《真君驾到》 第1章 周衍 第1章 周衍 浑浑噩噩。 大脑一片空白。 周衍的思绪艰难汇聚,最后残留的记忆还没能回来,只是记得之前,有一批人在泰山附近搞深山徒步,他作为本市志愿搜救队的一员,进行辅助搜救,然后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是马失前蹄,踩空摔下来了? 老妈总说我是泰山娘娘那里求来的孩子,不让我上泰山。 可我也没去泰山主峰啊。 有些热…… 脑子里念头乱糟糟的。 他似乎是平躺在一个小板车上,只能仰着头看到狭窄的天空,可能是大难不死,他虽然身子有些僵痛,心里却大松了口气,还有心思发呆,觉得天空格外地蓝,都比得上晴天时草原的水平了。 板车拉着他往前走,眼睛里面看到的东西也在不断变化。 地面崎岖,板车颠的很。 骨头疼。 周围有些人路过,和拉板车的人打招呼,看到瘫着的周衍,惊讶道: “找到了?” “嗯,运气好,今天觉得早睡没意思,就去转了转,才找到这个从山上摔下来的人。” 交谈的声音像是某种方言,但是周衍很奇妙的可以听懂。 这些人看着周衍,彼此交谈,最后也只是感慨一声: “运气真好。” 是啊,运气真好。 周衍自己都觉得,从山上失足滚下来了还能活下来。 祖坟都得要点着了。 太奶在阎罗王那里的信用卡怕是都快刷冒烟了。 周衍身子晃动不已,只能猜测,大概是营救队伍找到了自己,再从山沟沟里面往外面运,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活了,老爸老妈应该是担心的够呛。 老妈得把眼泪给哭干了。 她性子软,动不动就哭。 不知道他们见到自己回来会是什么感觉。 至于那些损友。 呵……山头翻滚,衣角微脏。 周衍心里舒展,他素来心大,漫无目的地去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稍稍有些期许快些回家,他想要说话,问对方要一下手机,给家人报个平安,但是身子太累了,张开嘴,只说出了蚊子哼哼大小的声音。 板车忽然定住了。 前面似乎有阴影打下来,把逐渐毒辣起来的太阳光给遮住了,周衍稍微舒服了些,躺在那里,眯着眼睛,从视角的边缘可以看到似乎是一家店。 是那种很考究的装潢,垂下来的帘子精美,随风晃动,阴影打在周衍的脸上,帘子的尾端做的精巧,分了缝隙,所以随着风动的时候,阳光和阴影形成了美妙的间隔。 哐当! 板车的两根木头往地上一磕,板车磕后脑勺,咔哒的一声。 震的周衍脑壳儿嗡嗡嗡的。 有人大着嗓门笑问:“是王春啊,买肉吗?” “今儿这些肉都是刚宰的,血都排干净了,来点儿?” 和气的声音笑着回答道: “嗯,这不是家里有伤病,买点肉回去补一补营养。” “嘿,是这个道理,那来点什么?” 王春道:“三斤上好的肥肉里脊,再来半拉大腿肉,包馄饨吃,生了病总得要养养。” “哈哈,好。” 那店老板倒是热情,周衍躺在那里,听到那老板抽出刀子割肉的声音,下手动作相当利索,最后把肉一包,放在案板上,熟络道:“是现钱,还是记账抵债。” “现钱吧。” “那就这个数儿。” “……怎么又涨了?” “眼下就这个价。” “那记账吧。” “记账?不行!” “不行?为什么不行!” “当然不行,你老兄已经记了大几本子,肉铺的肉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关系好也不能给你这么白吃白喝,今儿凑巧,不如一块儿结了。” “来,我给你看账本,每一笔我都有写着的。” “你,你——” 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是在打算盘,还有翻动账本的声音。 周衍听着这两人交流,想着看来这位恩人的经济情况不是很好啊,肉得要赊账,不过这老板人还怪好的,现代这情况,卖肉这种小本生意,哪儿还会赊账啊。 既然这样的话,回去得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位救命恩人。 周衍的恩人听着话,都急了:“你,这还不到结账时候啊,你看我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我哪儿有钱给你!” 卖肉的屠夫道:“欸欸欸,咱得讲规矩啊,哪儿有买东西不给钱的,甭管你要做什么事儿,都不能白拿我的肉。” “要么就拿你养的羊来抵债,要么就别买。” “没有给你吃白食的道理。” 那拉着周衍的人,也就是那王春,好像很心疼,脸上的肉都抽了抽,最后犹豫了好半晌,道:“好吧,羊还没养肥,本来打算养着到过年吃,现在杀了可惜,抵给你可以,你还得给我一千。” 屠户道:“成!” 周衍心里感慨着好羊啊,前面的人忽然让开来了。 一道阴影投下,腥臭味道扑打过来。 然后是一只长满汗毛的手,哗啦一下闯过来,攥住了周衍衣领,猛地把他拔起来了,阳光刺到眼睛里,周衍眼前发黑,一直躺着,被这么猛地拉高,视线都有些恍惚了。 刚刚魂好像都在外边飘着,现在被这一拉,才像是归了位,于是这四面八方一切颜色味道都翻涌进来了,阳光刺眼,路边儿狗咬白骨走,十字坡,大槐树。 他呼吸困难,看着下面。 上身只穿着一张油毡布围裙,络腮胡,左眼一道疤的屠户裂开嘴大笑,牙齿之间,口水黏糊,看着周衍的眼睛微有泛青。 腰间一个精巧算盘,上面还带着红袖绳,桌子上账本上文字认真,一丝不苟。 屠夫捏了把周衍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哈,好羊!” 又凑进来深深闻了闻,赞叹:“好肉!” “王春,你运气真好啊!” ?!!! 这什么意思?! 周衍不能呼吸,先前以为获救的幸运和轻松一刹那变成荒唐失措的恐惧,那种剧烈疲惫带来的,思维的迟缓刹那间散开,视线下意识一动,看到周围荒地。 十字坡中只有一家肉铺。 肉铺门帘上挂着一排手臂。 手臂欣长优美,手指纤细,指甲殷红。 像是窗帘的尾端分叉。 随着风晃动的时候,投落下阴影和阳光的间隙。 打落在放在桌子上的人脸上。 真美啊。 极端的恐惧涌上来,但是在恐惧之下,却反倒有一股无名怒火在周衍心底炸开,他想要抬起手,像是有种回了魂的感觉,四肢总算听话,这一次终于抬起来了。 但是那只手要细小很多,穿着的还是自己的衣服,却好似小了好多岁。 巨大的冲击让他思绪微顿。 刚刚只有买肉卖肉的人在说话,他以为只有两个人。 现在看到屠户肉店后面,还有十几个人,安静在那里站着,脖子上被一根草绳牵着,一动也不敢动,眼底木然。 就这一顿的瞬间,那屠户一只手就把他两个手腕都卡住,提起来了,好大的力气,周衍看着那一双泛起绿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屠户抬起手胡乱擦过嘴巴口水,还是道: “好肉,好肉!” “郎君,你好香啊。” 他舌头伸出,舌苔很厚,泛黄,朝着周衍身上舔舐过来,吐气恶臭。 干燥炽热的太阳,卷曲的叶子,被一根细绳捆住的人。 手指作的窗帘在风中动。 周衍心脏因为恐惧疯狂跳动。 好害怕啊好害怕! 我好怕啊! 我…… 周衍右脚本能抬起,然后恶狠狠,一脚踹在那屠户脸上。 怒吼把蝉鸣都吓住。 “我操你妈!!!” (本章完) 第2章 此心如火 第2章 此心如火 伴着怒吼,周衍脚上的鞋子,结结实实地印在屠户的脸上,啪的一声,踩实了的。 屠户脸上的肥肉像是波浪一样抖动。 但是身子却没有晃一下,手一用力,就把周衍提起来,咧嘴一笑,赞叹道: “好生猛!果然是好肉啊!” 这语气,就好像是广州佬去海鲜市场碰到活蹦乱跳的大螃蟹,他盯着周衍,咽了口唾沫:“香,真香,娘的,八辈子没见过这么香的肉了。” “别说吃了,被这样的脚踩一下,身子都轻了二两哩。” 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满脸迷醉。 口水都要从牙缝里面流出来了。 然后又狠狠咽了口唾沫,强忍着饥饿感,把周衍捆了。 “这种好肉,可不能生吞干嚼了,也不能大火爆油,必须要水煮清蒸,吃这个人,就得要人有人味儿,讲究的就是个细嫩可口。” “可惜,可惜,咱是没得口福。” “三天以后,南山织娘姑奶奶过寿,咱们正发愁没什么东西给送上去,这么香的肉,够资格了。” 屠户亲自提着他绕过肉铺。 在十字坡下大槐树那里,绕了三圈,口里念念有词,然后面对东南方向道一声开,一脚踹门,空气里就好像有了个门户,扛着周衍就闯进去。 里面阴冷冷,偌大一个庄子,点着灯笼泛青。 一步之间,就是天地之隔。 周衍呆住,本能回头。 十字路口屠夫铺子还在,外面阳光普照,里面却是冷气森森。 这…… 周衍的思绪凝固了。 这对吗? 这不对吧? 屠户提着周衍去了一个偏院,吩咐了几句,就把周衍扔到了笼子里。 “老大,新货?” 有个汉子凑过来打量着周衍,眼底泛绿。 屠户道:“今儿才收的,给我看好了,坊主三天以后在这儿为姑奶奶贺寿,这个怎么也得是一道菜。” “不准动手动脚的,也不准揪肉片下来偷吃。” “好好养着。” 屠户细细吩咐过了,盯着周衍,狠狠咽口水,牙齿都有些发尖,看得出真想吃,最后肚子咕噜咕噜,低下头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咬出血来,大口吮吸,才忍住了那种食欲。 “从没见过这么香的人!” ………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法术?神通? 还是机关? 在屠夫走后,周衍整个人才稍微松懈下来。 心中有剧烈的恐惧,处于陌生环境之中的不安,最后还有一股怎么来了这世道的无名怒火在烧,情绪乱糟糟的一片。 周衍呼出一口气。 双手一拍脸庞。 靠着深呼吸来控制情绪,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可纷乱的思绪里,只有一个事情是周衍能确定的。 这帮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玩意儿,打算三天以后吃了他。 其他什么事儿,都可以放到后面。 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自救! “郎君,郎君你还好吗?” 有低声喊声让周衍回过神,这才发现,这笼子里还有另一个人,是个女人。 周衍回神之后,勉强回答道:“我没事。” “你是……,你也是被卖来的?” 女人安静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周衍觉得自己说了句很傻的废话,不过,反正都到这个田地上,也就和这女人打听些东西。 但是她知道的也不多,翻来覆去,也就只是说忽然就开始打起仗来,长安附近,好像前一天还好好的,忽然就乱了起来,而且一乱就停不下来了。 长安……是我所熟悉的长安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周衍恍惚了下。 女人道:“郎君你……受伤了。”周衍看了看自己手臂,不知道是从山上翻滚下来,还是刚刚挣扎的缘故,有个伤口,还在不断流出鲜血。 “哦,其实还好,你看。” “嘶!!” 周衍晃了晃手,但是伤口确实有些疼,这一动,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女人找了找,最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下,从怀里拿出一片白布,给周衍胳膊简单包扎了下,低着头,脸上有些歉意,复杂,低声道: “这是给我女儿守灵时用的白布,还算干净。” “郎君不要嫌弃。” 守灵…… 周衍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也只好说: “节哀。” “不过,这东西给我用是不是不大好?” 他半是真的这么想,半也多少有点感觉膈应。 女人道:“没事的,她……郎君不知道她。” “她性子活泼,也喜欢和家门口路过的人们说话,路过的人口渴了,她会跑回家里,拿着自己的碗,捧着一碗水出来给他们,她不会介意的。” 提起女儿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 “郎君没有见过她。” “她个子小小的,却像是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她阿爹回来的时候,就拿着毛巾跑过去,还老缠着她阿兄陪她玩,还因为她阿兄要读书不陪她玩大哭。” “下雨天,路边儿的蜗牛爬的慢,她怕蜗牛被碾死,会一个一个把它们拿起来,小心地放在树叶上。” “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劲儿似的。” 母亲说起女儿的时候,总是温柔的。 周衍道:“是个好孩子啊。” 然后女人缩了缩身子,道:“我把她卖了。” !!! 巨大的割裂让周衍脸上软化下来的表情凝固了,尤其是他亲自经历过了一次这个世界的‘卖了’的情况下,知道女人的卖了是什么意思。 女人低着头:“打起仗来,我们得回老家投奔爷娘,然后她病了,那么有力气的小家伙,慢慢的就没什么劲儿了。” “我们紧着给她吃,但是没粮食了,没有吃的东西了。” “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没办法,只好卖掉了。” “卖了点钱,买了些老鼠肉,烂白菜,煮了一锅肉菜粥,她阿兄吃了粥才缓过来,喊叫着问妹妹在哪里,说要给妹妹留一点才行。” “我想着,她在哪里呢?她会不会也变成了一碗肉粥。” “看着肉菜粥,我有点想吐。” “可我还是把肉菜粥吃完了。” “那是粮食,是命,可我的小女儿在哪里呢?” 周衍眼底不忍,摸着胳膊上的白布,低声问: “你儿子呢?” 女人道:“再然后,她的哥哥也病了,死了,卖掉了。” “现在是我。” “我悄悄地把自己卖掉,赵老大心善,我昨天把钱偷偷送回去了,这才回来。” 女人道:“总有人要回家的。” 周衍看着她,问道: “剩下一个人,这样子回去的,还是家吗?” 女人的神色凝固。 空气中的氛围一下就变得压抑安静起来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女人就像是秋雨里面的落叶,脸上的神色有些凄凉,问:“往前走,就一定能走到家的,郎君是个好人,可是不回家,我们还能回头吗?郎君。”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周衍觉得这里的氛围很压抑,他思考着局势,想着怎么逃出去,忽然,那个看着笼子的看守过来了,叫喊着让女人出去。 女人跌跌撞撞站起来,路过周衍的时候,低下头说: “我们都吃了那一碗菜肉粥。” “所以,郎君,只这块白布,还算干净。” 她道:“她真的还很干净,郎君,不要嫌弃这一块布。” 周衍忽然觉得胳膊上的白布有些扎刺地痛。 女人被看守带走了。 周衍头靠着笼子。 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哭了吗? 还是其实一直在哭。 只是没有眼泪了。 周衍不知道。 那大着肚子的瘦子转过来,嘀咕道: “这世道怪了,还能见到自己卖自己的,也就是赵爷喜欢看乐子,要我说,卖了杀了就是,还给她钱让她先回去送。” “还说什么公平,讲究。” “我呸!觉得自己有点功力,还讲究起来了,奶奶的个腿儿的,不就是个卖肉的?!神气什么?” 他嘀咕着,端着一碗黑汤过来,盯着周衍,恶狠狠咽了两口口水,骂了两句真香,揪住周衍衣领子扯过来,硬灌下这一碗黑药汤,瞅着周衍趴在那儿咳嗽,得意洋洋道: “不怕叫你知道,这三天里,你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喝这泻药汤,得把你这肠子里的脏东西给排干净。” “不然,让坊主和织娘姑奶奶吃了脏东西,咱们也得下油锅炸一炸。” 说完看着周衍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抹了把口水:“好眼睛,真想要穿在竹签上,拿着水一裹,啧啧啧,好食,好味!” 周衍手撑着地面,低头咳嗽,狼狈,但是眼底清明。 “力气没那么大……” 回忆刚刚挣扎,灌药时候这汉子的力度。 比起普通人大不少,但是,没有到屠夫那种级别。 那汉子出去了,周衍拉开上衣的拉链,拿出止泻药,不管对不对症,先仰脖,硬生生干吞下去。 吃了泻药拉虚脱,其实是要命的事情。 他是在辅助山地搜救的时候,莫名其妙来到这地方的,虽然丢了很多东西,但是还有些东西在,摸了摸,手电筒,手机之类不在,净水片还有,还有一把折迭的多功能瑞士军刀,一根助燃用的镁棒,一根点火棒。 镁棒…… 怕油锅。 周衍眼底闪烁。 拿出镁棒,瑞士军刀。 ……………… “哎,那个人怎么回事,从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真馋死了,真的让我吃到这一口肉,那是死了也值啊。”看门的大肚瘦子往嘴里面塞窝窝头,口水止不住分泌。 他想到了好多年前,吃的那个三岁孩子的手臂肉。 就吃了一块。 香,真香! 他想抢眼球子的,没抢到。 最后那一家老小的眼珠子被用竹签子穿在一起,像是个葫芦。 可美!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等级的小妖怪,倒屎盆子,看大门轮得到,吃是是吃不到这样好的肉的,也就只有在这儿解解馋。 半夜了,正打瞌睡着呢,听到里面忽然喊叫起来。 他一个激灵就醒过来,迷迷糊糊往里面冲。 就见到那人怀抱着什么躺在那里,惨叫连连,这小妖脑门儿冷汗都出来了,叫一声姑奶奶,手忙脚乱打开笼子,拉开那肉。 可没有想到,才伸手一拉。 那人却顺着自己的劲儿一转一扑,撞到自己怀里。 哎呦喂,真他娘的香! 把脑壳儿都熏晕了。 小妖想着,这样的肉,吃一口死了也值得啊! 然后有什么东西就扑入自己眼睛里。 小妖惨叫:“谁?!!” 周衍手上垫着衣服布料,上面一大把刮擦下来的镁粉,直接狠狠按到了才睡醒的妖怪眼睛里面,用力狠狠往里面按。 金属镁粉遇水,产生反应。 右手用点火棒打火,猛地一戳,明火,镁粉,水,瞬间爆发出大量热量。 “你爹!” (本章完) 第3章 黑白分明 第3章 黑白分明 镁粉和水相遇产生氢气,遭遇明火,爆发出极高的温度,这个温度直冲眼球,根本难以忍耐,疼的好像一把凿子直插脑门儿。 那小妖遭遇剧痛,大脑麻木,迟钝了两个呼吸才嚎叫。 周衍早就把手收回来,免得自己被烫伤。 这汉子嘴巴一张,还没有开始嚎,周衍左手已经缠绕野外搜救专用的粗糙衣服,缠绕成一个大团,狠狠塞入那家伙嘴巴里,两根手指直塞喉咙,让对方喊叫不出来。 与此同时,将这家伙顺势扑倒控制住。 周衍心脏疯狂跳动,但是求生的强烈欲望和心底压抑着的愤怒燃烧,让他的力气都大了三分。 妖怪的眼睛剧痛,眼球在高温下几乎熟了,叫不出来。 扑腾,也被压制住。 在瞎了之前,在火红起来的视野里面,看到一双狠厉的瞳孔。 人的眼睛。 黑白分明。 周衍右手从后腰抓出瑞士军刀,一晃,刀刃吐出,深深呼吸,说实话,身体还有些颤抖。 恐惧升腾,勇厉更甚。 反手持刀,狠狠一刺。 手指长的刀刃从这妖怪的眼球里刺进去了。 那家伙终于还是从被塞住了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声音低微,身子猛地一挣扎,一颤,然后就不再动弹了,周衍还是维持着持刀刺进的动作。 维持了好几个呼吸,这才止住。 手指松开,大口喘息,刚刚的力气一下子就消失了,手臂,腿脚都有些发软了,他呼出一口气,瘫在那里,呢喃道: “艹。” “吓死我了。” 躺着的妖怪无言以对。 周衍没有多休息,他必须抓紧时间,坐起来,打算把这妖怪的衣服扒了换上,却微微一怔,肉眼看到一股黑气从妖怪尸体身上漂浮起来,而后朝着自己飞过来。 下一刻,周衍感觉到大脑嗡的一声。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或者说更深层的意识中,出现了一卷书,这一卷书似乎本来就存在在那里,直到以凡人的身体,亲手杀死了一只妖怪后,才苏醒。 ………… 南山织娘姑奶奶的寿宴,虽然设在三天以后,可今天就已经有许多妖怪来了,这庄子作为坊主下辖势力之一,还是得做些饭菜招待这些来客。 就在周衍意识中那一卷玉册书卷浮现出来的时候。 整个庄子,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呆滞住了。 不管是喝酒的,吃饭的,还是在划拳掷骰子的,都一下顿住,然后或者低语,或者开口,或者在心里面嘀咕,说的念的,都还是同一句话。 “好香啊——” 赵屠夫嗅了嗅鼻子,呢喃道:“怎么那么像是今儿逮到的那个人,不,不对……” “比那个人,更香了。” ……………… 周衍把那妖怪的衣服扒了,换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下子好悬没有把他熏晕过去。 眼前一黑,好像都看到太奶了。 晃了好几个呼吸才勉强稳住。 然后看着自己才穿了几次的衣服,肉疼的眼角跳了下,可最后还是把这一身好衣服套在对面身上,然后把那家伙摆成了侧躺着的模样,像是自己睡着了。 自己顺便抄起锅底灰抹了抹脸,趁着夜色往外面去。 一开始走的小心翼翼。 走两步,忽而却觉得不对,正经妖怪谁在自家地盘这么鬼鬼祟祟的?看着旁边水缸里面自己的脸,乌漆嘛黑,一身深蓝色宽大衣裳,邋里邋遢不知几天没洗。 腰间挂一把小妖的生锈砍刀,脚上搭着一双挂耳麻鞋。 小心翼翼,反倒扎眼。 若有所思。 周衍笑骂一句,畏畏缩缩,怕个屁,把衣领往外面拉开了些,更显得邋遢不拘束,先是踱步走,然后迈步走,最后索性大摇大摆地往外面走。 分毫不像是个被抓进来的,倒像是个本地妖怪。 至于脑子里面的玉册,周衍没空琢磨这东西,只是知道这东西现在还打不开,似乎宝物有灵,还没能认可自己似的,周衍也懒得在意,他只想要从这里出去。 他胆子本来就大,性子还散漫。 如今稍稍脱困,胸胆开张,提了个灯笼往外行去。 遇到沿途小妖,不躲不避,主动搭话。 本庄妖怪以为这是织娘三姑奶奶带来的仆役,外来的又以为是庄子里新添了的妖怪,周衍提一盏灯,破袖翻卷,大摇大摆,活脱脱自在。 他甚至于还从一个提溜着酒的醉酒妖怪那里装作是外来妖怪,问出了出去的方向,说是奉了命去买东西。 那醉酒妖怪迷迷糊糊,听了这话倒是信了八成,大着舌头道: “哈,好走,好走,兄弟,你,你往前直走,咱们弟兄们吃酒的地方一过,奔着大槐树,旁边第三节小树往前走就成,咱们兄弟走的地方,没那么弯弯绕绕。” “咱们也不能走姑奶奶他们来的路不是?” “哈,那就谢兄弟了!” 周衍笑两声,还顺走醉鬼一个酒壶,不片刻到了地方,却发现是个厨房,走进去有个小隔间,推开门,看到外面那个大厅里,一堆奇形怪状的妖怪喝得大醉。 再往前面,才是出去的小门。 要从这一帮醉妖怪里溜过去吗? 周衍呼出一口气,有点紧张了,手掌心出了汗,自己这一身肉,若是暴露的话,怕是会被活撕了去。 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已经若无其事,和负责这些小妖怪吃喝的厨子打了个招呼,拿着庄子里的酒壶往前面凑,视线一瞥,微微凝固。 他看到在旁边放着一张桌子。 上面绷紧的绳子上挂着各种肉。 里面有一只手臂,消瘦,手掌上有些粗糙的茧子,那手指模样,看着很熟悉,像是之前触碰周衍伤口的那一根。 周衍脚步顿了下。 先前那女人的画面从眼前闪过了。 他心里升腾起了一种悲悯,怅然,以及无由来怒火,他知道自己现在其实也是个很弱势的状态,但是,即便是这样,即便弱者,那一股火却根本消不去。 即便是恐惧的冰雪,也无法熄灭心里,作为人最初的怒火和不平心。 周衍还是有理智的,他握紧了手,还是松开,提着酒壶往外面走去,那厨子此刻噔噔蹬走出来,叫道:“告诉他们先别叫唤了,马上有新菜。” “织娘三奶奶的干儿子亲自带来了的好肉。” “有口福了。” 周衍笑着答应,余光撇到被提出来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脸色煞白,一双眼睛里面全是恐惧,她的眼睛恐惧而四下里移,却看到了周衍,一下顿住了。 眼瞳明显瞪大了下。 周衍没来由,从这双眼睛里面意识到,这小女孩认出自己是个人。 周衍心底咯噔一下,心里面下意识想道: “卧槽,你可千万别喊啊!一喊了我也得被抓。” 在下一秒,他对这个想法产生了一丝道德羞愧感。 可那小女孩却在愣住之后,没有开口,闭着嘴巴,然后立刻避开了周衍的目光,只是直直看着那个妖怪,虽然恐惧,但是却没有喊救命。 周衍的前面就是那个门,提着酒壶混进去,走过这一群妖怪,外面就是出口;而后面是磨刀的大肚子妖怪,和一个马上要被吃的人。 恐惧和求生的渴望在体内涌动,他的视线挣扎。 却看到那一只手臂,还有辛勤劳作的老茧。 他的眼底爆发了强烈的挣扎。 而在意识深处,那一卷玉册黯淡平静。 ………… 李知微眼底都是恐惧,看着那妖怪提着刀过来。 那刀很钝,上面还有铁锈,她想要喊救命,但是她看到那个比起自己大不了一岁的少年时候,从那大摇大摆,看似洒脱的少年眼底,也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恐惧。 她就没有开口喊,希望那少年能活着出去。 只是看着那妖过来的时候,身子还是颤抖着,妖怪提起手里的刀,嘿嘿笑着:“真奇怪,没来由一股香味儿,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忍不住了。” “这小脸蛋真是嫩啊,咱先揪下一片儿来尝个嘴!” 伸出手来,手指指甲颇长,厚,泛黄青。 朝着她的脸上过来。 李知微的眼睛瞪大了。 这里的灯笼晃动,在妖怪俯下身子的时候,他后面的少年就露出来了,黑发短,脸上涂抹黑泥,但是那一双眼睛倒映着烛火,像是野草上点燃的火。 双手握着一把刀。 脸上肌肉抽动,刹那之间,痴于肉的妖反倒有点憨厚,这举刀的人反倒是比起恶鬼还要狰狞。 死! 周衍一刀握住,毫不犹豫,狠厉地插入脖子,那妖怪剧痛喊叫起来。 李知微愣住的下个瞬间,也刻意尖叫起来,就像是被杀害的时候,惨叫出来的少女声音,音调高,把这妖怪的惨嚎给压下,反倒像是妖怪在大嚎着对这少女下狠手。 周衍松了口气,刀戳进去一半,被脖子上的筋骨血管卡住了,他心里狠劲起来了,趁着这小妖因为剧痛慌乱的时候,一脚踩在墙壁,借力,再狠狠一用力。 这刀口钝的很,挫了好几次,才终于笔直贯穿。 厨子受了老大苦才扑腾着咽了气。 周衍大口喘息。 他杀了第二只妖怪,但是没有休息的时间。 外面已经有妖怪不耐烦喊叫起来。 “杀了吗?杀了就快点把肉端出来吧!” 现在,厨子,已杀了。 人,已救了。 挡在出口前面的屋子里,全是叫唤着要吃肉的妖魔。 退,不可退;救人,不后悔。 但是,我要活! 该怎么做?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视线看向那死在旁边的妖,他缓步走过去,李知微看着这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衣裳的少年人,把这妖怪拖起来,扔到了旁边,用来砸肉泥的巨大石缸里面。 然后,伸出手,抓起了有杠杆借力的大石锤。 李知微瞪大眼睛:他是要…… 周衍拉起连着石锤的绳索,石锤太高,然后松手,让那石锤狠狠砸下。 “吃肉是吧!” 血肉被捣烂的声音咔嚓,外面群妖听得这声音,只当是那妖开始做肉,各个喝酒欢呼,周衍的眼神凌冽,坚定,一下,一下,伴随着那妖怪被石锤砸成肉泥。 锐气,狠厉,决断,以及必要的善意。 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意识海中,那玉册缓缓亮起,最终,伴随着狠狠一锤。 肉泥成型,用力之大,都有破空声散开。 哗啦! 玉册猛地翻卷开来。 周衍身上那股会吸引妖怪的香气瞬间收敛。 周衍呼出一口气,松开手,看着这一大滩肉泥。 妖怪食人,人亦杀妖。 “喜欢吃肉是吧?” ……………… 外面群妖张狂,忽而哗啦一声,木门打开来。 身穿破破烂烂的衣裳,腰间一把生锈刀,脚踏麻鞋的‘妖怪’走出来,端着一大锅鲜肉泥。 “诸位兄弟!” 少年扯了扯嘴角,笑意灿烂: “吃肉咯!” 新书已发,大家欢迎来看~求追读,月票啊~ (本章完) 第4章 烈火焚尽 第4章 烈火焚尽 “怎么这么迟才送出来?!” “等得肚子里都快着火了啊。” 那些妖怪们没怎么怀疑,他们只是小妖,在这庄子偏僻的地方,吃些酒水,再加上早就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又饿得厉害,眼下给他们端出来东西,早就已经喜不自胜。 一个个的,不要说怀疑了,都已经上手去掏了。 到了这一步,周衍早已豁出去了。 反倒一点不害怕。 “来来来,这是你的!” “不要抢,不要抢,还有很多,对,多的哩。” 周衍熟络笑着,和之前见过面的妖怪热情地打招呼,顺便给每个妖怪都分了很大一份肉,每个妖怪都满意,根本不等同伴,自顾自地吞吃起来,生怕吃得少了。 一时间这里就只有吞咽,咀嚼的声音。 有妖怪问:“兄弟你不吃吗?” 周衍回答:“我吃了,谁给你们做肉呢?” 有妖怪又问:“兄弟你不饿吗?” 周衍回答:“看你们吃,我便是不饿了。” “肉已经不大够了,我们再去取点。” 他让李知微也把身上弄脏,拿着锅底灰把自己脸给弄乱,让李知微跟在自己身后,然后大摇大摆地穿过了这个小妖遍地的屋子。 妖怪们非但不阻拦,还恨不得他们快些走出去呢。 当—— 忽然一声脆响,有个妖怪手里的碗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碎了,那妖怪吃的最猛,最多,似乎食欲永远都得不到满足一样,此刻却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肉泥。 塞满了肉泥的脸颊抽动,眼睛凸出来。 “这,这肉——” “这是什么肉?!” 他脸上的血管忽然抽搐,双目泛红,然后挣扎着要起来,却忽而失去力气一样倒下去,倒在那里呼号:“这是什么肉!?” 当当当的,就像是连锁反应一样,这些妖怪手里的肉碗都摔在地上,然后一个个的,都开始呼嚎起来了,本来就巨大的肚皮越来越大,不成人形。 周衍在听到第一声呼号的时候,面不改色,只是一把攥住李知微的手腕,加快脚步,和她跑出来后,回头一看,群妖挣扎痛苦,躺在地上哀嚎得厉害。 “这是?!” 周衍在这个时候,精神松缓下来,才注意到了意识里面的的那一卷书卷,书卷已经打开到偏后面的一页,整体书册呈现出玉质,仍旧空白。 但是周衍已经杀死了两只妖怪,这些妖怪惨叫的魂魄碎片也好,自身的精魂也罢,化作了他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黑气,被这一卷玉册给汲取,然后镇伏了。 镇妖之后,书册上出现对应此妖的文字。 又因为这本书就在他意识之中,所以这文字其实在周衍心底自然浮现,不需要看,一瞬间就懂了。 【若有众生,身行轻恶、口行轻恶、意行轻恶,起增上贪、恶性悭嫉、邪见执着,乃至临终贪恋资具,由此因缘堕饿鬼道。————《佛说业报差别经》】 若有众生,背人伦而啖血肉,【食人日久】,当堕邪径,则双目赤焰如焚,腹鼓若瓮,喉细若针孔,丧尽天性,终化妖魔。其形骸饥渴无度,【以从他求,故名饿鬼】。 命门在心神,再度吞噬同类时,会激发人性,回忆吞下第一口人肉时的痛苦和挣扎,导致自己的意识癫狂,力竭沉沦;也因此,饿鬼可相互共存,不至于彼此吞噬。 镇伏了之前杀死的妖怪神魂后。 就可以一眼,勘破这一类妖的本相和弱点。 周衍晃了晃头,这个时候凝聚心神,注意到是金色的文字在书卷上浮现起伏。 “镇压残魂,辨认妖怪真身……?” 周衍感觉到这一卷书册的能力,也感觉到这一卷玉册还没能展现出真正的力量。 不过他也明白了这帮妖怪的情况——他们是人吃人而堕化的妖怪,一旦再度吞噬同类,就会因想起过去的事情,潜藏人性和之后所作所为的剧烈冲突而陷入癫狂无力。 也就是说,现在这些妖怪都是虚弱无力的状态。 周衍看着这些痛苦的妖怪。 一个念头在心里面升腾起来,压都压不住。 安静了两个呼吸,忽而自笑了下。 他说:“怕个屁!” 李知微的心脏砰砰砰跳动,觉得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是兔起鹘落,先是被抓,后来要被吃了的时候,被救了,救了也就罢了,还把妖怪砸成肉泥喂给妖怪吃,然后大摇大摆走出来。 这种经历,实在是…… 然后她看到那少年郎忽而笑了下,然后—— 这家伙又走进去了? 李知微瞪大眼睛,往前一步,拉住了周衍,低声急促道:“你做什么?” 周衍道:“我刚刚想起来,还有个事儿没做。” “什么?!” “你在这儿等等我,如果实在害怕的话,可以直接往前走,那里有个小树,往前冲就能出去了,到了这儿,已经没什么妖怪了。” 李知微就看到那家伙走进去了,杯盘狼藉,一群妖怪倒在桌案上,露出了自己的本相,挣扎,哭嚎,低语,呼喊,各种各样的声音,听得吵耳朵。 周衍一身破烂衣服,踏着麻鞋,大摇大摆穿行过这群妖怪。 有哪个不长眼挡在前面,就一脚踹开。 他看着那女子手臂,其实也没有说什么。 然后提着这后厨的油桶,又走出来了,把这油都泼洒到四面八方,那些妖怪瘫倒在地上,都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个遍,一边走,一边踹倒灯烛。 里面的烛火沾着油脂,哗啦一下开始点燃,烧到了这些妖怪的身上,点燃衣服,点燃血肉,点燃毛发,惨嚎声音越来越重。 周衍最后是跑出来的。 然后把这油桶,和最后的一点油,用力抛到这屋子顶上。 这些寻常小妖吃喝的地方,是标准的稻草屋,用竹子做屋子的支架,黄泥混合稻草糊墙,用多层稻草,茅草和高粱杆捆起来当屋顶,都是易燃物。 周衍提着一根火把,卯足了力气,抛飞起来,火把打着旋儿,落到了屋顶上,哗啦一下,整个屋子上下都齐齐点燃起来,火焰在这妖鬼之域内,汹涌燃烧。 群妖惨叫,却因为现在的状态,根本跑不出来,只在这火中痛苦哀嚎翻滚,李知微呆滞住,周衍呼吸稍微有些喘了,他看着这烈火中的一幕,似乎又看到那女子。 只是见过一面,相处没有多久,要说多少情谊,并不可能。 只是怜悯,只是最初的愤怒。 那女子为了活命和走下去,付出了什么,又是什么心境,怎么样的心情,痛苦和挣扎,又是怎么样的决意。 在危险境况里对陌生人抱有善意,是否只是对卖女卖儿行为的内心补偿,做了自己认为的坏事,就做些好事来安慰自己,是用这样的行为,告诉自己,自己还有人性和善念。 维系自己不要崩溃。 周衍不知道,也不想要去探寻了。 管中窥豹,这个世道,人心鬼祟无奈,他管不得那许多,但是,就这么走,他不痛快。 只是不痛快。 烈火汹涌,焚烧妖孽,周衍摘下胳膊上的白布,想着那个女人口里面,那个活泼的可爱的小女孩。 “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开心。” 他说,然后松开手。 白布被热浪席卷翻卷,本来该是烧着了的,可被热浪一托,竟然穿过了那层层的火焰,在热浪翻卷里,在伸出手爪的饿鬼群中,飘飞到了那女子最后的手臂那里。 周衍看那白布,仿佛看一小女孩展开手臂扑过去,落在手臂上的时候,那手臂也呼啦一下燃烧起来,恍惚看到那女子的身影,和一个小女孩抱在一起。 她们的满是鲜血的衣裳在火里,在妖怪的哀嚎里逐渐干净了,似乎在哭,小女孩伸出手捶打女子,最后她们看过来,然后朝着周衍行了一礼,缓缓在火中散开了。 那小女孩真的是个很乖巧的样子,笑着用力挥手。 李知微似乎也看到这一幕,看得呆住,然后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得一两岁的少年。 周衍看着这一幕。 是梦,是幻,是真,是假? 谁知道。 我不知道,倒不如说—— 管他妈的! 周衍伸出手,朝着那小女孩用力挥手,笑起来,说: “嘿,谢谢你的东西!” 心底那一股火,化作了现世的烈焰,烧去了妖怪,也烧去了心中的愤怒,周衍心底轻松了,背对火焰焚烧的妖怪,转身。 “走吧。” 他没有半点迟疑地跑,李知微追上去,低声询问道:“要怎么做?直接跑吗?前面会不会还有妖怪?” 周衍道:“我不知道,大概会有看门的。” “所以你跟着我喊。” 李知微愣住,然后看到周衍扯着嘴。 听到他用无比仓惶的声音大喊道: “——走水了,来救火啊!!!” “救火啊!” (本章完) 第5章 人 第5章 人 周衍和李知微喊叫着,很快,就把这庄子里小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正是大半夜的,还来不及弄清楚具体的情况,一打眼就看到那不知道为什么汹涌燃烧起来的屋子。 然后一个激灵,马上就清醒了。 “怎么会起火了的?!” “不知道啊。” 妖怪们的等级森严,这小屋子着火,坊主那样的大妖怪们可懒得搭理,但是之后却还是要追究责任的,小妖们慌忙地发动起来,忙着救火。 仓惶之中,更难辨别敌我,妖怪们来来回回奔跑。 周衍就这样,带着李知微自然地往外面溜出去,李知微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发展,看着周衍这个放火的家伙满脸焦急,不安,害怕地和迎来的妖怪们交谈,浑然看不出他做的事情。 “我们去外面找更多伙计来救火!” 撂下这句话,周衍和李知微就急匆匆往前走。 两人前后差一个肩膀的位置走。 这个地方,已经到了通向出口的甬道,周衍一直到现在,才稍稍松了口气,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随口问道: “刚刚你被那饿鬼抓住的时候,为什么没喊让我救你?” 李知微的眼睛很大,她想了想,回答道: “因为我喊的话,你一定会暴露的啊。” “如果你厉害的话,你要救我自会救我,不用我喊的;你不愿救我,我喊了也只会惹你不高兴。” “而如果你和我一样只是被抓的话,你逃出来一定很不容易吧,我喊你,让你暴露了,也只是把你害了。” “所以我就不喊了。” 周衍觉得这小姑娘说话很有条理。 笑问道:“那你就不害怕吗?” 李知微看了一眼他,又小声道: “害怕,可我看着你那时候,也很害怕啊。” 是的,害怕的,恐惧着的,但是在这种自然会出现的恐惧之下,却又做出一个个很有勇气的事情,恐惧之下的豪勇,反倒是有些让人惊讶了。 周衍安静了下,拍了下腿,叹息道: “是害怕啊,我现在腿都有些软。” 李知微认真问道:“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能是肉铺子,也可能是‘鬼市’,总还是有点危险的,你知道出去之后怎么办吗?” 周衍道:“走一步看一步,总比在这里被做肉丸子好。” 他本来想说,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都已经剁了这么多妖怪,总是不亏的。 但总感觉不是很文雅。 “哦。” 李知微低着头思索了会儿,主动道:“我有法子,可以传讯求援,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如果有用,而且能赶得及的话,应该会有人来找我们。” 周衍道:“有把握吗?” 李知微道:“我被抓来之前其实已经用过一次了,如果他们确切来了的话,应该已经在这附近了;现在再想办法用一次,就能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 “至少,没有其他选择了。” 周衍道:“好。” 从这个小姑娘的谈吐和冷静里,他已经猜测出她至少不是寻常出身,如果有援军来的话,第一可以脱困,第二也可以自然地进入人类社会,他的精神都有些舒缓下来。 二人变为并肩走,李知微从袖子内部暗缝的暗袋里取出一枚类似于符的东西,滴落一滴鲜血。 在这一刻,周衍的呼吸都稍稍屏住了。 ……………… 青山之中,一位身穿金色天王甲,手持一柄长柄战刀的中年男子神色微凛,看向腰间的八卦玉盘。 “找到了。” 他迈动脚步,犹如腾龙。 另一侧的山崖下,一名穿墨色山纹甲的男子缄默,握着了自己腰间的横刀,腰间青铜令上有一丝丝微光感应。 “有人遇难。” 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动了。 ……………… 李知微手中的符微微亮起。 而后,有两道微光在这符上先后亮了起来。 李知微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年纪还小,脸上涂黑,但是这一笑却也有一丝好看的韵味,以及,从这微笑里面的安心感,才可以窥见刚刚表面镇定下内心的剧烈恐惧。 “有人!” “有两位……,他们以特殊的方式回应了我,而且距离已经不算是太远了,我们出去可以安全了。” 她闭了闭眼,胸口起伏。 然后她下定决心,把这一枚符塞到了周衍手里。 周衍怔住:“这是……” 李知微又取出一枚,也一样滴落自己的血,小声悄悄地道:“我还有这符,但是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如果危险的话,我们分散开跑,你有这个符在手里,也可以被找到。” 周衍大喜,抓住符,抬手在李知微头顶一揉,道: “你还挺厉害的嘛,小姑娘。” 李知微道:“你看模样,也不比我大一两岁,说话倒是老成。” 周衍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回过神来。 自己莫名其妙从山上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就好像变小了很多,如今也不知道看上去像是个多少岁的,他把符抓紧,道:“差不多了,趁着乱先往外摸。” 李知微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了周衍身后,从自己的第二个暗袋里面摸出一个东西,塞到了周衍的手里,悄悄道: “我叫李知微,知道的知,道心的微。” “道心的微?” “道心唯微。”李知微轻轻笑着。 “我家教我,一定有记得恩情,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这个玉扳指是我娘给我的,请您收下。” 她往前见过的人,都会客客气气的接受她的谢意。 但是不会要她的东西。 而眼前这个有些草莽豪侠气质的少年郎却是浑不在意收下了,抓住之后,随意放在兜里: “好!” 李知微愣了下。 欸??? 欸欸欸?!! 险些忘了跟着走。 周衍止步回头,疑惑道:“走啊,怎么了?” 他了然,笑道:“舍不得东西?” 李知微微微扬了下头,然后低下头,顿了顿,小声坚定道: “没有!” 他们刚刚一直在走,低声交谈。 因为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群妖纷乱,就连入口处的妖怪,都惊慌失措地提着水桶来帮忙,两个人心中一喜,急急往外面去跑。 已经到林子前面了,前面就是出口。 可以出去了。 周衍的意识触动了意识中的玉册,在前方,玉册没有发现可镇伏的气息,也就是并没有妖气,周衍心中一松,看来这附近的妖怪,都被火势给吸引了去。 周衍抓住犹疑担心外面情况的李知微,大步往前。 走了十几步,也就二三十个呼吸的时间,目光一扫,见到了熟人。 说是熟人,不过也只是见过一面。 就是他被赵屠夫抓了的时候,那些也被捆起来的人,其中之一似乎还没死,被草绳捆在了这里,满脸灰败,而本来该看守他的妖怪,则都被周衍放的好大火给引走了。 此地安全。 见到同样沦落的人,周衍打算在能力范畴之内帮一把。 都已经在入口这里了。 出去了这里之后,大家便各走一边。 那个人也看到了他们——这是自然而然的,通往外面的小道,就只有这一条,笔直笔直,任谁也难以避开视线。 然后,这个麻木的人看到了周衍的脸。 似乎是能够在被卖掉的时候,飞起一脚直接踩在屠夫脸上的人实在是太少,让他印象深刻,他一下认出来了。 然后眼睛就和当时候的李知微一样,一下子瞪大了。 周衍示意他不要说话,可是那个人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下,顿了顿,然后张开了自己的嘴巴,他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混杂讨好和愤怒的声音: “有人逃跑!!!” “有人逃跑啊!!” 他的脸色惨白,眼睛却因为恐惧和兴奋而泛起血丝,直愣愣地瞪着周衍,呼吸急促粗重起来,神色扭曲。 同在地狱,共同沉沦! 你怎么能跑?! 你怎么敢跑?!! 我要把你拉下来,拉下来! 一起死,一起死,你被我抓住了,我就能活,踩着你的尸体,吃你的尸体,能活,能活! 那人没有想到对方来救自己这个可能,他红着眼睛,大着声音,用尖锐愤怒不甘,却又谦卑讨好的语气大声尖叫—— “有人,不——” “肉羊!不是人,是肉羊!!” “有肉羊要跑!!!” 周衍看着前面。 玉册所见,并无妖气。 但是,这里,前面。 当真没有妖怪吗? (本章完) 第6章 援军 第6章 援军 赵屠夫有些不安心。 他在这庄子里面,已经算是个妖怪首领了,所以在坊主的道场妖市之中,有自己的一个肉铺,迎来送往,制定规矩,在这帮妖怪里面算是活得滋润风光的。 今天他是和已经到了的宾客们一起喝酒的,桌上什么山珍海味,美酒美食都有,但是他却神不在焉,脑子里只想着那个被抓到的人。 天可见怜,他从没有见过这么香的人! 不要说吃上一口,就是闻上一闻,身子骨都轻了两斤。 可是这妖市之中,等级森严,就算是他抓到了这个人,就算是他已经馋的恨不得把自己都吃掉了,还是得要老老实实的忍住住这欲念。 就连那人身上滴落下来的血,他都没敢舔一口。 本来他还能忍住的,可不知道怎么的,正在喝酒吃肉的时候,忽然就闻到了那一股爆发出来的浓郁香气,这下可就是再也忍不了了。 赵屠夫连连饮酒三杯,慌忙忙起身告罪,找了个理由出来。 急匆匆赶往关着这人的地方,心中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这人献上,搞得现在担心。却又知道,自己一半是担心直接献上礼物,被骂逾矩,不懂规矩受罚。 二来多少心里面不舍得。 一路奔过去了,踹门闯进去,没见那小妖怪。 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小妖抽筋扒皮下油锅炸个两三回,打眼一看,却见到了笼子里,那人侧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幸亏没出事。” “这香味,真……” “呕!!!” 赵屠夫眯着眼睛深深吸了口,却只闻到一股腥臭,险些把刚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旋即瞥见了干涸的饿鬼血,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猛地拉开笼子,把那人一翻开。 打眼一看,根本不是那个人类,而是守门小妖。 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法术,两个眼珠子都快熟了,还有一个眼球被某种利刃兵器贯穿。 赵屠夫呢喃,而后失控大叫:“不!!!” “我的肉!!!” “废物!” 他几乎一下捏爆了这小妖怪的头,然后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大步出去,在此刻,心底里根本没有什么对坊主的小心谨慎,没有什么献上礼物的职责,只有最纯粹的痴欲之念。 赵屠夫身上缠绕一股黑气,感知到残留的香气,他什么都不管了,就连那边起火了的屋子都懒得搭理。 只顾着追着那隐隐约约的香气狂奔。 可这一股香气最后还是蔓延到了那屋子里,并且在烈火汹涌的地方中断了,赵屠夫自然的想到,哪怕是最低级的妖怪饿鬼,力量和速度也是超过普通人的。 寻常小妖就算无法精确感知香气来源,至少认得是个人。 那个人大概率是跑出来的时候,被那些不明就里的小妖怪抓了,然后撕了做肉吃。 想到这么香的人肉就被这么处理了。 赵屠夫的眼睛都红了。 不顾一切往火场里冲,怒号着闷头狂奔:“他娘的,这种好肉得清蒸,要水煮,你们这帮不懂吃的蠢货!!!” “头儿,那边儿是火场啊。” “滚开!” 他推开要拦住自己的妖怪,直接莽进火场里,不顾饿鬼妖躯在烈火之中受到的痛苦,疯狂突进,跑到了香气断绝的地方,也就是后厨,看见石磨里面残留肉泥,心都碎了。 扑上去,双手挖起肉泥往嘴巴里塞,狠狠咽下去。 一声闷哼。 饿鬼吞噬同类的反噬一瞬间冲击他心神,让他的身躯立刻抽搐起来,额头青筋贲起狂跳,剧烈的痛苦让他险些跪在地上。 可他呆滞了下,然后却是狂喜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是他的肉!” “不是!” “哈哈哈哈,太好了!郎君,你没变成菜啊。” “咳儿呸呸呸呸!” 他用力把嘴巴里面的饿鬼肉吐掉,挣扎起来,这火场的火势早就燃起来了,火势一起,凭借那些个妖怪手里面的水桶,想要浇灭这样的火,近乎做梦。 赵屠夫本来能跑出去的,可见到在火场中间,还有个饿鬼挣扎着没死,于是顾不得自己,跑到火焰烧得最旺的地方,伸出手,薅住那妖怪的脖子提起来,喝问道:“那人呢?!” “什么,什么人?!” 哐哐两个大耳刮子抽上去,再问: “刚刚有谁过去了?!” 那妖怪烧得半死,指了指方向:“跑,跑出去了!” 赵屠户直接把这妖怪扔出去,免得被烧死,自己双臂交错,硬顶着那浇了油的汹涌火势往外面跑,心中焦急得厉害,就是担心被周衍跑出去。 不知道怎么的,那股香味儿没了。 周衍跑掉,给其他妖怪抓住了怎么办?! 他们不懂得吃,暴殄天物了怎么办! 心中焦急烦躁,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像是个没头苍蝇,就在这个时候,赵屠夫忽而听到了,一声尖锐的,不似人的,叫声:“有人,不——” “肉羊!是肉羊!!” “有肉羊要跑!!!” ……………… 在那人嚎叫出来的第二个呼吸。 周衍就已经上脚了。 给你脸了! 飞起一脚直接横踹,踹在了那人腹部,痛得他声音一下止住,周衍还要再补上一下子,就听到哐的一大声,那个人眼前一黑,啪的一下就趴在那儿不动弹了。 个子小小的李知微握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大木棍子。 看向周衍,抛下木棍。 正要解释。 周衍直接抓住李知微就往外面狂奔,路过时候,狠狠踹了那家伙一脚,然后赞许道: “李知微,干得漂亮!” 李知微眨了眨眼睛。 “哼嗯。” 后面忽然传来了咔嚓声音,然后一股热浪几乎是扑飞过来,周衍都能感觉到后面的热量,赵屠夫直接撞破了那汹涌燃烧着的屋子,放声大笑,怪叫着扑飞过来: “郎君!!!” “找到你了!!” 此刻的赵屠夫经历过了失去,再度找到,狂喜之下,痴念食欲已经超过了其他什么等级尊卑,眼睛泛红,只想着一定一定吃一口。 就一口! 我吃过千百种人肉,这般好人儿,怎么样也应该有我的一口。 而在这之前,本来忙碌着救火的妖怪们,已经扑过来。 他们四肢落地,攀爬弹跳,速度极快,从上面,左右靠近,周衍只跑出五步,就要被追上,之前的几次,他几乎都是暗算,没有想到,饿鬼竟然是擅长速度的妖怪。 只在这瞬间,妖怪和人的身体素质差距,彰显无疑。 李知微的心脏狂跳。 然后她很快就意识到了。 不是,那不只是她的心跳。 还有从少年手掌传来的,对面的心跳声。 恍惚中,时间都拉长,声音,颜色都开始褪去了似的。 在这阴冷的,有着青白色灯笼的妖族坊市庄子里,妖怪扑过来,面目狰狞,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郎拉着自己,在追杀,烈火,木屋崩塌的轰鸣声音里,在狭窄的道路里,用力往前面狂奔。 这样的画面和经历,就好像是话本一样。 或许永远都忘不掉。 好几只饿鬼扑杀过来,露出本相,獠牙。 周衍的牙齿紧咬。 忽而,玉符亮起。 轰!!!! 金色的流光瞬间从天上落下来了,犹如大日,普照四方,沉重的兵器挥舞,扑飞上来的妖怪,靠近的妖怪,只在瞬间就化作了肉泥,然后被一股强烈的气息波动扫平,扫飞。 就连脚下的泥土,碎石都瞬间被抚平。 大地一片平整。 周衍和李知微后面多出一个人。 身穿金色天王铠,手持长柄战刀,猩红色披风翻卷,狮子獠牙吞腰,垂下玉色八卦,气焰汹涌,华贵地像是天神一样,震慑群妖。 这从天而降的将领目光威严,扫过群妖,周衍。 然后看向李知微。 行礼。 “千牛卫裴玄豹。” “见过郡主。” (本章完) 第7章 恩,仇! 第7章 恩,仇! 将军,郡主?! 周衍愣住,然后就只觉得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安心之后,便是脱力的感觉涌上来了,手臂微微颤抖,呼吸的声音都有些喘息。 李知微,她是郡主? 难怪有这样的见识和冷静。 周衍想着这一点,但是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位将军虽然来到这里,但是眼底仍旧有睥睨,神态似乎并不能称得上尊重,乱世,郡主? 他隐隐察觉不对。 裴玄豹道:“郡主遇险,末将救援太迟,且请恕罪。” “这帮妖孽,自有臣来处理。” 他握住兵器,挥舞那柄长柄战刃的时候,刃口裹挟肉眼可见的气浪,大地被切割,树木被劲风席卷拔地而起,靠近的妖怪毫无还手之力,都被斩杀。 但是他没有深入这个庄子。 此地和外界尘世隔绝,隐隐约约已经有类似于洞天福地的状态,此界之主,恐怕非比寻常,之所以先前不出来,只是不在意寻常小妖之间小打小闹罢了。 犹如帝王至尊,总不会亲手抓一个蟊贼。 但是他亲自过来,就已经引起此坊之主的注意了。 如果他深入这个庄子的话,一定会有一场恶战,甚至于会赌上生死。 只消杀灭些小妖便是。 抬手要带李知微走,对周衍看也不看,李知微急道: “将军,这位是救我之人,还请一并救走。” 裴玄豹看周衍,扫过他一身从妖怪身上扒来的衣裳,一双麻鞋露出大脚趾,微微皱眉,可毕竟是郡主开口,他的脚步还是顿了顿,询问道: “姓甚名谁,是何出身?” 这是种类似于拷问般的语气,周衍扬了扬眉,道: “周衍。” 裴玄豹皱了皱眉,道:“可有表字?” “没有。” “可有叔伯在朝为官。” “没有。” 裴玄豹目光扫过,眼底冷淡轻蔑,已算得上精疲力尽的周衍心中忽觉得不对,就看到裴玄豹抓住了李知微的手臂,下一刻,浑身气焰炸开,裴玄豹带着李知微,直接腾空离开。 周衍听到轻蔑平淡的一句评断。 “原是白身。” 李知微的眼睛瞪大,着急道:“你!裴将军,他!” 她回身想要伸出手抓住周衍,但是裴玄豹的武功极高,这一下速度极快,周衍一下已成了个小点,而任由她如何挣扎,也松不开裴玄豹的手。 裴玄豹沉声道: “局势复杂,叛军未除,郡主年少,恐是被人蒙蔽。” “一介白身而已,为您而死,死也甘愿。” “你!!!” 此地藏着不少危险,裴玄豹不愿意为了多带一个白身而犯险,至于郡主,他把郡主救回去便是了,没谁能说个不对,垂眸看到那叫做周衍的,怒目看着自己,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裴玄豹微微皱眉。 平淡一挥手,一道圆月劲气隐蔽落下。 这个人活着出去的话,胡乱说些什么,怕是有点麻烦。 何况,真正的理由是—— 那人胆敢抬头看他。 峰回路转,裴玄豹出场,本以为是天降神兵,却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变化,周衍看到那一道劲气扑下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赵屠夫刚刚都连滚带爬地到了后面,可看到这一道劲气奔着周衍去了,却是眼睛红了。 他最渴望的食物要被切割了,这么好的肉,怎么可以这么粗暴的处理?!这么好的肉,怎么能这么暴殄天物?! 不行,不行,不行!!! 吃,吃,吃! 痴念食欲让他动起来,脚步飞快,周身缠绕黑气。 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周衍,黑气化作黑风,速度暴涨,避开了这一道圆形劲气,他确实是抓住了周衍,避开了刀气,心下大松了口气。 好! 劲气落在大地上,犹如切腐肉一样镶嵌进去,大地被撕裂开来,周衍眼前一黑,旋即身子一痛,和屠夫一起砸在地上,翻滚往后,赵屠夫抓住他的手没了力气。 “哈,哈,总算,总算没有浪费啊。” 周衍的视线缓缓恢复,看到赵屠夫大口喘息笑着,看到这庄子外面的地面出现巨大的刀痕,看到赵屠夫的下半身已化作一摊烂肉,只有半个身子在这儿。 就算是有些根底道行的妖怪,被这直接腰斩了也是个死。 赵屠夫也意识到了发生的事情,脸上神色苍白起来,呢喃道:“好饿,好痛。” “好饿,好痛……” “我的腰呢?!郎君,郎君!” 他凄厉嚎叫起来:“我的腰哪儿去了!” 周衍看着这荒唐的一幕,这才理清楚了情况,眼前这胖大妖怪,是为了吃口好肉,误打误撞地救了自己,否则的话,自己怕是在刚刚这一刀下面,成了一团烂肉。 周衍抬起头,看着天空。 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勃然的怒意和火气,牙齿紧咬。 无关力量,只是愤怒,哪怕是弱者直视强者,也如火石里迸出的愤怒。 “裴,玄,豹……” 脚步沙沙,周衍胸口起伏,听到声音,环顾周围,又有更多的妖怪过来了,裴玄豹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周衍都不知道,对方这一刀是为了杀自己,还是要故意迷惑什么。 他想要跑,但是入口处也被群妖堵住了。 只是一眼扫过去,周围就至少围了二三十只妖怪。 这些妖怪似乎刚刚被吓到了,没有直扑,而是围成一个圈儿,缓缓靠近,而之前叫喊着有人逃的家伙,则早就被刚刚争斗里,裴玄豹的劲气刮擦倒下的大树砸死了。 逃不可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无去路。 周衍以一介凡人之躯,硬生生闯到这一步,早已经是精疲力尽,再加上刚刚那大起大落,身躯都在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见周围群妖缓缓靠近,身前那只剩下半截子的妖怪屠夫还在呢喃: “好痛,好香啊……” 他慢慢不觉得痛了,只是呢喃道:“郎君,你好香啊。” 周衍看着赵屠夫。 这妖怪虽然是为了他的肉,也算是救了他,对痴念欲望反倒是比起生死都看得重似的,又看到周围群妖逼近,知道这次自己必死无疑,反倒笑起来: “算啦算啦,死之前,便宜你一下!” “好歹你也算救我一次。” 他拔出腰间的刀,踉踉跄跄站起来,群妖似是被裴玄豹吓了个大的,本能止住脚步,周衍咧嘴一笑,也不管什么卫生什么的,拿这刀,翻转,在自己手掌割了一下,五指攥紧。 红色鲜血滴落下来,落在了这屠夫嘴角。 屠夫弥留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了,舌头用力舔血。 终于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血肉。 最后忽而满足笑叹:“香是香,不咋么好吃!” “原来也只是普通人的血啊!” “但是,满足了!” “满足了吗?那就好。” 少年的声音回应,然后双手握着那把刀,经历了这一切,已是精疲力尽,自知此次必难以幸免,必定会死的周衍握着刀,就在缓缓围绕过来的群妖注视之下,把这刀举高。 蓄势,然后狠狠戳下。 就从那心满意足的屠夫眼睛里戳进去,斜着刺入了大脑。 !!! 包围着他的群妖似乎被这个,明明要死了,还是狠厉的人给吓到了。 屠夫就算是先吃了饿鬼肉,又冲出火场,还被劲气腰斩,本身已经濒死,周衍也用尽全力才把这东西刺入了对方的脑袋,最后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趴在刀柄上,大口喘息。 疲惫,狼藉,恐惧,说实话,看上去狼狈的像是个乞丐。 眉宇之中,凌厉锐气。 那女人,自有那女人的归处,一场相交,一场烈火;包扎的白布,葬于火海;要吃我的,杀了;救过我的恶人,就还他一恩,然后,再杀! 恩一头,怨一头。 死了,也算得上痛快。 不,可惜—— 还有王春。 裴玄豹。 周衍牙齿咬紧,缓缓握紧了刀——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地方,挣扎往前,最后走到这里,可是力竭要死,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身体压榨最后的力气,那把破刀,缓缓从赵屠夫眼眶里拔出来。 刀锋磨砺妖骨,声音隐隐有些激烈。 周衍意识海中,那一卷玉册流光变化,刀锋之下,这有名有姓的妖怪屠夫忽然被一层淡金色流光遍布,拔出刀的刹那,赵屠夫残留之躯,乃至于执念魂魄,尽数崩散! 降服其心,斩其命骸,是为—— 斩妖除魔! 哗啦! 玉册之上,流光变化,饿鬼那一页上,勾勒出狰狞凶悍的妖鬼模样,正是赵屠夫,神魂覆灭,却隐有神通法力,蕴藏其上,可被驱使。 赵屠户神魂精魄散尽如灰,金光流转,缠绕在周衍身边。 但是,周衍已没有了一点力气。 短短一天时间的遭遇,到现在,已经把他的体力,智力,判断都榨干了,但是在这一切之后,这个身躯,作为人,还剩下最后一个东西了。 那就是只剩下最后那一腔血勇愤怒。 周衍拔出刀: “来!” 群妖冲上前来。 轰!!! 周衍兜里的玉符大亮,入口忽而传来轰鸣声音,犹如猛虎破山,一道残影撞入此间,挡在前面的饿鬼都被撞飞,一把横刀从一只妖怪的嘴巴里捅进去,然后贯穿后脑,再捅进下一个妖怪嘴里。 一刀贯穿了三只妖怪。 一只大手按住了周衍的肩膀,然后将他拉到自己这边,带着血气的甲胄,却带着一股汹涌之气,墨色披风翻卷,身穿山纹甲的中年男人将周衍护在了自己的刀锋之下。 “太好了……” 他的脸庞历战疲惫,低声说: “你还活着。” (本章完) 第8章 离去 第8章 离去 周衍都已经做好了被妖怪撕成烂肉的心理准备,并且在心里面暗自发狠,就算是被撕了,也得要多剁几个妖怪回个本,却没有想到,还有人来。 他忽然想到李知微说的,有两位援军。 想到了她塞给自己的那一道符。 ‘两位援军吗?’ ‘那小姑娘,难道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才给我那符……’ 心里面念头想着,周衍一下松了口气,这一松气,刚刚还激荡着的力气和最后的情绪都散开来,疲惫,刺痛就像是海浪一样扑打上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那股劲儿再也提不起来了。 那男人的脸上胡子拉碴,眼底都是血丝,身上一股血腥味道,好像在这之前一直都在战斗似的,身上的黑色山纹甲威严,但是可以看到,正面有一道狰狞的豁口。 似乎是被沉重的战刀正面劈中了。 那些妖怪被这人一吓,反应迟钝了下,男人手里的刀一震,动作不停,横刀切开妖鬼的头,然后竖劈,把一个妖怪的脑袋劈开一半,然后拉回来。 如锯子一样的使用法子,那妖怪死得凄惨。 横刀收回来,刀锋上有细密的豁口,沾染了血气,有一股烈烈肃杀的感觉。 男人挥刀在护住周衍之后,问道:“你还活着,里面还有百姓吗?” 周衍道:“我逃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了。” “是吗?” “那就先把你救出去,抓紧我。” 男人挥舞横刀,护住了周衍,和当时的裴玄豹一样,毫不犹豫地后撤,挡在撤退道路上的所有妖怪,在那一把横刀面前,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就被尽数斩除。 他的刀法横斩竖劈,大开大合,杀伤力极强。 但是在他们后撤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响起来了。 “坊市之中,迎来送往,公平买卖。” “客人来我这里做买卖欢迎,可是杀我坊市伙计,还想要这么一走了之,是不是太嚣张了些?” 这声音一开始还平淡,遥远,后来却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像是在打雷一样,就在周衍耳边炸开,让他的头都有些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哗—— 保护着他的男人回身,战靴踏在地面上往前面滑擦,右脚猛地朝着下面一踩,细碎连绵的碎裂声音一下子炸开,而后,大地的裂隙朝着这庄子内蔓延过去。 又从这裂隙之中炸开一个个尖锐的土刺,朝着前方密密麻麻展开,小妖躲避不及时的都被刺穿,男人站定,旋身,顺势斩出了手中的横刀。 横刀裹挟一股黑色气息,前面升起的土刺一下迸裂。 轰!!! 细碎的土刺碎片,混合着一股褐色的劲气,被裹挟在刀锋的势头里,化作了一道至少三丈的刀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劈过去。 前面妖怪一个个惨叫呼号着避开这一招。 周衍听到这个男人喘息的声音,可以知道,这一刀对他来说损耗也很巨大,前面妖怪避开,地面迸裂,刀芒前面的风压散开。 一只白皙修长,指甲一点殷红的手掌,轻轻按在这刀芒上,然后用力。 这一道浑厚的刀芒就破碎了。 流丝飘带微晃动,一只雪白的脚踩在空中,然后是另一只脚,一个极婀娜的美人儿,走在空中,手里拿着一把仕女扇,不紧不慢晃动:“客官好大的火气。” “刚刚那位将军,都没有您这般大火气呢。” “本来还想着只是收了点肉,倒是没想到,引出来这么大的麻烦事儿。” 周衍目光微怔,意识中的玉册不动不摇,没有得到和此妖有关的东西,这玉册也没有反应,只是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周衍的身体有种本能的恐惧。 这个女人,毫无疑问比起这位援军更强。 也难怪,裴玄豹会跑那么快。 女子目光看向周衍,微笑道:“好个俊俏的小郎君。” “不知能值几个钱。” 伸出手去勾周衍的下巴,被横刀的刀锋迫开。 护持周衍的男人横刀斜持,道:“人,可不是你的‘货物’,青冥坊主。” 青冥坊主敛神笑道:“原来还是个知道妾身名号的。” “哦?这一身装束……” 青冥坊主看着那男人,懒洋洋道:“既知我名,那也就知道,我这里的规矩,打生打死的,却也没有什么意思,你要带走他,也好说,只需要给出价钱就是了。” 男人横刀前压,本能地冷声道: “我还没有和妖孽做交易的习惯。” 青冥坊主笑眯眯道:“我看的出来,你性子豪勇,而且不怕死,但是你有这个觉悟,你身后那个孩子又如何?” “你明知道这里是妾身道场,还以这重伤之躯闯进来。” “这么不要命,就是为了救百姓吧。” 男人回头看周衍,看到他此刻精疲力尽,周衍也看到他的脸,看到他脸上都是历战后的疲惫,似乎很久都没有休息,但是更多的是那种精神上的疲惫。 男人的脸庞线条冷硬,最后道:“……你要什么?” 青冥坊主不紧不慢,道: “你的一条手臂,一只眼睛,一身弓术。” “你知我名字,该知道我的修行,此地讲究公平交易。” 周衍看到那男人注视着青冥坊主,然后道:“好。” 他把自己的刀插在地上,然后转过身,披风翻卷,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周衍的眼睛遮住了,柔声道:“它是修行有成的大妖怪,它的坊市里,都遵循交易的原则。” “不要怕。” 周衍感觉到男人的身体闷哼了一声,然后有温热的血落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流淌下来,铁锈的味道灌到鼻子里,周衍的瞳孔收缩,然后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道:“可以了吧。” 青冥坊主微微笑道:“……好,走吧。” 周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想要睁开眼睛,却被那男人轻轻捂住,低声道:“不要看,走。” 他的力气仍旧很大,不要说周衍现在早就精疲力尽,就算是还好好的,也没法抗衡他的力量,被带着往外面走。 男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样往外走去了。 妖怪们没有阻拦,任由他们离开了。 有一名青年从群妖中施施然走出来,道: “坊主竟然没有杀他们?” 那美丽女子的身躯飘摇晃动了下,然后整个身体都发出荧光,轰隆隆,大地都在晃动,然后整个地面都开裂,一只巨兽缓缓起身。 即便是这样了,绝大部分身躯都在下面,露出地面的不到十分之一。 那个庄子就在这巨兽脖子上的鳞甲上。 而在庄子后面,隐隐约约,还有连绵不绝的建筑,只是被一层阴云藏住了,这巨兽看上去威仪,那美人的身后有一根肉管延伸到巨兽身上。 这个一颦一笑都极好看的美人,竟然只是这巨兽的一个器官。 青年在看着的也是这位巨兽。 这才是大妖·【青冥坊主】。 但是坊主仍旧用那美人身份开口,没有说出刚刚自己感觉异样,只是懒洋洋地道:“妾身讲究的是个公平,他们付出了代价,那就让他们走。” “况且,那个男人……杀了会有麻烦的。” 麻烦? 织娘三姑奶奶的干儿子祝子澄扬了扬眉毛。 “说起来这个男人,他竟然愿意为了个陌生人,而付出这种代价?!” 青冥坊主道:“大抵是做了人生中最大的错事,自暴自弃的时候,就只能做些好事,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心境不崩溃,去安抚自己。” “人总是这样的。” “至于什么错事。” 青冥坊主伸出手一招——落在那里的手臂旁边,还有一枚腰牌,被一层青光笼罩,飞到了青冥坊主的掌心,祂看着这腰牌,眸子凝重。 然后把这腰牌扔到那青年手中,道:“你自己看吧。” 祝子澄本来是不在意的,可是看了一眼,面色骤变: “什么?!” “他,他们……” 他缓缓抬起头,道:“还以为只是随便一个军人,可是,他们……不是在香积寺北,近乎全军覆没了吗?!会不会是搞错了?” 青冥坊主淡淡道:“他来自长安。” 那腰牌很古朴了,一面写着【安仁军沈沧溟】几个大字。 另一面则是一个威严的字。 【唐】 祝子澄道:“安仁军,为大唐驻守边关的那一支边军吗?看来,最后的安仁军,也有一批被裹挟到了安史叛军里面,自以为是拯救大唐,却和大唐的中央军血战。” 青冥坊主懒洋洋道: “你是说,混了小半西域和回纥兵马的大唐中央军?” 祝子澄只是道:“他是安仁军。” “来自长安。” “当真是在香积寺北,在那个战场上活下来的?” 祝子澄反复确认腰牌: “是安仁军的骑将。” “和吐蕃骑兵对射,三十八年不退的中原边军啊。” 青冥坊主拈起腰牌,低声道: “大唐最后的精锐么。” 她松开了腰牌,这青铜腰牌朝着下面落下来,落在妖族坊市的地面上,当的一声轻响,唐字就这样倒下在血泊脏污里面,泛起散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庚子,诸军俱发;壬寅,至长安城西,陈于香积寺北澧水之东。李嗣业为前军,郭子仪为中军,王思礼为后军。贼众十万,陈于其北…………】 【自午及酉,斩首六万级,贼遂大溃。】 ——————《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六》 (本章完) 第9章 此心恨 第9章 此心恨 周衍被带出了那个奇诡的地方。 就算是眼睛被捂住了,但是在离开那里的时候,还是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就好像是从水底浮出水面,一下子就能够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 护着他冲出了妖市之后,男人的手掌移开,周衍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是晚上了,天也黑了,但是和那个庄子里面,抬起头就只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不一样,夜色中布满了星斗,亮莹莹的月光落下来,四面一片白。 周衍回头看那个男人,看到他的右臂空空荡荡的,臂铠都落下来,左眼则是多出一道刀疤,眼睛紧紧闭着,流出鲜血来,脸庞仍旧坚毅。 是为了救自己,才付出这样的代价的。 周衍心中有浓郁的愧疚感。 “不要说话,我们还没有离开妖市范围。” 男人提醒周衍,外面有一匹高大的黑色大马,那个男人带着周衍翻身上马,把横刀挂在马匹一侧,拍了拍这马儿的一侧,低声道:“辛苦你了,老兄弟。” “走!” 那马嘶鸣一声,就在这月色下面,迈开脚步急奔,周衍一天的经历太过于疲惫了,再加上刹那放松安心,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又梦到自己回到了家里面,看到了爸妈,看到了那些朋友们,聊天扯皮,然后开一把游戏,打着打着,有些渴了,口干舌燥的,就去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打开之后,用力干了一大口。 冰凉凉的气泡感冲入干燥的喉咙里。 那种舒爽舒坦的感觉一下子传递到整个身体。 周衍大口大口喝快乐水,都说冰镇可乐的八成价格都在第一口上,果然,之后这可乐就越来越寡淡了,就像是水一样,但是实在是太渴了,他还是大口咽下去。 越来越像是水了。 “小衍,来吃饭了,你最喜欢的回锅肉。” “你爸的手艺。” 老妈在喊他了,他正要回答,却发现爸妈的声音越来越远,回过头去看,爸妈,还有那个熟悉的小客厅,还有暖黄色的灯光就变成了一个光斑,越来越远。 周衍一着急,忽然被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周衍被呛醒了,勉强睁开眼睛,他靠着一棵树在坐着,看到前面半蹲着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水囊,正在给自己喂水,墨色的山纹甲甲叶在月色下泛着一圈淡白温和的涟漪。 然后这一天的经历就都涌现在周衍的脑海里了。 男人把水囊稍稍移开,道:“醒了。” 周衍道:“嗯,这里是……” 男人起身回到旁边坐下,道:“跑出了妖市范围,算是安全了,你是谁,为什么会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周衍藏了自己的真正来历,只是说从山上滚下来,很多东西都忘记了,被一个叫做王春的人捡走卖掉了,然后勉强打起精神,道:“还没有谢过救命大恩,不知道恩人尊姓大名。” 男人道:“沈沧溟。” 顿了顿,道:“不算是救你。” 周衍道:“什么?” 沈沧溟道:“没什么。” “你还记得你家在何处吗?” 周衍道:“不记得了。” “你家爷娘呢?” 周衍想到那个梦,明明只是个梦,却感觉心脏抽痛了下,有种隔了一层疏离却又真实的闷感,脸上神色不自觉茫然又哀伤,道:“……我,我不知道。” “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沈沧溟顿了顿,道:“这样吗。” 他和青冥坊主做了交易,断了一臂,被摘去一目,失去了弓术的记忆,但是并没有造成明显的失血状态,只是疲惫,他不懂得安慰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就只是道: “今日已迟,难得脱困,你先睡一下。” “某明日帮你找个落脚之处。” 周衍本来想要说自己还不累,想要再打听一下这世界和时代,但是身体显然有不同的意见,才说了几句话,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沧溟坐在旁边树下,那匹黑色的大马在旁边吃草。 前面有一个火堆。 已到了九月份,晚上的温度已经很冷了,他看着疲惫睡去的周衍,看到周衍因为冷,本能蜷缩起来,沈沧溟沉默着摘下自己甲胄上的披风,给周衍盖上。 走回来,顿了顿,又转身。 俯下身去,用剩下的手臂把披风给周衍盖严实了些。 看着少年郎睡着的面容,忽而自嘲: “沈沧溟啊沈沧溟。” “大唐边军,自以为可以拯救大唐,反倒沦为了叛党,本来是打算要找个大妖,把这条命扔出去,多少为百姓杀几个妖怪,就算是赎罪了,可是……” 从那残酷的战场上活了下来,但是却失去了更本质的信念,沈沧溟本已有死志,但是今日救下了这少年郎,他的死志反倒是被削弱了些。 总觉得,好像是赎罪似的。 救了一个百姓,便似是自己背上的罪孽就轻了一丝。 若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代价,反倒有一种心上压着的石头被减缓的感觉,一种自我毁灭的赎罪倾向。 可他对自己那卑劣的内心,看得清楚,洞若观火。 因而越发厌弃。 不过只是靠着救人这种行为,在欺骗自己,想要苟活罢了! 沈沧溟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个曾经在星宿川,和吐蕃骑兵对射的手掌,看着这个握着缰绳和兵器,回到长安的手掌,脸颊抽动,愤恨,厌恶,痛苦。 猛地砸在旁边。 “懦夫!” 他道。 …………………… 周衍第二次睡着的时候,就像是睡了个回笼觉一样,睡得很沉很沉,但是这一次他恢复得很快,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边儿还有些暗。 火堆已经稍稍有些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暗红色,在暗蓝色的,没有亮起来的天光映衬下,倒是扎眼。 他直起腰坐起来,带着血腥气的披风落下来。 “这是……” 周衍眨了眨眼,看到那边坐着休息的沈沧溟,后者极为疲惫,心里面的折磨和压力巨大,也睡着了,只有那匹黑色的战马还警醒着。 沈沧溟的左手握着横刀,大拇指就抵着刀柄。 不知道为什么,周衍感觉到如果有谁对沈沧溟有敌意的话,这个看似睡着了的男人,手里的横刀会瞬间出鞘。 与其说是睡着了,倒不如说是一头疲惫的,受伤的猛虎。 周衍回忆昨天的经历,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回不去了吗……” 他的头靠在树干上,有种怅然无力的感觉,整个人好像都没有了劲儿,什么都不想要做,这样的状态倒是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周衍重新自我振作起来。 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等死。 他忽然想到,昨天半夜,最后杀死那个屠夫的时候,赵屠夫的力量和神魂似乎被吸收了,被刻印在了那一卷玉册上,周衍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很好奇。 或许,回家的可能就在这玉册上面,也说不定。 精神凝聚在玉册上,这一卷玉册不再像是最初那样没有反应,而是自然展开,书页翻动很快,逐渐变慢下来,最后落到了后面的一页。 书页落下,上面有金色的文字。 记录的正是饿鬼的信息。 而这些文字的上面,则是一副人物图,如水墨勾勒,神态灵动,活灵活现,正是那外貌粗鲁狰狞的赵屠夫,两只手,每只手都握着一把切肉刀,两把切肉刀的尾端用锁链连接在一起。 一双脚赤裸,左脚踩着地面,右脚提起。 举手投足,像是在起舞,也像是在祭祀,腰间一个精巧的算盘,那算盘下面系着的红绳,把这水墨画像上的狰狞肃杀冲淡,变得奇诡。 “赵屠夫……” 周衍好奇地‘看着’这一卷画。 忽然,画上就出现了新的文字,一股玄妙之感浮现在了周衍的心底,传递而来的信息,让周衍的眼睛微微瞪大了。 “这是……” “神通?!!” (本章完) 第10章 玄通 第10章 玄通 伴随着周衍的意识落下,那玉册上面,赵屠夫的画像忽然晕染开,就像是在刚刚画好的水墨画上,泼了一盆水,墨痕一下子就散开来。 晕染开的墨痕流淌,落入周衍更深的意识里。 化作了一个个文字,那是一个故事。 ………… 赵蛮是个屠夫。 自古以来,能在乡里镇里做屠夫的,怎么也都混得不差,赵蛮也是这样,家里好几间院子,自家粮仓里面满是粮食,迎来送往,做生意极讲公平道理。 周围的混混青皮们依附过来,都喊他做什么赵镇关。 赵蛮连连摆手,慌忙拒绝,仍旧只是笑呵呵地做生意,他早年丧父,能够有这个性子,都是他老娘一手教导的。 老娘还把年轻时候用过的算盘给他,提醒他做人做事,要公平明白,他记得清楚,把这算盘系在腰上。 后来圣人皇帝要征讨高句丽,打了好几次败仗,圣人皇帝又要修运河,好几次税下来,镇子里的百姓家里,就和筛子筛了一遍一样,什么都没剩下多少。 赵蛮拿出自己的粮食来救人活命,又让出来了自己几个屋子给那些被官兵砸了家的可怜人住。 大家都很感谢他,都喊他叫赵镇关了。 可是他家里的粮食总有被吃完的时候,慢慢的,赵镇关家里的粮食吃完了,他就又变成了赵蛮子,可好歹大家也算是和和气气。 之后几次,再糟了兵灾,几个乡亲们一点都不害怕,就去赵蛮子家里面吃吃喝喝,赵蛮保留了老娘的那些口粮,尽可能帮助了这些可怜人。 但是粮食不够吃,大家只好一起饿着。 有一天赵蛮子出去,想要砍树给老娘做个新椅子,吃完了粮食的可怜人们想着,赵蛮子肯定把粮食给他娘了,跑去翻找,没有找到,但是太饿了。 他们又饿,又不高兴。 因为赵蛮子这一次没满足他们。 他们看到了养出来赵蛮子的那个老娘,就坐在椅子上。 忽然,不知道谁幽幽地说了一句话。 “赵屠夫家里,这不是还有一头肉羊么?” ……………… 赵屠夫回来的时候,看到乡亲们热火朝天在煮肉,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稍微有些发红,可能是太热了吧,赵蛮想着,他忙了一天,就想着今天老娘坐着的时候舒服点。 有个乡亲一定要他吃一块肉。 他拒绝不过,就吃了一大口,一边咽下去,一边儿想着,好久没吃到肉了,真香啊,这块肉的味道之后的日子里,怎么都忘不掉了,一边吃,一边走进去喊老娘。 哪儿还有他娘嘞。 就只是一地白骨,都给野狗啃断哩,赵蛮子手里的椅子摔在地上,好扎实的做工,这么一摔,稳稳当当的,在他的后面,火烧得正旺。 人们还在煮肉吃呢。 眼睛红,肚子大,笑呵呵问他: “嘬嘬嘬。” “赵蛮子,这肉香不香?” ……………… 周衍伸出手按着眉心,感觉到了那些文字……或者说,是赵屠夫神魂中印象深刻,最无法忘记的东西,他也意识到了什么,赵屠夫生前,或者说变成妖怪之前的时候,是个好人。 好人救人,却导致了恶果。 最后的亲人被救下的这些人给吃了。 在那之后,便是一片昏沉沉的记忆,屠夫提起了两把杀猪刀,把这整个镇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给砍了个干净,站在血泊当中,大哭大嚎。 这一下,却真是个赵镇关了。 可是他也快要死了,那些人反抗他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势,抓着娘给他的算盘,手里的血把那个算盘的绳子都染红了,爬到了娘亲白骨堆那里,还在喊着娘。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音传来,然后有柔美的声音询问他道:【好个妖怪,怎么样,要来和妾身做个交易吗?】 神魂之中残留的文字记忆散开,重新组合,化作一道道玄妙的纹路,周衍猜到,之后赵屠夫应该就是遇到了青冥坊主,最后成为了青冥坊主的下属。 为它买卖人肉,杀戮无辜,情有可原,罪实难赦。 周衍也感知到了这一卷玉册的能力——斩杀有名有姓,背负业力的妖怪,便可剿灭其魂魄,化作神通,镇伏在这玉册里面,为他所用。 赵蛮,是饿鬼中处于高位的【大势鬼】,并不是单纯因为自身的欲望堕落成妖,本身的力量也不是小妖怪能比拟的。 周衍稍微尝试感应,试了一段时间。 多少明白了这大势鬼的各种力量。 不需要法力,就可以靠着肉眼,直接看到一切食物和具备元气的物品。 拥有吞噬各种食物的天赋法术,不客气的说,就连观音土这玩意儿吃下去都可以当做健胃消食片用。 作为饿鬼,能够吞下各种东西,转化为元气之后就会从七窍里流出去,所以更加饥饿,所以它们不断在吃东西,永远都不会满足。 但是周衍是人,反倒不会让这些元气流出。 还有一门法术神通。 “业火饥焰。” “施展法力,可以让对手感觉到强烈的生理性饥饿。” 周衍睁开眼睛,这一枚玉符里好像还有其他神通,可是周衍自己好像是缺了什么必须要的东西,所以只能用得出这种法术,欠缺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法力,道行。 周衍握了握手,心里面嘀咕道: “没蓝条吗?” 以前上网的时候,网友们总说不要乱结道家的印。 说是什么,有蓝耗蓝,没蓝耗血。 有法力就消耗法力,没有法力就氪命。 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周衍放下手,心里面好奇,玉册展现在饿鬼那一页,赵蛮的画像模糊扭曲,周衍两根手指中间则是出现了一道玉质符箓,上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周衍有种感觉,这玉符只有他能看到。 手指不怎么用力,这玉符散开,汇入了周衍身体,周衍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和体力似乎提升了些,嗅觉加强,但是身上并没有什么妖气。 “好像也不怎么样啊,是我没有法力和道行的原因……嘶!!!” 而下一刻,一股浓郁的饥饿感涌上来。 周衍差不丁点儿直接扑了。 “艹……好饿啊……” 周衍脸都有些发白,昨天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还差点给妖灌了泻药,饿鬼玉符之力加持身上,差一点把自己都给吞了,视线扫过那一匹黑马,黑马察觉到,不安地晃动了下蹄子。 “不行,不行,得要找点东西吃。” 周衍捂着肚子,目光扫过周围,之前看的时候,只是觉得是个野地里,但是现在他眼里,这里简直就是自助餐厅,到处都有东西在冒着微光,那是可以食用的元气。 我特么吃吃吃吃吃! ……………… 沈沧溟沉沉睡着了。 梦中好似又回到了星宿川,又和将军他们在一起,看到了大唐的旌旗,他们鏖战了一次次,在刀剑的鸣啸声里面,击败了一次次吐蕃大军的侵袭。 战后,坐在黄土垒起来的城墙上,将军摘下头盔,盘膝坐在那里,弹奏胡琴,手指动起来像是飞翔的鸟儿,唱着的却是雄浑的大唐调子。 沈沧溟双臂展开大躺在那里,听着同袍们的歌声,还有几个兄弟喊疼的声音,再度胜利的心情,还有活下来的感觉,最后都化作了他的笑声。 “我们再度保卫了大唐的边疆。” 梦中的画面交错,到了一处名堂,前面的人高大,看不清楚面目,只是看到他手指指着自己和将军,怒喝道:“不过只是个白身出身,做到六品已算是抬举,区区边军汉子……” “战功?” “没有我等运筹帷幄,你们在前面怎么拿得战功?靠你们的命吗?” “还想要和五姓七望争?!” 周围的灯笼太明亮了,那人身上的云纹太深,明堂太深,沈沧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只是觉得他越来越高大,在战场上所向睥睨的将军越发沉默。 将军郁郁不得志,病死了;另一位大将军也暴毙。 边军的待遇越来越差了。 他要讨个公道。 长安离边关太远,消息传不过来。 陛下亲赐的节度使说朝廷里奸臣当道,才压迫边军同袍。 他们怀揣着拯救大唐的心,到了长安,沈沧溟亲自冲锋,直到被那袒露胸膛,手持陌刀挡在长安前的将军一句叛军,终于道破了心中躲避的东西,道破那愤恨不甘,恍惚之间,失了心神。 被那将军一刀正面劈斩在胸口。 虽然没有死,却也已失去了战意,活了性命,却恍惚不能自已,在这梦中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些年和将军打赢之后的那一场大醉。 那时候的他躺在那里,看着始终屹立在大地上的大唐龙旗。 将军说。 小子,做的不错。 咱们又守住了这龙旗,守住了中原…… 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疼的好厉害。 大唐,大唐啊…… 沈沧溟的右眼流出泪,他从梦中醒来了。 他的死志坚定,想着不能苟活在这个世上,把那孩子送去安全的地方,就回转妖市,和那坊主拼了,便是捐出这一条命,也不能如此失了中原烈烈的风气。 因为流出眼泪,所以视线难免模糊,墨蓝色的天空,阴沉沉的树林和世界,看到那个少年郎在篝火前面摆弄什么,侧过身来,少年郎的神色温缓热烈。 然后笑着伸出手来。 “沈大叔,你醒了?” 群已建好了,点封面就好了;另外开书活动的要求已经达标了,大家点进活动里,可以领取徽章~ (本章完) 第11章 意义 第11章 意义 天还没有全亮了,远处稍有些白了,近的地方还是一片带着冷意的蓝色,一晃眼的时候,没能看清楚眼前的人,仿佛还是在星宿川的战场上,同袍朝着自己伸出手。 周衍的声音响起来:“沈大叔?沈大叔?” 沈沧溟恍惚了下,回过神来,神色不变,只是沉沉回应了一声,借着起身的动作,藏去了眼角的痕迹,看到周衍正在篝火旁边烤炙肉块,一起烤的还有几根竹节,里面冒出来淡淡的香气。 食物…… 沈沧溟的胃部蠕动了下,一股饥饿感涌现出来。 他握着刀,坐直道:“这些肉,你去打的?” 周衍点头道:“我醒过来比较早,看沈大叔你还睡着,就想着能不能在周围找点吃的,运气好,至于这只兔子……是自己撞到树撞死的。” 沈沧溟道:“撞死?” 周衍道:“是啊。” 又想到了刚刚的事情。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周衍第一次驱动饿鬼玉符,导致饥饿感太强,实在是忍不住,打算在周围找点吃的,依靠着妖怪的天赋,周围的一切食物在他眼里都极为明显。 周衍先是找到了野菜,然后还找到了野稻。 摸到了蘑菇,这东西不好确定毒性,扔掉。 蚂蚱?没跑过,放弃。 一路找了一堆,后来发现有只兔子,周衍心里一喜,追过去,但是那兔子跑得飞快,几乎几下就要窜没了,周衍看到到嘴的肉要跑,下意识运转力量。 一道【业火饥焰】打过去。 周衍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然后一道幽红色的火从他的手指尖飞出去,超越兔子的速度,击穿了兔子,撞到前面的树上。 本来周衍有些懊恼。 兔子就算是饿了,也没用啊,只会跑得更快。 果然,受了周衍一道法术的兔子就像是饿红了眼睛,速度一下暴涨,然后就在周衍看着食物远离自己的悲痛注视下,那兔子饿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前面一棵合抱大树上面。 哐的一声。 撞了个头破血流,当场身死。 周衍呆了下,这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法术毕竟是法术。 周衍道:“沈大叔,你在这儿稍微坐一下啊,马上就可以吃了。” 他先把烤黄了的竹子拿下来。 这是在周围找到的竹子,截断以后,用瑞士军刀里的螺丝刀口在一侧钻孔透气,里面塞进去处理过的野稻和水,封口后架在火上面烤,竹子黄了的时候,里面也差不多熟了。 还有两根竹子里,是加水之后,用烧红的石头扔进去加热的野菜汤,在这些野菜汤里面,加入了兔子的血,动物的血液可以补充盐分。 外加烤兔肉,一把坚果松子,周衍把吃的东西都摆好了。 沈沧溟沉默。 这些食物潜藏着的,代表着的某种温暖的东西,让这个充满自我毁灭赎罪式情绪的厮杀男人,有种不适应的感觉,他感觉到手指的尾端,或者说身体的内部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周衍一边把东西摆开,一边想着自己的野外生存知识。 兔肉蛋白质含量太高,脂肪又很低。 只吃兔肉因为消耗蛋白质会消耗更大的能量,在其他能量素补充不足的情况下,容易导致虚弱,再加上单一摄入蛋白质可能肝脏负荷加重。 得搭配着吃。 可惜没辣子。 啧,在这野外还能弄出了这么些吃的。 我可真牛逼! 不过,这也是种族天赋了吧,到了野外怎么办?总之,事到如此,先炒个色吧。 沈沧溟看着这些东西,他没有拒绝,把那把带着血腥味的横刀放在旁边,用绑着护腕臂铠的手拿起竹子,沉默了下,凑到嘴边,微微的咸味,蔬菜的味道,汤在唇齿里流动。 他沉默了下,仰脖灌下去。 胃部开始蠕动,他拿起烤肉咬着,没有多少调味的东西,但是饥渴的情况下,在绝望的黑暗中,温暖的食物本身就是意义了。 沈沧溟是被身体影响,大口吃着吃的。 周衍松了口气,他对于沈沧溟,有太大的愧疚感和感谢,他也喝了两口汤,感觉到食物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食物安抚人心,他初步来到这个世界的恐慌感缓缓消散。 无论如何,先要好好活下去。 周衍想着。 视线看到对面,断臂,独目的粗豪男人。 周衍补充了一句,嗯,还要报恩。 不知道,能不能把沈叔的手臂什么的找回来,既然有妖怪,总有可能吧?对了,还有王春……还有裴玄豹……什么青冥坊主。 周衍想着。 他在心里面的小本本上划了好几笔。 沈沧溟不自觉,把他前面的食物都吃完了,还不满足,但是他止住了手,眼前却被递过来一只烤兔腿,周衍道:“沈大叔,给。” “味道还不错吧?” 这个时候,太阳终于出来了,天色亮起,云海流动过去,阳光就在松林上流过去,周衍坐在阳光里,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眼睛亮,在阳光下还有些淡淡透明的感觉。 笑起来的时候,这个会疯到和饿鬼拼命的少年郎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感觉: “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吃饭才行。” “我觉得,好好吃东西的话,至少会觉得今天还有些意思,就没那么坏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东西。” 沈沧溟心底,不知道怎么的。 忽然有种,或许就这样活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他皱眉,把这个软弱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扔出去了。 不行,不能软弱。 周衍把肉塞到沈沧溟的手里,坐在那里自己也猛吃。 食物落到肚子里,饿鬼玉符的力量还在发挥效用,快速地消化这些食物,周衍几乎是可以直接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变得强大了。 好像更有力气了一些。 之前的疲惫,以绝对不合理的速度快速消失。 周衍眼睛微微瞪大。 这是…… 饿鬼玉符的力量吗? 饿鬼不断吃东西,能迅速消化掉,但是却无法留存,饿鬼玉符拥有饿鬼迅速消化一切东西的力量,但是周衍本身是人,那些东西不会从他的七窍里溜出去,只会在他身体里。 周衍心里出现个猜想。 也就是说,只要吃足够的东西,肉身就会逐渐变强,是不是吃的东西等级足够高,还有可能成长到赵屠夫的力量级别? 周衍看着这些食物,像是在盯着些灵丹妙药。 吃完之后,周衍把搜集的剩下的东西装在了竹节里,沈沧溟握着刀,沉默了下,道:“走吧。” 周衍正在颇有兴致地清点自己捡回来的东西,好奇道: “去哪里?” 沈沧溟道:“村子。” 沈沧溟和周衍,还有那匹大黑马一起离开了,这里就又变成了之前的那样子,风平,天上的云都散漫,像是千百年来一直的那样。 而在周衍追逐的兔子撞死的那一片松树林,那大树微微晃动着,有松鼠从树上跑过去,站在树干上,捧着一个小小的松果,鼻子一动一动。 忽然,树干上噗的一声,冒出大团白气,白气里面是一个小老头儿,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拄着拐杖,摇摇晃晃,脸上的表情,像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一口饭似的。 老头儿捂着肚皮,踉踉跄跄,虚弱呢喃: “好……” 松鼠疑惑晃动小脑袋,似乎在问,好什么? 那小老儿好半天,终于嚎出来了。 “好饿啊……!!!” 周衍的法术穿过那兔子之后,正打在这一棵树上。 哗啦,哗啦—— 周衍听到了松涛的声音,回过头,看着松林晃动,发出声响,但是又没有风,他的性子散漫,自己经历了这一夜,吃饱了饭,心情洒脱,反倒是笑起来: “沈大叔,这是松树在送我们呢。” 他挥手告别。 晴空好,万里无云,少年纵马。 挥手去,松涛鸣。 松林内,老树精捂着肚皮,脸要皱成松树皮。 “好饿,好饿啊。” 他捂着个肚子,坐在那里,唉声叹气,却只自长叹息。 “哪儿来的个小神仙?” “却来这里,戏弄我?” (本章完) 第12章 李知微 第12章 李知微 李知微被裴玄豹带回了长安附近的唐军本阵。 李知微是对得起她的名字的,就算是裴玄豹隐蔽弹出了刀气,且瞬间加速,但是李知微还是注意到了他对周衍下的狠手,李知微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掌。 少女的呼吸急促,心底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即便是回到了营帐里,李知微还是在恍惚着。 直到肃杀的脚步声响起,靠近,帐门被猛力得掀开来,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大步走进来,身穿黄金明光铠,披挂俱全,上面还染着血,左手按着腰间的横刀环首刀柄。 男人急步走过来,一掀披风,几乎是半蹲下,双手按着李知微的肩膀,道:“知微,你没事,太好了!” “东都陷落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和你娘。” 李知微小口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男人。 三十一岁的男子,眼底还带着血丝,多出了很多的白发,身上的铠甲还带着血腥味道,安史叛军势大,去年的时候,就是眼前的父亲收服了东都,把她和她娘安顿在那里。 却没有想到,在克复长安的时候,东都再次陷落。 她已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路艰难,才活下来。 李知微看着父亲,她的视线很快,且隐蔽地扫过了裴玄豹,扫过了父亲后面的那些将军,校尉。 李知微想要在这里,把裴玄豹做的事情都一口气说出来,却清醒地明白,父亲此刻是大帅,现在是军中,如果自己哭哭啼啼地吵闹,说要为了那个少年郎找个公道。 那会让父亲在军中下不来台,也会让父亲对自己生出厌恶之心。 会让娘亲最后的努力也…… 她行了一礼,一字一顿道:“女儿知微见过殿下。” “幸有河东裴氏中郎将大人相助,女儿才能从魔窟里逃生。” 裴玄豹注视着李知微,拱手道: “末将应有之事。” 李俶道:“这又不是对外,称什么殿下?玄豹,此番有劳了,诸位且先退下吧,让我父女相聚。”裴玄豹退下后,李俶把李知微抱起来,放在案旁矮几上坐下,柔声道: “你怎么逃出来的?你娘呢?!” 李知微看着李俶。 半是强行调动情绪,半是真心的。 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很快就蒙上了一层水气。 然后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也不说话。 就这样看着李俶,像是一个精致的娃娃。 李俶本来就对自己对于自己的侧室沈氏和这女儿的安排,导致的后果带着愧疚和歉意,见到女儿当着众将的面,没有给自己掉了面子,心中的怜爱更甚。 看到女儿落泪,为父的那种慈爱和情绪就越发浓了起来。 他摘下臂铠,双手笼罩李知微的手掌,柔声道: “阿耶会好好照顾你的,也会找到你的娘亲。” 大唐时代,父子父女关系很好的情况下,会用阿耶的称呼。 李知微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忍耐着情绪,最后那种悲痛如同山洪一样崩塌了,倾泻地涌动出来,哭喊道: “阿耶,女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她伸出手一下抱在李俶怀里,无论如何,终是父女。 之前的害怕,从东都逃出来的惊险,失去所有手段被妖怪抓了,要被吃掉的事情,这些前面都被压制住的恐惧,在遇到父亲的时候,终于还是爆发了。 李知微在父亲的怀里哭泣颤抖着,像是秋雨下面的落叶,李俶心中的怜爱心越来越大,让李知微把她怎么样逃出来的事情都说出来。 李知微最后说到自己落入了妖怪的坊市里面,哭着道: “如果不是有一个义士的话,女儿都要被妖怪杀死吃肉了。” 李俶安慰自己的女儿,道: “那位义士在哪里?我要好好感谢他救了我的女儿!” 李知微已经从哭泣中缓过来了,鼻子微红,抽泣了下,道:“我们逃出来之后,裴将军问他,发现不是世家,不是大族,就,就把他扔下吸引那些妖怪,只带着女儿出来了。” 世家…… 李俶眼底闪过一丝涟漪。 旋即,作为政治生物的敏锐性,让他注意到,难道女儿是希望自己去惩处裴玄豹,为那大概率已经死了的少年义士讨个公道。 可他看到自己的女儿面容还稚嫩,哭泣的时候,软弱可怜可亲可爱,怎么会有这样的城府和心机呢?李俶暗自摇头,把这样的疑惑打散了。 终究是自己对不起她们母女。 他摸了摸李知微的头,柔声道:“阿耶会派人找你娘亲,等彻底扫平叛军,便去扫了那妖窟,给我家孩儿出气,至于裴玄豹,阿耶一会儿便去和他说说。” 李知微意识到,父亲并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 死去的少年白身,河东裴家的俊杰。 不是很难以选择。 李俶安慰了下李知微,让她随着军队一起进入长安城,在香积寺之北的这一次狠厉的大战之后,唐朝精锐成功克复了长安城,都城收服,对于人心是巨大的鼓舞。 李知微分到了宫里面还算是完好,没有被破坏太严重的一间别院,在第二天的时候,她需要去拜见后续赶来的,父亲的正妃,出身于博陵崔氏的母妃崔怜晴。 崔怜晴的父亲是大唐秘书少监,而母亲则是韩国夫人,韩国夫人的妹妹正是那位传闻只是一笑,就让长安城满城开的天下第一美人杨玉环。 在天宝年间,杨玉环受极大的宠爱,加上作为五姓七望之一的崔家家业,崔怜晴是第一等贵女,又嫁给了广平郡王,飞扬跋扈。 可是,就在那马嵬坡,贵妃身死;西京长安陷落的时候,她母亲的家族更是被尽数屠杀,虽然她跟着广平郡王一路奔波,收复失地,可是恩情日渐单薄。 那个曾经飞扬跋扈的女子,现在安静许多,带着些清冷美感,看着落日余晖,见到李知微的时候,没有如往日那样还带着审视,带着话里面的刺,只是温和招手让李知微来。 “我家孩儿,却还活着了一个,你娘亲呢?” 她和李知微的母亲沈觅云,以前多有矛盾,可如今却像是只问一故人,神色温和,李知微脸上安静了下,强自笑道:“娘亲她应该也能够逢凶化吉的。” 崔怜晴看着她的脸,直接地道:“你娘已死了吧,小小年纪,扯出娘亲还活着的话来,叫人不敢太轻视你,对得起知微这个名字了。” “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崔怜晴伸出手指抚摸李知微的脸庞,揭开了之前父女相聚温情下的冷酷真相,道: “殿下将你和你娘留在了西京,而没有带着,也不和我们一样随陛下去凤翔,不在大军保护之下,你这般早慧,早就知道潜藏的含义了吧。” 李知微没有回答。 崔怜晴懒洋洋道:“殿下有新喜欢的女子,是独孤氏。” “很年轻,文采好,身段也柔,这个年纪,倒是叫我想起来我们小的时候了。” “你,我,还有你娘,还有我那位名动天下的姨娘,我们这些女子啊,都在这后宫里面打转,临到了来,才知道斗啊斗,斗了个什么呢?” “总有年轻貌美的世家女。” “爱恨岂能够长盛不衰呢?” “我和你娘,自随了殿下就在斗,如今你娘去了,你回来了,我看到你,就好似也看到了故人,看到我们当初的样子,这样看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知微抿了抿唇,还是道:“知微有一位恩人……” 崔怜晴注视着她,直接道: “如今长安城才刚打下来,正是要依仗各方的时候,殿下岁三十有一,已经有十几个儿女,而陛下子嗣更多,蜀地,明皇还在,叛军也在。” “不要说你的外祖父,你的娘亲已经去世了,就算是他们还在,就算是你母族沈家鼎盛,在这个时候,自保都已经是很难的事情了,皇子皇孙太多。”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妄图做什么呢?” “我若是你,就好好在宫中藏着!” 李知微抿了抿唇,告退离开,又去找了同父同母的兄长,李岧郎道:“……他已经死了,云岫,必然死了。” “就算是没有死,又怎么样呢?!” 李知微道:“没有死的话,他一定在等待着我找人来救他。” “我岂能不顾恩人?!” 李岧郎安静了下,道: “云岫,不要胡闹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 李知微觉得心中空空落落的。 她其实明白,自己和母亲没有能跟着父亲,也没能跟着祖父陛下前往凤翔,已经代表了很多东西,李知微害怕了,她想要退缩,她也想要缩起来的啊。 李知微抱着膝盖,蜷缩在了冰凉凉的宫里。 一直看到太阳出来了。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她翻找出来了纸笔,写下给皇帝陛下的【谢表】,表达自己安全回来,祝贺皇帝陛下收服长安,她顿了顿,提起笔的时候,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动。 想到了父亲的躲闪,想到了大兄的告诫,想到了崔妃的话。 可她还是继续写下去了。 少女的右手因为害怕在抖,左手抬起来,按住右手。 所以写下去的文字仍旧还是很稳定。 【只是可惜,前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有妖族坊市,以长安百姓人肉为食,如此大胜之迹,竟有此事,恐损帝王之声威,损长安西京之大定,损阿翁收服长安之正统大名】 这一封谢表只是当做素来知礼的小郡主的表达,送达了凤翔,第三日的时候,皇帝陛下下令,派遣朔方军前去,扫荡妖族坊市,救黎民百姓。 另,郡主李知微,妄谈国事,受罚。 《唐律》,妄述,杖三十。 不得免。 崔氏托腮看着被幽禁的少女,问道:“图什么呢?” 她用仕女扇,戳着李知微的小腿。 李知微疼的轻轻嘶气,却还是轻声回答:“我不相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怎么能自己活下来了,就万事大吉了呢?” “那是他们的做法,我才不要。” 崔妃道:“值得吗?” 李知微趴在那里,低着头,回答道: “知恩,报恩。” “李家的女儿,只是这样罢了。” 崔妃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把李知微的脸抬起来,小姑娘不肯,被她用力掰起来,那张脸上涕泪横流,眼睛都红了,崔妃都心软了:“疼吗?” 李知微牙齿咬着下唇,嘴唇颤抖。 “不。” 崔妃说:“为什么说不疼?” 她是聪明的女人,且尖利,还有年少时候的飞扬跋扈,于是故意道:“哦,我懂了,是因为我毕竟不是你娘,你啊,断不肯在我面前示弱哭呢。” 李知微一顿,想到那个身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胡,胡说!” 这个聪敏的,冷静的,勇敢的少女,终于露出了真正的样子,咬着牙,流着泪,像是没有人要的小猫,在张牙舞爪: “我没有哭,没有!” (本章完) 第13章 鱼 第13章 鱼 沉重的马蹄踏在泥潭,炸开一朵。 黑色的战马像是龙一样,高大的男子护着周衍前行。 这几天,在大唐的精锐开拨之前,沈沧溟带着周衍,一路疾驰了好几天,途中见过几个村子,都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周衍打扫了下屋子后,才捡走了些能用的小物件。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有人的村子。 沈沧溟让周衍在外面看着马,然后他解下了铠甲。 唐十三甲之一。 是用类似于山这个文字的甲叶,以错札法相互咬合,里面还有一层厚重的袍服,但是里面的衣服一部分沾了血,还有许多被震碎的。 也就比周衍那从饿鬼身上扒拉下来的衣服好点。 沈沧溟提了些沿途打下的猎物,进了村子里,周衍则是留在外面熬煮些东西,他们找到了个陶锅,破了点,但是勉强能用。 大约等到肉粥开始咕嘟的时候,沈沧溟回来了,带回来了一身衣裳,扔给了周衍,周衍道:“这是……” 沈沧溟坐在肉粥前,道:“你那一身从妖怪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不能用,换一身。” 周衍看着沈沧溟身上有些旧了,还破的染血袍子。 “沈大叔你的呢?” 沈沧溟道:“我不需要。” 周衍只好哦了一声,换上这一身衣服,但是偏大很多,现在战乱还没能过去,就算是官军平定长安,秩序逐渐恢复,百姓回到故乡,但是交易体系还没有立刻恢复,小城镇百姓更倾向于以物易物。 这是用打来的肉换来的。 沈沧溟道:“脱下来。” 周衍脱下来,沈沧溟拿着衣服,左手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有针线,他有武功,独臂也可以做好很多事情,给周衍把衣服修改了一下。 周衍瞪大眼睛:“沈大叔你还会缝衣服?” 沈沧溟道:“当兵出身,这些事都要自己做。” “刚入军的时候,有个老兵欺辱我,让我给他缝衣,我和他打了一架,脾气一直不对付,虽然没给他缝,但是也得缝自己的,就学会了。” 沈沧溟想到那个老兵痞,想到那个用肩膀撞开自己,被吐蕃骑枪洞穿钉死的袍泽,想到最后,是自己把他的衣服缝好,然后下葬。 沈沧溟把稍微修了下的衣服扔给了周衍。 虽然修的不是尽善尽美,但是至少穿着不影响行动了。 一身百姓常穿的打扮,是葛布的材质,没有染过,所以是粗糙的褐色,上身窄袖短身的圆领小衫,下面是长裤,一双草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幞头。 这是大唐男子常用的头饰,士庶通用,最多材质不一样。 周衍把自己那有点扎眼的短发藏起来,又换上一身像样点的衣裳,然后手忙脚乱的,叉手一礼,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笑起来,沈沧溟看着眼前的人,就像是个大唐良家子,那种很有精气神的少年郎。 和这个国家曾经一样。 沈沧溟很久没有说话。 “走吧。” 吃完了粥,他继续带着周衍离开,他还是打算要在一个安稳的地方,把周衍放下,第四天的时候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要补充一些必要的补给。 沈沧溟和周衍进了镇子以后,分开行动,周衍转了转,这些天他以失忆为由,和沈沧溟学文字,在这个不算大的镇子里面,找到了典当行。 典当行的掌柜的叉手一礼,笑呵呵道: “郎君,是要典当些什么,还是打算买点什么?” 大唐典当,分有官办、民办、僧办三类,如今这个是民办,只能典当些小东西,周衍看到上面有一件过了典当期限,拿出来售卖的圆领袍,黑色的,整体干净,做工不错。 他是被这一件外套给吸引进来的。 周衍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从怀里拿出了那把瑞士军刀。 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咔哒一声,是很清脆的金属声音。 ?!!! 典当行老板面色微凛。 后撤半步,右手缓缓抄起一根擀面杖。 周衍摸了摸这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 这个具有多模块的伙计,是他身上最后的,和过去世界的勾连了,九十一毫米尺寸,最适合野外徒步和救援,周衍曾经用这个东西救过好几个人,帮过的人更多。 但是现在,老伙计。 我要用你,再帮一个人了。 周衍手指摸过瑞士军刀粗糙的侧面,然后把它放在桌上,用力往当铺老板那里推了推。 “我当这个。” …………………… 周衍当了自己的瑞士军刀,换了那一身黑色的圆领袍,还有个皮革制的腰带,典当行是这个时代经济体系里面重要的一环,有‘朝回日日典春衣’的诗句,可见日常。 典当铺还给了他一包袱的铜钱。 周衍从摩得有些失真的钱上认出了【通宝】的字样。 真的是唐吗? 听沈沧溟的说辞,似乎有些像是安史之乱时。 他对那个时代的历史并不很了解,但是,总没有什么妖魔,没有裴玄豹,沈沧溟那样的实力。 周衍都有些恍惚了,从细节,从沈沧溟的话里,这个世界是唐,但是,又有妖怪,又有神通法术,他叹息一声,这一定不是他知道的那个唐朝。 背着包袱往镇口走。 周衍还买了些粗盐,买了点驱蛇的药粉,一点点酒,用来充当消毒的效果,一些绷带,一些止泻的药,在野外生活,最恐怖的就是吃坏了肚子,真的能给人拉虚脱掉。 虽然,拥有饿鬼玉符的他,泻药对他真的有用吗? 好想法,要不试试看? 周衍清点着需要的东西。 他性格散漫,但是却又乐观坚韧,像是山上的一棵竹子,现在想着的就是好好活着,而且是自己和沈沧溟一起好好活着。 还剩下点钱,想着要不要买点好点的粮食。 饿鬼玉符能找到的,都是些很粗糙的野稻种。 正想着,听到那边有人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钓上的鱼,拿回家去,蒸一蒸,煮一煮,味道好啊,走过可别误过。” “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鱼? 周衍咽了口口水,他走过去,看到个赤脚汉子在吆喝着,旁边木桶里面,放着一条鱼,那鱼满身的鳞片,红的像是火一样,从头顶的地方有一道金色的线,顺着脊部蔓延到尾巴。 让周衍下意识想到了【日出江红胜火】的诗句。 好鱼儿! 不用激发饿鬼玉符的力量,周衍都能感觉到这鱼绝对不一般。周衍咽了口唾沫,却看到那鱼儿似乎悲伤,晃动尾巴的时候,都有些有气无力。 奇怪,悲伤? 为什么我会觉得一只鱼悲伤的? 周衍愣住,他凝聚精神看着那一条鱼儿,手指伸出触碰,才碰到,那汉子的手就打过来,道:“小子你不买不要乱碰,害死我的好鱼儿,卖不上价钱怎么办?!” 周衍道:“不好意思啊店家,嗯,这个鱼,怎么卖?” 这汉子打眼看了一眼,道:“一百文。” 旁边有人叫道:“当年也就十文一斤,你这鱼是什么鱼,十倍之价!” 汉子懒洋洋道:“漕运都断了,鱼得自己去打,何况是咱们这,再说了,打仗打得粮食价钱都飞起来,这个怎么也是肉!” 周衍摸了摸包裹,道:“好,我买了。” 他数出来一百个通宝递过去,然后连着木桶拿来了,那鱼似乎是以为实在是性命不保,用力扑腾起来,周衍拿着都有些废力气。 他开启饿鬼玉符,双手能稳住这木桶。 在这个状态下,他看到这鱼身上冒出一股火红色的光来,显然是好东西,而本来还在扑腾的鱼却似乎感觉到一种恐惧,身躯都僵硬了下。 要不要吃了呢? 周衍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升起一股剧烈的饥饿感,来自于饿鬼玉符的影响让他的食欲极大强化,他想了想,道:“我问你,你如果有灵性,就点点头。” 有灵性,就放掉吧。 那一尾红鱼用力摇头。 周衍被逗笑了。 “有脑子,可惜,不多!” 他提着这木桶到了镇口一侧的河流边,看着这鱼,先是喘喘气,然后伸出手抚摸了下鱼儿,这鳞甲很细腻漂亮,触手就像是温凉的玉石。 周衍手指弹了下鱼头,啵的一声,道: “去吧,下次不要被抓了。” 他把木桶倾倒到水里,这一尾红鱼似乎还不相信自己被放了,从水里冒出来,看到河岸边少年蹲在那里,一只手撑着下巴,微笑道:“快走,快走。” 长安少年垂杨柳。 鱼晃了晃身子,想了想,一转身子。 然后一个东西飞出去,落到周衍身边,周衍伸手抓住。 是一枚红色的尾鳞。 那鱼晃了晃身子,滑到水底,再也看不到了。 (本章完) 第14章 以心换心 第14章 以心换心 鳞片? 周衍摩挲着这个鳞片,像是一片玉石一样,可他没什么道行,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周衍把鱼鳞收起来,和李知微给的扳指放在一起,然后快步往镇口走。 他和沈沧溟约定汇合的地方就在那里。 可忽然,周衍脚步一顿,前面投下一层阴影,三个穿着褐衫的汉子挡在前面,为首一人道:“小哥儿,你挡住咱们的路,是要做什么?!” 周衍眨了眨眼,道:“啊,不好意思,我没看清楚路。” 转身侧步走另外一个方向。 但是那边儿也有人挡住了。 “小哥儿不是本地的吧?” 周衍心里咯噔一下,客客气气道:“我和阿叔在这里做生意,正要和阿叔他们会合呢,我不懂太多,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阿叔说。” 这三个汉子对视一眼。 小子滑溜。 为首那个直接不耐烦,拎起周衍衣领,道:“小子,兄弟们最近手头紧,借你几个钱耍耍。” 周衍道:“我没钱!” 为首汉子道:“什么没钱?你不是刚刚从当铺里出来?” “还买了一百文的鱼!” “问你借点钱耍耍,又不是不还给你,逼逼叨叨的不给钱,是不是在耍我们?” 周衍眼睛眯了眯,抬起手搭住了这个汉子的手腕,像是挣扎,弱者的反抗,往往会引来哄堂大笑,但是下一刻,意识海中,玉册哗啦一下展开。 饿鬼那一面展现出来。 手持两把杀猪刀,犹如起舞的赵蛮画像晃动,瞬间扩散。 这一次是以战斗的心思开启,赵蛮似乎嘶吼。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红玉一样的颜色,下一刻,哪怕他没什么道行,自身的力量,耐力也得到直接提升,超过正常成年人,左手一晃,捏住了那男人的虎口。 一拧。 那男人的笑声就成了惨叫。 周衍落地,抬脚腹部正踹。 鞋底夯进对方小腹。 那男人被这一脚踹得踉跄好几步倒在地上,脸都扭起来,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忍着痛号道:“给我把他抓起来,老子打死他!” 好几个大汉出来,穿着的衣裳都不整齐,还有许多蝎子似的刺青,就朝着周衍奔过来,周衍脑门有些冷,他之前尝试过了,他没什么道行,饿鬼玉符的能力加持不多。 但是他的动作反应很快。 抖手一下,【业火饥焰】打入一个汉子身上。 那男人本来挥舞一根齐眉棍过来,面容一扭,腿脚一软就趴在地上,周衍抡起那一个包裹,朝着对面砸过去,把对方砸的滚出去好远。 一个胖子扑上来,双手捆住周衍。 力气好大,周衍的身体挣不开。 【业火饥焰】用出,那胖子嚎一声趴在地上。 周衍脱困,但是连续使用,周衍感觉自己的饥饿感也在不断提升,他用十四五岁的身子,打翻了三四个成年汉子,但是也到了极限,一番互殴,最后被四个男人抱住四肢,动弹不得。 一开始被他腹部直踹的那人这个时候才缓过来。 脸色发白,发狠,朝着前面的少年狠狠一脚踹过去。 饿鬼之力加持。 周衍受了这一招,面色发白,痛的厉害,但是没有受到太大损伤,有一股股热流在流动,恢复痛苦和伤势,但是对应的,饥饿感,越来越重。 【消耗食物,恢复伤势吗?】 周衍心中意识到这饿鬼玉符潜藏的潜力,那汉子则更加恼羞成怒,一群人对着周衍拳打脚踢。 ……………… 沈沧溟找到了镇子里面,那些不被普通百姓知道的黑市,从横刀刀柄里面藏着的黄金里切出一块,给周衍买了个户籍文书和过所,也就是证明清白身份的文件。 金银不是铜钱锦缎那样的货币,但是和西域交易的时候,他们认黄金,乱世的时候,黄金也更有价值。 这是他曾经战功之后得到赏赐的金牌。 他问过周衍,知道周衍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该去哪里。 沈沧溟自己只是个当死之人,因为那一餐饭,帮他落脚就是了,把东西收好,转身走出,听到了远处的动静,他提着东西走过去,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被打的周衍。 沈沧溟眸子暗沉平静。 他,不打算出手。 在妖市里面救出了周衍,付出手臂的代价,只是他自己的自我赎罪,以及,那是人和妖怪之间的选择,现在,是周衍和当地百姓的争斗。 沈沧溟不会陪伴周衍太久。 他不能让周衍对自己产生依赖和习惯,他们不过只是偶然在这乱世相遇的人罢了,而且,他是历战的大唐边军战将,一眼看得出来,周衍护住了自己要害。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他就这样看着那少年被打,看着他死死抢住包袱。 “或许,这样可以让你知道这个世道。” 饿鬼玉符带来的饥饿感让周衍的力量降低了,他的包袱被抢走,那汉子劳泽风气喘吁吁,只觉得这小子真的耐打,自己都快没力气了,气喘吁吁道: “嘿,小子,告诉你个乖,往后可不要露白。” 他拿起这包裹,里面还剩下点铜钱,不客气地塞在自己怀里,然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脸色都僵住了,然后就是一股欲望没能满足的巨大愤怒。 周衍咬牙切齿:“还给我!” 劳泽风剧烈喘息,他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才拦路的,可没想到,就是个旧衣服,百八十个铜板儿,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恼火起来,骂道:“我说是什么!” “你他娘的,能拿出那把好刀子,竟然就只买个破衣裳?!” 劳泽风快要气疯了,他道:“那把银色的刀子,哪怕是傻子也知道一定很贵,你他妈的贱卖了,就为了换这一身衣服?!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把包袱扔了,拿出里面那一身圆领袍。 黑色的,颇大,是那种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穿的。 沈沧溟的身躯僵硬。 他忽然想到了那少年拿着那把刀很宝贵的样子,想到了他换上衣服之后叉手一礼后笑起来的样子。 战将冷硬绝望的黑色瞳孔里面,剧烈的情绪涟漪激荡。 劳泽风这一次真的心态崩了,狠狠地一脚朝着周衍踹过去。 周衍发狠,打算给他来一次全力的【饥焰】。 下一刻,风的呼啸里,脚步声和衣裳的抖动声音,像是愤怒的猛虎咆哮,劳泽风的腿好像踢到一块石柱子上,骨头都似乎裂开般的痛。 看到周衍前面,站着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男人。 身躯高大,比他高一个头都多,胡子拉碴,黑发卷曲垂下到肩膀的高度,眼睛里有血丝,所以衬得有些发红,像是暴怒的猛虎,刚刚箍住周衍的人,都瘫倒在地上,哎哟哎呦地惨叫着。 周衍愣住:“沈叔?” !!! 劳泽风身躯颤抖,沈沧溟的手掌伸出。 沈沧溟的手扣住他的头,不见用力。 劳泽风被提起来,双脚离地,挣扎痛苦的喊叫。 风吹拂过来,男人的脸庞似乎都藏在阴影之中,那一双眼睛里却带着一股狠厉凶戾,那股恐怖的力量几乎是要把劳泽风的头给硬生生捏爆掉。 “啊啊,我的头,头要裂了,好汉,好汉饶我性命!” “好汉饶我性命!” “沈叔……还在镇子里。” “…………滚!” 沈沧溟手一甩,劳泽风的身子被甩在地上,沈沧溟缓缓俯身,拿起那一身圆领袍穿在身上,革带系紧了,粗眉下面的眼睛扫过周围的混混,冷硬道:“钱。” “啊,啊对对对,钱,把钱都拿出来,拿出来。” 一帮青皮混混把钱都拿出来,比起刚刚还更多。 沈沧溟带着这些钱和周衍,去把他的那把瑞士军刀赎买出来,典当铺子的老板都惊呆了,两个人走远了,还在摇头晃脑地想着:“奇了怪了,怎么还有人才典当了东西,就又把东西赎回去了呢?” “奇怪啊,奇怪。” 一帮青皮混混哎呦哎呦地过去,一瘸一拐。 沈沧溟让周衍骑了马,沉默着,道: “刚刚我在看着。” 周衍:“啊?哦。” 沈沧溟道:“衣服不错。” 周衍挠了挠头,嘿然笑道:“是沈叔你救我的,我的衣服也是沈叔你给我买来的,我就想着能不能给你也买一套。” “嗯。” 沈沧溟沉默许久,他就像是那些沉默寡言的中原男人,不习惯被关心和照顾,尤其不习惯被晚辈照顾,安静了会儿,道:“你打输了。” “你的体力太差,打架也没有章法。” “打趴了三四个人,就被那些混混困住了。” 周衍傻眼了,觉得自己好像被父辈骂似的。 氛围有些安静,古怪,沉默。 沈沧溟又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前面,握着横刀,这个自厌的,绝望的,孤独却又倔强的男人,用一种属于中原男人的道谢方式,这样开口道: “周衍。” “要学我的武功吗?” (本章完) 第15章 超凡 第15章 超凡 武功?! 周衍愣了一下神,下意识地想到了沈沧溟面对坊主时劈斩出的那一刀—— 大地迸裂,石头从缝隙中穿刺出来,把一个个周衍自己只能暗算才能对付的饿鬼穿刺,最后这些石刺崩开,糅到刀气里面。 那一道刀气弧度有三米长。 旋转着飞出去,那些对周衍来说很难处理的饿鬼像是被卷到绞肉机里面一样,变成了碎片。 这已经是周衍认知里面的神通招式了。 心里面兴奋起来,就连刚刚和一帮混混互殴带来的痛感都没有了,他一下转过头去,眼睛里都放光,道: “我可以学吗?” 沈沧溟道:“嗯。” 现在还在马背上。 沈沧溟觉得周衍的眼睛有点太晃眼了。 想了想,按着周衍的头,把这家伙的脑袋扭过去。 周衍有些兴奋,有些期待,但是他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也还有裴玄豹轻描淡写的一道刀气,如果不是赵蛮那个屠夫妖怪的食欲冲动,他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他想到了那恐怖的坊主,把自己卖掉的王春。 最后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因为羡慕这样的力量,还是因为在这个光怪陆离世界里面,在这种不安定的生活中,对于代表安全感的力量的本能渴求,心中的渴望尤其强烈,道: “沈叔你在妖怪坊市里面劈出的那一刀,那个也是武功吗?” 沈沧溟微微摇头,道:“那不是。” 周衍傻了眼。 沈沧溟骑着马带着周衍,故意地,用很慢的速度离开了城镇,到了一个稍微平坦些的地方,把马系在旁边,先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一些豆饼喂给了大黑马。 这一匹马是军马。 能够背负着全身重甲的他,在战场上驰骋,所以消耗也大,野外的草根本无法满足这种级别战马的日常需求,所以必须在城镇里进行补给。 沈沧溟一边喂马,一边思考周衍的问题,回答道: “那是【玄官】的力量。” “玄官?” 周衍不明白,沈沧溟看他模样,知道他就不懂得这些隐秘的名词,沉默了下,星宿川安仁军是有命令的,这些东西不准外传,但是如今…… 沈沧溟想到如今的处境,忽有自嘲。 安仁军已名存实亡,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道:“本来不打算提起,既然你说了,我可以和你说一下,这世上不同的地方,都有各种传说故事,而其中许多地方,隔绝数千里,却有着极为类似的传说。” “里面的那些神仙人物,能力也极为相近。” “这些在民间故事里的角色,其实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自轩辕黄帝乘龙飞升开始,就有法脉传承于世,后于中古时代,秦皇服丹飞升,则是兴盛期……”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周衍措不及防。 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愣住了。 秦皇飞升? 他心底里有一种,啊,果然是这样子的感觉,恍惚中,却有一种像是坐在石头上,岁月像是大江一样汹涌地流淌过来,然后在自己的面前彻底分开两端的,汹涌澎湃的感觉。 持剑的始皇,没有迎来太阳的落下,而是成为了永不垂落的骄阳,于是岁月在剑的尾端划开了新的支流。 他早就有了预感,但是也有一种很淡的失落感。 有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周衍想着。 是离家的游子。 两千多年的岁月跟在他的身后。 这世道,果然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历史。 沈沧溟道:“秦皇焚烧天下方士之书,将七国的传承,刻录于七个石碑之中,分为峄山、泰山、琅琊、之罘、东观、碣石、会稽七座石刻,最初的法脉自此而出。” “至于我们这些人的称呼,是从周武王讨商灭国,分封八百诸侯,周公制礼开始算的,在《周礼》里面,设有【巫史卜祝】官制,自古以来,官府称呼我们这样的人,就是【玄官】。” “甚至于更早一些,水官共工,火官祝融,都是这样。” “秦有【黑冰台】,我大唐有【玄象监】,其中都是负责这些掌握超越凡俗力量之人的事情。” “至于江湖之中。” “遇道门的,就称个长;见佛门,就说个师。” “妖怪邪祟常称呼我们是【窃法贼】,除去了天下正统法脉,还有些行走左道的人,名号有许多,其实都是一样的,意即掌握超越凡人力量的存在。” 周衍消化了这些,好奇道: “那么,道观,佛寺里面有很多这样的,【玄官】吗?” 沈沧溟道: “不,包括朝廷的普通官员,士卒,包括佛门道门里面,世上九成九的人,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当做是传说故事罢了,天下辽阔,妖魔也没有这么多。” 沈沧溟看着周衍,他看出来了这个少年郎的渴望,沈沧溟眸子敛了敛,他沉声道:“若能在我们……”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他本来要说我们分别之前,但是看着兴奋的周衍,有些说不出来,沉默了下,虽然不想要让这少年太依赖他,但是却也不必太直接冷酷。 于是道:“若是你能够在一百天以内,习武有所成就,我可以教你如何成为玄官。” “可以吗?沈叔!” 沈沧溟道:“我不知道其他法脉,我知道适合现在的你的,是大唐安西军中,【烽燧】这一玄官位,位在第九品。” “【烽燧】可以初步感觉到地脉之气,双脚都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可以加快你自己的体力恢复,能够以身体直接感受到杀气。” “在交战中,既可以将敌人攻击的一部分力道引导入大地化解,避免受伤过重,也能够借助地脉地气,斩出极重的一刀。” “积蓄地气,可以靠着【火土相生】,斩出火劲,对妖怪和幽魂有一定克制。” 位格,法脉,独特的能力。 且极成体系,潜藏于历史。 沈沧溟的介绍为周衍打开一个不同的世界。 周衍忽然想到了玉册上的饿鬼玉符,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感觉到,这饿鬼玉符也属于类似的存在,以及,除去【业火饥焰】,玉符内似乎还有其他法术。 但是因为他缺乏什么东西,所以不能开启。 周衍心中隐隐猜测,玄官的力量,就是自己缺乏的东西,于是明明心里面已经和猫爪爪挠一样痒痒了,还是装着只是一般好奇,问道: “沈叔,玄官的力量,就是所谓的法力吗?” 沈沧溟道:“可以这样认为。” 他忽然不说话了,周衍好奇不解,沈沧溟伸出手,从周衍腰间,把那把饿鬼身上捡来的刀拿起来,那是把很薄的刀,破破烂烂,砍几下估计就会断,然后看着前方。 周衍很敏锐,也顺着方向看过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到人腰部的杂草里面,慢慢出来了二十多个人,其中之前和周衍发生矛盾的那些人也在,那个吃了大亏的混混指着周衍和沈沧溟:“老大,就是他们!” “夺了咱们的宝刀,还抢钱!抢咱的钱!” “咱的!” 那大哥是个个儿大的汉子,骂一句笨蛋,道:“那匹马不也是我的?!喂,那个外地汉,你这马跑不快,被我们跟上来了,就是你们倒霉。” “我们不打算要你的性命,你欺负了我的手下,把马,刀,还有钱留下,磕几个响头,就可以滚了。” 二十多个混混。 当代以村镇为核心的地域性势力具有很强的排他性。 沈沧溟道:“看好了。” 他往前走,手里提着刀。 那些青壮年彼此对视了下,然后朝着沈沧溟扑打过来,沈沧溟双脚站定在了周衍前面,单手反扣住了刀柄,就只用那把破刀,挡住了这二十多个人。 当当当当的脆响。 对方的招式都被沈沧溟用刀挡下。 他们手里的刀,棍打在那把刀上,没有半点用处。 本来铁片一样的破刀,竟然多出沉厚锐利之气。 周衍玉册流转,隐约感觉到了,在沈沧溟手里,那把破刀似乎被罩上一层薄薄的气息,导致这把刀坚硬无比,而伴随着这一下下的防御攻击,刀锋上的淡黄色气息越来越重。 直到蔓延到了刀锋上。 嗡嗡嗡—— 这把破刀忽然鸣啸。 对面为首的大汉攻击震得自己手麻,放不下面子,又恼羞成怒,挥舞一把大斧头,抡圆了,朝着沈沧溟劈过去,沈沧溟只用一把单刀,左手握着,反手一下,架住斧子。 浅黄色的流光爆发。 反斩! 斧子被这刀直接劈开! 那刀锋势头不变挥出,破开对方的衣服,下面还有一层铁制护心镜,刀锋划过铁镜,那一缕流光忽然爆发,顺着刀锋挥舞的方向,轰的声音像是雷,热浪汹涌翻滚起来,一片炽烈的火焰,化作弧光,照亮了一片。 二十余人,一次性被打倒在地。 那把破刀在沈沧溟手里一震,鲜血,火焰,流光散尽。 隐隐肃杀。 他把刀还给周衍。 说话仍旧言简意赅,有力。 “燧取星火,台承昏晓。” “一烟升处,万籁俱昭。” “这,就是【烽燧】。” (本章完) 第16章 杀心如铁 第16章 杀心如铁 握住了刀,周衍的心跳变得有些急促了些。 他见过那些妖怪的本事,也见过裴玄豹,还有沈沧溟的手段,但是那个时候只有惊叹,没有现在这么明显的渴望,或许是因为沈沧溟说的那些话。 或许是,这种属于【烽燧】的力量,他也可以拥有。 他握住了刀,佩在腰间,稳住了起伏的情绪,然后看向那些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人,道:“他们呢?沈叔?” 沈沧溟眼睛没有涟漪:“卖掉。” 周衍道:“好嘞沈叔……” “嗯??” “等等……” 周衍一点一点抬起头来,脸上神色呆滞: “卖掉?!” ………… 那些人确实被沈沧溟捆了,然后‘卖掉了’。 说是卖掉,其实是让周衍去送到县尉那里,官府有专门的捕贼官,张贴出榜单,点名悬赏某些逃犯,贼人。 遇到作奸犯科的,百姓也可以扭送到官府,所以当世游侠之风,极为浓烈;当然,如果为了赏钱就乱抓人送过去,那会把自己给送进去,还得罪加一等。 沈沧溟指点周衍去找捕贼官。 周衍一路顺利,到了地方,等着捕贼官给他清点铜钱的时候,百无聊赖数着柳叶,忽然听到了一阵阵哭喊的声音,周衍好奇打量着,看到那边的官府衙门里,好几个人哭嚎着出来了。 有个男人搀扶着一名女子,那女人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 “孩子啊!!!” “我的孩子啊!” 声音凄厉悲痛,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正在记录周衍这事情的捕贼官叹息道: “儿子和女儿都被拐走了。” “可怜,可怜。” 人贩子么……真该死啊。 周衍有些可怜他们,问道:“还能找到吗?” 捕贼官道:“很难,现在这世道,没有那么多人手去给他找,只能贴个告示,看有没有什么游侠去把这人给抓了。” “瞧,那就是。” 他指了指旁边的告示,周衍顺着他指着的地方找了找,然后脸上的神色顿了下。 他认识那个告示上的人,那张脸,那双眼睛,他甚至于知道这一张脸的主人会说出那种和和气气的声音,周衍念出来了这个名字,道: “……王春。” 王春,正是那个把他卖给妖市,还买了人肉的家伙。 他认得这张脸,一切的开始就是他,一股憋火的火气让周衍握住了刀,在那妖市里面越是狼狈挣扎,距离死亡越是接近,他对王春的烦躁感就越是强烈。 如果那家伙在面前的话,周衍这把小破刀会毫不犹豫砍在那杂种的脑门上。 要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杀意。 周衍咬牙切齿,想着一定要把这个家伙剁成臊子。 那些人从周衍身边走过去了,周衍看到那男人脸上刀刻一样的皱纹,听到了那女人的哭嚎,他看到他们的手掌,上面有很多的老茧,粗糙,朴实。 看到那女人身子颤抖得像是秋风里面的落叶。 嘴巴里还不断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在求神仙救命。 他们有求官府,官府现在没有心力去找,他们恳求侠客们,但是游侠们看着他们能给出来的东西,都摇了摇头;而他们没有力量,所以现在,他们就只能够祈求上天。 不是要拜神仙,不是相信真的有神仙。 只是,除去了那虚无缥缈的神仙还有一点慈悲的可能,还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这样的话,难道要相信孩子已经彻底死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拜一下神仙吧。 拜这荒唐的命,拜这荒唐的世道和慈悲。 女人被搀扶着,双手合拢着,泪眼朦胧道:“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灵官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他才那么点大啊。” 她用力磕头,捕贼官有些不忍心,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她抬起头,血流下来,流过眼睛,视线模糊了。 有人笑,有人叹息,有人不忍。 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她忽然胸口疼,有一种世界翻腾着的,本能的干呕和晕眩的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切的声音都变得恍惚,遥远,浑浊。 然后,她听到了撕拉一声。 那稍有些憋气和混沌般的气氛忽而就被撕开了。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嗯?!!” 捕贼官怔住,抬头看到站在告示牌前面的少年郎,周衍一只手把王春的那个告示揭下来了,他单手握着刀,单手握着着这告示悬赏,感觉到了一双双目光,深深吸了口气。 走到捕贼官的前面,把这告示按在桌子上。 “这个人的悬赏。” “我接了。” 捕贼官注视着这个年轻人,低声道:“此事做不得虚假,我看你模样,可不算是有武艺在身的,况且那两个孩子怕是也……” 周衍道:“至少还能救下这两个人。” 而且,反正王春一定要打,只是,武功,武功…… 捕贼官愣住,看着那一对中年男女。 再看周衍,捕贼官的脸上有了一丝丝变化,起身肃然道: “壮士!” 周衍提起这些铜钱要走,捕贼官伸出手按住了周衍的手,然后重新换了些铜钱,低声道:“刚刚那些是穿孔钱,剪边钱,分量轻,壮士,请拿这些。” “好钱!” 周衍:“…………” 你他妈。 ……………… 在那一些人几乎要跪下磕头的哭嚎里,周衍不习惯地狼狈逃离开来了,最后抱了一袋米,一大堆铜钱,哼哧哼哧地回来了,沈沧溟正在给马洗刷皮毛,数了数拿回来的东西。 沈沧溟道:“变少了。” 周衍不懂这些,沈沧溟道:“在每个大点的城镇里,都安排有捉贼官,捉了贼人过来,能有悬赏,至于这悬赏的钱,一部分是当地官府承担,还有一部分则是平准署负责的。” 周衍道:“平准署?” 沈沧溟道:“嗯,朝廷控制市场物价的地方,防止那些富商把持物价,稳定粮价,免得谷贱伤农,谷贵伤民,平准署制定的价格出现问题和变化,就能看出许多。” “以后如果缺钱,可以去找找看这些悬赏……” 周衍坐在旁边,从怀里拿出了个悬赏,放在旁边。 沈沧溟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等着周衍说。 周衍道:“这是把我卖到妖市的仇人,还有今天,我看到……”他把今天的见闻都说了,最后呼出一口气,道: “我想报仇。” 沈沧溟道:“你想要怎么报仇?” 周衍握着刀,他不知道自己表露心情,会不会让沈叔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但是他还是直接回答道: “杀。” “他把我卖到妖市里,我想要还回来。” “只有杀。” 沈沧溟点了点头,道:“这是他对你做的事情,损害了你的利益和性命,所以你想要以更酷烈的方式报复回去,人之常情,可以。” “还有什么理由吗?” 周衍道:“他拐卖孩童,该杀。” 沈沧溟道:“这是恻隐之心和道德之心,但是如果是为了这个理由的话,你不该杀死他,而应该把他扭送到官,让他按照律例伏诛,更可以警醒其他人。” “不够。” 沈沧溟身材高大,刀锋一样的眉毛下面,眼睛像是淬火之后的刀,看着眼前的周衍,周衍的心脏跳动,他感觉到,沈沧溟似乎在直接逼视他的内心,沈沧溟沉声道: “还有什么理由。” 在这样的注视下,隐隐的压力下,周衍的那些经历,那些愤怒,不甘心,怜悯,这一切都汇聚起来,化作了最后的,最本质也最纯粹的东西。 周衍最后放下了刀,那把破刀就放在他和沈沧溟前面。 正在低着头大口咀嚼豆饼的战马耳朵晃动了下。 警觉地抬起了头。 是纯粹的杀气。 周衍道:“我见到他做下来的许多的事情,不只是我的,还有其他人的,这些让我不痛快……我不知道,但是或许,就算是他没有把我卖掉。” “哪怕只是相逢而过,哪怕只是单纯知道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我也会不痛快!” “所以,我要砍了他!” 不再是因为事情,不再是因为其他人,而是更纯粹的理由,物有不平则鸣,沈沧溟看着他的眼睛,略微惊叹于他的迅速蜕变和成长性,冷硬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缓和,道: “你有资格在这个世道握刀了。” “今日开始,习武。” (本章完) 第17章 习武蜕变,顶尖天赋 第17章 习武蜕变,顶尖天赋 沈沧溟起身,道:“我之前曾经说过,你如果满足我的要求,我就可以把【烽燧】的晋阶修行法告诉你,那么,就以这个作为考核吧。” “我们就朝着他所在的大致方向去,你如果能够亲自复仇,我就教你成为【烽燧】。” 虽然无论如何,他都决定将这一超凡玄官传给周衍,然后再离开,但是他也知道,需要给周衍前面一个目标,才能让他更有动力。 迟钝缄默的男儿,不善表达,总也是把很多东西藏起来。 周衍点头。 沈沧溟给周衍捏了捏根骨,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增加了他今天饭菜的量,道:“先将体魄养好。” “你没有习武的根基,太麻烦的招式对下盘,筋骨的要求太高,你只要会两招就可以了。” “横斩,竖劈。” “体魄跟上,会这两招,心里面有不平的气,手里面有铁铸的刀,你就算是个刀客了。” 沈沧溟说,即便是玄官,武艺也很重要。 周衍认真学习这两招,横斩,竖劈。 所以,午饭交给了沈沧溟,刀法是爆发性的动作,周衍很快就气喘吁吁,背部,手臂的肌肉酸痛的厉害,咬着牙强撑着继续练刀,吃饭的时候,周衍看着前面的巨大的肉。 是沈沧溟打来的狼,那头狼被沈沧溟一拳砸破了头,扔了肠胃,只用肉,简单烤炙过,给周衍吃,但是这狼肉又干巴,又柴,很难做的好吃。 没有去腥的重料,还有一股野生动物的燥气。 周衍明白自己得吃肉,但是他习惯了精细饮食的身体,完全本能抗拒,周衍深深吸了口气,用力去啃这些肉,但是啃了一会儿,速度就变慢了。 腮帮子疼倒不是什么。 主要肚子里快要满了,吃肉还是太容易吃饱了。 周衍第一次感觉到,吃肉也是会让人感觉到痛苦的。 他想到沈沧溟挥出的那一刀,在之前展现【烽燧】力量时候的玄妙之处,想到了王春,深深吸了口气,右手食指中指并指,化作一枚玉符,手指一错。 饿鬼玉符,开! 周衍眼底闪过一缕红玉的光芒,没有什么妖气,但是看向这肉的时候,刚刚根本吃不下去的东西,似乎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肠胃蠕动,大量胃酸分泌出来。 我吃吃吃吃! 牙齿撕咬下肉,肉迅速被咽下去,饿鬼玉符的加持之下,迅速消化,化作了所谓的气血,然后再周身百骸转动,周衍能清晰感觉到一股热流在体内转动。 刚刚锻炼的酸痛感,疲惫感迅速被抚平。 筋骨,肌肉隐隐有种提升的感觉。 天生万物,有缺有弊,饿鬼能迅速消化一切蕴含元气之力,但是却无法留存;而人可留存元气锻打,化解元气的速度却很慢。 可借神通之变化,躲天缺地弊。 正好修行! 沈沧溟扛着一个陶锅过来,里面是糙米饭,还加入了一些药材,周衍的身体需要继续加强补充,他打算根据周衍的食量,一点一点地增加他每日的食肉量。 然后搭配打熬体力,以及一些特殊的吐纳法,强化身体。 但是这是个渐进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因为人的食量固定,想要提高不是一天两天;而就算是不顾代价强吃下去了,消化不掉,也没有办法提高筋骨和气血,反倒还会伤害到自己。 沈沧溟这样想着,就看到周衍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对着那狼腿大快朵颐,疯狂地吃,咬了几口之后就咽下去,然后继续吞吃。 沈沧溟沉默,他忽然对自己的厨艺产生了疑惑。 有这样好吃吗? 沈沧溟吃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错。 他想着。 这个食物,至少可以维持生机。 比起将军做的好吃。 他看着周衍以让人眼缭乱的速度吃完了一整条狼腿,然后又干了一盆杂粮饭,沈沧溟甚至于觉得,自己的食欲都有些被勾动了起来。 吃完之后,周衍躺在那里,微微喘息。 妖怪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他总共吃了一整头狼,一盆饭! 周饭桶! 肚子里的食物迅速变成气血,暖流在整个身子里面乱窜,他有种浑身充血的,吃饱了的懒洋洋的感觉,如果这个时候有个空调,有个可乐,有个手机就更好…… 沈沧溟没有让周衍继续做梦。 直接把他拉起来,让他站了个桩。 “这个时候不能躺着,起来。” “看着我的动作。”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这是当年李卫公,翼国公共同创造的法门,是边军之基。” 沈沧溟教导他一种呼吸节奏的方法,调动身体的方法。 正常来说,刚刚习武的人很难能调动体内的细微气血,周衍也是这样,但是没奈何他现在体内乱窜的气血量太大,竟然让他把握住了气血的流动。 伴随着呼吸,伴随着沈沧溟的点拨,周衍感觉到原本借助饿鬼之力消化后的热流,慢慢规整起来,化作了一条暖流,在身体里面流转。 周衍身体的温度微微升高,面容微有涨红。 沈沧溟感觉到了周衍竟然已经入门,沉默了下,道:“我本来觉得,你没有习武的根基,但是目前看来,你虽然没有从小打下的根基,却有一种顶尖的天赋。” 周衍道:“那是什么?” 沈沧溟认真道:“能吃。” 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没有味觉。” 周衍:“…………” 周衍忽然有了一种挫败的感觉。 但是,总归是好事……吧? 周衍想着,努力习武。 饿鬼玉符以饿鬼的进食,以及消化速度,让周衍可以迅速消化吃下去的肉,变成气血,然后按照沈沧溟传授的军中炼体术,锻打身体。 然后练刀,他只练那两招。 那是自古老年代开始到现在,最基础的招式,哪怕是刚刚握住刀的人,哪怕是握住一根树枝的孩子都会的,仿佛烙印到了血脉里面的动作。 横斩,竖劈。 身体疲惫,就吃东西,以气血之力加速恢复;消耗太大,就吃东西,用气血之力加速恢复,体魄逐渐变大,又会提高饭量的基础,很快的,周衍的食量甚至于要超过沈沧溟。 沈沧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放缓了行进的速度,每天会费比较长的时间,外出猎取野兽,每一次都会找到不同的兽类,找到草药,给周衍提供习武的足够资粮。 只是,习武,即便就只是单纯的两招刀法,但是也涉及到发力,刀的轨迹,刀劲的掌握等等许多隐藏的技巧,刀是很好入门的兵器,但是并不是没有门槛。 真正的门槛在门内。 沈沧溟的刀法是在日复一日的厮杀和实战中磨砺出的。 这些经验近乎于没有办法靠着言语传授。 周衍只能自己摸索,理解沈沧溟的教导。 他很用心,也懂得刻意练习不懂的地方,一开始进展是快的,但是很快就遇到了门槛,周衍心中多少有些烦恼,就像是遇到一道题目,始终解不开。 他心里有报仇的火,也有着对于这世道的强烈不安。 所以他也就越发地用心,越发刻苦训练,琢磨着刀法。 他懂得不能一昧苦练,但是也清楚地明白,灵光一下和舒缓的前提是真的有用心刻苦了,一张一弛,前提是张,顿悟的前提是渐修。 他的一切都落在了沈沧溟的眼中,沈沧溟沉默着没有说什么,却在练刀之后,会以推拿手法帮周衍舒缓气血,道:“之后,去摘捕贼告示。” 沈沧溟言简意赅:“实战。” “你该实战了。” 星宿川的安仁军,从新兵蜕变成老兵只需要一场血的仪式,登上战场,和凶残的吐蕃厮杀,然后活下来,刀法就会不同。 沈沧溟不懂里胡哨的江湖手段。 他是遵循太宗时代边军悍将的培养模式教导周衍的。 周衍有些紧张起来了,呼出一口气,认真点头。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没什么特别的。 而在前往摘取捕贼公文的前几天,清晨,周衍早早醒来,先啃了块放凉了的肉,然后摸出饿鬼的刀,在不远处的河流边练刀,他很专心,刀法的破空锐利。 但是,不知为什么,怎么刻苦努力,他的刀法和沈沧溟的刀都有本质的不同。 很快的,肌肉再度酸痛起来了,周衍呼出一口气,抖动手臂,放松肌肉,心中苦恼着,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报仇了,就连掌握自保的力量,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他盘膝坐在那里,想着待会儿再练习一下,却听到杂音,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长条状的存在正在缓慢游动。 蛇?!! 周衍下意识按住刀,可是下一刻,他就注意到那并不是蛇,因为好像有角,还有爪,那分明是一只龙形的存在。 这一条透明的龙在一块石头那里,似乎在努力地往外面拔什么东西,废很大的力气,就连龙须都卷曲了起来,但是却始终拔不出来,隐隐有种气喘吁吁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这龙忽而听到声音道:“需要帮忙吗?” ?!! 透明小龙缓缓转头,看到后面穿着褐色衣裳的少年蹲在那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自己,露出微笑。 “你好啊。” (本章完) 第18章 一场相逢且别离 第18章 一场相逢且别离 噫呀啊啊啊!!! 周衍仿佛听到了这样的一声小小的尖锐喊叫声,然后看到那一条透明龙的浑身鳞甲似乎都炸开来,龙须卷曲,噌地一下,就躲藏在了石头下面。 冒出来了两个泡泡。 过去了好一会儿。 磨磨蹭蹭的,小心翼翼的,把头给冒出来,打量着周衍,似乎极为好奇,小胡须一抖一抖,周衍看着这小家伙,玉册没感觉到业力妖气,而且,这透明龙浑身一股清爽之感。 这龙注意着周衍,缓缓游动出来,爪有三指,小心翼翼攀在了周衍的手指上,周衍打量着祂,这实在也很难说是龙,那小爪子都很柔软。 周衍问:“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这龙转过头,看着石头,周衍看了半天才注意到,水里面似乎有流动着的线,这些线被石头死死压住了,泛着淡淡的光,那龙灵就很着急地想要把这些丝线拿出来。 那石头压得很沉。 周衍笑一声道:“好,原来是这个,看我的!” 就算是他体魄已经强了不少,还是废了不小功夫才把这石头给搬起来,眼明手快,把这丝线捞起来,仔细一看,有些像是古琴的琴弦,就是泡水有些变松了。 “琴弦?” 周衍看到琴弦上有丝丝缕缕的流光,和那一条龙连在一起,周衍好奇道:“我听说,琴上面有龙口衔弦,还有龙池,凤沼,看样子,你是这一张琴通灵了?” 那透明的龙点了点头,环绕着周衍手中的琴弦,眼底渴望,周衍洒脱一笑,直接给出去: “你是在找这个吗?!” “给你,给你!” 他把这琴弦还给了琴灵,休息的差不多了,也就继续去练刀,练刀的时候,仍旧专注,刻苦,用心,而那一条琴魂所化的龙开心不已,看到周衍练刀,好奇打量着。 它可怜惜找回来的三根琴弦了,想了想,游动到了河流边,用力地鼓足了肚子吹气,让这三根琴弦晃动,湿气褪去,恢复原本的一丝音色。 然后呢,就在这石头边儿,芦苇旁,来回徘徊,把这三根琴弦和这山川之中的东西连起来了,就好像一张简陋的琴一样,流水潺潺,流淌下去。 周衍练刀的时候,呼吸粗重,咬着牙关,继续琢磨。 他还是倔强的。 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琴音。 周衍本来认真练刀,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声音,下意识刀锋一顿,抬起头,看到那边流水潺潺,流水和风流过那三根琴弦的时候,琴弦发出声音,就好像有人抚琴一样。 周衍看到那透明的龙摇晃身子,开心不已的模样,周衍一笑,也不在意这个小家伙了,只是练刀,觉得练刀的时候,有个声音,有个陪伴,那也是很好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他练刀的时候,却有不一样了。 耳畔琴音疾徐有度,其中有‘快板’,‘慢板’,‘顿挫’,‘连绵’,各种区别,这本来是没有什么的,但是周衍这一段时间,全部心力都放在了练刀上面。 当他的苦功夫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又全神贯注到刀法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下意识和刀连起来,那琴音细微的变化,忽然似乎就和在刀法上他欠缺的东西契合了。 周衍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刀法一顿。 他猛地转过头去,看着那边开心的透明琴灵。 那透明的龙儿正开心着哩,被周衍看过来,又吓得团起来,琴音也就散开来了,周衍连忙道歉摆手,道:“你继续,你继续,我只是觉得你的琴音很好听。” 那透明龙儿眨了眨眼睛,然后得意的仰起头来。 它越发地用心抚琴了,是把这河流当做了琴身,而琴弦晃动,微风拂过,极是动听。 周衍转身握刀,随着这琴音而挥刀,仍旧只是横斩,竖劈,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摸不准的,可是慢慢的,他追随着这琴音的韵律去挥刀。 琴曲,以气息断连来划分乐曲节奏,而刀劲,哪怕只是简单的斩和劈,也该要有节奏的,他意识到自己缺乏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节奏,是呼吸! 琴灵抚琴,少年舞刀,天边蒙蒙亮,周衍的刀法,哪怕只有那两招,也一下子就变得顺滑起来了,他感觉到刀似乎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和身体肌肉筋骨的绷紧,放松,舒展,用力,结合起来。 最后一刀斩下的时候,周衍知道。 自己终于学会了刀法。 他转过身,想要笑着去和那琴灵交流,却见到,河流潺潺,水流从石头上落下,撞击岸边的时候,撞击出的水珠子连绵成水雾,阳光从松林的缝隙里面落下,那三根琴弦旁,隐隐约约有一个男子。 正襟危坐,面色黧黑,却有一种庄严和雅致的感觉。 琴灵就盘在他的旁边。 那男子抚琴,眸光很灵动,注视着周衍,道: “郎君,好双眸,竟能以肉眼,直视精魄?” 周衍刚刚练完刀,气血升腾,胆气雄壮,也不害怕,只是道:“刚刚练刀没注意,你弹琴真好听啊。” 那男子微微笑了笑,道: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郎君想听的话,我还可以弹奏几曲给郎君听一听,请。” 他伸出手让周衍坐下,周衍也不客气,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男子抚琴,周衍心情平复,用手掌轻轻拍打膝盖,合着节拍,他不懂琴,只是觉得这曲子很好听很好听。 太阳出来了,三根琴弦旁边的男子身影渐渐单薄起来了,那琴灵也渐渐消散,最后,这位面容寻常朴素的男子手掌按在了琴音上,最后的泛音散落于天和地之间。 琴弦要松开了,声音变得松弛。 男子有些遗憾,琴弦本来就只是系在了芦苇和石头上,慢慢要松开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本该松开的琴弦又稳住,另一端是忽然被一只手掌拉住了,男子怔住。 看到那个少年郎道:“先生还没有弹完呢。” 周衍把松开的琴弦,一端想办法固定在了那把破刀的刀柄部分,另外的部分则是握在手中,用刀身当做琴身,粗糙的很,可周衍不觉得丢人,只是道:“先生请。” 男子道:“多谢。” 男子最后一曲,弹奏的曲调和之前不一样了。 琴音碰触刀身。 激荡炽烈,仿佛大军奔腾来去。 一曲奏罢了,男子舒朗笑道:“一缕残魂,最后还能找到了一丝故物之声,还能再弹曲子,是我的福分。” “可惜,琵琶已毁,不能让郎君一听。” 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周衍也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太阳落下,河流泛起波涛和涟漪,不见了在这里抚琴的男人,也看不到那个透明的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个梦,但是周衍确切地听到了很好听的曲子,也学会了刀法。 他摘下了那三根琴弦,琴弦尚有灵性。 周衍没有把这三根琴弦收走,他想了想,找到了水位低位的地方,然后模仿刚刚那琴灵的所作所为,把三根琴弦固定在了河流的两岸,于是好像就又是一座琴了。 风吹过去的时候,水流的声音,还有细微的琴音。 周衍笑:“好听!” 转身,把刀提起:“好曲子!”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再来这里,听先生你弹琴。” 他转身,握着刀离开来了,背后松涛阵阵,流水潺潺,自始至终,他没有问那个乐师的名字,回去的时候,沈沧溟正在熬粥,听到周衍的经历,沈沧溟问道: “你能肉眼直视精魄?” 周衍道:“沈叔做不到吗?” 沈沧溟道:“大部分的道门【玄官】,也需要做法,持咒,才能双目勘破阴阳两界,你这个本事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怕是有人想要你的眼睛。” “你练一遍刀给我看。” 周衍握着刀,把那两招刀法施展开来了。 刀法没有之前那种凌厉的错觉,而是一种循环的,连绵的,像是水流或者琴音一样的活络感,正常得好几年的火候,沈沧溟道:“做的好。” 他顿了顿:“可以实战了。” 周衍呼出一口气,心情放松下来了。 沈沧溟道:“琴音契合刀法,死去之后精魄凝聚不散,想必不是简单的人。” 周衍狼吞虎咽的时候说道:“反正,我就只是路过的时候,见到他弹琴,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没有问我的来历,这样就挺好的。” “是个好琴师啊。” 水流潺潺,琴音不绝。 面色黧黑男子手指似乎落下。 琴韵清幽,经久方绝,那少年侠客已经远去了。 他也只是微笑了下。 “好侠客。” 徐徐散去,终此故声。 今生此世,缘此相逢一场。 第二天,周衍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边,有一根琴弦,安静躺着,风吹过来的时候,自己就会有美丽的琴音响起来。 (本章完) 第20章 意气风发 第20章 意气风发 “这是你自己的路,我不会出手。” 沈沧溟把树枝扔到篝火里面,让火焰升起来,这里距山贼的地方没有多远了,今天赶路耗费了精力,沈沧溟让周衍先休息,明天找告示里的双翠峰山贼们试刀。 周衍多少有点紧张,点了点头。 沈沧溟言简意赅:“生死之间,只靠自己。” “不要放松警惕,但是也不要过度紧绷。” “你死在那里,我会为你报仇。” “但是之前,是不会出手的,周衍,记住,不要指望我,你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和自己手里的刀。” 沈沧溟今日言语严酷,最后把火拢了下: “睡吧。” 周衍抱着刀睡,虽然心中紧张,害怕,期待,兴奋,但是习武以来,他的作息变得尤其健康,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平稳下去。 沈沧溟睁开眼睛,目光看向那边的大黑马。 大马打了个响鼻,老老实实走到周衍旁边,先是半跪,发现沈沧溟目光沉静,于是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躺在地上,给周衍挡风,也是让他更暖和些。 沈沧溟提着自己的横刀,道:“保护他。” 边军战马,一蹄可以直接踏碎苍狼的脑袋。可以把穿着重甲的士兵踹飞一丈多远,铠甲会塌陷下去。 这马通灵,点了点头。 沈沧溟提着横刀,给周衍把薄被子的被角弄好,注意到周衍的呼吸平稳,是睡得很沉,然后起身,几个迈步之后,隐没到群山之中。 ………… 双翠峰的聚义堂,一众人正在喝酒,有个光头,肌肉贲起,胸膛一片滚绣似的刺青的汉子大笑: “哈哈哈,听说,又有什么游侠儿,揭了咱们寨子的榜?看起来,咱们寨子又要开张了!” “是啊,都要多亏了大哥!” “其他寨子都在想着怎么样去搜刮那些个平头老百姓,嗨,也不想想那些泥腿子,先被叛军扫,又被官军扫,最后还被溃兵扫,能留下几个钱?” “不如咱们这样,扫这帮游侠就行了,这帮游侠至少比那些个平头百姓值钱,身上的刀,剑,怎么都能卖个七八百文,再加上马,盘缠,嘿嘿,一个个肥得流油哩。” 这些悍匪们大笑,他们故意留下一些线索给捕贼官们发现,杀伤了二十多人,其中大部分是砍伤,杀了几个,这是捕贼官会挂告示悬赏,却不会大力搜山的级别。 这些悬赏会吸引来许多的游侠。 然后他们就会杀死这些游侠。 劫掠游侠,比起劫掠百姓,收获更大,他们还故意隐藏了实力,确保来的人对自己等人误判,失了防备,双翠峰就是靠着这样的方法,在这几年里风生水起,活得滋润。 为首的大汉嘿然冷笑: “过几日开张一次,杀那所谓游侠儿!” “嘿嘿,这一次咱们可准备了极好的东西,有弩,还有陷阱,有毒药,前面挖个洞,前面摆几个哭嚎的娃娃,不怕那些个游侠不上钩。” 他们笑着,推杯换盏,有个瘦高个打算出去解手,一推开门,门外天空上走过闷雷,炸开一道雷霆,光影下,门外站着一名身高接近八尺的男子,极其雄壮。 唐朝有大尺,小尺,说起身高的时候,是用小尺。 周衍算过,沈沧溟八尺左右身高,按照他熟悉的尺寸,大概裸高一米九六,如果浑身披挂山文甲,踏着厚底战靴,兜鍪,全高会直接突破两米三,冰冷的目光垂下。 一股煞气扑打在脸上,那瘦高汉子自诩狠厉,早在天下乱之前就已横行乡里,杀过了十二三条性命,杀人不眨眼,但是在面对这高出自己一个头还多的男人面前,恐惧地说不出话。 里面的人笑着喊:“怎么了?老六,哈哈哈,不要在门口尿啊。” “磕碜!” 里面众人看到,那瘦高男子僵硬转头。 那张素来狞笑着的脸抽动着,一双眼睛凸出来,眼泪控制不住流下来,里面的笑声一下凝固了,然后他们看着阴影中有人缓步走出来。 蜷曲的黑发,胡子拉碴的脸庞,一只眼睛冰冷,单手提着那瘦高男子的头颅,后者双脚离地,像是被猛虎咬住要害的兔子,动弹不得。 “什么?!!” “点子扎手!” 这些山匪的核心惊怒,为首那大汉直接掀了桌子,抽出一把长枪,光头巨汉拿出两把宣斧头,抡圆了朝着沈沧溟砍过来,这里一下喧哗吵闹。 沈沧溟面无表情,将那瘦高个子扔出去。 那男人被斧头拦腰斩断,惨叫着嚎叫起来,斧头失了准头,长枪盘旋着已杀到,沈沧溟手中横刀劈砍,从枪头直接将这把长枪劈开,横刀劈到那匪首的脸前,镶嵌进脸颊里。 “大哥!!!”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光头大汉抡圆斧头砍来。 沈沧溟曲肘猛地后撤寸击。 光头后背脊椎骨猛地突出,已被震断,双眼瞪大,嘴巴里面粘稠的黑血流出,瘫倒在地,沈沧溟一脚前踹,那匪首直接半跪在地,头颅低垂。 沈沧溟握住刀柄。 啪!!! 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被打在沈沧溟的肩膀上,直接震碎。 沈沧溟不回头,握拳,抡臂横扫。 拳面砸在出手偷袭的武者脸上,后者的脸颊迅速抖动变形,牙齿飞出去,整个人砸在墙壁上,眼见不活,沈沧溟握着刀柄,一脚踩住那匪首肩膀,缓缓把刀抽出。 刀锋犹如铁锯,喜欢折磨人取乐的匪首痛得咽气。 只是短暂呼吸,沈沧溟将这个贼匪窝里的狠厉高手都杀了,然后确定了,剩下的那些小头目,普通的山贼,会给周衍压力,却不足以威胁性命。 他去找到了山贼绑了的这些人那里,把他们解绑,然后让他们躲藏起来,先不要下山。 一个似是读过几年书的女人道: “大侠你不救我们下去吗?” 沈沧溟道:“再过两个时辰,会有一个少年郎,他会握着刀,来这里把贼匪打败,把你们救下去。” 那女子愣住,打量着沈沧溟,道: “敢问,为什么是他呢?” 沈沧溟随手一震,横刀上的脏血洒落在地上,冷硬的男人转身,背影高大,他单手握着横刀,刀锋抵着刀鞘,缓缓入刀,眼前却恍惚想到了年少的时候。 在边军里,老兵们会偷偷先把蛮子的阵地清一遍,然后让新兵去,去之前要故意说得很可怕,让他们之前害怕得要死,让他们最后害怕得烦了,踏过恐惧,在战斗的时候,拼尽全力。 然后再欢庆自己的胜利。 年少时候的第一次胜利,会永远激励着他们,即便是在穷途末路的时候,仍有最后一股火,那是最初胜利的意义,也是战友们代代传递的火焰。 嘿,小子,做得不错嘛! 压力的逼迫,实战的惊险,以及,必要的胜利。 刀锋入鞘,刀柄撞击发出的脆响混合着刀锋的余音。 “因为他还年少。” 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只是在心里面想着。 “少年郎,就应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不能输。” “至少,不能是这一次输。” 周衍苏醒的时候,阳光落在少年的眼角,懒洋洋的,他猛地翻身坐起,看到沈沧溟靠坐着旁边的树睡着,怀中抱着那柄横刀,呼吸平缓。 周衍小心翼翼起来,去洗了把脸,然后做了一碗粥。 沈沧溟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刀锋破空的声音,看过去,周衍正在练刀,一丝不苟,刀锋破空的声音已经变得有自己的节奏。 少年腰间挂着那一根琴弦,当做了个挂件,在风里面,伴随着周衍的刀鸣声,发出高低错落的琴音。 沈沧溟看着那一碗粥,看到黑马在吃豆饼。 他按着刀,后仰着头,靠着那树干,即便是这样的飘零之身,却莫名地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他放下刀,端起来温暖的肉粥,慢慢啜饮着,想着。 真是,奢侈啊…… 沈沧溟声音沉肃,道:“准备上,我不会出手。”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成败,都是自己。” 周衍用力点头,他踏上了双翠峰的山寨,寨子的贼匪们睡了一觉,还不知道自己的底牌们被全端了的事情,见一少年过来,只觉得又来了好货,一个个的呼喊着,冲上前去。 周衍呼出一口气,握住了刀。 刀锋出鞘。 (本章完) 第21章 蜕变! 第21章 蜕变! “哈哈哈,小子,来这里找死是吧?!” 脚步声急促,踏在地面上,炸开尘土。 为首的山贼朝着周衍扑过来,那是个比起周衍壮实太多了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肩膀宽阔,手里握着一把厚背刀,抡圆了朝着周衍砍过来。 周衍握着刀。 下意识已经并指,就要将【业火饥焰】打出去。 但是他顿住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是为什么,是为了磨砺刀法,如果用了法术,就算是沈沧溟不知道,他自己也明白,这就只是在投机取巧罢了。 人无法欺骗的就只有自己。 “骗人可以,不要把自己也骗了。” “这还要怂吗?” 他微微的,小幅度地吸了口气,直面自己内心真正隐秘软弱的地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法术和直面白刃战的恐惧之中,迟疑了不过一个呼吸。 他握紧了刀,朝着前面冲过去。 对面的汉子握着刀砍过来。 刀锋破空的声音有些刺耳。 周衍只感觉身体下意识绷紧了,这和在饿鬼窝里面的偷袭不一样,和打群架不同,面对着刀子,是个人都有躲避的本能。 而练刀时对刀娴熟的感觉,则让他有想要把刀抬起,进行防御的冲动。 周衍看着对面男子眼里的血丝,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想到了那王春,想到了坊市,但是比起王春,更冷酷的声音这才显露出来,是裴玄豹的眼神,‘原是白身’四个字,还有那一道惨白的刀气。 重重杂念,犹如野火,焚烧在脑海里。 生物的本能,刀客的防御冲动。 周衍一咬牙。 他撞碎这些纷乱的念头,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迎着刀锋,踏前一步! 啪! 这样厮杀中,最简单的一步,就把过往的安逸踏碎了,一股惨烈肃杀的,刀客的气息升起了,沈沧溟的眼里有一丝涟漪。 他知道,蜕变其实已经完成了。 刀和剑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豪勇。 一个全副武装的具装骑兵,对着敌人挥舞陌刀的勇气,不会比一个百姓握着锄头,保护自己田地的勇气更为高贵,在边军的眼里,双方的勇气值得享有同样的尊敬。 直面自己的恐惧,对强敌挥刃,即是勇。 周衍就像是之前训练的那样,刀锋撕裂空气,猛然横斩。 “斩!!!” 刀锋凌厉,这一次横斩发力极好,对面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个寻常的少年竟然有这么狠厉的刀法,措手不及地时候后撤,沈沧溟死死盯着这一场交手,心中想着,就是这样。 ‘用一招撕开口子,然后用稳定的刀法循环来扩大优势。’ ‘不要怕,往前半步。’ 他没有开口,在这样的专注战斗里开口,会打乱周衍自己的节奏,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心里面却下意识地浮现出最佳的处理方法。 周衍踏前一步! 沈沧溟心中想着:‘举刀重劈!’ 周衍手中刀抬起,重重劈下,对手刚刚临时变招,本来回防的招式就是迟缓的,这一下被重劈,更是失去了对刀的掌控,刀的重心偏移,这汉子的空门大开。 周衍吐息,他有本能的战斗直觉,看着对面刀锋偏移,没有按照训练的时候,劈斩循环的练法,而是再度重劈,衔接踏步强占对方空间。 才过三五招,对面那山贼汉子握不住刀,手里的刀脱手,在这瞬间,沈沧溟对周衍的训练让他根本没有思考和迟疑的空隙,握刀,重劈。 那把被沈沧溟磨砺修整过很多次的刀用刃口砍入对方的肩膀,在接触的瞬间,周衍的肌肉筋骨力量都爆发,刀锋刺入皮肤,肌肉,然后瞬间滑擦斩下! “啊啊啊!!” 短促的惨叫声音。 爆发性的动作之后,鲜血洒在周衍的肩膀上,还有脸上,呼吸粗重。 沈沧溟的手握着刀柄,以防周衍出现第一次对人动刀的不适应导致出现的破绽。 其他山贼也扑上来。 周衍抬头,吸气。 冲上来的山贼把视线,光影都遮掩起来了。 沈沧溟手指抵着刀柄,横刀吐出一寸刃光,他催动战马。 刀鸣的声音大作! 横斩的弧光撕裂前方,也让沈沧溟的动作一顿。 周衍腰间的琴弦挂件声音低沉,然后伴随着少年动作骤然转急,变得凌厉,阳光下泛着微冷的,钢铁的光芒,刀锋撕扯前方,占据优势。 扑来的山贼鲜血瞬间流出,惨叫着落地。 周衍肩膀压低,撞击前方,用被自己斩得大出血的山贼当做盾牌挡刀。 无关迟疑,无关软弱。 在周衍踏上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怜悯不属于这些人。 迟疑的情绪不会出现在他的心里面。 胆怯,迟疑,应该在上山前就解决掉,上山后还有这样的情绪,未免太过于儿戏了。 周衍的刀法逐渐展开,步步往前,在施展开刀法,占据了初步的优势之后,武者心中会立刻出现自信,自信会伴随着血腥味道和刀剑的碰撞不断激昂起来。 <iframe class=“game-frame“ scrolling=“false“ src=“https:///game/gameads.html?count=5&isday=1“ style=“width: 100%; overflow: hidden; display: block; margin: 0px auto; border: none; position: relative; z-index: 1; background: transparent; height: 550px;“></iframe> 这个状态下,武者会爆发出比起往常更强的力量。 但是很快的,周衍负伤了。 周衍负伤之后,沈沧溟的坐骑明显感觉到主人绷紧的精神,战马晃了晃头,看到在受伤之后,周衍先是疼的龇牙咧嘴,然后似乎就暴怒起来了。 好像是当意识到自己渴望的无伤速通失败之后。 直接不再有半分保留。 招式逐渐变得更加大开大合,也更重更快。 以饿鬼之力,吞噬大量肉类,再加上边军的桩功迅速提升体魄,周衍的力量本身已经超过普通成年人,再加上沈沧溟只教导他两招刀法,在使用这两招刀法的时候,堪比熟练刀客。 那帮匪徒很快得意识到这家伙只会两招。 然后他们又明白了一点。 他们大概率熬不过这横斩竖劈的两下子。 看着倒在这半大小子脚下的那几个兄弟们,最后的匪徒心都在颤抖,他们可没有正规军的战意,看到这猛人,心态都已经开始崩溃,转身嚎叫着去找老大。 推开门看到老大们死得更惨。 几个山贼的脸色都白了,想走,却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的时候,看到那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的少年郎,单手握着一把刀走过来,袖子上,衣服上有很多血痕,刀上还在不断往下滴血。 那少年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手掌在微微抖动着。 但是这种似乎并不是恐惧,而是某些人进入战斗状态时候的兴奋,在这个情况下,出手会比平时更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周衍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那种淬炼过的,像是刀锋一样的煞气,几乎要让这几个贼匪窒息。 “找到你们了。” 周衍抬起刀,左手握着刀柄的一部分,右手握住下一部分,呼吸吐纳,浑身筋骨气血都凝聚,似乎在思考是横斩还是重劈。 当! 一声脆响。 前面的匪徒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响成了一片。 然后慢慢往前屈,啪地跪在地上,呢喃道:“爷……” 另一个匪徒则疯狂磕头,哐哐哐哐哐。 把脑袋磕出残影。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 周衍的动作一滞。 结束了…… 沈沧溟松开了握着的横刀。 远超预期! 周衍的表现已经超过绝大多数边军初次上战场。 沈沧溟徐徐呼出一口气。 这个曾经在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男人,发现自己的鬓角竟然有点被汗水打湿了,他只是看着周衍亲自历练,却比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精神还要绷得更紧。 驱动战马前行,为周衍收尾,防止出现没有处理好首尾的情况,有个家伙出血好像不轻,却还偷偷打算往外摸出去,被大黑马踹了一脚,直接昏死过去。 沈沧溟看到周衍把几个匪徒绑了。 看到他的衣服渗出血来,周衍直到这个时候,那种战斗时候的高度紧绷和兴奋的感觉过去了,才感觉到疼,脸都抽了抽,除去了疼,还有一种极端剧烈的脱力感。 有种类似力气活做多了之后,手臂不自觉的抽动。 实战,是一种极端耗费体力的活动。 而新手在极端兴奋状态下,往往会超负荷爆发力量,不懂得节省体力,在胜了之后,身体会进入这种疲惫状态。 他呼吸了下,从大黑马背着的包裹里面翻找出了两个杂粮窝窝头往嘴巴里面塞,卡擦卡擦就吃完了,这个时候才开启饿鬼玉符,借助饿鬼之力,迅速把食物消化掉。 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过。 消耗的体力迅速恢复,伤口的疼痛感衰减。 只是还有些饿。 周衍舔了舔嘴唇,盯着大黑马的口粮豆渣饼,大黑马耳朵动了动,敏锐察觉到这家伙的不怀好意,于是侧了个身,用屁股把那家伙给挤出去。 周衍道:“又没吃你的。” 大黑马不客气地打了个响鼻,白眼了他一顿。 似乎在说,只是现在没吃。 周衍咽了口唾沫,只好继续翻找有没有什么剩下的吃的,看到沈沧溟,道:“沈叔……”沈沧溟的左手按在周衍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冷毅沉肃的男子声音缓和: “做的好。” 周衍咧嘴一笑:“嘿,沈叔你也会夸人啊。” 沈沧溟按了一下他的头,确定了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让周衍伸出手,从后腰拿出早准备好的药,给周衍伤口上好伤,道:“赢了之后,要搜战利品。” “去搜搜看这些山贼的库藏。” “以及……”沈沧溟顿了顿,面不改色道: “救人。” (本章完) 第22章 知我侠义 第22章 知我侠义 江怀音一整宿都没有睡。 途中醒了好几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被山贼们抓来了的百姓也都脸色苍白,但是眼底也透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一个断臂的侠客救了他们。 然后让他们等一等,说是之后会有人来。 真的会有人来吗? 那时候江怀音问那男子,说为什么要等,为什么是那个少年,那个男人没有说什么,这让江怀音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真的,还能从这地方出去吗?可出去,出去…… 出去又要做什么呢? 江怀音有些恍惚,岩石上凝聚的冷露落在脖子里,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知道自己又想到了过去。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像是个梦一样。 她是个乐师。 是玄宗三千梨园弟子之一,主弹箜篌。 这里是秦岭附近,距离长安城不算是太远。 前些年大乱的时候,明皇夜走皇宫,她们都被抛弃了,醒过来才发现不对,慌慌张张,跟着大家一起跑,却给贼匪给抓了。 如果不是她懂一点梨园子弟的易容手段,把脸上身上都画了浓疮,早就难以幸免,可这样恐怕也撑不了太久,本来觉得为自己肯定必死,却没想到有峰回路转。 等待着的安静当中。 旁边有个脸上有皱纹的老太太低声道: “江姑娘,你说,这一次咱们能出去吗?” 江怀音心里害怕,茫然,却勉强挤出微笑,安慰道: “嗯,一定的。” 她轻声道:“你不是还想要出去看看你的孙子吗?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一切都会好的。”那老太太点了点头,眼底有希望,也有害怕这希望只是一层泡沫的恐惧感。 江怀音呼出一口气。 她说是这样说,其实心里面很茫然,她还能去哪里呢?长安城沦陷,她只有一身乐术,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有手有脚,总可以找到一口吃的。 那个独臂男子所说的少年郎,又是谁? 是一声脆响惊醒了江怀音,她看到这地方的门晃动,心里一下紧绷,害怕出了什么事情,她把被劫掠来的孩子保护在后面,手里抓着一根磨尖了的簪子,顶在前面,脸色苍白,手指都在用力。 如果是有贼过来,就拼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想着,在这个隐蔽的地方,黑洞洞的,一把刀从门口劈进来,收回刀的时候,阳光从裂隙里面照进来了,一只眼睛凑近来,然后有少年郎的声音传来:“里面有人!” “里面的人,请往后面退一下,有什么遮掩的东西,就藏在那些东西后面,这门,啧,这门怎么锁得这么严实?” 江怀音听到少年有些恼火的声音,她意识到这是援军,想要说,其实是屋子里面反锁住了,还堆了一堆东西,所以才很难打开的,可这一松了口气,反倒是有些没力气,手脚发软。 那少年收了刀,江怀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那少年的声音道:“算了,不开了,直接破门。” “请退后,不要动。” “三。” “二。” “一。” 江怀音不解。 她的疑惑被沉闷的破空声音打破了。 轰的一声,一把斧头就这样镶进了进来,斧头被抽回去,裂隙被扩大,江怀音,还有这些被贼匪劫来的百姓恍惚着,就好像,这几年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也被一下,一下地劈开。 光透进来,黑暗碎裂,最后一个穿着褐色衣裳,身上带着血的少年一脚踹开大门。 阳光,尘土,还有微风都翻卷着进来了。 少年把手中的斧头扔下,江怀音想着往日听说的侠客故事,这个时候的侠客们,一般都会说在下某某某,谁谁谁的弟子门人,诸位受苦。 可那少年只是半蹲下来,一边用布缠绕手掌,掰开门上的豁口,扩大出口,一边认真问: “有人受伤了吗?”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营养不良的孩子,那些老人,嘴角扯了扯,是那种安抚别人的微笑,但是在江怀音的眼睛里面,却有点像是悲伤,安静了下,周衍道: “我有药。” “老人孩子先出来,伤病舒缓,不要立刻起身。” “不要乱,不要着急。” “身体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告诉我。” 他就像是以前一次次的那样,然后,完全出乎于本能,就好像背后还有那一面红色的旗帜一样,道: “请相信我。” ……………… 周衍把人都救出来了。 他用作为支援搜救队学会的急救法帮一些人包扎过伤口,然后找到了贼匪的大锅,然后把粮食,肉都放进去熬粥,不会太油腻,不会太稠,目的是为了补充营养。 然后找了纸笔,清点人数,来历。 这种秩序感,让人们下意识跟着他的安排和节奏,没有什么乱事,周衍把一位老人从里面背出来,然后小心放在旁边的石头上,确定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肌肉衰退。 一切都很安静,这十几个被救出来的人,也都没有说什么,这种安静压抑的氛围里面,周衍搬出来许多的碗,然后用大木桶挑水过来,把这些碗筷都冲刷干净。 呼…… 周衍活动了下肩膀,咧了咧嘴。 为什么没有洗洁精。 这帮混球贼匪,妈的这碗怎么这么难刷? 周衍废了很大的劲儿,把碗筷洗干净,盛好粥,然后把肉粥递给他们。 他们木着接过来肉粥,然后慢慢啜饮,第一口没什么的,但是粥落到肚子里面,暖呼呼的感觉散开到手脚的地方,烫到嘴了也好,有些太稀了也好,后来,慢慢的,不知道怎么的,鼻子开始发酸,眼睛看到的东西就变得模糊起来了。 眼泪掉到碗里面,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有低声哭泣的声响起来了,哭声慢慢变大,哪怕是江怀音,也控制不住自己,大哭。 好像要把这几年的情绪都倾泻出来一样。 身子颤抖,几乎控制不住,呼吸喘息,上气不住下气,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了刀的声音,然后下意识看过去,看到那边的少年郎盘膝坐着。 他抬起头,轻声道:“粥要凉了。” 过去的已经过去,崭新的可能性在前面展开来了。 而在这些人在很久很久以后,回忆自己的过去,这个全新可能刚开始的契机,只是这一碗粥罢了,是整个人间最简单的饭菜,一碗水,一些粗糙的米粒,一些时间,一点耐心。 是孩子都会做的最简单的饭。 也是一片红尘,一餐饱饭,是好好生活下去的希望。 周衍安抚了这些人。 他稳定住他们的情绪,独自抱着刀到了后面。 然后抡起刀鞘把那帮投降的贼匪又揍了一顿。 打得对面鼻青脸肿。 痛快了! 沈沧溟眼底的痛苦更真切,但是他藏起来了,周衍和沈沧溟问了这些匪徒,找到了匪首们藏东西的东西,找到了一大堆的钱,粮食,衣服,首饰。 周衍看着这些东西,想了很久,道:“沈叔。” 沈沧溟:“嗯。” 周衍道:“我想物归原主。” 他在说话之前是在迟疑挣扎,说话之后,不再迟疑。 沈沧溟点了点头。 周衍清点了所有的东西,把首饰之类的个人物件,全部物归原主,实在是无主的东西则暂且留下,铜钱分开,根据之前清点过的每个人的来历,路途,分下去当盘缠。 有人问道:“少侠你不留一些吗?” 周衍道:“这帮家伙的兵器挺值钱的,还有一些马匹什么的,况且都是悬赏的凶徒,本身也值钱。” “可是……” 周衍轻声道:“虽然我没有这样的资格说话,但是。” “就当是这世道欠你们的。” 众人恢复了精神,千恩万谢地谢过了,周衍找了驴车,让他们坐在车上,然后下了这山,下山之后,告诉他们现在的大概局势,江怀音的眼底有一丝丝变化和涟漪。 到了第一个镇子的时候,就有一批在这镇子的百姓离开了这小小的队伍,江怀音也告辞,她道:“这一次被恩公所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她的声音顿了顿,道:“两位恩公。” 周衍道:“在下,周衍。” “这是我大叔,沈……” 沈沧溟按住他肩膀,摇了摇头,看着江怀音,嗓音低沉,道:“只是天下无名人,没有必要问得清楚。” 江怀音点头。 江怀音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子离开了,目送他们远去,深深行了一礼,一直到他们走入了人群当中,这才深深吸了口气,眼底里,重新有了一丝光彩。 官军已经收复了长安城。 圣人陛下不日回来,她一身所学,那乐曲技艺,终归还是有可以发挥的地方,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在这些年里面努力活下来,已经变得粗糙了起来。 但是她的经验还在,她那十几年二十年训练的技艺还在。 哪怕在那样的地方,她也还没有放弃乐理。 没有放弃自己。 “周衍吗……” “谢谢你的粥,这世上,果然还有侠客的。” 她眼里那少年的一柄刀,是武,那一碗粥,是侠。 她找到了官府,表明身份后,被送到了长安城。 又等待几天时间,终于有音信了。 尚书省礼部行太常寺牒—— 【梨园弟子江氏女怀音者,隶法部箜篌坊,持金粟箜篌弦轴为验,兼通《霓裳》指法,辨其声容无讹,复其乐籍】 【赐梨园都知职,秩同太乐丞,专掌法曲传习】 【许募流散乐工五十人,重建法部】 【分隶广平王元帅府乐营,暂承郡主教习】 江怀音呼出一口气,知道自己回来对了,秩序重建的时候,最先回归的乐师,会有机会,她回忆那位郡主,自语道: “广平王府二郡主。” “李知微。” (本章完) 第23章 侠名 第23章 侠名 大约是在刚刚和江怀音分别之后,周衍和沈沧溟一边朝着接了悬赏的城镇去,一边沿途把百姓送到他们熟悉的,或者至少是有熟人的城镇。 大乱才刚刚平定,百姓家里面没有很丰厚的东西,但是都拿出些谢礼给周衍和沈沧溟,周衍婉拒了其他的,但是留下来了一些吃的食物和必需品。 在经历过一次血战的胜利之后,周衍的刀法像是突破了一个无形的障壁,进入了飞速的提升期,沿途发现有什么山贼,强盗的时候,都是交给周衍处理。 周衍身上的绷带又多了些。 但是他的对手却比他更倒霉。 一次次的实战淬炼,周衍的刀法总算纯熟,又因为在山贼窝里面收获了一匹马,沈沧溟决定教他骑术,只是一开始骑的时候,不去骑那匹黄马,而是骑沈沧溟的战马。 “这样学会之后,再骑普通的马匹就会顺手。” 周衍兴致勃勃,他把刀放下,翻身上马,大黑马打了个响鼻,周衍道:“驾!驾!”大黑马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这个臭小子好吵耳朵,忽然一个腾起,急停一甩。 周衍惨叫一声飞出去,落到草丛里面,把自己拔出来,脸上都是蒲公英,那大黑马打了个响鼻,热气喷他一脸,像是在嘲笑。 周衍咬牙切齿,说话呼吸的时候,蒲公英乱飞,道: “等着,大黑!” 大黑马看着他怎么威胁自己。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严肃道: “我今天晚上,就把你的豆饼都吃了!” !!!! 大黑马一下惊慌起来,微微晃动耳朵,前蹄踩踏在地上,想要踹这家伙一下又不敢,一边前蹄快速踩踏地面,一边叫唤着,转头看着那边坐在石头上的沈沧溟。 沈沧溟道:“他又不会真吃。” 大黑马叫得更委屈了。 周衍拍了拍屁股,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去掏豆饼。 沈沧溟低着头,手指抚摸膝盖上放着的东西,那是一张弓,不算是多精良,和边军的硬弓不能比,是从双翠峰寨子里搜出来的,他拂过弓弦,弓弦微微的嗡鸣声音,像是鸟在振翅。 他有种恍惚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他记得,自己年少握弓,十六岁的时候,就骑乘烈马,手挽烈弓,去和吐蕃最悍勇的游骑手对射,二十六年过来,一身弓射之术炉火纯青。 吐蕃代表着精锐的【桂骑射】,突厥的【射雕者】,【附离】,突施骑的【阿布·穆扎衣】,意即狂奔的公牛,这些天下异族顶尖的弓骑兵,他都打过交道。 他还记得握弓的方法,但是他握住弓身,只有陌生。 那二十六年,不知道多少箭矢,多少厮杀,多少生死之间掌握的,真正的弓术,已经消失了,化作一片空白,那不是没有学习过弓术的人,对于弓术的毫不了解的状态。 而是一种空洞,像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永久剥离,像是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上的时候,闭着的那只眼睛所感觉到的,纯粹的虚无。 但是,在这样的空洞和绝望里,还有新的希望。 笑声传来。 他抬起头,看到那边,少年坐在马背上,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垂下了豆饼,像是钓鱼一样,钓在大黑马前面,所以那战马终于还是被勾住了,想要吃到豆饼,带着少年往前走。 就是走得歪歪扭扭的。 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一人一马的影子扭成麻。 “左边左边,啊对对对!” “不对,不对!” “卧槽,大黑前面是河啊,草!!!” 噗通的一声大响,战马撞入河流,水激荡,心满意足地咬到豆饼,少年郎紧紧拉住缰绳,腰间琴弦垂落水流,被只鱼一口咬住。 沈沧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温柔,嘴角带着微笑。 “周衍。” 他说:“今日开始,我教你弓术。” 沈沧溟虽然忘记了真正的弓术,但是他还记得,如何去训练一个新兵的射艺,他开始慢慢教导周衍射艺。 大唐李卫公兵法,所谓悍勇武者,当是骑射无双。 好几天之后,周衍终于勉强可以驾驭了大黑,然后再去骑那一匹黄马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很简单,而后迅速地掌握了骑术,射术则很难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绑着那些贼匪,回到了接下悬赏的城镇里面,这一路上行侠仗义,周衍的名声渐渐传开,这里也知道了周衍把双翠峰的寨子一锅端了的事情。 捕贼官早早等待着他,清点了山贼数量,以及他们的兵器,给周衍确定悬赏的金额,但是在收缴一把刀的时候,捕贼官愣住了,他拿起刀,几次三番地看了看,最后很复杂地道: “这是,长安守军的佩刀。” “上面有刻铭。” 捕贼官慨然叹息,他知道当年陛下入蜀的时候,带了一部分精锐的士兵离开,其中越往蜀地走,人就越少,有很多士兵变成了逃兵。 这些人里,有的回到了故乡,有的则屈服于欲望,成了山贼强盗,这一把横刀的锋芒犹烈,上面多有血腥的味道,不知道,到底是逃兵成了贼,还是逃兵被杀,横刀被夺走。 也不知道那个贼匪用的是什么兵器。 如果能娴熟使用长柄战枪,那么…… 但是都不重要了。 捕贼官只是擦拭这一把横刀,郑重地将这或许经历过挣扎,或许是欲望压过职责感的见证,收了起来,对周衍一礼,道:“多谢少侠,解决了这些贼匪,赏金八十贯。”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 捕贼官注意到了周衍腰间的那把刀,善意提醒,道: “如今官军收复长安,广平王元帅麾下,朔方军郭将军下令,搜剿叛军朋党,对于持刀的人,需要严查真身,下发佩刀牒,没有文书,就禁止佩刀。” “哪怕是横刀也不行。” “还请郎君把户籍文书,过所给我看看。” 周衍面不改色,把沈沧溟准备的东西拿出来给对面看,周衍这一次救了很多人,在这一带已经稍微有了点名声,捕贼官也有好感,道:“京兆府万年县长乐镇人,周衍。” “十五岁,面白无须,身形匀称。” “好,郎君收好。” 捕贼官很利索的给周衍办好文书,牒,其实就是个木牌子,写下了周衍的名字,籍贯,只是让周衍把刀放在桌子上登记的时候,捕贼官皱了皱眉: “郎君这刀,是私铸的,刀具上没有刻铭。” 百姓可以购买横刀护身。 但是,每一把横刀都有刻铭,记录这把刀铸造的地方,工匠,监造,购买的时候,买家,铁铺,武库也要留下记录,一式三份。 周衍这把刀,是从饿鬼那里搞来的,完全没有什么铭刻。 是私铸的兵器。 这事情可大可小,那捕贼官皱了皱眉,可看到周衍面容白净,看上去出身优渥,又想到了,长乐镇在长安东郊,距离延兴门不过二十里路,是被波及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老少被叛军,溃军,逃兵们践踏,多有死伤。 这少年郎的模样,应该也是遭了什么灾,才不得不握着刀来寻个日子吧,想到这里,又想到这少年郎救了很多人,杀了贼匪,把长安守军的横刀送回,脸上的神色宽和。 提醒道:“郎君,这把刀可不要乱用了,再说,这刀也不大好使了,你瞧。” 他指了指周衍的刀。 这把刀本来质量就不好,练刀的时候还好,经历过对砍,实战,刀刃上出现了坑坑洼洼的痕迹,本身重心也出现偏移,这本就该要换掉了。 捕贼官道: “本来需要里正证明清白,持【坊里清白帖】,来我这里办【械备牒】,但是少侠所作所为,无愧我大唐豪烈,既然过所,证明都有,我就将这【械备牒】给你。” “你拿着这东西,就和寻常百姓不一样了;能去买横刀,障刀,皮甲背心,弓,箭,盾,短矛这些东西,当然也和府兵一样,你买的这些武备器械,得要登记一下。” “甲胄、弩、长矛,槊,是禁兵,至于陌刀更是国家重器,还是要和郎君一说。” 他拿出两个木牌子给周衍,一个是可以去买刀的械备牒,一个是佩刀许可,捕贼官还专门提醒道:“另外,郎君,新的律令下来,唯有官授械造凭的地方,可以买刀。” 周衍道谢,捕贼官道:“郎君客气。” 他脸上笑意收敛,叉手深深一礼: “是我等谢郎君。” “谢郎君侠义。” 周衍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旁边悬赏告示,忽而想到了离开前的事,道:“对了,还要打听个事情,我离开这里之前,这边有个找他妻子的男人,张守田,他怎么样了?” 捕贼官愣了下,然后回答道: “他?” “他死了。” (本章完) 第24章 还钱来 第24章 还钱来! 死了?! 周衍愣住,想到那个在绝望里,最后抓住了一丝丝希望的男人,详细询问捕贼官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捕贼官也不知道具体,只是凭着听来的消息,把事情大略和周衍讲述了一遍。 周衍告辞之后立刻赶往城镇北边。 脑海里想着刚刚捕贼官的描述,在他离开之后,张守田是燃起了一丝丝活命的希望的,他整理了衣裳,洗了把脸,一家家地去问,去求。 最后在一支商队里找到了零散工作,赚了一点点钱,打算顺着逐渐恢复的商路回到故乡。 他买下了来年播种用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包裹里。 他给人抄写书信,给人洗碗端碗。 只是后来,在收拾包裹的时候,他发现那些铜钱里沾着血,那个商队里,有个商人走南闯北,经历过很多的危险,说这铜钱像是妖怪们会用的,之前还听说,有个女人去寻找了妖怪坊市。 说是要卖掉自己的肉。 恰好卖掉了三千钱。 张守田忽然就疯了。 不,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忽然清醒了,他哭嚎了好几天,哭不动了,冷静下来了,对这段时间被他烦恼过的百姓道谢,然后离开了那位已经答应带他回家的胡商。 去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用绳子上吊了。 是前两天才被路过的人发现的。 周衍急奔而出,先和在镇外等待自己的沈沧溟汇合说了这事情,然后独身赶赴义社。 沈叔最近不进城镇,周衍大概猜到缘由,并不问。 那一身重甲,这乱世荒唐。 大唐时期,有民间互助组织叫做是义社。 敦煌文书里写着,【所置义聚,备凝凶祸,相共助诚,益期赈济急难】,张守田就被短暂收敛在这里,周衍和义社的人说了,见到了张守田的尸体。 义社的年轻人有些不高兴,道:“你是这家伙的熟人?如果是的话,就把他这几天在咱们这儿呆着的钱给结清,然后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这尸体都快臭了。” 那年轻人一边扇鼻子的风,一边满脸嫌恶地走了。 周衍道歉。 等到那年轻人走远了,周衍看着死去的男人,安静了很久,叹了口气,道:“……本来以为,可以让你活下去,但是,就差一点。” 他伸出手,想要把张守田的眼睛闭合起来,但是闭不住,这时注意到,男人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把张守田怀里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封信。 是白色的布,上面用血写了一篇文字。 字写得很端正。 “是周郎君吧,我想,如果有人能回来看我,一定只有你了,郎君是好心人,想要让我活下来,所以编了一个很好听的故事,我差一点就信了啊。” “我告诉自己,他们会回家的,所以我很努力去做工,想要挣点钱回去,每天把自己累得受不了才睡过去,可是后来,我知道了真相。” “女儿没了,儿子没了,现在连妻子都没有了。” “之前我想着努力撑下去,想着无论如何,还能有家,可现在安定了,我没有家了” “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 “郎君,我那妻子去把自己卖掉肉之后没有几天,官军就慢慢恢复了周围的秩序,城镇也在恢复了,你说我们要是撑下来,她是不是不用死啊,可是为什么就差这么几天呢?” “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吗?是上天在惩罚我们吧。” “那三千钱,我没有动,如果郎君愿意的话,拿着这些钱,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一碗粥吧,我们那时候如果有一碗粥的话,也许能多走一走。” “如果郎君觉得太麻烦,自己拿了也好。” “我之前打散工,勉勉强强挣了些钱,这点钱我想着,应该差不多,可以还给郎君那一碗面。” “还剩下一点的话,请郎君喝酒。” “也请郎君不要迁怒那个商人,你也好,他也好,都是好人的。” 最后是很郑重的字。 “张守田,携妻杨小梅,子张锦程,女张巧儿。” “叩首,拜谢。” 好几天之前,张守田写好了这一封信,然后走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摘下了胳膊上给孩子们守灵的白布,然后,做好了一根绳索,挂到树上,他只是想着守着田,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样子? 我们不是有英明伟大的圣人君王吗? 张守田把自己的脖子放在守灵布上面,布料粗糙,像是以前他劳作回来,女儿和儿子用小手摸他下巴上的胡须的触感,张守田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我,回家了…… 撕拉—— 但是,那守灵布却从中间裂开来了,张守田跌在地上,痛的喉咙干涩,可是看到那垂下的守灵布,那守灵布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孩子们的手掌,就好像孩子不要他回来,不要死一样。 他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痛苦,哭泣起来。 他哭得那样凄厉,哭得那么痛苦,这个只读过了几年书的男人颤抖着把守灵布收起来,拿出了麻绳,再一次坚定地再度缠绕在树上,仰着头,双眼都是血丝,流出泪来都沾着血。 他死了。 他挂在那里,风吹动身躯,像是为什么守灵。 最后才被发现,周衍收好了信,目光扫过,没有发现张守田的包裹。 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握着刀,大步走出去。 王二郎正在外面煮汤饼吃,看到那少年佩刀出来,不耐烦道:“看了吗?他在这儿呆了好些天,把钱结了吧,然后该怎么处理咱们说一下,是要火化还是要葬在咱们这儿?” “提前说一声,这钱不是大风吹的,咱也得收钱。” 周衍道:“说的是,钱,不会少你的;只是我想要问一句,我这个朋友的包裹呢?” 王二郎一滞,眼皮下意识眨了下,瞳孔朝着斜下方去: “什么包裹,我不知道。” 周衍拿着血书:“他留了信,不信的话,就去报官。” 王二郎叫道:“你,你这外地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咱们好心好意把你那朋友给收敛了,你不给钱,还要再咱们这儿找茬,你是不是想要敲诈,来人啊,来人!” “有人碰瓷,有人……” 铮的一声刀鸣,那把饿鬼刀直接出鞘一寸。 周衍右手倒扣着刀,直接压着王二郎的脖子,砰的一声闷响,王二郎直接被他压在灶台旁边,巨大的力气压得王二郎动弹不得,少年的眸子黑白分明,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那种煞气让王二郎的胆都在发抖。 周衍道:“我说,包袱呢?!” 王二郎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是义社管钱财的林荣轩拿了去。” “他,他用了的,我不知道。” “我就是个打杂的小厮。” 周衍呼出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虽然生气,但是他现在还可以压制住那种生气,知道这个年轻人照顾遗体,有怨言是正常的,他收了刀,问道:“那么,他在哪里,把钱藏起来了吗?” 王二郎的脸色微白。 他只用的一个字,就让周衍心中的怒火彻底地炸开来了。 王二郎结结巴巴道:“赌……” “赌了。” ?!!! 周衍腰间的琴弦晃动的声音清脆,就像是少年郎脑海里面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个瞬间绷断了,先卖女,再卖儿,再自卖血肉,换得三千血肉钱。 赌了? 周衍问了赌坊所在,王二郎脸色惨白,本来以为这少年郎要出刀,下一个脚步声直接炸开。 周衍握着刀奔出去,然后翻腾上马。 马匹嘶鸣,这一次的周衍,没有了新手骑马的怯懦,纵马奔腾如雷霆,在那暗赌的赌坊里面,点着了好几盏灯,灯还亮着,却莫名昏沉。 林荣轩赌了三天三夜。 他眼睛都有血丝,死死盯着赌桌,心里面喊着,开大,开大,他已经输了好些钱,不得已,动了点死人的东西,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没有想用的,他真没想要用。 可后来,有些气上来了。 这不怪他。 再说了,这不是用,只是稍稍借用。 只要有本钱! 只要有本儿,我赢了钱,就可以还回去了! 我又不是不还了! 我挪用了那三千钱,我给他,四千,五千! 赌坊的老板开了盘,是小,他又输了,林荣轩红了眼睛,道:“再来!再……”他一摸钱,发现钱已经空了,懊恨不已:“该死的,怎么就留下了三千钱?!” “算了,反正是死人的钱,没有人来要。”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交谈声,交谈变成吵闹。 然后是打斗的声音。 再然后,守着赌坊的两个汉子后背撞开了大门,兜兜转转后退,脸色惨白,一名少年右手握着刀,大步往前,抬起头来,黑白眸子明暗交错。 “林荣轩……” 周衍的身上,饿鬼玉符的力量正在嘶吼。 他认出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包裹,看到了那个布娃娃落在地上,被踩成了泥泞,看到那些新买的,来年的种子散落一片。 就像那可怜的,单薄的,像是烛火一样的活下去的希望。 他手里的刀指着前方。 那种愤怒,那种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火一样在心底里烧起来的不平,让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某种炽烈的东西,长刀发出凄厉的刀鸣: “把钱,还来!!!” (本章完) 第25章 斩妖 第25章 斩妖 听到那饱含了戾气的声音,林荣轩整个身子都狠狠地颤抖了下,然后魂儿才似乎被喊回来似的,终于从轻飘飘的状态落到了实处。 然后就看到那少年模样,心里面就先打了个怵。 他下意识后缩,肩膀后靠,脖子缩下来,想要挤到众人当中,但是当周衍握着刀进来的时候,这赌坊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然后下意识先是抬手遮掩自己的脸,然后后退。 林荣轩被让出来了。 他大惊失色,想要转身跑,可是脚步忽的急促,周衍的身体素质已经提高许多,这一下暴起,三步追上,起身一脚,狠狠踏在林荣轩的后背上。 一声惨叫。 林荣轩扑出去三四步,摔在地上,勉强翻过身来,还来不及起身,就看到周衍大步过来,林荣轩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连连摆手,慌乱到了极致,结结巴巴道: “不是我,不是我。” 周衍看到那个布娃娃,看到上面被踩踏的脚印,还有那些春耕用的种子,少年清朗的脸上压着神色,他一脚踩住了林荣轩的胸膛。 也不再问,不再说话。 手里连鞘的刀抡起来。 顿了顿。 狠狠抽下! “不,不是我……” “救命,救命啊……” 只是几下子,林荣轩惨叫起来,他想要挣扎,但是这个少年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可身上的力气却大得离谱,林荣轩朝着旁边的人伸出手,没有人回应他。 周衍只想要,拿回那些钱。 理智上,他告诉自己是这样。 但是他手握着刀,连着鞘,狠狠地打在林荣轩的脸上,头上,肩膀,胸口,隐隐约约几乎有筋骨断开的声音,沉闷的,砸在了血肉上的闷响。 最后,即便是这个阶段的周衍,都有些气喘。 他才问道:“张守田的钱,在哪里!” 林荣轩蜷缩着身子,微微抽搐着:“我,我借用了,我……” 周衍提起刀,林荣轩的身子狠狠的抖了下,他下意识扭过头,把眼睛紧紧闭着,喊道:“我,我就只是借用了啊,我,我赢了会还给他的,会还的啊!” “我赌赢了就还给他!” 周衍握着刀狠狠砸下去。 他要收回钱,但是那种愤怒,却让他的手掌狠狠落下。 “钱呢!” 他问。 林荣轩满嘴牙齿落下,疼得身子蜷曲,道:“输,输了。” 周衍提着他的领子提起来,问:“输了多少?” 林荣轩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眼泪鼻涕:“全输了……,不,不怪我,是,是运气不好,死人钱,运气不……” 周衍提起此人,狠狠贯在地上。 后者口喷鲜血,震得昏厥过去。 周衍大口喘息,他的手掌死死握住刀,那把刀终究没有出鞘,煞气杀意愤怒嘶吼在鞘内。 城里有披甲兵。 他不想给沈叔惹麻烦。 缓缓俯身,把那包裹,断裂的木剑,破碎的守灵布和脏兮兮的玩偶拿起来了,他侧身看着这赌桌,犹如克制着锁链的猛兽,道:“他的钱,是我朋友死前托付给我的,把钱给我。” “或者,我去告发你们。” 周围已经有一个个壮汉围上来了,不怀好意,周衍从义社问出来位置,但是赌坊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这些汉子手里都拿着长棍,把周衍围起来。 其他人都下意识遮掩住自己的脸,害怕被牵连。 “嘿,这口音,一看就是外地人!” “什么过江龙,还来搅和爷爷的场子,给我打!” 一声喊叫,七八条长棍朝着周衍打过来,周衍抬手一转,手中的刀直接架住这些长棍,那些汉子齐齐高喊,周衍手里的刀朝着下面被压下。 他微微呼出一口气。 意识海中,玉册之中,饿鬼赵蛮的水墨图形刹那之间晕染开来,这一次,在激怒的情绪之下,周衍似乎隐隐听到了这玉符上身影在喊叫什么,但是他没能听清楚。 双目深处,有一丝丝红玉色泽闪过。 饿鬼玉符彻底彰显。 力量,体质,耐力,稳定提升。 在周衍自身的体魄提高之后,他能够承载的加持也在逐渐变高,此刻借助力量的爆发,刀法的技巧,那些棍子硬生生被他横斩荡开。 少年如猛虎。 踏前一步,双手握住连鞘的刀,高举。 张守田的尸体,那一封信,还有这浑浊的赌坊,一切落到心底里面,像是一团火,这把刀狠狠劈下去,想要挡住这一刀的棍子咔嚓一下都断开。 刀连鞘砍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伴随着清脆不逊于长棍断裂的声音,男人的肩膀不正常地凹陷下去,这种疼痛不是没有训练过的人可以忍受的,他倒在地上,惨嚎起来,周围人的脸色一变。 周衍握着刀,横斩竖劈。 他的刀法势大力沉,这帮赌坊的护卫,不过只是些混混出身,当有三五个人筋骨折断,倒在地上惨叫惨嚎起来的时候,就都没有了战意,脸色都苍白,不敢往前。 一个少年郎,还有七八个握着棍子的青壮年,中间有一条无人跨越的鸿沟。 周衍道:“钱。” 有轻轻的鼓掌声音传来了:“好武功,好气魄,原来是最近挑翻了那双翠峰寨子的少侠,不过,你想要钱,咱们这赌坊里的钱虽然不干净,却也不能你要我就给。” “既然在我赌坊里,那就按着我的规矩来。” “少侠要不要,来和我赌一局?” 周衍握着刀,侧身看去,看到了这赌坊的主人,昏暗的灯光,大门都被禁闭,这里的烛火晃动,一侧有个神龛,里面摆放着一尊佛像,佛像面容慈悲。 赌坊上坐着个矮瘦的男人,穿着员外袍,带着个黑兜帽,手指细长,把玩着一对青玉骰子,或许,在这些人的眼中,这是个威严的,看不出深浅的赌坊坊主,老爷。 可周衍眼底却不同。 他的眼睛,一半似乎可以看到旁人视线里的人。 另一只眼的视线里面,那根本就不是人,细长的手指上有长而肮脏的指甲,兜帽下面,尖嘴大耳,脸上生长灰色的长毛,华丽的员外衣服后面,是一根细长的肉色尾巴。 是妖怪! 在以肉眼看到精魄之后,周衍再度以肉眼看到了妖怪,玉册泛着淡淡的光,或许是,这个妖怪的层级,比起玉册镇伏的赵蛮要低,是以这妖的本相,在周衍眼中,清晰可见。 只一眼,就可以看到妖怪精魄的本相。 群生万类,无所遁形! 那老鼠精自诩术法玄通,摸着自己的胡须,微笑道:“怎么样?郎君,若不然,你不但拿不到钱,咱这里这些个好汉子们,也打算要和郎君,再好好切磋切磋呢?” 他的声音里,那些男人终究还是迟疑着靠前。 这老妖怪又道:“诸位好朋友,也不用往后面靠着了,咱们这地方是藏起来的,官军收复了长安城,这位郎君出去一吆喝,咱们这地方不得被搜查了?” “老少爷们不要忘掉,这赌坊,赢了的,按盗窃罪论处,徒一年起刑,赢得越高,就越重;就算是输了的,也要按从犯论,这郎君,无论如何,是不能出去的啊。” 这话落下来,不只是赌坊的护卫了,周围赌博的那些人也是面色微变,一一靠近过来,他们缓慢的,坚定的,挤占了周衍周围的空间,有人开口了,道: “郎君,你就赌一把吧。” “赌一把,你就也是咱们的人了。” “是啊,是啊,郎君,郎君你是侠客,你不能害我们啊!” 他们恳求着,眼底带着恐慌,带着渴求,带着一种聚众的,强逼式的恳求,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黑气,周衍可以看到,这黑气里面有许多人的哭嚎。 有女子哭着说不能再赌了,有男子把爷娘的药卖掉来此赌博,也有的把儿女卖了勾栏里,再来老鼠精这里赌博,还有的赌输了之后,砍断手指赎钱。 这些翻涌着的业力,就缠绕在赌坊坊主周围。 那赌坊坊主顺着这样的气势,微微笑道: “郎君,怎么样?” “就玩一把,赌大小,你如果赢了,这桌子上钱都带走。” “你就算是输了,也把三千钱拿走。” “在下还有一千钱相送。” “郎君,赌吧,赌吧。” “郎君,我来为郎君开盘。” 声音,渴求,昏暗的烛光下面,佛龛里的佛像神色慈悲,周衍忽而笑了,他道:“好。” 他抬起脚,右脚重重前踹,踹在了赌桌上。 哗啦!!! 赌桌被踹地朝着前面划过去。 上面的铜钱像是雪一样落下来,那些人下意识扑过去抢钱了,赌坊主双手拦住了这赌桌,抢钱的声音,打斗的声音,铜钱摩擦的声音里,铮然肃杀的声音炸开。 那是钢铁的刀锋从刀鞘里滑出时的鸣啸。 周衍手里的刀出鞘,跳上桌子,猛地几步,越过那些疯狂捡钱的人,他双手握刀,刀器出鞘,之前的所有压抑,愤怒,煞气,都一口气倾泻爆发出来。 长刀,斩妖! “赌你的命!!!” (本章完) 第26章 斩!!! 第26章 斩!!! 饿鬼横刀划过一道匹练般的光,携带着满腔怒火,重重落下,赌坊主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氛围强逼之下,这少年侠客竟然毫不犹豫地出刀了。 他想要杀人吗?! 这妖怪双爪用力,那沉重的赌桌一下被它从中间撕裂开来了,但是周衍重刀已劈下,妖怪双爪交错,勉强挡住这一招,本来的双手变化成了巨大的老鼠爪。 他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潜藏身份被看破的恐惧,它猛地后退,卸去了力道,周衍的重刀劈砍在地上。 木质地板被劈开一道裂隙。 周衍踏步往前,顺势提刀横斩。 匹练也似的刀痕,劈砍到旁边的灯烛上,灯烛咔嚓一声被从中间斩断了,这妖怪极油滑,本身武艺几乎是一点都不会,浑身上下却像是抹了一层油。 周衍的刀锋每次落下的时候,只能砍到衣服上,砍到肉上,就像砍到油上。 刀打滑。 可这家伙的武艺实在是很差。 很快的,那赌场主身上的袍子都被砍得零零碎碎的。 露出了肥硕的身躯,在周衍眼底,则是灰色的长毛,上面泛着一股油光,油光里面还带着一层淡淡的檀香味,周围的人,肉体凡胎,看不出妖怪本真,只当是有人杀人。 一个个的面色煞白,惨叫着冲出去,生死面前,实在是也顾不得聚众赌博会被重判的事情,嚎叫着去了,周衍虽然不能立刻斩杀这妖怪,但是刀法之下,这老鼠精也跑不出去。 老鼠精被逼得急了,叫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只设个赌局,赚钱而已,你何苦来杀我?” “是我开设赌场,但是那些人来赌的,不是我害他们!” “那些女人,孩子,是他们的丈夫,父亲,卖掉的。” “我有什么错!?” 周衍没有什么好说的。 又是一招重劈。 那妖怪的尾巴差点被剁下去,终于发狠,叫道:“你这疯子,凡俗武功,看我法术!”他双爪啪地一合,这赌坊里面的油灯猛地燃起来。 油灯里面的灯火高高地燃烧起来,这些火像是要飞出去了一样,照得周围影子徘徊,那佛龛里面的佛像慈悲,脸上蒙着一层金色的光。 油灯里面的灯油都飞出来。 周围一下变得一片黑暗。 老鼠精深吸一口气,这一片灯油一下全飞到它的嘴巴里,腮帮子一下鼓起,然后狠狠喷出,化作烈焰,周衍脚尖勾起桌子,猛地一踹。 这一股混合着油的火撞击到桌上,炸开一片火光。 油黏在哪里,哪里的火就烧得很烈。 明暗交错的时候,老鼠精看到周衍已经跨过火,扑上来,手中的那把刀鸣啸,老鼠精面色骤变,要叫出声来。 武艺,法术,法宝,三者并行不悖。 可它没什么法宝,武艺更是拉胯。 这天赋法术不起作用,老鼠本性就占据上风,想跑。 消耗了部分的法力再度暴跌,身子一下化作了一团油乎乎的黑影,以超过之前至少五成的速度从缝隙里挤出来。 就想要冲出去逃跑。 这速度赶上马匹急奔了。 法术就是法术,都有特别的效果,周衍右手持刀,左手并指,双瞳锁定了那一团黑影,精神有一部分抽离,化作了赤色的火焰。 【业火饥焰】! 一团火直接撞击到那黑影子上。 本来要跑出去的老鼠精忽然觉得胃部一抽抽,那股剧烈的饥饿感完全不讲道理地出现在脑子里,让它回忆起还没有通晓灵智的时候,在寺庙里偷灯油吃的日子。 和尚们每天点油灯的时候,它会悄悄吃些,还可以吃点贡品,有的时候,找不到吃的,就只好挨饿,饿的想要发疯一样。 剧烈的饥饿感直接打断了法力循环。 本来都要出去的了,竟然从影子里跌出来。 施展法术要凝神凝心,可心里一饿,哪儿还能全神贯注?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候,周衍早已扑上前来,那老鼠精转过身来,就被一脚踏住了胸膛,外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是跑出去的赌客叫唤声,引来了捕贼的官员。 能听到外面的喊叫声音:“有人持刀杀人?!” “快,快!” “快快围上去!” 老鼠精伸出手想要抓周衍的腿,叫道: “郎君,饶命。” 周衍看到了这老鼠精身上的业力,手中的刀狠狠劈下去,砍到这老鼠精的脖子上,皮毛油滑,刀锋几乎要滑下去,老鼠精全力顶住,周衍吐息,左手按在了刀子没开刃的那一部分。 老鼠精每次想要挣扎,就会被一道【业火饥焰】灌注。 饥饿感层层累迭。 最后化作一股焦灼的剧痛,强烈的饥饿感导致的胃部剧痛和胃痉挛让它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连妖力支撑皮毛的力量,都也没有了。 施展饿鬼的法术,周衍的饥饿感也在累积。 但是这种饥饿感,反倒化作了一股勃然的怒火。 刀锋卡入脖子里,然后切割往内,老鼠精的眼睛很快充血发红了,努力挣扎反抗,老鼠精几乎昏厥过去的视线里看到,那业力里面的,一个个人的念,似乎化作了形体,在拼全力地帮助周衍,把刀子压下去。 你们!!! 周衍吐息,双手握刀,筋骨爆发。 “斩!” 伴随着一声激昂的刀鸣声音,这把饿鬼刀斩过老鼠精的脖子,黑色的鲜血散开,饿鬼刀在斩断了脖子上的经脉,骨骼的时候,也终于到了极致,从中间折断。 周衍手里只有一把断刀。 断裂的刀刃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老鼠精身上业力消散,还残留了魂魄化作黑气想要走,周衍抬手,玉册猛地翻卷,将那妖怪黑气尽数收拢于玉册之中,玉册迅速翻动,在其中一面上,缓缓浮现出来了画面。 而这妖怪身躯之上,周衍可见的淡金色流光散开,最后凝固,化作一枚古朴文字。 镇! 他想要看看玉册彰显的,这妖魔的来历。 可是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周衍持刀猛地一抖,刀身上沾着的妖血落在了地上,散发出一股恶臭,外面已经传来了兵甲的声音,还有捕贼官的喊声: “大唐律例,持刀杀人,斗杀赌坊主,减故意杀人一等,只流三千里,但是你若是仍旧冥顽不抗,就要被处极刑了!” 王二郎跟在捕贼官旁边,身躯颤抖,结结巴巴道:“是,是来寻林荣轩的,难,林荣轩了他朋友的钱,拿去赌了,或许,或许就是杀了他。” 他恐惧,害怕,以及有一丝丝潜藏的兴奋。 恐惧,害怕的,却不是有人被杀。 而是,林荣轩被杀,自己会不会被官府也判罪?毕竟是自己说出来他在赌坊的,兴奋则是,那个欺辱他的人要被杀死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捕贼官握住了腰间的刀,旁边的护卫兵手中的长枪端平了,剑盾士兵顶在前面,弩手靠后,即便是这个时候,太宗的遗产还在庇佑着大唐。 肃杀之气中,赌坊的大门被打开来了。 门内其实是喝茶的地方,再往里的暗门才是赌坊。 捕贼官认出来了周衍这个少年侠客,脸上神色变化,道: “为何……是你……” 周衍扫过王二郎,握着昏厥的林荣轩的脚,把这被打的鼻青脸肿,昏厥的家伙扔到了地上,林荣轩翻滚两下,龇牙咧嘴,显然是醒过来之后,因为害怕而不敢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注视着周衍。 他腰间佩刀,左手握着一个头,扔到前面地上。 众人哗然,齐齐后退,捕贼官的刀出鞘,但是几乎是立刻,他们就看到,那个员外模样的头颅,在阳光下逐渐扭曲,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老鼠头,牙齿尖利,散发一股混合着香灰味道的油脂。 捕贼官面色变化:“这,妖,妖怪?!!” 周衍单手握着收入刀鞘的断刀,回答道: “此獠,已被我所斩。” 捕贼官旁边,本城尉官看着那大老鼠,神色动容,叉手道:“不知壮士名姓!” 周衍回答:“长安,周衍。” (本章完) 第27章 佛灯垂目,一身侠装 第27章 佛灯垂目,一身侠装 长安,周衍? 这些人都下意识念着这个名字,看着那持刀少年,威风凌冽,众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周衍走下台阶。 他就只是一个少年人而已,可是他的前面,那些披甲的士兵,手持长枪,十几个人,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于是那少年烈烈风气,更是豁然铺开,周衍吐息,并指一指那妖怪,道:“妖怪开设赌场,我已经将其斩杀。” 又指着林荣轩,顿了顿: “此人,或和妖怪有勾结。” 林荣轩面色煞白,无限惊惧。 周衍吐出一口浊气,一指那赌坊,说出最后一句话,道:“而这赌坊,该如何处理?” 三句话,声音不大,可气势一句比一句高。 外面众人下意识气势都被压住了,捕贼官看了一眼老鼠头,拱手道:“多谢郎君。” “我等,明白了。” 说话里,带上了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尊敬。 众目睽睽之下见到了妖怪,再加上是赌坊这样的产业。 这事情很快被定性,毕竟也是长安附近的捕贼官和县尉,多少也是知道妖怪和玄官的存在,将这妖怪收拢,然后才突入了赌坊里面。 周衍把张守田的书信给捕贼官看了。 捕贼官语气尊敬道:“既然是他的委托,郎君就去拿三千钱就是了,只是可惜……找不到那原本三千钱了。” 周衍道:“我自有办法。” 他去把那个包裹拿起来,然后靠着这一双眼睛,找到了带着丝丝缕缕妖气的钱,那女人的三千钱,周衍把这些钱全部收到了包裹里面,其他的,一枚没有拿。 玩偶,木剑都收好,放到了那包裹里面,然后这一个包裹,就变成了他和张守田刚刚见到的时候,张守田手里的样子。 周衍把张守田的绝笔信放进去。 于是他们一家团聚。 周衍本来要离开的,但是捕贼官担心这里还有什么妖邪,就恳求周衍扫视一圈,周衍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在路过赌坊里面的那个佛龛的时候,脚步微顿。 佛龛前面有一盏油灯,油灯已经燃了很多,只剩下半盏。 但是这一点油灯的灯火没能够把这周围照亮,反倒是让那佛像出现了些微的阴影,只能看到柔和的轮廓和慈悲的微笑。 这质感,这感觉。 好像是个宝贝。 周衍心中微动,伸出手,拿起这一盏油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油灯里面蕴含的一丝丝玄妙的感觉,捕贼官见他模样,知道这油灯应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也只是道: “这妖怪是郎君诛杀的,这油灯也该归郎君所有。” 周衍把这油灯拿走了,本来要离开的,可外面吵吵嚷嚷的,却原来是这镇子的官员们都赶到了,他们看到那斗大的老鼠头,啧啧称奇。 然后看到在赌坊里面的妖怪本身。 穿着颇华丽的员外服。 可这员外服里面,分明是个吃得肥胖的大老鼠。 一位老者踹了这老鼠一脚,骂道:“好大的个老鼠精,吃我黎民百姓的民脂民膏,长得这么大这么肥,还穿绫罗绸缎,坐在高堂上。” “该杀,该杀!” 他骂了好一会儿,表达了自己的愤怒之后,才似乎终于看到了那边的少年游侠,打量了一下,见周衍身上穿着褐色短衣,踏着麻鞋,如果只看这样的话,只是个百姓家的良家子。 甚至于还是那种家境不是很好的百姓家的孩子。 但是腰间一口刀。 哪怕是断刀,哪怕在鞘中,都有丝丝缕缕的血气杀气。 就像是画龙点睛一样,一下就让这个少年人有了一种收敛着的锐气,这老者摸了摸胡须,自我介绍身份,是下辖这镇子的县丞,正在这里处理公务,听说了这事情,赶来看看。 客客气气地道谢,说感谢周衍破了这赌坊之事,还为这城斩杀了一个妖怪,实在是千恩万谢,末了道:“郎君为百姓除了这样一个大害,老夫今夜设了些薄酒,为郎君庆贺。” 周衍有心打听一下王春的事情,于是先应承下来,道: “在下也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一问县丞。” 县丞道:“请说。” 周衍把王春的事情说了说,道:“这个人作恶多端,我想找到他,但是他太油滑,很难找到踪迹……” 县丞还以为周衍想要什么宝贝和赏钱,没有想到是要另一个凶徒的线索,觉得虽然说正气凛然,可这杀气腾腾的正得发邪了。 这有些不合规矩,县丞看了一眼周衍的刀。 想了想被剁死的妖怪。 很好,他看到了规矩。 干脆利落道:“老夫这就安排人下去,把县里有关此人的所有卷宗都找出来,给郎君抄录一份。” 周衍道谢。 等这些人处理妖怪尸体的时候,去问了沈沧溟。 沈沧溟为大黑梳理毛发,听到周衍的想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愿意和大唐官府有太深入的联系,却希望周衍能在官方有清白的名声,于是道: “但去无妨,不必在意我。” 等到周衍离开之后,沈沧溟给战马顺毛的动作慢慢迟缓,最后他拍了拍这一匹战马,附在大黑马的耳朵旁边道:“看好行囊,甲胄。” 他提起横刀,身法幽冷,很快潜藏在了逐渐昏沉下来的天色里,靠近城镇,周衍的江湖经历不多,而官府里面,也有不少油滑之人。 他担心周衍吃亏,放心不下,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吃饭的地方,沈沧溟从窗缝隙看去。 桌子上推杯换盏,县丞,县尉,典狱,市令,录事都在,谈笑风生,话里话外也有坑。 沈沧溟视线偏移,看到了一侧桌案上,盘膝坐在那里的少年人,一下子放心下来了,因为周衍根本无视那些官员们的闲谈和话语里的坑。 周衍只是在专心干饭。 施展饿鬼的法术,也会让他的饥饿感加强。 这酒席上的饭菜算是不错,周衍大口吞咽,精米饭,好肉,都吞下肚子里,然后被饿鬼的天赋化作气血,一股股暖流在体内流转,恢复体力,同时有微弱的身体强化的满足感。 吃东西,真爽! 慢慢的,县丞的笑声停下来了,县尉对周衍的恭维声也消失,他们直愣愣看着那边狂吃的少年郎君,总也是为县里除去了妖怪的侠客,不管怎么样,得管饭啊。 所以那饭菜一盘盘地上。 厨子在后面,锅铲抡得冒烟: “今天是县衙里的郎君们都来了吗?!” “什么叫做只有一个人在吃?” “什么叫后厨的米都没了?!!” 那县丞看得瞠目结舌,端着酒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想要开口恭维,却也下意识吞了口口水,觉得年纪大了以后,越来越消失的胃口正在回来。 这么香吗? 他下意识也开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反倒是让这一餐饭真的就只是在吃饭了,县丞摸了摸胡须,觉得有些失了仪态,尴尬地道:“今日这厨子,做的手艺不错啊,哈哈。” 众人迎合道:“是啊,今天的饭菜都香了不止一点。” 县丞温和道:“不知道郎君,在何处高就,哪里人士?” 周衍这才放下碗筷,道: “在下京兆府长乐镇人,常年在外游历。” 县丞抚须,道:“我观郎君,一身武功,满身正气,还能够斩妖除魔,现在这天下才刚刚平定下来,溃兵到处都有,也不知道哪里还有妖魔鬼怪。” “我们鄠县,南依终南,北临渭河,农田肥沃,山林之地,是我大唐圣人狩猎之地,也算是个好地方。” “如果郎君愿意的话,老夫可以为郎君谋一个官身,就靠着这老鼠的脑袋,至少可以为郎君谋一个捕贼官的职位,若是安定百姓有宫,就是县尉也不是不可能啊。” 县丞提出招揽之意。 旁边县尉脸都绿了,也得赔笑。 京兆府的县丞,眼力终究是比较高的,就算本身不是玄官,也知道潜藏于阴影之中的妖魔存在,如今天下从盛世转而隐隐有些衰颓,人道不昌,妖魔的踪迹就显现出来。 这个情况下,再加上溃兵,叛军,有这样一个年纪轻轻,武功高强,还能斩妖除魔的少年侠客在,他心里面也能松一口气。 周衍已经大概猜出沈沧溟的身份,毫不迟疑地拒绝了。 “我的性子闲散,喜欢到处跑,还是不了。” 县丞虽然遗憾,也没有强留,只是敲了敲桌子,然后就有好几个衙役,捧着些东西进来了,把东西放在周衍前面的桌案上,然后退下去。 县丞道:“是我这里没有这个福分,留不下郎君,不过,郎君为百姓斩妖除魔,我也不能没有表示,我看郎君的衣裳都已经破了不少,这一身衣裳算是报答。” 这个周衍无法拒绝。 一路实战,他的衣服都有些破破烂烂了,于是道谢。 县丞见他收了礼物,这才觉得好歹是个善缘,微笑道:“也不知道准备的合不合适,郎君,不如去旁边那屋里换这一身出来,让我们也看看少年英雄的样子。” 周衍去了旁边屋子,抖开衣服,把沈沧溟给他改过的褐衣服脱下,小心翼翼地迭好,然后才换上新的衣裳。 上面内里穿一身窄袖紧身短衣,下面是缚腿长裤,方便搏斗和骑射,一对硬皮革护臂,一对硬皮革护膝,周衍捆好之后,握了握拳,意识到战斗的时候会有更多的选择。 视线扫了扫,看到还有一件厚重袍子,抖了抖衣服,把这外袍罩上,那是一件缺骻袍,也就是两侧开衩的长袍,材质是更厚重些的布料,耐磨,颜色则是耐脏的靛蓝色。 还有一条腰间系皮质蹀躞带,上面有铁扣环,可以挂小物件,一双革靴,周衍装扮好了,走出来的时候,县丞眼睛一亮,叫好道:“好,好,好!” “好一个少年英雄!” 众人看去,也都惊叹,之前周衍握着刀,穿着的只是村民的短打服饰,如今这长袍革带,眉宇飞扬,那股清俊英武之气就扑面而出了。 厨子出来,一时间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 以前都是别人吆喝着夸奖这些官员,哪儿见过这么多官员凑在一个少年身边,你夸一句我夸一句的? 今天可真个开了眼。 县丞赞叹不已,却注意到了周衍还带着旧衣裳,笑道。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郎君这一身旧衣就放在这里吧,带着累赘。” 周衍摇头。 “这衣服就是故人给的。” 县丞微怔,他人老精明,道:“所以,郎君不愿意留在我鄠县,就是因为这位故人吗?却不知道,这位是……” 沈沧溟打算离开,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顿住,已经养出英武之气的少年郎把衣服收好,想到往日的一幕幕,该如何形容呢? 是救命恩人,是授业恩师,还是相依为命? 他回答道: “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沈沧溟安静站在外面,眼底里盛着黑夜。 (本章完) 第28章 好宝贝,好宝贝 第28章 好宝贝,好宝贝 县丞听出来了,知道这种感情,肯定不是可以用钱财和地位打动的,心中慨叹,果然是信义侠客,却也因为这种遗憾,对周衍更为看重。 甚至于是在羡慕另一个人的。 周衍吃饱喝足,还打包了一份给沈沧溟的。 县丞知道没法子招揽,但是还是想着留下个善缘,又拿出一沓纸,递给周衍,道: “这是郎君委托老夫找的人,各地海捕文书里都有这个人,就只是老夫找到的这些里面,被他拐卖的孩子,就已经超过了三十多个。” “就是这个人东躲西藏,很难找到。” 周衍看着这一沓海捕文书,迅速简单地翻了几次,确认是王春的情报,于是客气回答: “就是这些了。” 周衍道:“多谢阿郎。”大唐不兴什么大人,老爷,即便是有官位,不知其名字和官位的时候,年长的叫个阿郎,年轻叫一声郎君,不会有错。 县丞脸上笑容宽和许多,又取出一份盘缠转交周衍。 “涉赌的人,老夫会按律例处理,赌资小于五匹绢的,双方皆杖一百,大于五匹的,就直接按盗窃罪来算了,至少徒一年。” “输了?输了也算赌的。” 周衍道:“那林荣轩……” 县丞愣了下,看着看到少年侠客眼底的火,他一下就意识到,这个少年郎不是那种所谓的遵循律法的性子,他眼底有属于人的情绪,不是那种死正经。 县丞凑过来,拿出两根手指一捏: “法理范围内,给他这个。” “顶配!” “发配之前,老夫,不,捕贼官,不……尉官亲手打他那些棍。” 周衍抓住县丞的手掌,道: “阿郎果然好官啊!” 县丞老头子胡须都乐得一跳一跳的。 这小子,有意思得嘞。 杖刑的告诫作用其实很大。 当代杖刑分受于背部、腿、臀,而且得要分三次执行,免得把人给打死,也就是说,会打得普通人皮开肉绽顶不住,然后哭爹喊娘,拖回去疗伤。 伤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没好利索,打起来最疼的时候。 再拖过来打一顿。 一定要分三次,凑够刑罚。 某种程度上,对心理的压迫更可怕。 县丞等人送周衍出去,看到周衍翻身上马,腰间佩刀的样子,县丞眼底有一种看珍宝的眼神,还有遗憾,道:“有侠义,又不是那种死正经脑袋,这是个心思活络又有底线的年轻人,这已经不是璞玉了。” “真是个好人才!” “可惜咯,咱们这里留不下这样的人才。” “是啊。” “咱们散?” “这……要不然再吃点。” 刚刚周衍吃的太香,也太猛了,这些当地官员都没怎么吃,彼此对视一眼,又回去了。 厨子正在擦汗,肉眼可见地红温了:“还来?!” “什么叫他们走了又回来了?” “什么叫官府的郎君们还没吃饱?” “什么叫刚刚能喂饱二十个人的饭都给一个人吃了?!!” “他阿奶的个腿的,乃公不伺候了!” 周衍回到镇外的时候,沈沧溟正在照顾篝火,好像一直就在这里一样,大黑马坐在旁边,一双眼睛斜睨着看沈沧溟,莫名有种鄙视你在装什么装的感觉。 周衍把刚刚的事情给沈沧溟说了,然后把打包的饭菜给他拿出来,还热乎着。 沈沧溟没有回答,只是安静进食。 沉默了好半天,沈沧溟没有说自己跟着去了,只是道: “把那鼠妖的事情说一下。” 周衍就把具体的交手细节都说了。 意气风发的,虽然当时候多少有点危险,但是对沈沧溟说的时候,轻描淡写,衣角微脏,沈沧溟只是点头。 因为太沉默了,周衍拿出来那个油灯,好奇不已地打量着,只是晃了下。 这青铜灯竟然就这么亮起来了。 油灯点亮,金色的火焰升起,周衍立刻发现了不对。 因为旁边的篝火一下子就变得黯淡下去了,而这夜色里的黑暗,反倒在油灯下变得越发的深邃,隐隐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翻卷着。 周衍的眼睛里,忽然就看到了黑夜中翻腾的某些气息。 这一次甚至于不是看到妖怪的实体,而是妖鬼的气息。 这些气息翻腾着,邪异,只是看到就让人感觉到害怕,周衍感觉到一丝丝人族血肉之躯的恐惧,于是他开启了饿鬼玉符,怒视回去。 本来只是增大力量,可脑子里却忽然窜出一个念头来。 嗯?这些妖气鬼气是不是也可以吃? 油炸冰溜子那种? 饿鬼玉符一下大亮。 吃吃吃吃吃吃吃! 本来翻滚着‘恶意’盯着他的那些阴气则是一滞。 哗啦一下就散开来,周衍还要做什么,有一个东西射过来,周衍手里的油灯落在地上,他下意识拔出刀,然后一只大手直接把他的刀按回去。 “我。” 是沈沧溟。 周衍眨了眨眼,油灯的灯火熄灭,妖气阴气就看不到了。 沈沧溟拿过熄灭了的油灯,道: “你的运气不错,看起来,得了一个宝物。” “这东西,应该是哪个寺庙里的油灯,吃了一百多年的香火,后来被这老鼠精咬断了带走,沾了秽气。” “从刚刚的情况看,这灯点着的话,正常肉眼可以看到的东西反倒会变得模糊起来,与此同时,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存在,会被清晰地照出来,小心些用,有时候见阴气煞气不是好事。” 周衍好奇道:“这是什么原因啊?” 沈沧溟看着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看的周衍,沉默了下,道: “五行之力,天之刃也。” “这东西本身的材质就足够承载五行力量。” “你看,这油灯的灯芯是混草心,是纯阳之木,被那老鼠精用牙齿咬断,【金克木断】,灯油又被妖气污染,成【水土秽气】的状态,最后又有一点佛光残留,稳住平衡。” “可偏偏这一点点的佛光,成了个【火耗木尽】。” “佛门道门的东西,一旦五行残缺,就会引秽聚殃。” “这算是一件【通幽】类别的宝物。” “从刚刚看,你的眼睛能看到精魄,妖怪,却还没能看到这些低微的妖气,残留的欲念。” “看来你的眼睛有天然的神通。” 周衍好奇道:“神通?” 沈沧溟道:“嗯,神而明之,不修自通的,就是神通;后天学习的都是法术,等你成为玄官之后,体内有了法力,你的眼睛应该会有变化。” “到时你双眼所见,绝不是现在能比的。” “把这灯收好,里面的灯油不多了,省着点用。” 沈沧溟把油灯抛给周衍。 周衍手忙脚乱接住了,看着这东西,美滋滋的。 能看到妖气,还能把正常看到的东西藏起来?那如果自己点着灯,不就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类似于隐身术?!还附带妖气追踪能力? 那老鼠精该不会就是靠着这能耐,才能东躲西藏的吧? 好宝贝,好宝贝啊。 周衍心里面喜滋滋。 就叫做你一号藏品了。 有这东西,以后去山贼窝里面就好说了,藏起来给对面一下。 潜行才是刺客,谁家刺客一路杀进去的。 沈沧溟看得出周衍的兴奋,他只是道: “今日早睡。” 他抱着刀闭上眼睛。 周衍摩挲着这油灯,像是得到了个新奇的玩意儿。 忽然想到,这世上的野外,还存在有他的眼睛,还暂且看不到的游魂,妖气,既然这样的话,他们常常住宿野外,这些游魂始终没有靠近。 就连那个琴师都是周衍自己出去练刀才见到的。 周衍看向闭着眼睛的沈沧溟。 周衍摸了摸那盏油灯,把油灯往那边一提。 周围黑暗下来,黑暗里面有涌动着的存在。 但是潜藏起来的那些游魂野鬼,并不敢靠近这里,断臂的沈沧溟闭目,在那佛前的油灯照影下来,男人身上,血色的煞气像是狼烟一样,冲向天空。 那金色的油灯灯光剧烈晃动,似乎要熄灭了。 即便是断去了一臂。 仍旧是妖鬼辟易。 没有任何幽魂和鬼物会靠近,倒不如说,看到了都会跑得远远的,只敢打量着。 沈叔果然厉害…… 周衍心中感慨,然后他看到了,沈沧溟的断臂,还有眼睛那里,丝丝缕缕苍蓝色的火焰,永时永刻地燃烧着。 诸般折磨,业火如刀,时时刻刻,从未断绝。 这根本就是凌迟。 周衍的动作一下就凝固了。 刚刚的兴奋,还有意气风发,都消失了,周衍的脑海中,忽然就想到了那时的初见,那个一手持刀,护住了自己的豪雄。 ‘你的一条手臂,一只眼睛,一身弓术。’ ‘好。’ 明明是意气风发,斩妖救人,第一次扬名的少年张了张口。 不知为什么,剧烈的愧疚,让他的心里刺痛了一下。 “沈叔……” (本章完) 第29章 找到你了,王春! 第29章 找到你了,王春! 周衍看着闭目的沈沧溟,周衍的眼底有剧烈的愧疚,刚刚那种,得到了有趣战利品的兴奋,一下子就消散了。 沈沧溟断臂的地方,有一种特殊残留的痕迹,就像是刀剑一样,不断在和沈沧溟自身的气血碰撞,在这一盏灯的映照下,就好像是一把刀,不断在重复斩断手臂的动作。 没有妖气。 单纯就只是残留的力量,在和作为武者磅礴的气血对撞。 不断重演新生,斩去的轮回。 这也就代表着,那种断臂的痛苦,剜目的痛苦,会不断地重现,每时每刻,只要沈沧溟还活着,只要当时的交易还在,就永远不会离他而去。 他熄灭了灯,学着沈沧溟一样,抱着刀,靠着树干。 黑夜里面,周衍的眼睛映照着火,像是刀一样,他不再是激昂的了,只是安静的,像是在复述着,一字一顿地,平静地在心里说。 青冥坊主。 我要杀了你。 不能将你断臂,刺目,千刀万剐,周衍。 誓不为人。 ………………… 第二天的时候,周衍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地方,他不想要让沈沧溟知道自己看出了什么,不想点破沈沧溟的行动,就像是沈沧溟忍着痛,周衍也把那种愤恨和愧疚压在心里。 心里面默默加了一笔,一定要把沈叔的情况先解决。 他根本不知道,沈沧溟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在洗漱的时候,周衍将自己的注意力凝聚在玉册之上,玉册迅速翻动展开,到了老鼠精的那一页,这一页上面也以水墨的风格勾勒出来一幅有神韵的画面。 背影虚幻,像是一座寺庙,佛像垂下眼眸。 佛前供奉着各色瓜果,还有精巧油灯,一只老鼠用尾巴缠绕住了这灯,正在偷喝灯油,灯油的映照之下,老鼠的皮毛反射出一种祥和的淡金色光华。 周衍的心神一落。 玉册之上,那一只尾巴毛发淡金的老鼠也像是赵蛮一样,从水墨画散开来,晕染入周衍的心神之中,化作了这老鼠精的来历和故事。 ……………… 昔年,有一座寺庙,庙里有一尊大卧佛,这佛寺就叫做卧佛寺了,佛寺里有许多的沙弥僧人,这些僧人日日勤奋念经,希望有朝一日,悟透了佛法。 只是勤奋的僧人们却没有发现,佛像里有空洞,里面有一只老鼠。 真不知是个假勤奋,还是真勤奋。 这老鼠通体灰褐,尾尖染金,常潜佛龛之下,舔食灯油。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听着经卷翻诵,僧人念经说法,竟然开了灵智,每日窃油果腹,白天藏在佛像里的空洞面,看着各色各样的人来这里,虔诚地跪在佛像前面念诵着什么。 记不得太多,只是知道那两个字。 如愿,如愿。 功德箱开合,善信投钱像是下雨,主持脸上慈悲。 到了晚上,脸上慈悲的住持摩挲金锭,指间念珠光润,面上悲悯如旧。 老鼠瞳孔照着烛火。 鼠精离寺那夜,叼走了半截灯芯。 它转过很多地方,见过许多的人,都不是自己的归处,直到到了赌坊里面,在房梁上看到,赌坊主摇晃骰子,像是在转着经文,看到那些赌徒盯着那两个骰子,眼睛发红,念叨着。 开大,开小。 如愿,如愿! 鼠精忽得顿悟。 噫! 却也是个佛寺! 只是这里的主持不穿着袈裟。 在赌坊主拜财神的时候,鼠精推倒了神龛里的财神爷,财神爷砸死了赌坊主,鼠精摇身一变,也成了个员外郎,把神龛里面,放着了个佛像,把青灯又供奉在了这佛龛里。 每天看着人们念叨着开大,开大。 如愿,如愿。 就好像又回到了寺庙里。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大妖怪来了这里,和鼠精赌了三次,三次都赢了,女人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去妖族的坊市里开赌坊。 鼠精想了想,拒绝了。 它说这里才是它的寺庙。 大妖听到这一句话似乎有些惊讶了,离开的时候,笑着说: “油尽灯枯处,鼠眼觑禅心。” “梵音混铜臭,欲海换金身。” “好妖怪,好修行。” 鼠精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赌坊本身了,人们的声音,祈求如愿的声音,让它熟悉又迷醉,在这样的声音里,似乎听到那女人的声音在念叨着。 “真是奇事,念经的和尚没一个有法力,一只听经的老鼠倒是成了精。” 老鼠精不在意了,他只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来这里赌。 如愿,如愿! 它的背后就是那佛龛和佛像。 佛龛佛像下面,青灯燃烧着,就好像在寺庙里一样。 佛像的脸庞柔和,一半被灯光罩住了,露出了柔和慈悲的微笑,‘看着’老鼠精,佛像的下面,老鼠精看着众人,众人低着头,看着赌局。 如愿,如愿。 “咦,佛国赌窟俱是修罗场,也不过换件袈裟。” …………………… 这些画面和记忆都缓缓消散开来。 而周衍的中指和食指中间,也多出来一枚玉符,在同时,他也知道了那只老鼠精的名字,叫做【灯影儿】,看这玉符,色泽泛着淡淡的金色,和饿鬼的那张完全不同。 灯影儿的玉符,没有【饿鬼】那样,以肉眼辨别元气和食物的能力,也没有吞噬食物,快速消化变成元气的能力。 一只鼠精,果然没有办法和佛门六道之一,【饿鬼道】的饿鬼妖怪相提并论,论及上限和基础的能力,鼠精完全在饿鬼玉符之下。 但是这玉符也有一个极强力的法术。 【灯影重重】。 “借助灯油,施展法力,化作黑影,用奔马一样的速度快速腾挪,甚至于可以从一些比较狭窄的地方穿过去,法力越强,道行越高,速度也就越快,距离也越长。” 周衍似乎从玉符里,看到那老鼠精施展法术的动作,在正常的情况下,比起和他交手时候,更为灵动,看起来,是老鼠的胆怯,让这一招没能发挥出来。 但是在这玉符残留的神意里面,鼠精的影子似乎在灯的影子下面晃动来去,如果不是在屋子里,周衍没办法那么轻易杀死他。 周衍想着,老鼠油滑得很,却被贪心束缚住。 忽然,这玉符神意里,施展法术最佳状态,变成影子的鼠精眼前,忽然多出一只手指,白皙修长,却仿佛从天上砸下来,直接将这鼠精的三魂七魄都给震出来。 这一指似乎是在记忆里面存在。 周衍闷哼一声,在掌控这玉符的同时。 也从老鼠的神意里面,体验了一次那手指的压迫感。像是从天落下,直点眉心,把老鼠精震出的时候,也像是要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周衍碾死。 肉眼几乎可以看到那一根手指的幻象。 朝着下面压下。 刀锋出鞘的声音凄厉。 饿鬼刀出鞘,朝着前面砍下去。 像是劈砍看不到的对手,手指自然不存在,但是这股少年锐气,却把鼠精神意里面的,恐惧,害怕,一口气劈成了个稀巴烂。 “他妈的,还来吓唬我!” 周衍大口喘息,后背全部湿透了,左手手掌都在无意识地颤抖,这不是他的胆怯,而是面对恐怖存在的生物本能。 右手握着刀,犹如铁铸! 周衍知道了,那个鼠精的故事里出现的存在,是谁。 青冥坊主。 将裴玄豹吓走,逼迫着沈叔都不得不付出代价。 真正的,大妖。 必杀之物! 没想到,老鼠精还和这家伙交过手,让青冥坊主成了老鼠精的心魔。 周衍往后面一坐,喘息有些重。 他没有因为青冥坊主的恐怖而产生惧怕,或者说,因为他和沈沧溟的关系,因为他自己的性格,那种惧怕反而会变成一种,他这一代人最具备的愤怒。 死?老子死也溅你一身血。 周衍慢慢喘匀了气息,想着那些敌人,握着刀,先是有恐惧,茫然,但是想着鼠精玉符里面的法术,坚定下来。 他在变强了,一点一点变强。 现在只能杀死山贼,小妖怪,总有一天,可以杀死王春,最后,将那青冥坊主,斩于刀下,而这个法术,是第一步。 “得试试,真刀真枪地试试。” “可惜,王春不在……” 在想到王春的时候,周衍忽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一下起来,把那些海捕公文都拿出来了,又掏出了这一带山岳的粗糙方位图,然后拿着一根树枝点着泥土,在上面把王春的活动点点出。 然后将这些点用对角相联的方法一个个连起来了,然后再对多条长对角线作了垂直平分线。 迅速地,这些线条交错在一起。 最后汇聚在了一个稳定的范围上,那是一座山,搜救会用到的核心坐标定位法,周衍的嘴角扯了扯,刚刚的杀意彻底汇聚起来了,找到了目标。 一路搜集的情报,最后终于发挥了效果。 感谢志愿搜救队。 “找到你了。” “王春。” (本章完) 第30章 长安,周衍 第30章 长安,周衍 确定了王春的所在,周衍虽然说恨不得立刻提起刀去杀过去,却也知道,这种事情反而急不来,他和沈沧溟说了王春的事情。 然后提着断刀去了义社。 他得把张守田的后事处理了。 他来的时候,义社另外一个叫杜梵川的男人代替之前的王二郎招待周衍,客客气气道: “郎君是来收拾这位张守田郎君的尸身吗?” “这么多天,就算是我们处理过了,这尸体也有些变味儿了,郎君想让他回归故里的话,比较麻烦,商人们虽然有车,可一般都不大愿意搬死人。” “本来想着火化,可是这……” 杜梵川转着一串佛珠,苦恼道: “长安城佛法昌盛,百姓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火化,火化之后,带着骨灰回去安葬,也算是魂归故里,就是,这佛家说,自杀的人其实也是犯了杀生罪,不能火葬。” 周衍道:“他是被杀的。” 杜梵川愣住:“谁杀了他?” 周衍想着自己看到的很多东西,想到了昨天晚上,沈叔的断臂,想到了那山贼,他回答道:“是这世道,一刀一刀杀了他。” 杜梵川愣住。 他念佛,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手里的动作就一顿,想要反驳,可想到那老鼠开赌场的事情,硕鼠坐在上面,百姓却是这样死去,他恍惚缄默,看着那少年持刀,苦笑道: “郎君说的是,亏我还念佛,不如郎君看得透彻。” “火化得两三天时间,这一次是我们义社里出了个蛀虫,丢了大人,这火化的钱,就我们义社出吧,就当做是对这张兄弟赔礼道歉;郎君真决定了火化,就和我们说。”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多谢。” 他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捕贼官带着衙役们,开始捉拿那些赌徒,处理后续的事情,捕贼官看到周衍,一愣,扔下了衙役们,然后小跑几步上前,隔着几步就叉手行礼。 这位在当地有手腕的捕贼官在百姓注视下,姿态客气,甚至于还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敬畏,道: “郎君。” 周衍道:“这,阿郎这是……” 捕贼官说了下情况,又道:“多亏郎君雷霆手段,捅破了这毒瘤,咱们这才把这赌坊给端了,大家都说要好好感谢郎君,要给郎君立个碑呢。” 周衍扯了扯嘴角,不习惯这个冷面捕贼官的热情。 转移话题道:“听说,张守田是找到个胡商,知道了些事情,然后才……,不知道那些胡商在哪里?” 捕贼官立刻详细告知了商会的位置,然后自然问道:“郎君要人带路吗?还是说,这些也是妖怪?” “需不需要我带些兄弟们一块跟着郎君过去?” 周衍婉拒之后。 捕贼官遗憾,道:“这样啊,那郎君有什么事情,直接喊我一声就行,其他的不敢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能帮的事情一定帮。” “来,把这帮混球都拖走,今天老子非得把刑杖都打断了不成,拖走,拖走!” “哭?哭也不抵刑杖。” 衙役们用力粗狠,那些赌了不少钱的家伙们哭爹喊娘,一个个可怜的厉害,一个个都说自己只是鬼迷心窍,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赌了! 可看到周衍的时候,他们却不敢再嚎叫。 周衍目送这些人离开,去了那个胡商商队原本租下来的院子,这个胡商的商队,答应带着张守田一起回家乡,还愿意给他一些活儿,让他攒钱,买了春耕用的种子。 可是也是商队里的胡商也说破了那铜钱的真相,最后让张守田虚幻的希望破灭,让他走向了毁灭的方向,周衍的心里面五味繁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或许只能说一句,为之奈何。 还能怎么办呢?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但是,就算是胡商走南闯北,见识广阔,可是也不该知道妖怪用的钱,更不该知道有女人把自己卖给了妖怪的坊市,他想要见一见这些胡商。 那女子和周衍自己是差不多时间被卖掉的。 这些胡商在那段时间和赵屠夫打过交道,应该知道更多青冥坊主和王春的情报。 周衍抬起手,敲击大门。 声音清脆,没有人回答,周衍敲了会儿门,道: “长安周衍,来这里拜访一下这里的商队。” “有人吗?” “你好??” 周衍再敲门的时候,这门竟然朝着里面晃晃悠悠地打开来,本来该放着行礼的院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周衍微微皱眉,想了想,打开这门,走进去了。 他一边开口说有人吗?一边环视周围,但是没有一个人。 询问旁边邻居,邻居却疑惑,道:“昨天这些胡商还在啊,我还记得那个小姑娘很好看的,不可能记错了的,郎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不见了?” “那个小姑娘真的很好看的。” 周衍道谢之后,又回到了这个胡商租赁的院子里。 视线扫过,确实没有什么残留下的东西,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若有所思,伸出手,从身上革带的几个铁环上,摘下来了那个青铜质地的油灯。 油灯点燃,金色的灯火出现。 但是并没有照亮周围,反而将光明贪婪地吸入灯芯周围。 于是,凡俗世界的万物万景如同褪色的画布般模糊,剥离,取而代之,那些常人不可见的痕迹,在这金光下纤毫毕现,如同水底摇曳的发光水草。 少年站在了阴阳的交错之地。 背后是人间,灯前,是那口口相传的志怪世界。 周衍看到丝丝缕缕的淡黄色的气息,就在空中缠绕着,他缓缓走到了这院子的一侧,停下了脚步,低下身子捡起来了一个东西,放到眼前。 是一根黄色的毛发。 在这一盏油灯的映照下,发出很微弱的气息。 轻灵之气,是精怪。 胡商队伍吗?胡商…… 周衍把这灯举得稍微高了一点,在灯光映照之下,本来很微弱的痕迹变得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眼睛也有关系,这些照出来的妖气在他眼里会更明显一些。 这些妖气往外面蔓延。 天气清朗,少年游侠把门关上。 一只手握着刀,一只手提着一盏灯。 在这道路上,缓步徐行。 来往行人,肉眼凡胎,竟是看不见他。 …………………… “噫呀啊,祸事了,祸事了!” 另一个院子里面,一个年轻女子气得跺脚,长裙后面,毛茸茸的黄色尾巴用力抽击旁边,旁边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娃娃,脸庞就被这尾巴抽得晃来晃去。 最后脸颊都肿了,双手托着脸颊,含着两大包眼泪。 “阿姐,阿姐,疼。” “啊?三郎你怎么在姐姐尾巴后面?” 这女子把这孩子抱起来,咬牙切齿: “那该死的黄鼠狼,嘴巴是没把吗?本姑娘发发善心,带那个可怜人回老家去,这混球看出来那些铜钱的来路,非要吹嘘自己见多识广,结果害得张守田就自杀了。” “还不知道哪儿惹来了个人族的斩妖师。” “就连这城里赌坊主都给剁了,这要是那斩妖师知道咱们也在这儿,觉得这男人的死和咱们有关系,提着刀子就上了门,怎么办啊!” 女人有点害怕。 毛茸茸的尾巴也垂下来。 她抱着的小男孩在玩姐姐的头发,女子转头看向院子里,那里坐着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婆婆,脸上有皱纹,白发苍苍的,坐在那里喝茶。 那女子几步跑过去,凑到阿婆旁边,撒娇道: “阿婆!阿婆,我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老婆婆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轻声道:“我们答应了的,带着那男人回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的话,心里面有愧疚啊。” 女人道:“可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啊。” 老婆婆回答:“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还没能履行约定。” 她端着茶,道:“人有人的法条和道德,妖精也有妖精的规矩,咱们是精,又不是妖怪,更不是妖魔,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最后没有做到的话,影响修行啊。” 那小男孩三郎问:“是为了修行吗?” 老婆婆笑呵呵道:“不是。” 三郎疑惑:“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那也是个可怜人。” 三郎不明白地歪了歪头:“就只是这样?” 老婆婆道:“只是这样哦,这就是修行。” 她看向那女子,道:“等过几天,那个人族的斩妖师走了之后,咱们再出去,点钱把张守田的尸身赎出来,你啊,把你那些什么胭脂水粉的,往旁边靠靠,咱们带着他回家。” “他最后想要回家,我们就把他安葬在老家吧。” 女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好好,唉。” “累死累活的。” 阿婆笑着安慰她,自信无比道:“放心,放心。” “咱们这一族最擅长隐匿和幻术,那人族的斩妖师,一看就是主修武艺的法脉,不擅长破幻和追踪的,咱们连夜换了地方,还设下了结界,他一定找不到的。” 当当当。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敲门的声音,那小男孩三郎觉得这氛围有点不懂,一骨碌爬起来,窜过去:“我开门!” “谁呀谁呀?” 三郎打开门。 那老婆婆却忽然感觉到不对,感觉到了自己的幻术有人进来了,好像有佛门的气息?! 老狐狸精脸色骤变,叫道: “三郎,回来!!” 迟了。 那小狐狸冒出个头去。 看到一名穿着靛蓝色长袍的少年游侠站在那里,腰间革带,挎着一柄长刀,左手端着一盏青灯,一豆金色灯光幽幽,身躯一半在常世,一半藏匿于幽影。 灯光周围的空气隐隐扭曲。 肉眼看到的幻术好像一层薄纱,和这一点灯火对抗。 少年开口:“长安。” 报上名号的同时,握着刀柄的右手拇指,仿佛无意识地,轻轻推开了刀镡一寸。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刀鸣在寂静中响起。 “周衍。” (本章完) 第31章 剑 第31章 剑 长安,周衍?!! 嗖嗖的,三郎的脑子里面一堆东西就挤进去。 张守田的朋友!一柄刀砍死了这一座城里面赌坊主的游侠!当众斩妖的斩妖人!姐姐担心的,有可能会提着刀来复仇的人族侠客! 剧烈的害怕,还有周衍身上自然携带的煞气,那盏灯的幽冥气息,汇聚成了剧烈的冲击,小小的家伙两眼一白,朝着后面啪叽一下倒下去,变成了一个小狐狸。 小小妖怪,被吓出了原型。 露出了肚皮,双眼含泪,发出的声音有点像是嘤嘤嘤。 “啊???周衍?!” “三郎你怎么了?!” 又有一个女子冲过来,先是一下提起被吓出原型的小狐狸,抱在怀里,然后朝着后面退后,腿脚发软,才退后了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裙子后面的毛茸茸的尾巴都炸开了。 就算是没有被吓出原型,头发里也有了狐狸耳朵,死死盯着周衍,周衍刚刚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交谈,也看出这几个妖怪身上的是轻灵之气。 他把油灯吹熄,然后重新挂在革带铁环上。 周衍只是站在门口: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报仇。” 那位年长的阿婆还算是镇定,道: “郎君,还请进来说话吧。” 她让自己的孙女孙子收拾出了一桌茶和点心,端出来招待周衍,然后让他们待在自己旁边,这样总算是安心下来了,然后和和气气地自我介绍道: “老身胡二娘,这是老身不成器的孙子和孙女。” “这是青珠,这是三郎灵犀。” 周衍肉眼看到,胡二娘模样苍老,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变化。 旁边那女子二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普通行商的衣裳,一头金色的卷发,碧色的瞳孔,标准的酒肆胡女模样,模样艳丽,小男孩也差不多。 他们两个都很好奇地打量着周衍。 周衍详细询问张守田的事情,胡二娘没有任何隐瞒,道:“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张守田,他到处恳求别人给他点零工做做,可是郎君也知道,现在这世道,大家都不好过。” “我们看他诚恳可怜,就收下他做点杂活儿,给他点钱,也答应他,等到休整好了,就带着他一块儿出发,到了他家,就把他放下。” “谁知道,我们商队里面那只黄鼠狼,看到了张守田包裹里的那些铜钱,就说些有的没的,唉,造口业啊,害得人自杀了,那家伙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就跑了。” “你说这事情,唉……” 周衍安静了下,道:“胡二娘打算带张兄弟的尸体回去?” 胡二娘道:“答应的事情,总要做到才行,老身虽然武艺平平,但是也在这大唐做商人做了很久,有几辆车,稍微整理一下货物,可以带着他。” 周衍想到了张守田的那个包袱,他也打算去一去那个村子的,但是在这之前,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既然这样,有劳阿婆了。” “我自己也还想要打听些事情。” “你们能够认出这些钱,是不是也知道那个青冥坊主?” 青冥坊主? 胡二娘一怔,小三郎的身躯一颤,青珠也下意识顿住了,就好像提起了一个不能够提起来的名字似的,胡二娘伸出手按在胸口,好半晌才喘匀了气息,苦笑道: “郎君,下次可不要突然就说出这么吓狐的话了。” “这青冥坊主,那可是这西北一带出了名的大妖了,我记得族中的老狐狸说过,是好久好久之前就出现在这世上了的大妖怪,活了不知道有多久,神出鬼没,开坊市做买卖。” “里面听说有各种各样的宝贝,是很多妖怪眼里的机缘;可是老祖宗说,她给的机缘,以后得还的,切莫贪心,拿不住的就是卖身钱了。” “其他的东西,老身就只是个狐狸精,法力低微,知道的也不多啊。” 给机缘,要代价…… 周衍心中自语,把对青冥坊主的敌意和杀机放在心底,青冥坊主还太遥远,问道:“那么,胡二娘知道王春这个人吗?” 胡二娘谨慎道:“王春?叫做王春的人太多了,郎君说的是哪个?” 周衍从怀里拿出了海捕公文,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海捕公文上面有画像,做下的案子,他指了指画像,道:“就是他,他和妖怪打交道,我怀疑他不是单纯的人。” 胡二娘看着这一张脸,稍微有些愣住;青珠,灵犀也有些愣神,周衍看这模样,就知道他们知道王春,道:“我已经追查他很久了,如果知道的话,还请胡二娘告诉我。” 胡二娘道:“郎君说,官府找不到王春?” “是。” 胡二娘道:“那是正常的。” “想要找到他的话,需要的不是官府,是大唐玄象监,因为王春根本就不是人啊,靠着追究普通人和山贼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 胡二娘直接道:“他是一头和虎妖双生,共同为恶的伥煞!” 周衍道:“伥煞?” 胡二娘道:“是啊,普通的伥鬼,也就只是个魂魄,被老虎精当仆从,但是人的魂魄不同,如果是那种人族里的狠人,和老虎的魂魄厮杀,就可能变成这种妖怪。” “这种妖怪是有实体的,和虎妖双体一命。” “这种伥煞第一个害死的就是自己的血亲,然后就会变得彻底没有底线,其实算是妖魔了,可不好对付,只有一个,就是这个妖怪会一直和虎精争斗主权,所以其实身体虚弱。” “靠的是幻术,骗术来害人的。” 伥煞?妖怪。 周衍想到了王春在卖肉的时候说的话。 ‘嗯,这不是家里有伤病,买点肉回去补一补营养。’ 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胡二娘呼出一口气,道:“郎君,他是妖魔啊!” 少年侠客回答:“他,本就是妖魔。” 一问,一答。 胡二娘愣住,然后明白了这侠客的意思,无论种族,无关其跟脚,哪怕王春是个人,可在周衍眼底,也和妖魔没有区别。 王春的一切,已在他眼前展开,但是,既然不是简单的山贼,人贩子,就要再和沈叔说一说,看看这家伙怎么对付。 周衍没有自大,但是也没有想过不杀这家伙。 张守田的事情,对王春的杀意,以及青冥坊主。 一个个事情累积在前面。 周衍睁开眼睛,徐徐呼出一口气,道:“那么,张守田的尸体,就有劳阿婆送回了,大概三天之后,我们在他们家,在甘泉塬见。” 胡二娘之前就意识到了,迟疑道: “郎君是要……” 周衍道:“放着不管,王春还会害人。” “正好,没有祭品。” “我先去杀了这伥煞,再来用这妖怪的头祭祀他们。” 一股凌冽的气,胡二娘顿了下,想到这个少年郎即便是要杀妖怪去,也要约定去找张守田,不由得疑惑,道:“郎君和张守田是好友?” 周衍摇头:“萍水相逢。” 胡二娘又惊讶起来,问道: “那是他许诺给郎君什么东西了吗?” 周衍道:“我请他吃了一碗面,他说打算请我喝一杯酒。” 老迈的狐狸精疑惑不已,道:“那么,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既然又是萍水相逢,也不欠他什么东西的,为什么郎君要为一个陌路人做到这样的程度呢?还杀了赌坊的妖怪。” 周衍被问住了。 他也回过来,询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是因为怜悯,还是因为道德,是不忍心看着他那样的死法,是那一封信,还是心中的不平?最后他想了很久,不明白,索性摇了摇头,很直白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 “遇到可怜人,能帮一把就是了。” “做事情,难道都要有个理由和好处吗?” “我请他吃过一碗面,他想要请我喝一杯酒,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狐狸精端详着眼前的清朗少年侠客,却想到了那个已经阔别了许久许久的故人,终于笑起来了,道: “郎君是个痴人哩。” “不过,老身想想这世上,似乎也有痴似郎君者。” “郎君以后,并不会寂寞。” 周衍告辞,提着刀走出去了,胡二娘看着他的背影走入了街道,道:“长安周衍……呵,长安啊长安。”青珠看着那少年郎君,眼里有异彩连连。 她见过许多人,许多妖,有道貌岸然的,有装着豪迈的,但是这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让她有种莫名的,心里痒痒的感觉,裙下尾巴晃动,道: “阿婆,难怪你那么念叨长安少年呢。” “也难怪明明长安不安定,你也还要来长安附近做生意哩。” “看上去,是不一样。” 胡二娘想到了故人,她笑着点头,今日动念,从随身带着的小箱子里面,摸出来了一个匣子,手指抚摸着这匣子,她的眼底有一丝丝涟漪复杂。 彼时年少啊,刚刚化形的小狐狸精,来到繁华的大唐,因为狐狸的毛发颜色,就化作了个胡女,那时候她做了个酒肆,每日当垆卖酒。 柳树条晃动,少年们骑马来去,里面有个穿着白衣,意气风发,掀开帘子,意气风发地进来,她还记得那个人提笔写下的诗句,所以低声道: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少年的意气风发,从容不迫,长安的鼎盛繁华,就都在里面了,而今外貌已不再年轻的胡女打开匣子,里面放着一口剑,胡女手指轻轻拂过:“李太白啊,李太白。” “你的剑器,还在我这里呢,可我找不到,能拿起他的人,倒是见到了一个……” “一个。” “和你年少时一样,意气风发的长安少年。” (本章完) 第32章 必杀之人 第32章 必杀之人 周衍先去告诉义社的人,让他们不要火化张守田的尸首,本来是打算直接找沈沧溟的,可是都怪路边的小摊吃的太香了,回去的时候少年还是抱一堆东西。 那些摊主都不打算收钱。 说是他打了那个妖怪窝,他们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能收你的钱?于是少年只好把钱抛过去,还有些女子看到他,竟然拿着果子砸他。 少年躲了好几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好像是古代女子表达好感的一种方法,所谓的掷果盈车。 周衍现代人的皮肤本来就细腻很多,再加上那一股意气风发的精气神,实在是让人喜欢,大唐女子,没有后世那罗里吧嗦的规矩,甚至于有女子在二楼笑吟吟地让他进去吃茶。 少年嘴角抽了抽,狼狈逃离。 大黑马看到周衍的狼狈,笑出声来。 一口战马独有的大板牙,笑得跟个大驴子一样。 然后被少年塞了一个果子。 大黑马就觉得这是战友,所以痛切得,人性化地表达了自己的怜悯,此举全出此心,绝不是果子的诱惑。 周衍一边把买来的菜分开,一边把王春的真身告诉了沈沧溟,道:“叔啊,这种妖怪肉身弱小,靠得是幻术,我有这灯,还有刀。” 他拍了拍腰间的青铜佛灯。 言语里面带着锐气。 “沈叔,你说我能不能靠自己杀了他?” 沈沧溟没有想到周衍自己就找出了这妖怪的跟脚,道:“伥鬼……人死之后,魂魄被控,化作伥鬼,会欺骗无辜之人喂老虎,是山林间都会有的妖怪。” “但是,能和虎妖魂魄厮杀的,就会成为煞。” “看来虎妖本身的状态也不好,一旦伥鬼和虎魄彻底融合,恐怕会有变数,今天就出发,仍旧和之前说的那样,你独自杀死他,我就教你成为【烽燧】。” 沈沧溟的声音顿了顿,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像是亲人一样的少年郎,之前的话都说出去了,这个沉默的男人不想出尔反尔。 但是对手是妖邪,为了自己的所谓规则让周衍冒险…… 沈沧溟沉默着寻找借口。 最后在大黑马鄙视的注视下,他把一根柴火扔到火堆里,用动作遮掩自己的不自在,面不改色,沉声道: “毕竟是妖魔。” “我会教你一些,【玄官】的【破邪斩妖符】,能用刀剑斩杀幽魂。” “但是,仍旧是你亲自处理,所以,也不算是违约。” 沈沧溟的声音在亲自处理这四个字上加重了一丝。 大黑马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吃自己的豆饼。 咀嚼咀嚼。 周衍眼睛微亮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握刀,战斗,杀贼,救人,斩妖,一路走过来,终于要真正接触到【玄官】的存在,他心中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而在城里,老县丞迅速果断地处理了涉及赌坊的事情。 一切都恢复了风平浪静,但是就在周衍他们离开的两天后,捕贼官还在揉手腕,觉得至少是可以平静很长一段时间了,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蹄声如雷,煞气冲霄。 一队重甲骑兵如黑色飓风般撞入这平静的县城。 捕贼官愣住,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骑兵前面的首领一抬手,砰的一声响,一堆东西被抛过来,砸在地上,翻滚着。 外面的白布散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头颅,那种杀气扑打在捕贼官的脸上,让他几乎叫出声来,猛地起身,握住一把刀,但是下一刻,一枚腰牌砸在他桌子上。 为首的男子三十岁出头,一身山纹甲,一股的血腥气扑面,冷冽道:“朔方军,奉命追杀叛军。” “这些都是叛军溃兵,胡作非为,为我等所斩。” “你是捕贼官,把这些人记录一下。” 捕贼官的肝都在颤,立刻去登记,这些被杀的家伙,至少是披甲的将校,从香积寺之战活下来的,绝对的狠人,但是却被这一支游骑兵杀了。 猎杀这些溃军的,都是大唐顶尖的精锐。 他看到那个年轻的将领身上的甲叶上带着血,腰间一把横刀,背上却还背着什么东西,浑身煞气,记录之后,那男人又道:“某名李镇岳,朔方军昭武校尉。” “另外……” “哎呦,稀客,稀客啊,竟然有朔方军的校尉来。” 县丞又听到了消息跑过来,看到那些头,也不害怕,凑上去就踹,和踹之前的鼠精头一样,道:“可恨啊,这些叛军,是我大唐子民,竟然为非作歹,该杀,该杀!” 捕贼官嘴角扯了扯,知道这是老油子来保自己。 省得应对这些军中悍将出了差池,于是老老实实后退。 李镇岳道:“你是县丞?” 县丞笑呵呵道:“下官余洪锦,见过将军。” 李镇岳道:“称不得将军,某正有事要问你。” 县丞的目光迅速老辣地扫过了这些骑兵,看到他们每一个都披重甲,有长柄兵器,横刀,配备弓弩,心底里都有点打颤颤,然后看到了这位李镇岳身上的甲,眼角抽了抽。 山字形甲片覆胸背,肩吞兽铜扣,鸾带束腰。 大唐十三甲之一,山纹甲。 不过还好,只是部分山纹甲披挂,而非是全套山纹甲,这让他松了口气,但是也有些紧绷,如果说是全套山纹甲的话,就算是他这样的老狐狸,怕是也得噗通一下跪下。 他这种精通官场的老油子,可以靠着甲胄分辨出这些将领的经历。 明光铠属于礼仪甲,重视的是地位;山纹甲则偏向实战,却也是三品以上的将军才有资格拥有的重甲,这样的甲胄,出现在品级不高,不是名将出身的人身上,只有一个可能了。 彪炳的战功。 甲之贵者,连环锁子,山文异形! 只有立下恐怖战功的悍将,才会被提前赐下这种甲。 否则,就算是玄甲军,也只有使用这一套甲的资格而已。 而如果,更进一步,低品的武将拥有一套专门为自己定制的山纹甲。 其实代表着的只有一个,出身白身,但是,极端悍勇。 是大唐最忠诚的战士,为了大唐参与最危险的任务,于极重大战役中,立下先登,斩将,夺旗三种军功之一,并且活着回来了。 不过,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军团传奇。 他还没见过。 李镇岳道:“不用如此作态,我来这里,是奉元帅的命令,在追查一些溃军的军官。” “尤其是此人,有消息说,他在这附近出现过。” 他伸出手,旁边的悍勇骑兵递上一沓留影。 县丞看了,都是叛军里面的大将,但是,被李镇岳特别指出来的,竟然是一个没有听过名字的人,似乎是个无名小辈,他疑惑不解,看着那一张文书。 上面画着一个男人,黑发略微蜷曲,眼睛冷漠,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画像上,浑身披全套山纹重甲,腰间垂落一枚金牌,背着一张弓,腰间是一把横刀。 一股煞气似乎都要从白纸上扑出来。 “这是……” 李镇岳道:“星宿川,沈沧溟。” “六品骑将,被发现就在附近。” 六品??!! 余洪锦愣住。 区区六品就能有全套定制的山纹甲,这得要立下何等功业? 他注意到这是全套的山纹甲,这种特制重甲,每片甲需手工锻造打磨,一套重甲耗时半年,人力物力更是庞大,尤其是这种甲一般需要玄象监参与,每一片甲叶都具备抵抗妖邪的能力。 李镇岳看着那一面战功金牌,一身重甲。 想到自己领命时候,稍微知道的,这个男人的主要战绩。 沈沧溟,开元一十九年募兵。 参与对吐蕃青海大战,板荡夺旗之功,四镇节度使亲赠山纹甲;石堡城之战先登,陛下御赐战功金牌。 李镇岳眼底有一丝丝涟漪。 那是代表大唐军人勇烈的,最高的荣耀之一。 沈沧溟是得到过圣人陛下御赐的战功金牌的,为了大唐守了二十六年边疆,出生入死,是大唐最忠诚的战士,但是,这样的人却被裹挟入叛军,对着圣人发出自己的怒吼。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是什么让他决定清君侧? 这和那位河东四镇节度使的暴死一样。 是不能够追究不能细想的事情。 清君侧三个字,也就是代表着,他觉得圣人错了。 圣人是不能够错的。 如果说过去的他是大唐的荣光之一,那么现在,他就是大唐必须抹去的污点,为了圣人天子和中央大唐,一个二十六年服役,出生入死的战士,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和牺牲。 “星宿川,沈沧溟。” “于此人——” “吾等,必杀!” 县丞努力思考周围可能和沈沧溟有关的存在,朔方军说沈沧溟就在附近?可他们这个县城里,最近也就是周衍杀妖这个事情,周衍怎么可能会和沈沧溟有关系…… 县丞的思绪一顿,他忽然想到了周衍闲谈时候的一个小细节。 ‘这衣服就是故人所送’ ‘故人……’ 平静的县城里面,忽然有了能杀妖的少年,这个少年还非要住在城外,送给他的衣裳,刀法,朔方军说【藏在这城附近】的沈沧溟……这些东西像是闪电一样轰地组合在一起! 他有点猜到了,像这种老官儿,自然知道一个道理。 世界上没有巧合。 县丞瞳孔微微收缩了下,然后立刻低头。 李镇岳瞬间注意了这细微的变化。 起身,一步踏前,山纹甲的甲叶摩擦肃杀,手指抵着横刀的刀柄,目光像是刀锋一样,刮过捕贼官,最终钉在强作镇定的县丞余洪锦脸上。 “余县丞。” 李镇岳声音带着血腥和冰冷的杀气,道: “你见过他。” “带我去任何可能和此人有关的地方。” (本章完) 第33章 恩仇善恶,悟性超凡 第33章 恩仇善恶,悟性超凡 县丞的心脏疯狂跳动,他想到了那个少年,他毕竟只是凡人,面对着李镇岳的气势压迫,下意识就要开口说话。 他是个老辣的官吏,不是那种所谓的清官,也收钱,也办事,踹老鼠头,踹叛军头,都一样的,可这个时候他想到那个斩妖除魔的少年郎,想到那一双眼睛,又鬼使神差地道: “是,是赌坊!” 余洪锦结结巴巴,显然被吓得厉害,道: “有个妖怪开了赌坊,里面藏着很多东西,也不知道那些钱去了哪儿,幸亏有个独行的侠客给咱们杀了妖怪,可这妖怪和谁有勾结?我就想着,这妖怪难不成,和那叛军有关系?” 李镇岳的刀收回来,眉头舒展: “妖怪?” 县丞道:“是,是啊……几位将军来,跟我来。” 他弯着腰,一路小跑着带着这些人去了赌坊,讨好道: “李将军你看,这地方妖怪多啊,谁知道,这老鼠精和那叛军沈沧溟有没有什么关系,要我说,肯定是叛军和妖怪有勾连了!” “要不然这沈沧溟怎么会在这里呢?” “鼠精的头还在呢。” 他让捕贼官赶紧把老鼠精的脑袋端出来,李镇岳看到这一颗头,脸上的神色舒缓下来,确定是妖魔,看着讨好的老油条县丞,缓缓点头:“……不错。” “妖怪,叛军,安史叛军里确实混有妖族。” “不是没有他们和妖怪勾结的可能。” 余洪锦赔笑。 他巧妙地替换了一下情报。 他说谎了吗?没有。 只是用一个老辣官吏的经验,稍微隐藏了一点点的真话。 如果周衍和叛军无关自然没什么,就算是周衍和被锁定在这县附近的沈沧溟有关,他们被抓了,也不至于牵连到余洪锦,或者,不至于把他当做同党。 这是他擅长的领域。 他没打算真能瞒太久,可至少帮衬一点,就算是当了这么多年官,年少时候的理想被腐烂,也还残留下了一点东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也想要让自己心里面舒服点。 鼠精的头被带走了,余洪锦几乎是谦卑地送走了这十三个精锐骑兵,一脸恭敬,可他抬起头来,背后衣服早就湿透了,他抬起头,看着远处这一飙人马远去,马蹄声如雷霆。 他想到那个黑白分明的少年,想到了只有为大唐赴死才能拥有的金牌和铠甲,想到了这个世道,想到了那彪炳天下的圣人,想到了张守田荒唐的死,他忽然就有些疲惫了。 这世道,妖怪,侠客,骑兵。 余洪锦眼底有疲惫,茫然,最后只是心里想着。 郎君啊郎君,快跑吧。 老夫能做的只有这样了,这样你还是被抓了,可不能怨我了啊,到时候,老夫是一定要狠狠踩你两脚,和你撇清关系的啊,死了的话,不要怨我。 ……………… 李镇岳骑兵奔出来之后,他摘下腰间的玉盘,扔给队伍里面的一个消瘦的青年,道:“追踪一下。” 那青年取出来玉符,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来了三滴道门无根水,并指起决,念诵道门的法决:“天地乾坤,万法苍茫,四方诸神,追踪显形。” “圆光显形之法!” 玉盘上出现了鼠精的始末。 这青年辨认,取出了腰间的书卷对比,道: “是卧佛寺的老鼠精,和沈沧溟无关。” “早就被玄象监发现,只是没时间处理,和叛军不一样,没什么大害,就留在这里了。” “斩妖的是个侠客。” 李镇岳道: “继续找一找沈沧溟,没有的话,就换个方向再找。” 这青年继续运用法术,继续追踪,最后到了城外的树林里,青年并指起法决,那三滴无根水在他的指头上滴溜溜地转动,反射出晨光。 手里面的玉盘也咔咔咔地旋转,最后变化出来了一个画面,画面里面是哪个斩妖的侠客,正在抱着东西回来,李镇岳垂眸,道:“是他的营地,不是沈沧溟。” “走吧。” 忽然,圆光显形之法里,出现了一个背影。 李镇岳的瞳孔骤然收缩,一把抓住了要收回法术的属下的手腕,死死盯着那个身影,断了一条手臂,也不再披甲,可是那一种,只有悍将们能感觉到的血煞之气,扑面而来。 全体将士几乎本能挺直身躯,刀锋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 这几乎是本能反应。 李镇岳的眼底凌厉: “沈沧溟……” “好一手边军反追踪的手法,如果不是有【玄官】,差一点被你跑了。” 沈沧溟有针对追踪做了反追踪的手段。 但是,沈沧溟似乎没有想到,官府对他的追杀到了这个级别,会动用擅长追踪的玄官【巡迹】,李镇岳看着那个少年郎,似乎正是杀死鼠妖的周衍,而且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那道门【巡迹】道: “校尉,沈沧溟身边还有人,我们怎么处理?” 李镇岳没有立刻下追杀的要求,而是取出玉符,借助玉盘传递简单的讯息,是指沈沧溟也有同伴,名为周衍,顿了顿,记录说,这少年郎有斩妖救人的事迹。 在一定范围内,借助【灵物】可以传递信息,长安城中,裴玄豹正和朔方军里担任将军的族兄在下棋,喝酒,裴昂驹腰间的玉牌亮起来。 裴玄豹道:“阿兄,是有军功了?” 裴昂驹道:“找到星宿川的沈沧溟了,只是,这沈沧溟似乎还带着一个人,只有沈沧溟是必杀之人,他带着的人,就按照大帅的命令,次一等处理吧。” “如果不知道沈沧溟的身份,就只惩处后放归,如果知道的话,就编入前线军队,当然,有反抗的话,就格杀勿论。” 裴玄豹道:“沈沧溟,有朋友?” 裴昂驹随口道:“是一个叫做周衍的少年郎,说是为百姓杀妖的,李镇岳问我怎么处理。” 周衍? 裴玄豹皱了皱眉,他记起这个人了。 这已经是比较久之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阿兄提起的话,周衍都快被他抛到脑后了,可是这一提,哪怕是早已忘了那人的样貌,还是让他想到了一双不驯的眼睛。 裴昂驹注意到了族弟的表情变化,笑着打趣道: “怎么了?我家玄豹也有这种皱眉的时候?” 裴玄豹只是淡淡道: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裴昂驹大笑:“好吧,既然这样。” 他随手写了个字,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喜欢。” “杀了就是。” “别搅了下棋的兴致才是真的。” 他旁边放着的有阵亡将士的抚恤文书,只是随意写了个准,而旁边的玉盘上,轻描淡写地写了个杀,然后像是拂去灰尘一样,继续拿起棋子: “这些小事情都要问我,玄豹,来,继续下棋。” 裴玄豹笑着道:“好。” “小事情,也不配让阿兄皱眉。” 很快的,李镇岳等人得到了来自长安的讯息。 只有一个字的回应。 【杀】。 李镇岳看着斩妖除魔的周衍,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刀柄,沉默了一瞬,对旁边的副官道:“格杀勿论。” 李镇岳的眼底恢复冰冷。 “县丞似乎在为他们掩饰。” “你回去,将那县丞扒了官服,暂且收押。” “我们用圆光显形之法,继续追踪,回来再处理。” 他们翻身上马,再度追杀而去。 余洪锦正在给自己没有出世的孙儿买娃娃,是个绣着吉祥纹的小马,他以一个官场老油子的方式,为周衍含糊过去,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也有一点得意的成就感。 想着以后孙儿抱着玩偶的样子,心情舒朗。 他笑眯眯地挑选着东西的时候,忽然有一阵马蹄的声音炸开。 余洪锦愣住,然后意识到了什么,眼底的神色迅速灰败了,放下了这个娃娃,从怀里面掏出钱,放下,轻声道:“把这个娃娃送到我家就行了……” 小贩还没有反应过来。 战马回来,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一把将余洪锦按住。 不需要理由和证据。 不该侥幸的,那老油子想着。 当着所有人的面,骑兵将这位老人的官服扒了下来,按在地上,周围的人惊恐散开,眼底害怕不忍,乱成一团。 那张老迈的脸上,赔笑着出来的皱纹被压在泥土里面,却还是努力撑着,把自己的脸扬起来,而剩下的骑兵则是追着周衍和沈沧溟去了。 但是终究,又被拖延半日时间。 ……………… 沈沧溟带着周衍已经抵达了王春所在的山峦附近,传授周衍那一门手段,嗓音低沉: “我虽然教你【玄官】的力量,不过,这符很难掌握。” “不要气馁。” 他盘膝坐着,准备等待周衍的继续询问,准备几个时辰慢慢教他,心里面已经根据之前自己学习符箓遇到的困难,整理出来了一些学习的技巧和经验,打算针对性教导。 周衍看着指下出现的符,抬头: “沈叔。” “我好像,学会了。” 沈沧溟道:“嗯。” 沈沧溟低头,反应过来这句话。 神色微凝。 “………………” “嗯??!” (本章完) 第34章 聊一下新书 第34章 聊一下新书~ 新书十万字了,剧情也慢慢展开来了,其实只是冒个泡,刷一下存在感,希望最前面来了然后养书的兄弟朋友们可以捡起来稍稍杀一杀了。 现在追读数据还是蛮重要的,挠头。 也顺手求个月票。 回到这本书,其实就是古代志怪类的小说,可以算是从镇妖博物馆,长生仙,还有太平令这三本书的写作期间,积攒出来的灵感碎片,在完本后,看史书的时候想到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个在惨烈战场上活下来的,被裹挟着的战士,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还有一个稀里糊涂来到这个时代的少年。 加一点侠客,加一点历史,加一点神仙志怪。 加一点阴谋诡计,加一点妖怪邪祟。 然后一刀咔嚓劈开两半。 是平行的世界里,类似于古代志怪,唐传奇啊,什么酉阳杂俎,聊斋啊这样的书,但是这些故事大家都看过了,就想着假如有这么一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侠客,握着剑,走过这个世道,会是怎么个故事。 希望会是个很有意思的书和故事。 希望大家会觉得有趣。 在这里求一下追读~ 求一下月票~ 拜谢拜谢。 冒泡结束,旋转姿态,缓缓沉水。 (本章完) 第35章 拔刀(求追读) 第35章 拔刀(求追读) 学会了? 沈沧溟的神色微顿,他看向周衍,这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但是周衍的小黄马速度比较慢,这些时间里,沈沧溟就教给他【破邪斩妖符】。 这不是【烽燧】的力量。 而是玄官体系的通用手段。 借助蕴含有五行之力的材料,以特定的方式进行引导,令这些五行之力呈现出特定的性质,或者焚烧,或者引水。 调动五行之力,刻画符箓,对于不是玄官的人来说,是极大的考验,他已经想好了,周衍学不会的话,就他亲自刻录符箓。 这样也不算是破例。 可是才教了没多久,周衍就说学会了。 “……你学会了?” “这符不能只画得形似,要调动五行之力。” 沈沧溟以为,周衍和自己年少时候一样,那时他立下战功,得到玄官传承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很快就学会了。 年少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他拿出自己写的符,抖手一晃,符箓炸开一层淡淡的火,周围的阴气一下子散开来。 “这是对的。” 沈沧溟拿起周衍的符。 画的歪七扭八。 “这是你的。” 大黑马露出大板牙,想要笑话,沈沧溟抖手一动,这一张符里面的元气贯穿,轰的一声,沈沧溟手中的符化作了一道火光,猛然扩散开来。 虚空中有烟气弥散。 周围的阴气和妖气,被剧烈焚烧,化作肉眼可见的状态,丝丝缕缕的火光和灰尘,在这叔侄两个人中间徐徐散开,这威力比起沈沧溟自己画的符都强了一分。 沈沧溟漠然肃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惊愕和茫然。 这效果…… 大黑马见了鬼似的盯着周衍。 周衍嘴角勾了勾,道:“沈叔,怎么样?” 是接触符箓的时候他才发现的。 他的眼睛,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元气流动的轨迹,他很快意识到了,符箓其实是勾连五行之气,形成特定的状态,只是大部分人没有他这一双眼睛,所以有固定的定式,成功率最大。 周衍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迅速开始抓住这个本质练习。 他是经历过现代系统性教育的人,就算是面对陌生的知识,他经过另一个时代甚至是另一个世界的教育养出来的学习能力,都会让他能够比起这个时代的人更快地学会新的知识。 在经历了刻意练习之后,他才学会了这一道符。 沈沧溟眼底的惊愕收敛,看着这个得意洋洋的小子,道: “把刀拿出来。” 周衍拔出刀,沈沧溟从腰间取出两个药瓶。 他们赶来这里的时候,沈沧溟有专门停了一次,去一个镇子的药铺买了些东西,周衍学习画符,沈沧溟就在旁边处理那些奇怪的东西,这个好像就是处理之后的结果。 沈沧溟把这两个药瓶打开。 “这是画【斩妖符】用的材料。” 周衍闻了闻,感觉到味道有点冲鼻子,沈沧溟沉声道:“主材料是雄黄混合鸡冠血,还有道门朱砂,交锋之前一个时辰,用它在你的刀上画下【斩妖符】。” “这是龙虎山三将军箓下辖的符。” “纯阳之力贯穿刀剑,一炷香的时间内,可斩击虚体鬼物,斩杀幽魂,但是小心,阴雨天,以及子时,会削减这手段的效果。” 沈沧溟指着那个粗瓶子,道:“这是斩伥剑膏。” “以虎胫骨,雄黄,丹砂,鬼箭羽,空青石,桃胶,普通剑油混合制出来的。” “虎威镇伥,纯阳破阴,空青石可以让妖怪显形,桃木克鬼,将虎骨为君药,骨粉、雄黄、丹砂研磨而成,鬼箭羽别称杀鬼杖,《圣济总录》载其治鬼疰恶气。” “这是我在军中的时候,得到的一门法子。” “交锋的时候,抹在剑上,专杀伥鬼和幽魂。” 周衍这才知道这两天,沈沧溟在做什么,斩妖符克阴冷属性的妖怪,斩伥剑膏则是可以增强对伥鬼的杀伤,可这些东西绝对不便宜,周衍愣住,道: “沈叔,你又卖你的金牌了?” 周衍知道沈沧溟有战功金牌,为了自己的身份文书已经切掉一部分融掉卖掉了,现在,恐怕又卖掉了一些。 沈沧溟道:“你不用管。” 他闭上眼睛,不看周衍,只是道: “有这两个,你自己的本领就能杀死那妖怪复仇。” “以后记住,不要把自己的手段和法脉露出来。” “否则容易被人知道特点布置下陷阱。” “除此之外,斩妖除魔前,最好弄清楚妖怪的跟脚,可以事半功倍。”沈沧溟的声音顿了顿,语气舒缓,道:“不过,你有这一双眼睛,以后倒是容易勘破妖怪跟脚。” “寻常妖怪,也没法在你这里有什么便宜。” 周衍安静,他握着两个瓷瓶,道: “我一定斩了那家伙。” 沈沧溟道:“你自己杀妖,我也不算是破例。” 周衍嘿嘿笑道:“对对对,不破例,不破例。” “沈叔的事情,怎么能叫破例呢?” 少年珍重地,把这剑膏,画符的材料挂在革带的勾环上,他一身劲装,双臂革护腕,革带上右边边是青铜灯,是两个药瓶,左边挎着刀,小黄马上挂着长弓和箭矢。 忽然就有了斩妖除魔的侠客的味道。 沈沧溟道:“前面就是了。” “隐雾峰……” ………………………… 殷子川擦了擦额头的汗,就算是在上山的时候拿了一根棍子当做登山杖,但是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是有点累,呼出一口气。 隐雾峰在秦岭之地,终南山北麓,位置在沣峪与高冠峪之间,受到终南山山势的影响,山腰以上常年都云雾缭绕,藏在雾气里,所以叫做隐雾峰,曾是古代炼气士的道场。 殷子川是为了去终南山找药的。 他的妻子身体不好,孩子的年纪也还小。 殷子川擦了擦汗,继续往前走去,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个樵夫,樵夫告诉他要小心,这山里面之前走丢了个娃娃。 “山里面有老虎,怕是被伥鬼骗得吃了。” 殷子川不相信,道:“老虎吃人还需要骗吗?” 樵夫道:“郎君不知道,普通老虎吃人,吃的是肉,这成了精的老虎,那就得吃人的三魂七魄了,吃完了还得要拿人的魂儿当伥鬼哩。” “听说,人的魂太多,一死就散了。” “散了的魂儿虎妖不要,所以,就必须得要是全乎的,那不就得这人的身子和魂儿都全心全意么?你瞧着,这山里面,一个丢了的娃娃哭,得有多少人给骗了去。” “郎君可不要中了招啊。” 殷子川不置可否,可还是把这事情放在心里面。 他到了山上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个小女娃,拿着破玩偶,哭得很伤心,殷子川觉得自己心大,天不怕地不怕,可这一下还是吓得一个激灵。 那女孩子哭泣着说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求求阿郎带她回家,殷子川吓得用登山杖不断抽击那小女孩,让她离自己远一点,抽击得那小女孩身上多出了许多的伤痕,那小女孩疼得倒在那里,哭得厉害。 殷子川看到她身上都是伤痕,本能地想要靠近帮忙。 但是想到樵夫的话,看到那伸出来的小手,他身子一颤,转身连滚带爬地下山,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红色的太阳落下去,让人感觉不详,他越来越害怕。 冲出去的时候,看到正在回家的樵夫,连忙追上去,樵夫吓一跳,问清楚情况,道:“不好,晚上了,老虎要出来了!!!再不跑,咱们得要死在这里。” 那小女孩好像追过来了,背后隐隐还有猛虎咆哮。 樵夫抛下了柴火,拉着书生一块跑,前面有一个小屋子。 他们一起冲进去,把屋子关上了,书生大口喘息: “终于,终于安全了……” 可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一只手死死卡住了。 腥臭的风吹打在身上。 背后的樵夫那里传来一股冷意,书生最后从窗户看到夕阳落下来,然后看到窗户变成了獠牙,周围的墙壁变成了血肉,屋子后面传来腥臭的呼吸。 哦,他明白了。 这是老虎的嘴巴里。 樵夫笑着对他说:“郎君,善心是最好利用的,但是对于你们人来说,恐惧和怀疑,比起那所谓的善意,更好利用啊。” 殷子川被拉的后退,被猛虎吞下去的时候,想到那个小女孩。 她是无辜的吗?是真的小姑娘,而自己却被真正伥鬼的言语欺骗了,还攻击了她,他想到那小娃娃身上的伤痕,心底愧疚里,可也还有一丝丝害怕又怀疑的心思。 那小娃娃底是个被当做诱饵的人,还是也是伥鬼呢? 自己是不是也成了‘伥鬼’,去伤害了无辜的人呢? 又是一天日出,隐雾峰的入口处,樵夫砍柴。 柴已经快满了。 砍柴丁丁。 有行人过来,樵夫停下斧头,笑着说: “郎君是要上山吗?” “小心了啊……” 来的人是一个断臂男人,和一个少年郎君,那少年郎打眼看过来,不知道怎么的,樵夫感觉到了一股不对劲。 那少年打量着自己,眼底疑惑,好奇,确定,然后似乎有种‘找到你了’的味道,让樵夫有点不安。 山头上的太阳被云雾遮住了,山风都停了下。 樵夫道:“郎……” 下一刻。 伴随着刀出鞘的森然声音。 那少年手里的刀出鞘。 然后毫不犹豫,直接剁在樵夫的脸上! (本章完) 第36章 侠客行(新书求追读求月票) 第36章 侠客行!(新书求追读求月票) 周衍这一刀砍得很狠。 那樵夫惨叫一声,仰天就倒,脸上镶嵌着一把刀,流出鲜血,眼底痛苦茫然,似乎是个无辜之人,被莫名其妙的砍死了。 周衍眼底清明,他的眼底看到了这妖怪的本相。 双目发黑,流出血泪的妖怪伥鬼,身上一股子怨气。 “你,郎君,为什么要害……” 周衍握刀,狠狠劈下。 演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妖怪本来用这一招骗过一些除妖师,但是周衍出刀没有丝毫犹豫,这刀上刻了斩妖符,在鬼物类的妖怪眼底,简直像是着了火。 樵夫神色大变,看到这小子第二刀直接朝着眉心劈过来。 装不下去了,猛地散开,变成一团幽魂的气,怪叫道: “疯子!” 周衍踏步,横斩。 匹练般的刀光炸开,撕扯着破邪斩妖的气息。 那樵夫见他年纪小,又没有感觉到了什么法力,避开这一招,挺身来战。 可他不知道,周衍的刀法出自于边军一脉,招式狠厉。 那樵夫伥鬼本来就只是伥鬼骗人,才打了个三五回合,就感觉到被周衍手里的刀砍了好几次,砍过的地方滚烫,疼得他似乎控制不住,手里的斧头都握不住了。 趁那少年侠客不注意,变成一团幽魂,一溜烟遁走了。 当的一声,那斧头直接落在地上。 周衍收刀,沈沧溟道:“他走了。” 大黑马在旁边发出嘲笑。 周衍瞪了大黑一眼,道:“就是要他走,沈叔。” 周衍心里面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这地方是王春的地盘,自己算是外来者,在这种情况下,想着斗智斗勇,想着慢慢抽丝剥茧地对付他。 怎么可能。 在对面的地盘战斗,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对面不注意,一刀子捅上去,速战速决,要不然,刚刚周衍就用一道【业火饥焰】打出去,叫对面跑都跑不掉。 得钓鱼! 那樵夫化作幽魂遁走,周衍看到那斧头迅速地腐烂,生锈,看来这斧头早就已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他摘下右手边的青铜灯,微微一震手。 佛灯燃起一豆金色火焰。 火焰照着周围,刚刚那幽魂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五行残缺,却可通幽见魂。 周衍握着刀,骑着马迅速追去了。 沈沧溟本来也打算立刻跟着,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不安之感在心底升起来,他是百战的精锐,对于杀气的存在有一种天然的直觉。 是错觉吗? 不。 沉默了下,沈沧溟故意让大黑快速移动,在周衍前行的道路上留下了清晰的马蹄,然后又故意在旁边小路上,留下了很浅的,马蹄。 而后折断其他方向的树枝,很细微的变化。 看着这一处的山地特性,迅速老辣的用阴气极重地方生长的藤蔓,碎石,布下了一层陷阱,然后从包裹里翻找出了材料。 沈沧溟拔剑在石头上刻录了特定的文字。 那是胡人栗特教法师的手段,可以沟通地灵,用简短的文字符咒,完成短促简单的法咒,可以提醒沈沧溟敌人的入侵,手中之剑爆发出流光,在旁边岩壁上精巧刺入,切割。 最后掏出一个皮囊,将里面的混合型毒物滴落。 误导,陷阱,微毒,法咒,乃至于借用山势碎石。 沈沧溟只用了短短时间,就在这下山的路上,布置了五重连环,简单却又杀机极重的陷阱。 越是精锐,越咬着他们,就会越陷进去。 作为在帝国的边疆,和吐蕃,西域,妖族厮杀了二十六年的边军顶尖精锐。 沈沧溟恐怖的经验和作战素养,远超其他兵团。 就靠着一个人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阵地防御战准备。 然后才迅速追上周衍。 …………………… 王春痴迷地看着前面的丹炉。 大约一丈高的丹炉上有纹路,呈现虎、蟒、鹰、熊、蛟、猿、魈七种妖兽爪形,却都扭曲,狰狞,点燃的时候,散发出血色的光芒。 王春呼出一口气,和善的脸庞在血色光辉下有点狠厉。 身后的山洞里,有一头极大的猛虎,站起来,头高就要比正常成年男人都高,只是现在这一只猛虎还在沉睡,呼吸很重,老虎脖子上有一根槐木钉子,已经钉进去一半。 是【尸解】法脉的三尸钉,把老虎的妖魂给钉住了。 王春看着这丹炉,他本是来是个采药的药商,躲避战乱的时候被老虎吃了,不甘心死,那股怨气和这老虎驭鬼的能力碰撞,好一个狠人,竟是挣扎着有了三分意识。 后来从坊主那里听说,至亲的血能恢复神意。 在一开始的不甘心,却被虎妖折磨三日之后。 他就去杀了供养的老母。 被大哥看到了,就先杀大哥,再杀侄儿,栽赃给嫂子,跑回到山里,用这些人的心头血,和青冥坊主交换了作为伥鬼,却可以保持神智的法门。 青冥坊主没有要那些心头血。 笑着说看到儿弑母的事情,就已经算是付过价钱了。 王春想到自己杀老娘的时候,老娘先是反抗,可是发现是他之后,就忽然像是认命了一样,不再挣扎了。 他说,能够让坊主一笑,老娘死了也值得了。 后来借助幽魂之躯,找到了这个山洞,找到了丹炉,从道经残篇里面,琢磨出来了一个炼丹的法子,就是为了逆反修为,从伥煞,反噬了那一头老虎。 丹方也是从青冥坊主那里求来的。 坊主说反噬虎妖,就能修成第八品的妖魔【双头彪】。 再进一步,就可以化作对标七品玄官的【山君】。 进阶的修行法门,还有丹药,虎妖法术,都在旁边放着了,那个【山君】法脉,能够让妖怪做到同于山神的级别,那些个传闻里面,山神一脉的法术神通,看得王春眼馋。 真神仙了! 王春抚摸那一卷红色的竹简,看着丹炉,道:“八十一个生魂,其中九个至亲血,九个至仇血,可惜,差一个药引子,可惜了……”他想到了那个药引子。 之前从山下捡回来的那个人…… 他想到了那一身好皮肉,想到了那奇怪的异香,这本来就是最好的肉引子,结果却被赵蛮子扣下去了,他那时候是为了拜访青冥坊主,没敢和赵蛮子起冲突。 可是现在,这八十一个生魂,就差个药引子了。 不如…… 王春站起来,走到了山洞旁边,看到了那里有一个小女孩,身上有很多青紫色的伤口,王春狠厉的眼底有一丝丝狰狞,伸出手,想要抓住这小女孩。 虽然,虽然…… 这也是适合的药引子。 不需要在意什么了,这就是突破的药引。 小女孩看着他,把自己的脸在王春掌心蹭了蹭,含糊地道: “……阿爹。” 王春的手掌顿住了。 狰狞扭曲的手,最后还在挣扎着要不要把这个小女孩扔到丹炉里面,他看着那孩子腰间褪色的布娃娃,最后叹了口气。 王春猛地伸出手,抓住这孩子的头发,在喊疼的哭喊声里,拖到丹炉前。 他把这小女孩留在这山里,就是为了把她当做药引子! 老娘都杀了,不在意这个女娃。 他贪婪地看着这一座青铜丹炉。 炼了这一炉【虎魄血丹】,再用八十一个生魂祭炼。 最次可以变成双头彪,如果运气好,就有可能把虎妖驱使伥鬼的能力升华,驾驭八十一个伥鬼,走到【山君】的法脉上去,不至于妖不妖,鬼不鬼。 再讨个官府的敕封。 我是神! 过去的一切,没有人知道。 我也坐在明堂上。 可恨,那个药引子没了。 要不然…… 他看着女儿。 “就有两个药引子了啊!” 周围有一枚一枚的符箓,每一枚后面都有一个人的魂魄。 他们痛苦地看着王春,厌恶,不甘心,恐惧,这些人都是和当时的周衍一样的处境,有的是被拐卖的,有的是王春趁着家里只有老人冲进去把孩子带走的。 有的是骗来的。 然后以最残忍的方式折磨,激发出怨气。 哭喊的声音,痛苦哀嚎的怨气,那猛虎仍旧沉睡,丹炉上冒出血光,有法器发出低沉肃穆的吟诵声音。 王春抓住自己的女儿,打算把她扔到丹炉里面去,却在这个时候,一道幽魂从山下直接飞过来,化作那樵夫的模样,跪在地上道:“郎君,郎君!” 王春道:“怎么了?” 那樵夫道:“山下有个短发持刀的,不知道是道士还是游侠的家伙,不管不顾,打上山来了,怕是窃法贼!” 王春心里咯噔一声,几步走过去,道: “你没有被发现吧。” 樵夫道:“小的立刻化气过来,不会被发现的。” 王春松了口气,带着一种自得,道: “也是,区区凡人,肉眼凡胎,怎么能追上……” 忽然就有变化生出。 在这地方,丹炉还在冒出血色,猛虎尚在沉睡,这八十一个无辜者的魂魄,正是炼丹,登神的时候。马蹄声像是闷雷,打破了他的话。 王春下意识扭头。 一人一马已撞进来。 碎石翻飞,一名蓝衣少年游侠骑着马,握着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出了鞘的刀子,死死盯着自己的脸。 “王春!!!” 周衍吐息。 仇人见面。 拔刀,杀来! (本章完) 第37章 斩首【求追读求月票】 第37章 斩首【求追读求月票】 王春脸上的自得,那种其实是一种胆怯自卑下扭曲的自傲还没有散开,就陷入一种惊愕,还有就是那樵夫脸上的茫然。 这一只伥鬼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用出幽魂类妖怪的本领,还是被追上来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这,这不可能啊! 马蹄声翻落,周衍扫过这里的冤魂们,死死锁定了那该死的王春,杀意在胸膛里炸开。 周衍几乎忘记自己还是个骑马新手。 小黄马冲前的同时,直接顺势就翻下来。 落地的同时,右手握着刀,朝着下面狠狠贯穿,断了刃的饿鬼刀从樵夫伥鬼的额头戳进去,直接刺穿,这樵夫发出嚎叫,周衍用樵夫的脑袋卸力,起身顺势猛地拔刀,横切。 害人不少的伥鬼半个脑袋被片了下来! 符箓的力量让这樵夫的身躯开始燃烧,惨叫着。 “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郎君救我,救我……” 周衍伏身,朝着王春高速狂掠。 与此同时,左手在腰间的宽瓶里一探,手指勾出一片红色膏油样的东西,反手按在了手中的刀上,从刀柄的位置朝顺着刀身划过。 专门克制,斩杀伥鬼的剑膏让周衍的刀亮起一层青光。 这是空青石粉。 空青石,《神农本草经》中,玉石部上品。 主治青盲,雀目。 以特殊手法使用,可见鬼物。 刀身上的流光散开。 周衍的攻杀凌厉,战术风格完全就是边军骑兵的侦查,突袭,斩首之后快速绞杀的战术,王春虽然狠厉,但是作战素养和周衍完全是两个层次,一时间根本没想到这是谁。 反应过来的时候,周衍已到了五步之内。 “拦住他,拦住他!” 王春害人的时候,狠厉,强大,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现在,刀锋就在眼前的时候,却一下子慌神了,驱使自己攒出来的那些个伥鬼朝着周衍扑杀过去,自己往后下意识逃跑。 周衍的动作却根本没停。 用昂贵的剑膏为刀附灵之后。 左手摸到了青铜佛灯。 毫不犹豫,抖手一扔,手里的青灯朝着王春的方向扔过去,金色的油灯明亮,照亮周围,这是在卧佛寺放了百年的佛灯,就算是里面有许多的蝇营狗苟。 但是也终究会有诚心念佛的和尚。 人心一念,佛魔难知。 那一点佛门光韵,在这极端阴冷的地方被放大。 照亮了周围的怨魂和伥鬼。 他们的表情或者悲怆,或者狰狞,或者不甘心,隐隐约约,把这地方衬托得像是个鬼窟,但是金色佛灯照亮的地方,他们的痛苦似乎被削减,眼底似乎有了灵光。 他们意识到是有人来复仇了。 眼底带着渴望,期许,注视着出现的少年侠客。 周衍抛灯,瞬间,踏步。 【灯影儿】的玉符出现在周衍左手的中指和食指中间。 啪! 少年抖手瞬间,【灯影儿玉符】散开,加持此身。 本身的力量略微提升,弱于饿鬼玉符的加持,耐力丝毫没有变化,下一刻,周衍眼底泛起流光,似乎看到了那油滑的,用尾巴勾着佛灯的老鼠水墨画。 抛飞出来的佛灯里,灯油洒出。 周衍用出了灯影儿的得意法术。 【灯影重重】! 这些冤魂看到周围伥鬼们朝着周衍扑杀而来,狰狞可怖。 周衍的身影却化作了一团黑影,瞬间掠过间隙。 第三个呼吸的时候。 金色佛灯灯火晃动,灯油落地了,王春惊惧之下,后仰身子,可是,穿着靛蓝色长袍的少年侠客已经出现在他身前,周衍一瞬三丈,手指搭着刀柄,在以恐怖速度前掠的瞬间。 挥刀! 刀锋从空中撕扯出去的时候,发出细碎肃杀的鸣啸。 刀光如同碎雪匹练,仿佛斩过了周衍的经历,那最初被卖,死里逃生,斩过了这一路所见到的一个个海捕文书,最后砍在了王春脖子上。 当的一声。 王春的脖子似乎和铁打的一样,刀锋被卡住了。 周衍的手臂因为高速移动中出刀而出现了肌肉的损伤。 王春的眼睛瞪着那突袭的少年脸庞,他终于认出来了。 是你…… 他想过各种可能,想过来杀自己的人是谁,却没有想到,这只是当时那个弱小的废物。 那个药引子。 “区区,肉羊。” 他眼底不甘心,怨恨,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被卖掉的家伙,他不该是死了吗?不,不对,这样的药引子来了,我可以成为山君!那是山神! 有两个药引子了,两个。 他下意识伸出手抓住周衍的手臂。 “只是一只肉羊,只是药引子,我可以……” 周衍吐息。 玉符切换,饿鬼玉符亮起。 身体好像变沉了,速度降低,但是双臂力量大幅提升。 刀锋之上,斩妖符寸寸亮起如火。 王春感觉到这少年侠客的刀几乎是往脖子里硬生生挤进去,切进去的,这种剧痛让他恐慌,一下子从癫狂欲望里脱离了,慌乱道: “郎君,郎君我是无辜的啊,是我救了你啊,你记得吗?” “你从山上摔下来,我把你救回去的,真的。” “郎君,看到那一炉丹药了吗?里面是用七种妖兽的血炼化的血丹,还,还没有用生魂祭炼,我,我就要魂丹,这一枚血丹是你的了,怎么样?” “求求你,我,我可以解释的。” “我有苦衷,我是无辜的啊。” “给爷死!” 斩伥剑膏也散发流光,周衍怒喝一声,奋起全力横斩,刀锋切入,王春的脖子被切断,粘稠的黑血飞出来,那一颗头从脖子上飞出去了。 斩首! 周衍吐息,心里面痛快了点,但是却没有松懈。 顺势踏前,横斩化作了重劈。 之前的不甘,恐惧,还有那告示前面无辜之人的哭嚎声音,层层迭迭,被这一刀尽数劈碎了,直接将王春的身体劈开。 斩妖符爆发出火光,焚烧王春的身躯,和阴气碰撞。 “我要你魂飞魄散。” 王春的阴躯开始被焚烧,只剩下脑袋翻卷着飞出去了,他是超过伥鬼的伥煞,斩首还灭不掉他,可斩妖符却让他的阴气在被快速消磨,这才是能要他命的东西。 剧烈的恐惧攥住他。 要死? 死在这肉羊手上?死? 然后就是,不甘心,以及无与伦比的求生渴望。 他不想死,不想死! 他思绪因为恐惧和不甘而有些癫狂,注意力落到了丹炉上,落到了那一只还在沉睡着的老虎身上,在死亡的威胁,以及那种求生执念的趋势下,王春直接放弃了之前的打算。 哪怕是和老虎彻底融合,也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活下去,变成什么样子,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只要活下去,一切都会变好。 别人死了关我什么?我不能死! 王春的头落在地上,癫狂着主动燃烧阴气,脖子的断口燃起一团火,极致的恐惧与求生欲让他疯了一样,燃烧自己的魂魄,像是飞头鬼一样,朝着那老虎扑过去了。 与此同时,引动了丹炉,这很昂贵的丹炉朝着一侧狠狠砸下。 朝着他的女儿砸下去了。 侠客,侠客?! 哈哈哈哈哈,你要救人,还是要阻拦我?! “乖女儿,替阿爹好好谢谢这位大侠吧。” 王春眼底血丝,他引动魂力,飞入了虎妖体内,猛虎苏醒过来了,昂首咆哮,震耳欲聋的虎啸撼动洞窟,王春看到周衍朝着那小姑娘扑过去。 王春得意极了,那丹炉轰然裂开,血色的血丹升起来。 他操控这巨大的猛虎,一张口,把那汇聚了七种妖兽精血炼化的血丹吞下去。 来不及用生魂祭炼了。 只能变成双头彪,变不成山君了。 他还是想要主动权,所以趁着虎妖昏沉的时候,催动虎妖的妖丹离开身体,和这血丹融合,猛虎的脖子上,生出了一个肉团,化作人脸,狰狞恐怖,就是王春的样子。 庞大的妖力晃动,那种作为虎妖的力量感在涌动着,掌控狂风的力量,驾驭幽魂的能力,还有猛虎山君的可能,王春有一种,自己即将要成为山神的满足和迷醉感。 他心中的狂喜到了最高:“成了,成了!” 等我成为山君,一定要把你这肉羊放到磨盘里,一点一点碾碎,好好折磨你。 他幻想着自己成功之后,怎么样让周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心情畅快。 可是刀鸣的声音炸开来了。 一把刀,就这样劈砍下来,恶狠狠地镶嵌到了王春和猛虎的脖子连接处,王春见到那蓝衫少年已冲过来了,他想着,你再过来也来不及了,有什么用? 可是,周衍右手握刀劈砍下去的同时,左手,左臂,伸出。 不要命似的,直接从张开嘴吞噬血丹的猛虎嘴巴伸进去! 一臂伸手入虎腹。 虎妖体内的炽烈之气让周衍的手臂衣服都碎开,刺痛得少年侠客眉头都皱起来了,但是他下手却毫不迟疑。 五指张开,一把把那正在和妖丹汇合的血丹,攥住了! 于是那种力量的迷醉感觉从王春身上消失了。 王春在马上成功的最后一刹被打断,猛虎的嘴巴被刀鞘卡住,即便这样,那少年的行为仍旧是在冒险,可就算是冒险,却也还是做出了这种行为。 人,要救,妖,要杀! 我绝不受妖怪威胁。 王春看到那少年的眼睛,黑白分明,凌厉的像是刀子。 可他瞬间知道了,那少年性子里,所谓侠义之下的真容。 狠厉果断。 少年嘴角勾起: “再见了。” 周衍抓住血丹的手指一钩,瞬间。 就在这虎妖体内,写下了一道最标准的—— 【破邪斩妖符】! (本章完) 第38章 玉册封妖 第38章 玉册封妖 【破邪斩妖符】。 这是玄官的通用手段。 借助纯阳之力,可以赋予刀剑杀伤幽魂的能力,本身是用来给兵器加持的手段,可周衍现代的经历让他的思维逻辑和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一样,使用手段非常灵活。 我管你那么多。 周衍直接在这虎妖的肚子里面写了一道符,就相当于是让这虎妖吞了一口匕首。 王春本来打算要强行操控这虎妖把周衍手臂咬下来。 可是所有生灵吞了脏东西之后有一个本能的呕吐动作,伴随着猛虎痛苦的咆哮。 周衍浑身力道爆发,手臂猛地抽出。 手臂上,因为虎妖体内的煞气,皮肤出现了那种被腐蚀的状态,五指笼罩着一枚散发着金红色光芒的丹药,迅速后退的同时,右手狠狠一砍。 王春的头颅也被剁下来了,血淋淋的,滚在地上。 只剩下喘息的劲儿,阴气和煞气快速消散,眼看着没几个呼吸好活,一头也算是有点道行的伥煞,只剩下了说话的能力。 刚刚突破的幻觉,带来的虚假的力量快速消失。 散去之时,就是他魂飞魄散的时候。 周衍大口喘息,有些脱力,那猛虎的一部分内丹的力量,还有七只妖兽的精血化作的丹药就在周衍手里。 只是握在手中,就有强烈的血气涌动,周衍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都在提升,气血涌动。 此乃是虎妖一身元气,和汇聚了七个妖兽精血化作的丹药。 这猛虎痛得要发疯,脖子上的三尸钉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血气,让这猛虎更加痛苦,癫狂之中,张开爪牙,朝着周衍扑杀过来。 这头猛虎的头高就足有三米高,扑杀的时候,掀起狂风,几乎让这整个山洞都笼罩在了暴风之中,一般人根本站不稳,周衍握着刀,明显不可能和这猛虎厮杀了。 王春明明就要魂飞魄散,可是他看到周衍要遭难的那种痛快,看到别人也要死的愉悦感,让他虚弱却酣畅地笑:“你也要变成伥鬼了,郎君!” “你也逃不掉……” 周衍握着刀,看到那猛虎扑杀过来,看到猛虎的獠牙森然,那股腥臭的气几乎打在他的脸上,周围有狂风席卷,占据了周衍的全部视线。 周衍咬牙提刀。 轰!!! 一声响动。 猛虎扑杀的狂风散开来了。 周衍的眼睛被风打得微闭了下,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高大坚实的背影,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前面,狂风也好,虎威也罢,都没有办法跨越他。 沈沧溟只用左手握着连鞘横刀,就挡住了那猛虎的爪牙。 男人的手臂没有丝毫的晃动,背对着周衍。 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却带着些赞许,道: “做的好。” 周衍一下安心,咧嘴笑道: “那是,我可是沈叔你教出来的。” 沈沧溟背对着周衍,嘴角微微勾起,然后压下。 马蹄声炸开,如同惊雷。 大黑迈开蹄子撞开了煞气冲进来,哐当一脚直接把王春踹飞,然后低头,咬住周衍的衣领子,狂奔地冲出去了。 周衍被颠得眼前发黑。 “卧槽?大黑?!” “轻点,轻点。” “我下次给你三个果子!” 大黑闷着叫了两嗓子。 周衍道:“好,加两个,五个!” 大黑一甩脖子,把周衍甩到自己背上,速度暴涨。 心满意足。 周衍趴着,直到这大黑面厚心黑,咬牙切齿道: “你这家伙……” 沈沧溟看向前方的虎妖。 只是单手握着横刀,可哪怕是癫狂的虎妖,都在这瞬间冷静下来,双目里的疯狂变得清澈,然后充斥着畏惧,本能朝着后面退去。 沈沧溟手掌握住刀柄,手指抵着刀柄。 横刀弹出刀鞘。 刀脊上有一行细密的小字。 【开元二十三年王忠嗣自铸】 以六品官身而得到那位四镇节度使亲赐山纹甲的武功。 在这一瞬间彻底彰显。 同样是和周衍一般无二的【重劈】。 但是神韵却仿佛是天地之别! 一股恐怖的锐气逸散,一抹幽光劈在这头高三米,体长七八米的猛虎头顶,死寂一瞬,然后就有气浪散开,猛虎身躯上的毛发炸开。 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身躯僵硬。 然后,大地碎裂,这猛虎就这样朝着一侧瘫软下去,大滩的血快速朝着周围流出来,沈沧溟随手一抖,刀锋上的血震开,缓缓收刀。 背对着大黑和被拖走的周衍,沈沧溟收刀动作沉稳有力,面不改色: “这是虎妖,自不算破例。” 大黑发出鄙视的叫声,顺便一脚把王春的脑袋踹出去。 周衍趴在大黑背上,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青冥坊主会答应和沈沧溟做生意,让青冥坊主选择做生意的原因,除去了青冥坊主自己的实力外,或许还有一个。 沈沧溟的实力一定抵达了一个阶段。 但是这样的沈叔也还是弱于那青冥坊主,受到折磨。 自己的道路,还很远。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涟漪,然后脸上还是赞叹之色,道: “沈叔,厉害。” 沈沧溟看着王春的脑袋,道:“他,你要怎么杀?” 周衍呼出一口气,看向那只剩下一个头,甚至于只剩下一张脸的王春,后者只能动脸上的肌肉,挤出皱纹,似乎讨好,似乎悲伤,忽然像是疯了一样,道: “哈哈哈,这就是你,就是你有人保护,我这样的普通人,就没有人保护,面对老虎,只能挣扎着求活,你这样的人,有老师护着,怎么懂我?” “如果没有人保护你,你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事情。” “难道不是吗?你,你们只是在指责我。” “你们在我的遭遇上,也没有选的,没得选。” 他似乎癫狂,说自己当年的事情。 王春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活下去的欲望。 希望用这种道德上的谴责能够让眼前的少年出现一丝恻隐之心,毕竟,这是会为了救人冒险的家伙,是愚钝的所谓侠客。 周衍哦了一声。 他翻身下马,然后提起了王春的头。 在王春没有来得及庆幸的时候,看向丹炉旁边那些被符箓固定的生魂,王春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周衍看着那些,因为丹炉倒下去,所以算是解放出来的魂魄。 这些魂魄飘荡着,身上充斥着怨气,癫狂的味道,有男有女,也有孩子和老人,但是没有离开,而是围绕着周衍和王春在盘旋着,眼底时而狰狞,时而癫狂。 王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你是侠客啊,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少侠,不,郎君,不,大侠!” “你原谅我,我给你做牛做马,我,我当你的仆人!” “不,奴才!” “我给你当奴才!” 周衍手臂带着血,看着那些怨恨之魂,他看着那些扭曲了的,质朴的脸庞,轻声道:“我改主意了,王春,杀了你,有点便宜你。” “我不是说了,要你魂飞魄散?” “周衍从来说到做到。” “你也不想我言而无信吧?” 少年手掌一抓,用力,像是扔垃圾一样狠狠把这东西砸出去,王春的头飞出去,落到了那些怨魂当中,于是,就像是水滴落到滚沸的油锅当中,这些怨魂围到王春的脸庞周围,疯狂撕咬。 巨大的恐惧几乎让王春整个人崩溃。 “啊啊啊啊,救命,我,我不要被杀……” “你,是你自己的错,我说你的孩子生病了你就信了!” “你这么简单就被骗,活该你……” “没有我骗你们,也有其他人,不是我的错,是你们……” “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 先是崩溃,然后惨嚎,眼睛都凸出来,最后就连自我意志都直接崩散成了渣滓,就像是被一口一口撕扯凌迟死的,最后彻底化作阴气,被他害死的人吞噬。 魂飞魄散,化作粉尘。 千刀万剐,烟消云散。 最后一点阴气被周衍直接用刀劈碎成渣滓,在脚底板用力碾了好几下变成灰。 周衍呼出一口气。 爽了! 在这冤魂们争夺凌迟王春残留阴气的时候,周衍拿起了那一枚血丹,血丹还在微微跳动着,这上面还有着最后的一丝丝生机,是代表着虎妖的生机。 还以为没法镇压这老虎精了。 这猛虎可比之前的饿鬼,老鼠要猛多了。 周衍松了口气,他很好奇这个虎妖会化作什么神通。 周衍没有法力,索性用沈沧溟给的材料,在这汇聚了妖丹的血丹上不断刻录斩妖符,最后在第四道斩妖符落下的时候,可怜的老虎生机终于悲嚎一声,彻底消散。 玉册泛起流光,似乎要镇压这虎妖之力,但是这地方是王春准备的晋升的地方,玉册锁定虎妖的时候,连带着将周围的存在也锁定了。 流光微顿,旋即玉册之上,大放光明。 血丹,虎妖,业力,还有此地这八十冤魂撕咬伥煞散发出的怨恨,乃至于这一座山的山势,王春费劲苦心的阵法,都汇聚过来了,玉册上,一副古色古香的画面,就以这虎妖为中心,猛地铺展开来。 气势磅礴。 群鬼噬伥,血丹冲天,一头吊睛白额猛虎盘踞在山石上,共同组成了这一面玉册的画面,虎妖肃穆,隐隐庄严,画面下面,是两个沉重肃杀之气,带着不同气韵的古篆文字。 这不是本该出现的【虎妖】。 而是—— 【山君】。 求月票求追读啊朋友们~ (本章完) 第39章 人心一念(新书求追读) 第39章 人心一念(新书求追读) 山君? 周衍愣住,感知着玉册上正在逐步成型的第三幅画面——而王春用尽心思,从青冥坊主那里得到的突破法门,阵法,还有那些生魂复仇散发的气息,都成为了这一幅画面的一部分。 周衍忽然明悟。 猛虎本身并不是山君,山君这两个字,应该是一种更为象征性的存在,是在这一个刹那发生的事情,那种驱使鬼物的资格,复仇的公义,还有杀戮和业力汇聚的刹那。 共同组成了【山君】这个类似神明的状态。 也是王春渴求不得的东西。 玉册之上,流光正在汇聚。 周衍呼出一口浊气,把注意力收回来。 他先是把刚刚甩飞出去的佛灯拿起来。 这东西发挥的效果相当好,照见幽冥的同时,似乎对怨气也有一定的克制。 只是刚刚甩出去,用灯油施展法术。 佛灯里面的灯油撒出去不少,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了,周衍战斗的时候,豪迈洒脱,酣畅淋漓,但是这个时候才觉得了肉疼。 除去了沈叔给他的东西,这算是他唯一算是超凡之力的宝贝了,而且,虽然沈沧溟没有具体说,但是这等由百年寺庙诵经晕染出来的宝贝,和用材料调制的剑膏这类东西,有本质不同。 前者独一无二,剑膏,丹药什么的,是可以补充的。 历史也好,岁月也罢,总之用一点,少一点。 不知道随便搞点灯油灌进去,还能不能行。 忽然,周衍感觉到了周围的阴冷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 沈沧溟站在周衍的旁边,左手的横刀微提,护持住了周衍的前方,大黑的马蹄不安地晃动着,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护在周衍一旁,那个光着脚丫的小女孩呆呆地站在他们的身边。 大黑晃动身子,看在果子的面子上。 竟然主动和沈沧溟配合,形成一个三角状态的简单军阵,把周衍和那孩子保护在他们当中。 沈沧溟忽然道:“看起来,还是有变。” 空气中的阴冷气息在逐步加剧。 周衍听到了沈沧溟的那句话,抬起头,看到这个山洞里面,有呼啸着的阴风阵阵,看到了刚刚那些怨魂正在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变化。 这地方的阴气和怨气本身就很重。 这些魂魄的戾气和恨意,在剿灭了王春之后,还不甘心,甚至于说,是杀死王春的行动,刺激了他们本身的怨气和恨意,让他们正在往更加偏激化的方向变化的趋势。 沈沧溟手指抵着刀柄,一身血煞隐隐爆发。 他其实觉得,周衍刚刚把王春的头扔过去,让这些魂魄复仇的选择,多少有些没有深思熟虑,这会导致这些魂魄朝着厉鬼的方式转变。 有概率危害四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叹息。 没有再顾惜那些珍贵的灯油,刚刚熄灭的油灯再度亮起来了,淡淡的金色光芒,缓缓铺开来,将那种阴气压制下去了。 周衍一只手托举着油灯,神色安静。 注视着那些被戾气侵占的魂魄。 那本来会有些黯淡的金色灯光,在这个时候却无比澄澈。 即便是污秽的,即便是被咬断的佛灯,也至少比起纯粹的恨意,扭曲的戾气要光明正大太多了。 在佛灯和这些怨气冲击的时候,佛灯内的佛门神韵被激发,淡淡的诵经声音响起来了,也将那种,在这个充斥着戾气的氛围下,在那愤恨之中变化做厉鬼的模样止住。 八十个阴魂注视着周衍。 他们有的双目赤红,嘴里面有獠牙,有的衣裳破破烂烂的,有的肚子被破开,身上的衣裳都沾着血,看上去凄厉,可怜。 那少年身上有血,左臂的衣裳都破碎,皮肤像是被沸水泼过,右手挎着刀,左手举灯,任由那些灯散开来,少年手中的刀抵着地面,发出低沉肃杀的鸣啸。 周衍直视他们,道: “冤有头,债有主。” “王春已死,大家复仇了,那么,就此离别吧。” 周衍手中佛灯高举,那些怨魂在将王春撕裂吞噬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厉鬼最核心的那个点,在周衍手中佛灯温暖平淡的映照下,怨气如水波一样开始消散。 因而避免了戾气失衡,彼此拼杀导致吞噬的结局。 该怎么样形容这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走了很久的道路,在黑暗里,迷失了方向,到处都只有野兽的嘶吼咆哮,有刀子在身上砍过,是那种迷路的茫然的,恐惧和孤独。 而现在,有人为他们点燃了一盏灯。 哪怕是这一盏灯没有那么明亮,但是也够了。 一灯亮出,便是归处。 自幽冥厉鬼,回到常世人间。 周衍提着灯缓步往前,怨气散开。 雾隐峰里面,常常有来自于终南山的雾气,烟雨朦胧,蔓延来去,缥缈非常,而现在,这一股怨气逸散出来的时候,让雾隐峰这个山洞附近的温度都降低了。 于是雾气化作了烟雨朦胧,雨水滴落下来,打落在了树上,草上,炸开一个个小小的水,淅淅沥沥的声音,让本来的怨恨逐渐归于宁静。 在手刃了仇人之后,在佛灯里面一点点神韵的引导下,那些怨恨也好,戾气,都徐徐消散了,那些人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哭嚎着,悲伤着。 不知道落下的是雨水,还是他们的泪水。 就算复仇,可是痛苦和悲伤仍旧浓郁。 因为无论如何,灾厄已发生了。 就算是恶人已死,即便是已杀死了仇人,洗去了戾气,终究已是死去之身,再也不能够重回人间,不能够和亲人拥抱,想到这里,便要哭泣落泪。 佛灯散发出温暖的光。 少年人心有灵犀,他的左手举着佛灯,手掌按着刀,手指叩击刀的刀鞘,发出清脆的声音,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 周衍不懂得佛经,但是之前在现代,多少会看到些名句。 他想了想,手掌一抖,将珍贵的佛灯灯油,全部泼洒出去了。 佛灯灯油带着一点一点的金色火焰,有些像是每年过节的时候,在一条长河上放着的河灯,星星点点,如同指引归途,少年按着刀,刚刚战斗过的手臂还在滴落鲜血,轻声道: “好走,且走。” “愿你们再来人间,不必再受这样的苦了。” 在金色的光芒里,这些可哀可叹的普通人,朝着周衍行了一礼,他们还是悲伤的,也是遗憾的,却也带着感谢,道: “多谢郎君。” 然后这些魂魄,就在淡淡的金色流光里面散开来了,佛灯被引动了蕴藏的佛韵,也耗尽了全部的灯油,最后暗淡下来。 但是在这佛灯黯淡的时候。 有变化出现。 空气中有一点一点淡淡的光,像是落下的粉尘,像是每天太阳初升的时候,刺破云层的第一缕晨曦,流淌过雨水,落在了周衍手中黯淡的佛前油灯上。 仿佛众生的谢意,金色的流光,化作了金色的灯油。 黯淡的佛灯,一寸一寸,再度亮起。 之前还有的秽气,彻底散开,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光明正大的温暖气息,或许是善恶,或许是感激,周衍愣住,然后洒脱一笑,把这佛灯重新挂在了腰间,然后侧身,看向那边。 在众多生魂里面,还有一个戾气消散之后,竟然没有消散,而是维持了人体,是个年轻的书生,看上去老实可靠,道:“额,在下殷子川,见过这位少侠,这位大侠。” 他打招呼客客气气的。 大黑不满意得打了个响鼻。 于是殷子川就又连忙补了一礼: “啊,还有这位马大侠!” “啊不,已经有大侠了,就,就中侠!” “马中侠。” 大黑满意点头,觉得这家伙比起旁边的小子上道。 沈沧溟注视着这个没有怨气的魂魄,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周衍,道:“你看她。”周衍顺着沈沧溟的视线,看向那个小女孩。 他的眼睛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那孩子看他,眼底澄澈疑惑。 周衍的神色变化,动容。 “这孩子……” 这是可怜的孩子,手臂上有很多伤口,抓着一个褪色了的布娃娃,很紧张,周衍的眼底,却能看到她身上的死气沉沉。 她原来不是被抓起来了。 她已经死了。 而且,被禁锢在了肉身之中。 周衍神色微有怜悯,伸出手在这个小女孩头顶揉了揉,在手掌落下的时候,那孩子先是下意识一缩脖子,然后注意到了周衍没有打她,没有踹她。 才慢慢松缓开来,然后踮起脚尖。 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头发,蹭了蹭周衍的手掌心。 脸上露出讨好的,可怜的笑容。 殷子川飘到周衍旁边,道:“那王春用法子把这个孩子的魂魄封在肉体里面,一直都是不死不活的样子,就是为了储存魂魄,唉……”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周衍也能感觉到这孩子的茫然。 但是他的武功,手段,没有办法超度这种情况下的魂魄。 就在这个时候,周衍感觉到玉册微鸣。 中指和食指一错,一枚玉符出现在周衍的手指之中。 【山君】玉符。 镇封完毕! (本章完) 第40章 权柄(求追读啊) 第40章 权柄(求追读啊~) 这一枚玉符的质感和之前的饿鬼玉符,灯影儿玉符完全不同。 饿鬼的玉符质感沉厚,隐隐有血色流转。 灯影儿的玉符则是带着淡淡的佛光和檀香。 这一枚玉符通体有淡金色的流光纹路在转动,共同汇聚在了中央,化作猛虎咆哮姿态,而在玉册之中,也多出了第三页,周衍注意到,这一次的山君画像和饿鬼,灯影儿在不同的地方。 饿鬼在最后面一部分。 灯影儿比其所在的范围更前面。 而山君的位置,在这一卷不知道多厚的玉册偏前面的地方。 难道说,这玉册会根据镇封的妖魔位格不同,分类不一,划分在不同的地方吗? 比方说,天地人神妖鬼这样子? 如果这样的话,【饿鬼】归属于鬼类。 灯影儿算是【妖】。 山君本来该是虎妖,归于【妖怪】类,但是因为王春的苦心孤诣,因为周衍允许了群鬼吞噬王春复仇所代表的复仇和公义,甚至于这一炉血丹,最后却被分列于【地类】。 大地山川群鬼万类之君。 玉册之上,有以冷峻的水墨风铺开画面。 周衍的意识落在了玉册上,看着那站在巨大石头上的猛虎咆哮低沉,带着一种肃穆和杀意,而伴随着他神意落下,玉册上的水墨画面,就这么猛地散开来了。 一个故事在眼前缓缓展开来。 ………………………… 昔年,终南山有猛虎,生得筋骨强健,每天遵循虎类的规矩,在这终南山雾隐峰周围徘徊,靠着尖牙利爪去猎杀猎物,渴饮山泉,夜卧荒山,各种野兽全不是它的对手。 它得意地认为,猛虎就是最强的力量。 尖牙利爪是最强的武器。 听到它这样说,那个化作人类的妖怪笑得前俯后仰。 可是猛虎虽然强,这世道却有不少通灵的妖怪。 这一头猛虎猎杀猎物的时候,常常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人族的魂魄最好吃,但是人会成群结队地出现,会有弓箭和横刀,猛虎很少能吃到人的血。 它想要吃,却又没有收获,苦恼地问来雾隐峰洗脚的女妖怪: “人是不是最强的?” 那个妖怪没有回答,用脚踩水,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道:“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你去路边看着人,不要追,不要杀,只是看着。” 猛虎不明白,但是这个女妖怪比起他强大太多,所以它就藏在树林下面,看着人来人往,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商人故意和山贼勾结,把镖局的护卫都害死,一起分钱。 那女妖怪一只手撑着下巴,笑着说: “再看看,再想想。” 猛虎看了整个三年。 他看到孱弱的书生欺骗同窗,赢得了想要的功名;看到商人想要换个妻子,就把妻儿骗到山里;看到一个采药人说山里有好药,把邻居推下山。 猛虎忽然找到了比起尖牙利爪更厉害的东西了。 它用幻术去变化。 在第一天的时候,化作了樵夫的样子,诱其妻入山探亲。 第二天的时候,化作了书生,骗同窗夜饮荒寺。 第三天的时候,化作了高僧相,诈开了禅院山门。 第四天…… 这一头猛虎不用利爪了,但是吃的更多更满足。 可是它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红色的圆领袍,衣服上绣着华丽的纹,腰间带着玉带,周围围绕着许多的人,这个人不需要自己动念头,就有人为他做到一切。 虎妖忽然恍然大悟。 用欺骗吃人,比起刀剑利爪更快。 原来用权势来吃人。 才是最快的。 权势比起猛虎的爪牙还要厉害。 女妖怪听了它前面的想法之后,笑得前俯后仰,可是当见到猛虎放弃利爪尖牙,开始驱使伥鬼,来供养自己的时候,却忽然遗憾的叹了口气,消失不见。 她问:“林莽爪牙利,不及人寰计谋深。” “可是,失去了野性和利爪,哪里能斗得赢人心鬼祟?” “你是个人,还是老虎呢。” 猛虎不在意了,找到了那个把邻居推下山的采药人,在那采药人想着回去之后,可以把邻居家吃绝户的时候,猛虎伸出利爪,扑过去了。 它要用这个恶人当做伥鬼,让伥鬼用言语,骗人送死来供养自己,于是越来越心满意足,越来越舒服,直到那一天,这个伥鬼恭恭敬敬伺候它,用血酒让猛虎睡着了。 它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好像变成了那个红袍人,穿着衣服,玉带,众人簇拥着它,它可以随心所欲地摘人肉来吃,有权势,就有的是人把其他人骗来给他吃。 半醉半醒的时候,看到那伥鬼靠近,拿出了一个木头钉子。 钉子钉在猛虎的脖子里。 它就沉睡在了自己的梦中。 权势凌驾于言语的欺骗,欺骗的语言比起利爪还要锋利。 但是没有了利爪和尖牙,依仗着人的言语存活,哪里还能有权势呢? “说到底,只是个想披上人皮而不可得的畜生罢了。” …………………… 山君的图卷缓缓平息下来,周衍看着这画册上的猛虎,看着它张牙舞爪,利爪獠牙,知道了这一只妖怪的过去经历,这头猛虎之后,恐怕就是被王春利用,化作了现在这模样。 一头强大的猛虎,却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本心,而依靠人类的权势言语,最后一点点反而被伥鬼反噬,实在是有点淡淡的讽刺感。 而这老虎的故事中出现的那女妖怪…… 还有最后那一句冷淡的嘲讽。 周衍呼出一口气,神色有些变化。 是青冥坊主? 还是其他的大妖?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性,在那个和自己熟知的历史不同的世界里,在这人间常世的背影之下,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着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而在那个超凡隐秘的志怪世界当中,青冥坊主,或者说,这个等级的大妖王,他们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犹如一团烈焰一样。 强大的存在似乎会影响到弱小的妖怪们。 太阳当然不会落到每一个妖怪的面前,但是它们抬起头,都可以看到那炽烈的光华,青冥坊主或许已经忘记了和这些妖怪的见闻,但是对于这些妖怪来说,青冥坊主的存在就是最难以遗忘的烙印。 周衍所遭遇的这些妖怪,不管是强大与否,都曾经和青冥坊主有过一面之缘,或者被点拨,或者被嘲笑,或者被拯救,但是这种接触都充斥着另一种诡异的规则。 越是接触这些志怪侧的世界,周衍就越发感觉到青冥坊主的强大和深不可测,而那仇恨,仍旧横在心中,坚不可摧。 周衍呼出一口气,手指并指一夹,山君玉符通体泛起淡淡的金色流光,玉符没有丝毫的邪祟或者妖异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肃穆。 诸多神通,变化之能,都如同流水一样在心中升起。 【驱鬼】,可以借助山君之力,驱使幽魂野鬼,驾驭灵体;曰——虎噬人魂,魂为虎役。 【虎威】,可以释放猛虎的威能,以人的血肉之躯,拥有足以匹敌那一头猛虎的力量和速度。 【御风】,可以依靠着本能的神通,驾驭狂风。 甚至于,在满足一定条件之后,可以驾驭山川的地脉。 在被敕封的山中,拥有着超越常态的力量。 但是周衍的根基和道行太浅了,他略微感应了下,这些能力他都可以运用,但是自身的道行让他能用出来的所有效果,都大幅度地降低。 少年嘴角扯了扯。 心里吐槽。 “叮,您的属性值太低,高等级技能受到属性影响,效果大幅度削弱。”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周某人现在的蓝条不能说没有。 只能够说,大概比王春的命还短。 所有的战斗风格,要么借助玉符的削减类法术配合刀法斩首,要么就是武功,配合调配的灵物对妖怪产生威胁。 严格意义上来说,周衍和肉体凡胎,提起兵器和剑膏,去和妖怪鬼物厮杀的除妖师是一样的。 周衍看向那个孩子,殷子川还在说自己的事情,这家伙的嘴巴似乎有点碎嘴子,说是妻儿放心不下,他倒是没什么危害别人的念头,但是就想要回去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劝妻子改嫁是最好的了巴拉巴拉。 反正我都死了,也没法行床事什么什么。 不能用角先生巴拉巴拉。 周衍发现这家伙比八十个冤魂都聒噪。 而那小女孩则是茫然的,周衍想着,山君驭鬼之能,可不可以救一救她。 手中的【山君玉符】散开来,化作流光,进入周衍自身的体内,气血刹那之间汹涌,猛然提升,而后,到了一个可能会撕裂周衍自身身体的时候停下来了。 然后他微微怔住。 即便是道行微弱,山君终究会有不同的感知。 他感觉到了。 一股杀意正在从山下而来,那是—— 重骑兵! (本章完) 第41章 断后,约定(求追读求月票) 第41章 断后,约定(求追读求月票) 李镇岳的神色肃穆,率领朔方军的精锐,靠着玄官【巡迹】的能力,一路笔直追击过来了,到了雾隐峰下的时候,那位随军道官却微微皱眉。 他的掌心上,玉盘的转动变得明显不对劲起来了。 开始不稳定,出现的画面也逐渐扭曲,最后变成了一片沙砾般的模糊痕迹,变成了一片空白,【巡迹】方皓月沉默了下,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座山的气息如此驳杂。” “消散的戾气,怨气,阴气,还有一股很浓的佛门气息,混在一起了,我的境界不够,只是九品玄官,法术手段,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找到沈沧溟他们。” 李镇岳伸出手,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掌心。 这个朔方军的职业军人只是冷声道: “追。” 被派出来,追杀星宿川的沈沧溟,他们每一个都是朔方军的玄官,可以说,是把每一个小型兵团里面的精锐拔出来,然后由立下先登之功的李镇岳统领。 每一位都是军团王牌级别。 安仁军战绩,还有当年在对吐蕃的惨烈战场,对于朔方军来说,并不明晰,只是涉及到了那位不被记录的四镇节度使暴死之事。 导致了对沈沧溟的必杀令,以及出动的力量极强。 他们的战马也并不是寻常之物。 比起这种气血磅礴的异兽更强一酬的,是那种存在自我意识,有自我认知的灵兽,两者在单纯的体力上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灵兽是可以和玄官打出配合的。 而在这之上,就是掌握有神通的那种。 或者御风,或者腾空虚度。 当年【的卢】,就是这样的级别。 这些精锐就算披挂重甲,也踏着暴风,撞入雨幕里面,开始攀山,山路的泥泞也好,雨水也好,只是让这一支精锐的速度稍微降低了一点。 这一切,那种杀意,恨意,都在山君权柄和雾隐峰的联系里,隐隐传递给了周衍。 虽然这猛虎并没有得到人间皇朝的敕封,但是它在这一头山上修炼,成妖,和山林的联系其实很紧密,山中的第一缕流风,将山下的境况传递给了周衍。 周衍神色变化,打断了还在逼逼赖赖的书生。 “沈叔,有敌人。” 沈沧溟看着周衍,他知道周衍有秘密。 但是他没有说,只是道:“知道。” “走。” “好!” 殷子川道:“啊?大侠,少侠,还有马中侠,你们不能这么走,这孩子,孩子你们帮着……”他有些着急,想要说超度一下,又实在是不忍心在这个孩子前面说。 憋得急得乱转。 周衍的右手大拇指叩住了小拇指,无名指,食指和中指笔直竖起,化作指决,道: “驭鬼驱魂,敕!” 山君玉符之力爆发。 伴随着周衍感觉到精神的衰弱,那逼逼叨叨的殷子川就化作了一团青色的火光,然后飞到周衍身边,周衍拿出一个瓷瓶子,让殷子川先在里面。 但是那小女孩是被困死在肉身里,没法子驱鬼。 周衍直接把这孩子扛起来,放在小黄马上,然后把王春留在这里的那些竹简,道经之类的囫囵打包起来,变成了个包裹,也挂在马鞍一侧。 转头道: “沈叔!” 沈沧溟用横刀,在猛虎眉心,心口取出了血,放在腰间葫芦里,抛给周衍,山腰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轰隆隆的,像是有碎石,然后就是刀锋破空的声音。 沈沧溟神色不变,道:“你先走。” “玄官【烽燧】的秘法我留在你的包裹里了。” “既然是走地脉之路的虎妖,它的内丹之力和血丹的混合,可以作为炼化进阶成为烽燧的丹药必须的主材,剩下的东西,你自己可以做到。” 周衍读出了这话语里面藏匿的意思。 心里面一瞬间产生了强大的慌乱,道: “沈叔?!” 沈沧溟看着山洞外面,山路的方向,他能感觉到,来人也是大唐精锐,沈沧溟一直有强烈的自毁倾向,这或许是不错的归宿。 有的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一直活下去,不择手段。 有的人,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归宿就是找到如何去死。 一个值得战死的地方。 给周衍断后,让他逃亡,是不错的归宿。 但是,就在他迈步往前的时候,手臂被抓住。 周衍死死盯着他。 “沈叔。” 沈沧溟无言。 周衍盯着沈沧溟,从刚刚沈沧溟瞬杀猛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和沈叔的实力差距了。 他还不是玄官,没法子发挥山君玉符的力量,非要和沈叔一起面对沈叔都看重的敌人,只会变成沈叔的累赘和破绽,他和沈沧溟,都不是那种小儿女拖拖拉拉的性子。 他不是没有决断的人。 周衍缓缓松开了手,呼出一口气: “我在山下等你。” 这么长时间的生死相依,救命之恩,不只是沈沧溟把周衍看做亲人,周衍也真的将沈沧溟当成了亲人,沈沧溟的决意似乎有些晃动了。 周衍咧嘴笑道:“我的刀法还太弱,我的武功也差。” “你就算是把秘法告诉我,我也学不会啊。” 周衍伸出手,从小黄马上的包裹里面拿出来了玄官的秘方,这里面代表着的,是真正的【玄官烽燧】的一切,是法力,是玄通,甚至于烽燧是可以感应地脉的。 感应地脉的能力,对于【山君玉符】,极为重要。 有了烽燧,周衍就有了法力,他就可以更频繁使用玉符的法术,拥有了道行之后,无论是【饿鬼玉符】【灯影儿玉符】,还是【山君玉符】,可以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可以说,从凡人斩妖师,成为超凡脱俗的【玄官】。 这第一步,代表着的是脱胎换骨的可能。 也是让沈沧溟可以安心赴死的东西。 周衍看着沈沧溟。 然后他拿起青铜佛灯,抖手,青铜佛灯点燃了,周衍把这一张写满了烽燧进阶秘法的纸扔到了佛灯里面,金色的火光将这东西燃尽了。 周衍道:“我等着沈叔你来教我。” 他翻身上马,不再拖泥带水,提起刀,深深吸了口气,背对着沈沧溟,举起了手中的刀,道: “沈沧溟!” 他的声音安静:“活下来。” “驾!!!” 马匹嘶鸣,带着周衍冲出去了,沈沧溟垂眸,他转身,拍了拍大黑马,大黑马仰头,皮肤下的肌肉轮廓清晰,像是拧在一起的钢铁。 黑马微微嘶鸣,鬃毛下面脖子的位置,有一圈鳞片。 像是龙鳞。 沈沧溟提着刀,周衍焚烧了那秘法,让本来安心,就可以赴死的沈沧溟,重新有了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周衍知道沈沧溟给他秘法潜藏的意思。 沈沧溟也知道周衍直接焚烧掉秘法的目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明说,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只需要简单的动作,简单的言语,就可以将很浓郁强烈的情绪全部传递。 沉默的男人道:“走吧。” “打个招呼。” “然后——” “活下来!” ……………………… “月牙挂梢头喂~令牌悬腰后哟~” “藤鞋踏碎露珠子,嘿哟,石精打盹莫惊动。” “东山老槐会眨眼咧,西潭鲶公吐泡泡。” “巡山不巡云深处,哎嘿哟!雾起收锣早回洞!” 雾隐峰的另外一侧,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歌谣声,这声音粗粝难听,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伴随着这声音,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挂着腰牌,晃晃悠悠的走上山来。 面目像是人,可是长得一双狼耳朵,眼底带金,穿着人的衣裳,可是这衣裳下面,长得都是黑毛,后腰上挂着个令牌,人立而行。 唱罢了,摘下后腰上的葫芦,仰起脖子大口灌酒。 一擦口,道:“嘿,今天这动静,坊主说了,那头伥鬼的突破仪式,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叫我前来验收一下,看看这【山君】成色,啧啧,这动静,看着不错啊。” “应该也是差不多了吧,还送给他这么多妖兵马。” 这巡山妖怪侧身看,身后影影绰绰,跟着了几十个妖怪,奇形怪状,都难看的厉害,有的丑陋,有的狰狞,雾气后面,还有更多。 这妖怪叹息,道:“真是便宜这山君了。” “也没法子,毕竟,坊主修行,需要驾驭群妖,制定规则,一尊山君,就算只是终南山边子上的山君,毕竟也是山君,也毕竟挨着了【终南山】这道门仙山的边儿。” “听说那昆仑遗宝,必须得有这道门仙韵才有资格哩。” “罢了,罢了,且给他送这些兵马,赠些仪仗,讨些肉干,美酒吃吃。” 这巡山妖怪清了清嗓子,举着个妖将令旗,吆喝着道: “日头晒脊梁咯,蝶妖引路忙哟~” “拾把枯柴换酒钱,嘿哟,狐嫁剩的胭脂桃~” “蛇蜕缠枝收半卷咧,鸦羽落处藏铜板。” “巡山不拾人间物,哎嘿哟!铜臭染爪修难成……” 正唱得欢快哩,看到前面,冲出雨幕,骑着黄马的少年郎,这妖怪拦住唱名道:“哟,这是哪儿来的妖怪同道,咱家青冥坊主麾下,九州巡游使,黑风,不知怎么称呼?” 他盯着那少年,咧了咧嘴: “郎君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本章完) 第42章 口若悬河,欺妖骗鬼(求追读啊) 第42章 口若悬河,欺妖骗鬼(求追读啊) 周衍勒紧缰绳,看到那身材高大,自号黑风的妖怪,看到这黑风手里面握着一面玄色铁旗,上面用猩红色的字写了个大大的【令】。 在风中晃动的时候,一股股黑烟,在这妖旗后面,一群妖怪,各个狰狞可怖,潜藏在雾气和雨水里面,周衍骑着的这一匹小黄马有些不安地晃了下头。 周衍心有些沉下去。 他没想到,后面还有第三方敌人?! 青冥坊主?九州巡游使? 这东西,好大的口气。 周衍驾驭了山君玉符,但是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群妖怪的恶意,毫无疑问,这帮妖怪和另一处山峦那里的重骑兵不同,他们不是抱着杀意来到这里的。 他们是奉命来祝贺的。 可是他们祝贺的那两个东西都被周衍给弄死了。 能跑掉吗? 周衍扫视周围的环境,将这个可能性放弃,但是打,是断然打不过的。 这【黑风】刚瞅着个人骑着马下来,他先是觉得,这个时候,这个大日子,应该是来贺喜的吧?可拦下来一看,好家伙,还真的是个人哩。 但是说是个人吧,这家伙身上一股说不出的气韵来。 马匹上横着的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娃娃。 【黑风】和其他几个九州巡游使不一样,谨慎得很,一边打招呼,一边注视着周衍,心里打算如果是人,就直接抓了送肉铺。 周衍视线扫过这些狰狞的妖怪。 那股杀意,恶意,业力清晰可见。 弱的有周衍在坊市里见到的饿鬼那种级别,强的,大约是和那偷油灯的灯影儿相似,但是问题是,太多了,周衍目前的武功根本不是对手。 还有这个化作人形,身上黑气浓郁的九州巡游使。 周衍心里有些麻: ‘前有狼后有虎。’ ‘这帮人是青冥坊主派来的,青冥坊主,王春的东西怕是就从青冥坊主处得来,这是来贺喜的还是送礼的?不管怎么样,没有直接针对我,就还有脱困的机会。’ 得要他们投鼠忌器。 打肯定打不过的。 周衍握着刀柄,手指晃动,压制住警惕和恐惧,还有本能的敌意,脑子闪电般在转动,明面上却冷淡道:“吾乃左近山脉修行者,听闻这里有朋友要炼丹修行,来这里讨一炉丹药吃吃。” 他注意到黑风明显不信,于是故意道: “听闻先前有人闯了青冥坊主的坊市,杀了些饿鬼,闹出事情来,就连那个肉铺的厨子都给杀了。” “你不在青冥坊主麾下听着消息,来这里做甚?” 黑风一愣,这句话里的信息让他稍微有些相信,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周衍,但是鼻子动了动,却又道:“这位……朋友,你说的倒是咱们那儿的事情,可你怎么一身的……” 黑风拿不准周衍的情况,眼底带着试探和狡猾,道: “一身人味儿?” “啧,好香的人味儿,倒似是被香料腌入味儿了似的。” “你说是修行者,是怎么个修行者?” “郎君和俺们说道说道。” 周衍感觉到这帮妖怪敌意浓郁,显然是打算把他给先拿下来,手指按着刀柄,却装出一副傲慢模样,道: “你们是什么妖怪,也敢问吾的跟脚!” 周衍知道这地方可不能拖延下去,见到有一只妖怪已经凑过来,手里的兵器狠狠砸下,像是有恃无恐,将那妖怪的头砸的头破血流,冷声道: “青冥坊主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同时心神一动,驭鬼的手段施展。 那书生的魂魄从腰间飞出来,见到这一幕,看到妖怪成群,呆滞了下,周衍是打算用虎妖的驭鬼天赋来伪装成妖怪山君脱身。 这碎嘴书生愣住,看着妖怪,然后看着周衍。 书生正在辨别情况。 周衍眼神示意。 ‘书生,打个配合唬住他们’ 书生接收了消息,恍然大悟,回了一个眼色,而后踏前半步,义愤填膺状,朗声问道:“郎君,这些个妖怪是何跟脚,竟敢于阻拦您的去路?!” 周衍松了口气,知道这个书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淡淡道:“吾乃距此百里外之山山神。” “青冥坊主麾下的巡游使。” “为何拦我的路?!” 书生‘接收’到周衍话语里的意思,明白了身份和目的。 显而易见,是逃命的时候,遇到妖怪了,这位郎君就只好扯虎皮,当真是机灵啊。 放心,郎君,交给我! 周衍呼出一口气,微微点头。 这个时候,只靠他不够,得以伥鬼驱使证明身份。 只要证明身份就可…… 念头还没有落下,殷子川挺胸抬头,叉手一礼,转身,怒目,对那黑风,以及一众妖怪们,踏前半步,气势一变,一声断喝,竟然有那几分金玉之声,道: “肃静!!!” 周衍:“………” 不是,等会儿…… 卧槽??? 黑风:“哈??!” 殷子川一声暴喝,声音凌冽,反倒是把这些妖怪给压下来,这个书生迈步往前,八字步,沉稳威仪,眉宇之间,有汉唐读书人特有的那种烈烈风气,喝道: “汝等腌臜之物,不过只是些许走兽成精,安敢来这里,惊扰吾家尊神郎君的车驾?!” 黑风道:“???” 殷子川道:“观尔等不过披毛戴角、沐猴而冠之辈,阻塞山径,喧嚣聒噪,视此间山神仪轨如无物。” “青冥坊主,也算是一方大能,没有教过你们规矩吗?” “还是规矩二字,莫非已被汝等嚼碎吞入腹中,化为浊气从下阴喷吐出来了不成?” 黑风一滞,那些妖怪们也顿了顿,如果说周衍怂了的话,他们反倒是会出手,如今周衍随手就用出来猛虎类妖怪常有的伥鬼神通,这书生鬼又这么能说,气势汹汹。 实在不像是在骗人。 不是山神,哪儿能有这么个能说会道,懂规矩的师爷鬼? 难道真的是和坊主认识的山神? 黑风被唬住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意周衍是不是人类伪装了,怒道:“你未免太过过分……” 书生反驳:“过分?” 他走到前面,伸出手指戳着黑风,指点群妖:“你看看,你看看,毛发纠结如荒草,鳞甲倒竖似荆棘,衣不蔽体,状若乞儿!” 然后遥遥一礼,肃然威仪道:“我家山神郎君,乃天地之神,一方主宰,位同王侯!其出行,当有仪仗开道,清尘净街;其驻处,当享香火供奉,万籁息声。” “青冥坊主,一方豪雄,你们竟然如此不讲仪态,到底是那位坊主纵容你们,还是说你们罔顾了坊主教导,给坊主在外丢了面子?下次见到,我定要替我家郎君,参汝等一本!” 周衍嘴角抽了抽。 他在那个时代是见过喷子们的,但是很多网上的喷子到了线下其实都说不出几句话,像是这种明明自己是骗子,还要指着对面鼻子狂喷,还气势汹汹的满级喷子,周衍第一次见。 这个就是唐朝的文人吗? 牛而逼之。 黑风怒道:“好啊,老子等你去给坊主说。” 殷子川倨傲道:“你看着吧。” 周衍恰到好处地发声了,道:“子川。” 殷子川行礼,恭恭敬敬道:“郎君。” 周衍道:“不必如此,我和青冥坊主也是旧识,那时候得过青冥坊主的好些招待,今日已见过那王春,他日再见坊主。” “走吧,子川。” 周衍豪情磊落,但是江湖经验不够。 尤其是类似于官场经验不够,殷子川注意到这情况,反倒是踏前半步,看着那些妖怪,道:“郎君可以放你们,但是末臣是郎君下属,主辱臣死,不能不说话!” “汝等冲撞了我家尊神,还打算逼我尊神表露身份。” “何等折辱?!” “不给赔偿,今天没完。” 这最后一下,黑风在第一时间里实在是看不出破绽,完全被唬住了,哼哧了半晌,只好摘下了一个小葫芦,肉疼的脸都在抽,道: “这是我在一百年前,从一个老道士那里得到的。” “算是一件不错的木属灵物。” “就,献给山君。” 殷子川劈手夺过,双手捧着赠到周衍前。 嘴唇无声开合:‘少侠,如果不表现出这样子,或许会被怀疑,只要不会过分就好。’ 周衍就把这东西拿起来,平淡颔首。 驱动了小黄马,往前走去,群妖都低头服从,真是把他当真了山君,殷子川这个碎嘴子书生陪着周衍旁边,也算是器宇轩昂,就光明正大地从这群妖中走了出去。 这黑风目送着周衍离去,这个时候他是被镇住了的,可是分开之后,越是往那王春的地方走,冷静下来之后就越是发现不对。 有点不对劲啊…… 直到最后,他看到山洞里面满是血气,看到了那死去的老虎,呆滞之后,叫道: “不对!” “咱们被骗了啊!!” 这妖怪转身盯着来时的路,眼睛都红了: “我的钱,是我的宝贝!” “给我追,给我追!我要他们死!!!” 把晚上那一更放在中午,选择中午一口气更两章,求追读啊~ (本章完) 第43章 胆大包天周衍 第43章 胆大包天周衍 “驾,驾!” 马蹄声阵阵,落在山路上,发出连续的清脆声音。 周衍骑着小黄马,以飘移过山道的姿态,在山道上狂奔,山君的玉符让他感知到了后面传来的敌意和恶意,嘴角抽了抽,旁边的殷子川碎碎念: “少侠啊,咱演的不错吧,往后有什么演戏,红白喜事,丧葬,起名,卜算,算卦,写信,开锁,挖药,造假,做印,仿写文书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周衍道: “等等,造假?” 殷子川讪笑道:“混口饭吃啊,郎君。” “穷书生,没功名,家里还得要养家糊口。” “见谅,见谅。” “那什么,刚刚小生做的还不错吧?如果可以的话,那什么,能不能……” 殷子川飘在周衍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根手指拈了拈,虽然脸上有种要钱不好意思的感觉,但是目光坚定地好像是要参军打仗一样。 周衍从怀里一掏,抓出一大把铜钱抛出去。 于是书生就眉开眼笑,把这一大把铜钱抓在手里,一个个清点过,美滋滋地收起来了:“郎君果然好人,下次找我干这种活儿,小生给你折扣!” “九九折。” 周衍提着刀,不理会这个嘴皮子利索的书生。 【山君玉符】的能力,受限于周衍自己的道行,法力,无法完美施展,但是这里是这头猛虎生长和修行的地方,对于这一座山的地脉有极高亲和,感知能力,仍旧大幅度提升。 周衍的耳边能听到风的声音,听到树叶晃动的声音,水流的声音,在这些山的媒介之中,又能听到铁骑急速行进的声音,听到大黑的马蹄声,还有那群妖怪的声音。 这些声音就汇聚在山风,水流里面,涌入脑海。 像是在五感之中多出了一种感知。 “哈哈哈,找到你了!” 一声大喊,旁边的草丛里面,闯出一个妖怪,生得猪头人身,一身杂毛,手里提着一根狼牙铁棒,恶狠狠朝着周衍打过来。 周衍能打过这妖怪,但是也要用尽全力。 可是在这山上,周衍的感知力提高到一种极强的状态,他一拉缰绳,小黄马的身躯偏开,避开这狠狠的一下,与此同时,右手的饿鬼刀挥出去。 和妖怪的兵器碰撞。 刀锋的刃口多了个缺口,周衍的眼角抽了抽。 我的刀! 周衍心神一动,精神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离的感觉,下一刻,一股恶风出现,让那妖怪的劲儿使得偏了三分,周衍一拉缰绳,黄马奋蹄,顺势用刀一推。 这妖怪一个趔趄,往后面一倒,踩空了,从山上惨叫着翻滚下去,成了一坨肉。 周衍大口喘息。 感知力的提升,还有山君玉符带来的力量提升,初步的御风能力,让他能够借助山势,一照面就把一个妖怪给推下山去,可是一种剧烈的疲惫开始浮现出来。 使用饿鬼玉符,代价是会让周衍越来越饿。 山君玉符,对周衍的体力,精神力的消耗,负荷都很大。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挥舞一把古代的重兵器。 能用,但是挥舞几下子就会力竭。 周衍之前才和王春厮杀,现在面对群妖,还知道沈沧溟断后,身心都极端疲惫,而在感知中,传来了更多的嘈杂声音: ‘快点,快点,那家伙应该在这儿。’ ‘丙十二重伤,那小子就在这里!’ 这些声音,隐隐约约传递到了周衍的耳中,山君的力量让他意识到,这些妖怪正在堵山路,有的在御风,有的则是化作本相狂奔,还有的狼妖嗅觉灵敏,已经围杀过来。 这一侧的下山道路都被拦截。 周衍握着刀。 一股恶气在胸中升腾,实在不行,就拼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他放在马背上的小家伙忽然伸出手指,抓住周衍的袖口拉了拉。 小女孩看着他,吐字不是很清楚,认真道: “我,知道。” “地方。” 小女孩的眼底干净单纯,周衍感知到这百十个妖怪都在朝着自己这里靠近,心中一横,死马当作活马医,道:“在哪儿?” 小女孩似乎因为被相信了所以很开心。 因为这么多年来,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她,都只会打她而已。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这里。” 周衍直接拉动缰绳,带小黄马朝着小女孩的秘密基地狂奔而去,同时借助猛虎山君在这一座山里面的亲和力,借助风,借助之前的雨水,掩了自己的踪迹。 拨动黄马朝着那边跑,同时借助山君玉符的能力,引动风吹拂浮土,把气味稍稍吹散些,一路七拐八拐的,竟然真的有一个隐蔽的小道。 逆着溪流往上,到了一个藏得很深的山洞。 “这里,这里。” 小女孩指着那里,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来。 周衍屏住呼吸,持刀戒备,那些妖怪没能找到这里,这里的溪流,外面的落雨都将他们的踪迹,声音掩藏,妖怪们在山洞外面溜达嚎叫着,吵闹了一会儿,就跑远了。 周衍松了口气,倚着刀靠在石头上,大口喘息。 至少短时间内安全了。 殷子川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道:“终于安全了,郎君。” 安全了吗? 周衍抿了抿唇,那边的小女孩落在地上,跑去那边垒起来的小石头堆那里,那里摆放着很多石头,还有些破布,都被她收集起来了。 殷子川见周衍在休息,问那小女孩: “慧娘啊,这是什么?” 小女孩认真回答道:“是家。” 殷子川脸上的神色顿了下,小女孩指着用碎石头垒起来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地方,道:“这是院子,这里是屋子,阿娘,阿婆,阿叔,都在这里。” “慧娘也在这里。” “阿爹不在,阿爹……” 殷子川看着小女孩,看着她努力拼起来的家,她其实没那么聪明,就只是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明白家的概念,她似乎是觉得,只要能拼起一个家,那个记忆里面短暂温馨的时光就会回来了。 就像是缝好一个布娃娃一样。 所以她就在这一座山上徘徊着,寻找那并不存在的回家的路。 殷子川叹了口气,觉得孩子很可怜。 周衍闭着眼睛,他借助山君玉符和雾隐峰的联系,感应到了四处发生的事情,妖怪正在寻找他,那黑风显出本相,踏着黑色的风四处转动。 另一侧的山峦,重骑兵突进,即将要和断臂的沈沧溟接触,到处都是杀机,到处都是绝境。 现在的情况下,沈沧溟会有生死之战,他对沈沧溟有信心,但是如果摆脱追兵,再和那帮妖怪撞上,沈沧溟就凶多吉少了。 黑风施展神通,寻找自己,一旦找到,也是个死。 这个世界的危险森然,几乎步步生死。 怎么办,怎么办? 武功,最多拼死一两只小妖,法术?刚刚厮杀,逃命,周衍的精力耗尽,眉心都在痛,而且饿鬼,灯影儿的层次,也没法应对这百十个妖怪的围杀。 血丹?这东西得要炼成丹药才行。 山君?自己的道行根本用不出真正的手段。 周衍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从包裹里翻找出来了王春的那一卷道经残篇,快速翻阅,里面讲述的,是山君的神通,法术,进阶的方式,说山君在自己的山中,甚至于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可是这道经里写着,就算是虎妖,想要变成山君,也缺少一个敕封,缺少地脉,有了敕封,才能够借助地脉,借助人间皇朝的气运,施展大神通。 哪怕是没有地脉感知能力,也可以施展其他手段。 周衍眼底神色闪烁: “还缺一个敕封。” 沈沧溟正在赴死断后,青冥坊主的妖怪属下已经靠近。 周衍感觉到那种极度的危机,他完全没有这个时代的所谓拘泥礼数,巨大的威胁,不甘,在心中汇聚,最后化作了一个极端大胆,而且在这个时代算得大逆不道的做法。 周衍缓缓抬头,盯着那碎嘴书生,道:“殷子川?” 蹲在那里听小娃娃讲故事的书生抬头:“啥?” 周衍道:“你说你卜算,算卦,写信,开锁,挖药,造假,做印,仿写文书,无所不会,是吗?” 殷子川得意道:“那是,郎君,你且去周围打听打听,我殷子川的手艺可是公认的便宜又好,除了接生,什么活儿都能做得来。”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 “那你能造假朝廷敕封山神的敕令吗?” ???? 殷子川脸上得意的神色化作了呆滞。 一点一点抬头,看着那边认真思考的少年郎。 “哈??” (本章完) 第44章 勇烈无上(求追读求月票) 第44章 勇烈无上(求追读求月票) 殷子川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似的,这死了的书生脑袋像是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周衍那一句话里面到底代表着什么,指了指自己:“啊?仿照朝廷敕封山神的文书?” “谁?” “我?” 周衍点头:“是你。” 他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 殷子川弄明白了周衍想要做什么之后,眼底出现了迟疑。 “我可是大唐的读书人,郎君!” 周衍干脆利落拿出一袋子钱:“成了都是你的。” 殷子川看着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却是:“郎君,不行,真的不行,这玩意儿想要生效,不说皇帝印玺,至少得有什么名义吧?” 周衍拿出第二袋子钱。 书生道:“这道经上写,最好的是天地承认,然后是王朝皇帝敕封,再然后,怎么也得是朝廷层层下达的命令,当地的官府认可,有印玺也行了。” “可咱们现在,没有印啊,造假的印也就骗一下凡人,骗气运可不成。” “现在天不认,地不承的,皇帝更不用说了。” “郎君要么就得有个官府印玺,要么有个皇族血脉的信物,没有这两个,就是小生胆子大,愿意和郎君一起做这事情,那也没用啊。” 周衍神色微顿,殷子川觉得不可能的时候,看到周衍缓缓伸出手,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拿出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枚玉扳指,极华丽,是显然的皇室之物。 殷子川愣住,道:“这是谁的?” 周衍道:“是一位郡主的。” 这是在逃离青冥坊主的坊市的时候,李知微给他的,没想到到了现在,还能有用处,这少年郎自然不知道,这是李知微的娘亲给她的,而李知微的娘,是如今的皇帝亲自选中,嫁给了广平王作为侧室的。 这扳指是如今皇帝赐下的信物。 于是,殷子川舔了舔嘴唇,眼底出现了一丝丝跃跃欲试。 “敕封是可以了,但是咱们乱用会被反噬。” “郎君,如果还有皇室的血……” 周衍从怀里掏了掏。 抓出一枚符,也是李知微给的。 是在青冥坊主的坊市里面,李知微滴血,对外面传递消息用的符箓,现在的血当然早就干涸,但是总算是皇室之血,而且极为纯粹。 现在,皇室信物,皇室的血,山君的权能凑齐了。 差的就是敕封,当然,这是最重要的一步。 也是这个时代的许多人,宁愿死都不可能越雷池一步的事情。 而现在。 一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侠客,还有一个造假为生的碎嘴书生,一个人,一个鬼,四目相对。 常说三个人中间就会自动出现一个点子王。 而现在,好消息是只有两个人。 坏消息就是,全是点子王。 “干了?” “干了!” …………………… 李镇岳率十三名重骑兵前行。 因为【巡迹】的能力被遮掩,他们只能再度运用兵家的追踪法子,这种追踪法门,他们会,但是之前一直依赖【巡迹】的法术玄通,现在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一名骑兵探查前方,道:“校尉,这里有马蹄。” “沈沧溟和周衍是从这里走的。” 李镇岳看着那一条山路上的马蹄印,却抬起横刀,仔细观察了一番,道:“不是这里,太明显了。” 他催动战马往前,细心地去观察了周围的树枝情况,观察了细微的痕迹,模拟出来发生的事情,道:“那些马蹄多的地方,是沈沧溟故意留下的。” “这一条小路,才是他们走的道路。” “走这小路。” 这些重骑兵,确实是大唐的精锐,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是精锐,才让他们中了陷阱,李镇岳徐徐往前,风雨渐渐平息,但是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是一种属于百战精锐,以及军中玄官的直觉。 他拉紧了缰绳,高声道:“戒备!” 但是已经迟了,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前面的山石忽然崩塌,重骑兵反应不及,而且这山路崩塌之后,小路根本就没有办法承载战马,上面还有石头轰隆隆砸下来。 为了防止和马匹一起坠下,有几名骑兵只能放弃了坐骑,从马背上翻腾下来,看着自己的战马翻滚落下山去了,这些骑兵的眼睛都红了。 李镇岳心都在滴血,握着横刀在前,还能理智道: “结阵后退!!” 伴随着刀锋出鞘的声音,这些重骑结阵徐徐地往后面退去,打算先退到比较宽敞安全的地方,他们已经极端谨慎,但是,很快的,随军道官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法术波动。 方皓月视线一偏,看到了旁边的岩石上,古朴的文字散发淡光。 这是? 粟特教法术? 方皓月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是玄官【巡迹】,擅长追踪类,借助法器,可以靠着肉眼看到妖气,可以从天星,地脉得到反馈,确定逃亡者的方位。 但是无论是体魄,还是武功都属平常。 至少没办法反应这么近距离的法术。 粟特教玄官擅长的,是通过特定的文字,材料,瞬间爆发出法术,这种法术比起道门玄官的手段要弱不少,但是特点就是,瞬发。 轰!!! 方皓月双臂交错,打算硬扛这一下,眼底映照着炸开的火焰,和随着迸发的火焰朝着自己激射而来的碎石,看到了那散发红色光芒的符文。 这是那个古老教派的原始文字之一,含义是爆破。 永恒旋转的火焰。 大唐包容万国,在这个时代的道门玄官,眼力和见识,超越其余任何一代。 方皓月本能地防御之后,立刻意识到了。 这种迸发,炸裂,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击自己,而是炸开石头,碎石在这种强力原始法术的影响下,会像是激射出来的弓弩一样打在自己脸上。 方皓月第一时间防备法术,却没想到这一点。 最好的结局也会被弄瞎,同时,他下意识后退,可是这一条小路已经在刚刚的坍塌中变窄,这一步,方皓月至少是眼瞎,坠崖的结果。 战斗经验,战斗素养被完全碾压。 方皓月心底发冷,但是这个时候,一股巨大的力气将他推开来,伴随着披风的翻卷,穿着山纹甲的李镇岳在发现问题的时候,瞬间做出反应。 唐军固定装备之一的重盾横扫,将那法术死死压住。 轰的巨响,李镇岳挡住了这一次的爆破,玄象监亲自打造的玄甲抵御住了火焰和碎石,他的反应极快,防止了队伍最关键的角色减员。 李镇岳道:“戒备。” 方皓月道:“是……校尉……不对,小心!” 方皓月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视线看到,在李镇岳的视野盲区里,一匹大黑马,背负着一名中年男人,男人断臂,握着一柄横刀,卷曲的黑发下面,睁着的那只眼睛像是箭矢的锋芒。 那种眼神,像是孤独的猛虎在发起掠食。 傲慢,睥睨,冷静。 ……沈沧溟! 方皓月的心像是被攥住了,一股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当的恐惧感让他手脚冰冷,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战斗准备,目的是,斩首突袭?! 他们一直都作为追击者。 却傲慢地忽略了对方主动攻击的可能。 “郎君,小心!!!” 方皓月惊呼,举盾的唐军下意识防御,都导致了一个结局,沈沧溟和大黑马狂奔着冲下来了,这个喜欢吃豆饼的黑马,现在就好像一条龙一样,看着山路就像是平地。 如果冲得太猛,是一定会直接撞下山去的。 但是大黑马毫无半点的恐惧,只是恣意纵横,寻常的马匹在冲锋的时候是要把眼睛蒙住的,但是这个时候大黑眼底的血性堪比野兽。 猛地跃起,嘶鸣如龙。 背负着沈沧溟,马蹄重重砸在了重盾上。 然后顺势,嘶鸣跃起,沈沧溟的刀出鞘,直接撞入了这变成重步兵的盾阵当中,在李镇岳为了救助方皓月,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节点,沈沧溟的目光漠然肃杀。 撞入保护圈。 刀锋出鞘,重劈! 直指这一批人的核心校尉,李镇岳。 只是瞬间,瓦解了这一支精锐唐军的结阵。 一对十四。 即便是绝境之下,仍旧还有主动出击破局的豪烈。 赴死,方可求生。 是为—— 星宿川,沈沧溟。 (本章完) 第45章 敕令 第45章 敕令 轰!!! 马蹄落地,掀起灰尘,沈沧溟的重刀劈下,李镇岳只能努力俯身,手中的铁盾举起,挡住沈沧溟这一刀,沈沧溟虽然断臂,残目,可是持刀从山上冲下来,这一股势太强大了。 李镇岳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左臂挥刀,还有这股气势?! 但是他还是死死顶住,这个时候,还在山路斜坡,重盾兵没有办法立刻转身,后面的士兵拔刀准备进攻,李镇岳咬牙,知道转机即将到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冰冷的眼睛。 不好…… 李镇岳的心一沉,下一刻,沈沧溟的刀锋顺着他的铁盾扫过,这把横刀上泛起淡淡的火光,只是瞬间,战刀横扫,炽烈的火光猛烈咆哮着展开。 【烽燧】——举火焚天。 瞬间,阵势被破,大黑马蹄打滑,但是这种危险反倒是激发出了它的凶悍,嘶鸣前冲,左手横刀一扫,李镇岳弃盾,用覆盖手甲的手臂挡住刀锋。 玄官【嶂垒】,和边军的烽燧不同,这是朔方军继承的法脉,擅长防御,硬生生顶住了这一刀的锋芒,但是那大黑马嘶鸣,迈步前冲,重重咬住一侧的方皓月,猛地甩头。 方皓月竟然被这一头战马硬生生甩得踉跄,若不是旁边有人抓住,几乎要摔下山崖,同时战马奋力前冲,就这么顶着李镇岳朝着后面撞过去。 这一头马甚至于可以和妖兽角力! 李镇岳几乎将自身的玄官能力发挥到极致,法力气血迅速消耗,化作【嶂垒】特有的防御法术,刀锋已经切开了山纹甲的手甲,切入掌心,鲜血横流。 但是他明白,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只剩下了一条手臂,还是不惯用的左手,恐怕就这一次前冲,自己就会被斩首,然后率领的精锐士气大跌。 这就是安仁军的骑将。 从白身靠着二十六年厮杀走到白身极限的怪物。 李镇岳心中想着,他活下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甚至于有一种耻辱感,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战术和武功上已经输了。 之所以活着,不过是因为眼前男人断臂而已。 李镇岳心底大唐军人的骄傲让他怒喝一声,硬生生用两只手掌狠狠抓住了刀锋,然后旋身转动,以自身的手掌被更深地切进去为代价,和沈沧溟交换了位置。 沈沧溟没有右臂,少了一只眼睛,视野降低。 因为这个原因,李镇岳免去了被直接突袭,斩首的惨状,沈沧溟的战马猛地踏在山的一侧,以稍微倾斜的姿态,冲入这些重甲唐军的后方。 双方完成了一次危险的对冲。 李镇岳大口喘息,唐军瞬间反应过来。 长枪,刀盾,弩箭张开。 死死锁定了前方的男人。 雨幕哗啦落下,横刀指着前方,杀意逸散。 大黑打了个响鼻,吐气的时候,白气翻卷,雨水打湿了身躯,隐隐有种狰狞之感,李镇岳猛地握拳,旁边的随军道官方皓月施展法术止血。 沈沧溟的战术成功让这一支精锐唐军失去了几匹坐骑。 只是可惜。 他没有了眼睛,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弓术,失去了惯用的右臂,甚至于连马战兵器都没有了,可即便如此,仍旧有这种战果。 真正的顶尖军人,靠的不是武功硬碰硬。 沈沧溟没有那种统帅级的战略能力,但是作为突袭,穿插的骑兵将领,他拥有相当扎实,朴素但是可靠的战术体系。 正面厮杀,一对十四会死。 可现在,沈沧溟的目的是引导错误对方的方位,为周衍的离开创造机会。 如果说,周衍没有烧掉【烽燧】的秘法,沈沧溟会选择在这里,和这十四个朔方军的军中精锐,正面厮杀,在大唐的刀剑之下,流尽鲜血,迎来覆灭。 但是现在,他漆黑绝望的心中,还是有了第二个选择。 沈沧溟呼出一口气,他猛然转身,李镇岳瞬间猜测出来,沈沧溟可能是打算故意引导他们追击,作为一名昭武校尉,他需要做出判断,是追击沈沧溟,还是搜剿周衍。 但是,沈沧溟没有披甲。 故意的。 就算是沈沧溟几乎是大唐军人的武功,战术,战斗素养的一种极致,军中的英雄,兵团传奇,但是这样的传奇没有了眼睛,没了那顶尖弓术,还断了右臂,没有披甲。 一身实力还剩下多少,很难说。 没有谁能拒绝追击的想法。 李镇岳拒绝了这样的冲动。 几乎是瞬间,他就意识到周衍一定在后方,然后他看着沈沧溟,他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最佳的选择,是去追击周衍。 但是,如果说后方的那个少年侠客,是沈沧溟不惜主动露面,主动作为诱饵来吸引他们,也要保护的话…… 李镇岳呼出一口气。 他注视着沈沧溟的背影,那沉静冷酷的眼底潜藏着一丝复杂。 就让我等成全你的希望吧。 帝国曾经的英雄,该有配得上你的死法,而你要保护的那个人,我等就当做,这次没有看到。 李镇岳道: “追!” 李镇岳放弃追击周衍,还有七人有战马,翻身上马,七人追击,马蹄声犹如惊雷般激荡,远远去了,战马的马蹄砸在泥泞里,炸开水。 ………………… “追,给我追,那个人类的味道,就在这里。” 黑风踏着狂风在这山峦附近乱窜,手底下百十个小妖到处寻找周衍的踪迹,这黑风是奉青冥坊主的命令,来收了那个想要成为山君的王春。 可现在,王春没了;之前埋下的山君种子成了一坨烂肉,就连那汇聚了七种妖兽精血炼化的血丹都不知道给谁掏了。 雾隐峰的山洞就和遭了贼一样,什么丹药,道经,什么都没剩下,连那一头老虎的精血都给放了个干净。 黑风知道自己要是不把那小子抓回去,多少得要背个惩处,眼睛都红了,青冥坊主,有功必赏,如同他这样见到了坏事的人,还让对方跑了的,那惩罚也不会少。 相比之下,被敲竹杠了的那个葫芦,都不算什么。 黑风施展神通,化作一团黑风来回寻找,狼妖的嗅觉和感知能力本就很强,周衍就算是借助山君玉符,借助这一头猛虎和雾隐峰的亲合,稍微遮掩,但是毕竟不是彻底藏匿。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足够让黑风从那种驳杂的气息里搜出周衍,黑风咬牙切齿,打算要将一人一鬼扔到自己的宝贝里面,祭炼个一时三刻,化作脓水种。 黑风从小慧娘的秘密山洞前面飞过,隐隐察觉到什么。 但是这一个地方恰好是山风汇聚的核心,还有一条溪流流过,生长丛草,味道驳杂,沈沧溟正在和人族重骑兵纠缠,而黑风和那百十个妖怪则是发疯也似地追击周衍。 山洞里,慧娘蹲在石头堆前面,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放下了几个新石头,那边儿一人一鬼两个点子王的执行力强大到了已经直接准备好了。 铺开一张纸,提笔蘸了猛虎山君的血来写。 门下: 夫山川含灵,必毓神秀;地祇守境,是安黎元。 殷子川抬起头看周衍: “郎君,口气大点,还是小点?” 周衍感知到又一次从这里掠过的黑风,意识到对方出现在这附近的频率在增加,正在逐步找到了这里,果断道: “不会影响到送给我玉扳指的那个朋友的情况下,能多大,就多大,能多强,就多强!” 殷子川若有所思,道:“我懂了!” 提笔直接写——【咨尔雾隐峰山君,孕太华之精,秉坤元之德】顿了顿,觉得雾隐峰实在是位格不够,所以直接落笔就写道: 【乃终南支脉,堪昆仑遗势】 【其山陡峻,云岫四时含雾;其泽幽深,松涛百里成纹。昔北魏郦道元《水经注》,称山甚高峻,严障寒深】 周衍道:“郦道元写过?” 殷子川道:“没有啊?” 周衍道:“那你写?” 殷子川自信道:“郎君觉得气运这东西看得懂书?” 这碎嘴书生理不直但是气很壮。 “我说他写了,就是写了,就是郦道元爬出来,那也是写了,就得有这个气魄,才能唬得住人,郎君,准备好了,这东西毕竟是假的,小生做这些事情这么多年,就知道一个。”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真假造物,一定会被反噬。” “得要在这一个敕令烧完前,把事情解决。” 周衍道:“好。” 殷子川大笔一挥,直接最后写下了封号。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雾隐峰山君】!” 这是个封号很顶,但是落脚只是一座小山头的山君。 他们两个讨论出来的,相当鸡贼。 好处虎皮要扯,职责一点不担。 两个点子王对视一眼。 周衍拿起玉符,还有那一枚代表着人族皇室的玉扳指,蘸着自己的血,猛然压下去。 敕令,完毕! (本章完) 第46章 风起!(求追读啊) 第46章 风起!(求追读啊) 铛!!! 激射而出,还带着一股气劲的箭矢,被横刀击飞,李镇岳手中的重弓嗡嗡鸣啸,前面的男人背对着他,却能精准地用横刀斩飞箭矢。 沈沧溟将李镇岳等人带着往山的另一个方向疾驰。 沈沧溟故意放缓了部分速度,他的目的不是自己脱身,而是彻底将这帮人带偏,之后再想办法,针对玄官的能力遮掩自己的行踪,绕一个大圈子,去和周衍汇合。 目的并非是自己脱离战场。 而是直接对追踪部队进行战术干扰。 李镇岳的战马素质也极好,跟上了大黑的速度,李镇岳已放弃横刀,双手握一柄马槊,就在这战马之上,顺势凿穿,攻击沈沧溟。 大唐的军中玄官法脉,主有三类。 以【烽燧】为九品玄官,逐步晋升的是边军。 擅防御反击。 以【嶂垒】为九品玄官,逐步修行的是朔方军。 擅结阵防御。 还有【凿锋】为九品玄官的另一脉。 具备有极强悍的攻击性,这三类玄官,往上追溯是为【魏武卒】,【赵边骑】,【齐技击】,都是大唐军中悍勇之人,武艺纯熟,才能得到法门。 而因为是军中玄官,基本上的特性,就是同类玄官越多,自身掌握的玄官类法术能力,就会得到相当的提升,犹如乐器,单独演奏的时候是一种音调,同类乐器一起合奏,就会越发气势磅礴。 李镇岳本就悍勇,出身平民,因为军功,得到了卫国公的一路马槊传授,按照道理,他是双臂,持甲,长枪长兵器,打一个断臂,目盲,布衣的人,占据优势。 但是他一把马槊,竟然难以对沈沧溟的横刀有致命威胁。 下一刻,他的副官拍马赶上,也用马槊横扫。 沈沧溟的右肩膀有个很明显的晃动。 然后动作有一个迟滞,最后是闪开这一招,左手中横刀猛然下压,硬生生将旁边副官的马槊震得脱手,然后就要顺势横切,这一招下去,直接会将副官的手掌齐腕切下。 李镇岳本能出手,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副官。 想到这横刀战法,以及沈沧溟刚刚右臂的本能动作。 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他的心底。 沈沧溟,难道是打算马战夺槊?!! 如果不是断掉了右臂,刚刚那一下,自己副官的马槊就会直接被夺取过来,这个男人如果骑乘灵马,握住重型长兵器,恐怕威胁度还会再度提升。 只是刚刚的交锋,就已经让李镇岳在心中对沈沧溟的战斗风格有了明显刻画—— 擅长利用各种东西创造战术优势,习惯性突袭斩首类战术。 精通以少敌多的战斗。 从他的反应来看,恐怕不止一次完成了突袭斩杀小股骑兵统帅,夺了兵器之后反杀的经历。 这就是边军当中的强者,简直是怪物。 李镇岳没有迟疑,在足足三个帝国精锐同时出手的情况下,才终于死死压制住了这个断臂的男人,李镇岳没有愉快,他只有一种三人拿下一个断臂男子的,说不出的屈辱。 以及一种不得不执行军令的愤怒。 这些都压制在军人的冰冷漠然之下。 他的骄傲,和遵循军令二者并不矛盾。 在交战的时候,李镇岳敏锐察觉到沈沧溟一个巨大的问题,他少了一只眼睛,视野必然出现了盲区,而且,左臂,不是他的惯用手…… 李镇岳下令:“弓弩!” 后方四位直接骑射,沈沧溟左手荡开旁边的马槊,旋身横斩,听声辨位,靠着对手,挡住箭矢,恐怖的单兵作战能力,二十六年在危险战场服役的经验,让他硬生生拖住这一批人。 李镇岳和属下切换了方位。 他出现在了沈沧溟的左侧,手中马槊仍旧参与战斗。 沈沧溟的悍勇勇烈,压制住了这同样当世一流的精锐们。 李镇岳右手握着马槊战斗,左手缓缓到后腰,握住了墨家手弩,缓缓抽出,失去了左眼的沈沧溟,视线范围中至少有三成的静态盲区。 他没能注意到,李镇岳将手弩对准了自己的侧腹。 李镇岳的眼底闪过挣扎,但是还是扣动了弩机。 伴随着刺入血肉的声音,沈沧溟的身躯猛地一颤,侧腹的衣裳迅速被鲜血染红,反手一下,反斩重重斩在了李镇岳身上,这一下硬生生在山纹甲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痕迹。 震荡的余波让李镇岳面色煞白,五脏六腑出现偏移。 嘴角流出鲜血。 沈沧溟的喘息有些沉重,作战本能,让他在危机时刻避开了要害,但是贯穿伤仍旧造成了失血,失血导致体力的大幅度流逝,力量降低。 旁边两名朔方军精锐马槊刺出。 沈沧溟单手握横刀,硬生生斜着卡住了这两柄马槊。 马蹄声像是奔雷。 四匹马几乎并行在这道路上往前驰骋。 沈沧溟的喉咙里面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如果不是周衍的话,他在这个时候会选择死战。 或者,会接受自己的结局,但是在这种死境的情况下,沈沧溟的心中反倒是燃烧出了一种火,至少要活着,将玄官晋升之法告诉周衍。 李镇岳不顾自己被烽燧反击,打得筋骨断折,仍旧悍勇,双手握着马槊,压在了沈沧溟的刀上,这个冷漠的战将终于开口,道:“你还在挣扎什么?!” 李镇岳道:“你早就想要死了。” “死在朔方军的手里,比起被世家折辱,比起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下去,更配得上你这样的人!” 沈沧溟的眼睛里一片墨色。 将军死去,然后是大将军的暴毙,同袍被填在了石堡城之战,自身浑沌,裹入叛军,流离失所,犹如漂泊的落叶,但是在沈沧溟墨色绝望的世界里,终究有了一点新的活下去的可能。 就像是沉沦于自己的痛苦和乱世里,一根蛛丝拉住了他。 他咽下了血,漆黑的眼底炸开火焰和求生的欲望。 横刀之上,炽烈的火还没有熄灭。 他想着,自己多活一段时间,至少可以让周衍多跑一段路,或者,自己死在这里,至少可以让追踪彻底结束在这里,那样的话,天高海阔,周衍不用再受到自己的牵连。 即便是这种状态,即便是他现在还被青冥坊主留下的火焰折磨,仍旧支撑着他战斗,李镇岳吐气,咬牙: “弓箭!” 后方四个能在这等山路骑射的精锐拉弓。 破甲狼牙箭锁定了沈沧溟。 ……………… 黑风在整个山上盘旋住,它在这个山上,上上下下地都找了一遍,心中焦急,但是作为狼妖的本能神通,还是让他发现了一丝丝踪迹。 那小子似乎确实是懂得一点点山君的本领。 但是,自身法力低微,道行微末,就算是有些本领,也没有办法彻底施展。 黑风找到了那家伙。 周衍闭目在那里,正在感知山君的权能,书生碎碎念说这事情不可能立刻就掌握,慢慢来,周衍握着手掌,这山峦交流。 周衍和山林地脉产生了联系。 殷子川稍微心安了些,却忽然感觉到不对,转过头,看到这个山洞的入口,多出一团黑色的云气。 一头巨大的狼趴在那里。 泛着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山洞里的周衍,这巨狼开口,声音里面满是杀意和恨意。 “找到你了……!” “我要杀了你,再血洗这一座山,才能回报坊主!” 黑风本相,吐气的时候,一股腥臭,小女孩慧娘拿起石头砸过去,殷子川头皮发麻,这个时候,黑风怒气冲天,也不管,直接本相的巨大爪子朝着这山洞里面去掏! 山路上,沈沧溟背后,精锐的箭矢锁定。 万物苍茫混乱,杀机汹涌绝望。 周衍睁开了眼睛。 少年郎的墨色眼底,淡金色涟漪散开。 弓弦震颤,箭矢旋转射出,恶狼吐息,爪牙带着血色,这两场战斗发生在这山中,而山峦仍旧沉默,但是那流转在整个雾隐峰中,因而得名的山雾,却忽然停止了流动。 山中的鸟鸣,虫鸣,走兽,风声都停息。 而后,山中的鸟鸣,虫鸣,走兽,风声,和每一片落叶的声音,共同汇聚成为了一道悠长的,清朗的声音—— “风。” 声音微顿,便似乎是在呼唤,似乎呢喃。 “起。” 这声音平淡落在了山峦的每一处。 下一刻,整座山峰凝固的雾气和狂风暴起。 只是在刹那,笼罩了整座雾隐峰! (本章完) 第47章 山神 第47章 山神 轰!!! 先是落叶的流转,叶片搅动的微风掠过了水,涟漪散开,化作了风,风裹挟着雾,旋转在山峦之下,那就是整个山林的怒吼和咆哮。 黑风眼睛一滞,下一刻,狂风搅动。 他是驾驭风飞过来的妖怪,以它的道行,也就只是驾风,可没有那种滔天的本领,自己呼风唤雨,吹着自己飞。 现在,这山林的风,现在,不允许他用了。 非但如此,还极愤怒地咆哮着,一个漩涡狂风,直接把黑风给甩飞了出去,只剩下一声惨叫,在风中徐徐散开来,而在被甩飞之前,黑风看到那少年端坐在石上,刀放在旁。 墨色瞳孔,眼底泛金的姿态,隐隐有一种淡漠出尘的气质,心就在往下面沉下去。 这种淡漠的非人感觉?! 坏事了! 真的是山神?! 不管了,就算是山神,也还是坊主可怖! 黑风还有出手的悍勇和疯狂,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一下被甩飞出去了。 而此刻,弓弦嗡鸣,四根由玄官射出的箭矢射出,本来该瞬间撕裂沈沧溟的后背,却在射出的瞬间,被肉眼可见旋转的风圈罩住了。 四根箭矢几乎是擦着沈沧溟的后背飞过去。 而沈沧溟腹部流血,大黑马嘶鸣咆哮,心中的焦急让它的双目泛红,终于狠狠的张开嘴,一扭脖,脖子上的肌肉线条清晰狰狞,狠狠地咬在旁边战马的脖子上。 那一匹也是训练精良的战马,却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马? 这哪里还是马? 这战马的大动脉被大黑直接撕下来,战马悲鸣,和自己背部的主人一起翻落在地上,不知生死。 血液散落。 大黑马嘶鸣如龙,身上的毛发在雨水中反射白色的光,让这一匹烈马就像是白马黑尾,牙齿隐隐然锐利,马的嘶鸣到了极致,就像是猛虎的咆哮。 李镇岳认出来了这匹马。 “状如白马而黑尾。独角锯牙,蹄如利爪。” “《山海经》记录的驳?!” “这是四镇节度使的冲阵亲卫才有的坐骑,你是——” 在杀意和愤怒之下显露部分祖先血脉的大黑速度暴涨,沈沧溟挥舞横刀,狠狠重劈,李镇岳双手握着马槊一架,刀劈砍下的时候,马槊被斩断,横刀切入李镇岳的脸上。 一股鲜血散开,李镇岳直接坠马。 主将重创,沈沧溟一咬牙,大黑嘶鸣撞出这些骑兵,直接顺着颇为陡峭的山坡侧面,狂奔而下,前面的什么碎石也好,树木也好,都被这一人一马撞碎,掀翻。 剩下的唐军还想要追击。 他们虽然受到打击,仍旧还保留有巅峰盛唐,顶尖精锐那种夸张到离谱的执着和士气,但是,雾气汹涌的流动,和风汇聚起来,几乎像是一道障壁。 而这雾气化作的障壁,就在沈沧溟的前面,开辟出道路,这些唐朝军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沧溟,就这样冲入了雾气当中。 狂风盘旋,就将沈沧溟的一切气息,踪迹抚平。 九品玄官【巡迹】,再也难以捕捉其踪迹! 而在同时,山洞之中。 殷子川坐在那里,大口喘息,看到了那一道敕令上的文字散发金色流光,然后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自燃起来,周衍身上,那种疏离淡漠的神性剧烈波动起来。 殷子川立刻意识到,敕令被气运反噬了。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殷子川叫道:“郎君,收手。” “官家来找事儿了,撤了!” “再不撤,你真成非人的山神了。” 周衍的感知却感知到了那百十个小妖,他们之前遵循黑风妖怪的命令,打算将这山血洗,烧山把周衍逼出来,周衍眸子垂落,就好像眼前就是这帮妖怪。 时间已至,杀意未止。 周衍伸出手五指握合,人道气运敕封的山神,对上人间皇朝的骑兵,神通会有削弱,可是眼前的妖怪,那就没什么讲究了,一股狂风自天地之间升起。 那百十个妖怪,一个个被盘旋着风暴席卷起来。 然后直接抛飞到山沟里面。 惨叫声中,不知道多少化作肉泥。 这一下,活下来的妖怪不会太多。 完成这一切之后,周衍立刻松开敕令,把那东西抛在了地上,殷子川松了口气,往前一步,搀住周衍,这个书生有种造假玩了一票大的,然后还成功被抓之前脱身了。 刺激,太刺激了! 之前骗骗小官小吏,已经够爽了,没有想到,还能骗天。 虽然只是骗了一小会儿,但是也够刺激和爽快了。 他搀扶住周衍,心悦诚服地道:“郎君,你比我的胆子还大,厉害,厉害。” 殷子川忽然感觉到不对。 他发现搀扶着的这个少年郎身躯虚弱,根本不像是能悍然斩杀伥鬼,杀死王春的那种斩妖人,看到周衍面色煞白,嘴角鲜血滴落在地,眼角也在流血。 殷子川连忙把周衍平放,手指按在周衍手腕。 “脉位深沉,轻取不应,重按始得,如软绵托指,细如丝线,气血不足,嘶——” “耗神过度,气血双亏。” “嗯?!!郎君?!” 殷子川搀扶周衍,周衍勉强扯了扯嘴角:“你还懂医术?” 殷子川道:“穷苦书生,没有功名,什么都干。” “略懂,略懂。” “郎君?” 周衍感觉到眉心一阵阵刺痛,说实话,驾驭真正的山君之力,在这雾隐峰里面,有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感觉,但是万物都有代价。 引动了整个雾隐峰范围内的雾气和暴风。 周衍的脑子里面像是有针在刺,因为没有法力,所以导致自身气血被大幅度抽离,整个人虚得像是踩在上。 还是得要有法力和道行才行。 周衍看到那一枚血丹。 即便没有【饿鬼玉符】,他现在对这一枚血丹都有极大的渴望。 周衍呼出一口气,没有立刻切换饿鬼玉符,刚刚他成功以雾气为沈沧溟和大黑开辟道路,此刻靠着山君玉符残留下来的感应能力,能感觉到沈沧溟的位置。 待会儿再用饿鬼玉符恢复也不迟。 “沈叔受伤了。” “我们去和他们会合。” 周衍拉过小黄马,想要上马,但是体力耗尽,连续对付王春,黑风,还驾驭山君之力,此刻他的精气神都油尽灯枯,好几次没能翻身上马。 殷子川勉强托住他,这个时候得要去骑马赶路,但是殷子川只是鬼。 搀扶个人能行,带着人骑马,这想都不要想。 他有些焦急,视线左右快速地动,忽然顿住。 那边的慧娘正蹲在那里玩石头。 慧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到那边这个什么都敢干的嘴碎书生点子王嘴角挑起,露出一点温和无害的微笑:“慧娘~” “慧娘最乖了对不对?” ……………… 片刻后,小黄马的腿有点打哆嗦,小慧娘眼睛瞪大,表情认真,一脸严肃骑在马匹上,双手环抱着处于气血两亏的周衍,然后抓住了缰绳。 殷子川道:“也只好这样了。” “郎君委屈一下。” 他还想要回去找家人,找到妻子和儿子,周衍这个掌握驭鬼之力的人,是他目前看到的,最后的希望,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旁边正在自我燃烧的山神敕令,一把捞起来。 经常被官府和不良人追的书生们都知道。 做完坏事儿,不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小慧娘双手握住缰绳,一本正经。 小黄马旁边,则是殷子川。 这一匹马刚刚就腿软了,现在也是脚步打滑得很,殷子川心里只盼着能顺利走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周衍又是这样子,只是勉强没能昏迷。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们走出才没有多久,前面道路就被阻拦住,倒下的树木,碎裂的山石,将这前面的路直接堵死,殷子川额头冷汗,视线看向旁边。 是一条比较陡峭的山坡,沿途有血。 那小黄马不是什么异种,现在腿脚都在软了,都在打滑,不要说周衍此刻耗神过度,气血亏损,就算是周衍还有体力,那也没用,泥石和树木堆得很高,根本没法通过。 殷子川知道继续在山里面呆着一定危险。 他只好拉着缰绳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挤进去,可是,就在这马背负着周衍往前走的时候,前面的山石晃动。 殷子川呆滞住,前面山石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倒下的树木,藤蔓忽然朝着四方延伸,碎裂的石头往下面翻滚,前面的泥石流拥堵的难关,就这样展开来了。 就好像,这一座山在为周衍开路一样。 犹如山川自然之神迹。 难道说…… 殷子川猛地回身,拿出那一张胆大包天的敕令文书,这上面的文字都已经消失了,整个敕令也在被气运反噬而燃去。 但是,还剩下了一点,没有消散。 终究还有一点! 道路打开。 这天地中,山峦里,有古朴的声音传来: “小友,小友——” (本章完) 第48章 拔刀(求追读求月票) 第48章 拔刀(求追读求月票) 那声音质朴,古老,像是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了,又带着一种苍茫之感,像是风声,像是回声,殷子川微微吸了口气,道:“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似乎有些失笑:“书生,你不就是个鬼?” “怕什么呢?” 殷子川呆了下,道:“哦,差点忘了,我是鬼啊。” “你是谁?” 这声音在山石当中回荡着,苍老道:“吾山来此,是为见这位小友,呵,况且,要问这个问题的话,也应该【吾山】来问你们才是啊。” 这苍老的,回音一样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笑: “你们刚刚,不才是借助了【吾山】的名义吗?” 殷子川愣住。 周衍勉强压制自己的眉心刺痛,面色煞白,坐在马匹上,仍旧还有一丝勇烈,他毕竟是那个世界的人,思路终究灵巧很多。 周衍从马上下来,抬手止住了殷子川。 周衍的黑发已经长长了些,袖袍微晃,面色苍白,在这风中,都朝着后面晃动着,但是经历了轮番血战和危机,站在那里,已经有了三分风姿神采,道: “原来是雾隐峰的山神。” “情急所用,还请山神不要见怪。” 那声音大笑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山风在群山障壁当中回荡着,道:“什么山神,我不过只是这一座山的山石,成了精怪,通了灵性而已。” “充其量,只是山中之灵。” “虽有灵性,知这一山草木,但是终究没有本体,那王春来这里,囚禁了山里的猛虎,又在吾山的山洞里面做那些阴祟的事情,我本来就心中烦恼。” “后来那黑风妖怪,又来这里,说是要焚山血洗,吾心怒恨,然而山中之灵,一动,则生灵涂炭,无可奈何,亏得小友,斩王春,渡怨魂,又把那些妖怪解决。” “吾在此,见秦宫化土,汉阙成丘。” “却少有郎君这样性子,我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就权此相送,请。” 周衍道:“我沈叔……” 山中回荡的声音大笑:“自会给郎君引路,会让郎君见到那位。” 周衍这才松了口气,他勉强骑马,前面的道路展开。 碎石也好,泥石流造成的拥堵也罢,都徐徐展开来,藤蔓蔓延,将碎石固定住,雾气忽然散开来了,在那朦胧的雾气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流转落下,就照亮在这道路上,一直蔓延到极远处。 那声音回荡着,笑着道:“山中之灵,不能显化模样来见郎君,就只好如此相送一酬,郎君,前方有千山万壑,且请慢行,自有松涛万里相陪。” 周衍骑着马远去。 这山中之灵‘注视着’他们离去。 却想着很多年前,那个王春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叫做慧娘的小女孩,就这样流浪在这山中,不知道来路,不知道归途。 山灵不会偏爱某种生灵,猛虎吃肉,麋鹿食草,没有区别。 但是厌恶违逆生死规律的邪法和虐杀。 为了生存而存在于自然的生死,和为了利益的残杀在自然的灵性判定中,并非是相同的,即便是自然的灵性,见到那灵魂被封锁于肉体之中,在人间流浪的孩子,也会有怜悯之心。 很多年前,那个孩子迷茫于风雨的时候,山中的树叶曾为她遮掩过落下的雨水,她哭泣的时候,曾经有微风拂过她的肩膀,在马匹的背上,慧娘回过头,看着这雾气笼罩着的山峦,眼睛茫然。 她忽然伸出手掌,用力挥舞。 似乎是在和什么,肉眼看不到的故人道别。 殷子川道:“你在做什么,慧娘?” 慧娘回答:“我,我不知道。” 山灵怔住,看着那回头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忽而大笑,祂大笑起来的时候,风穿过林稍和山峦的洞,发出愉快的声音来。 万物生灵,何必再见! “如君这般人物,不会落寞无名的。” 风流转,似乎在低吟着当年诗句,伴随着风声的平息,逐渐消失不见了。 …………………… 李镇岳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刀痕,他包扎过,最后呼出一口气,他麾下的十四个骑兵,要么就是重伤减员,要么就是失去了坐骑,狼狈要死。 也就是被留下的那几个人,虽然狼狈,但是没有重创。 李镇岳因为之前那山中风暴的原因,率领这些大唐精锐,继续往雾隐峰去了,到了山洞里面,看到了倒塌的丹炉,也看到了那猛虎的尸体。 李镇岳俯身,手掌擦过地面上残留的阵法痕迹,感知到了其中的阴冷,邪祟,他的神色变得沉肃,道:“方皓月,用【圆光显形之法】,追溯之前发生的事情。” 玄官【巡迹】擅长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方皓月施展法术,于是这些唐军看到了王春的癫狂,看到了炼丹,看到了那头猛虎,李镇岳的神色冰冷,然后他们看到了,在那虚幻的画面里面,骑马冲进来的少年侠客。 拼死,斩杀王春,然后不顾及自己的宝贝。 借助佛前油灯的能力,超度怨魂怨气的一幕幕。 李镇岳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涟漪。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黑风落下,一股不算是弱小的妖气逸散,旋即就是一股碎碎念的声音迫近过来了。 “可恨,可恨,没想到真的是个山神,这可麻烦了。” 伴随着咕哝的声音,一个人身而立,毛发耸张的妖怪驾驭妖风,带着些小妖怪奔到了这山洞,正是【黑风】,这只妖怪,被周衍一个念头掀起的狂风,甩飞出去好远。 因为心心念念着坊主交给他的那些小妖怪,顾不得担心其他,连忙爬风飞回来,转了一圈发现,百十个妖怪,也就剩下了个二十个全乎的,其他的,不是变成了肉泥,就是缺胳膊少腿。 这一下,黑风心里面都在滴血。 骗我的宝贝,还摔碎了我的小妖怪! 山君的事情没能成,这还落了这么大的损失,这回去之后,根本没有办法对青冥坊主交代,这惩处是铁定要吃了的,如今只是想着,能不能把那老虎的尸体带回去,多少抵罪。 可来到这里,声音微顿,却见到了里面的李镇岳等人,气氛一瞬间凝滞了下。 群妖,大唐骑兵对峙,【黑风】的神色一顿,旋即注意到了是朔方军,看到了方皓月手中的法器,显现出来的周衍形貌,心底大恨,旋即思绪一转,往前几步,唱一个诺道: “原来是大唐朔方军的好汉们。” “在下乃是群山之中野修之妖,不知诸位在此。” “俺们和你朔方军之中,裴家,崔家,都有相熟认识的人,看着诸位模样,是来追踪此人的吗?我等也是和这人有过节。” 黑风指着周衍,气得牙痒痒:“他搅了我家的事情,诸位郎君,我等既和你们军中人认得,就算是旧识了,不如一同联手,拿下这【圆光显形之法】里面的两个人?” “我看那大汉应该是诸位追踪的人,我就只要这小子就行了。” 黑风提出了一个似乎很好的提议,它们这里还有二十多个妖怪,黑风道行不低,李镇岳这里则是只有七个人,黑风取出了一个卷轴,扔给了李镇岳。 李镇岳打开,里面正是玄象监文书。 这是允许在大唐境内活动的妖怪,本该是类似于狐妖行商之类的精怪,被确认无害后才能得到的东西。 黑风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这位将军,这小子和这男人,是你们追踪的人吧?” 李镇岳道:“不错。” 黑风大喜:“那咱们联手吧!” 李镇岳视线扫过这邪祟阵法,声音冷漠,道: “记录了吗?” 方皓月道:“是。” “嗯??” 黑风脸上的笑意怔住了,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方皓月手中的圆光显形之法,将自己一罩,而李镇岳的手指抵着横刀的刀柄,仅有七人的唐军列阵。 他们就好像是没有感情的兵器一样。 李镇岳右手握住刀柄,那种肃杀的杀意直接锁定前方的妖族,和黑风合作完成军中的任务和命令,还是选择以仅仅七个受伤的骑兵面对二十余只妖怪。 此刻的李镇岳反应毫无半点的迟疑。 声音一如既往冷漠:“朔方军——” “拔刀!” 声音微顿,然后就是钢铁整齐划一,自鞘中拔出的鸣啸。 “诺!!!” …………………… 在骑马赶了一会儿路之后,周衍在山灵残留的指引微光中,终于看到了那倒在溪畔血泊里的身影,大黑马焦躁地踏着蹄子,用头拱着主人,发出低低的哀鸣。 周衍面色骤变:“沈叔!!!” (本章完) 第49章 剑器近 第49章 剑器近 周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冲下马来,奔到沈沧溟旁边,大黑马侧身护着沈沧溟,凶巴巴的,见到周衍过来,叫声里面才有几分哀鸣,让开位置。 如果是其他人找过来,面临的只会是大黑马疯狂的攻击。 周衍踉踉跄跄扑到沈沧溟旁边,手掌按着沈沧溟的手腕,脉搏微弱,然后趴在沈沧溟心口处,听到了微弱,却坚定的心脏跳动声。 这一瞬间,周衍几乎被抽离了全部的力气。 沈沧溟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面,看到了周衍,想要说话,和李镇岳等人的厮杀不算什么,关键问题在于,这些战斗进一步引动了青冥坊主给他留下的暗伤。 沈沧溟的气血磅礴,侧腹部的贯穿伤口狰狞,但是作为玄官,伤口已经开始慢慢止血,周衍只能尽自己可能地去进行包扎,他咬着牙,看着这群山环嶂,唤道: “山灵?!” 声音回荡在这溪流旁边,回荡在山峦之中。 山峦之中没有回应。 但是,在溪边的一株树藤却蔓延,缓缓生长到周衍身边,那带着绒毛的大绿叶自然地卷曲起来,像是一个杯子,而整个山林之中,就存在的雾气自然而然地流转入杯子里。 杯子中盛满了雾气,即便是周衍,都能够感觉到生机近乎实质。 周衍拿起杯子,看着沈沧溟。 并指一转,山君玉符从自身脱离,在这一刹那,周衍差点朝着后面倒下去,即便是他的法力低微,道行微末,但是山君玉符,仍旧会给他极强的增幅。 勉强催动精神,驱使饿鬼玉符,这一次周衍差点没能驾驭住饿鬼玉符,差一点被剧烈的饥饿感吞没,靠着意志力控制住,拿起那个杯子,先是自己小心吞了一口。 【饿鬼玉符】,对于战斗的增幅很微弱。 但是却具备强大的化解和吞噬能力,即便是毒物,也能够迅速化作元气。 在现在的情况下,周衍仍旧有不弱的戒备心,这和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种生活在一个和平氛围里的傻白甜完全不同。 手中有快刀,心中有恶气,能杀人,能斩妖。 他已经是大唐的刀客。 这一杯雾气所化之物入口微冷,迅速地化作元气,周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有些麻麻痒痒的,亏损的气血逐步回升。 没有问题。 周衍松了口气,将沈沧溟的头稍稍扶起,为沈沧溟咽下了这一杯雾气所化的山间灵物,淡淡的灵光升腾,沈沧溟腹部那个要命的伤口快速止血,气息也开始稳定下来。 周衍松了口气,知道沈沧溟这才算是脱离生死。 他起身,对着山间的灵性深深一礼,道:“多谢!” 他顿了顿,道:“虽然我这样说有些不自量力。” “但是,今日之助,他日周衍只要不死,必有所报!” 山峦无言,只有风在回应。 周衍将沈沧溟背起来,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有些抖,道: “太好了……” 少年历战的脸庞上满是疲惫,他道: “你还活着。” 就好像是当时沈沧溟从饿鬼坊市里面,把周衍救出来的时候一样,他也在这个时候,几乎是本能地说出了相同的话语。 周衍强行调动山神之力,气血两亏,他把沈沧溟背到大黑的背上,从包袱里面拿出来了许多的干粮,放在嘴巴里面疯狂吞咽,咬下去,饿鬼玉符的力量发挥出来。 赵屠夫之力,出来! 我踏马吃吃吃吃吃! 这些干粮也好,肉干也好,迅速的化作了元气。 周衍的体力以一种不符合医术的速度快速恢复,气血两亏的症状也迅速地解决,肌肉贲起。 他的体内就好像出现了一座熔炉,胃部迅速地炼化食物,化作气血,气血汹涌,流转在整个身体每一处角落,弥补亏空。 只在吃东西和消化能力这两方面,周某人甚至比沈沧溟还可怖。 殷子川见鬼了似的看到周衍的气血忽然开始暴涨。 神色呆滞。 ??! 嗯?!啊? 这,郎君。 这不对吧??? 殷子川满脸呆滞,看着周衍的变化。 刚刚还病得要死,现在却已经恢复到了可堪一战的状态,呼吸的时候,在这雨雾里面吐出两股热气,肌肉抖擞,周衍翻身上马,大黑这一次极乖巧。 周衍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经历过一次马拉松级别的长跑,休息之后,然后功能饮料直接吞下去,那一瞬间,哪怕是错觉,都会有一种全身细胞都在复活的感觉。 几乎是瞬间,周衍意识到了一点。 自己的力量的上限会被提高,体力也会比之前更强。 沈沧溟昏迷,周衍不得不思考追兵的可能。 他把黄马放归山林,大黑背着包袱,他,沈沧溟,还有一个慧娘,脚力和速度没有丝毫的降低,于这雾气之中,飞速驰骋,撞破了层层雨幕。 这山峦的灵性,注视着少年的背影,道: “……呵,有意思。” 祂能够感觉到,周衍身上气息的存在,伪造的人道气运,敕封山神,终究只是伪造的,区区一个连玄官不是的斩妖师,一个碎嘴书生,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那一道敕令文书竟还剩下了一点。 但是,山峦之灵意识到,周衍拥有以人类的血肉之躯,背负山君神通的特性,山中的风汇聚,感应到了青冥坊主麾下妖怪和唐军的厮杀。 “青冥坊主……” “如今世道,人族皇帝,和那位一起出事,大争之世来了,也是与吾一个善缘。” 伴随着流风,整个山峦的雾气流转,‘注视’周衍。 周衍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衣服里面,代表着【山君敕封】的书卷,忽而进一步稳固了。 雾隐峰的古老灵性微笑。 敕封山神,只有三种可能,周衍的山神身份,是伪造的,没有皇帝的认可,他本身说破天也就只是个游侠儿,他的老师,救命恩人只是叛军。 但是这一座山认可他。 山既认可。 那么人间的皇朝,就没有资格否定这一份位格。 此刻,这残缺的山君根基,并不是人道皇朝的敕封神。 而是加入了一丝自然神的基础。 古老灵性的瞩目,最后,那代表着山君位格的敕令彻底稳定,只是在这个过程,雾隐峰的山神消去了自己留下的那一点痕迹。 万物自然的灵性,古老漫长,祂只是这一次的苏醒,投落自己的目光和认可,然后就会再度沉睡,下一次醒来,也不过只是再度换了人间。 周衍心里面其实很紧绷,他自己调动山君的那一次力量,汹涌磅礴,但是鬼知道青冥坊主会不会觉得黑风这事情没做好,过来溜达溜达。 一路狂奔了几个时辰,山君和地脉的感应才安定下来,代表着杀意敌意脱离,代表着脱离了危险,殷子川飞出去,在周围寻找安全的住处。 不是找不到民居,是周衍这一副杀气滔天的样子,沈沧溟这一身血,还有慧娘,殷子川,怎么都不适合去找普通人。 周衍再度运用山君玉符,以【驭鬼】的力量,让殷子川来找路,没有【驭鬼】的神通加持,殷子川又不是什么厉鬼,早就灰飞烟灭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开始驾驭【山君】的力量。 周衍就变得好困。 殷子川飞快地飞回来。 “郎君,郎君,找到了,前面有个地方。” “可以再处理一下沈大侠的伤势。” “我刚刚和那边的阿婆说一声,咱们暂住一下!” 周衍驱马疾驰,沈沧溟的坚韧气血,让他已经苏醒过来了,这让周衍也着实松了口气,他一路赶赴到前面的木屋里面,敲门。 ……………… 狐狸精青珠正在整理自己的货物。 她和阿婆,三郎在三天前和那游侠儿约定好,要将张守田的尸体送回去甘泉塬,沿途赶路,到了雾隐峰的时候,忽然就开始下雨,他们只好来这里稍稍休息一下。 狐狸不怕雨,但是既然带着尸体,就讲究一下。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行过这一座山的时候,胡二娘坐着的马车忽然就走得越来越慢,到了山头的时候,拉车的两匹马儿更是哀鸣不已,艰难迈步。 最后听得咔嚓两声,车底板都塌了去,把三个狐狸精吓了一大跳,去检查才发现,是胡二娘珍藏的物件里面,那一柄当年那名唤李太白的剑客留下的剑器。 不知为何,这剑兀自鸣啸了两声,还沉得厉害。 两匹马,拉不动一把剑! 奇哉,怪哉。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山上又忽然起了暴风。 没办法,走是走不了了,他们就退回去,找到了这樵夫歇脚的地方,短暂休息,胡二娘还在研究自己手里那一把剑呢,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或者是巧合吧,就在敲门的时候。 剑匣之中,再度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鸣。 胡二娘的神色微顿。 剑,醒了?! (本章完) 第50章 梦中相见终有时 第50章 梦中相见终有时 从在这里停下开始,胡二娘就一直在研究这一把剑。 说实话,这剑太奇怪了,自从那个男人喝酒没钱,便将这把剑半赊账半托付给了她之后,这剑就始终不鸣不啸,能够拔出来,但也只是普通的剑器。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青珠有的时候都嫌弃这把剑,觉得阿婆一定是被骗了。 听说那个写诗的,这些年过得不如意,恣意随性,骗吃骗喝,可青珠的抱怨,却都被胡二娘三言两语地打发去了。 年轻晚辈不懂事,只有胡二娘知道,这把剑绝对不一样,之所以在这座山前停下来,也是和这剑器的异常有关。 如今这剑,果然鸣啸,胡二娘的心里都有些恍惚。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的手掌按在剑匣上面,感觉到匣中的剑鸣余韵,心神激荡,下意识地抱着剑匣起身,也算是走过世间许多地方的老狐狸了,这个时候,竟然有了些微,手足无措的感觉。 青珠已经起来去开门了。 刚刚有个碎嘴子的书生鬼过来,说是希望郎君来暂住避雨,狐狸精和鬼物本就常有来往,那碎嘴书生又非常嘴甜,先是把阿婆叫做姐姐,又夸青珠漂亮。 最后还说自家郎君是个非常好看清俊的少年侠客。 青珠想着,难怪狐狸精们都喜欢和书生来往哩。 嘴巴真甜。 不过,什么郎君,能有那日见到的少年郎好看么? 外面敲门声沉静,又有书生鬼的声音。 青珠慢条斯理问道:“谁啊?” 推开门来,胡二娘抱着剑匣,往前踏步,眼睛瞪大。 此刻时间恰好,外面雨雾停了,一匹比人还高的黑马,少年郎君衣衫染血,腰间挎着刀,似乎极为疲惫,然而一身气质却已经截然不同。 金发碧眼的狐女声音才在雨雾里落下来。 见到青珠之后,少年郎愣住,然后微笑道: “长安。” 他声音微顿,道: “周衍。” 胡二娘掌中剑匣内,一声肃杀的剑鸣散开来,徐徐才止,胡二娘按着剑匣的手掌,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那一股不绝的神韵。 她的心平息下来。 确定了。 是他。 ………………………… 青珠的眼睛瞪大,眨了眨眼,认出来了这个少年郎,道: “你,你怎么来了?周郎君?!” 上一次初次见面,也是这一句长安周衍。 这一次雨雾中来,也是长安周衍,可是说的话一样,各种的意味却是不同,狐女脸上都带着红晕。 三郎也冒出头来,看着周衍,周衍见到是熟悉的人,松了口气,心中的疲惫和戒备稍微放松下来了,道:“可以让我们先进来吗?” “啊,好,好!” 青珠连忙把门都推开来,周衍背着沈沧溟进来了,将沈沧溟背负着放在床铺上,胡二娘把心底的激动压下来了,她知道什么才是正事。 看到沈沧溟的伤势,眼角抽了抽,但是看到沈沧溟就这样竟然还能活着,心底就震惊了。 这是什么怪物?! 遭遇了怎么样的恶战啊? 再看看气质蜕变的周衍,她忽然意识到了。 恐怕,这个少年郎之前仍旧稚嫩,所以没能引动这把剑的注意。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引动了那把剑的反应。 胡二娘一边在心里面想着,一边检查了沈沧溟的伤势,松了口气,拿出了准备的伤药,给沈沧溟处理伤口。 因为周衍在旁边,沈沧溟还是安心睡着了,胡二娘和周衍走出了这小屋子,这才轻声道:“这位,是郎君的……” 周衍道:“我沈叔。” “沈叔的伤势怎么样?” 胡二娘大约猜出来了周衍和沈沧溟的关系,道:“按照常理来说,这位的伤势怕是必死的,但是我看他一身气血凝聚,自身流转,至少是七品玄官的根基。” “或者说,是重伤的情况下,还留下了七品玄官根基。” “他身上的其他伤势都不是什么问题,重点是在于那个腹部的贯穿伤口,好像是唐军的精锐机关弩,如果是墨家玄官法脉的手段的话,足以近距离射穿铁甲,射进山石。” “这位沈沧溟大侠,应是在瞬间反应过来,才避免了要害,只是……” “以这种反应能力来看,如果不是他的左眼失明。” “对手根本没有可能暗算他才是。” 胡二娘评价道。 青冥坊主…… 周衍安静站在旁边,垂下的手掌握紧,呼出一口气,道: “那沈叔他……” 胡二娘道:“军中玄官,最强大的就是生机,老身不知道你这位长辈本身的七品玄官法脉到底是什么,但是气血磅礴,杀气冲天。” “已经过去了最危险的时候,伤势也处理过了。” “而且,他的求生意志极强,郎君可以放心了,没有危险。” 胡二娘看着周衍一身历战之后的模样,又看沈沧溟那一副模样,她很明智地没有去询问具体发生的事情,老狐狸精了,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还好,知道了就会被卷进去。 胡二娘拉住了想要再和这侠客拉拉关系的孙女,笑道: “郎君先休息,先休息,若是还打算一起去张守田家,我们一天时间就能到了。” 她还想要把那把剑器给周衍看,但是周衍现在这样子,也不是谈论这事情的时候。 老狐狸知道人情世故,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着问。 周衍道谢,胡二娘将这一侧的小屋子让给他们两个,就这样走了,小慧娘也被拉走,周衍看着沉睡着的沈沧溟,在关上门之后,终于控制不住疲惫,坐在那里,大口喘息。 “活下来了。” 他想着,唐军那边被彻底遮掩了气息,妖怪那边直接抛飞,砸死了七八成,沈沧溟也活了下来,周衍只觉得现在才有一股巨大的疲惫袭上心头来了。 周衍闭上眼睛休息,衣服里面,残留的山神敕令文书隐隐散发出光芒,他陷入了一个梦境当中。 ………………………… 长安城·广平王元帅府。 崔妃拿着一枚葡萄在逗弄李知微。 “吃吗?云岫儿。” 崔妃和李知微的大哥,都用云岫称呼她。 李知微出生的时候,终南山上云气翻卷,那时候圣人盛赞,以为是祥瑞,根据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中云无心以出岫的句子,给她取了小名。 崔妃是在故意逗弄这个小家伙。 “好了,不要无精打采的,不就是朔方军去了的时候,青冥坊市已经不见了,军团列阵,只绞杀了些小妖小怪的,救出来了一批人,可里面没有找到你那个救命恩人么?” 李知微不想理会这个越来越来劲的家伙。 崔妃的性子素来是不饶人的,故意微笑温柔,像是在撩拨一只故意不搭理自己的小猫:“我记得,是叫做周衍吧,啊呀,不会是……” 她本来是故意夸张化地逗弄李知微。 但是旁边弹奏的箜篌声音却顿了顿,崔妃的眉毛扬起,看向那边的乐师,乐师连忙谢罪,道:“是因为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这才失态。” 崔妃道:“熟悉的名字?” “是。” 江怀音看向那边的李知微,回答道: “乐人怀音,曾经见过周衍。” 李知微眸子微亮起,打算要打听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才问了没有几句话,忽然有一种巨大的疲惫侵袭上来,她模样变得有些困倦起来,崔妃笑着道: “知道恩人的情况,倒是放松下来了哩。” “乐师先下去吧,明日再给她说说这个故事。” 江怀音道一个是,于是起身退去。 李知微本来想反驳崔妃,可是那股困倦如此猛烈,她去了卧房,本来想着稍微地休息一下,想着周衍如何脱出生天,在这世道怎么样避开各种危险。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了,而在梦中,她又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隐隐约约看到了前面有些熟悉的脸庞。 “周衍?” 周衍看着梦中出现的少女: “李知微?” 少女迷迷糊糊的:“我好像是睡觉了啊,难道是在做梦?唉,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知道你的消息,算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 “反倒是让我梦里都想到你了呢。” “真羡慕你啊,还可以在外面。” 她叹息着,伸出手,两只手掌啪一下按住了少年脸庞。 “梦里也这么真实的吗!” 梦里面迷迷糊糊的少女赞叹。 按着少年的脸颊揉啊揉。 手感真不错啊! 和真的一样! 李知微的思绪一滞,旋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李知微的眼神凝固,一点一点和周衍对上了,少女脸上的神色呆滞,然后慌乱。 “不是梦?!!” (本章完) 第51章 生死之约 第51章 生死之约 周衍和李知微在彼此共同的梦境里面,面对面发呆。 李知微面容稍微红了下,很快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了刚刚失手导致的尴尬感,小心翼翼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不到疼,但是自我意识很清楚。 “所以,你是清醒的,我也是清醒的,这个梦有问题。” 周衍点了点头。 他对于超凡世界的理解不够多。 记忆里,就只是带着沈沧溟,离开了雾隐峰,找到了之前相遇的胡二娘他们,也成功给沈沧溟治疗之后,周衍自己松了口气,然后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然后就来到梦中。 白茫茫一切,各种东西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周衍对这个梦有一定的掌控感,能够引导梦里面浮现出的各种东西。 可还没有等他弄清楚情况,啪的一声,前面就冒出来了李知微,李知微在梦中似乎比起在现实中更活泼许多,也多出了许多的好奇心,啪的一下,就用双手拍打在周衍的脸上。 然后就到现在,两个人面面相觑。 “那么,周衍。” 李知微手指轻轻敲击眉心,压制住心里的胡思乱想,在思索了自己知道的种种可能性之后,道:“你最近有做什么,会让你和我产生联系的事情吗?” 周衍也立刻想到了敕封山神的事情。 不单单用到李知微所赠的扳指,还用了李知微的血。 李知微道:“如果不方便说……” 周衍摇了摇头,坦然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严格来说,是我借用了你的东西,是我承情。”于是,他的心神一动,这个白茫茫的梦境忽然变化。 李知微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那个画面,是周衍的部分记忆,是第一视角,李知微愣住,看向周衍,周衍想着果然可以,道: “这样看,会比较清晰一点。” 周衍具现化出来了自己的经历。 不合适的地方就给遮掩打码。 就算李知微已经算得上是胆大狂妄的了,还是被震住了,看着周衍拔剑厮杀,看着他握着佛灯,看着那些魂魄离散,看着怨气化作笼罩着山峦的烟雨。 李知微看着持灯的少年郎,却忽然想到了当时烈火焚妖的时候,本来还带着‘面具和伪装’的脸上,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了。 生死之间的经历,总也会让人露出真容。 不过,眼前所见,也实在是离谱。 李知微本来的想法是,应该遇到了什么问题导致的。 可是,什么叫做你撞破了一个幽魂伥煞打算登神的事情? 什么叫做你把那家伙宰了,还超度了八十个生魂? 还有什么叫做遇到了青冥坊主的九州巡游使,所以逼不得已,只好假装敕令,还成功了? 还用山神敕令的狂风把一百多个妖怪下了饺子? 少女看着这些画面,看得津津有味,就像是自己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一样,最后当周衍止住了梦境画面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周衍,道: “所以说,你敕封自己成山君?!” “还用我的名义?” “事情还做成了,你还没什么事?” 周衍点了点头:“是。” 末了顿了顿,他道:“至少,现在是。” 李知微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先是放下了茶盏,然后小心翼翼扯了扯自己的嘴巴。 嗯,是在做梦呢。 可是意识还是清醒着的。 她看着周衍的脸,有种扯一扯的冲动,还是控制住了。 最后李知微小小吸了口气,看着这些画面,道: “当真是,不可思议!” “所以,我猜那一道山神敕令,应该还剩下了一点,周衍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山君文书招进梦中来?” “好。” 周衍也好奇,心神动念,梦境里的白雾就像是潮水一样涌动起来了,那一道山君敕令果然缓缓浮现出来,但是并不清晰,并不真实,只剩下了最后一点。 李知微认真观察,笃定道: “是你遇到的山灵帮助你稳固了山君的敕令。” “山神土地都有托梦的神通,所以,我们两个才会在梦里面有感应和联系。” “因为是借助我来敕封的山神,所以最后和我产生了联系,不过,山灵虽然对这敕令稳定化,但是此物一开始毕竟是假的敕令。” “还是有一定被气运影响的可能。” “有青冥坊主的妖怪,似乎还有追兵,周衍,你现在处境不是很好啊。” 周衍想到了目前的处境。 虽然说是短暂脱困,但是如今沈沧溟受伤,帝国的追杀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在几个妖怪故事里出现的青冥坊主更是神秘莫测。 山君敕令文书不知道有没有反噬。 世上的事情就像是蜘蛛网一样,周衍觉得自己已经牵扯在里面了,周衍听到了李知微话语里潜藏的东西,微微抬了抬眉:“所以,李姑娘有什么想法?”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李知微道:“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周衍讶异道:“合作?” 李知微笃定道:“是啊,我现在在长安城中,虽然也算是步步艰难,但是长安城毕竟是长安城,能打听到很多的情报,而我父是广平王,是联军元帅。” “我多少能知道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东西。” “甚至于,可能能够为你解决追兵的问题。” 周衍道:“那么,我又该怎么相信你?” 李知微注视着他,知道两人目前,有着不可调和的‘不信任’,眼前的少年应该算是被通缉之人,而自己则是大唐的郡主。 李知微没有用言语来说服周衍,而是下定了决断,道: “那么,就让我来先做第一件事情吧。” 少女站起身来了,看着周衍,认真道: “你现在身上敕令有被反噬的可能,那黑风妖怪背后有青冥坊主,这种大妖的本领厉害,到时候你可能会被那大妖发现,我猜她不会放弃山君位格。” “你的沈大叔需要保护,而你也需要一点力量作为底牌,保护自己,应对青冥坊主的追兵。” 周衍看着她,道:“你要怎么做?” 李知微道: “那当然,是替你将【山君】的位格,坐实了。” 李知微身边那些白茫茫的云气也在变化,似乎化作了一尊玉冠,少女手指捧着这玉冠,轻轻放在周衍的头顶,她和周衍的双目对视着,道: “然后,就是李知微,亲自敕封了一个逃犯作为山神,若君落于牢狱,李知微,也绝难以自保,一荣俱荣,一损共损,就让我们奠定,这超越世俗的约定。” “若你不相信我,那我就先将我的心脏展露给你,让你的匕首抵着我的心口,而我将这匕首交给你,只希望得到你的信任。” “到那时候,你应该就可以相信我了吧!” 周衍看着李知微,有些动容,道: “为什么做到这一步?” 李知微垂眸,她神采飞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脆弱。 抿了抿唇,轻声道: “因为,我想要求你帮我,找到我娘。” …………………… 横刀撕扯斩过,妖血落下,李镇岳呼出一口浊气,唐军,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五个人,其余或者重创昏厥,或者身死。 相对于的,前面妖怪,成为了一滩血肉。 青冥坊主麾下的九州寻游使黑风躺在那里,一双眼睛瞪大。 他不甘心。 它的道行,手段,法力,都比这里每一个唐军都强大,就连那个李镇岳,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唐军结阵之后,不同的玄官彼此配合。 付出了近半的折损之后,黑风所率的妖怪还是被剿灭了,李镇岳的胳膊几乎被撕下来,他的目光冰冷,拖着横刀,走到了黑风的面前。 黑风的身上中了墨家的机关弩。 还有符箓,脖子上被挂着一串佛珠,一身妖力被压制得死死的,口里流血,道:“朔方军!!!” 李镇岳单手提着刀,冷酷漠然。 横刀直接从这黑风妖怪的嘴巴里面贯穿,死死钉在肚子里,然后用力横切,黑风的脑袋被切成了半个。 只要没有真的如同仙神般的手段,玄官也好,妖怪也罢。 单打独斗,遇到了能彼此配合的玄官队伍。 哪怕是自身境界会更高,也会被针对性地围杀。 人非圣贤,善假于物。 李镇岳握着刀,呼出一口气,视线看向遥远的山林雾气,最后,手中的刀归于刀鞘之中,道:“遭遇恶贼妖孽,欲图山君之位,屠戮苍生。” “已诛。” “伏法。” “叛贼沈沧溟。” 横刀归入刀鞘之中,发出一声清脆肃杀的声音,亦如李镇岳漠然的面庞:“……失踪。” “生死,不知。” …………………… 周衍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微热,侧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胡二娘:“郎君,郎君。” 周衍打开门,看到了她在外面。 手中还抱着一个东西。 似乎是—— 剑匣? (本章完) 第52章 且持剑! 第52章 且持剑! 胡二娘笑着道:“郎君,昨日休息的还好吗?” “还不错,多谢二娘。” “呵,那就好,那就好啊。” 周衍和胡二娘寒暄后,让胡二娘进来检查沈沧溟的状态。 沈沧溟沉默不言,就算是才刚刚经历过生死的磨折,也只是平静地点头,就好像生死线上打滚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胡二娘小心翼翼地给沈沧溟处理伤口。 狐族精怪的幻术似乎也可以用在止痛上。 原理是什么?欺骗身体,让身体觉得自己痊愈了么? 周衍胡思乱想着,他清晰地记得昨天发生的一切,记得那个真实不虚的梦境,那个约定,以及…… 他手指按着自己的脸。 他还记得那少女迷迷糊糊伸出手,按着自己脸庞时候手指的温凉。 “具备山君的位格么?” …………………… “沈大侠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不过,虽然没什么大问题,也还是尽可能不要动武了。” “要不然,可能会变成暗伤,永远都好不了。” 胡二娘叮嘱周衍,周衍答应下来之后,胡二娘笑着道:“青珠在做些饭菜,郎君不如吃点,说起来,沈大侠的武功高绝,郎君也有一身好本领。” “我想着,郎君一定懂兵器,老身这里有一位故人留给我的剑器,郎君掌掌眼?” 胡二娘笑着把这剑匣竖着放在地上。 胡二娘帮沈沧溟处理伤口,周衍是承情的人,答应一声,手掌按在剑匣上。 长剑,忽而鸣啸。 似乎是一缕风。 又似乎是千只白鸟的振翅。 第三道剑鸣声升腾的时候,第一道剑鸣已经炸开来,化作肉眼可见的狂风和涟漪,掠过了这个屋子,也掠过了外面的丛林,树木,草叶。 轰!!! 以这少年和剑匣为中心,有一股狂风掠过。 屋子周围的草木,都朝着周围散开,匍匐。 胡二娘的眼睛都要亮起了。 咔嚓!!! 一声脆响,上乘红木做的剑匣只在瞬间四分五裂,朝着周围炸开,摔在墙壁上,摔在地上,门上,一柄连鞘长剑出现在这里,就这么竖立在那里。 云头铜装嵌宝鎏金,黑檀鞘上,三处暗沉剑箍。 墨色剑鞘本来该沉重,偏偏在这黑色剑鞘上有白色仙鹤纹,一飞冲天! 这把剑竟然有了三分飘逸之气。 长剑周围缠绕着一股风。 只在剑鞘之中,仍旧鸣啸。 这狂风四起,少年郎的袍服下摆都在翻卷着。 胡二娘被吹得几乎有些站不稳当了,她的心口剧烈跳动着,一双眼睛瞪大,看着那剑器,道:“郎君,试试看拔出这一把剑!” “好。” 周衍手掌握住这把剑。 他发现,这把剑沉得离谱,自己不要说拔出剑了,就连想要提着这一把剑也没可能,周衍呼出一口气,【山君玉符】加持,伴随着低沉的猛虎咆哮,手臂肌肉贲起。 整柄剑连带着剑身都在微微晃动。 但是,死活拔不出来。 胡二娘都焦急起来了,她道:“这,这怎么回事?”她小步跑到了这把剑的旁边,只是着急,可是伸手去拿,刚刚周衍手里还根本沉重地拔不出来的剑,却一下拔出来了。 可是,那股狂风,那种犹如长空万里的剑鸣,都停息了。 胡二娘不解,捧着剑,手足无措。 周衍道:“二娘,你把剑递给我看看?” 胡二娘小心翼翼把剑递给周衍,周衍的手指接触到剑身的时候,剑鞘竟然重新飞出来,直接将剑身封锁,下一刻,这把剑再度变得无比沉重。 “看来,是我和这把剑没有缘分。” 胡二娘倒是慢慢地冷静下来,慢慢明白了。 这把剑毫无疑问是和周衍产生了联系。 但是,为什么周衍会拿不起来这把剑呢?是还需要某些特点?还是说,其实这把剑,只有在自己认可的人面前才会展露真容,变得无比沉重。 自己几个一直都没能见到这把剑的真容吗? 周衍收回了手,道: “看来,这把剑确实是不同凡响,二娘收好。” 胡二娘勉强笑道:“见郎君有故人之姿,本来想把剑送给郎君的。” 周衍道谢,拍了拍腰间的刀,洒脱笑道: “我也有刀。” “不必强求的。”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胡二娘收拾了下心情,道:“郎君,青珠做好了饭,先来吃点吧?”周衍却道:“不了,我们之前……二娘应该也看出来,我们这样子就是遇到了大敌。” “昨天沈叔伤势,不能不在这里打搅。” “如果二娘你们继续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我担心你们受到牵连。” 胡二娘看着这柄剑,还是道:“既如此……我们再同行一段吧,把张守田送回他们的家里,然后我们再和郎君你分道扬镳,怎么样?” “也就一天不到的路了。” “况且,沈大侠的伤势,也最好再观察一下。” 周衍凭借山君和【雾隐峰】地脉的联系,感觉到周围已经是平定安全的,才答应下来。 不过,周衍发现,【山君玉符】,如果运用属于虎妖的神通,不过是消耗精神和体力,可运用山神的权能,感觉有其他东西被消耗。 他拿出那一张文字消失,焚烧了小半的山神敕令。 感觉到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消耗。 周衍用另一个世界的思维方式尝试思考: “是香火?还是气运?” “这玩意儿耗尽之后,是不是就没法运用山神的神通和感应了?或者说是会被削弱?” 周衍把这些想法按下。 青珠做的饭菜很好吃。 听胡二娘说,青珠和三郎灵犀并非是她的亲生孙辈,青珠是有青丘一脉的血统的,而青丘出来的狐狸精和人,都很会做饭吃。 周衍狂吃,历战的疲惫,以夸张的速度开始恢复,就如同他们所说的,距离甘泉塬不算是远,一天就能到。 只是这一天路上,还好巧不巧让他们遇到了山贼劫人。 周衍看了一眼沈沧溟,然后按着那把折了刃的饿鬼刀上前去,经历恶战之后,他的刀法有了极大的蜕变,轻而易举打发了那些贼人,告别的时候,那些百姓询问周衍的名字。 周衍擦拭过刀身上的血。 这把从青冥坊主的手下那里得到的刀刃口坑坑洼洼。 不是什么好刀,但是是周衍的第一把刀。 说实话,心里面心疼啊,听到询问,也只是回答: “都是世上无名人,何必相问呢?” 这是沈沧溟当时说的话,周衍现在被唐军追击,虽然已经甩开,但是也已经有了江湖的警惕性,只是,在他救下这些人,斩去了贼匪之后,拂衣而去的时候。 胡二娘感觉到,被重新收起来的剑微微鸣啸。 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胡二娘猜到了,这把剑选择了周衍之后,似乎还在思考。 “慢慢想,慢慢想,不过,我们只有一天时间了。” 胡二娘轻轻拂过这把剑,微笑地说。 到日暮的时候,快要到甘泉塬了,只是靠近过去的时候,周衍脚步微顿,沈沧溟道:“气息不对。” 周衍扫过这一个村子,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妖气,手指按着刀柄,道:“沈叔,二娘,这村子里有妖气,混杂了阴气和血气,里面有妖怪,你们小心。” 胡二娘愣住,青珠下意识就有些害怕。 沈沧溟也提着刀坐镇中央。 周衍在前,缓步往前几步,就听到了喊声音。 “啊,救命啊,救命啊!前面有人,跑,快跑啊!” “甘泉塬里有妖怪!” 似乎是证明周衍说的话,伴随着一阵哭喊的声音,有些百姓手忙脚乱往出跑,脸上满是仓惶,犹如被戏弄的玩物,身上带着血,后面还有一阵笑声。 “嘿嘿,又来了,好几个生魂,嘿嘿,这一下。” “任务就能成了。” “妙哉,妙哉!” 一道狰狞的爪子撕开了空气,朝着众人撕扯过来,那些百姓的脸庞惨白,眼底的恐惧如实质,周衍的眼睛确定,那是人,只是妖怪似乎把他们当做戏耍的玩物才活下来。 伴随着一阵刀鸣,周衍身子一动,以灯影儿的法术,挡在百姓前面。 双手握刀,踏步重劈! 犹如一道匹练。 手中的刀狠狠地和这爪子碰撞在一起,其实是不分上下的,但是,就在刀和爪的对抗中,伴随着一声脆响。 周衍感觉到手里的饿鬼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在经过数次战斗之后,终于控制不住,这把刀在中间折断,朝着后面翻卷落下,那爪就朝着周衍撕扯过来,沈沧溟提起横刀,打算抛过去的时候。 一道剑鸣升起。 那爪子在落在周衍前的时候,止住了。 一把连鞘的长剑,架住了这爪子,那妖爪拼尽全力,妖力爆发,根本无法寸进! 这剑竟兀自悬在空中。 剑柄旋转,就悬浮在周衍的手前面。 微微鸣啸着。 (本章完) 第53章 拜见尊神 第53章 拜见尊神 事情变化突兀,周衍刚刚都已经要用【业火饥焰】,给这家伙一下,然后翻滚后退了,却没有想到,这把剑竟然主动出现在旁边。 战斗直觉和经验让周衍立刻做出了动作。 他伸出手,抓住了这柄剑。 于是一道悠长的剑鸣升起,徐徐平息。 剑还是无法出鞘,但是剑身上缠绕着一股暴风却猛地收束,周衍吐息,旋身而斩,剑鞘外面缠绕着的风流转,只是一下。 咔嚓脆响。 那妖怪最得意的兵器,也是将周衍的饿鬼刀折断的爪子就被切断,抛飞起来。 切断这妖怪的利爪,和切豆腐也没有大的区别。 周衍毫不犹豫,踏前半步,再度重劈,妖气被直接劈开,周衍手中的剑器连鞘斩落,伴随着鲜血散落在地的声音,眼前的妖怪直接被斩。 下一刻,周衍感觉到长剑鸣啸。 剑上流转的风猛烈蔓延,脱离剑身,化作犹如剑气般的状态,朝着前面扫过! 直接把这妖怪从头到尾,均匀地劈开两半。 朝着两侧倒下去,鲜血涌出来,腥臭。 周衍吐息,肌肉放松,反手将这把剑连鞘抵着地面,一股狂风散开,风的呼啸几乎有些类似于鹤鸣,在周衍方圆一丈内的妖气,尽数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如长风般清朗的气息。 而那妖怪。 业力不足,道行不够,上不了周衍的玉册。 沈沧溟驱马往前,胡二娘让青珠,灵犀照顾那几个逃出来的人,也过去瞅了瞅,被周衍杀死的是个类似于狼妖的妖兽,狰狞可怖。 周衍并指起诀,周身一股微风升起,只是瞬间横扫周围,固定在这死掉的妖怪周围,流转的风将血腥味道遮掩住,至少可以拖延血腥味道传出去的时间,然后道:“子川。” 革带上铁环上,一个瓷瓶里冒出一股流光,化作了那书生的样子,懒洋洋的本来打算伸个懒腰,打个哈欠的,可看到还有其他人在,于是立刻面色郑重,拱手道: “郎君?” 周衍道:“在周围警戒,小心点。” 殷子川道:“得嘞,郎君放心。” 周衍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呼出一口气,回过身来,沈沧溟注视着周衍,从发现妖怪,到警戒,干脆利落的战斗,还有最后借助流风的法术,遮掩气息的善后。 一切都符合大唐边军精锐突袭典籍流程。 和之前那种稚嫩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才是蜕变。 沈沧溟的嘴角微微勾起,然后沉默着压下来,握着刀的手稍微松开来,男人心里面有很多想要夸奖他的话,可是在肚子里转了半晌,也只是像是以前那样,说出了简单的三个字: “做的好。” 周衍笑道:“是沈叔教的好。” “不过,甘泉塬,怎么会出现妖怪的?这种,已经不算是妖精了。” 沈沧溟检查了,缓声道:“是被用妖气催生出来的妖兽,还没能摆脱自己的习性,智力不高,当年在战场上,我对付过,不过,这样也会让这些妖魔攻击性更强,无法交流。” “这些人能活下来,必还有其他原因。” 青珠他们问过了这些人,只是他们从甘泉塬逃出来,已经是有点惊魂不定了,再问也很难问出什么来,青珠用狐妖的幻术,平息了他们的惊慌。 周衍却发现了不对。 这几个人身上,有一丝丝让他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存在,周衍走过去,众人忙不迭地起来道谢,周衍问道:“不知道,诸位是怎么逃出来了的?”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勉强定了定神,因为周衍刚刚拔刀斩妖,他心中感激这个救了自己的少年侠客,于是讲述起来。 大概也就是说,战乱之后,大家都四处逃命去了,现在长安被平定,百姓们就被遣返回来,回到甘泉塬之后,发现乡亲们十不存三,虽然伤心,但是日子也是还得要过的。 可一个月前,不知怎么的,就有一股恶风飞起来。 先是有人半夜里面听到有人在空房子里说话,而后一座无人的院落里面,燃起了炊烟,有胆子大的人推开门进去一看,看到院子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却摆满了饭菜。 饭菜还热乎着呢。 可这一片的屋子,里面的人,明明都没有回来啊。 这个男人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都有些结巴,说:“那,那个人还听到,院子里有人对他说,说……” 忽而有声音轻声问: “你……回来了吗?”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男人怔住,道:“少侠你怎么知道是这句话?!” 然后他看到周衍提起剑,立刻意识到,这话是在自己背后响起来的,惨叫一声,往后跌倒,周衍手中长剑猛然横斩,一股激荡的风扫过,那声音消散了。 周衍看到整个村子里灯光明暗变化。 风吹拂的时候,家中有人去世才用的白灯笼剧烈晃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流转在整个村落,后面的百姓被吓得发出惨叫。 沈沧溟手指抵着刀,一股杀气散开。 那股阴风才慢慢散开,沈沧溟道:“它发现我们了。” 周衍点了点头。 这家伙,竟然还敢上门来?! 这什么妖怪? 他看到旁边有个小男孩,脖子上有一点灵光,这灵光不是妖气,不是修行者的气息,周衍在那小孩子脖子上把那灵光拈起来。 是一枚落叶,有些枯黄了。 落叶在手中,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神韵,仔细思考的话和山君敕令,稍稍有些熟悉,周衍若有所思,视线顺着这落叶挪移,看到了村头一棵老树。 那个男人顺着周衍的视线看过去,结结巴巴道:“那是我们村子最老的一棵树,听说,是有这甘泉塬的时候,就有这一棵老树,这村子里最开始,就是围绕着这一棵树,还有树下面的井修起来的。” “是吗?多谢。” 周衍走到这一棵老树前,神思所动,青珠也好,胡二娘也好,都不明白这少年要做什么,只有小慧娘,好像一开始就过来,蹲在这老树下面看着什么。 胡二娘道:“郎君?” 周衍靠近了这一棵大树,那股熟悉的灵性气息,就越发地清晰起来,脚下的地脉,眼前的树木,还有手中的落叶似乎形成了一个独有的联系。 他伸出手,手指曲起,轻叩这老树的树干,当当当的轻响声音,道:“在下路过这里,看到这妖魔害人,想要打听一下。” “老丈,还请出来一见。” 老树不动弹,装死,周衍道: “村子里有妖魔,我想要弄明白情况,看怎么样才能处理这里的情况,老丈既然用法力救了这些人,为什么不出来一见?” 这一棵老树只是在晃动,胡二娘疑惑道:“少侠?” “这是……” 肉眼也好,妖怪也好,气血无比的战将也好,都没有办法直接感觉到这一股微弱的灵性,周衍看着这妖气翻滚的村落,还有那个胆敢找上门来的家伙,道: “得罪了。” 他伸出手,玉册翻卷,到【饿鬼】的那一面。 周衍手掌上,业火饥焰缓缓升腾,但是被他压制住了,只是到了稍微有点效果,但是却不至于是攻击的水准,手掌轻轻按在了树干上。 少年语气清朗,一字一顿: “还请,出来一见。” 这一棵老树剧烈晃动起来。 晃动的幅度,像是有风在吹打,树上的树叶落下,飘在少年肩膀。 忽然有了一股大风,树干上忽而就出来了一团白气,一个小老头出现在树上,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少年侠客右手抵着剑,左手拈起了肩膀上的落叶,抬起头看着他,微笑道: “老丈,得罪了。” 老头儿捂着肚子,嘴角抽了抽。 他见过那些得道真人,佛门罗汉,没见过用肚子饿来喊他的,无可奈何,呜呼哀哉,周围的胡二娘愣住,沈沧溟也看到这一幕,甚至于那些普通人也看到了显化出来的老头。 那男人呆滞,指着那老者,认出来这老头儿和祖祠里面的塑像一模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那老头没好气地道:“指指指,指什么指?!你和你祖宗一样,怂蛋一个。” “不是老头子我费劲巴拉的,你早没了。” 胡二娘认出这是土地,连忙道歉道: “土地公,这位少侠也是为了救人,您老不要动怒。” “动怒?嘿……” 老者叹了口气,他看到周衍身上,似有若无的灵性和气息,于是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抖了抖袖子,对那拄剑的少年,主动拱手,行礼道: “小老儿甘泉塬土地,见过山神。” 周围众人的视线,一瞬凝固了。 齐齐落到那少年身上。 (本章完) 第54章 昆仑遗宝 第54章 昆仑遗宝 山神? 百姓们的神色微有凝滞,看着那边清朗的少年侠客,青珠,灵犀都有些愣住了,青珠眨了眨眼,好奇地打量着周衍,胡二娘微微吸了口气。 沈沧溟神色没有波澜和涟漪。 似乎周衍是山神,还是那个他从青冥坊市之内救出来的少年郎,都不会改变他对待周衍的态度,周衍对沈沧溟道:“之前和王春交锋之后,有所收获。” 沈沧溟微微颔首。 周衍道:“二娘,有劳照顾这几位百姓,我去和这位老丈打听一下情况。” 周衍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胡二娘却下意识稍微有些拘谨,点了点头,道:“好。” 周衍伸出手虚邀,对那土地道:“老先生,请。” 土地叹了口气,空中飘落下来一片落叶,老土地忽而就变小了,坐在这一片落叶上,飘飘悠悠地跟在了周衍身边,周衍微笑,右手提着那柄连鞘的剑,左手的小手指上缠绕着一缕风。 这一缕风就缠绕在了落叶的叶柄上,让老土地跟在自己旁边,老土地叹了口气,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名唤木德公,不过只是一株老榆树,稀里糊涂通了灵。” “这些本地人,就自顾自地在老头儿周围聚起来,成了这么个村子,念叨念叨的,老头儿就成了这莫名其妙的土地公。” 周衍提着剑,好奇道:“榆树只是寻常的树木,能够通灵,并不寻常。” 老土地公停下了主动使用神通,牵引自己的动作。 祂只是舒舒服服地,让周衍来牵引风来引导自己,道:“哦,老夫么?”他想了想,回答道:“小子,知道当年班超班相公吗?” 周衍道:“嗯?” 木德公道:“汉明帝时期,班超经略西域,佛教随使团传入中原,那时候,在进入长安城之前,他们在这里栽种了一棵树,许愿佛门昌盛。” 周衍道:“那么,老丈就是当年的树吗?” 木德公微笑摸须,道:“不是,老夫是后来有人栽种的,只是当年班超去世,佛门的寺庙起来又坍塌,我这一株寻常小儿摘下,随手插下来的树枝,反倒是渐渐成长。” “如今几百年来,倒见惯了春夏秋冬。” “如此通灵罢了。” 周衍看着远处笼罩着整个甘泉塬的阴气,道:“这里应该可以了,老丈既然是土地公,而且是自然灵性,那么应该是知道发生了的事情的,没听过甘泉塬之前有妖怪啊。” 木德公道:“嘿,寻常妖怪当然不敢来侵扰中原。” “可是,大妖怪就不一样了。” “小子,你还有空来听个故事吗?” 周衍道:“请。” 木德公摸了摸须,叹息道:“这,还要从之前提起来了。” ………………………… 中原的百姓,都有供奉灶王爷的习惯。 每个月的晦日,也就是说月末,都会上天禀报这一家的善恶,大过夺纪,减寿三百天,小过夺算,减寿一百天,但是这真的是有用的吗? 当然不是啦。 可是,这也算是平常生活里面,用来调剂的一丝丝事。 在前朝的时候,首创了用瓜来糊嘴的习惯,而到了大唐,人们觉得还不保险,所以又有用酒来涂灶王爷画像嘴巴,来让他醉醺醺的,一摇一晃地上了天,说不出坏话来。 这一家里,有一儿,一女。 他们家的父亲,是读过些书的,之前亲自提笔画了一副灶王爷的画像,挂在灶台上,每个月的时候,孩子们就用手指点着酒,在灶王爷的嘴巴上摸过去。 年节的时候呢,就用瓜。 孩子们的手掌柔软,先是那个男孩子,后来那个男孩子长大了,就变成了他的妹妹来,手指轻轻拂过灶王爷的嘴巴,每次月底都有,而每次年底的时候,都会伴随着欢笑。 人类,真是可爱温暖的生灵啊…… 初生的灵性思考着。 后来,一切都变化了。 那一家人匆匆地远离了家中,最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小女孩把门关上了,忘记了给灶王爷祭祀,初生的灵性想着,他们终究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他们关门了。 就这样等啊等啊,后来,风中传来消息,小女孩病死了;后来,水中传来传闻,那个少年也病死了,再然后的然后,有一群妖怪来将死讯告诉了那个初生的灵性。 然后让它亲眼看到了那些人逝去的模样。 等待并没有终局,离去的人早就已经埋葬在他乡。 新的一年快要回来了。 不再会有人用手指擦过你的脸庞。 不会再有回家和团圆。 灵性癫狂了。 …………………… 老土地说出了这个故事,周衍提着剑,道:“但是我刚刚遇到了妖怪,是血肉之躯,而且还说什么生魂。” 老土地道:“那些,就是来了这甘泉塬的妖怪们。”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它们,是想要利用魂魄和无辜百姓的血肉,去以邪法炼化,扭曲,然后把那一家里初生的那一点灵性,彻底扭曲到妖魔的道路上去。” “是妖族的【诱妖使】。” “卑劣无耻的东西,我呸!诱妖使?我诱你娘,诱你大爷,要搁汉武,太宗那时候,你他妈的还敢出来,我****!” 大汉雅言。 周衍道:“【诱妖使】?” 土地木德公道:“是,【灵】这东西,和妖,怪,魔,鬼都不一样,那是自然变化诞生的,没有半点理由,这帮诱妖使就是找到这些灵,想办法让他们堕化成妖魔。” “是青冥坊主。” 周衍眸子微抬,又是它! 木德公道:“哼,青冥坊主,老朽虽然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什么本领,是什么跟脚,可是这个路数,老头子我是知道的。” “她想要笼络大量的,具有神性的属下,然后都塞到她的那个坊市里面,然后再制定规则和秩序,让这些带着神性,被引导扭曲了的妖魔遵从自己的规矩。” “这一步就像是那些人间的仙神真人们,开宗立派传下道统一样。” “这分明就是想要成为一方妖王,称祖道圣的路子。” “还盯上了昆仑遗宝!” “就她?也配?!” 周衍疑惑:“昆仑遗宝?” ………………………… 青冥坊主手指微拈,一道幽魂在她的指尖流转盘旋着,那魂魄的碎片,在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之下,扭曲化作了一个兽首人身的模样,正是那被唐军绞杀的黑风! 黑风只记得那些唐军手段狠厉。 精锐小队都有随军道官,斩妖除魔之后,要将魂魄打散。 但是,竟被青冥坊主重聚。 黑风在这等伟力之下,颤颤巍巍,匍匐在地,将今次事情都说出来,又用留影法门,将所见所闻,都呈现上去,本来以为一定会遭遇责骂,却发现久久没有声音。 青冥坊主化作的绝世美人注视着那留影图。 看着那清朗少年,青冥坊主的脸上露出惊讶,好奇,微笑的神色,纤长的手指抵着那画中少年的脸颊,然后,如同刀锋一般掠过了少年的咽喉。 “原来,是你……” 黑风结结巴巴道:“就,就是他杀了王春,还宰了那老虎,将丹炉推倒,连血丹都被他拿走了,坊主……” 青冥坊主慵懒道:“我不想要听你解释。” “你运气不错。” “那人妖混血的节度使将事情搞大了之后,大唐圣人皇帝威严旁落,一等泰山公,也因此而消失,祂镇压的妖魔六道,还有幽冥法界失去秩序,要不然,我也没法子把你捞回来。” “但是,费了我这般大的力气,你还是得发挥点作用。” 黑风把头死死抵着地面,浑身颤抖,不敢说话。 青冥坊主弹指,周衍的画面出现在黑风前面。 青冥坊主淡淡道:“他的面皮不错,又有终南山支脉山神的灵性;想要得到此物,这种仙山山神的位格是必须的,你去取一件宝物,压制住他的山神神性,把他夺舍了。” “其余人……” “夺舍他之后,用他的手,把他们杀了。” “不要让我失望。” 黑风连忙磕头,被青冥坊主定住魂魄之后,送出去了,干儿子祝子澄微笑道:“坊主神通广大,不过,晚生实在是好奇,为什么对这昆仑遗宝如此在意。” “我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道此物。” 青冥坊主道: “这是最近出来的称呼,你当然不懂。” “不过,可以回去告诉你那位干娘,看看要不要准备出世,这机会,可不多。” 祝子澄微笑道:“晚辈,洗耳恭听。” 青冥坊主一只手撑着下巴,手指拈着黑发转动,道:“秦皇定下了七座法脉的石碑,都被各家夺走,好一番血雨腥风,而这昆仑遗宝,正是记录第八座法脉之物。” “是一整套法脉的传承,直指登仙奥秘。” 祝子澄的微笑还有从容。 青冥坊主道:“它还有一个世俗的名字。” 可接下来听到的四个字,却让祝子澄的神色瞬间凝固。 那女子轻描淡写道: “传国玉玺。” (本章完) 第55章 请大家进来看一看 第55章 请大家进来看一看 开书已经不短的时间了,咱们新书期也每天六千字的更新,也已经十六万字了,这个时候,只是希望和大家求一下追读,故事逐步展开,可以看看了。 距离活动的距离不算是远了,如果能够达到的话,就可以活动上架,那样上架一定爆个十更,不睡觉也要达标。 如果大家觉得要养书的话,那有闲暇的话,刚好有空时顺手翻翻最新章就太好了,挠头,当然,如果实在没空就不用管了~ 无论最终能否冲到活动上,看到每天新增的追读,都知道大家在默默支持。如果达成,我熬夜也会爆更答谢;如果差一点,也会努力更新,努力爆更。 我们继续稳扎稳打,我觉得还算是个有趣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祝大家生活愉快,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此致,敬礼 (本章完) 第56章 归! 第56章 归! 周衍注视着被隐隐的阴气和煞气所占据笼罩的甘泉塬,听老土地木德公说这些往日的事情,他问道:“昆仑遗宝?那是什么?” 木德公本来想要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可意识到眼前这少年郎是山神,只好老老实实回答: “我只是个又弱又老的土地公,我能知道什么?” “知道点昆仑遗宝的消息已经算是极限了。” “不过,我猜肯定是和那真正长生久视的道路有关了,也只有这个,才能掀起这么多的腥风血雨,才能让这帮大妖又搅动事情。” 木德公在碎碎念。 周衍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敲击,玉册之中的故事,以及在那故事之中的一一地在眼前流过了,在那些故事的阴影之中,那间隙之中,或笑或骂的青冥坊主,越发清晰。 代表着【欲】,却以欲为痴,化作永不满足的欲望,佛门六道之一饿鬼。 代表着【贪】,却也以贪纵欲,永无底线,化赌坊为佛禅的赌坊灯影儿。 代表着【生】,却不择手段,违背人伦,杀亲害子,惨戮无辜的王春。 以及那个逐步扭曲的猛虎。 玉册之中的一个个故事,在周衍眼前掠过,在这个时候,过往的一切串联,化作了清晰的轨迹,他意识到了,青冥坊主一直在做的,其实是引导。 如果这一切都是青冥坊主为了【突破】,为了得到【昆仑遗宝】而做的事情,那么,这一个地方的灶王爷灵性,就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而如果说,这灶王的灵性也是被培养扭曲的话。 那么让这灶神灵性扭曲的所有原因,恐怕都和青冥坊主有关。 刚刚木德公说的话在周衍心里面出现,汇聚,周衍的脑海中升起来一个念头,他看向木德公,道:“我想要问一下,老丈。” 木德公道:“啊?”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那个灶王爷的画像诞生灵性的,家里的男人是不是叫做张守田,妻子是不是叫杨小梅,儿子张锦程,女孩叫张巧儿。” 木德公愣住了,看着周衍,疑惑道: “山神还未卜先知吗?” “可不就是他们一家?” 周衍彻底明白了。 一路走来见到的东西,一一浮现。 自己卖掉自己的女人。 出现在长安城附近的妖族坊市。 虽是青冥坊主的产业,却莫名显化于人世间的肉铺。 以及,竟然会同意一个女人自己卖掉自己,还提前给钱的赵蛮屠夫;混迹在胡商当中,主动点破这些钱的来历跟脚的黄鼠狼妖怪,引导了张守田从希望到彻底绝望的自杀。 一件件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在此刻清晰分明。 时代化作浪潮,但是,张守田一家这样的悲剧背后,也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推动着。 去逼迫人性,去玩弄人心。 让亲人反目,让骨肉离散,让生离死别。 犹如一出戏剧。 人的悲欢离合,人的伤心痛苦,挣扎,不甘,绝望和哀嚎,都在丝线提着的里面,最后被青冥坊主投入火焰里面,用来让那诞生的灵性扭曲成妖魔,纳入麾下。 青冥坊主…… 当真,妖孽! 周衍呼出一口气,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把青冥坊主这个名字再度重重记了一笔正字,道:“木德公,这甘泉塬的事情,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木德公摸了摸胡须,道:“有是有,可老朽做不到啊。” “我等【灵性】,不过只是万物自然孕育的道韵显化,虽然有那么一点护道法门,可一来,不怎么能修行,二又不通晓斩妖除魔的武学。” “怎么打?” “老夫只能藏起来,免得被这【诱妖使】发现了。” “听起来,山神打算出手处理这事?” 周衍点了点头,道:“我和青冥坊主有仇,也和张守田有约,既然见到这事情,力所能及之内,还是想要帮一把,况且……” 周衍在刚刚就感觉到了注视,山君神通里有御风,风传来的碎语里面有在讨论:‘这个人身上,有山神的味道?’ ‘是山灵?’ ‘记下来,记下来,告诉坊主,换取宝贝!’ 周衍扯了扯嘴角:“虽然我不知道青冥坊主要做什么。” “可敌人要做的事情,我就要坏她的事情。” 木德公觉得这小子说的话,好像有些邪乎。 可针对的对象是青冥坊主,又显得很正气。 想了想,索性抛到脑后,道:“既如此,我观山神身上,灵性不足,不知道有什么依仗吗?” 周衍本来想要提手里的刀,但是刀都已经折断了。 于是他只好提了提手中的剑。 木德公的小眼睛瞅了瞅这一把剑,道:“这是把法剑啊,山神,你不会打算用这玩意儿去砍那帮【诱妖使】吧?” 周衍道:“法剑?” 木德公道:“山神不知道?” 他有一种强烈的错位感。 能打,持有法术,能驭鬼,但是偏偏不懂得一些常识。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土地公道:“所谓法剑。” “就是主以法力催动,贯彻神意的兵器,材质以玉石,木,朱砂为主,擅诛灭魂魄,扫荡邪祟,斩杀幽魂之体,事半功倍。” “这等宝贝,如果和血肉之躯,披鳞带甲的夯货硬碰硬,少不得折刃。” “山神这把剑,怕是……” 老土地本来想说,怕是因为山神你没有法力,这把蕴藏神意的法剑出不来,只好用风类法术杀敌,可想了想,刚刚这山神一只手直接把自己饿出来了,就老老实实闭嘴。 用活过八百年的高情商,道: “不愿意自己和血肉之躯磕碰,才不出鞘的。”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山神你手里的刀。” “钢铁造物,以血煞淬锋,这种兵器,对上幽魂什么的,不大好使,但是对上绝大多数,打熬体魄的妖怪,血肉之躯,比起法剑好用的多。” “我看山神武艺不错,又有法剑相随,诱妖使也就是手段邪祟,倒也不妨事,就是现在这里的瘴气有些恶心人。” 老土地看着周衍,身上衣裳普通,革带上挂着许多零碎东西,那个青铜佛灯有点意思,不过老土地很快就看到了周衍从黑风那里得到的葫芦。 老土地道:“有了,有了!” 老土地坐着的那一片落叶,就这么滴溜溜一转,化作了一团白气白雾,原来就只有掌心那么大的土地公就化作了个常人大小,手里拐杖一转。 那一棵老树晃动起来,一股青色的气息流转出来,被老土地直接一转,一引,道:“走!” 轰!!! 青气直接撞入周衍腰间的葫芦上。 那葫芦本来就是木属性灵物,被这样一引,灌入了清气,亮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青光,渐渐散开一股流风。 最后青气散开的时候,周衍腰间的东西就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青皮葫芦,底部微凹,顶部藤蔓盘结成天然提梁。 老土地道:“这东西是从道士手里拿来的吧,不知道哪个道士那么闲,算了,道士一般都很闲,用百年桃木心做成了葫芦样式,老夫用我搜集的五气给你修了下。” “木主生机,兼有水土生发。” “此物现在有收煞化病之能,你入村子,持这葫芦,能收尽十丈方圆的瘴气,煞气,病气,阴气。” “我知道一道秘符,是大概六百年前时,头顶上戴着黄布的一个汉子,在这里教导其他人的的时候,老朽听来了的,应该可以解决这东西,山神,请附耳过来。” 这土地在周衍的耳畔低语,把那一道咒语告诉他。 沈沧溟看着甘泉塬,言简意赅:“你小心,解决灵性瘴气,【诱妖使】,交给我。” 周衍道:“沈叔你的伤势。” 沈沧溟的声音不起涟漪,道: “只是这些妖怪,还没有让我引动伤势的资格。” “此地阵法虽然偏激,却颇为难得,恰好能化去那一枚血丹的煞气。” 血丹,玄官烽燧基石。 周衍知道,这代表着沈沧溟决定传授自己玄官。 此次之后,便可进阶。 斩妖,履约,晋升,倒也算是一举三得。 周衍道:“好。” 老土地消失不见,周衍看到,大树晃动,风垂落树叶,朝着前面飞过去,周衍从商队里拿了一个东西,就直接撞入了这瘴气之中,顺着这一道风引导的方向前行。 土地之前引导那些百姓逃离,这一次是引导周衍入内。 周衍耳边响起土地的声音:“山神,小老儿用神通掩住了你的气息,动静小点,不容易被发现。”周衍点头,一路急奔。 少年持剑急行于这煞气鬼域当中。 却没有发现,那柄封在鞘内的剑,越发活跃。 剑身上的痕迹隐隐都亮起。 周衍到了一家院子前。 门口的灯笼晃动,里面传来炊烟。 老土地的加护缓缓散开来,周衍知道,这里就是灶王爷灵性所在,也是张守田一家,在老土地的加护下,诱妖使没有发现他,屋子里面,炊烟阵阵,似乎一家团聚。 只是只有炊烟,食物的香气,和风吹过灯笼的细碎声音。 而没有人声,显得尤其凄冷诡异。 周衍提起手,敲门。 当,当,当。 三个呼吸之后,门内传来幽幽的声音: “你……回来了?” 周衍双瞳看到这泛起的怨气和阴气,右手提着剑,左手拿着一个包袱,轻声,郑重道: “长安游侠周衍。” “携张守田,杨小梅,张锦程,张巧儿,一家四口。” 他顿了顿,眼前闪过那些人的面庞,一字一顿,道: “归,家。” 声音落下,盘踞着的灵性,阴气,怨气顿住,然后,就如同浪潮一般,猛烈汹涌! (本章完) 第57章 尊吾敕令 第57章 尊吾敕令 怨气瞬间扩张,化作阴气汹涌地扑打,周衍右手那把连鞘长剑抵着地面,五指握合,剑身上的白色仙鹤几乎是要扑飞出来了。 剑身上纠缠的流风一瞬扩散。 周衍心神中,那玉册早就翻到了山君的那一面,于是伴随着阵阵低沉的肃杀的虎啸声音,周衍气血汹涌,御风的能力和这把法剑本身剑鞘就有的法术汇聚。 化作一圈流风,将那煞气扫平了,周衍持剑的手指化作道决,猛然一扫,腰间的葫芦一瞬间亮起了朦朦胧胧的清气流光,刹那之间,这葫芦从腰间飞出来。 滴溜溜一转,变大了好几圈,悬浮在空中。 尾端朝上,葫芦嘴朝下。 嗡的一声响,这葫芦嘴好像变成了个漩涡一样,那袭来的煞气和怨气都被汹涌地吸收进去,整个葫芦发出一层淡淡的流光,周衍意识到,这煞气并不是直接扑杀自己的,而是无意识逸散。 轰!!! 这院子里面,两股墨色的煞气涌出来,像是袖子一样扑打向周衍,周衍的肉眼不同于寻常,能直接看到很多肉眼凡胎看不到的轨迹,面色一变,一个翻滚,避开这扑打。 两道煞气打到地上,地面迸裂出裂隙。 周衍直接抓住这连鞘的剑器,也不管老土地才说了这东西是法剑,抡圆了斩出去,剑鞘周围裹挟着一股暴风,猛地荡开了煞气,再然后,周衍直接身子微低,肩膀作撞角。 玉册之中,隐隐传来猛虎的咆哮。 浑身气血暴涨。 玉符具备有猛虎之力,这一瞬间抵达周衍此刻的身体素质能承载的极致,直接冲过去,肩膀一下撞开了大门,撞入了院子里,那葫芦飘呼呼跟在后面,不断吸收周围瘴气。 整个院子收拾得干净。 在主屋里面有一个桌子,上面摆满了菜,散发着香味和怨气,一名穿着褪色华服的老者坐在桌子前,低着头,脸庞隐藏在隐隐里面,看不真切。 周围有一根根的白色丝线,落在这老者的身上,缠绕着他的手臂,缠绕着他的脸庞,那老者缓缓抬起头,可此刻周衍仍旧看不清楚他的脸庞。 只有那烟火的炊烟气,越发地浓郁清晰了。 周衍手中法剑横栏在前,手中的包袱似乎有千斤重。 直面灵性。 周衍毫不犹豫,持剑前冲,猛虎山君的力量加持,哪怕是周衍自己的道行根基在这里,没有办法彻底发挥出虎妖那么恐怖的力量,但是比起自己原本的水准也大幅增加。 力量加持之下,重剑重劈横斩,撕开道路。 这扭曲之灵最大的手段,是煞气阴气,但是殷子川之前从黑风那里敲诈来的葫芦,被老土地点化之后,刚好克制这东西,周衍方圆十丈内,煞气都被汲取。 周衍逼近到了那老者周围。 目光横扫,看到了纠缠在老者身上的,那些白色的线。 是蛛丝。 不是青冥坊主,至少说,不只是青冥坊主。 嗡! 煞气纠缠着蛛丝朝着周衍纠缠过来,周衍猛地闪避开,手中的连鞘法剑上缠绕着流风,蛛丝直接被荡开,但是这被荡开的蛛丝一个拐弯,直接抓住周衍的手腕。 周衍以猛虎之力猛然一拉。 蜘蛛丝极有韧性,根本扯不断。 “蜘蛛精……” “赵蛮口里的织娘?” 周衍抛剑,抓住腰间的青铜佛灯,猛然一震,佛灯上面,金色的火光亮起,直接横扫,伴随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佛音禅唱,刚刚还坚韧的蜘蛛丝立刻被蜷曲烧断。 那柄法剑自己就能漂浮在空中。 周衍提着灯,握着包袱,走到了桌子前面,看着那一尊狰狞的灶王灵性,恐怖的煞气翻转着,那些香味也化作弓矢朝着周衍激射而来。 周衍提起包袱,道: “我送他们回来了。” “他们,都在这里了……” 化作箭矢般的炊烟顿住了,然后,就在周衍的身前,缓缓化作了烟气,慢慢散开来了,那些煞气流转在周围,并没有消失。 那柄法剑似乎是嫌弃这个空有山神位格,却没点法力和道行的家伙,在周衍旁边自动悬空。 佛灯持续散发出温暖的佛光,抵御煞气。 周衍知道,这里的动静会引来诱妖使,他将手中的包裹打开来了,里面有染血的铜钱,有一个被踩踏过,但是又被重新洗过的布娃娃,有一把木剑,还有用血写在白布上的信。 那一卷,写在了守灵布上的信飞起来,落在了那老者身前,像是翻卷的流风,老者注视着上面以血写下的文字,看到了那没有家了的时候,流转的煞气开始崩塌。 周衍将佛灯放在了桌子上,伸出手,握住了法剑。 那被以恶法所扭曲的灶王灵性,开始剧烈的波动,然后发出了低低的哀嚎声音,所谓灵性,因心而生,那是这天地大道洒落人间的细雨。 因心而动,因为执念而扭曲,也因心而恢复。 灶王身上的煞气疯狂涌动,周衍听到了耳畔的声音,是那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风而传递到他的耳朵里:“怎么回事?”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谁?谁来坏咱们的事情!” “去把那个人给我拖出来撕了,这该死的灶神之前一直只是死死锁住门户,想要祭炼生魂,祂竟然不接受,一直只是关门等着那些人回来?” “该死的!” “再这样下去,就把整个村子血祭给他!” “不想变成妖魔,这也由不得他了!” 青冥坊主麾下的诱妖使发动了,迅速逼近,周衍耳畔听到了老土地木德公的一声叹息,道:“山神,小老儿帮你一把,你抓紧了!” 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晃动。 那老榆树散发流光,张守田这一座小屋外面,树根蔓延,忽而攀升而起,交错笼罩,把这个小院子笼罩在了树根的根须之下。 木属阴冷,根须在下。 于是阴气蔓延,那些【诱妖使】本来是在准备血祭的,冲过来的时候,却看到那老树的根须盘踞的一幕,非但不怒,反以为喜,大喜道:“好好好!” “你个老木头,总算是出来了,你们几个,速速去村口把那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揪出来,剩下的,随我劈开这老木,这一次咱们能收获两个带点神韵的灵性。” “坊主给的宝贝,咱们是收定了哩。” 门外的几个妖怪各持刀剑,劈砍这老树的树根,或者也有的变成本体撕咬,而在老土地发力之后,煞气被隔绝了,这灶王的灵性渐渐恢复。 那老者身上的衣服还是脏污的,捧着那包袱,看着里面的东西,呜咽着说不出话,老泪纵横,但是被扭转,扭曲过的灵性,无法再度回归正常。 他捧着这些东西,捧着那曾经给自己嘴角涂酒的小女孩最喜欢的娃娃,捧着那自己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少年喜欢的木剑,捧着那画下自己形貌之人最后的血书,看向周衍。 “多谢,你。” “只是,我,已经没法回去了。” “他们,已经回家了,就只剩下,我了。” 泪流满面的老者看着周衍,哽咽道:“求你。” “我也想要,回家。” 周衍的右手握着剑,左手取出了老土地给他的那一道古符,食指和中指夹着这一张符,少年侠客呼出一口浊气,念诵道: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借助山神之位格,这一张符微微亮起来。 周衍看着眼前闭着眼,虽然狰狞扭曲,却闭目等死的老灶神,他的眼睛与众不同,所以看到了肉眼凡胎所看不到东西,淡淡的流光里面,这个屋子似乎都不是这么阴冷了。 周衍看到了旁边跑过了开心的孩子。 看到了心软的小女孩踮着脚尖给灶神的嘴角涂抹酒液,看着少年抱着自己的妹妹,把她举起来,女人看着他们笑,男人则是在那里写春联。 炊烟升腾起来,在他们背后,泛黄的纸张上。 灶神的笑容似乎都真挚了许多。 可是,他们离开了。 他们会回来的…… 他们会,回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好想你们。 周衍开口了,他举着符,道: “敕令——” 道门之气机涌动,并非是引导这一道符箓的气息去诛灭邪祟,他看着这或是记忆,或是过往的残留思念,轻声道:“你的职责,结束了。” 灶神看着他。 周衍的右手抵着剑,左手手指中符箓,寸寸亮起。 一股清朗却温暖的道门神韵散开来了。 道门降妖除魔,生杀一念。 然则众生,终究…… 风吹过了过去,吹过痛苦的等待和被蛊惑的折磨,吹过了少年的袖袍和衣摆,道门神韵从容温暖的逸散,周衍轻声道:“你的等待,已经迎来了结局。” “他们没有想抛弃这个家。” “你可以,休息了。” (本章完) 第58章 因吾化法 第58章 因吾化法 周衍手掌一扬,那一道符被抛飞而出,就在空中翻卷变化,道门的神韵一顿,然后一下子扩散开来了。 明明周衍是没有按照这一道符的原本用法去用的。 但是这一道符此刻,却爆发出远比将其作为兵器斩妖时更大的威能,一股清气以周衍为中心,猛地朝着周围扩散,屋子里的煞气先是被那葫芦吸了大半,又被木德公给镇住。 这一下,瞬间扩散清朗。 在代表着勘定阴阳,大道同一的神韵下。 老灶神身上的,那种污浊,异变的部分,缓缓崩散开来,但是,祂的根本已经被扭曲了,周衍这一道符虽然没有以攻击的方式,将他斩除诛灭。 可青冥坊主的麾下所做过于酷烈,当灵性上异变扭曲的部分被拂去,残留的东西,已经不足以支撑着灶王的灵性残留下去了。 祂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看上去就和那画像上面,一模一样。 祂温和道:“多谢郎君……” 周衍看着灶王的身躯已经逐步开始模糊,散发出一点点的,淡淡的灵韵华光,灶王注意到了周衍的遗憾,于是轻声笑道:“郎君不必如此,我能够在最后的时候,还看到这些。” “最后还能见到他们的东西,已经太好了。” “多谢你送他们回家。” 周衍道:“嗯。” “我,答应了他,也答应了自己。” 周衍看着消散的灵性,听到外面,那些妖怪劈砍树根,想要冲杀进来的那股子煞气,呼出一口气,在心中问道:“子川你知道道门往生咒吗?” 虎妖的【驭鬼】,属于天赋神通。 比起一些野道士的手段还来得更巧妙,可以在心中传音。 殷子川吓了一跳,听到这句话,道: “哦哦,我懂。” 周衍心中道:“告诉我。” 殷子川感觉出来了这种氛围,一直以来都是碎嘴子的书生,这一次没有半句废话,直接说出来,周衍起道决,看着捧着这包袱里的东西,转身慢慢往后面走的灶王灵性。 周衍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嗡!!! 山神敕令散发出流光,因为一等泰山公的存在,山神本身就代表着一定的幽冥特性,周衍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单纯希望,能稍微做点什么。 然而所谓最初的法,不过只是心神有念。 是以易曰,感而遂通。 周衍嗓音宁静,他是第一次念诵这种道门的往生咒,念诵道经的时候,砍杀妖怪时脸上神色冷厉,甚至于眼底有一股子狠劲的少年,却是气质清冷。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灶王灵性慢慢往前,身躯逐渐消散,但是灵性逸散出来的东西,那些淡淡的光里,却隐隐约约有一个身影出现了,周衍看到了那女人在笑着,看到她的女儿,看到那孩子。 看到了老实憨厚的张守田,灶王灵性这一次终于和他们走在了一起,终于能够被‘察觉了’,老者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仿佛有一幅幅画面出现在周衍的眼前,还年轻强壮的男人笑着画下了崭新的灶神画,他满意看着这一幅画,回过头,揽住了抱着婴儿的妻子。 手中的墨落在地上,那一点墨散开,那婴儿变成了孩子。 踮起脚尖给灶神的嘴唇涂抹酒和。 孩子慢慢长大,抱着妹妹为灶神的嘴巴涂抹酒和,然后呢,那小女孩慢慢长大,变得漂亮,变得有活力了,她在路边照顾小猫的时候,也有一个骑着马的书生路过。 他们相识,女子出嫁了,灶王爷的画像逐渐泛黄,边缘翘起,出嫁的女子回来探亲,怀里也还抱着个小娃娃,她噙着笑意,把那小娃娃高举。 稚嫩柔软的小手,在灶王的嘴角抹过。 人们在笑着说话。 灶君神位显灵光,保家护宅赐吉祥。晨昏定省诚心意,香火绵延福寿长。 这声音越来越遥远,笑容越来越模糊。 当—— 身躯消散,包袱里面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布娃娃和木剑依靠在一起,沾血的铜板在地上旋转,最后落在了这些东西上,而少年清朗的声音一直伴随着这遥不可及的梦境,最后落下。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敕救汝等。”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急急,超生。” 灶王的灵性彻底的消散了,最后他看着周衍,似乎看出来了,这个冲进来,看上去超凡不同的少年郎,本质上不过只是个,还没能成为玄官的人类。 满足的呢喃声音落下。 即便是被折磨,被引导,仍旧是满足的呢喃。 ‘果然,郎君。’ “人类,真是美好温暖的生灵啊……” 周衍伸出手,看着那灵性消亡的流光从手指中消失离去了,而在他的意识中,那一卷玉册翻卷,最后慢慢停顿在了某一页上,缓缓出现了一幅画面。 这一张玉册上没有妖魔鬼怪,神仙志怪。 只是一家温暖,桌子上摆满年节的好吃的,墙壁上挂着的画像,灶王爷笑的温暖可亲。 流光散去,玉符定法。 周衍的神色安宁,感应着这一道崭新的玉符。 这正是由他见证的故事,也因他的存在,凝聚为法。 是他和这个世界的缘分。 而那老土地木德公则是瞠目结舌了,祂活过这么长的时间,当然是知道周衍刚刚念诵的,是道门的往生咒,但是咒法相同,效用绝对的天地之别。 这道门往生咒,普通道士也能够念,高功道士也能够念,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是念诵的人不一样,效果也截然不同。 周衍没有受过道门的箓。 也就是说,并没有行走在道门的法脉上。 理论上念了没有什么用。 可是周衍刚刚念诵的时候,那一股阴阳流转的道门神韵,清晰无比,这并非是基于法,而是基于道门行走于尘世,斩妖除魔那一脉最初的心。 清气流转,而老土地支撑了这许久,终于撑不住了。 伴随着煞气散去,伴随着灶神灵性的消亡,树根化作的屏障破碎缓缓落下,外面的妖怪狞笑着扑进来,道:“好,好,好!” “还有一个……” 周衍呼出一口浊气,握剑,旋身。 方才心中淡淡的遗憾,和见证了这故事始终之后,在心底滋生出来的愤怒让他握着剑,而此剑也见证了周衍方才的一切。 在他握剑的时候,比起之前每一次都更为清越的剑鸣炸开。 清俊道门气质刹那扫平,化作了战将般的凌厉。 剑鸣炸开,引动狂风。 然后,奋力劈下。 直接狠狠地镶嵌在了扑进来的妖怪头顶,只是咔嚓一声,那妖怪的膝盖一软,猛地跪下,然后扭曲,折断,刚刚温暖的少年眼底满是杀意。 “你他*******” “给爷——” “死!!!” ………………………… 与此同时,另一批的妖怪们已经冲到了老土地那里,万物之灵,虽然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但是本身不怎么能够修行,实力不足,不擅争斗。 主要就是擅长躲藏。 现在这老土地藏不住,冒了头。 他们有一千种手法把这土地公拖出来,然后送到青冥坊主那里,只是这一次过去的时候,发现那边儿还有一些人,有三个狐狸精,一个蹲在那里玩的小娃娃。 还有一个断臂,目盲了一只眼睛的家伙。 哈哈,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也! 坊主的赏赐,就在眼前了。 他们想着,狞笑着驾驭妖气扑过去,然后看到那个独臂,缺失了一只眼睛的男人平静踏前半步,仅存的左臂,手掌抵着那刀的刀柄,推开一寸。 低沉的刀鸣声,缓缓散开。 (本章完) 第59章 无可匹敌 第59章 无可匹敌 一股说不出的冷意散开。 狐狸精青珠下意识抖了抖身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精这一类精怪,根本不擅长正面的战斗,擅长的是幻术,是欺骗和言语,还有妍媚的变化姿态。 面对那冲过来的妖怪,青珠,灵犀都有些畏惧,二娘还能稳定住,老土地却已经是嘴角抽了抽,哭丧着,因为他发现,奔着自己来的这些诱妖使,似乎更多点。 一个初步诞生的灶神灵性。 和已经存在了八百年的树灵土地。 这帮瓜怂会选谁,根本不用想。 “哈哈哈,老土地,坊主有请,速速随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妖怪散发比较浓郁的妖气,踏着风朝着老土地那里扑杀过来,人立而起,手中握着一把狼牙棒,狰狞凶狠,扑过来的时候,老土地呜呼哀哉。 刀鸣的声音清越掠过。 老土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妖怪手中的狼牙棒被切断,沈沧溟的刀已切入妖怪的头颅,从双眼中间的额头劈下,顺势横斩,半片脑子直接被撕飞。 沈沧溟往前走。 横刀扫过,同时架住了两把兵器。 沈沧溟手腕一转,两把兵器直接被引导地彼此攻击,然后横斩,汹涌烈焰升腾而起,两个妖怪的风被烈焰搅动的热流吹散,惊疑不定。 烈焰轰然散开,横刀直刺。 从左边妖怪嘴巴里灌进去。 但是其他十几只妖怪齐齐暴起,朝着沈沧溟扑杀过来,有的咬腿,有的扑脸,有的横斩,沈沧溟的脸庞没有任何的变化,他踏前半步。 脚步声沉沉,一股涟漪散开,犹如冰层下面涌动的波涛,地脉流转,地煞化锥,自这男人身边炸开升腾,伴随着刺穿血肉的声音,周围的妖怪全部被地脉化作的地刺刺穿。 恍惚之间,犹如一座京观。 沈沧溟手中的刀横扫。 地刺化作地气消散,碎裂的地气,这些妖怪落在地上,化作一摊血肉,沈沧溟神色没有涟漪,这种手段,应对浑身披重甲,玄象监加持甲叶的唐军朔方军精锐,效果不大。 人族最擅以各种手段铸造器物,克制法术。 然妖怪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沈沧溟在面对十四个朔方军精锐的时候落入下风。 但是换言之—— 想要猎杀这一个断了右臂,盲了左目,失去弓术,且不披甲的男人,需要动用大唐如今最强大军队之中,抽调兵团最顶尖的精锐,组成十四人的队伍。 要全员披甲,三名重骑马槊纠缠。 后方强弓骑射,利用其目盲带来的盲区暗算。 才能够成功。 等死的老土地愣住,他看向沈沧溟手中的刀,视线挪移,看到了大黑马身上背负着的沉重的行李,土地的灵性很敏锐,在煞气干扰消失之后。 他终于察觉到了大黑背上包袱里那股冰冷的煞气。 沈沧溟道:“你们在这里。” 老土地道:“你,你要……” 横刀重劈,将一名妖怪的兵器劈开,右脚前踹,踹击膝盖,让那比起常人高大的妖怪本能跪倒,顺势侧身,横刀从妖怪的脖子切割过。 头颅落在地上。 沈沧溟的声音言简意赅: “善后。” 老土地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到沈沧溟往前徐行,高大的男人脚步沉静,手中的横刀挥斩,出刀的时候有一种猛烈的爆发,但是接触血肉的瞬间会止住。 拳法家追求的寸劲,自然蕴含每一刀之中。 这也让沈沧溟的刀法看上去有一股明显的顿挫感。 那并不是江湖刀法。 而是【以刀进行杀戮的技术】。 老土地叫道:“大侠你不在了,要是有什么妖怪凑过来,我们怎么办啊?”沈沧溟不爱说话,所以没有回答,但是很快,有马叫的声音响起。 大黑马在老土地旁边,露出一口大白牙。 似乎在笑。 老土地眼底露出了希望的光。 然后,就看到那家伙抬起头,开始啃自己的树叶。 “啊啊啊,臭马,不要吃我的头发,喂喂喂。” “再吃,再吃我的头发就秃了,也不要吃我的树皮啊。” “你你你,扒我一个老人家的衣服,这,这光溜溜的,成何体统,还怎么做土地?” “坏马,坏马!” <div id=“pf-15812-1“ data-format=“audio“ data-lazy=“false“> 老土地急了,拿着手里树枝做的拐杖敲打大黑马。 大黑马的脸皮厚,没反应,老土地看着那边的几个村民,道:“看什么,还不赶快把这一匹烂怂黑马给我拽开啊!别吃了,别吃了。” “再吃我要秃了。” …………………… 长剑连鞘重劈,狂风激荡,周衍合身前冲,直接把本来应该以神意法力驱动的法剑,当做重刀抡起来斩,横斩竖劈,山君玉符的加持,他的肉身力量已超越常人。 当!!! 终于有个妖怪,架住了周衍的剑。 对方双手持刀,咬牙切齿,周衍单手持决。 “风!!!” 轰!!! 狂风直接席卷,但是那妖怪也施展法术,一股黑气散开,嘶吼着和周衍唤来的风撞击着,那妖怪虎头人身,狞笑着道:“唤风?老子也会!” “区区一个人类,怎么会有山灵的气息?” “我要发……” 周衍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该死的妖怪,食我九天十地灭妖诛鬼掌心雷!” 是殷子川的声音,那妖怪心里面一突,打眼看去,小心提防,却见那书生抖手一撒,一大把石灰粉和盐巴粉汇聚起来的粉就撒到妖怪眼珠子上。 一声惨叫,力气陡然变弱。 周衍顺势后撤,然后一剑前刺把这个妖怪解决,看向殷子川,殷子川搓了搓手,有点尴尬,讪讪笑道:“刚刚我趁郎君你超度这灵性的时候,跑去墙角刮了点墙腻子下来。” “那什么,不要这样看我啊郎君。” “小生就只是个穷苦书生,为了讨生活,难免要和不良人,青皮混混们打交道,这,这是大家都会的。” “市井手段。” “略懂,略懂。” 周衍扯了扯嘴角,举起大拇指,盛赞道: “吊哉!” 然后手持长剑朝着外面冲出去。 老土地公的指引还在,周衍脚步飞快,朝着外面奔去,转过几个小巷道,看到前面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妖怪,心中一突,握着长剑。 那妖怪目光冰冷死寂,看着周衍。 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朝着前面倒下,重重得砸在地上,沈沧溟嗓音沉静,手掌一震,刀刃上的血在地上留下一个弧度,道:“走。” 周衍一下松了口气,道:“沈叔,其他妖怪呢?” 沈沧溟道:“没有其他妖怪。” 周衍正要说,这里的诱妖使似乎不多,却注意到沈沧溟手中的横刀,看着鲜血顺成小股流下,滴落地上。 周衍知道了沈沧溟的意思。 他一瞬间松了口气,紧随其后而来的,便是一种疲惫,一种渴望,他潜伏进入这里,他能借助玉符中的那些妖怪神通,还有刀法,综合发挥出不弱的战斗能力。 但是当一切手段到了最后,归在刀剑搏杀的时候,还是弱的。 本身的道行和体魄,仍旧不足。 甚至于影响到了那三张玉符,没能发挥出更大的效果。 玄官啊…… 伴随着周衍化解怨气,沈沧溟斩杀妖怪,甘泉塬的煞气终于耗尽了,周衍和沈沧溟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那老土地努力让大黑离开,大黑却似乎觉得这种榆树叶子很好吃。 沈沧溟打了个呼哨,大黑老老实实过来,被沈沧溟不轻不重打了下头,让其对木德公道歉,木德公松了口气,道:“无妨事,无妨事。” 沈沧溟的横刀收入刀鞘,嗓音沉静: “此地事情已了,妖怪留下的阵法,请允我二人一用。” 老土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这些玩意儿,本来就得想法子去掉,耗费这许多麻烦,如果对两位有用的话,还请随意就好。” “老朽去看看村中百姓。” 土地公滴溜溜一转,越变越小,消失不见,沈沧溟带着周衍去了那些诱妖使布下的阵法之地,散发一股煞气,沈沧溟道:“果然,他们用来扭曲灵性的,是兵煞。” “【烽燧】乃兵家法脉,玄官之始。” “这兵煞,恰好助你走上【烽燧】之路。” 沈沧溟看着周衍,道:“我来教你。” “就在甘泉塬。” “破境吧。” (本章完) 第58章 玄妙之术 第58章 玄妙之术 玄官,烽燧。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渴望,一路走来,这一段时间来,他从一个只能背刺暗算才能够赢过饿鬼这种小妖怪的普通人。 到现在掌握一手不错的刀法,哪怕是没有了玉符的能力,也可以解决山贼盗匪,已经算是有了很大的成长。 可是,像是这一次。 当他面对妖怪的时候,仍会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凡人的体魄和体力,面对那些妖怪的时候,并不占据优势,在没有道行和法力的时候,施展法术又会对精神和体力产生很大的负累。 周衍目前可以对付一些妖怪。 可遇上真的有手段的,比如之前那黑风,就只能想法子跑,假如跑不掉,就只能依仗着一腔血勇去拼。 黑风就已经是这样了,更不要说青冥坊主,只是从玉册记录的妖怪的经历里窥见的些许痕迹,就已经有一种庞然大物,重重阴云不断逼近的感觉。 山神敕令上那股特殊的神韵,正在逐步减少。 而玄官烽燧,犹如一把火,足以让周衍的现状发生巨变。 烽燧之力归于自身,更加可靠稳定。 沈沧溟这一次详细地介绍烽燧的来历和手段。 这是安西军,安仁军等直面异族的帝国兵团特有的玄官体系。 和朔方军,和其他兵团的法脉一样,源头都是代表着【兵家法脉】的那一座石碑,但是随着不同的兵团面对的情况不同,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化出新的特性。 人族玄官往往会发生各种变化,妖族特性则百十年不动。 但是有一点基础特性是不会变的。 兵家法脉,需有兵煞。 沈沧溟的讲述时间控制得很好,在他刚刚讲完没有多久,青珠和灵犀就抱着东西送过来了。 “沈大侠,这是你要的东西,你看看。” 青珠的声音清脆,胡二娘是游商,她的马车里面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很多,青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那是个炼丹用的装置,是丹锅和丹碗组成的倒扣密封结构。 灵犀也抱着很多东西,放在旁边石头上喘气。 青珠知道周衍和沈沧溟的密谈,应该是涉及到法脉隐秘,没有多问,放下东西之后,很快就告辞了。 只是走过的时候,若有若无地从周衍身旁擦过去,带着一股幽冷的香气,在走过的时候,女子裙摆下面,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扫过少年的后腰,手腕。 周衍痒得打了个寒颤。 于是便引来一阵娇俏的笑声。 笑声娇媚,眼底含光流转,确实是美丽动人。 灵犀看到这一点,愣住,瞪大了眼睛,然后似乎明白过来,转过身朝着外面跑去,快要跑到了胡二娘身边时候,忽然扯着嗓子叫起来,惊慌失措道: “阿婆,阿婆!!!” “求偶,是求偶!” “姐姐对周郎君求偶了!” “他们要交配了,他们……” “啊啊啊啊,你住嘴,住嘴!” 于是那狐狸精少女伪装出来的妍媚风情,一下就碎裂了个干净,变成了恼羞成怒,变成了和弟弟的血脉打斗和压制,周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痒痒的。 沈沧溟道:“专心。” 周衍心神收敛,道:“是。” 沈沧溟让周衍在煞气大阵上把炼丹装置组合好,灵犀送来的包袱里面,有黑羊肉,一株何首乌,一些黑豆,还有一些泛着黑色幽光的铁砂。 沈沧溟取来一个碗,将这些东西放入其中。 然后让周衍在手掌上割了一个口子,把自己的血滴入其中。 周衍拎着刀子和人对砍都过去了,可是自己割手放血,还是龇牙咧嘴的,而且,这需要的血还不算少。 沈沧溟道:“这一株何首乌是从胡二娘那里买的,属木性生发,黑羊肉和黑豆,是老土地所赠,这些是西域玄铁矿砂,属金性,是炼丹辅材。” “先和你的血混合,然后在兵煞汇聚之地上方,共蒸四个时辰。” 周衍老老实实去做,道:“好朴素啊。” 他还以为玄官的法门,炼丹的时候会更玄妙的。 沈沧溟道:“你觉得朴素,是以前听过民间辟邪法。” “九品玄官的晋升方法,总有一部分流传到了外面,只是很多人不知道其中的核心,而丹方的只言片语,就成了百姓口中辟邪的法子。” “不奇怪。” 四个时辰之后,周衍拿出药碗,里面的东西在煞气之下都烂做一团,只那些玄铁矿砂散发出幽幽的冷意,沈沧溟将这些玄铁砂扔给周衍: “收好,这是烽燧对应的八品玄官道路必须的材料。” “兵家法脉,道路清晰,传承完备。” “许多东西是要在一开始就准备的。” “缺少了这一步,哪怕是有人幸运得到了【烽燧】传承,也没有办法走到下一步,永远只能够是不完备的九品玄官。” “以后若你得到一柄上好的战刀,然后用这融合了你的精血,煞气的玄铁矿砂,汇聚朱砂粉,在刀身刻录对应符箓,心神合一,就是【器炼】的晋阶之术。” 沈沧溟又取出血丹。 在炼丹装置里放上了血丹,然后又把刚刚混合周衍的血,玄铁的金气,以及各种药材药性的药泥,覆盖在血丹之上,又在旁边放置了白色糯米。 拿着老土地提供的榆树树枝点火烧炉。 周衍收好玄铁,道:“沈叔,这要烧到什么时候啊?” 沈沧溟道:“等到米粒在煞气和丹气影响下变色成红色粉末。” 周衍好奇道:“有什么讲究吗?” 沈沧溟道:“有。” 顿了顿,沈沧溟言简意赅道: “但是我等不懂火候,所以将米放在旁边,当做参考。” 周衍咧了咧嘴,明白了,这是边军们实在是弄不懂那些玄官丹师们说的什么火候啊,什么气机啊,索性弄了个对比参照物,实在是朴素的智慧。 这一次烧了许久,得到的丹药,沈沧溟没有立刻让周衍服下,而是把丹药放在陶罐里,埋入了兵戈煞气最重的地方,足足三日三夜之后。 这一片阵法上面的红色痕迹消散了,兵家煞气散尽。 这才取出丹药。 丹药原本的那一股汹涌血气和锐气也内敛。 这以七种妖兽的精血和猛虎妖丹化作的血丹,原本的暴戾之气,先在火中烧灼,再和兵煞相合,三天三夜时间,反倒是成了一种平衡。 又因为那些药泥里面也有周衍的血。 这丹药本身就是和周衍契合的。 沈沧溟感应其中的力量,道:“可以了。” 他将这丹药扔给周衍,道:“此丹原本有妖兽气血煞气,又激发出了兵煞,如果没有借助地脉的力量完成最后的【炼丹】,草率吃下的话。” “会被锐气兵煞,冲破五脏六腑。” “有大概六成左右概率死,两成残废。” 周衍明白了烽燧传承的隐秘,黑羊肉属火,黑豆为水,何首乌为木,以水生木,以木生火,以火暖土,最后激发锐金之气,在大地地脉里完成最后一炼。 没有这最后一步,就算是得到了血丹,也不要想走上这道路。 这种手段和百姓习俗里有相似的东西,但是很精妙。 这毕竟就是许多民俗习惯的源头。 他惊叹道:“烽燧的道路,是谁开辟的啊?” 沈沧溟道:“最初不过只是为周王看守烽火台的士卒,和妖族厮杀的时候,琢磨出的;用血丹代替其他丹药,是秦时武安君所创。” “而借助地脉完成最后一炼的手段,则是本朝卫国公李靖所言,代代传承,尝试,才算是完备。” “服下吧,我来给你护法。” 周衍点了点头,调整自己的状态。 想了想,切换饿鬼玉符。 手中那圆融的,没有一丝丝锐气的丹药放入嘴里,化作元气,涌入身躯之中,一股股煞气,兵戈之气,刹那之间炸开,旋即在周衍体内开始汹涌起来。 玉册之中,忽而泛起流光。 ……………… 黑风手持一枚宝贝,遥遥感应到了周衍。 或者说,是借助这青冥坊主赐下的法宝,感应到了自己被摸了去的好宝贝葫芦,眼睛腾腾冒了火气,道:“好,好,好,总算是找到了你!” “小子,小子!” “今次便将你个凡人夺舍!” (本章完) 第59章 炼假成真(月初求月票) 第59章 炼假成真(月初求月票) 黑风气得咬牙切齿。 他能够清晰无比地感觉到自己的葫芦发生了改变。 那葫芦,本来还和他有一点联系的,可是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混蛋,塞进去了几百年分量的红尘人间气运! 几百年啊! 这一下倒好,红尘气里面不知道多少人味儿,把他那一缕痕迹冲淡得没了,所谓红尘气最能污染法宝,就是因为杂念太多,自己的烙印比重下降。 这是我的葫芦! 是我宰了那道士之后,烧了他的道观,灭了他门人。 温养了百年的葫芦! 我的! 现在,被人夺走了,不单单夺走,就连他留下那点痕迹都是半点没剩下,如果不是肉身没有了,他现在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如今手持青冥坊主赐下宝物,定住他的魂魄,又叫他感应到了自己的宝贝,黑风心中杀意汹涌,他只觉得自己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种田地,全是周衍的错。 如果不是周衍诛灭了王春,杀了虎妖。 他就不会想要搜集点东西回来交差。 如果不是想要搜集点老虎残骸回来交差,他就不会遇到那一群唐军,不会被这些披甲精锐结阵围杀,惨死当场,就连魂魄都是被青冥坊主召回。 如今恨意汹涌,只想把周衍魂魄一口吞了。 然后夺舍其身,杀尽亲朋,灭尽好友,才能出了这一口恶气,只是正要顺着去找的时候,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呼喊:“道友,道友。” “道友请留步。” 黑风回头,看到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快步赶上,正是织娘三姑奶奶的干儿子祝子澄,祝子澄从青冥坊主那里听到了第八尊法脉,昆仑遗宝的消息,心神晃动。 提前告退出来,把这消息告诉了干娘。 见到黑风从青冥坊主宝库出来,匆匆忙忙的样子,心思微动,于是拦下他。 那织娘姑奶奶,也是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大妖,黑风可不敢惹,于是连忙回礼,道:“是祝子澄公子。” 心里面却骂道。 为了修炼突破,认下干娘,明面上当干儿子,实际上爬被窝的臭虫子,也不怕哪天被织娘玩完之后,当场吃了去。 毕竟那家伙的本体,可是…… 又想着,织娘身材丰腴,模样美丽风流得很。 能舒爽一番,死了也值得啊。 这妖怪粗俗,都变成魂魄了,性子还是没改,不过好歹变人学人学了很久,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 祝子澄儒雅道:“我看九州巡游使步履匆匆,是要去找那个,窃取了终南山雾隐峰山君位格的窃法贼?” 黑风气得骂道:“不就正是那个合该千刀万剐的贼!” 祝子澄听黑风一顿狂骂,微笑儒雅,心里面却觉得,青冥坊主虽然是貌美无双,但是这手底下妖怪未免是有些良莠不齐了,可惜,可惜。 表面上却是一副相当认可的模样,话锋一转,道: “不过,那毕竟可是终南山,天下十大祖脉中,道门圣山,一个是昆仑主峰,一个是终南太白峰,当年那位司马承祯,就隐居在这里;” “雾隐峰就算只是终南山支脉的一座峰头,也是有底蕴的。” “更何况,泰山公镇压幽冥,山神本来就有镇幽权柄。” “巡游使没有肉身,就靠着这魂魄,想要夺舍一个山神,是不是有点难?” 黑风大喇喇道:“如果就靠着我,那肯定是难,可我有坊主赐下的宝贝,当是无妨!” 祝子澄道:“哦?什么宝贝?” “不知道巡游使方不方便让小生也开开眼?” 黑风想了想,右手一招,手上托举着一枚小印,这印玺缓缓旋转,黑风得意道:“那人走的路数,不过就是人间王朝敕封山君妖怪的路子。” “是那王春渴求的玩意儿,味道不正,手段不纯。” “只要有个什么人道之器,就可以死死压制住敕封的山神手段。” 祝子澄眼珠子一转,表面上赞叹,却又道:“可要是这小子是山中之灵所化呢?寻常的人道器物,可压不住这山灵啊。” 黑风更加得意起来了:“那是自然。” “可要是我手里的,要是皇帝印呢?” 祝子澄惊愕道:“什么?” 黑风得意洋洋,道:“你看,此乃是永明镇灵都督印。” “是萧长懋的印玺,这个人是南齐开国皇帝萧道成之孙,虽然被毒杀了,三十六岁就死了,可后来他儿子成了皇帝,还是尊他为帝,他的印玺,也算是帝器了。” 祝子澄心底松了口气,恭维两句,心里忌惮。 虽然是中原南北朝时期,连皇帝位都没有登上就被毒死的短命人,可毕竟也算是人道之物,青冥坊主哪儿来的这宝贝?祝子澄心中一边对青冥坊主越发忌惮,一边笑道: “不过,这用前前前朝的印,压当代的神。” “真能有效?” 黑风道:“再如何也是皇帝印,封了一道气运在,坊主宝库当中,这般宝贝虽然有许多,但是我这等小妖却没那个福缘,这印借我定住神魂,灭了那小贼,还要还回去的。” 祝子澄听出来了。 这东西对青冥坊主来说,也是那种虽然有,但是绝不会随便赐下的级别,属于自己的藏品之一。 祝子澄道:“我不是不相信这宝贝,不是不相信你,不过,难保那小子没有什么后手,巡游使如果信得过我,不如分我一缕气息,我从另一路走。” “咱们一起去杀这小子。” 黑风道:“这……” 祝子澄道:“就当我们结个善缘,此物也借给道友用用。”他反手拿出一物,散发宝光,送出道:“这是家娘用蛛丝编织的人面,只要往身上一披,就有变化的本领。” “法力一转,可化老妪,也能化作小童。” “不要说肉眼凡胎,玄官也看不出问题来。” “有这个宝贝,拿下那小子,不是顺手的事情?” “再说了,兄弟刚刚说,那小子是为了斩妖除魔才追着王春杀,这样看来,怕不是那种傻乎乎的侠客,知道吗?这种侠客,可太好杀了。” 黑风大喜,道:“妙,妙,妙!” “他旁边还有个断臂目盲的拖累哩!” “谢谢好兄弟!” 黑风连忙收了这宝贝,从印玺里分了一缕自己那宝葫芦的气息给祝子澄,然后驾一股风,就飞走了,祝子澄收了这东西,眼底神色闪动。 “第八法脉……” 他心思闪动。 “最近被干娘采补,有些骨髓干枯,再这样下去,难免被那大妖撕了肺腑来下酒,这小子长得不错,皮肤又细腻,干娘定然喜欢。” “再说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美人没有。” “可和妖怪颠鸾倒凤,怎比得上强上一尊山神刺激?” “干娘心里面一欢喜。” “就会放过我,这样我就有机会脱身了,更何况,有此宝贝消息,也算是个机缘。” 他心思转动,也身子一转,消失不见了,从另一边儿,顺着这对宝葫芦的气息感应,也追着去了。 而在更早些的时候,长安城中·广平王元帅府。 李知微准备践行和周衍的约定,她表面上毫无半点的问题,让人去找那乐师,说是想要接着听周衍的故事,自己则是说打算画一幅画,回去翻找东西。 李知微很聪明地找到了当年敕封自己为郡主的圣旨。 回到屋子里,关上门。 她很紧张,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 少女捧着这一卷圣旨,放在心口,有恐惧,但是也有,那个把自己推开的女子的眷恋,和不相信她已经死去的执念。 娘亲…… 少女呼出一口气,眼底化作冷静。 她把这一卷自己拥有的圣旨铺在书桌上。 缓缓展开,看着那云纹,蚕丝绫锦,玉石为轴,以及清晰的皇帝印,甚至于这个皇帝印,还是当年那位,带领大唐走上巅峰的圣人的印。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提笔落在这一卷圣旨上。 假的? 那么,化假为真便是了。 这是她要承担的巨大风险,对周衍反倒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她在长安,而周衍在天下。 可她想要找到娘亲,就需要周衍这样在外面活动之人的信任,而若渴求对方的信任,那么就要先将自己的信任交出。 李知微心里想着。 就让我们成为同犯吧。 周衍。 哪怕是后补的,但是这毕竟是以皇室之人的身份,绘制在真正的圣旨之上,少女吐息,低声道: “云岫儿,云岫儿,你可以的。” 恐惧颤抖的手掌稳定下来,落笔和那圣旨上的字迹,竟然是一模一样。 且曰—— “敕令山神文书!” (本章完) 第60章 完美破境 第60章 完美破境 甘泉塬中。 周衍两眼紧闭,那淬炼完成的丹药,化作一股股暖流在体内翻转着,七种妖兽的精血汹涌,周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筋骨,血肉,像是被包裹在火焰之中。 那种炽热的感觉,就像是铁毡上捶打的兵器,而身下大地地脉隐隐和周衍自身相契合,沈沧溟的声音在周衍的耳边响起,道:“按照我之前传授你的呼吸法,感应大地脉搏。” “然后,就像是刚刚地脉完成炼丹最后一步。” “将你自己和地脉的脉搏频率合一。” “血丹内的气血会顺带强化你的体魄,但是这个过程很痛苦,尽可能忍耐,现在坚持的时间越长,你的力量和气血就会越强。” 周衍点头。 这一枚血丹,是王春费劲心思,才从青冥坊主那里求来的,里面的气血雄浑,如果再按照另一种方式,以邪法生魂祭炼,其效果,足以令虎妖蜕变。 猛虎的先天力量体魄,远超人族。 这一枚血丹的气血,也必然超过正常烽燧的需要。 但是,决定烽燧本质的,是对地脉的掌握,和五行转化为火的感觉,对于体魄的强化,只是顺带的,周衍本来按照这法门去淬炼体魄,感应地脉。 玉册却大放流光。 周衍心神微动,驾驭山神敕令,主动进入了类似于托梦状态,不过这个时候,这清醒梦境当中,就只有他自己,那种身躯淬炼的剧烈痛苦,就像是和此身剥离,被大幅度削弱。 周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内有各种咆哮。 丹药的药力正在逐步外泄。 人又不是药罐子。 寻常人突破玄官,不可能将药性全部吸收。 能吸收绝大部分,就可以化作玄官,剩下的有些会排出体外,有些留在身体内,就会变成暗伤,暗毒。 吸收气血? 周衍眼底闪烁,手指一动。 梦境中的手指间出现了一片流转的光华,然后化作了一枚玉符,玉符之中,隐藏血玉流光,玉符上面,饿鬼赵屠夫隐隐有一种癫狂之气。 沈沧溟注视着周衍,看着少年死死顶住了这军中玄官破境丹药的妖力,军中玄官的道路,是一定正统的,但是为了追求破境的最佳效果,那么破境时就不会那么舒服。 会有一点点痛。 但是,也是兵家的风格。 在这种痛的时候,忍下去,效果就越猛。 玄官烽燧,拥有在同境玄官之中,上乘的防御手段,最强水准的耐力,攻击手段最多只是中上,但是蓄势之后劈斩出的烈焰,是顶尖的爆发。 单独去说,烽燧的每一个特性都不是最强。 但是若是将兵家的烽燧,道门,佛门,妖族的同境玄官放在一起死斗,最后活下来的一定会是烽燧。 兵家破境的特点,粗糙是粗糙了点,疼是疼了点。 但是扛得时间越长,基本也就越发生猛。 可这丹药基石,毕竟是为了猛虎这种先天体魄强大的妖怪准备,周衍就算是能忍得住,身躯的吸收能力,转化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周衍的身躯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红色气息,这是血丹基础的血气外泄,正在逐步消散到天地间,沈沧溟知道,周衍的身体负荷到了极致。 没有办法承受更多。 只是在这个时候,少年身上的气息一变。 呼吸变得悠长。 原本就要从周衍的身体逸散出去的,那些来自于妖兽的气血就此顿住,然后伴随着周衍吸气,似乎有一个漩涡一样,猛然拉扯。 就好像从饿死鬼嘴里抢夺一口肉一样。 不可能! 这些血气再度被呼吸当中吸收了。 山神权柄赋予的梦境之中,周衍看着血丹气血涌动,血丹原材料的神韵,就这样汇聚起来,在梦中,或者说意识中化作了妖怪本相。 这些妖怪本相一共七尊。 周衍认出来,这些妖怪和在雾隐峰中,王春用的那一座丹炉上的七个浮雕一模一样,前几个是虎、蟒、鹰、熊、猿、魈,已经难得,都是以肉身特性出色的妖怪。 而最后,还有一滴浑浊的血,猛然膨胀。 第二条巨蟒昂首发出嘶吼。 巨蟒的额头隐隐有凸起。 这正是王春渴求的那一尊丹炉最后一个浮雕,也是足以让一只道行不低的猛虎蜕变的最后一滴血。 【蛟】。 周衍惊叹了。 蛟龙血都有? 看起来,青冥坊主对雾隐峰山君的位格,还有只有终南山灵性才能涉及的昆仑遗宝看得极重,所以才下个血本。 你的血本很厚实。 现在是我的了。 七个妖兽之血神意流转,虽然没什么坏处,可如果拿不住这些神意,那么血气还是会散出去。 周衍看着眼前的这七个妖兽。 他成为玄官的时候,终于拥有了道行和法力,玉册之中,饿鬼玉符再度亮起,周衍握拳,梦境涌动,化作了哗啦啦的声音。 轰!!! 杀猪刀刺穿梦境。 周衍的背后,一名张狂大汉,双手持刀,赤足狂舞,刀柄上用锁链连接着,身高极大,周衍手中玉符亮起,饿鬼玉符之上,一股火光扫过。 是烽燧的法力! 如今,周衍可以发挥的玉符效果,大幅提升。 饿鬼虚影放声大笑,笑声苍凉癫狂。 饿鬼身前,周衍看到玉符上浮现出了咒文,单手夹符,道:“九幽饥焰,照见黄泉。” “玉符敕令,饿鬼临渊!” 背后饿鬼化形的双目泛起血色,昂首嘶吼,云气翻卷,而周衍体内,那一道道想要逃离这一具肉身的血气,都被硬生生拖回去了,然后在饿鬼之力的加持下,磨碎了。 像是柴薪一样,抛入肉身熔炉。 周衍的力量再度提升,超越了正常的烽燧。 体魄,速度,耐力,都在缓缓拉高。 周围的温度甚至于开始升高。 沈沧溟的神色有一点惊讶。 这种异相,已经接近了他当年破境时。 周衍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也在同时,感觉到了大地的脉搏。 梦中的血丹神意消散无形了,周衍在梦中,明晰地知道,自己已经是【烽燧】,脚踏大地,可以借助地脉生机恢复伤势;可以将承受的攻击一部分引导入地脉。 可以借助蓄势,火土相生,劈斩出一道猛烈的火斩。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心神合一。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有变化。 轰!!! 山神特有的梦境中,忽然泛起涟漪,一团黑风忽然飞进来,直接将周衍的梦给污染,白色的云气消散,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音:“小子,找到你了!” 黑色的风里面带着血色,死死盯着周衍。 黑风的眼底怨毒。 他本身是幽魂之体,飞过来想要把周衍给夺舍了,但是那个拄着刀的男人却散发一股冷意,是兵家玄官的类法术能力,主动将自身煞气铺开,阴魂不正之气都难以靠近。 兵家玄官不具备多效果的法术,但是当铺开煞气的时候,比起道门的某些感应类仪轨都有效果。 法术和神通,怎么比得上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 他是借助那印和宝葫芦才把一部分神意传过来。 周衍抬手,山神梦境翻卷滚动,在托梦之中,山神权能有着巨大的优先权,但是下一刻,这翻卷的梦境却凝固了,黑风手中浮现出一枚古朴小印,镇住梦境空间。 黑风看着周衍腰间的山神敕令。 他先是愣住,然后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谁敕封的小山神,没有想到,竟然是个造假货色。” 周衍的山神敕令文书浮现在虚空,黑风先是大笑,然后想到自己就是被一个造假的假货给骗得凄惨,丢了宝贝,没了肉身,越是笑话对面是个假货,自己就越可怜可悲。 黑风道:“我这可是永明镇灵都督印,你个假印。”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周衍右手背负身后。 他根本不在意这山神敕令。 手掌虚握,山君玉符已经出现在指间。 山神敕令本身的力量本来就已经不足。 但是猛虎的力量仍旧可靠。 就等黑风印玺落下,山神敕令碎裂,周衍就要出手。 永明镇灵都督印落下。 山神敕令震荡,却没有被人道气运压碎。 黑风和周衍都怔住了。 剧烈震颤之后,这一卷假造的山君敕令却猛然地,自中心朝着两侧铺开,化作一卷白玉为轴,上有祥云的卷轴,缓缓展开,上面也有一枚印。 永明镇灵都督印正在和这一枚印玺留下的印记对抗。 但是,一整个印,竟对抗不了这一枚玺印。 似乎是来自这圣旨的源头,有少女的声音响起: “让我们成为同犯吧。” “周衍。” 而这卷轴上的几个大字,泛起流光。 同样是山神敕令文书。 开篇八个字,已是有浩荡气魄,从容铺开。 曰—— 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本章完) 第61章 特殊的烽燧(求月票) 第61章 特殊的烽燧(求月票) 轰!!! 那圣旨上,气运汹涌铺开来,黑风手中的印玺竟然不敌,直接被抛飞,周衍踏步,反手抓住圣旨,右手往前一抓,五指合拢。 周衍一把捞住了那永明镇灵都督印。 黑风眼睛都红了,叫道:“那是我的宝贝,撒手!” 他拼尽法力想要把这宝贝拉回来,周衍本来是拿不动的,可是他左手手中拿着一卷圣旨。 山灵稳定了山神的位格,但是敕令窃取了气运的权柄,如果周衍只有伪造的山神敕令,永明镇灵都督印会压制他。 但是现在他手里这东西分量更大。 永明镇灵都督印就被拉着往他这边靠拢。 黑风拼尽全力,他本身道行比起周衍高,可是因为沈沧溟的护法,导致他只可以靠着宝葫芦的印记来出手。 一时间竟然没法从周衍手里把印夺回来。 顾不得其他,更用全力。 永明镇灵都督印被他抓回来一点。 “都到了我的梦里,我还能给你欺负了?!” 周衍朝着后面拉,双方对抗之中,一个位格高,一个道行强,一时间制衡,但是,这里毕竟是周衍的梦境,慢慢的,一丝丝金色的流光,竟然从永明镇灵都督印上出现了。 黑风眼底出现惊慌之色。 “不对!” “小子,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周衍不答,只是往后缓缓拉扯,在黑风目眦欲裂的注视中,那丝丝缕缕的人道气运,就落到了周衍的手中,然后,猛然散开来。 被肉身正在运转烽燧吐纳呼吸法的周衍吸收了。 周衍的眼前泛黑。 像是来到了,永远黑暗死寂的长夜,然后,在这黑暗长夜之中,有人举起了第一把火。 烽燧,是来自于古老时代的法脉。 那是人神混居,魑魅魍魉行走于大地的时代,人的国修筑烽火台,对抗黑夜,当妖族靠近的时候,总有只是血肉之躯的人,举起火焰,撕破黑夜。 所谓烽燧。 正是大日落下之后。 以凡人的勇气化作晨曦,撕裂黑夜的第一缕火光。 哗啦—— 周衍的眼底有火焰燃起。 那是属于烽燧的法力,显化于神魂中的赤红色火焰。 可是,在黑风绝望的注视下,那赤红色的普通火焰,就这样从最深处缓缓散开一丝丝金色的流光,最后,这赤红的火光,彻底化作了金红色的火焰。 吞噬一半永明镇灵都督印气运。 九品玄官·烽燧。 进阶,成功! 黑风清晰地感觉到了,永明镇灵都督印里面的一缕人道之气少去至少一半,而且,就在这个时候,进阶玄官的周衍,还在继续汲取人道气运。 饿死鬼一样! 不只是吃肉,连气运都吃。 不过,他却忘记了,似乎是自己将这气运带到了周衍的神魂之中。 这是青冥坊主自己的私藏品,这一次只是暂借给了黑风,要是弄坏了,灵性大损,那黑风就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 黑风顾不得其他,当机立断。 直接散掉这一缕神魂! 抛弃对宝葫芦的所有掌控,才带着这宝贝撤离,从周衍的梦中消散,周衍感应到了,那玉册存在于自身意识当中,这黑风说是要夺舍,但是却连周衍真正的魂魄都没碰到。 就被李知微一个圣旨,力大砖飞打得惨。 整个梦境重新归于周衍的控制当中,他伸出手,那一卷圣旨落在了周衍的手中,圣旨展开之后,他注意到这圣旨是两部分的—— 上面一部分写着的是广平王女李知微出生,敕封郡主。 下面空白处补充了敕封山神。 周衍嘴角扯了下,他实在是没敢想,李知微的胆量这样大,在和自己有关的圣旨上,写敕封山神的内容,不论她用什么法子让这手段起效了,一旦发现,李知微是必死的。 宫廷最厌恶的就是巫蛊手段,这种敕封山神的也沾点。 还以皇帝血亲的身份去篡改圣旨。 在人道气运里给一个逃犯开了个小后门。 那小小的少女,看着乖巧,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周衍都只能慨叹,这家伙胆量真大。 但是,如果说是玄武门对掏的那位后人。 那骨子里有种极端冒险风格,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过,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周衍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周衍心神一动,握着圣旨,隐隐约约似乎是可以感觉到李知微的所在,但是他的根基不够,初有法力,道行还没有到了一念神游的境界。 而很显然,胆子很大,个子小小的李姑娘,目前似乎做了一个很胆大包天的事情,目前表面上乖巧如旧,实际上极为兴奋,并没有睡觉做梦的打算。 托梦的方法也就没法用了。 周衍重新感应【烽燧】,在汲取了人道气运之后,【烽燧】出现了蜕变,本身仍旧具备有和地脉的联系,但是反击的时候,本来赤红之火却带着了金色的流光。 对于人族的攻击没有什么提升。 但是,对于一切非人之物,似乎具备更强的压制性。 与此同时,周衍对于剩下的一半印玺灵性,有点好奇,不知道那东西拿到手里,会不会有更大的提升。 黑风的神魂流转,被玉册汲取,只是才有一部分,没有能定下来,但是这也代表着,这位青冥坊主麾下的【九州巡游使】,具备有上桌,不,是具备入玉册的资格。 不知道这妖怪的天赋神通是什么。 但是,黑风的出现,代表着青冥坊主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周衍的身上,隐隐丝丝缕缕的危险在靠近。 昆仑遗宝…… 周衍呼出一口气。 本来打算苏醒,却注意到,那一卷玉册上,属于【饿鬼】的那一部分似乎有些不同,饿鬼玉符上,多出了一道特殊的痕迹,是那一滴并不纯粹的蛟血。 【饿鬼玉符】吞噬过蛟龙之血。 践行饿鬼道,犹如蜕变。 【业火饥焰】威能进一步提升,与此同时,这一道玉符多出了第二道法术——蛟龙之能,行云布雨,哪怕只是一滴血,都让饿鬼拥有了一丝丝吞噬云气和水气的能力。 【吞云】。 “饿鬼能吞的不再局限在食物了,现在就连雾气都能吞了化作元气?吞了蛟龙有这个效果,难道说满足某些条件之后,这些玉符还能蜕变……” “就好像是那些被镇封的妖魔完成了这些事迹一样?” 周衍若有所思。 抬手一招,圣旨翻卷,落在他的手中,然后化作云气散开来,他能够稍稍感觉到李知微那边的情况,心中带着感谢,轻声道:“那么,我们的约定,就此定下来了。” “梦中再见了。” “李姑娘。” …………………… 而在距离周衍打坐的地方,大概有一里多的丛林里,黑风猛地睁开眼睛,他损失了一部分魂体,这不算是什么,失去了对那宝贝葫芦的感应,这也不算什么。 他低下头。 颤抖着的手,颤抖着的心,看着手中的永明镇灵都督印。 这印玺本以青玉为基,嵌天降雷击石,螭虎盘踞,下面是镇灵安疆四个字,但是此刻,质地极好的青玉材质上,出现了一道道裂隙。 似乎跨越了漫长的岁月。 这数百年前的宝贝,人道气运溃散一半。 黑风的心都在撕裂地痛。 痛的不是宝贝,是自己的命。 早知道,就不贪图昧下祝子澄的那个宝物了,他也没想到,这小子神魂里有那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他还幻想能不能解释,但是青冥坊主只看结果不看解释。 只能想办法拿下这小子,才有可能戴罪立功。 黑风恨恨地咬牙切齿,他决定暂且退开,没办法用最简单的方法完成目的,就只好耗点功夫了,黑风被印玺稳定住的魂魄转身,打算要立刻远遁,硬来不行,就只能智取了。 然后撞在一团煞气上。 抬头,月色被遮掩。 黑色的旧袍子翻卷,黑色卷曲的长发搭在背后,粗狂坚毅的面容下,冷漠的眼睛,就这样平静没有涟漪的看着黑风,左手握着刀柄。 黑风觉得,如果自己有心脏的话。 或许会被吓得停跳。 是沈沧溟。 (本章完) 第62章 神意所在 第62章 神意所在 周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大黑马的舌头舔着周衍的脸庞,周衍反手一巴掌按在大黑马的脸上,想要把这一张大马脸给推开点。 “卧槽,大黑你干嘛?!” “别搞!” 似乎是刚刚周衍身体逸散的一丝丝血气,对这大黑马也有诱惑力,它很想要吃点,但是很遗憾,那些精血拼尽全力,也没能逃离这一具身体。 大黑也很遗憾的什么都没吃到。 只是这一次,大黑发现,周衍竟然可以推动自己了,它的灵性感觉到了惊讶,然后就颇为愉快地提高了和周衍玩闹用的力气。 周衍大叫道:“豆饼!!!” 大黑顿住,一双眼睛很不满意地瞪着周衍。 似乎是觉得这家伙在玩耍的时候,喊出吃的来威胁自己,实在是玩不起的小子。 周衍握了握拳,这个时候已是深秋,天气冷,但是握拳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一丝丝炽热的存在,在体内流转着,这种存在很玄妙。 是烽燧特有的法力。 火土相生之类。 周衍能感觉到这一丝丝法力和自己体魄的关联,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联系,感觉到心脏在擂动,血液泵往四肢百骸,火焰也随之流转。 这种感觉从心脏,到筋骨,到四肢百骸。 最后蔓延到了大地,感应到了大地的脉搏,顺势铺开。 周衍心神安静,就好像大地也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能清晰感觉到了风吹拂的触感,能感觉到水滴从石头上跃动的脆响,感觉到虫子从草丛里爬过的细碎响声。 就好像,有谁踏上这一片土地,周衍瞬间就会察觉。 “这就是,烽燧……” 利用种种道具和刀法战斗的斩妖人,和烽燧玄官。 果然是有本质的区别。 彻底的蜕变。 周衍道:“大黑在这里,那沈叔去哪里了?”大黑不回答,只是侧身,要周衍从大黑身上的包裹里面,拿出豆饼来喂它,周衍正要拿的时候,忽而听到了一声刀鸣。 距离这里一里外的地方,一道赤红的光闪过。 树林剧烈晃动,摩擦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安定感,那一股旋转席卷的暴风,甚至于连周衍这里都受到了影响,玉册那未曾完成的一页微微亮起。 是黑风! 黑风嘶吼着冲向天空,大地亮起一团火。 是烽燧特有的法术能力。 但是,周衍看到那一团火却忽然凝练,压制,下一刻,伴随着黑风的嘶吼:“这种手段,你根本不……” 烈焰化作光弧,平静扫过了空中。 火焰瞬间点燃黑夜,周衍肉眼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一里外的战斗,看到黑风的魂体被切割,煞气化作了火焰,缓缓燃尽,而其魂体还有一部分冒出血色。 然后伴随着狰狞的惨叫,黑风的魂魄散成许多股。 朝远处遁去。 是类似于所谓天魔解体大法之类的逃命手段? 刀光平静升腾,没有了一开始第一招那种汹涌的势,却仍旧精准,可是黑风还是有一股主魂一转遁远了,周衍心中遗憾,他下意识的想到了。 “在箭矢上刻一枚破邪斩妖符,就能把这家伙射下来了。” 然后就微顿住了。 沈沧溟的弓射之术已经不在了。 而那是被青冥坊主都看重的东西。 周衍感觉到了一丝丝怅然和自责,敌意,很快的,沈沧溟回来了,男人身上穿着那一身圆领黑袍,脸上平静,扫过周衍,道:“成功了?” 周衍道:“嗯。” “我已经,是烽燧了。” “沈叔,刚刚那个是……” 沈沧溟道:“一个妖怪,想要对你用邪术,兵家不擅长法术层面的对抗,面对这种情况,一般只要把本体斩杀,就可以解决了。” 周衍觉得沈沧溟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 大黑打了个响鼻,不屑去谈论这些兵家玄官的思维,只是吃自己的豆饼,怀念刚刚老榆树精土地的头发,真希望能多吃点啊。 沈沧溟直接道: “那妖怪是青冥坊主的手下,还有一个叫做织娘的妖怪,她的干儿子也知道我们的方位,继续留在甘泉塬会给这里带来麻烦,明日我们离开。” 周衍道:“沈叔你怎么知道?” 沈沧溟言简意赅道:“兵家自有拷问战俘之术。” 周衍道:“可惜被他走了。” 沈沧溟道:“我放走的。” 周衍愣住,男人声音不起涟漪:“兵家不擅长法术层次的交锋,但是我们对煞气的感应很敏锐,他身上有我留下的【煞火】印痕,只要他出现在我附近,就会被我察觉到。” 周衍道:“是因为煞气里有什么印记吗?” 所以才能有追踪之法? 沈沧溟道:“不。” 他言简意赅道: “因为中原之中,没有和我一样重的煞气。” 周衍在这一句平淡的话语里面感觉到了潜藏着的波涛汹涌,因为没有和自己一样重的煞气,那么只要同级别的煞气出现,就会被察觉。 这并不是兵家玄官本身具备的神通。 而是边军老兵,根据战场的经验,灵活应用自己的能力。 沈沧溟道:“他是青冥坊主的手下,如果我杀死他,青冥坊主会做什么。” 周衍知道青冥坊主想要的东西,回答道: “会派新的手下?” 沈沧溟道:“那么新的属下强,还是刚刚那个强?” 周衍明白了,道:“新的会强。” 沈沧溟道:“对。” “在面对吐蕃的战场上,当发现对面的将领水准比较差的时候,我们不会杀他,我们采取的方法,是每一次都将他打崩,但是不会碾压,让他损失兵员,守住阵线。” “然后补充兵员,以此来不断削减对方整个战线上的兵力,若是将他打败,杀死,对手会派遣更强大的将领,那么,我们就会面临苦战,也无法守住边关。” 周衍意识到了这种技巧。 围点打援? 也就是说,黑风被标记了,还成了个钓鱼的诱饵? 就算是不当诱饵,也能成为青冥坊主危机的缓冲。 沈沧溟气质坚毅粗犷,但是战法却很细腻,充斥边军风格,以完成战略目标为第一优先序列。 沈沧溟嗓音低沉道:“将自己的实力全部暴露,在战场上,是一种天真的做法。” “如果没有杀死对手的想法,就不要暴露自己的全部,斩妖除魔,可以根据妖魔的特性,准备不同的器物克制对方,而妖魔知道你的法脉,也可以根据你的法脉,准备克制你的手段。” 周衍点头。 沈沧溟道:“休息吧。” 甘泉塬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屋子休息,周衍坐在床铺上,想着现在的局势,青冥坊主,织娘大妖,还有敌人潜藏着,想着自己的实力,感知大地的宁静,他有些睡不着觉。 抽出饿鬼刀,这把刀先是折断了刀尖,后来又在甘泉塬折断,已经彻底不能用了。 可烽燧法脉,需要的是这种战兵。 以刀防御,反势劈斩。 烽燧破境,会带来体魄的提升,法力有,但是偏少。 那把法剑有神意。 自己如果拿着那把法剑挡攻击,然后劈斩火焰,怕是那把剑会气得直接飞走,危险潜藏在阴影里面,看来得要想办法弄一把不错的横刀用着。 那把剑似乎是明白了这小子还是打算把自己抡起来,当大刀片子一样去砍杀。 剑尾悄悄翘起,慢慢往后面撤。 法剑有灵,且是风这样缥缈恣意的灵性。 它想要溜走。 溜了溜了。 少年侠客看着窗外的月亮,火焰般的法力在体内流转,大地的脉搏在他身上跳动,他和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缘法的连接,有了初步自保的力量,所以安心。 因为安心了,所以,就在这短暂的刹那,一股说不出的落寞感升起来,他看着月色,手指敲打剑柄,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李太白当年,也和我现在一样吧。” 那把剑忽然顿住了。 周衍没有太白的恣意和诗情,但是深夜落寞之感,却也不差了,他当然没有那种泼天的才情。 但是他和故乡间隔的,是另一个平行的两千多年。 我不知太白。 可太白安能知我呢? 剑感应到这一缕神韵,终究停下来了。 周衍闭着眼侧躺着睡觉。 睡觉的时候想着。 梦中会不会见到那个,胆子很大的李姑娘呢? ……………… 事实上他并没能见到李姑娘。 倒是见到了另外一位,不愿意再见的李,第二天,周衍和村里长者闲谈的时候,那老者说已上禀官府,有沿途军官来这里处理村子里的怪事,少侠不用担心。 周衍看到一个人独自骑马过来,这次没有披甲。 是姓李。 但不是可爱但是胆子大的李姑娘。 是之前追杀他们的,李镇岳。 李镇岳的目光惊愕,落在了周衍身上。 两个人的视线,都瞬间凝固。 (本章完) 第63章 敬意与封名 第63章 敬意与封名 李镇岳是回归长安城述职的时候,知道这里的情况,他们这一支精锐,本身就是为了扫平长安城附近的不安定情况,其中,妖孽虽然不是此次核心目的,遇到了也会处理。 李镇岳让副官率受伤的兄弟们先回去。 他的心情并不愉快,所以亲自前来处理这些妖孽的事情。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甘泉塬,遇到陪伴在沈沧溟身边的周衍,沈沧溟遮掩了行踪,周衍吹散了气机,就连李镇岳都对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但是斩妖除魔四个字,却让李镇岳和周衍相遇在这一个地方,周衍戒备,李镇岳的脸上神色没有涟漪,他的右手握住了刀柄,手指推出一寸刀锋,道:“……方皓月。” 他完成职责,然后意识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彼此之间,没有同袍,没有彼此的监督军令。 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要拼杀? 李镇岳看着那少年郎,手指松开,刀滑回鞘里,看向旁边老者,那老人道:“见过这位上使,这里的事情,好像说是有什么贼人作乱,这位少侠,就是帮咱们打跑贼的人。” 李镇岳想到周衍杀赌坊主,超度亡魂的画面。 翻身下马。 周衍右手扶着剑。 李镇岳的身材没有沈沧溟高大,但是也同样超过常人,按照周衍的目测,大概是在一米八七到一米九左右,没有披甲,只是穿着蓝色的圆领袍,革带,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痕。 一身的凌冽冷硬。 李镇岳看着周衍。 脸上没有波澜,右手从刀柄上移开来。 叉手,道:“郎君斩妖除魔,难得。” 周衍不知道这个脸上没有波澜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李镇岳卸甲,没有执行军令的时候,这个沉默肃然的男人,和沈沧溟的气质是相似的。 周衍回礼,道:“路见不平而已。” 李镇岳让长老带着他去处理这事情,周衍松了口气,跑去告诉了沈沧溟,沈沧溟知道李镇岳来了,没有披甲,没有拔刀,道:“好。” ………………………… 黑风借助印玺的能力,定住魂魄,在太阳升起前找到稳定的地方,疲惫不堪,只藏在了一颗老槐树里面,避开太阳光,他没有注意到,祝子澄给他的宝贝散发微光。 发生的事情都被祝子澄知道了。 他知道青冥坊主对那个出身安仁军的男人的看重。 所以,故意让黑风打头阵,给的宝贝,其实也有传影的能力,只是,沈沧溟已经断臂,目盲,失去了弓术,作为以体魄为侧重的法脉,身体和气血不完整,实力大幅度下降。 失去了惯用手,武艺绝对降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也不能用射术,视线有盲区。 却仍旧以碾压的姿态,将黑风魂魄差点劈碎。 无论是黑风潜藏,竟然被一个不擅长法术的玄官摸近了;还是那短暂的交锋,都让祝子澄有些心惊胆战,他自己的实力比起黑风强,但是也只是这个层次。 黑风是巡游使,他说是织娘的干儿子,不过只是炉鼎。 断臂的沈沧溟,对上他们,理论上不占据优势。 但是厮杀的时候,他们却不是对手。 厮杀,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看本身的手段,也看战斗的本能,看着对对方手段的了解,克制,而沈沧溟的战斗经验,似乎已经足够弥补这一切。 如果同境界切磋,沈沧溟不一定稳赢。 如果是捉对,搏命厮杀。 沈沧溟一定会活下来。 祝子澄隐隐约约似乎对这样的人有印象,但是却想不起来,只是确定,不能强取,黑风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沈沧溟是有全套山纹甲的。 于是他吐出一个东西,白色如玉,仔细去看,是一枚虫卵。 他的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这虫卵是织娘给他的,吸收气血,吸收法力,也赐予能力,是恩赐,也是枷锁。 虫卵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微微亮灭,一旦彻底亮起来,就会从他的腹部破体而出,以他的本相作为食量,迅速成长起来,事实上,这才是织娘的‘儿子’。 他只是这儿子的温床。 祝子澄折扇在虫卵上一点,一点流光亮起,虫卵裂开,里面飞出一只蝴蝶,蝴蝶振翅,落下的晶粉反射光华,化作一张柔美的脸庞。 眼睛很大,嘴唇却偏小,眉毛是浅浅的弯弧,眉间稍宽。 和清冷妩媚的青冥坊主不同,是一种无辜慵懒的美感。 祝子澄道:“娘亲。” 织娘温柔笑道:“你唤我来,是那昆仑遗宝有关吗?吾的孩儿?”祝子澄感觉到下腹炽热,明明心中惊惧,但是身体却根本控制不住,虫类的大妖,极擅长散发一种特殊的气息。 哪怕普通的虫子,雌蛾释放这股存在,都能吸引数里外的雄蛾,成为妖族之后,这种特性自然会升华成为神通。 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才是恐惧。 祝子澄把事情说了,又把周衍的模样借助蝴蝶振翅的粉来幻化出来,织娘眸子扫过少年,道:“样貌能算是中上,但是这一股人族侠客特有的味道,犹如冬日冷松的清冷香味。” “人族,侠客,还是山神。” “是不得不品的上品。” “在我的美人册上,也可以登名了。” “天地玄黄,算是玄级的水准,倒是他旁边那个男子,气魄雄浑,更堪一品。” 祝子澄心中都有一种厌恶感,但是只好赔笑,说沈沧溟的强横,织娘轻笑道:“原来如此,罢了,罢了,便给你送我一子过去,帮你一帮。” 她白皙手指轻点。 竟然好像穿过了幻象一样,出现在了祝子澄的旁边,这一根手指白皙修长,尤其柔美,像是肉质的桥梁,一道华光,就这样传过来,从织娘那里,来到了祝子澄的身前。 这种大妖都有些超凡脱俗的本领,织娘道: “小心点。” “终南山山灵,不能强拿,否则哪里有这么麻烦,还需要慢慢腐蚀,慢慢地动手呢?” 祝子澄道:“是终南山楼观道么?” 织娘淡淡道:“一千多年前,老子出关,尹喜结草为楼,观星望气,看到了紫气东来,所以拦下了老子,才有《道德经》传世。” “原本还只是隐遁世外的隐世宗门。” “武德七年,那李渊尊老子为圣祖玄元皇帝,在楼观台敕建了【宗圣宫】,也由此,终南山才成为和昆仑山并称的道门两大仙山。” “便是龙虎山张家,上清宗之流,如今也没法和楼观道比。” “楼观道里【讲经台】上,有一座大石壁,据传是昆仑山上落下来,里面显露的就是有资格去拿昆仑遗宝的山神名录。” “现在楼观道都在专心此事,可你若是动手太过,引来那老子嫡传的一脉追杀,我也护不住你,好自为之。” 祝子澄心中一凛。 却见那一点流光,汇聚落下,化作一名女子,上身穿着窄袖交领上襦,色如雨过天青色,穿长及曳地的高腰裙,衣服边缘有细腻的纹路。 神色很冷,小巧而精致的瓜子脸,轮廓清晰,线条柔和,下颌纤细,皮肤带着一种近乎于透明的白色,腰间佩戴两柄长剑。 织娘慵懒笑道:“碧痕这丫头也该出世了,祝子澄,你带着她去见识见识,将那山神拿回来。” 粉尘消散,蝴蝶振翅重新化作了虫卵,然后飞进了祝子澄的眼睛里,融入体内,祝子澄心中极恨,却不敢表露出来,恭恭敬敬道:“碧痕姑娘,请……” 碧痕眸子冷淡,避开祝子澄伸出去的手掌。 祝子澄笑容顿,不以为意似的走上去了。 “不能力敌,只好智取了。” ……………… 李镇岳清扫了甘泉塬的妖瘴。 他神色冷酷沉静,最后沉默了下,走到了古树下的草棚,这地方,没有什么酒馆,茶馆,只是支起了两张桌子,土灶煮点东西吃。 沈沧溟坐在那里,平静。 李镇岳坐在了沈沧溟背后的那个桌子旁。 两个男人都是脊背笔直。 李镇岳吃完了饭,把手掌放在桌子上,有一些开元通宝,道:“来壶酒。”这里只有塬边野果酿造的酒,送了一壶过来。 李镇岳起身离开,手中的酒壶放在沈沧溟桌子上。 一步一步离开:“下次来的,不会是我。” 他翻身上马,道: “敬你的。” “老兵。” 李镇岳离开了,周衍终于能够松了口气。 而这一天,终南山楼观道的昆仑玉璧上。 在那有资格去得到昆仑遗宝的名单里。 多出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本章完) 第64章 尊号敕令 第64章 尊号敕令 终南山中,群山和丛林所遮掩的地方,隐藏道观,这代表着道门古老传承的楼观道内,一位女子步履从容,走过古意斑斑的台阶。 在传说当年尹喜观紫气东来的地方,有一座白玉石壁,上面有金色的文字汇聚成一个个名字,正是有资格去?接触到昆仑遗宝的山神名号。 现在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许多。 有一名少年道人盘膝坐在这玉璧前面,仔细誊抄。 感觉到后面来人,起身行了一礼,道:“妙远真人。” 那貌似少女的女冠,其实已经有百余岁,道场不在这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来,她的眸子看向玉璧,慨叹道:“昆仑玉璧啊,昆仑山被重重云气笼罩,没有人能跨越暴雪登顶。” “以前的时候不知道,世上有这么多的山神。” 少年道人咕哝道:“还不都是为了昆仑遗宝。” “如果不顾及天都要塌了的话,倒也算是个了不起的大事情,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哪里能见到这么多的山神?” 妙远真人道:“你这孩子。” 少年道士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看看,天下十脉之中,出来多少,我的师公把我留在这里,却也不告诉我到底做什么?!” “每天采仙草,抄经文。” “采仙草,抄经文。” 妙远真人笑着道:“这不就是修行?” “你师公孙药王妙应真人将你留在这里,自有他的用意。” 少年道士拍打膝盖,吟诵道:“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 “邺县侯做的这一首诗,才是我辈修行人的本分啊,可是我的天命,什么时候能来呢?每天抄山神封号,累死了。” “要么不出来,要么莫名其妙就出来了?” “你看。” 他伸出手指着新出现的那个名字。 金色的文字出现在玉壁上,一笔一划都泛着淡淡的禅意。 “佛门五台山,支脉黛螺顶山神,化尊号,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佛门千里驹陈玄奘死去之后,就连昆仑宝物,佛门都想要伸手了。” “当年分给玄奘抄录经文的那个和尚,后来和高阳公主勾搭在一起,最后连带着玄奘都被打击,道士真的怀疑,是不是其他佛门的人做的。” 道士看着玉壁上的名字,毫无忌讳地嘀咕。 妙远真人道: “玄珠子,佛门这样做,合乎规矩吗?楼观道不管?” 玄珠子拍了拍旁边的青囊,道:“五台山,那也是天下的名山法脉,虽然有些硬来的意图,但是观主说,可以答应。” 她伸出手,指着玉壁上出现的一个个名号,道:“这些都是在终南山地脉之外,想要得到昆仑遗宝的存在啊。”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 “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 “峨眉山,九老洞府司辰。” 就只是这些名字,都隐隐约约透露着一种汹涌波涛的感觉,这些都已经是古老的尊位,只是不知道,是山灵把自己的力量托付给人,还是山灵自己化形而来了。 现在人间的战斗似乎平定了,可是人世间双圣在位。 泰山公又消失不见。 一个一个的大妖都出世。 一件宝物的传言,又引发出这样的潜藏暗流,那个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节度使,其死亡并没有结束纷争,反倒是将这时代推向更加汹涌的方向。 玄珠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来这里记录。” “我只是知道,有资格出现在昆仑玉璧上,才有资格去追逐昆仑遗宝;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山神资格才不会被反噬,还是其他的什么考虑,小道士我可不知道。” 女子又问:“那你们终南山,有什么山神吗?” 妙应真人孙思邈也是陕地的人,生前的道场在药王山,却也常在终南山里潜修。 玄珠子道:“没有,他们这些山灵都很不积极的,楼观道这边实在是没有什么规矩,遵循最初的教导,认为这个世界上,凡有灵性的都可以修道,所以山灵也是道友。” “他们大概被历代祖师影响了。” “哦,昆仑玉璧又有反应了。” 小道士看向又出现的名字,道:“这一次又是哪一座名山法脉的山神,想要硬凑过来?嗯??” 妙远真人听到他的声音,看过去。 这一次的玉璧上,出现的山脉是—— 【终南山】 小道士下意识挺直了脊背,看过去。 是自家道门所在的山! 然后出现的前两个字【翊圣——】 只是这两个字,口气就是极大了。 玄珠子腰背挺直,神色肃穆。 这次坐直了看。 “顶级封号!” …………………… 李镇岳离开之后,周衍松了口气,沈沧溟提起桌子上的浊酒,平静饮酒,然后起身,道:“该走了。” 李镇岳代表着的是大唐的官方力量。 在长安城重新平定下来的时候,李镇岳注意到甘泉塬,就代表着朔方军的锋芒,青冥坊主的那些妖怪,不会有胆量来这里再做乱了。 风吹过来,榆树晃动,老土地出现在这里,木德公毕竟是一地的真灵,虽然不擅长争斗,但是也有奇妙的本领,感觉到了两个人的离别之意,道: “两位要走了吗?” 沈沧溟只是喝这果酒。 周衍知道沈沧溟的意思,是要锻炼他待人接物的本领,微笑道:“是啊,我们叔侄两个,在这里也呆了好几天,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在今天告别吧。” 老土地有些慨叹:“我没有见过活着的人成为山神。” “天下这么大,这一次和郎君分别,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我这里准备了些礼物。” 大黑马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它打了个响鼻,盯着老榆树的榆树钱看,口水都要流淌下来。 木德公双手抱胸蹭一下飞到后面去:“你,你个坏马!我老人家的头发你也吃,没有,没有!” “一片叶子也没有了!” 他又对周衍道:“郎君,那个葫芦你记得吧?” 周衍摘下腰间的葫芦,里面沉甸甸的。 木德公道:“小老儿是甘泉塬的土地,所以这个葫芦在甘泉塬的时候,效力更强,在离开这一片土地的时候,这葫芦的效力就会降低了。” 他慨叹道:“山神,土地,水神,都有这些影响。” “不在本土作战,法力神通都会大幅度削弱。” “所以人道气运敕封才会大行其道啊,毕竟,虽然没法调动山脉和地脉,可是有人道气运作为补充,山神水神离开自己的地方,也可以保证至少七成的能力。” “不过,这敕封也有好有坏,每一次人间朝堂更迭,都会有一批老山神法力崩溃睡去,需要有新的王朝重新敕封,才能够把这些沉睡的灵唤醒。” “可这葫芦毕竟也算是个灵物,离了老夫这里,还有吸取疫气病气的能力,但是没有办法通过老夫将这些东西导入大地,容量有限,一旦葫芦表皮泛起黑斑,就要小心。” 木德公道:“那时候郎君只要把这葫芦放在太阳下,暴晒个三天,就差不多能把这些疫气化解了。” 周衍道谢。 木德公抚须,笑着道:“甘泉塬物产丰富,现在也已经深秋了,两位,我们给你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吃点再走。” 沈沧溟颔首。 木德公手掌一招,树根盘踞,送来了许多的当地物产,想着去哪里的时候,周衍道:“那不如就去张守田家吧。”木德公慨叹一声,点头答应下来。 周衍和沈沧溟,三位狐狸精,还有小慧娘都在。 桌子干净,那些杂粮面,还有有些蔫吧了的蔬菜放在那里,有小灵犀打来的猎物,青珠撸起袖子,打算亲自下厨,周衍道:“我来吧。” 青珠道:“郎君要和我一起来下厨吗?” “我来给郎君把袖口挽起。” 她凑进来,呼吸带着一股香。 灵犀瞪大眼睛,指着她还要说什么。 青珠背后幻化尾巴,猛然一抽。 小灵犀直接被甩飞了,空中螺旋旋转,在空中砰的一声变成了个红毛小狐狸,啪叽落在了草丛里面,然后就开始嘤嘤嘤的叫起来。 青珠微笑灿烂:“来,郎君,我来给你挽袖口。” 十根白皙手指要搭着周衍手臂。 周衍道:“我的厨艺不好。” “况且,这里还有其他的。” 青珠愣住。 周衍右手抬起,手指和中指虚夹。 玉册之中,因为他而凝聚的灶王玉符出现在手指之中。 少年道: “敕令——” (本章完) 第65章 我即传说,剑主现身 第65章 我即传说,剑主现身 玉符流转,于是法彰显而出。 周衍的双瞳深处有赤红色的火焰闪过,金色的人道气运没有动用,烽燧的法力在九品玄官之中,算是偏少的,但是激发玉符,已经足够。 淡淡的金色流光逸散开来。 伴随着温和的笑声,桌子上的食物悬浮在空中,然后迅速变化,或者切丝,或者切片,然后开始烹饪,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桌子上就出现了满满当当的菜。 【玉符·灶王】。 以法力驾驭灵,短暂重现灶王之灵,虽然并非当初的灵性,但是仍旧还记得灶王神的职责,只要材料足够,就可以重现施展法术之人记忆中的美食。 所谓神通,绝非是杀戮和战斗。 让凡人眼中不可能的事情,展现在眼前的。 充斥着美好的渴望,脆弱虚幻,却又真实坚韧的。 才是神通。 法力的波动涟漪平息散开来,周衍衣服下摆垂下,这一次周衍消耗了烽燧常态的三分之一的法力,但是,他的双脚踏足大地,能感觉到自身的法力在地脉的温养下开始恢复。 双脚踏足大地,烽燧绝对是韧劲最难杀死的玄官类别。 青珠看着满桌子的菜,瞪大眼睛:“这,这是……” 小灵犀也从草丛里爬出来了,呆呆看着这些。 周衍回答道:“以思念和人心,衍化为法,干涉现实。” “这就是灶王的神通。” “来,尝尝看!” 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也算是根据记忆重现的。 四舍五入,那就是我做的! 一餐饭,众人落座,吃起来的时候,味道很好,因为原本材料的缺失,没能达到周衍记忆里的感觉,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有另外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感。 这肯定不是口味最好吃的美食,却有一种温馨的踏实感,那种暖暖的炊烟感。 香味引来了周围的人。 “嗯?好香啊……” “啊,是少侠你们啊。” “嗯……我们能不能也来尝尝看?我们可以自己带点菜。” 周衍想到了张守田那封信里面的话,道:“好啊。” 一开始的时候,是他们几个人,后来变成了十几个人,伴随着敲门声,憨厚的男人挠着头,满脸尴尬,抱来一颗菜瓜,老头子提着半壶浊酒,女人带了一把面…… 十个人,二十个人,最后把桌子摆放在外面。 各种各样的菜放在一起,人们谈笑着,周衍回头,看到贴在墙角的灶王像,小小的慧娘搬来了凳子,她踩在上面,伸出手,把灶王神像周围的灰尘,蜘蛛丝都抚平了。 然后沾了一点酒,在灶王画像的嘴角摸了摸。 她脸上有些恍惚,她也好想家。 可是,家…… 她是被王春用邪法封在了肉体内的,是行尸走肉,记忆和情感就好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可她感受到炊烟,看着那画像上的微笑,就好像又可以感受到了什么。 她的眼角有一滴水落下。 愣了好一会儿,才跳下了凳子,转身跑过去。 殷子川看着这一幕,碎嘴书生脸上神色带着淡淡的怀念,他是为了给身体不好的妻子采药才上山的,被伥鬼骗了被吃掉,现在,不能不想到她和孩子。 只是,此身毕竟已经是鬼物了。 但是至少,希望可以看到他们过得好…… 一餐饭,你来我往,炊烟人间,吃得极尽兴了,才结束了,周衍起身,他背对着这村子,和老土地木德公告别,众人一起迈步走远了。 老土地木德公看着他们的背影,风吹过了甘泉塬。 就和八百年前一样。 八百年前,那自西域回来的使节团带来了风,掠过大地,前往长安。 那时候,有个孩子从班超种下的树上,折断了一根树叶,玩笑般地插在了大地上,可是英雄种下的树木在战火中消失了,那不知名的孩子留下的树却长大。 黄巾的火焰烧过大地的时候,老树的树皮和树叶曾让人活下来,扎着黄巾的道人感谢他,因此而有了最初的灵性,人们在它的周围离散,又重新建造了屋子。 木屋坍塌,化作石屋,战火扫过大地,土壤长出新芽。 八百年春秋过,老树依旧在,木德公站在那里,注视着侠客的背影,微微笑道:“下一个百年间,还会有人汇聚,下一个两百年,还有新的人们在这里乘凉。” “郎君,有缘再见。” 年少的侠客离去了,而甘泉塬的百姓们,在第二年深秋的时候,又怀念去年的经历,他们自发地汇聚起来,欢笑着一起吃点东西,孩子们在树荫下跑过。 第一年的时候,是侠客留下的风。 第十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习惯。 村民齐聚村口的社庙,由村正或族老主持,村民自带新收获的粟米饭、蒸饼、蔬菜。 当第一个百年的时候,这就已经成为了村子的风俗,伴随着人的脚步,传遍了这一片大地,当第三个百年的时候,这已经成为了大地上的惯例。 故事里的人物褪色,但是留下的痕迹,开出新的朵。 这就是古陕乡村的秋社。 而在社戏里面,一定会有驱鬼的仪式。 无论是哪里的社戏,里面一般都会有一位,无名或通名的角色,或称先锋,或唤神将,少年形象,手持宝剑,走在最前。 那是游神最开始的那一步,开路驱邪。 而在这一天,在行为还没有成为习俗,习俗没有升格为口口相传的故事时,天色朦朦的,周衍没有马匹,但是老土地送了他一头驴子,所以勉强能骑。 他们和胡二娘的商会走到了岔路口。 胡二娘将那把法剑托付给了周衍,道:“这本就是故人之剑,拿在我手里,只是宝剑蒙尘,没什么用处,送给郎君,他日你或许还会遇到他呢?” 李太白。 她眼底有些怀念,看出周衍想要说的话,道:“也不必道谢,不必说什么报偿,我们以后,或许还会再见面吧,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什么事,郎君有空闲的话,伸手帮我们一帮就是了。” 周衍道:“必然。” 胡二娘笑呵呵摆了摆手,道:“郎君所走的法脉,是以体魄,进展为主的,缺少一把战刀,老身也猜,普通城里城防军的兵器,不一定够资格。” “可是武功镇东河滩会一定有。” “那是起源于周代后稷教民稼穑,是整个中原最早的市集雏形,每年十一月初七都有,郎君到了就知道。” “只是,这种天下最古市集,也遵循古老的规矩,以物易物,虽然还不到大市的时候,可是交换一把战刀,不是难事。” 周衍道谢。 在青珠不舍的注视下,还有灵犀挥手中,他们两波儿人分道扬镳,沈沧溟和周衍打算远离长安城,而胡二娘要回到蜀地,她靠着马车,心情轻快。 青珠还在咬着手帕。 胡二娘忍不住笑她:“怎么这副模样,看了眼睛?” 青珠娇嗔道:“阿婆!” 胡二娘调笑道:“这么心动,不如留下?” 青珠又是一阵娇嗔,胡二娘笑着说不逗她了,最后看着远处群山,青珠问,这把剑真的会愿意听从周衍的使用吗?胡二娘却轻笑道:“一定的。” “法剑看的不仅是法力,还有神韵。” “这把剑是他写完那首诗之后给我的,一定没问题……” 另一个方向的周衍尝试驾驭小毛驴,毛驴倔强,拉着他往前,周衍头都麻了,背着那把剑,剑鞘墨黑,有白色仙鹤,冲天而去。 胡二娘想着那少年的所作所为,手掌轻轻拍打膝盖。 哼唱着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哼唱着,这马车渐行渐远,渐看不到。 少年终于控制住了这驴子,松了口气,问道:“沈叔,我们之后去哪里?” 沈沧溟道:“两波小妖。” “你想要踏足第八品玄官吗?” 他轻拉缰绳,道:“我有一个故人,在卧佛寺,他手中有八品玄官的进阶核心。” “沿途解决那两波妖怪。” “我教你八品之法。” 周衍大喜。 他们都离开了这里,距离这里很遥远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醉酒,手指却还修长,叩击桌子。 忽而笑: “我不知太白,太白安能知我?” “好狂的念头。” “我的剑,找到了有趣的臭小子啊。” 他晃了晃酒壶,道: “把他引来见我。” 若说为何?是看重,是好奇? 皆非,皆非。 他仰脖喝完最后的浊酒,如同一团碎云,散在桌上,醉醺醺地道: “我缺酒钱了。” (本章完) 第66章 阴谋鬼祟,妖怪百状 第66章 阴谋鬼祟,妖怪百状 离开甘泉塬之后,周衍和沈沧溟,慧娘一起朝着武功镇赶路,驴子短途冲刺的速度不算是慢,可是脾气倔强,耐力又不够,大大干扰了周衍他们的路程。 殷子川飘回来,道: “郎君,大侠,这一路上没什么村子。” “大概两天以后,就能赶到地方了。” “嘿嘿,您看看这……” 周衍一边啃着大饼,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铜钱扔出。 殷子川一兜,就把这些钱都收了,然后塞到怀里面,唱喏道:“谢郎君,郎君叼哉!” “东市绢,西市马,贵人一掷通五市!” “今朝散得开元宝,明日立地化金主!” 又指着周衍的脚,道: “脚下蹑云履,腰间响佩珂,呀!郎君步步踩的是开元通宝纹!” “叼哉,叼哉!” “实在是……” “行了行了,你可闭嘴吧你。” 周衍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得嘞!” 这碎嘴书生连乞丐们的莲落和吉祥话都会,但是很贪钱。 周衍问他是不是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 殷子川说自己有儿子,所以会。 末了还不好意思似的,说自己这一次就是想要再见见妻儿,说实话,距离那武功镇也不算是远了,说起妻儿的时候,书生眼底带着一种怀念。 “我现在只是个幽魂,而且如果不是郎君你的法术,怕是都魂飞魄散了,能见见他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给他们留点钱。” 钱袋子也就捂得更加紧了。 殷子川的嘴巴很碎,很能说,对于这个特点,这段时间里面,周衍都已经习惯了,这书生的情况,他自己就说了个七七八八,说自己的青梅竹马的妻子生病,孩子还小。 殷子川什么都会了之后,名气变大,被不良人盯上。 来钱快的路子就被堵死了。 没办法,只好上山去采药,精通各种手段的殷子川,知道怎么搞到好药,怎么样炮制,然后就可以卖出最好的价钱,后来是听闻雾隐峰上有一株千年人参,他才来的。 说话的时候,殷子川看着慧娘。 慧娘看着大黑。 大黑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拒绝分给慧娘豆饼。 慧娘盯着大黑。 盯~~~ 好像从灶神像前流泪开始,慧娘的情绪就丰富了很多。 大黑叹了口气,轻轻咬着自己的豆饼分给小慧娘,然后开始和周衍抢夺周某人的杂粮饼,两排牙齿打开就凑上去,想要咬着。 这是甘泉塬百姓赠给的随行干粮。 糠麸蒸饼,是用粟米,麸皮,豆渣,灰灰菜混起来,贴着炉子烤熟的,民间俗称是个土炉饼,厚有一指,可以抵挡普通箭矢。 老秦人锅盔贫穷版。 在这之后,还有加入观音土的,老秦人真锅盔超级版。 实话实说,这玩意儿没有之前给大黑准备的豆饼子好。 现在就连大黑,都只能把豆饼当做是零食,没法经常吃,而周衍也只好啃着这玩意儿,现在,就连这个能噎死人的东西,大黑都来抢夺了。 周衍大骂:“你个贪嘴混球!” “咱们吃的不多了,你还来和我抢!” 周衍单手手指抓着杂粮饼,肌肉贲起,气血汹涌,比起之前的他强大了很多,至少他已经可以和大黑夺吃的了,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大黑的两排大白牙直接一咬,就把饼子咬碎了。 这家伙耍赖。 周衍只恨现在自己双脚没有踏足大地,双脚和地脉有链接的烽燧,不单单恢复力提升,就连力量,都会比起常态更强大一些。 周衍分析觉得,那应该是耐力的回复速度,导致了力量爆发的峰值能持续更长时间导致的,只是惆怅啊,成为烽燧之后,食量好像进一步变大了点。 “突然就明白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理由是什么了。” 周衍惆怅。 得要弄把刀,然后再弄些吃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所谓的洞天福地,找个地方,种点田什么的,就有饭吃了,太阳要落下,驴子的体力也已不够了。 …………………… 而在同时,黑风已是恨得牙齿痒。 他被打散了魂魄,靠着七品玄官层级的魂魄才活下来。 他想要逃命,但是青冥坊主,神通广大,自己手里面拿着她的宝物,就这么跑了,怕是少不得死无葬身之地,说句实话,之前肉身死去,都被把魂魄召回去了,现在也逃不掉。 靠着自己又打不过那个断臂男人。 但是,并非不可能! 黑风回忆自己和沈沧溟的战斗,那个男人的招式简单,可擅长的东西其实是煞气,肉搏战,比自己强,但是就强大一点点。 黑风觉得自己不是对手的原因是两点。 第一,对面的煞气太重。 第二,对面掌握的超凡手段,是火这种克制幽魂的。 那就得找个擅水的大妖! 黑风找到了自己一个熟妖。 在这百里之外,一处山洞当中,有一条白色巨蟒,长百丈,算是打过些交道,还没有变成青冥坊主手底下的时候,黑风曾和这巨蟒当过朋友。 知道这巨蟒其实是是百年前,泾河里一条龙种。 泾河是黄河支流,陕地大水脉,流经各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泾河龙宫坍塌,龙王暴死,这巨蟒趁乱逃离出来,后来这蛟蟒就在山峦之中,渴饮山泉,吃些麋鹿野兔,渐恣意潇洒。 这一天醒来,抖擞精神,打算趁着冬天雪落,变得慵懒之前,找点吃的,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留步,留步……” 巨蟒不在意,继续穿行,听到声音: “道友,道友请留步!” 巨蟒这才顿住,侧身看到来人,看到一团黑风刮过来,巨蟒低头,一双暗金色竖瞳盯着这黑风,口吐人言,道:“这不是黑风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黑风看到这巨蟒长得越来越巨大,自由自在,让他羡慕,黑风把羡慕嫉妒压下心底,道:“唉,说来话长。” 巨蟒见到了很久不见的好朋友,很是高兴,于是邀请他去自己的山洞里面吃些山果,鹿肉,喝点甘美的山泉,但是黑风这样子,当然什么都吃不下。 黑风道:“道友,这一次我恳求你帮我一把,我被那两个卑鄙无耻的人类暗算,就靠着我自己,实在不是的对手啊。” 泾河巨蟒回答道: “我想要帮你,但是听说人间出现了大的变化,泰山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山间有神,告诉我,最好不要入世,只在这山里面潜修,遵循天性,等候机缘。” “免得和泾河龙脉一样,糟了横祸。” “清修在此的话,或许也有什么真人,敕我一道水神的敕命。” 黑风心思一转,道:“唉,那是我没有这个命。” “来,来,我们继续喝。” “祝兄弟你能够在此地潜修,得到正果,至于我,大不了也就是过上几天,魂飞魄散罢了。” 他装作洒脱,那巨蟒迟疑起来。 巨蟒最后道:“兄弟果真是被陷害?” 黑风道:“我都变成这副模样了啊,兄弟,你忘记我们当年在山水之中生活了吗?我不要你出大手,那人之后会越过泾河,到时候,你在水中把他们掀翻在水里。” “行云布雨,搅动风浪是你的老本行了!” “烽燧双脚落在水中,一身本领肯定大损,你不用拼死,你只需要缠住那个断臂男人就行,剩下的时间,我就能把那小子拿下,到时候你自己离开就好了!” 巨蟒思考许久,道:“……好吧,我来帮你一次。” “此次之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黑风大喜。 于是黑风四下游荡,把各种脸面,人情都卖掉了,一声声道友,求了一个个援兵,打算要拼尽全力,去和周衍沈沧溟拼死一战。 道友死不死的,先不管。 先占据周衍的肉身,再说! 于是这方圆百里,都尽数传来阵阵声音。 “道友,道友请留步。” ……………… 这一天,距离武功镇也就只剩下了半天路程,那小毛驴实在是没有什么劲儿了,周衍就放它去喝点水,自己则是在沈沧溟的教导之下感受地脉。 修行之后,周衍去找食物。 现在好了,借助饿鬼玉符找到具备元气的食物。 然后切换灶神玉符,就可以变出一桌子美食,哪怕是在外面也能完美保证生活,只是赶路的时候没办法,啃干粮居多点。 周衍想着灶神神力能不能搞出快乐水,或者压缩饼干。 他勤勤恳恳照出来很多吃的,前面看到一点灵光。 弯腰去拿的时候。 忽而,感觉到一缕极细微的大地的涟漪,散开。 杀意?! 周衍眸子微凝,猛然踏前半步,抓起腰间的剑器,旋身,横拦,刹那之间,两把细剑袭来,劈到周衍手中的剑身上,周衍眸子看着前面的清冷女子。 “妖怪?!” 女子道:“我来娶你。” 周衍道:“想取我的性命,没有那么简单。” 清冷女子道:“代干娘娶你,回家。” “当爹。” 周衍:“哈???” (本章完) 第67章 剑不是这样用的 第67章 剑不是这样用的 周衍看着隔着剑器的那女子,瓜子脸,皮肤白得甚至于有些透明,衣裳的边缘有着细腻的绣痕,两把剑的剑身比起寻常的剑要更小一点,但是力气很大。 这世界的妖精鬼怪和仙神,都不讲道理。 周衍双脚踏着地面,地脉擂动。 双手握剑。 不顾了剑器的反驳,猛然斜斩,那女子翻腾跃起,竟然悬浮在空中,周衍呼出一口气,蓄势等待,同时脑海在思考—— 对方能飞,但是实力没有到超越自己太多的层次? 是鸟类,还是虫类? 他看到那女子身上一层薄薄的清气,看上去不像是妖怪。 没有业力和血气,更倾向于胡二娘他们的精怪,但是那一股敌意却很纯粹,说的话,每一个字周衍都明白,但是组合起来,周衍却完全无法理解。 周衍感应大地,法力流动,缓缓蓄势,道: “你是谁?为何突然袭击我?” 周衍觉得对方不会回答。 女子双剑交错,回答道:“碧痕,织娘门下,来娶你。” “代干娘把你娶回去。” “让你成为我的‘父亲’。” 和大地连携的周衍觉得自己的脑袋在抽动: “哈???” 碧痕的牙齿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音,发现周衍没有办法明白自己的意思,她皱了皱眉:“人族真的很麻烦,我们只需要释放一些气息和信息元素,就可以传递意思了。” “嗯,按照人族的言语来说。” “严格意义上来说,希望你和我的干娘进行交配。” “然后她会产卵。” “你会成为孕育我的弟弟妹妹的【父亲】。” 周衍:“…………” 他感觉到这一句话语里面的恐怖,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浑身都抖了抖,骂道: “做你的美梦!” 不是很懂你们妖怪。 “我会让你跟我走。” 碧痕双剑一晃,再度扑来,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抖手斩剑,剑身像是薄薄的一层羽翼,以一种极高的频率震动,斩出一道弧光。 周衍的双目瞬间锁定了那一道剑气。 反手将连鞘法剑挡在前面。 轰!!! 双脚和大地相连。 剑气激荡在剑身,剧烈的元气被冲击散开,纯粹的攻击力则是被引导进入了地脉之中,法剑身上出现了淡淡的暗黄色流光,周衍进入了防御阶段。 周衍感觉到手麻了,道: “既然要做这样,你不该好好请我回去吗?” 碧痕面无表情,歪了下头: “人族的规矩。” “不懂。” “娘亲的信息元素告诉我。” “交配,打赢,蛛丝困住,拖回去就好。” 碧痕英气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涟漪,提起剑,牙齿碰了碰,皱眉,似乎不习惯化形成人的姿态,才说话道: “只有胜者。” “才有交配的权利。” 周衍嘴炮道:“那我赢了你,你不是也要给我暖床?” 碧痕想了想,道:“我的血偏冷,只能冷床。” “夏天可能会舒服点。” “不介意的话。” “请。” 周衍觉得自己跟不上这种精怪的逻辑。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第一批遇到的妖怪是胡二娘他们真的太好了,碧痕冲过来了,周衍吐息,双瞳之中,映照法力,在后者扑飞来的瞬间,反手持剑正劈前方。 烽燧! 轰!!! 剑身上炸开一团火焰,朝着前面斩出,碧痕的剑气劈开火,被周衍持剑,以烽燧的力量挡住,但是剑气劈开火,也只是让火分成两段扑飞过去。 碧痕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点,手中的剑器舞动地像是一团暴雪,周衍手中的法剑纯粹当做刀来用,勉强挡住,但是终究稍稍受伤。 又是当的一声。 周衍的剑拦住碧痕的双剑。 双手握着剑柄,猛然反斩。 耳畔,猛虎的咆哮升起。 炽烈之火炸开,被风席卷,犹如旋风一样,将碧痕逼退。 正在这个时候,碧痕神色微动,那双很大的眼睛转动,似乎瞬间看到了很远之外,道: “青冥坊主的妖怪。” 她身形变化,像是飞腾起来一样,踏着青色绣鞋的脚在一片落叶上踩过,飘摇而起,注视着远处,想了想,道:“我是按照祝子澄的要求,来试探你的,我试探完了。” “我现在拿不下你,就先走。” “黑风好像打算要吃掉你的坐骑,然后让你没法快走,设计你。” “另外,黑风的行为,这句话也是祝子澄要我告诉你的。” “黑风找他。” “他表面上答应合作,实际上利用,所以要我来找你,还把黑风的计划告诉你,这样可以让你和黑风斗,我们渔翁得利。” 周衍嘴角抽了抽,觉得眼前的妖精脑子可能是直的。 道:“他有没有说,让你透露。” 碧痕道:“不懂。” 碧痕飞腾起来,周衍抖手一抛,蓄势的一团火焰飞出去。 “哪里走!” 业火饥焰。 直接没入了碧痕的肚子里,碧痕双眸看着周衍,微微上扬的凤眼,眼尾拉长,瞳仁里带着剔透的琥珀金色,但是清淡地没有丝毫的涟漪。 周衍的视线中。 看到女子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对透明如琉璃的翅膀,闪烁着淡淡的水绿和银辉,流光溢彩,一震翅膀,掠出残影远去了,周衍知道了,她的真身。 一只碧眼蜻蜓。 速度极快,一瞬远去。 周衍持剑呼出一口浊气,这碧痕的实力,比起他更强,最重要的是,虫类妖怪是会飞的,这在搏杀里面,实在是吃亏,说起来,黑风那家伙,好像是懂得御风的。 不知道干掉他,能不能学会飞。 但是,碧痕似乎总有些不通世事的感觉。 不知道是真的一直在老巢里面养大。 还是说,是祝子澄的计划? 周衍想到碧痕用那种语气说出在身体内产卵的话来,就觉得一阵恶寒,抖了抖,蜘蛛实在是敬谢不敏,急急赶回去,和沈沧溟等人汇合,发现众人都安全,问过之后,沈沧溟道:“刚刚有妖怪来。” “已被我逼退。” 周衍把事情告诉了沈沧溟等人,沈沧溟道: “果然。” “黑风不敢去找青冥坊主,只会动用自己认识的朋友,而他的所谓朋友同党,实力会比他弱,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适合现在的你。” 沈沧溟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涟漪。 就好像这种妖怪们的围杀,不会让沈沧溟产生情绪的波动,就好像这个力度的威胁,他已经处理过太多次了,让周衍心底安定下来,但是却也有种急迫感。 …………………… 入夜的时候,周衍抱着剑休息。 入梦之后,尝试联系李知微,再度失败。 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那边的少女安然无恙,但是不能够像是第一次那样,在梦中相见。 周衍只好打了个响指,让云气汇聚,变成类似屏幕的模样,重现今天自己和碧痕的对招。 黑风的动向,给周衍带来压力。 就算是知道有沈沧溟存在,不会有生死危机。 但是还是会有一种急迫感,开始自发地训练修行,自发琢磨招式的妙处和争斗战斗的节奏。 他觉得,这或许就是沈沧溟留下黑风他们的原因。 一种自然动力,催动周衍去主动学习武功。 周衍仔细观察自己和碧痕的交锋,手中的剑器级别高,但是和烽燧的法脉似乎不是很契合,烽燧特有的,蓄势斩,需要的是厚重的横刀,轻灵如风的法剑,不合适。 “啧,这样的话,法剑的威力不能很好彰显。” “烽燧的蓄势和火斩也被压制了。” “是啊。” “黑风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我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一身手段都发挥出来,要不然的话,岂不是一直都要被沈叔护着?” “不错,妙也哉。” 周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脑海中的声音。 他抱着剑,缓缓扭过头,看到旁边蹲坐着一个老头子,啧啧称奇地看着周衍的画面,老头子转头,打了个酒嗝儿,扑打周衍一脸。 然后微笑指了指周衍抱在怀里的剑,又指着画面里,某个抡起法剑,和抡着大刀片子砍人似的家伙,道: “嘿,小子。” 这个看上去潇洒帅气又莫名有种落魄的老头子道: “这剑,不是这么用的。” (本章完) 第68章 梦中自有剑气长 第68章 梦中自有剑气长 周衍看着这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老者,噌的一下退开了,抬起手中梦中幻化兵器,有戒备之感: “嗯??你是谁?” 这老者看着周衍梦中显化出来的剑器,指了指这剑,笑眯眯地道: “这把剑,是我的,我离这里很远很远。” “知道【圆光显形之法】吧?” “类似,你握着我的剑,就像是有我的信物,你还是山神,我就可以入梦,入梦法术神通的基本规则不就是这样吗?” “你小子山神,竟然不懂?” 周衍道:“不懂。” 那老者愣住,然后大笑,笑得肚子疼似的,道:“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啊小子。” 他擦拭眼角笑出来的泪,道:“信物,山神,梦境。” “这个先不说,你小子,怎么得到我的剑器的?” 周衍把和胡二娘等人相识的经历说了,这老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呵,都多少年了,她还留着我的剑啊,不过,可惜,她年轻的时候,长得貌美,眼光不好啊。” 在说起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者噙着笑。 只是这笑里似乎有点自嘲。 然后指着周衍抡起剑来砍人战斗的画面: “这剑怎么能这样用?” 玉册没有产生变化,山神的梦境也同样清澈,代表着这老者对周衍没有敌意,周衍尴尬道:“这,晚辈只会用刀,还请老前辈指点。” “指点?指点什么?我就是觉得,以前没见过这么玩的。” “虽然不是这么用,但是还挺有趣。” 老头看着抡起来砍人的剑,乐呵呵的。 周衍道:“老前辈……” 老者摸了摸胡须,笑道:“老前辈?” “平白把人喊老了。” “你要是叫我一声老哥哥,我就教你。” 周衍毫不客气地道一声:“老哥哥!”这老者似乎很少见到这种毫无拘束的家伙,都愣住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 “你比那几个闷葫芦有趣的多啦!” “有趣有趣,好。” “那我教你一点,你教我怎么抡起来削人!” 周衍之前还觉得,自己很难才能得到认可。 可是这老者似乎非常好说话。 似乎是那种,心情开心,看你顺眼,不要说是金银财宝,就连一身绝学剑气,都可以传授给你的性子。 如果看不上,那就大脚丫子往脸上踹。 周衍先是抡起剑,把自己怎么才能抡着剑,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小技巧告诉了这老者。 说,这剑不能当刀用,有的时候,可以连鞘当棍。 也有的时候,当刀扫。 头头是道,都是实战来的! 剑是被模拟的,剑本身灵性不在,要不然一定大叫起来。 老者看得津津有味。 周衍把剑还给他,道:“老哥哥打算怎么教我?” “我听说剑招有基础招式,什么扫啊,刺啊,带啊。” 老者道:“那是俗人的剑,不是我的剑。” 周衍疑惑。 老者笑着道:“学剑哪里那么麻烦,你和小杜一个脾气,认死理啊。” “来,看好了!” 老者手掌抬起,那把在梦中出现的剑器落在手中,嗡鸣不已,一股恣意洒脱的神意逸散开来,老者屈指一弹,这剑器鸣啸一声,散发出一股锐气。 “意在,神在,且看这剑随心动,便是灵动无穷。” “我十五岁初次学剑,就知道了。” “剑招只是死理,怎么能框死我!” “瞧好了!” 这老者大笑恣意,那柄剑汹涌舞动,招式凌厉变化,但是核心却只是一道神意,剑器落在手中,那老者顺势一指,长剑朝着周衍扑来。 周衍梦中握刀,抬手一格。 轰!!! 长剑散开,变成了漫天落叶,就顺着周衍的周围扫过,月白色袖袍翻卷,那老者两根手指指着周衍的眉心,刹那之间,周衍朝着后面倒下去,轰的一声。 他和老者一起坠入水中。 梦境云气散开像是水。 从水中浮出, 周衍恍惚之间,像是躺在了一艘小船上,小船顺着河流往下面走去,天上都是繁星,而身边上是倒映着繁星的河流,老者就似坐在自己旁边,仰脖喝酒。 老者道:“这是第一招。” “雄剑挂壁,时时龙鸣。” “神鹰梦泽,不顾鸱鸢。” “为君一击,鹏抟九天!” 他吟诗的气魄雄浑,最后八个字,气焰潇洒,张狂到极限了,周衍亲眼见到他持剑,吟诗,动容至极。 那意象冲天,梦境徐徐散开。 这老头子一屁股坐在周衍旁边,直接搭着周衍肩膀,一腿曲起,一腿盘起,笑着道:“不过,你小子本事倒是不错,怎么得来的这托梦的法子?” 周衍用画面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展现出来。 老头子看得津津有味。 笑着写了一首诗,慨然叹息,要周衍幻化一点酒水出来,两个人就在这梦里面看着周衍的经历,斩妖除魔,无拘束地去谈笑,慢慢的,老者忽然道: “梦境要醒过来了。” “可惜,可惜,这酒的味道很好,可惜只是梦里面才有,醒过来,大概就会忘记吧,小子,你说你要去武功镇那里的市集,听说那里有一种酒,就连在梦里都能喝。” “你给我去取点?” 周衍道:“岂不是很贵?” 老头子放声大笑:“贵什么啊,我当时存在那里的,你握着我的剑,去问问看,当年存在那里的一坛青莲,现在可酿好了吗?到时候,你把酒给我。” “老夫就再教你一招。” 周衍坦然道:“不需要再教我,我也会把酒带来。” 老者愣住,看着眼前少年郎,忽而放声大笑: “我喜欢你,小子!” “要是年轻些时候,我们三个到处跑的时候,我一定把你小子捎上,现在……”他笑着,慢慢化作一团云气,道:“是醒来的时候了。” 周衍看着眼前的老人徐徐散开来。 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瘫倒在桌子上的老者被一名青年推醒过来,道:“李太白,李太白?”老者灰白的头发散落,慢慢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身上有锁链的声音。 是的,曾经名满天下的仙人,现在只是一介阶下囚徒。 永王被定义为叛贼而死,作为永王幕僚之一的老者,在秋日的时候被下狱了。 但是他坐在那里,伸了个懒腰,锁链晃动,懒洋洋的模样,却分明还有骨子里的骄狂散漫,狱卒不太敢动这种名动天下的人,甚至于会送来一些酒,只是那些酒味道都很差。 老者身在囚室,却仍有风一般恣意的气息。 他喝了口酒,觉得有点涩,索性不喝了,眯着眼睛,看着从囚徒外射进来的阳光,伸出手指。 一枚落叶落进来,他用手指拈着叶片,微笑。 身在囚徒之中,此心仍如同长风,扶摇而上。 为君一击,鹏抟九天! “真是一场好梦啊。” 周衍握着剑,他看着那老者的身影消失,这代表着后者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周衍道:“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够再见到你啊?我就算是拿到了那酒,该送到哪里去?” 正这个时候,忽而这梦境当中,泛起涟漪了。 李知微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够传来了:“周衍,周衍?!” “奇怪,怎么入梦不了?” “难道是就算是敕令山神之后,还有什么影响吗?周衍,周衍,发生大事情了……” 山神,托梦,信物。 周衍的心神一动,梦境中出现了李知微给自己的扳指,有这一枚扳指,他对于李知微的感应终于清晰起来了,主动尝试去联系李知微,李知微的身影划拉一下,被被拉进了梦境里。 李知微看着周衍,瞪大眼睛,道: “唉?我进来了?” “怎么了?李姑娘?” 李知微不顾好奇,立刻道:“出事了!” “你们之前不是被追兵追击吗?是朔方军是吗?” 周衍道:“你怎么……” 李知微道:“谁都知道了啊,朔方军李镇岳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她动用了梦境里面的云气,汇聚化作了一个画面,画面里面出现一个个人。 是李知微以梦境,将自己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汇聚呈现出来。 ………………………… 李镇岳上禀朔方军此番所见闻,当他说周衍不知所踪,而沈沧溟失踪的时候,裴玄豹忽而淡笑,道:“哦?失踪了,那么,这一次昭武校尉,可有什么收获?” 李镇岳道:“方皓月。” 方皓月取出一个玉盘。 直接显露出来了那妖怪黑风的所言,尤其是其中说,和裴家有旧的事情,刹那之间,这里都寂静下来。 李镇岳踏前半步,叉手行礼:“河东裴家,勾连妖魔。” “残害百姓,意图谋反。” “末将李镇岳。” “请诛,裴家!” (本章完) 第69章 翻盘手段 第69章 翻盘手段 一句请诛裴家。 四个字冷厉无比,原本的昭武校尉述职之事,化作了巨大的波涛,裴玄豹,以及裴昂驹的神色微冷下来,此地隐隐有杀气流转。 裴昂驹扫过漠然的李镇岳,温缓笑道: “好一个请诛裴家,我倒觉得,是昭武校尉你,意图亡我裴家,故意和妖族勾连,就是为了污蔑我裴家。” “河东裴家,乃是大唐忠诚支柱。” “为圣人背负这大唐万方百姓。” “你是想要亡我大唐吧?道不如是该好好查查你才是!” 李镇岳目光冰冷。 直接掀桌子。 桌案翻起,砸在了裴昂驹的脸上,桌子上放着的大唐特有煎茶几乎是掀翻了,泼了裴昂驹的一身,后者也有玄官本领,但是终究反应没有那么快。 烫了他一身,狼狈地厉害,名家大族的气派都被打乱了,这里一阵吵闹慌乱,裴昂驹终于怒火炸开,拍开旁边给自己擦拭衣裳的人,眼睛冰冷,注视着李镇岳。 “好,好,好。” “好一个李镇岳。” “好一个昭武校尉,好,好啊。” 李镇岳漠然注视着裴家,道:“那就查一查。” “我大唐内部的事情,大唐自有原委和律例。” “叛军自然该追杀。” “然而和妖族勾连,我朔方军,大唐军人。” “绝不姑息!” 他转身大步离开。 身材高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痕,煞气冰冷如同流水,前面的人不敢阻拦,都下意识退开一条道路。 职责结束,他已经不归属裴昂驹等人管束,即将回到自己的部曲,重新担任昭武校尉一职,这个情况下,没有直属的管控权利,李镇岳根本不在意裴昂驹。 在周衍的梦境当中,这一副画面铺展开来,周衍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追杀自己和沈沧溟,而且给他们带来不小压力的李镇岳,竟然刚直到这个程度。 不过…… 周衍问李知微:“所以,李镇岳去攻击了裴家,裴家做的事情,被捅到了台面上,这不是好事吗?” 李知微叹了口气,道: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确实是个好事。”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毕竟是河东裴家啊,有人检举李镇岳,说是你和那位沈沧溟沈大侠根本不是失踪,而是作为昭武校尉的李镇岳故意放他们一路。” “说他杀死妖怪,是为了应付差事。” 李知微道:“李镇岳率领的骑兵精锐里,有一个其实是裴家暗子,这个事情太大了,就把李镇岳出卖掉。” “现在李镇岳被反扣了个帽子。” “说他是怜悯叛军,叛将,还故意杀死玄象监认可的无辜妖怪,就为了伙同叛军一起,攻击裴家,崔家;要下令等同叛军,下狱处死。” 周衍看着梦中画面里,那个漠然冷静的战将。 这时候才知道李镇岳竟然是上报他们两个失踪。 可分明在甘泉塬,才见到过。 周衍明白了李镇岳的隐瞒,他的处境,也感觉到了长安城里的风起云涌,道:“所以,裴家,裴玄豹,不会容忍我和沈叔,对吧?” 周衍明白了裴玄豹的想法。 在他眼底的蝼蚁,竟然敢反抗,就不可饶恕。 李知微微微吸了口气,郑重道:“因为事情在朔方军里传得很大,所以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裴玄豹的兄长裴昂驹下令,要派遣一支五十人披甲朔方军骑兵,前来围杀你们两个。” “另外还有龙武军的重弩手。” “以及一部分是李嗣业将军麾下的陌刀亲卫军。” 周衍的瞳孔剧烈收缩。 李嗣业,号称陌刀之下,人马俱碎的悍将。 还有五十个李镇岳那样的披甲骑兵?还有龙武军的重弩手? 草! 这根本已经是一支小型军团了。 这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死他们了,即便是周衍成为九品玄官烽燧,都感觉到脊背发冷,而后就是一股压抑着的怒火。 李知微道:“哪怕是朔方军,恐怕也是几千人里面,才能拿出五十名玄官骑兵,玄官大多都是能统帅百人的都尉官,再加上李嗣业将军的亲卫陌刀军,还有龙武军弩手。” “这足以轻易围杀一名六品玄官,甚至于更高。” “所以,周衍,无论你现在在哪儿,都得要立刻,立刻远离长安城,渭水堵死了,赶快跨越泾河,冲进秦岭,终南山一片山里面,已经秋天了,很快就不好进山了!” 周衍缓缓点头。 这样看来,裴家这是借助了自己的权力,把朔方军一支五千兵团的都尉级别的玄官都拉出来,然后和其他兵马凑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死自己和沈叔。 没有疑问,裴玄豹恨不得碾碎自己的骨血。 可是…… 就算是不论裴玄豹,沈叔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竟然能够让朔方军看重到这个级别? 裴玄豹,裴玄豹…… 之前初次见面的刀光,下令朔方军追杀,还有这是第三次,裴玄豹,一定要弄死。 周衍的眼底有一股翻涌的杀意。 他的胸口生出一股恶气,恨不得把这家伙拖出来直接剁碎掉! 然后扔给织娘当炉鼎。 心中的小本本上,在裴玄豹上面狠狠勾勒一笔。 又加了他哥裴昂驹。 周衍冷静下来,问李知微:“朔方军,就任由裴家这样做吗?” 李知微道:“我也不……” 少女习惯性藏匿自己的想法,可声音顿了顿,看着周衍。 李知微认真询问道:“我们是同伴了吗,周衍?” 周衍已经知道了李知微做的事情,那一卷圣旨已经证明了李知微的冒险和诚意,周衍摇了摇头,道: “并不是。” 李知微有些失望,抿了抿唇。 却没有表露出来,少女手掌捏了下衣角,仍旧微笑道: “真是难以取信于你啊。” “看起来,我还要更努力,才能够得到你的信任呢。” 周衍伸出手,那一卷已经化作了圣旨的山神敕令握在手中,圣旨展开之后,上面部分是敕封郡主,下面则是山神补充,周衍和李知微中间展开圣旨,道: “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关系。” 李知微的话一下就顿住,她看着眼前坦诚的周衍,抿了抿唇,然后微笑道:“好。” “我有一个猜测,或许,我的父亲,还有朔方军的元帅郭令公,他们也看裴家不那么顺眼,所以,他们会在一定程度上放纵,允许裴家做一些事情。” “只有这样,之后才有理由把裴家从军中踢出去。” “而裴家这样的门阀,就算是猜出来,也会傲慢地不在意。” 少女正坐在周衍前面,道:“我会想办法,弄清楚朔方军的行进路线,在梦中告诉你,周衍你就和沈大侠一起,避开他们的锋芒,先入群山万象。” 周衍低声道:“避开……” “也只是能够避开一段时间。” “裴玄豹不解决,就算是这一次过去了,还有下一次。” “下一次之后,还有下下次。” “必须要直接解决根本才行。” “我没有兴趣一辈子都躲躲藏藏。” 周衍皱着眉,忽而想到了一个事情,道: “裴玄豹他们,攻击李镇岳,调动兵马,来追杀我和沈叔的理由,是说,李镇岳放走了我们,为了应付差事,杀死了玄象监认可的,无辜妖精?” 李知微道:“是啊。” “怎么了?” 周衍打了个响指,梦境出现画面,画面里面,出现是周衍从雾隐峰下山的时候,遇到了黑风,画面里面,黑风拱手行礼,说道: “咱家青冥坊主麾下,九州巡游使,黑风,不知怎么称呼?” 李知微:“…………” 周衍:“…………” 两人对视,发现了各自眼底出现的异色。 他们两个异口同声道: “我有个想法。” “能解决裴玄豹!” (本章完) 第70章 约定 第70章 约定 裴家攻击李镇岳,且进一步围剿周衍的说辞。 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说黑风是普通无辜的精怪。 但是他分明是青冥坊主麾下的九州巡游使。 把这件事情捅出去,至少可以让这一招回旋镖,射在裴家自己身上;裴家现在攻击李镇岳,牵连沈沧溟和周衍越狠越不计代价,这一个回旋镖戳上去就越疼! 而且,如果再加上之前朔方军围剿青冥坊市,青冥坊市却消失的事情来看,这后面,一定会牵扯出很大的波涛。 这都已经不是回旋镖了。 这是往对面心窝子上戳,裴家很强大,但是裴家的对手们也很强大,周衍觉得这就像是打游戏一样,都到这份儿上了,你只管开团,后面有的是人上。 尤其是和李知微对了下局势,就更有把握了。 “不管当时暗中告诉青冥坊主那边妖怪的是谁。” “这个屎盆子都会直接扣在裴家的脑袋上。”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少年侠客的脸上有一种,并不那么侠客和正派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要在裴玄豹,裴家的脸上狠狠踩两脚。 被追杀真的很烦。 李知微眨了眨眼,看出了周衍眼底的情绪。 她想要和周衍打好关系,这样才能请周衍帮忙找自己的娘亲,所以她也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进一步帮助周衍。 功利? 不要开玩笑了,存在利益和生死绑定的关系才是最可靠的。 尽管,这还会让她进一步冒险。 但是,娘亲…… 李知微微微吸了口气,把害怕什么的,都压下来了,她就好像在和周衍一起,在钢丝上起舞,每一步,都踏在了寻常的皇家郡主绝对不敢触碰的禁忌。 也因此,她的心脏微微地加快。 似乎李家的女儿,都有种叛逆的传统。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有着大大的胆量。 她道:“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就相当于把剑柄递给了郭令公,到时候,裴家自顾不暇,没有时间来搅动这么大的力量,来追杀你们了。” “也因此,朔方军必然会进入内部清除阶段。” “不只是裴家,就连郭令公那一脉,也会被引走注意。”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顺利脱离朔方军现在的视线。” “而相对应的,青冥坊主那边也会面临大唐的压力,必然藏匿起来,你们会更安全。” 李知微思考了下,道:“唯一的问题,就只有怎么样,才能够把这个情报告诉郭令公,胡乱说的话,可能会是反作用的。” 周衍道:“托梦,怎么样?” 李知微道:“托梦给我?倒是可以。” “皇室里也有类似的灵物,可以把梦境里面的画面展现出来,不过,最好还有些证据……这样说的话,雾隐峰的东西,还在吗?” 周衍道:“在。” 李知微双手一拍,道:“那么,我知道怎么做了。” 少女在脑中复盘了下计划,道:“这些,就请交给我,我一定会帮你完成这一步,另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毕竟,我在长安城,而你可还在外面流浪呢。” 周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他现在和沈沧溟在外面飘摇,情报上,远远不能够和李知微相比,迟疑了下,还是郑重询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请你帮我理一理沈叔的过去。” “还有青冥坊主,织娘这两个大妖怪的情报。” “她们都想要得到【昆仑遗宝】,这玩意儿是什么?” 李知微认真记下来,道:“好,这些交给我。” 周衍呼出一口气,蒙受帮助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主动道:“上一次梦里面,你说你之前想要我帮你找你娘亲?” 李知微愣住,心脏稍稍加快了。 她没想到周衍会主动这样说。 她看着周衍,慢慢点头,道:“是,我娘亲她在东都失踪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找到她,至少,可以稍微打听一下,如果不合适的话……” 周衍看着她,他能感觉到,李知微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希望能取信自己,希望自己能够帮忙,李知微之前圣旨的事情就已经帮忙,现在又要帮忙应对后方追兵。 怎么能只让对方付出,而自己却只享受帮助? 朋友之间,有来有往。 他看着李知微,道: “如果我能活着到东都附近,周衍一定,竭尽全力。” 李知微愣住了很久。 然后嘴唇顿了顿,下意识露出一丝脆弱的微笑。 笑的很细微,却和之前每一次的笑容都不同。 好像之前每一次的微笑,只是演戏。 这一次的真心微笑,就异常美丽。 周衍道:“不过你得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你娘,找到了,又该怎么取信于她?” 李知微轻声道:“我给你的扳指,就是我娘亲给我的。” “你拿着扳指,就是信物……”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这梦里面,展现一幅画面,烈焰熊熊燃烧的城池,一个美丽柔软的女子用力推开来了李知微,道:“走,走!” “去长安城,活下来。” “走啊……” 画面很快地消散了,是李知微无法持续维系这个梦。 但是那种记忆里的绝望,那种痛苦,却清晰地传递来了。 父亲抛弃自己和母亲,自己活下来之后,母亲却被放弃。 这是不能够细想的痛苦。 李知微抿了抿唇,呼气来控制鼻子发酸的感觉,道:“我不相信娘亲已经去世了,可我现在没办法离开长安,我希望,你可以帮我找找。” “我只有这个请求。” 她的父亲广平王眼底只有功业。 眼前这个少年侠客,就是李知微所能拥有的,唯一的希望了,她不顾帮助周衍所冒的风险,只是希望取得后者的信任,有危险,有利益的联盟,才更加可靠。 她这样想着。 这是符合皇家的想法。 少女坐在这里,周围的云气晃动着的,就好像是笼罩着她的阴影和宫墙,一切的情绪,表达,以及外露的东西,全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墙壁。 然后看到一个手掌轻轻递过来,云气散开。 周衍道:“那么,一切顺利。” “合作愉快。” 李知微愣了两个呼吸,然后小心翼翼递出自己的手掌,小小的,和周衍双掌相击,她的神色缓和,郑重道:“这边,就请交给我吧,我会竭尽全力。” “啊,对了。” 李知微想到了什么,道:“你现在在外面,缺钱吗?” 周衍下意识道:“不缺!” 李知微歪了歪头:“真的?” “我大唐有飞钱,我在长安城存入,你只要对上暗号口令,就可以在其他地方取出来了。” 于是,洒脱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沉默了下,想到了沦落到了和大黑抢夺豆饼的自己,张了张口,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那,借我点?” “我打欠条!” 李知微终于被逗笑了。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你,好啦。” “我借给你。” “也不要你用钱来还我。” 李知微看着周衍,学着宫中的女子,那些手段,微微柔声笑道:“只要好好吃东西,好好照顾好自己,便是最好啦,请答应我这个要求,好吗?” 周衍看着李知微,手刀劈在少女头顶。 李知微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儿。 “怎么茶里茶气的?” 周衍嘀咕,然后笑道: “你才是,皇宫之中,照顾好自己。” 他的性格,平等待人。 李知微笑道:“我在长安城,还是广平王之女,哪里需要照顾?” 周衍道:“正是在长安城之中。” “才更要照顾好你自己。” 李知微的笑容微顿。 侠客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差不多了,我觉得我好想要醒过来了,李知微——” 他笑:“下次见。” 梦境缓缓散开来。 李知微眨了眨眼睛,躺在床铺上。 周衍睁开眼睛,看到了熄灭的篝火,感觉到了大地的脉搏,然后,他视线移动,落在了那柄长剑上,心神一动,那老者在梦中教导的剑意,瞬间施展开来。 剑,起! (本章完) 第71章 郎君请留步 第71章 郎君请留步 周衍神念落处,那柄长剑猛地嗡鸣一声。 伴随着低沉的剑鸣,剑身上一股气息散开来,原本怎么样都不搭理周衍的剑器,这一次在鸣啸之中,直接飞出,落在了周衍身前,悬空着,微微鸣啸。 ??? 这剑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明明是故人的神韵,但是怎么感觉,都是那个会抡着自己砸人的臭小子? 两股不同神韵让锁定神韵为主的法剑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连鞘法剑就像是一只鸟儿一样,围绕着周衍转。 剑还在剑鞘内。 但是,这把剑就算是连鞘,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风属法力,之前周衍只是粗暴的抡起来,然后横砸其他人,这个战斗的风格,来自于周衍简单有效的思维逻辑。 已知,他的法力无法催动法剑。 又知,剑身剑鞘上缠绕着强烈的风暴。 那么,得到结论。 只需要把剑连鞘砸在敌人的脸上,那么就等同于法术砸在对方脸上,逻辑成立,使用没有问题。 这一次,周衍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剑剑身的兴奋,剑鞘周围缠绕着的风不再抗拒周衍,而是可以调动,周衍屈指叩击法剑剑鞘。 剑鸣声激荡。 一股流风炸开,凝聚劈出。 就像是碧痕的法术一样,无形的剑气旋转着射出,直接镶嵌进入了一颗树里,树木剧烈晃动,这一道无形剑气斩得很深,光滑如镜。 周衍道:“这才是真正能用了啊……” 周衍想着那老者纵情恣意的剑法。 握着剑,深深吸了口气。 烽燧的法力流转进入剑身。 这柄剑剧烈嗡鸣。 剑鞘上的飞鹤亮起,伴随着细碎的,清亮的剑鸣声音,这柄剑剧烈震颤着,朝着外面移动,一丝丝剑身从剑鞘中出现,清亮森然。 轰!!! 就只是在这剑离开剑鞘一缕的时候,就好像是封印起来的巨兽睁开眼睛,一股激烈的风声散开,周衍周身一丈内,肉眼可见的狂风汇聚,化作了风圈。 地上的草都倒伏下去,灰尘,碎石被席卷起来。 呼啸声音有些刺耳。 周衍法力耗尽,这把剑就又猛然收回剑鞘,风暴瞬间朝着四方扩散开来,周围树木都剧烈晃动,落叶纷纷然落下,周衍大口喘息,额头渗出了汗水。 “还不能够剑出鞘。” “到底是烽燧的法力量不够,还是因为九品玄官,本来就无法运转这剑?” 周衍放弃了让剑出鞘的打算。 这一剑只能连鞘用了。 但是这一次,周衍终于没有再抡起来当大刀片子砍杀。 剑灵却已经极开心了。 这把剑愉快地落在周衍旁边,蹭了蹭少年的手掌,乖巧多了。 然后就再度剑鸣。 好像在说,再来,再来! 这样就没有法力了吗? 周衍嘴角抽了抽,握着剑柄,连着剑鞘,也可以用出那一剑,盘膝坐在地上,能明显感觉到,借助大地地脉之力,自身的法力开始快速恢复。 周衍现在有法剑,意味着,九品玄官烽燧最大的问题,远距离战斗能力得到了解决,不过,他还是渴望抡着横刀战斗的感觉。 得搞一把刀。 ……………… 李知微醒来之后,呼出一口气来,整理了自己的思路和要做的事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故意搬出来了一个大桌子,铺开卷轴,沾了浓墨开始画画。 她没有避讳谁,而恰好,广平王府有一位美人儿,没什么事情,就喜欢来找李知微的‘麻烦’,便也过来看了,只是看到李知微似乎画画很入神,反倒没有打扰她。 李知微提笔挥毫,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卷轴上画出了一幅画,崔妃看到画面上,背影群山隐隐,一个少年侠客手中握着一把刀,面目稍稍模糊,没有点睛。 笔触极为舒朗,有大家的风范。 崔妃打量着这一幅画,轻轻鼓掌笑道: “画得好哩。” “听说,当年你不爱乐器,琴棋书画里面,只爱画画。” “圣人就遣内教博士教你画画。” 她把一个葡萄塞到李知微的嘴巴里面,看着少女鬓角的细汗,兴致到了,挥毫画画,其实也很费力气,李知微也没什么武功,鬓角都湿了。 崔妃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给她擦一下,又顿住。 本宫可不是心疼她。 屈指在李知微的额头一敲,换来少女怒目。 崔妃面不改色道:“你的老师,叫什么来着?” 李知微用力咬掉葡萄,回答道:“家师吴道子。” 她每一个字都好用力。 崔妃笑着道:“哦,是了,是陛下的内教博士吴道子教你的画画,后来你和你娘在东都,吴道子辞官后,也浪迹东洛,看来,你们之后还见过面,不过,你怎么突然想着画画了?” 她故意挑刺。 李知微道:“我只是做了个梦,梦中有山神斩妖除魔,我醒来之后,就有感觉,趁着这个梦还没有散开,就把这山神画像给画出来。” 崔妃打量着这画里的山神,摇了摇头,故意挑刺,道: “不像。” 李知微反驳道:“哪里不像?” 崔妃伸出手指着画像: “你这表象是梦中山神,可是不管是线条的运用,还是人物的风骨,就是吴道子当年重新画的门神图,你是把翼国公秦琼秦叔宝的门神神韵汇入里面了。” “当年文帝太宗圣人,一生征战,后来那些死者不甘的战场怨念,来打扰陛下安眠,就是尉迟公和秦公两位为陛下镇守于门前,所以没有谁敢来打扰。” “是以就把这两位画成了门神。” “后来听说,是泾河龙脉想要插手人间气运,军神抱病,却还是提起刀,亲自去了一趟,最后泾河不再作乱,而佛门的观世音菩萨,避讳圣人陛下的名。” “就被剥了世这个字,只敢唤作观音。” 大唐太宗文皇帝,气魄雄浑。 佛门最顶尖的菩萨号,面对太宗皇帝,也要更易名号。 “大唐百姓,谁家没有门神图?” “你看这少年的姿态动作,一眼就知道了。” “你啊,还是在模仿你的老师呢。” “小家伙。” 崔妃笑吟吟地点了一下李知微的鼻子。 是笑吟吟的。 但是,是嘲笑。 李知微就是故意这般,却微微笑道: “娘娘说的对,我画出来的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娘娘也觉得,山神斩妖除魔,护佑一方,这份神意,不正与翼国公当年为陛下守门,涤荡邪祟的神韵相通么?!” “我画的不好,是因为神意相同。” “所以才被影响了。” “???” 崔妃觉得自己好像掉进坑里了,但是难得见小家伙服软。 “你还真是嘴硬。” “不过,你说的倒也是,有点意思,甚好!” 而崔妃端详着这一幅画,李知微没有武功,但是画画终究是入了那位内教博士吴道子的眼。 这画卷,有神意! 汇聚了一缕门神秦叔宝的神意,但是这少年画像能承载。 难道真的是山神? 这一天,郡主李知微梦中见到山神,还画出来的事情,就传出来了,因为这位郡主当年出世的时候,终南山云雾不绝,被圣人赐名,所以梦到山神,其实是一桩吉兆。 郡主性子温和,遣人刻印了这画,送给了周围百姓。 说是山神,或可辟邪。 百姓就接受这画,张贴在家中,也就顺便供奉上香。 那个面容看不真切的少年山神,混合了大唐门神的神意,竟仿佛真的可以辟邪一般,其实就是按照李知微的推断,很多百姓就下意识把最近的好事放在了这画像上。 半真半假,慢慢外传,隐隐有一丝丝的玄妙气息积累。 只是还没有指向性,所以这一股淡淡的香火之气。 还没能找到目标汇聚过去。 等待汇聚一日,便是惊涛骇浪。 ……………… 周衍昼夜兼程赶路。 终于快要到武功镇,只是秋日雨大,前面泾河汹涌,需要找船家,沈沧溟说要去采买些药材,周衍则背着剑,摘点能吃的东西,打算借助灶神神力做点好吃的。 那条泾河巨蟒潜藏注视周衍。 他答应了过去的好友,要掀翻了波涛,将周衍他们打落水中,所以还是亲自来了,想要看看这少年郎到底是什么情况,想了想,变化做一个老者,主动开口,笑着唤道: “郎君,郎君。” “郎君留步。” (本章完) 第72章 上架感言(求月票) 第72章 上架感言(求月票) 又一本书,再度上架了,这一次的新书免费期二十一万字,凌晨零点上架,会先把攒好的稿子一口气扔出来,明天白天再更新一点。 老朋友们知道我素来不大会说那种感人的话,让我们来酣畅淋漓地对数据吧。 上架十章~ 存稿不够,晚上凌晨先出七章,然后我现码。 最后希望能写一个好看有趣的故事,希望这本书,也能带着大家度过一段不错的有趣的时间,希望大家生活开心,健健康康的。 想了想,不如这边留个楼,说说看这一年想干啥。完本时候咱们再击个掌~ 然后,新书首订的数据很重要,所以恳求大家给个首订。 求首订,求月票啊~ 此致。 敬礼~ (本章完) 第73章 退去吧(求首订啊!) 第73章 退去吧(求首订啊!) 那声音远远传来,清亮有力。 周衍闻声看过去,见到丛林之中,一名老者精神抖擞,拄着拐杖走过来,脸上皱纹虽多,却不显得苍老之态,嘴角常含笑意,腰间系着五色丝带,足踏芒鞋,一副得道的模样。 周衍瞳内泛起涟漪,看到了一团清气升腾。 并非人类,但是不是那种杀生作孽的妖怪。 那老者笑着招呼道:“近来雨水大,郎君不嫌弃,过来避避雨吧?”似乎是应和他说的话,渐渐的,就有雨水下来,很快下得大起来了,周衍拉着慧娘一起过去。 那老者站着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石头碎了一部分,剩下的倒是恰好能藏在下面躲雨,周衍打了招呼,道:“老先生在这里躲雨?” 这巨蟒化作的老者抚须,看周衍,一身藏蓝色袍服,腰间革带,挂着几件灵物,一个佛灯,一个葫芦,背后背着一个包裹,头发稍微长长了些,有一股意气风发的洒脱感。 老者心中赞许,却又疑惑,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和朋友黑风冲突,抚须道:“老夫在这里听雨而已。” “我以前的家乡离水很近,喜欢落雨的感觉。” 周衍看出他似乎惆怅,随口道:“老人家怀念家乡?” 老者自然笑着道:“谁能不怀念呢?只是可惜,虽然有家,却不能回,也只能够徒呼奈何了。” 周衍慨叹,想到了这一路上所见的事情,也想到了自己那遥不可及的家乡,现在这里不单单是唐,甚至于不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唐朝。 那种萧瑟的感觉,他已经懂了。 少年背着剑,伸出手,接着落雨,想到了家中的母亲父亲,想到过年的时候,家里少了一个座位,一双筷子,平时觉得不在意的事情,这个时候忽然就有淡淡的刺痛感。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白蟒听过这诗,是诗佛王维说的,但是他看到周衍念诵这句诗的时候,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巨大落寞感,并不只是单纯念诗的感觉。 白蟒慨然叹息:“郎君也是离开家乡的人啊。” 周衍道:“老丈为什么要离开家?” 巨蟒本来打算看看这小子的跟脚,决定怎么动手,可是这个时候,却鬼使神差道:“我的家?可惜,我的家早就没了,我家的那些叔叔伯伯,安居乐业。” “一直以来,都和自然为善,没有仗着神通和手段,胡作非为过,可是,却有一个狠心的邻居,他们本来穷苦的时候,我家的长辈还帮助过他们。” “可是后来,他们家业大了,就慢慢越来越不讲道理,有一天我家长辈去找他讨要以前要的东西,却被几个凶徒给杀了,就连筋都被抽出来!” “这些凶徒,还不管不顾,打到了我家来。” “我家被打砸成一片废墟,叔叔伯伯,有的死,有的残,还有的晚辈更是被冲击到,变成了残废,我就只是运气好,这才逃出来,隐居在这地方。” “当年,就不该帮助他们。” 老者说话的时候,语气沉静,却带着一股深切的悲痛,情绪激荡的时候,周衍的目光隐隐约约看到了这老者身上,闪过的巨蟒蛇形,多少猜测出来了这老者的真身。 周衍好奇询问,道: “你们当初帮助的人,是亲自害死你长辈的人吗?” 巨蟒一顿,他暗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周衍,叹了口气: “……不是。” 周衍问道:“那么,你的长辈当年与人为善,是因为与人为善而被害死的吗?”巨蟒不知道,沉默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老者似乎惆怅颓唐,自嘲笑道: “这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老夫也不知道。” 周衍想了想,道: “我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是我想当年,老先生的长辈做好事的时候,一定不是为了得到那些百姓的报答吧,假设,如果是如老者所说的那样。” “行云布雨,控制水域,不让水流淹没农桑。” “这是很好的事情。” 老者瞳孔微微收缩,看着那边接雨的少年,后者背负着一柄剑,神色平和,老者意识到对方竟然勘破了自己的真身,周衍侧身,想要开口的时候。 耳畔传来了殷子川的声音。 “不对啊,郎君……” 周衍心中疑问:“嗯?” “怎么了?” 殷子川疑惑道:“郎君刚刚话里话外,说这是个水蟒,还是蛟龙,小生琢磨了下,这长安城附近,也就泾河啊,这,这老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装,泾河是没怎么发大水。” “可是,泾河水系是没水灾。可他是旱灾啊!” “常常不给水啊。” “干得要死,还有虫灾!” 殷子川在周衍腰间的瓷碗里面碎碎念:“贞观元年,关中大旱,太宗皇帝都允许百姓四处就食;贞观二年,三月,关内旱饥,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六月,京畿旱,蝗食稼。” “这旱灾和蝗灾都逼迫到太宗陛下吃蝗虫自证了。” “这老小子的长辈控制水系,逼得大唐子民在贞观二年的时候,卖子求活。” “那时候,我大唐才刚刚定下渭水之盟,以太宗皇帝的性子,没有当场把这帮水神蛟蟒剁了祭天,只能说圣人憋着火,可说是这样说,之后肯定是处理了的……” “我记得到了贞观三年还是这样子!” “自春至夏,无雨。六月至八月,乃雨。” “我想中间肯定出了什么事……才下了雨。” 周衍心底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子川沉默了下,悲愤道:“郎君,这是科举要考的!” “小生好歹也是正经书生。” “正经书生!” 周衍看向那巨蟒,老者忌惮周衍竟然勘破自己本相,手中拐杖按在那里,犹豫要不要遵循和黑风的约定去动手,看到周衍看来,微笑道:“郎君,是有什么话要赐教?”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巨蟒蓄势,却见到少年侠客平缓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老者当年,确定是家中长辈没有做错事情?遭致了反击?” 巨蟒沉默下来,这是他一直以来回避的事情,当年的真相,他所知也不多。 周衍道: “老丈,如果是先行不义,后有灾祸,也无话可说。” 老者道:“你知晓什么?!” 他终于还是动怒了,既悲且哀,道:“我兄长,叔伯都死于非命,我潜修于此,却又有事来寻我,这天下万物,何处可以得到安定?!” “是何等事情,让我泾河一系,被全部打杀!” “其余老者,少者,全部被赶出了泾河,永远不能回去?!为什么,我要四处流浪,潜藏修行!” 他动怒的时候,风雨席卷,天空中有奔雷走过,雨水越下越大,周衍看到了那老者额角峥嵘,现在沈沧溟不在,周衍心思电转,侧身,法力催动,背后的剑器缓缓脱离一寸。 轰!!! 狂风以周衍为中心朝着四面散开。 将这落下的雨幕撕碎开来,少年拼尽全力,但是表面上还是装作稳定,看着那老者,之前碧痕说的话,沈叔的分析,在脑海里组合完成,洞彻通明。 周衍道:“你的叔伯长辈,泾河龙族,掌控水域,却令关中大旱,遭遇灾厄,老丈你活下来了,应该是当年的事情没有罪孽,可是却不思潜修。” “青冥坊主麾下一个妖怪来找你,你就出来入世?” “一身道行。” “岂不,可惜!” 先是被看穿了本相,又被道破跟脚,白蟒神色微顿。 死死盯着眼前那黑风所言的‘不强的人’。 不强??? 不对! 烽燧的法力耗尽,于是法剑重新收入剑鞘,归入剑鞘的时候,这一股暴风以更为恐怖的速度朝着周围散开,将雨水打散,化作雾气。 周衍背负左手,右手提起。 饿鬼玉符—— 【吞云】! 雨水化作雾气,弥散在这周围,衬托着周衍像是仙人一样,云雾汹涌,被那少年张口,尽数吞下,鬓角黑发微湿,周衍看着面容剧震,怔怔失神的白发老者。 他是真的看到了这老者头顶三尺清气,既是想要保全自己,也有三分真心,劝说道: “修行不易。” “老丈,退去吧。” 《旧唐书·太宗本纪上》:贞观二年三月,关内旱饥,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六月,京畿旱,蝗食稼。 (本章完) 第74章 点化之恩(210) 第74章 点化之恩(210) 白蟒所化老者被说出跟脚,脸上神色几次变化,他情绪复杂,就算是周衍让他退去,下意识本能还是踏前半步,这一小片范围内的雨水变得更为激烈起来,秋雨落下,愁杀人。 周衍双脚踏着地面,自身的法力迅速回升。 雨水被饿鬼玉符吞了,化作了一丝丝法力。 并指斜指地面,背后的法剑隐隐鸣啸,打算打一打,老者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来了,他的脸上出现了极强的惆怅痛苦,忽而昂首长啸,声音清越激烈,回荡在左右。 最后老者控制了自己跟脚的兽性。 苦笑愁闷,道:“郎君所说或许有道理。” “但是我心中的那种感觉,还是没法消散。” “这或许也是我在这里潜修,却一直都没有办法,跨越那一道关卡的原因吧,郎君看上去是修行中人,不知道能不能为我解一解惑?” 他盯着周衍。 周衍和殷子川都能看出来,眼前这老者情绪不稳定。 周衍想要说,自己都是个半路出家的修行人,一两个月前,他自己还被饿鬼追得到处跑,但是他现在只是绷紧了神色,回答道:“我不一定能回答。” 老者道: “往日恩怨,没有办法去追究,” “可我这百年间,潜藏于山川之中清修,为什么始终不能够得道呢?我曾经遍访名士,他们告诉我,跟脚不同,境界相同也不能够一概而论。” “只是告诉我,潜伏于波涛之下修行。” “犹如猛虎扑杀麋鹿,而龙蟒又能缠杀虎豹。” “双方都得玄官之法,踏入修行,也会有不同。” “哪怕是九品玄官层级的龙蟒,也能轻而易举杀死一个八品玄官的人族;这是本身的根基在那里,气血汹涌,除非能够踏入六品,才会逐步改变这种差距。” “那时候,出身的跟脚带来的影响就没有那么大。” “但是,你们人族有始皇留下的法脉传承,每一个层级之中,按部就班,得到破关的法门,就可以突破,你们能够在短暂的天寿之中,犹如火一样地燃烧。” “而我们,却一直一直被困顿在某个关隘。” “为何?” 这似乎是这位老者最大的痛苦和不甘心,再加上周衍道破了他心中的悲伤,说话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形体,人形消散,眼前出现了一条巨蟒。 没有化作最大的真身,但是也足够骇人,看着周衍。 暗金色的竖瞳,蛇信吞吐。 周衍沉默。 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 我新手来着。 他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脏其实很强力,竟然还能顶住,他道:“道可道,非常道。” 蛇信吞吐,声音沙哑低沉:“观尹子真人抄录,李耳的《道德经》我也看过,但是,却对我如今的处境,没有裨益,天地虽然广大,但是我却似乎被拘束在了山川中。” “郎君,何为道?” 周衍脑壳有点疼。 糟,是懂行的! 虽然不是自己的那个世界,但是这个似是而非的时代,发生巨大转变的节点是秦皇飞升,所以《道德经》还有的。 巨大的白蟒恭恭敬敬开口: “郎君呵斥,还请郎君解惑。” 周衍呼唤殷子川。 万能的殷子川,你快想想办法啊! 但是殷子川似乎被这巨蟒散发出的力量压制了,说不出话。 周衍呼出一口气,心只能发挥出在过去那个时代,在网上和那帮网友们互怼时候的本领,无论如何,先度过这劫再说,直接道:“你不该问我。” 巨蟒盯着他。“为什么?” 周衍道:“因为那是你的事情。” 巨蟒低吟:“我的事情?” 周衍逐渐抓到了节奏,在这个时代里面,根本没有现代网络上的交流,这种潜修的大妖怪,可能一下就是几十年一百年不和人说过话,然后自我内耗,周衍道: “你自己的事情,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却在询问其他人,询问山神,询问我,那么你听了我们的建议,你也不过只是变成了我等希望你变成的样子。” “所谓修行,是让你变成这样的吗?” 周衍道:“你问我?” “那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周衍理不直但是气很壮。 巨蟒缄默下来了,他想到了自己这一百年来的经历,询问山中神,询问各种先贤道人,最后只是告诉他要蛰伏修行,黑风来寻他,他也只是想要完成约定之后,再度回去清修。 殷子川的声音再度在周衍耳边响起。 “我想到道经了,郎君,是庄子的齐物论。” 周衍颔首,顺着殷子川的话,道:“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这原本是庄周说人的成心的,人带着成心去看事情,本来就是够偏颇的了。” “而你竟然以其他人的看法,当做自己的真理。” “就更是下之下者了。” “你去问道旁人,可曾经问过你自己?” 少年昂首看着这巨蟒,道: “你的道,在何处?” 白蟒化作了那老者,老者脸上苍白,看着周衍,茫然许久,寥寥草草,拱手一礼,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落下泪水来,昂首长啸,悲呼,悲呼。 周围雨水散开,化作雨雾。 大地震动,周衍踏地,法力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二左右,那老者忽而转身,猛地化作一条巨蟒,穿行而去了,撞破了山石,草木倒伏,极为骇人。 这老者似乎是道心冲击很大,怅然离去。 周衍看着老者远去。 负手而立,法剑微鸣,端的潇洒。 一,二,三…… 少年大呼出一口气,朝着后面一屁股坐下去了,大口喘息,呢喃道:“妈耶,至少三百米长,这还是蟒蛇?百丈之躯,是龙吧这玩意儿?” “真猜对了,泾河龙族?” “要不是心理有点问题,宅出毛病来,怕是要出事了。” 不过,刚刚这老者离去的时候。 周衍的眼睛,看到那老者额头的角似乎亮起了一丝金光。 殷子川道:“郎君你竟然能够镇住对面?” 周衍咧了咧嘴,后怕,嘴硬道: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殷子川琢磨了下,盛赞道:“真像道士会做的事情。” 夸完之后,狗腿子地给周衍敲打肩膀,道: “郎君,那个,刚刚的事情……” 他双手搓了搓。 周衍拿出几个铜钱扔过去。 不多,就五六个,殷子川已经很开心了。 收了铜钱,放在了个小囊那里,连连拱手,道:“郎君大气!”反倒是小慧娘乖巧,拿来了个很大很大的叶子给周衍遮雨。 周衍看着那巨蟒远去的方向,看到地面里还镶嵌了两枚鳞片,一个有手掌那么大,半透明质地,敲打石头,发出脆响,周衍的目力可以看出里面的清气。 “不知道去武功镇摊市上,能不能换把刀。” “这里不安全,得要走。” ……………… 周衍带着慧娘,让殷子川把刚刚受惊跑走的驴子找到了,才走出去没几步,就恰巧地遇到了回来的沈沧溟。 沈沧溟说他刚刚找到了渡船的地方,恰好回来。 “运气好,刚好。” 男人面无表情。 大黑转过头,露出大板牙嘲笑,被沈沧溟踹了一脚。 大黑跑远了,然后叫唤的像是在笑。 沈沧溟听周衍说了刚刚的见闻,道:“是有龙血的巨蟒,这种异兽,本身就等同于不弱的玄官,需要围杀。” “此地既有泾河,又有终南山,秦岭,名山大川里面,有这种异兽,正常,不必担心,避一下秋雨,等到雨停了,我们渡河。” 渡河…… 周衍想到李知微的建议。 后方追兵不知道能不能被拦住,一旦计划失败,接近百人的精锐玄官,就会以必杀之姿杀过来,最佳选择就是渡河,而渡河…… 周衍想到了黑风。 他感觉到,前路不会是风平浪静的。 江湖风雨飘摇。 ……………… 巨蟒穿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周衍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振聋发聩,让他反思这过去的百年时间,越想越是透彻,越想越是懊悔。 好友黑风来找他商量计划,说是将方圆百里内的大小妖怪都网罗起来了,黑风是以青冥坊市的位格来笼络的:“这大小妖怪,都唯命是从,都有本事!” “一个个的,虽然道行未必很高,但是在水上,确实是能发挥出不弱手段,那烽燧玄官,脚不在地上,一身本事得去了小半。” “再加上兄弟你帮忙缠住哪个断臂男人。” “哈哈哈,这次必成功!” “来,来,这是我弄来的百年甘泉露,第一口可以略微自身道行,之后虽然没了这效果,至少也是味道鲜美啊!哈哈,人族哪怕是厉害人物,也不要想喝此酒!” “喝点酒,之后咱们回来,还有庆功宴。” 黑风劝酒。 那老者一口气喝了几杯,却忽然顿住,道:“黑风兄弟。” 黑风笑容宽和:“怎么了?” 老者呼出一口气,直接道: “你对那两人的行动,恕我,不能参与了!” 黑风笑意,瞬间凝固。 (本章完) 第75章 巨蟒化蛟(310) 第75章 巨蟒化蛟(310) 不能参与?什么意思? 你要背叛我? 黑风的动作一顿,魂体微微晃动了下,他勉强露出微笑,道:“这,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巨蟒道:“我曾见那少年郎君,他点破了我的迷津,这百余年里,我都是被驱使着,做一些别人觉得正确的事情,我有顿悟——” “潜修是身在潜修,而不是心在潜修。” “他对我有点化之恩,我不能对他动手。” “我也希望你可否也放弃和他的仇怨,你当年也是豪情壮志啊,我们一起遨游名山大川,行侠仗义,不是痛快得很嘛?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明白的。” 黑风沉默,道:“你果然不和我联手?” 巨蟒坚定道:“这件事情,恕我不能同意。” “我希望你也考虑一下……” “离开青冥坊主,在我这山间潜修吧,他年换个山水神位,或者行走山川四海,不也逍遥自在?” 黑风心思电转,最后慨然叹息,道:“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能逼迫你了,既然道友你相信他,那我也愿意相信他,罢了罢了,就当做是道友你帮助我们两个解怨了。” 巨蟒大喜,黑风邀他痛快喝酒。 巨蟒一开始还有点警惕,可发现确确实实是好酒,就再加上黑风言辞诚恳,不知不觉就喝了很多,忽而面色一变,巨蟒所化老者张口喷出一口血。 哗啦—— 桌椅倒地,老者半跪在地,想要挣扎起来,却做不到,一枚小小的印玺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光芒,巨蟒注视着黑风。 黑风面色挣扎,又想到了当年和这巨蟒一起傲笑山林。 可很快他冷静下来:“是你背叛我了,老友。” 巨蟒嘴角带血,好像还能看到当年在山中穿行的苍狼,悲苦道:“回头吧。” 黑风道:“我已在坊主坊市里卖了姓名,回不了头。” “你就当你的好友死了。” 他低吟道:“这是人族皇帝印,永明镇灵都督印。” “萧长懋曾经做过水地都督,他留下的印玺,对你这种渴求成水神的精怪,当然有克制作用,道友,这一次请你帮我了!” “我若不能把周衍带回去,我也要魂飞魄散!” “你若是念我们的旧情,就请你帮我一帮。” “起!” 黑风起决,印玺上镇灵安疆四个大字散发出流光,人道气运被以邪法驱使,直接打在巨蟒额头,那巨蟒惨叫一声,这一团人道气运直接融入了巨蟒体内。 伪帝的人道气运冲击,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音,巨蟒额头凸起的部分逐渐明显,隐隐有化作蛟龙的趋势,身躯逐渐变得庞大,搅动的时候,这山洞震颤不已。 黑风把自己一身法力,尽数灌输其中。 而在巨蟒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目泛起猩红之色,兽性被激发,强过了本来的灵性,凶悍无比,直接朝着黑风撕咬过去。 轰!!! 那边的山洞被直接撞碎,轰隆隆的碎石,每一个都有磨盘大小,轰地砸落在流动的河流里面,炸开大片波涛,声音轰鸣如雷一样。 黑风化风散开,起决,巨蟒额头出现一个烙印。 看着那边被直接撞塌出一个洞的山洞,眼底惊喜不已。 黑风借助这邪法控制住巨蟒,道:“好,好,成了!” “既然你不愿帮我,就不要怪我了。” “老友。” “事成之后,我也不也会亏待你,带你前去拜见坊主,想来坊主必然给你分封一个水神当当!” “至于诸位……” 他看向周围汇聚的大小妖怪,一咬牙,忍着肉疼,取出了一枚红色的果子,这果子泛起流光,阵阵暖意让温度都上升,这是黑风自己的珍藏,这一次为了周衍,才取出来的。 黑风道: “这是百年朱果,吃下去,哪怕凡人都能有法力。” “九品玄官如果能全部吸收药性,法力至少暴涨一倍!” “哪怕是八品玄官,也可法力大增,可是了不得的灵丹妙药。” “咱们杀了那小子,谁出力最大,这宝贝就是谁的了!” “其他兄弟们,也都有的是好处!” 群妖狂喜,声威大起来。 黑风呼出一口气,想着那个只比起自己强大一点的人类,还有周衍,终于有种能够出气的感觉,目光扫过双目猩红,失去了灵智的朋友。 黑风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一丝丝复杂,轻声道: “是你逼我的。” “不能怪我。” …………………… 秋日落雨极大,连续下了好几天,终于放晴了,这几天周衍等人没法子赶路,沈沧溟教导周衍感应地脉和修行,以及刀法。 周衍双目凶狠,手中握着一根木棍,狠狠抽击往前。 双脚踏地。 地脉的波动传递到‘刀上’,然后狠狠攻击沈沧溟。 沈沧溟坐在石头上,握住一根木棍,挡住周衍的攻击。 挡住之后,反手劈打在周衍肩膀,后背,打得少年龇牙咧嘴,五官都缩在一起。 就好像一口吃了个柠檬。 在劈,和斩这两招之后,沈沧溟终于传授了周衍新的招式,反斩,是一种看似迟缓,实际上极需反应的招式,在敌人的招式落下的瞬间进行反制。 顺着对方的劲儿,反劈过去。 烽燧的防御力和耐力,恢复力都极强。 周衍练完之后,呼出一口气,道:“以伤换死?” 沈沧溟道:“不。” 周衍愣住。 沈沧溟道:“大部分玄官,近战搏杀的时候,没有胆量赌,所以,他们会退。” “是他们死。” 周衍恍然。 成为玄官之后,基本就需要靠着感应玄官能力来强化,掌握玄官本领。 没有什么打坐就可以提高境界的方便法门。 佛门玄官,就得参禅和普度众生;道门玄官就得每日早课,没事下山驱邪;兵家玄官则是以肉身体魄,刀法,还有对大地地脉的感应来决定综合水准。 当然,除此之外,兵家还有一个论外的特性。 煞气。 越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精锐,越是从那种大战场上活下来的兵家悍将,身上的煞气就会越重,看着平平无奇的九品玄官,如果身上具备恐怖煞气,再加上百战精锐的战斗本能,往往具备超过同境玄官的威胁。 兵家法脉烽燧,是天下公认的,下限就很高,上限更是谁也说不准的上等,假设大秦武安君处于烽燧状态,以煞燃火,没有几个佛门道门清净修行者愿意接一刀。 沈沧溟这段时间,用雾隐峰猛虎的鲜血,和一些药材做成了药膏,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小慧娘蹲在那里,拿着木棍搅拌,粘稠状之后放凉凝固,再用小刀切成小块。 土法丹药! 沈沧溟把药膏全部扔给周衍,有点像是茯苓糕,一股腥气和药草味道,沈沧溟道:“战斗时候,法力不足,吃下去可以恢复。” 周衍知道暗中潜藏着黑风,祝子澄,还有脑子比较直的碧痕,后面还有追兵。 他颇为珍惜,把这药膏收起来。 毕竟,烽燧一来法力本来就微弱,二来还缺乏恢复法力的法子,这药膏对烽燧来说极重要,道门法脉,可以靠着吐纳打坐,恢复法力。 且法力的量,远远高于烽燧。 但是沈沧溟教导周衍对付其他法脉的方法。 占据先手压制。 烽燧可以一边抡起刀子劈斩,压制道门的玄官,然后脚踏大地慢慢恢复法力,道门可没有这个本领,佛门禅唱手段更不要想用。 烽燧只是没有主动恢复法力的手段,但是让所有对手都没法主动恢复法力,那大家就一样了。 而其余各脉遇到烽燧的第一反应就是远离。 烽燧法术能力是近距离的,攻击范围短,且速度不快,一旦坐上战马,烽燧那让其他各脉法脉都眼红和头痛的特性,就会瞬间失去,就可以打了。 这也是烽燧最大的弱点,沈沧溟告诉周衍,烽燧这一脉传承双脚离地,一身手段失去大半,当年淮阴侯【不见地而死】,就是针对这个特性准备的。 雨水停歇了,沈沧溟看着天雨落下,道:“周衍。” 周衍看着沈沧溟。 沈沧溟扔给他一个包裹,周衍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把横刀,他看向沈沧溟,男人言简意赅: “周围恰好找到了一把。” 周衍知道沈沧溟这几天出去是为了什么了。 他握着这把横刀。 烽燧手中有刀,一瞬间安心下来。 背后的法剑发出一声鸣啸,似乎有些不爽。 周衍曾经告诉沈沧溟渡河的风险,沈沧溟认可。 但是水流涨潮,渡河是最快远离长安的方法。 泾河汹涌,极宽,这几天大雨磅礴下来,宽得让周衍都怀疑,自己那个世界里的泾河有这么宽吗?而在河岸边,一个船夫,一艘渡船:“两位郎君,要渡河吗?” 沈沧溟带着周衍上了船,大黑稍微有些拘束。 驴子则是倔强,拉了半天才上了船。 船夫道:“两位坐好了!” 他手里船桨一点,船就朝着前面飞出,很快到了河心,周衍安抚大黑,忽而感觉到不对。 河流水面之上,起雾了。 (本章完) 第76章 鹏抟九天(410) 第76章 鹏抟九天(410) 这一团雾来得快,很快就遮掩了整个河面,前后左右,都被一团团翻卷的雾气占据了,那船夫推船前行的动作放缓,船就像箭矢,撞破了水面,泛起涟漪无数。 周衍道:“船家,你这船走的有些慢啊。” 船家笑呵呵道:“雾气大,郎君,在这水上讨生活,就得要有些忌讳,比方说,乘船的时候,不能回头,也不能低头看,船底下,水里面也有个人哩。” 周衍笑问道:“谁?” 船家笑着道:“你。” “那个人,也长得和你一样,你低头看的时候,看着水面里面,你自己的影子,这么眼熟,可正盯着看哩,忽然就哗啦一下,伸出手来,抓住你,然后往下面一扯。” “你就掉进水里面了,那个人爬起来。” “坐在你原本坐着的地方,也长得和你一样的脸,长得和你一样的眼睛。” “那时候,他就是你。” “雾气大的时候,得要小心啊。” 船上还有另外一个女子,听这个故事娇俏笑道:“哟,这种水鬼替死的说辞,也拿出来吓唬人啊,小郎君,莫听他的,这人就是吓唬人的。” “郎君不如听听我的曲儿。” “奴家当年,也在平康坊里唱歌奏琵琶的。” 沈沧溟闭着眼睛。 周衍背后背着法剑,盘膝坐着,横刀放在那里,微笑道: “请。” 女子笑着道:“郎君离得那般远,不如来姐姐怀里听?” 她笑得妍媚。 书生殷子川道:“呸,不知羞,不知羞。” “郎君我和你说啊,讨媳妇不能讨这种得,得像我家莲娘那样才好……” 那女子调整歌喉,嗓音清亮,在这雾气里面,缥缈遥远,像是梦中飞来的声音,妙不可言,但是词句却朴素:“摇啊摇,摇过九曲十八滩,郎君莫怕风浪急。” “你看呐,岸上黄金屋,水中白玉盘。” “随奴渡了这程水,富贵温柔不用贪。” “月儿弯,弯似金钩钓银蟾。” 声音逐渐迷蒙,雾气也渐渐深了起来,渐渐地,看不到了天空,看不到前后的河岸,渐渐的,看不到了一切,船夫摇船桨,水声哗啦,哗啦,声音朦胧得像是和这雾气融合起来。 雾气之下,水流逐渐开始旋转起来。 女子嗓音柔媚,带着一种让人入梦般的冲动: “渡情渡劫渡痴郎,水是罗帐浪是床。” “莫回头哟莫思量。” 漩涡逐渐变得汹涌起来了,那船夫摇动船桨的动作诡异迟缓下来,雾气化作了漩涡,周衍右手手指抵着刀柄,拍打刀鞘,忽然大声道: “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这声音激烈,撕扯开来那种朦胧梦幻。 周衍继续道: “波滔天,尧咨嗟。大禹理百川,儿啼不窥家。杀湍堙洪水,九州始蚕麻。” “其害乃去,茫然风沙!” 他念诵的,是李太白的诗句。 声音传出,法剑不知道怎么的,也微微鸣啸,混合起来,那诱惑的声音似乎减弱了些,大黑嘶鸣咆哮,这气氛一下砸破了,那船夫忽然一晃神,睁大眼睛。 “这,这是!!!” 整个泾河都似乎化作了一个漩涡,猛烈旋转着,咆哮着,这个船只就在这水面上,控制不住地往漩涡那里过去,船夫惨叫,腿脚一软,就坐在那里。 而刚刚美丽动容,歌声更是曼妙的女子,此刻却失去了原本的外貌,定睛去看,下半身是两个贝壳,探出一个女子,身上缠绕着彩缎,目光狠厉。 雾气中藏匿着淡淡的粉尘。 这粉尘有些像是珍珠磨成的细腻粉尘,在空中反射彩虹色的光,但是这些东西,竟然汇聚成漩涡,飞入了周衍腰间的葫芦里。 这宝贝,专吸瘴气! 于是那幻术消失,失去了原本的效果。 那女子的化形之术,没有多少火候,这一下立刻显露了原型,可是那船夫却是惨叫一声,坐在船上,双手撑着,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是,是丹夫人。” 这是这一片村镇百姓里传说的妖怪。 周衍笑道:“丹夫人,你的歌声好像不怎么好啊。”握着刀,猛然朝着前面冲过去,船只摇摇晃晃,但是烽燧之力,让他的下盘极稳,顺势抽出横刀,朝着那女子脸庞劈砍下去。 一刀直接在其身上砍出一道血痕,蓝色的鲜血飞出。 周衍脚步一顿。 全身力度在体内有一个对抗,反倒迸发出极强的点面爆发。 类似于寸拳的出力手段,把砍这个动作,变成刺。 沈沧溟教导的,他说是边军寻常刀劲。 丹夫人的腹部被撕扯来一团大窟窿。 丹夫人朝着后面翻腾下去。 轰,砸入水流里面,水波晃动剧烈,很快就看不到了,在远处一座山上,黑风昂然挺立,目光狠厉,山川上,一只雾虺正在吞吐云气。 这是以雾为食的妖精,也能带来山间和水上的雾气。 中原,岭南,以及南部很多地方的雾气里,其实都栖息着这样的妖怪,黑风找来了一只成了气候的雾虺,让其吞吐化雾,遮掩了周衍和沈沧溟行船的道路。 “本来打算用那蚌精把这一船人都拉进去,吞了变成珠子,还能卖点钱,看来是不行了,道友啊,道友,该你出面了!” 他施展神通,水流汹涌,被他以邪法和人道气运操控的巨蟒排开了水流,在水底,朝着这一艘小船飞去,周衍持刀站在船头,让船家快些开船。 水波汹涌散开,周衍看到水下,一条庞然大物冲击而来,他认出来这是前几天,雨夜问道的老者,只是那时候老者一身的清气,现在看,却是冲天的煞气。 还有扭曲的人道气运。 周衍道:“沈叔,小心!!!” 那巨蟒不顾一切,狠狠地撞击过来,本来就是龙种,身躯庞大,更在水流里面,增加了许多的冲击力,这一艘船几乎瞬间迸裂成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轰!!! 众人齐齐落水,周衍一只手抓住了慧娘,另一只手抓住那船夫,双手猛然一抛,大黑嘶吼,直接背住了这两人,大黑踏水,肌肉贲起,这水流竟然只能到它胸口。 这家伙还会水?! 狗刨? 这个发现,让周衍哪怕是在这个危机的情况下,都忍不住笑出来了,下一刻,伴随着混杂水中,几乎等同于蛟龙低吟的声音,那百丈巨蟒搅动大浪,扑打而来。 沈沧溟用肩膀将周衍撞开。 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巨大的撞击,沈沧溟的身躯被抛飞起来,腹部的暗伤这一次终于被牵扯,流淌出鲜血,然后和这巨大白蟒,齐齐坠在水中。 轰!!! 泾河水域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水量极大。 炸开的波涛汹涌。 周衍道:“沈叔!”黑风见到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当中,禁不住大笑:“哈哈哈,终于,终于,区区人族,就算是有点本领,可是断臂,目盲,怎么会是龙蟒的对手?” “来,来,来!” “我的肉身,来!” 黑风朝着周衍扑打过来。 水里面有几个妖怪抱周衍的腿。 他握着刀,狠狠抽击,劈砍在这些妖怪脸上。 撕扯出的是透明质地的,蓝色的血。 干脆利落解决了两只小水鬼,周衍狗刨式爬到了那船上,大口喘息,双目所及,没有看到沈沧溟的所在,周衍心中虽然极为相信沈叔,但是此刻仍旧产生烦躁。 蓝色的爪子伸出来,扒拉在船只上。 擅泳者淹死在水中,尸体腐烂,色则青蓝,则是水鬼。 这是水中可悲的流浪者,不断渴求生机。 不断去把无辜的人拽下来,渴望拥抱生命的火焰。 但是并没有替死的可能,只会让水下流浪的魂魄越来越多,求生的渴望,变化做死亡的拥抱,这种对于生命的追求,反倒是水鬼悲剧的源头。 周衍虽然没法子感知到地脉,但是手持横刀,横斩重劈,仍旧把水鬼逼退,手腕一抖,炽烈火焰炸开,虽然在水面上,威力下降,却还是将水鬼逼退。 黑风双目通红,已经靠近过来,一直忍耐到这个时候才出手,虽然他狐疑为什么龙蟒竟然没能立刻解决那个断臂男人,和自己联手。 怎么回事?龙蟒竟然和那断臂男人一块消失了似的。 但是他已经忍不住了。 充其量只是让龙蟒多耗费点时间。 狞笑扑杀道:“哈哈哈哈,小子,我又来了!” 周衍抓起虎血药膏,囫囵塞到嘴巴里。 手腕一抖,横刀烈焰再起。 黑风施展神通,狂风席卷,烈焰被吹拂散开,船只汹涌,周衍坠落水中,武者都是力从地起,这一下周衍自然露出破绽,黑风狞笑。 “抓住你了!” 这句话,却是两个人一起说的。 黑风愣住,看到少年起决。 周衍咽下虎血膏药。 法力恢复,却又在瞬间彻底耗尽。 “第一式——” “鹏抟九天!” 背后法剑猛然飞出,一股锐气冲天,剑鸣清冽。 搅动水流和风暴,带着潇洒如风的剑意。 直接劈在黑风脸上。 (本章完) 第77章 斩妖!(510) 第77章 斩妖!(510) 轰!!! 黑风的残魂之躯正面接了周衍一剑。 哪怕是周衍法力不足,哪怕这把剑仍旧还没有出鞘,哪怕是黑风的玄官品级,高于周衍,但是这一剑的威能,仍旧恐怖,黑风的残魂几乎是瞬间,就被斩下一半! 剧烈的惨叫声中,周衍袖袍一扫,玉册流光。 这小半妖魂直接被玉册吸收。 玉册那一页上泛起流光,隐隐约约,已经绘制了一半的形貌,但是画面上出现的黑风模样,更为消瘦,耳朵机警,双眼凌厉,水墨化形。 黑风嚎叫着,他的身躯都在剧烈颤抖着,妖魂几乎散开。 周衍双瞳泛起淡金色的流光,清晰地看到,这家伙的妖魂体内,有一团光,定住魂魄。 否则刚刚就被披散了。 是什么宝贝? 还是青冥坊主的后手? 周衍心神一动,趁着机会,直接抓住一块大点的浮木,此刻他用的正是山君玉符,大半脊背都靠着木板,五指张开,心中似有猛虎咆哮。 【御风】!! 轰!!! 一团风炸开,周衍就像是冲浪一样,后背靠着木板,斜成一个特殊的角度,朝着岸边冲去,黑风忍着几乎要撕裂的剧痛,朝着周衍扑杀,却扑了个空。 周衍竖起中指。 傻了吧! 爷会御风。 只要踏上大地,烽燧的法力就会开始快速恢复,周衍目光扫过波涛汹涌,和他认知不同的泾河水域,沈沧溟过去的教导在心中升起。 相信战友,完成属于自己的战斗。 他呼出一口气,定住心神。 黑风捂着脸庞,身形扭曲:“给我,拿下他!”周衍看到水中,涟漪散开,暗流朝着自己扑过来,手中握刀,但是法力耗尽,没法子用招式,双脚又不在大地上。 殷子川显形,给周衍取出药膏塞到嘴里。 周衍大口咀嚼,听到惨叫,余光瞥视到,那蚌精张大蚌壳,将在水中挣扎的毛驴直接吞了,一片猩红的血流出,有古怪的虫子类出来吃血。 周衍一瞬心疼: “我的驴! 周衍脑子立刻换算出了这一匹驴子的价格。 这个可是,甘泉塬最好的驴子了! 损失的第二匹坐骑。 有水鬼爬周衍的腿,周衍右脚抬起,法力汇聚,烽燧火土之力汇聚在脚底,狠狠踹下,法力强化体魄,就这一脚,那水鬼的脑袋直接裂成了西瓜。 周衍发现,自己怕不是和孙猴子一样不擅水战。 眼看着那蚌精吃了驴子,又不满足,朝着自己过来,周衍心中狠厉升起,握着这把横刀,打算给这家伙来个狠的,丹夫人却不靠近,在隔了一段距离,张开了蚌壳。 水流化作漩涡,拉扯周衍。 周衍想着目前的局势,干脆利落,结束山君玉符。 切换为饿鬼玉符。 山君玉符对于气血和力量的加持降低。 哗啦—— 周衍一下子抵抗不住汹涌的水流,朝着那蚌精过去了,丹夫人笑声娇媚:“来,来,来进入奴家体内,和奴家合二为一吧,郎君。” 周衍持刀撞入其中,单手起决。 【业火饥焰】! 抖手一抛,猩红色火焰被蚌精吞入。 巨大的饥饿感一把抓住了丹夫人的本能,让她的肌肉有本能的吞咽。 在直接饿鬼法术打入,在那蚌精的肌肉本能吞咽的同时,周衍反手抓住了那青色葫芦,这玩意儿里面装了满满的疫气,病气,甘泉塬的怨气,还有刚刚的瘴气。 周衍直接把这葫芦塞进蚌精嘴里。 喜欢吃是吧? 我请你吃个席。 “放!” 葫芦清光一转,里面积累的东西尽数放出,蚌精是妖怪,知道这瘴气,怨气吞了会污染真灵,但是被业火饥焰影响,几乎是本能,就全吞下去。 丹夫人的娇笑立刻变成了惨叫。 周衍双手持刀,拼尽全力,就在这蚌精壳内软肉上,斩进去了,这刀不够斩妖,但是双臂肌肉贲起,气血汹涌,法力流转,上面有淡淡的火焰开始升腾起来。 以身化火! 烽燧。 斩! 近距离,将要害暴露在武安君一系的玄官之下。 天下玄官都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轰!!! 炽烈的火里,甚至于还有金色的光焰,代表着人道气运的火,对一切非人之类,都有极强大的排斥和杀伤,瞬间扩张,丹夫人的声音消失,气机断绝。 散发出一股肉香。 这一头河中有了些年头的妖怪直接被周衍斩杀,鲜血散落而出,玉册泛起流光,将这妖怪的精气业力收拢其中,玉册泛起流光,周衍瞬间知道了这妖怪的过去来历。 玉册之上出现了画面。 江河险滩,一船人,一女子,一漩涡。 蚌精·丹夫人。 泾河乃黄河支流,水流湍急处,常常有人害了性命,但是,行商的利润大,还是常常有人来往,大家都觉得死的不会是自己。 于此急流险滩处,常有一绝色女子驾轻舟救人,自称丹夫人,歌声靡靡,引人上船。 船行间,女子衣袖轻拂,洒落珍珠粉雾。 乘船人吸入后,眼前幻象丛生,美女、金山触手可及。 实则船正向水下漩涡驶去,女子乃江河中一蚌精成道,专诱贪色慕财者。待船沉没,这妖便张开巨蚌,将迷魂者吸入壳内,慢慢吸食精魄。 珍珠,正是其怨气所结。 虽是小妖,但是本身不过借助瘴气的幻术。 玉符之中,凝练了这一道法术,借助丹夫人玉符,可借助瘴气施展神通,以言语诱惑,让人沉迷于自己心中渴望的欲望当中,如醉梦中,不知道生死归处。 周衍反应迅速,道:“书生!” 殷子川叫道:“在!” 周衍道:“珠子值钱,带走!” “得嘞!” 周衍速退,那黑风看到自己收拢来的妖怪,才刚刚吞了周衍,还来不及高兴,火光一闪,丹夫人惨叫断绝,就已死了,周衍那小子则是御风狂奔。 黑风知道烽燧这种玄官的本领。 知道周衍一上岸,自己的计划就完了。 黑风的愤怒之下,有一种不安。 他也是游历四方的妖怪,发现了这一次的战斗,隐隐约约和上次面对那个断臂男人一样,总是感觉差一点,差一点,就好像只要自己更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 如果他魂魄俱全,一定可以感觉到问题所在。 可他魂魄被劈开一半,现在只剩下了愤怒。 周衍注意到,水中有另外的古怪妖怪在靠近,看着有些像是鲎,三叶虫,但是显然已经妖化,能够在淡水水域生存,游动过来,带着一股腥气。 这种水中小妖凑过来,而黑风则是从另外一边奔过来,距离河岸还有段距离,周衍握刀,背后法剑鸣啸。 切换山君玉符。 老子跟你们爆了! 嗡!! 就在周衍要做些什么时候,忽而传来一阵流风。 然后,一只手掌抓住自己,眼前视野一变,已经离开了水面,猛然拔高了高度,周衍嗅到淡淡的气息,像是秋天晚上,清爽夜色下荷叶的淡淡香气。 抬头,看到了一张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没有表情。 碧痕? 清冷女妖细而白的牙齿碰了下,发出脆响。 沉默了下,意识到周衍并非是虫族化妖,于是思考了下人族的语言,开口说话。 言简意赅,情绪表达,酣畅淋漓。 “做我父亲。” 周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去,他都被气笑了,道: “你放着我被黑风拿下不是更好?” 碧痕道:“他,丑。” “你,好看。” 直言道:“做我父亲!” 周衍嘴角抽了抽,碧痕是双手抱着周衍,两人身躯贴近,有些像是蜻蜓飞行的时候的姿态,女子背后透明的羽翼震动,速度极快,掠过河流。 黑风马上,差一点点得手,结果却是这样子,郁郁之气在心中堵塞,道:“你?!!织娘门下,是要和坊主为敌吗?” 碧痕道:“他会是我父亲。” 黑风道:“你!!” 碧痕看着周衍,复读道:“做我父亲。” 周衍嘴角抽了抽,看着近距离那极大的眸子。 看着那边的地面,和身下的水流,眸子看到那边水流之下一团浓郁收敛的煞气。 思考之后。 道德底线非常灵活的侠客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 “我你爹。” 暗搓搓地吐槽。 清冷俊美的女妖却听不懂,点了点头。 面无表情,然后道: “按照人族的语言。” “谢谢。” 安静了下,碧痕认真道: “你是个好人。” 太过于白纸一张,周衍都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似的,呼出一口气,道:“去岸上。” 黑风的魂魄被劈了一半,头痛欲裂,难以思考,耳边似乎总有声音在回荡着,只能够被恐惧和欲望催动,已经顾不得什么其他,道: “蛟蟒,出来!!!” 水波汹涌,但是巨蟒不现踪影。 黑风起决,操控那一枚印玺,水波涌动,那巨大的蟒蛇才伴随着吃痛的嘶吼声音,浮出水面来,鳞甲泛金,水流从鳞甲的缝隙,倾泻而出,落在水上,像是瀑布。 本来泛着暗金色的眼睛,此刻尽数猩红。 黑风耳畔似乎又有奇怪的声音响起,所以他更加癫狂: “给我吃了他!” 巨蟒朝着周衍和碧痕冲过来,水波汹涌。 (本章完) 第78章 星宿川,沈沧溟!(610) 第78章 星宿川,沈沧溟!(610) 巨蟒破开水面,朝着周衍撕咬,那巨蟒真身庞大,搅动狂风,碧痕真身是碧眼蜻蜓,被这一股狂风牵引,忽而卸力,脚尖在水面点了下,朝着远处飞去,巨蟒迅速靠近。 周衍抓起虎血药膏,塞入嘴里,大口咀嚼。 法剑·蓄势。 目光扫过河流,法眼看到了沈沧溟的煞气。 即便是他对沈沧溟极端信任,但是沈沧溟毕竟是负伤,且这一条巨蟒,显然已经超越了普通玄官能够应付的极限了,周衍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极限。 大黑奔跑上岸的时候,包袱落在了水中,沉了下去。 山纹甲的甲胄甲叶散发出淡淡的微光。 ……………… 长安城已渐渐恢复了原本祥和姿态,伴随着官府的势力恢复,仿佛当年盛唐气象,再度出现在这一座城中。 广平王元帅府中。 李知微正在思考如何完成和周衍的约定。 提前准备也已完成,少年山神的存在,已经散开来。 广平王是击败叛军的大帅,声望如日中天,又是太子,无论世家大族,还是文武百官都希望和广平王关系好,李知微是广平王之女,而且是三郎圣人曾经嘉许出生有祥瑞的郡主。 他们对广平王的子嗣好。 只是希望借此,在广平王那里留下个好印象。 大家都这样做的情况下,广平王不会记住你的名字,但是当所有人这样做的时候,某个人没有这么做,那一定会被记住。 更何况,郡主画画好看,不过是一山神画像而已。 许多大族,官员收了刻录的画像,又再刻印,分发给仆役,下人,于是百姓们也开始效仿,一时间,这山神画像就和李知微计算的那样,开始流行起来。 上行下效。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至少得有几万人家里有了这画,一开始是为了讨好太子,慢慢的,就成为了风尚,李知微让江怀音将周衍杀贼救人的故事,编成梨园曲调传播。 还取出自己的钱,推动坊市出现年画售卖。 李知微很清醒地利用了自己是广平王女儿的身份。 心里面打着算盘。 只差裴家给‘李镇岳勾连沈沧溟,勾连青冥坊主’的罪名栽得再重一些,就可以了把雾隐峰取出来,给裴家一个狠的,这样就连青冥坊主都会被扯住。 不过,沈沧溟到底是谁? 李知微越是推断,越是觉得意外,因为朔方军对沈沧溟的追杀,是认可这个男人值得复数玄官组成队伍的,要知道,一名玄官,基本等同于军中果敢都尉这个职位。 这可以说是,盟友周衍那里最简单的问题了。 正在苦恼的时候,在自家的院落里,遇到了一个小少年。 那孩子也才五岁模样,好像是迷路了,李知微认出来他,是天下兵马副元帅,郭令公的小儿子,现在也才五岁。 李知微立刻意识到,是郭子仪来拜访她的父亲,分析带着儿子,应该是寻常的事情,立刻做出判断。 是可以利用的啊。 少女眼底带着一丝丝算盘,露出一丝微笑。 这小男孩今天非要吵闹着和父亲来。 郭令公老来得子,就带着了,只是他毕竟才五六岁,顽皮地跑开来,广平王元帅府的占地大,一路上就只顾着看,结果迷路了,着急害怕的时候,听到声音。 抬起头,看到一个少女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画卷,噙着微笑,气质舒朗美丽,问他怎么了。 这一下可好,这孩子刚才还能绷住的情绪控制不住,一下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迷路了。 李知微知猜出了郭子仪现在在这里,于是心中一转,有了想法,自己想要为母亲正名,还要弄明白盟友周衍那里的情况,需要一些支持,哪怕是一点点,她也想要做到。 而且,郭子仪这样名将,一定知道沈沧溟。 李知微的脸上带着一种温暖的微笑,她像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善的大姐姐一样,安慰了年幼的孩子,然后取了点心给他吃,想了想,还给他讲述了山神周衍的小故事。 当然,名字藏匿。 不知为何,李知微觉得,让追缴周衍的郭令公家的小儿子,喜欢侠客周衍,是一个很有趣味的事情,分析没有危险,她就这样做了。 在温和的声音里,这个孩子很快不再害怕了。 慢慢开始笑起来。 吃着点心糕饼,坐在荷塘旁边的石头上,晃动着小脚,悄悄看着那边的姐姐,少女和他隔着一个石头坐着,嘴角带着微笑。 小男孩心中就对这个陌生的大姐姐充满了好感憧憬。 李知微却想到,如果是周衍在,肯定会说自己茶里茶气。 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不是好话。 大概是到了一个时辰之后,在侍女的陪伴下,郭令公匆匆来了,踱步而来的时候,李知微看到,男子看上去如同三四十,身后有透明质地的雷麒麟缓步前行。 对李知微行了一礼,一把把自己的小儿子拉过来教训。 李知微道:“元帅不必这样,孩子只是迷路了。” 被教训地哭起来的小孩子觉得姐姐就是天上的救星。 郭令公道:“郡主宽仁。” 李知微道:“郭公是来拜访父亲的吧,又有什么事情吗?” 郭子仪摇头,道:“长安平定,我只是和元帅殿下谈论追击叛军的事情而已。” 李知微手里的书卷抵着下巴,眸子微微瞪大,用自然的小女儿姿态,天真烂漫模样,好奇道:“叛军啊,我在阿耶那里看到过。” “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啊,要百人追击。” 这不是不能说的事情,郭子仪便将其中的几个有名有姓的大将都提了,李知微道:“都是些大恶贼呢,只是我记得,里面怎么还有几个品级很低的人呢?” “我记得有一个,好像叫做……” “沈沧溟?”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李知微注意到了,郭令公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那该是什么呢,是恍惚,是遗憾,是痛惜,是复杂。 “郡主的记性很好。” “星宿川的沈沧溟” 郭子仪看到郡主似乎有兴趣听,看着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头,想到郡主刚刚的照顾,就道:“他今年,得有四十二岁了。” 李知微好奇道:“他打过什么仗吗?” 郭令公言简意赅:“开元二十六年,参与夺回吐蕃控制的盐泉城之战,有板荡之功。” “天宝元年,在王忠嗣的麾下,参与青海湖大战。” 李知微笑:“那年我刚出生呢。” 郭令公道:“是这样,后来,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节度使王忠嗣被调走,奸相诬陷说王忠嗣有反叛之心。” “再然后,天宝八年,强攻石堡城。” “大唐边军,包括安仁军在内。” “死了六万。” “安仁军满编一万,基本重编。” 李知微的微笑凝固,就算是她,也能瞬间意识到,一道悬崖般的存在,出现在了那个年轻骑将面前。 但是命运似乎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郭子仪道:“同年,王忠嗣去世了。” “石堡城又丢失。” “沈沧溟求冤,被发配镇烽燧。” “之后,应是怀恨在心,竟然胆敢反叛我大唐。” 李知微道:“沈沧溟来的时候,也滥杀无辜吗?” 郭子仪道:“叛军的数量是很多很多的,郡主。” 他不能说得太明白,但是他不相信那个男人会把刀挥向百姓。郭子仪拍了拍自己的儿子,道:“郭暖,拜别郡主。” 郭暖老老实实行礼告辞,看着那位姐姐噙着微笑,像是仙女一样,一直走远了,还在回头去看。 他只见过一次李知微。 但是后来的他觉得,就是这一次的见面,让他这辈子都倒霉,因为错误的印象,让他对李家女儿都带有了一层憧憬和滤镜。 需要和李氏联姻的时候,在亲族看勇者的目光中奋勇上前了。 他娶了另一位李家的公主升平公主。 后来还有醉打金枝的故事流传下去。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只是个懵懂,不解的孩子,而郭子仪走出元帅府,想着王忠嗣的暴毙,安仁军全军只有一万人,当为了圣人一口气就攻下石堡城的时候,几乎全打光了。 对圣人来说,只是换兵的事情。 年轻的沈沧溟站在那里,握着刀,他回头。 最初的将军也好,王忠嗣也好,还有安仁军。 那些教他武功,那些和他打架。 在战场上唱歌,喝酒,看着星星说家乡的人,那些让他缝衣服,那些带着他去练刀,把他吓唬得要死,然后胜利之后,用手用力揉他的头说小子,做得不错的人。 都已经不在了。 沈沧溟啊…… 郭令公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悲悯,遗憾,恨铁不成钢,这不只是针对于沈沧溟,而是对那位不能提起的圣人,王忠嗣也好,强攻那一座石堡也罢,都是圣人一念起落而已。 “为之奈何呢?” 李知微站在门口相送,忽而好奇,问道: “他为什么会被选入青海湖大战呢?” 郭令公知道这个小女孩的不同,他沉默很久,念诵熟悉的战报,道:“开元二十六年,吐蕃四十万众入寇,至安仁军,浑崖峰骑将盛希液,率五千人击破之。” “沈沧溟也在那五千人里面。” “他是冲阵副将。” 五千,破四十万?! 李知微怔住,于是沈沧溟这个人身上的煞气,他的过去,一切似乎都通明了,郭子仪站在那里,他带着遗憾,落寞,和一种为将帅者最炽烈的心痛。 似乎在看着过去,那战场上倔强而毫无畏惧的少年。 说出了最后让李知微失神的一句话。 “那一年,他十六岁。” 【六月,吐蕃四十万攻承风堡,至河源军,西入长宁桥,至安仁军,浑崖峰骑将盛希液以众五千攻而破之。】——《旧唐书》 而在此刻,遥远的,波涛汹涌的泾河之中。 就在巨蟒即将真正威胁到周衍生死的时候。 星宿川的沈沧溟。 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79章 吾为神(710) 第79章 吾为神(710) 轰!!! 水波汹涌,周衍一脚踹在了那巨蟒的侧部。 法力消耗的情况下,这一脚的力量仍旧足够让一个膘肥体壮的山贼飞出去三五步,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失去战斗力,但是踏在这巨蟒侧部,没有丝毫效果。 甚至于周衍自己都差点打滑。 巨蟒张开巨大的嘴,两根獠牙倒勾,散发腥甜,朝着周衍狠狠的咬下去。 还是个毒蛇! 周衍出手,带着兵家烽燧的特点,势大力沉。 碧痕用尽全力,才控制住方向。 女妖用力,脸颊都憋红,才带着周衍以一个侧翼滑翔的方式避开了巨蟒的咬合。 碧痕道:“不要,乱来。” 周衍道:“我是你爹!” 碧痕沉默,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把这家伙扔掉的感觉和冲动。 这个真的适合吗?干娘? 周衍并指一点,腰间的青葫芦发出清光,再度狂吸,将空气中的毒气一股脑给吸光了,但是这巨蟒的毒素似乎超过了青葫芦的极限,青葫芦上出现了木德公说过的斑点,灵性迟滞。 高级货色。 巨蟒灵智癫狂,猛然咬合! 狂风,水流激荡。 碧痕加速带着周某人离开巨蟒的攻击范围。 巨蟒顺势扫尾。 百丈身躯,鳞甲如铁,搅动波涛。 碧痕抖手,周衍被抛飞起来,少年御风,整个人在空中滞空,碧痕速度猛然加快,袖袍,衣摆像是水流一样滑动,从巨蟒扬起的躯体下面,穿过空隙,抓住周衍。 轰!!! 巨蟒身躯狠狠地砸在水面上,砸开层层波涛。 而周衍看着这恐怖的破坏性。 意识到了一点。 带着龙血,又似乎被以邪法将人道气运打入其中的巨蟒,和掌握法力和法脉的人族来说,并不匹配,无论其气血,还是筋骨,本身的力量,都不是对等的。 这家伙往水里面一躺,和世界boss一样。 可恶,如果法力足够,能够法剑连发就好了。 不同的法脉,各有擅长,烽燧具备有极强的耐力,体魄的前提下,也导致法力量的不足,这个问题本身不那么明显,但是在烽燧双脚离地之后,就极端凸显而出。 不过,这巨蟒出身泾河水族,离开泾河水域之后,还在山川之间,苦修百年时间,如果是人族的修士,应该会变得更强了吧。 真不好说谁更占便宜。 巨蟒在水中,朝着周衍扑过来了,水流汹涌,暗流汇聚的时候,简直像是撞击的巨木,周衍目光扫过,看到了巨蟒,法剑蓄势,打算直接从巨蟒嘴巴里面钻进去。 但是在这个时候,巨蟒的动作一滞。 一股恐怖的血色煞气掀起波涛。 已经撞出水域的巨蟒咆哮,然后被煞气刺激,猛然翻身,重重坠入水中,那种仿佛最恐怖杀孽所在之人,带来的掠食者压迫,让此刻被激发了兽性之后的巨蟒直接放弃了周衍。 蛇瞳死死盯着水中。 周衍看到了那一股杀气。 沈叔没事! 方才厮杀,不过只过去了很短暂的时间。 巨蟒不再死死盯着周衍扑杀,扑咬,而是重重坠入泾河,盘踞而起,是本能的临战姿态,这一段的水位上涨,波涛翻卷,碧痕也带着周衍来到地上,手掌一松,周衍落地。 翻滚之后,横刀拦在身前。 吐息。 双脚落地的瞬间,就像是大树扎根。 地脉的波动瞬间浮现在心底,清晰无比,体力,法力,都在伴随着大地的波动,涟漪而不断攀升,右手握刀横扫而出,黑风绕开这一击。 周衍看到,溺死者化作的水鬼爬上河岸。 看到水生妖怪却不能上岸。 大黑嘶鸣着,人立而起,前面的马蹄像是重锤一样砸下去,它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些小妖怪,就和砸豆饼一样轻松,就连小慧娘,都双手握着一根木棍在敲打。 溺死鬼离开水之后,没有什么大的危害。 那些有把子力气的农夫,抡起铁锄都能干掉。 周衍持刀和黑风厮杀,刀法质朴,但是自有煞气,有几个山间精怪,朝着周衍砸出石头,周衍不得不吃了几下,黑风已经癫狂。 一人一妖在这里厮杀,而泾河水域翻腾,掀起的浪头打在河岸,拍打的石头粉碎,巨蟒似乎遭遇了极恐怖的攻击,猛然翻腾起来,巨尾抽动,重重砸在河岸。 轰!!! 石头迸裂,有几个逃避不及的妖怪直接变成肉泥。 在甘泉塬时温馨的时日,化作了凶悍的志怪传说。 即便是有法力,有小法术,但是在这种恐怖的力量差距面前,妖怪和普通的野兽没有太大区别,黑风起决,手掌心虚幻浮现出了那一枚印玺,缓缓旋转。 “蛟蟒,抛弃那个累赘!” “来助我拿下我的肉身。” 这印玺散发人道气运,这一股人道气运让周衍熟悉。 就是让他突破烽燧的那一股人道气运里,剩下的那一半,而在这印玺的操控下,泾河中传来了一阵阵痛苦的嘶鸣,那巨蟒撞出水面,鳞甲带血,目光锁定周衍。 在这印玺的操控下,还有血煞的刺激下,这巨蟒似乎恢复了一定理智,仍旧挣扎,仍旧痛苦,就在水中,并不动手。 黑风道:“动手!” 巨蟒张口,蛇信吞吐,震动空气发出声音,道: “郎君。” “跑!”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痛苦挣扎。 黑风怔住,旋即全力催动印玺: “你背叛我?!我以印玺之名,令你速速过来!” 破空声激烈。 黑风余光看到,那柄横刀被周衍直接抛飞出来,旋转着朝着他劈过来,带着一股炽烈的火光,黑风本能退避,可下一刻,周衍已飞扑过来。 烽燧的法力实在是太低了。 那一招剑术也太耗费法力了。 或许是创造这一门剑术的人性子上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法力消耗的问题,亦或者说,并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招剑法,会落在一个区区九品玄官,还是以法力微弱著称的玄官手中。 创造者,那个嗜酒的老者根本没有考虑过消耗大。 周衍只能靠着自己被沈沧溟训练出的战斗本能。 以及来自于那个时代特有的思维风格。 黑风大喜:“好,好,好,来!” 黑风魂体凝练,和周衍撞击在一起,打算直接夺舍,周衍大喊:“书生!” “得嘞,郎君!” 殷子川直接双手抓住黑风手臂。 他没什么法力,但是好歹也是个鬼。 还是之前被王春淬炼过的生魂,这一下让黑风动作顿了一瞬,而周衍反手抓住腰间的青铜佛灯,猛然一震,佛灯之中,点燃一簇金色火焰。 超度生魂,以德化火。 足以照亮生与死的边界,让人看到肉眼不可见之物的宝物。 黑风看到那少年侠客脸上露出笑意。 周衍手一抛。 如同握着匕首一样,反手握住灯把。 然后抡起手臂,恶狠狠,毫不犹豫,把那对魂魄特攻的金色佛光火焰,狠狠地,糊在了黑风的左眼上,几乎是瞬间,佛门禅唱声音大亮。 谁说,佛灯不能当近战武器的? 我说! 佛光的最佳用法。 是糊脸! 法剑莫名对那佛灯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黑风以妖孽化魂的状态,正面承受了佛门灯火的攻击,惨叫不已,魂魄削弱,可他看着近在咫尺,搏命气息勇烈的周衍,眼底闪过一丝丝狠厉之色。 拼了! 黑风嚎叫着,狠狠撞在周衍的额头。 不成功,就成仁。 他眼底炸开的,是那个九州巡游使不该有的决意,以接近七品玄官的魂魄层级,撞入周衍魂魄眉心之中,刹那间,云气层层迭迭地散开来。 黑风因为心情激荡,就好像还有身体一样,大口喘息着。 周衍梦中,玉册彰显。 第二回合。 他早就准备好了。 沈叔说过,兵家从来都要做第二个准备。 黑风不管不顾,看到了那一卷山神圣旨,一只手握住印玺留下的人道气运,这一次他不是硬碰硬了,而是借助了人道气运的加持,去抢夺圣旨。 只是山神的话,只是山神的话…… 还有可能活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黑风的神意中,那一团光却忽然散开,化作了一道优雅的赤足身影,自黑风神意里脱离出来了,赤足踏在周衍的梦中,微笑清冷却又带着诱惑。 是青冥坊主! 黑风魂魄中,那一团定住他神魂,让他受了法剑一剑而不死的,正是这一缕青冥坊主的神意。 她是真的看重山神之位,或者说,真的看重昆仑遗宝。 女子笑吟吟看着周衍。 “小郎君,又见面了。” 青冥坊主伸出手,想要触碰周衍的眉心。 与此同时,周衍的梦中忽然泛起了淡淡的血色,沈沧溟的战刀忽然出现在了周衍的手边,一股煞气,那种面对不可能的战场,大唐帝国最精锐边军的气息出现。 青冥坊主垂眸。 这一道神意的手指渗出鲜血。 “人族勇冠三军之人。” “还在护着他?” 青冥坊主没有再碰周衍,只是抓住代表山神的圣旨。 然后,她的强大神意,让她感觉到了长安城。 感觉到了繁华的人间核心腹地,感觉到了人们的交谈,在一家家一户户里面,有孩童,有老者,将那位郡主亲手画下,刻录之后的山神画像,贴在某处,然后拜了拜。 有讲究些的,还焚烧点香火。 这不是一个,两个,不是寻常的野庙,村落祭祀,只有百十个人,甚至于并不是几百,几千,而是几万的规模,是人族腹地,帝王脚下的长安城,几万人! 即便是祭祀时间短暂,即便是很宽泛的拜一拜。 但是性质也不同了。 这根本不是乡野山神—— 这是,正神! 香火猛烈涌动,然后,在意识到有大妖窥探长安的瞬间。 反噬!!! (本章完) 第80章 【泰】!(810) 第80章 【泰】!(810) 万户人家的香火气运,拧成了一团。 周衍梦境的圣旨瞬间泛起了光芒,一团一团的光涌动而出,里面有长安万户捣衣声,炊烟,孩童,老者,兵甲,逆向冲击到青冥坊主这一道身影之上。 即便是青冥坊主,硬生生吃了这人道气运反噬,也瞬间凝滞,周衍立刻意识到了机会。 他五指握着。 沈沧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留下的煞气化作了横刀,横刀入手,周衍朝着青冥坊主冲刺,背后云气凝练,仿佛化作了最初相见时候,全身山纹甲的沈沧溟。 周衍在前,沈沧溟的虚幻煞气在后。 真实,虚幻,瞬间挺身出刀。 梦中幻化出来的横刀只在瞬间直刺入了青冥坊主的腹部之中,美丽的女子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彼此的距离似乎是很亲密的,呼吸相闻。 但是周衍咬牙切齿,卯足了劲儿,只想着将手里煞气变化出来的刀往青冥坊主的肚子里更深地穿刺进去,青冥坊主似乎要从香火气运冲击下恢复。 只是一道神意。 就这么恐怖? 周衍头都麻了,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候,他秉性里面,那一股能够豁出去的狠劲涌动上来了,玉册猛地展开,与此同时,踏前半步,长刀横斩。 青冥坊主被香火控住的神意化身被切断。 化作一团气息。 然后,被玉册直接吞噬! 而且这一次,玉册哗啦翻动,一口气翻动到很前面的地方,然后开始凝聚出水墨图形,这代表着,青冥坊主的这一道神意,所蕴含的神通就要被落入周衍的玉册中。 这代表着冒险有了足够巨大的回报。 只是在这个时候,玉册上痕迹出现的速度逐渐放缓了。 ……………… 青冥坊市。 青冥坊主本来正在小睡,织娘来访,本就大妖怪之间,相见之后,先是一番云雨,待得精神慵懒之后,方才闲谈些事情。 织娘轻吻坊主脖颈。 青冥坊主忽而感觉不对,感觉到自己之前留下了的神魂印记之中,有一道竟然开始晃动起来了,微微皱眉。 织娘笑着道:“坊主,有何事情,比起你我之间好事重要?”她含情脉脉,眼底似乎有些情迷意乱,道:“下次相见,或许又要厮杀一番。” 青冥坊主眸子清冷,推开织娘,起身披衣,道: “是黑风。” 她用分神画影之术化作了的一道分魂,竟然有被人彻底化去的意思,青冥坊主忽而冷笑,道:“好手段,好手段,东晋干宝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胆敢对我的神魂动手了。” 她袖袍一扫,丝丝缕缕的涟漪散开。 感应到了那一道神魂在的方位,感觉到对方似乎打算吞噬自己神魂,甚至于还打算顺便将神魂携带的本源也吃下,青冥坊主道:“好胃口。” “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 手指修长,朝着后面拉动。 隔着不知道多么遥远的距离,开始拉动自己的神魂。 周衍则是看到,玉册上的文字开始泛起流光,甚至于浮现出的文字都开始朝着后面消散,脱离出来,化作青冥坊主自己的神意。 玉册可以汲取,封印,镇压妖怪。 但是这个过程,却被削减,放缓。 是因为青冥坊主并没有被周衍亲手斩杀。 这里的终究只是万万千念头的一缕,是一道神意,之前在周衍神魂当中的时候,可以近似于周衍斩杀了这神意分神,可当青冥坊主真身联系的时候,这种平衡就被打破。 青冥坊主未死。 周衍意识到这一点,旋即咬牙。 可是,未必不能把这一道神意吃下。 周衍单手抓住玉册,往后面一拉,汇聚梦中山神权柄,尝试促使玉册加速推演完成,但是来自于梦境之外,神意汇聚而来的青冥坊主的拉扯力也在加大。 周衍意识到,是自己的实力弱,无法发挥出玉册的真正手段,以九品玄官的身份,对上了青冥坊主这样,制定规则的大妖怪。 法力不足,无法发挥出宝物真正的手段。 就像是拔河一样。 眼睁睁看着那被玉册吞了小半的神意被拉扯回去,手掌抓住玉册,朝着自己这边拉动,另一只手则是拉住了圣旨,圣旨代表的人道气运,还有玉册本身的分量,让周衍硬生生顶住。 陷入拉锯战当中。 得要再加把劲儿! 周衍思考着如何才能够成功,神意一动,梦境翻卷,也借助那一道香火之力,借助具现而出的扳指,感应到了李知微,他感知到了那少女正在院子里发呆。 “李知微!” 周衍心中喊。 正在晒着秋日太阳,懒洋洋发呆的少女听到了周衍的声音,她本来在发呆,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本来撑着下巴的手掌一下打滑,直接戳到自己的眼角,痛得少女眼睛都红了。 “周衍?” “是我。” 李知微警惕,道:“是你?” “那你说要借给我多少钱来着?” 周衍道:“啊?” 哪怕是在和青冥坊主角力拔河,周衍都差点被这个少女古灵精怪的念头给弄得思绪断了下,回答道:“不是你要借给我钱的吗?” 于是少女眼角笑开,揉了揉自己眼眶,道:“啊,果然是你,我还担心是不是长安城里,哪个玄官来了呢?怎么了?怎么了?” 周衍想要解释,但是来不及。 青冥坊主哪怕是隔着不知道多远,还是操控自己的神意,都比周某人的力气大,他的山神身份,和李知微有强绑定关系,神魂一动,李知微的眼前就好像出现恍惚。 大概的情况以残影画面的方式告知李知微。 周衍简略了讯息,只是告诉她,有个大妖的神魂进入自己的梦境空间,现在自己正在和这个不速之客角力,缺乏支援。 李知微有过丰富的逃跑经验。 立刻知道了周衍的处境,她猛地起来,想要去帮忙,但是她是画师,神魂不强,武功更是几乎没有,来回踱步,想到了自己之前留下的,没有完成的‘后手’。 少女一咬牙,道:“周衍。” “啊?!” 周衍已经开始具现化圣旨,开始冲击青冥坊主的神意,他有决断,即便是放弃一部分,只扣留下一半的青冥坊主神意,也不会放弃。 李知微的声音响起:“等我一百个呼吸!” “哈?” 周衍死死抓住玉册,看着画面上逐渐浮现的文字,看到那文字又褪去,黯淡,他在梦中具现出了沈沧溟的刀,在这个时候,以刀,重劈,可以扣留一半神意。 周衍道:“好!” 李知微起身,快步往自己的屋子里跑去,她跑得那样快,脚步像是踩着风尖儿,转弯的时候,带倒了几个坛,坛砸在地上,碎成一团,咔嚓声响。 又险些让江怀音的琴弦断了,惊扰了崔妃怀里的狸猫。 李知微来到了自己的住处,用力把门关上,小口喘息。 周衍的情况,她完全理解了。 所以,她也明白怎么样提供给周衍更大的支持,她翻出来了那一卷最初的山神画像,青山隐隐,少年山神斩妖除魔,脸旁却是模糊的,没有点睛。 这是现在在长安城风行的山神画的初版。 李知微在画画的时候,故意用秦琼秦叔宝的神意遮掩了那少年的神意,倘若世上真有神灵仙神,那么这一幅画就代表着香火关键的节点。 李知微是皇家出身。 她知道很多东西。 知道,这个时候,就要自己亲自点睛,将这长安城里逐渐汇聚的香火之气,汇聚而来,送到周衍身上,帮助他一把,可临到这个时候,她提笔,看着少年山神的画像,却下不了笔。 手中用惯了的笔,如有千斤重! 一旦点睛失误,影响巨大。 少女端详着画像,老师的教导都在耳边,那位内教博士,也是当代画师第一人的老者,曾经评价过她,说她很聪明,但是有的时候,就是太过于聪明了。 聪明到很多画技上手就会。 所以反倒离画技的真意更远了。 什么时候,不需要考虑那些画画的技艺,而是单纯凭借心中的冲动落笔,才算是真正退去了‘匠气’,有了灵气。 往日李知微觉得,老师虽然画艺独步天下,甚至于独步古今,可说话未免太玄而又玄了。 可现在,她似乎懂得了。 提笔看着自己画出的画像,脑海中构思过好多次。 她懂得千万种笔法,却绘不出那一双眸子。 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十九,十八…… 十,九。 八……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她一下把手中用了十年的笔扔下了,看着那一幅画像,少女手指放在嘴边,贝齿狠狠咬下去,痛得她脸庞都缩了下,鲜血流出。 她用手指的鲜血为那少年点睛开眸。 就好像,在青冥坊市里面,那个少年侠客一把火焚尽了那些饿鬼一样,两点血落下,倒像是瞳底映照了两点人间不平火,这画像上,似有一点神韵散开,朝着周围逸散开来。 开目,点睛,最圆满! 神意梦境之中。 周衍感觉到了汹涌的香火之气。 手掌一抓,似乎是抓住了青冥坊主的神意空洞,猛然朝着后面一扯,一拉,满是煞气的刀落下,切断联系,而那一道青冥坊主的分神神意,直接被玉符吞没! 光华涟漪,彻底化作一副水墨画。 镇封! 玉符之上,开始泛起玉色的流光。 这一道神意被压制的同时,周衍感觉到了整个梦境空间的剧烈震动,一层一层的云气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来,就好像来自于山神的梦境权柄,难以承载被玉册汲取的这道玉符。 最终在人道气运的支撑下。 整个梦境空间才免去了坍塌的可能。 终于,那个文字浮现出来了。 曰—— 【泰】! (本章完) 第81章 太一(求首订啊910) 第81章 太一(求首订啊910) “【泰】?” 周衍抬手,将那一道玉符招过来。 和以前镇封妖孽之后,可以直接地看到妖怪的跟脚不同。 这一次的玉符之上,纯粹地毫无半点杂质,淡淡的金色流光,是那种在岁月下褪去刺目感的柔和,中央只有一个【泰】字,浑厚庄严,肃穆地像是一万个日出和日落簇拥。 没有故事,没有水墨画卷,只有一个字。 而就只是这个字,显形的时候就差点让来自于终南山这种名山大川支脉的山神梦境权柄直接坍塌,周衍手指摩挲着这一枚玉符。 ……………… 青冥坊市之中,青冥坊主面色微顿,她感觉到,万家灯火的流光,感觉到来自于人间长安城的威仪。 最后,那一道和神意的联系,竟被硬生生斩断。 她只能隐约感觉到,周衍持刀劈砍,还有那汹涌的人间气运。 “周衍……” 青冥坊主黛眉微皱,心中不愉。 但是,一道分出来的念头,她还不是那么在意,纤细手掌抬起,织娘却已经缠绕上来,嘴唇微张,轻咬着青冥坊主的手指。 坊主左手按住织娘的头,朝着一侧推开。 织娘软软倒在床榻,似是没有骨头,娇笑起来。 妍媚无双,道:“说来,听说你对昆仑遗宝,那么看重,传国玉玺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大的分量?”青冥坊主不答,只是感应的时候,忽而神色微顿。 女子的眼底带着一丝丝惊愕,还有一种浅淡的震动。 而后,这种震动的情绪就迅速扩大,变成了愤怒,轰隆隆,大地迸裂,背负着坊市的,如山峦一样巨大的青冥坊主真身显露出来,大地轰然震动。 织娘从那种妍媚姿态变化,身子一晃。 白皙修长,妍媚无骨的手臂曲折,落在地上,白皙的皮肤上生出犹如钢针一般的细毛,身子一晃,犹如山一般巨大,前面的肢体架住了青冥坊主的真身。 轰!!! 两尊庞然大物撞击,交错的声音犹如雷霆,迸射流风。 刮起的风扫过山,河。 扫过大地,掀起山石如灰尘,大树如杂草。 织娘声音变得恢弘,像是长风掠过苍穹,笑:“坊主,不喜欢人族身躯,要以妖神真身来做风月的事情,妾身倒也觉得不错。” “不过,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震怒?” 青冥坊主没有回答,她以真身来感应,感觉到了那最关键最重要的本源,不见了,当日泰山公失踪,她是最先一批抵达的,那时,她和另外五个隐藏气息的存在厮杀一番。 各自夺取了泰山公残留之躯的一部分。 这东西自是玄妙,化作了道果。 泰山公的位格奇高,敕镇六道妖魔鬼怪仙神,这种权柄太过于强横了一些,佛门,道门,世俗,妖族,仙神,都有一部分存在眼红。 她得到了这宝贝之后,参悟钻研,将其硬生生融入自身本源之中,这才窥见了前方的道路。 所以才更进一步地强化了自身具备的,公平交易,妖魔精怪的规矩这种特性;要以自身的意志升华为规则,扭曲自然的山水诸神和灵性,将扭曲妖魔化的神灵收入麾下。 形成妖魔妖庭。 是打算借助这样的方法,进一步靠拢泰山公镇压天下山水诸神的位格,在靠近泰山公的某个侧面的时候,再把她得到的宝贝吞下,借此跨越极限,真正地成就第一等仙神果位。 泰山公和作为昆仑遗宝的传国玉玺之间,也有联系。 但是,这个时候,青冥坊主却发现,自己那用尽心血手段,得到的六分之一泰山公的道果,缺了一块,就好像被人顺着刚刚的联系,硬生生在道果里面扣下来一部分。 不再圆满,不再完全。 那种心痛,那种剧烈的不甘心涌动着,正是因为之前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才得到此物,如今缺了一部分才会让她心中这么痛苦。 好像一幅画,辛辛苦苦画完,却发现被人扯走一角。 不多,但是却已经破坏了完整性。 “周衍!!” 青冥坊主真身昂首嘶鸣。 巨大的涟漪扩散,冲到天空,将云气和雾气都搅碎,大地震颤,出现地震余波,一座小山直接被震塌了,朝着下面轰隆隆地砸下来。 织娘意识到青冥坊主的愤怒。 她身子一晃。 就从三百丈高的巨大蜘蛛化作了人形,往后退去,不和青冥坊主争斗,但是心中却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青冥坊主的神意流转,想要去推占截断自己的周衍此刻在哪里,但是有那数万人汇聚的香火气息,化作了长河,阻拦了青冥坊主的推占。 这是长安城中新生的正神,想要找到,需要先突破长安。 她注视着长安城,那代表着人间秩序和人道气运的核心点,即便是修为极强的大妖,也不敢真的触及。 人道气运像是一条河流。 不会立刻反噬,但是反击却也绝对不会缺席。 那半人半妖的节度使,称自己做大唐圣人的干儿子,却掀起乱事;所以他也被他的亲儿子反了,一匕首捅死了;泾河一系控制水系,也被找上门去。 从当年的秦都咸阳,汉都长安,大唐西京。 岁月几次变化,这一座城池始终都在。 青冥坊主化作女子模样,手掌攥紧,冷声道: “周衍……” “拿我的东西,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心中的不甘极浓郁。 一开始伸出手指就可以碾死,就连现在,也是伸出手指就可以碾死的蝼蚁,却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成长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 仍旧弱小,但是狡猾。 就像是一个蝼蚁,狠狠地咬下自己的一块肉。 道果的大部分都在自己手中,周衍得到的,不过只是和自己在同样的权柄道路上争夺的资格,其所拥有的,不过只是自己手中道果百分之一的部分。 自己已经组建了坊市,留下了规则和传说。 在【妖神仙庭】的道路上超过他太多。 自己断不可能输给他。 但是,那种独属于自己的道路,却被占据,横叉一脚的不痛快,却仍旧让青冥坊主感觉到了愤怒。 梦境之中。 周衍手指夹着【泰】字玉符,若有所思,他和甘泉塬土地木德公闲谈的时候,有听老土地说昆仑遗宝和如今的天下局势,一品泰山公崩落,妖孽才横生。 现在,这一道从青冥坊主神意中镇下的,是一道【泰】字。 周衍好像猜测到什么。 难道说,是青冥坊主摸尸,一百个碎片可以凑齐泰山府君权柄,然后刚刚那一下,自己顺手拿了一枚对面辛辛苦苦凑好的角色碎片,还藏起来了? 周衍感应到这一枚【泰】字玉符,上面的流光散开来了,周衍手指夹着,泰字玉符自然流转,放大,融入心神之中,这一次,没有什么故事,没有什么往日。 玉册之上,流光大亮。 周衍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在拉高,仿佛高到云端。 风从他的手指拂过,就掠过了广阔的大地和麦田里,云霞在他的鬓角装点,大日只是他的发簪,双目垂落下来,看着人间繁华,看着生灵生灭。 呼吸则是春夏,叹气是萧瑟的北风。 无数山神和水神念诵他的名号。 “泰山公,泰山公。” 那种浩渺的感觉下,似乎连人性都要消散了,忽而,天地倒悬,周衍感觉到的那一小段记忆溃散开来了,有一个个存在撕扯他的身躯,伴随着像是天和地的迸裂一样的声音。 玉符中最后的画面,是六道身影夺取他倒下后留下的东西。 他们都用不同的神通遮掩了自己的跟脚和形貌。 有的清气流转,有的佛光禅唱,有铁血的煞气,也有煌煌人道气运,有妖,也有一个看不出特点来,周衍在这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这六个存在彼此扫视。 彼此出手一次。 虚幻的记忆溃散。 只是出手的余波,就让周衍感觉到双目刺痛,在这瞬间,周衍借助这玉符上的泰山之力,感觉到了青冥坊主极致的杀意,感觉到了其他几个得到了泰山公力量的存在彼此的敌意。 这宝物只有一个。 各自得到其中一部分的每一个存在,都渴望圆满。 周衍感觉到青冥坊主和自己拥有的是相同的一部分。 自己扣下了青冥坊主手中那道果的一部分,后者不得圆满;而周衍本来只有一小部分,却可以靠着玉册的存在,勉强运转。 此即泰山府君镇天地人神妖鬼六界之权柄的一部分。 唯有一个神通。 【敕封】! 可组建千山万水之神庭,是称君的资格。 也是青冥坊主正在行走的道路。 赵蛮,赌坊,山君,灶神,这些都是青冥坊主暗子的一部分,只是被周衍从中间截断了。 玉册猛烈翻卷,直接到了最前面,第一页上。 泰字复现其中,后面还有五个空白之位,对应其余被掠夺的五部分道果。 因为空缺其他五个文字,上面无法浮现出文字,但是周衍借助玉符,窥见了泰山公,亦或者说窥见了泰山的一部分记忆,所以,他知道这些东西组合起来该怎么称呼。 那绝非是泰山公。 或者说,那是泰山公行走的道路。 被分开成六部分的道果组合而为一,该有新的尊号。 周衍手掌伸出,那一缕不强,却足够代表着资格的神韵被他抓握在手中,他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漩涡,也是在这天地间,第一次念诵出了这个完整的名号。 其曰—— “【泰一·钧天守岁】!” 在周衍在山神权柄之中,念诵出这个尊号的时候。 遥远的中原之地。 沉寂许久的泰山忽而变化。 (本章完) 第82章 踏蛟渡河(1010) 第82章 踏蛟渡河(1010) 泰山本来是中原顶尖的福地所在。 镇压幽冥,又勾连地脉和人道气运。 以前泰山公还在的时候,这里处处宁静,没有任何邪祟,妖魔敢于靠近,可是泰山公忽然不见,人间又出现了乱事,妖邪横生,人心变化。 慢慢的就有些胆大的妖怪靠近过来,山下土地公眼见着这些妖邪横生,却不擅厮杀,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这泰山周围,渐渐荒僻。 才两年时间里,这些妖怪,精怪对于泰山的敬重就开始崩塌。 泰山的位格在于镇压,又和人道气运勾连。 当人间太平盛世不在,曾经封禅的君王忽然变得昏庸,人间战乱四起,死伤者逗留于人间,不能归于幽冥,妖邪四起的时候,泰山本身代表的意义,就已经受到了冲击。 土地公甚至于觉得,这样荒唐的事情,其实是为了对泰山公进行冲击,他一步步走到泰山最高处,到了泰山公的洞府之中,见到里面一座石碑,上面泰山公的痕迹已经黯淡。 旁边放着一卷书卷,在虚空中悬浮。 有幽冷幽冥的神意散发。 土地公仍旧还在擦拭着这石碑,道:“泰山公,您何日归来啊?群山诸水之神都各自为战,幽魂在人间游荡,泰山威严旁落……” 土地擦拭石碑的时候,本来黯淡的石碑,忽然泛起流光。 嗡——! 泰山地脉,再度搏动一次。 方圆百里,那些靠拢过来的邪魔妖精,只感觉到了头皮发麻,下一刻,都尽数跪在地上,土地公怔住,他一下窜出去,爬到高处,大口喘息,伸出手拨开了泰山上的松树。 然后,他看到了天穹云海翻卷起来。 金色的流光逸散,晕染着泰山山顶上恢弘从容,而在土地公离开之后,泰山地脉核心处的石碑上,缓缓出现了新的文字,汇聚整合。 【君】。 念诵钧天守岁之名者出世。 只是单个文字出现,又像是流淌的黄金一样,缓缓消散了,无论法力也好,道行也罢,哪怕是泰山公所留下的权柄都只是得到了一缕。 只占据了那开口第一声的便宜。 言出法随。 语言本就是最初的法门。 君字消散开来,只剩下了一丝丝细微的金色痕迹,终究没有彻底湮灭。 虽如飞鸿踏雪泥,但是终究,我已来过。 一切皆是后来者。 而在梦境空间中,周衍感应着这玉符的特性,没有任何的法力提升,也没有力量的增幅,唯有一个能力,便是给予敕封,可敕封不敕封,也不是他自己说了就算的。 如果说简简单单的话,青冥坊主也不必要以各种手段寻找符合要求,自有秉性和道心的妖魔,或者以言语,诱惑,引导不同的妖怪堕入邪魔之道,再行掌控。 需要对方从心底的认可,需要和大地山川的感应。 煌煌大道,具备有这种统帅山川水系的神性的资质,已经是极难了,靠着强力要让万山服从,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周衍神意一动,这玉符飞入玉册之中。 对他来说,能坏青冥坊主的事情,在对方要做的事上打一巴掌,这一张玉符,就已经有很高的价值了,周衍的目光垂落,看向这梦境空间之中,还有这残留的渣滓。 就像是那边残留的一团黑色雾气,还在挣扎着,呢喃着: “坊主,坊主……” 是黑风残留的魂魄。 刚刚周衍几乎和青冥坊主拼了,没有闲心思去管这家伙。 在青冥坊主被周衍镇压之后,黑风竟然就靠着那个残留的印玺,挣扎着汇聚起来了,目光凶狠暴戾,几乎只剩下了恐惧和执念。 在这个过程中,黑风逸散出的部分,则是被玉册吸收了,化作了另一页玉符。 黑风执念锁定了周衍,张口发出的声音已经是浑浊,狰狞的了—— 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 “我要活!” 他扑杀周衍,周衍感应到了玉册中新封印的另一张,在这梦中,并指起决,淡淡的法力流光逸散而出,黑风嘶吼的攻击被周衍躲避过去。 他身躯一晃,继续扑杀,双目猩红。 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已经付出这么多的辛苦。 已是卑躬屈膝。 已是磕头如虫。 要活下去,要不计代价地活下去,变强。 他双手化爪,爪子的钩指锋利,带着腥臭,带着执着,但是下一刻,一柄刀,就这样从他的背后穿过,穿透了黑风胸口,让他身躯凝滞。 自由的风吹拂来,黑风不甘心,道:“谁……” 他的背后,是个人立而起的苍狼精,穿不合身的粗布大褂,消瘦,耳朵机警地立着,身上衣裳像是百家百户不要了的破布,一双目光,敏锐。 手中握着一把刀,穿过了黑风自己的后心。 “清泉山下苍狼游侠。” “黑,风!” 九州巡游使黑风凝滞,认出了那是记忆中意气风发的自己,是自己被劈斩下来的半身魂魄,张了张口,一时间心中剧痛。 只是不知道,那是魂魄被刀锋刺穿的剧痛,还是年少时佩刀的锋芒。 搅动的风撕裂,黑风的魂魄被毫不犹豫地撕裂开来。 周衍玉册之中,属于黑风的那一页上,彻底完成了,那是一副写意的水墨画卷,机警的苍狼,腰间破布刀,肩膀扛着包袱,在月色下大步走着,目光清朗,似乎在大笑着说什么。 周衍在刚刚,唤醒了玉册玉符上的那一页里,留存的黑风神意,因为其中蕴含了黑风的一半魂魄,在梦中竟化作了另一个‘黑风’。 或许应该称呼为,黑风魂魄的半身,是他尚且没有被舍弃,却永不可能归来的曾经,那机警的狼妖收回了刀,看着散去的魂魄,道: “还以为是什么妖怪,没想到,是我自己的啊!” 他挠了挠头,爽朗笑着道: “看来,我以后,也成了个妖孽啊。” “嘿嘿,幸亏被郎君你阻止了啊。” 在亲自斩杀另一半的灵性之后,这个苍狼游侠剩下的灵性也无力支撑,逐步开始散去,只是这里毕竟是梦境空间,这个散去的过程被大幅度延迟了。 周衍看着这一团灵性,道:“若是你愿意留下,在这梦境里面,或许可以保留一定的神意,可以活下来。” 这苍狼妖盘膝而坐,挠了挠头,耳朵晃了晃,爽朗道: “活下来吗?” “哈哈哈,这可太好了,还能够喝酒,吃肉,不过,还是让我的好友活下来吧!” 他也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道: “那个我,对我的好友动了狠手,不赶快把邪法解决的话,我的好友会直接变成没有理性的疯子,还请郎君帮我一次。” “我还想要和我的朋友,再见一面。” “还想要再救他!” 明明看上去还是黑风,但是这个消瘦的苍狼却有一股豪气,周衍道:“好。” 现实中的周衍睁开眼睛。 看到了沈沧溟,碧痕则是已消失不见了,殷子川迅速地说了情况,是打算直接带着周衍飞走的时候,被沈沧溟逼退开来了。 周衍看到了泾河水系之中,躺在那里的巨蟒。 已是昏厥过去,鳞甲之中,多有破碎,鲜血洒落在水中,周衍并指一招,黑风的残魂神意汇聚,出现在他旁边,殷子川打了个激灵,双手握拳,警惕姿态。 那苍狼却是道:“郎君,我去了。” 周衍点头。 苍狼大笑,化作一道黑风朝那巨蟒飞去。 ……………… 巨蟒迷迷糊糊,他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家被摧毁了,他从家中流浪出来,黯然神伤,只潜藏于水波之中,躲进泥土里面,吃些鱼虾,不敢出来,只是后来,有一天夜间出来吞吐月华的时候,看到有妖精对月饮酒。 那妖邀他共饮,邀他游览山川。 豪情勃发。 后来…… “哟,老泥鳅,醒了?” 巨蟒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梦境之中,看到消瘦的苍狼游侠,盘膝看着自己,手中握着酒壶,天上明月清朗,就像是初遇的时候。 巨蟒下意识道:“你回来了?!” 苍狼游侠看着他,大笑:“是啊,回来了。” 巨蟒道:“为什么这么慢?你为什么,变得如此虚弱?” 苍狼笑着举起酒杯,道: “我刚刚,斩杀了我此生需要讨伐的。” “最后一头妖孽。” “那你可以留下来了吗?” “不行,我还是要上路的。” “所以,来看看你啊……” “很久没有和你喝酒了,吾友。” 那苍狼游侠笑着和巨蟒饮酒,然后缓缓消散开来。 巨蟒从浑浊的梦中醒过来了,祂眼角带着泪,看着眼前的少年侠客,周衍手中是破碎的印玺,泾河的水变得安定下来了,阳光下泛起细碎如同黄金的涟漪。 那一条百丈巨蟒平静在水中,额头的蛇皮破裂。 两根蛟龙的角生长出来。 巨蟒的声音沙哑: “郎君,吾的故友呢?” 周衍回答:“他斩杀了此生最后一头要讨伐的妖魔。” “继续,踏上前路了。” 玉册之上,那一页里,消失了全部的神意。 最后在阳光下和故人饮酒之后,苍狼游侠因为亲自斩灭自己的一半魂魄而烟消云散。 亦是斩妖,除魔。 ……………… 泾河附近,人族聚集之地,常有一落拓豪客独饮。 自称苍九,嗜饮烈酒,恣意妄为,却和寻常百姓打成一片。 方圆百里之地,若有豪强欺压弱小、贪官草菅人命,若有妖邪虐杀生灵,当夜必遭惩戒:豪强珍宝不翼而飞,赃款散于贫户门前;贪官床头多一狰狞狼爪印,吓得告病辞官。 恣意骄纵的妖邪亡命。 官府悬赏捉拿盗贼,苍九大笑揭榜,于闹市现出半妖本相,黑风席卷,爪撕榜文,放声大笑:“某家行事,随心所欲,尔等狗官,人皮妖魔,也配拿我?” “既是山野之辈,那自是——” “有情有义,无法无天!” 言毕化作黑风遁去,唯留狂笑。 【玉册·妖——黑风】。 巨蟒化蛟,看着天空和宁静下来的泾河,许久许久后,主动道: “郎君,你们要渡河吗?” 周衍点了点头,蛟蟒,亦或者说,这一头初生的蛟龙垂首:“是我撞碎了郎君的船只,就由我来送郎君吧。” 巨大的蛟蟒低头。 周衍洒脱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迈步。 轻轻踩在了蛟蟒的头顶。 【泰】字玉符,在这个瞬间,微微亮起。 (本章完) 十章已更,求首订,求月票啊 十章已更,求首订,求月票啊~ 彻底燃尽了。 十章已更,三万字。 求月票,求首订啊~ (本章完) 第83章 敕封赐名 第83章 敕封赐名 泰字玉符上面,流光温暖平和,周衍感觉到了敕封的可能,而具备有承载这种敕封的,正是脚下这一条,已经逐步开始蜕变,化蛟的巨蟒。 这巨蟒本身就有百丈之躯,换算成周衍熟悉的尺度。 三百米长,绝对的巨兽。 龙血后裔,泾河水族。 血统相当纯正,长得也庞大无比。 殷子川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呢喃道:“噫!能够乘龙骑蛟,能够有这种经历,小生就是死了也值了啊!” 慧娘用小木棍敲打殷子川的膝盖。 殷子川道:“啊,是,是,小生差点忘记了。” “我已经死了。” 他挠了挠头,道:“那就换一句,换一句,真希望莲娘也能亲眼看到这一幕啊!” 碎嘴书生脸上带着一丝柔和下来的笑意:“她身子一直不好,我娶她是为了用大婚给她冲喜来着的,好像是好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又病了。” “我还能到处跑。” “她就只能在家里等着,很多东西都没看过。” “郎君,你等等,我画一幅画!” 殷子川大喊,他从包袱里面掏了掏,没有纸,就用包大黑豆饼的黑布来画,大黑不爽地嘶鸣着,但是它虽然力大无比,一马蹄踹死一头狼,可是殷子川是鬼。 大黑可以一蹄子踹死那种类型的异兽,可面对鬼物幽魂,实在是没法子,沈沧溟将手中的刀收回,看着昏厥过去的船夫,言简意赅道:“先救人。” 沈沧溟看泾河中,四下奔跑逃窜的精怪,道: “山野群妖,无利不聚。” “你问,黑风可曾给出什么允诺或者好处?” 蛟蟒开口,道:“是有。” 他知道了沈沧溟的意思,道:“那些宝物,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看到了也只能够让我想到故友扭曲之后的样子,不如送给郎君。” “就当做是故友多谢郎君你能让他在最后,清醒过来。” 周衍站在蛟蟒头顶。 蛟蟒转身,巨大的身躯排开水流,朝着前方流动,道:“郎君,小心。”忽而往下面一冲,周衍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周围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薄膜。 周衍微微呼吸,没有任何不通畅的地方。 伸出手轻轻戳着气泡薄膜,感觉到法术蕴含的能力。 蛟蟒道:“避水诀,是泾河水族都会的手段。” 他带着周衍前行,周衍看着水中的风景,虽然下面逐渐昏暗,但是在成为玄官之后,他的眼睛又有了蜕变和不同,在水下也看得清楚,水下的风景当然很别致,和陆地上不同。 蛟蟒带着周衍去了本来潜修的洞穴,他用法力搅动,两个透明的泡泡漂浮出来,取出两个东西,里面一个是一枚朱红色的果子,一个是酒壶。 蛟蟒注视着这两个东西,最后低声叹息,道:“郎君,这是吾友最后留下的东西,百年朱果,可让修行者法力大增,而这一壶酒,算是佳酿,滋味醇厚,也有恢复法力的效果。” “故人已去,这两件东西,留在我这里,只是让我睹物思人,还是赠给郎君吧。” 周衍接受了这两件宝物,蛟蟒带着周衍外出,注意到周衍之前捡拾起来的,自己的两枚鳞甲。 于是张口,一团灵气落在那两枚鳞片上。 “郎君不擅长水战,我将【避水术】刻录于鳞甲上,若是遇到水战,郎君只需要以法力灌注在鳞甲上,将鳞甲抛出,就可以化作刚刚那气团,诸水可避。” 蛟蟒破水而出,在众人面前低头道: “诸位恩公,请。” 沈沧溟看着这巨蟒,还有巨蟒头顶的周衍,眼底闪过一丝涟漪,两个月前,只有一股狠劲,只能够和最弱小的饿鬼拼命的少年,此刻却已驾驭巨蟒。 他有复杂,有慨叹,还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正面的情绪。 涌动着的,像是看到一棵树苗茁壮成长的,淡淡的欣慰,和不愿意用言语表达出的,欣喜。 巨蟒低头,大黑竟然不害怕,踩上去。 沈沧溟,慧娘几个都坐上去,巨蟒道:“郎君要去何处?” 周衍道:“武功镇。” 巨蟒道:“是武功镇的滩会吗?好,这一路,就让吾来相送罢。”他身躯晃动,直接顺河而下,周衍迎着风,呼吸舒畅,都忘记了泰字符。 他按着蛟蟒的头角,好奇道:“你要化蛟了吗?” 蛟蟒道:“是。” 他低声道:“吾友那时候,虽然是要操控我来对郎君动手,但是,即便是那个时候的他,也仍旧将这印玺里面的全部人道气运,灌输给了我。” “可笑,可笑,我沦落到了这里,是因为人间气运。” “最后走到化蛟的一步,也是因为人道气运。” 蛟蟒的大部分身躯都在下面,唯头在水外,嗓音低沉,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道:“如果从这里来看的话,郎君,敢问,这世上真的有因果吗?” 周衍看着天空,迎风吹来的风自在。 长安城的香火气息,一定程度上隔绝了青冥坊主的窥视,此刻有了玄官之力,击溃了追击的妖怪,他有了稍稍喘息的空隙,看着天空和云霞,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的家乡。 周衍道:“我不知道。” 他回答道:“我曾经听过很多谈论这些的观点,有的说,因果由我定,也有的人说,一因一果都有定数;但是仔细想想,因果是自己用来解释世界的一种方式。” “归根结底,蛟蟒。” 周衍迎着风,低下头,笑着问: “你自己,想做什么?” 这一句话像是一根刺,温柔地刺在巨蟒的心口。 蛟蟒安静下来,他一直一直都听着旁人的建议去做做事情,在泾河的时候,有那些早就化作蛟龙的前辈,有天生龙种的同辈告诉他修行;离开泾河之后,寻仙问道,则是要潜修。 他当然知道,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 回答一个问题,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在这里的时候,这是叩问本心的问询,所以蛟蟒也用本心来回答,道:“不知道。” “那么,郎君想要做什么?” 周衍道:“我之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当然是复仇。”少年盘膝坐在那里,手指敲击膝盖,青冥坊主,即便是他现在还弱小,但是很多时候世人遗忘了一件事情。 复仇之火和弱小强大,并无关系。 这不是强者专属的权利。 强者有凌虐的力量,但是拔刃,对更强者挥刃则是弱小者的火焰。 并不只是青冥坊主要杀他,而是他要诛杀青冥坊主。 百世之仇,犹可报也。 “而在复仇之后,我想着,大概就是想要找到回家的道路吧。” “在这途中,我会走过这天下,走过山山水水,看到不同的风光,见到不同之人,不同之妖,见千万种心,如果遇到不平的事就拔刀。” “我来此世一遭!” “岂能就这么碌碌空为?” 眼前视线开阔,周衍心胸张开,展开手臂,道:“定要攀上最高之峰,看尽四海五湖山川,用这双脚,走遍这世上,若这世上,真的有仙神!” 他想到了那六道身影,想到了泰山公。 少年道:“就让我问问,我来此,何为!” “若是这世上真的有仙人。” “为什么,我不能是?” 巨蟒道:“郎君的家,在何处?” 周衍道:“我也不知道……” 自己是从泰山上翻下来的,现在又有了【泰】字玉符,那么,总之,先将泰山,当做第一个目的地吧!他乐观得很,看蛟蟒,笑着道:“我听说过一个说法。” “一个人,是过去他经历过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汇聚起来的;这些形成了这个人的性格,而性格又进一步决定了他的选择,一个个的选择联系起来,就是命运。” “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因果吧。” 蛟蟒呢喃,忽而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不能继续这样困顿住了,他真心实意道:“当真想要随郎君你一起走过这天下万水,那时候,我或许就能知道,我自己真正想要的事了吧。” 周衍道:“你可以离开这一方水域?” 蛟蟒道:“我还没有化蛟,无法远去,但是至少可以陪着郎君在这附近一走,况且,这一方水域又怎么了?” 周衍愣住,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鱼在水中,不知有水!” “这一部分的水域和你的感应,你已经习惯了吗?” 蛟蟒道:“郎君是说什么?” 周衍的法眼里带着金色的细碎涟漪,道:“只有一缕人道气运,怎么可能让你从蟒化蛟龙?你本身就几乎等于这一条水系的水神,只是没有回头看罢了。” 这一下,点破迷障。 巨蟒怔住。 少年就在这巨蟒头顶一扫袖,可是衣服都已经有碎裂的痕迹,但是他也不在乎,笑着道:“道友,道友,山川水神,我要如何称呼你呢?” 蛟蟒回忆这一段经历,他忽而恍惚,忽有感觉。 若生灵蜕变,皆要有劫,也有一缕缘法。 或许自己的故友,便是缘,这少年就是缘。 是泾河水族,是山川精怪,是发狂蛟蟒。 何日是你? 蛟蟒有大哭的冲动,巨蟒眼角垂下眼泪了,长叹哽咽,流风散尽,道:“往日的事情,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如今故友散尽,我也不再是过去之我。” “郎君点化于我,承蒙不弃,就请郎君,为我赐名吧。” 【泰】字玉符自动出现在手指中。 周衍看着巨蟒,问道: “沈叔告诉过我,名字是最初的咒。” “你让我取名,可能真的会有那因果的哦。” 巨蟒道:“过去之我,和故友同死;如今之我,因郎君而新生,若有因果,就让我背负吧。” 这是青冥坊主渴求而不可得的。 周衍道:“……好。” 他手中玉符亮起,散开,手掌按在巨蟒的头顶。 鳞甲上泛起淡金色的涟漪,周衍的衣摆翻腾,眼底散发出淡淡的光华,念诵道: “波涛汹涌,龙种真身。” “过去种种,譬如过去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今日之后,就唤你名——” “敖玄涛。” 巨蟒昂首,嘶鸣声音汇聚,在山川之间汇聚,重迭,最后和这一段泾河流域轰鸣的水声,和风穿过崖洞的嗡鸣,汇聚在一起。 便是龙吟。 玉册之中,多出新的一页。 (本章完) 第84章 得宝得法得造化(求月票) 第84章 得宝得法得造化(求月票) 泰字玉符,多出敕令水神之位,代表着的,正是这一段泾河流域的掌控者,新生的蛟蟒敖玄涛,周衍能感觉到,老者和自己之间缔结了玄妙的因果。 而原本的,仅只有一个文字的泰字玉符,开始变化。 玉符之上。 多出了丝丝缕缕的,苍蓝色的纹路,犹如大地之上奔腾的河流,与此同时,泰字玉符带来了,一种崭新的感觉。 不再是具备有敕令和统帅诸神的资格。 不再是空壳。 丝丝缕缕的气息汇聚,驾驭【泰】字玉符,可调动蛟蟒之力,犹如蛟蟒水神护卫在身,可调动法力,驾驭水流和波涛,自此,泾河的万水细流当为你的护卫,水中生灵是你的耳目。 可以汇聚水流,以潮浪汹涌之势轰击敌人。 也可以将水流化作漩涡,拉扯对手,扯入深水之中,挤压出胸中的空气,生生溺死。 这是自然的权柄,和玄官凝聚力量于自身,并不相同。 周衍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泰字玉符敕封了敖玄涛之后,就连周衍自己,都能用出敖玄涛的手段。 只要法力足够,就可以搅动波涛,他明白了为什么青冥坊主会选择引导那些看重的妖怪,甚至于赐予宝物,帮助他们成长。 给出的东西,都会有收回来的时候。 敕封的法,也会归于源头。 敕镇万方,山水诸神。 周衍坐在这蛟蟒的头顶,手指夹着玉符。 感应其中的变化,对于【泰】字玉符的感受更加明晰。 “敕令诸神,犹忠臣悍将,环绕于周身,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这才是这一条道路的真相,所以,青冥坊主才会不惜扭曲其他的神性和灵性,也要走这一条路。” “那么,泰山公原本的麾下哪里去了?” “还是说,有存在对泰山公出手,就是因为泰山公的权柄太强大,太威严,对他们的压制力也太强了的原因吗?” 【泰】字玉符,权柄水神。 当周衍脚踏在水中的时候,烽燧这一脉的能力,脚踏大地,法力恢复,将会进一步蔓延开来,现在只要是驾驭此符,脚踏汹涌的河流,法力恢复速度也会提高。 周衍握了握拳,感觉到【泰】字玉符带来的蜕变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有些压力,以他现在的道行,【泰】字玉符,最多再负荷一尊神位,就难以维系了,毕竟他的真身就只是个九品玄官。 就算是有奇遇,可是无论是法力也好,道行也罢。 都还很弱。 周衍感觉到变得沉重了的泰字玉符,感觉到其神通的消耗,少年的脸庞有种扭曲的感觉,很牛逼,很厉害,堪称山水玄通的妙法。 但是,稍微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 这神通,是基于龙族类的水神创造的。 众所周知,龙族,出生的血肉和体魄就凌驾于生灵的顶点,单纯呼吸都会增加法力,只要能吃就能够生长,动辄百米的身躯和体魄,凝练出的法力自然会更多。 太妙了,又是能把我抽干的法术。 而当周衍发现,哪怕是泾河水系龙族的神通,消耗竟然比不上那一道法剑的第一招,周衍就大概明白,那个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酒蒙子老哥哥,是个什么性格了,呢喃道: “他创造剑法的时候,不是喝大了之后。” “什么都不管,把所有法力都填进去了吧?” “…………不,他一定全填进去了,怕不是还透支了。” 周衍想到了那个老哥哥,摘下腰间的酒壶。 这是刚刚从蛟蟒山洞里带回来的,是黑风准备的美酒。 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交给那个老哥哥。 敖玄涛带着他们,顺着水路,就这么急速前往武功镇,周衍看风景看得有些腻了,就在怀里取出几件东西把玩,整理。 伸出手,手掌上,那一枚破碎的印玺微微泛光。 永明镇灵都督印。 里面的人道气运,一半在周衍晋升烽燧的时候,被周衍给吞噬,另一部分则是在黑风操控蛟蟒的时候耗尽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可即便是空壳,也具备有储存气运的能力。 本身材料也颇为出色。 无论是重新灌注人道气运,还是熔铸成原材料都是好的选择,就是这东西多少犯忌讳,想要卖掉换钱的话,就大概不可能了。 大概率没有谁会赌上九族的名义,去收伪帝的印。 尤其灵性,损耗严重,周衍有些遗憾,把这件宝贝收了。 另一个则是一团白色蛛丝,这东西带着一团灵光,也是黑风死去的时候给他的,在黑风真灵唤醒蛟蟒的时候,告诉了他怎么用。 织娘亲自织造的宝物,内含一十三重变化。 披在身上,掐动法决,就有变化之能。 老少男女都有。 周衍试了试,即便是烽燧这种少的可怜的法力,都可以运用这件灵物,只是,现在的周衍已经不再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那种单纯的样子。 他怀疑这东西会不会有织娘的定位什么的。 否则的话,那个织娘麾下祝子澄会轻易送给黑风? 还有碧痕能在黑风攻击他的时候出现。 这玩意儿九成八有问题。 周衍问了沈沧溟,沈沧溟把自己的刀压在这一个东西上,道:“血气,煞气,香火,都可以隔绝推占。” 周衍决定,不行去武功镇滩会上面卖掉好了。 换一把好刀,再换个新的坐骑。 沈沧溟给他带来的那把刀,应该是附近城镇里的,亦或者是某个山贼的腰刀,质量不错,保养的用心,但是刚刚周衍提着这刀和妖怪打了一场狠的,刀身又有折损。 尤其是戳刺蚌精丹夫人的软肉时候。 那时候周衍了爆发烽燧的力量,成功斩杀,现在再看,刀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应该是周衍自己斩妖的时候,这把刀承受不住蚌精和周衍的力量对撞,从中间扭曲了。 驴子也没了,刀子又有点坏了。 衣服又破了点地方,用雾隐峰虎精的血混合药草做的,能够一定程度恢复法力的药膏也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用佛光糊脸,让佛灯里那淡金色的灯油损耗了一部分。 战斗时候,周衍毫不犹豫。 各种手段齐出,靠着这种战斗本能,以及各种灵物,就算是九品玄官,也在瞬间爆发出来了八品玄官都觉得棘手的压制力。 虽然之后缺蓝缺得直接又落回原型。 还有道具的损耗和代价,这些先别问。 那时候的压制力和爆发力是足够的。 周衍意识到了一点。 侠客这个职业,耗钱好像有点快啊? “难道说,侠客是个很容易变成穷鬼的职业?” 打着打着衣服烂了,兵器坏掉,坐骑都被妖怪吃了,如果不是殷子川那碎嘴书生成功把蚌精的珍珠掏出来了,周衍都觉得亏麻了。 那珍珠也是个灵物,只是还没有被加工过。 有点类似于刚刚从黑风手里得到了的青木葫芦,木葫芦没有经过木德公的淬炼,还有几百年人间红尘气的灌注,就没法变成现在这个宝贝。 那油灯若是没有超度生魂,也无法化作现在这个模样。 这珍珠,是蚌精一身妖力八成的汇聚。 若是有机缘,得到淬炼,灌注,也有可能化作一个宝贝;就算是没有这个机缘,磨碎了成粉末,可以人为制造大范围瘴气;除此之外…… 周衍看着那个,大概有他拳头那么大的珍珠。 这玩意儿,怎么也挺值钱的吧? 经此一战,得了大的裨益,解决了妖族追兵的问题,不过,刀子又得换,坐骑也没了,衣服也破了,周衍实在是慨叹。 收拾整理了收获,好歹不亏,周衍看着波涛汹涌发呆。 可就在这个时候,周衍忽而感觉到,眼前微。 青冥坊市—— 将织娘打发回去之后,青冥坊主心中不愉,但是想着周衍只是得到了道果的一缕,终也没有大的用处,那只是代表着,手持那一缕道果的周衍,也有走上和自己相同道路的资格。 可有资格,和走到最后并不相同。 只是当她再度感受自己的道果的时候,却忽而微微怔住了,她感觉到,属于自己的道果有一部分开始消散。 这代表着,周衍在这道路上已经有所收获。 所以挤占了青冥坊主的部分。 大道唯一,同一个权柄,一个人占据多了,一方就会占据少了,青冥坊主瞳孔收缩,不敢相信,只是短短时间,那个才咬自己一大口的蝼蚁,就庞大了一分,占据了更多的道果。 如果刚刚还是蝼蚁,现在至少是蚂蚱。 青冥坊主眼底闪过决意,握住了道果,决定全力追踪周衍的气息,而与此同时,其余几个得到了泰山公道果一部分的存在,也感觉到了,有第七个存在,走到这道路上。 甚至于,在这道路上,迈出了很大的一步。 所以,他们的神意,借助自己手中的那部分道果,反向追踪寻找周衍,想要借助对方踏上道路的契机,定位其所在。 周衍的心神回到了梦境空间,从亮起的泰字玉符,明白了一切,嘴角抽了抽,呢喃道:“还有全图视野?” 一道道神意出现在他的梦境空间。 周衍觉得,自己得要修一下门户。 现在得要先处理眼前。 然后,这些不知道是什么手段,或者推占,或者卜算,或者感应,想要得到他跟脚和来历的神意涌过来的时候,周衍看到了那一卷圣旨。 脑子闪过念头,周衍迈步,抓住圣旨,猛然展开。 圣旨上的云纹流淌。 周衍几乎是可以感应到那些神意的声音:“你是谁?” “是……谁?” “何人?” 周衍面不改色,把那一道,代表着大唐顶峰阶段的圣人印对准了这些窥探跟脚的神意。 然后。 毫不犹豫,糊了上去! (本章完) 第85章 承天受命! 第85章 承天受命! 那些靠着泰山公道果,尝试感应周衍这个第七个踏上这一条道路的存在,打算至少尝试定位他在何处,其余的几个存在都用手段遮掩了自己。 这还是第一个,胆敢冒头的。 谁都想要抢先一步,得到其他方手中的道果。 然后,他们在接触到周衍的前一个刹那。 先接触到了圣旨上的印玺。 不管是推占,六爻,还是佛家的手段,追根溯源就是尝试定位目标,有些像是在一片漆黑里面,去抓取想要知道的情报和信息。 因此在推占之前,得到指向性足够强的物品。 就能够极大地提高准确性。 而泰山公的道果道途感应,本身就是最优先级别的感应。 所以,对于此刻的各种存在来说。 就好像是自己伸出手,在一片漆黑无光的世界里面,顺着道果道途共鸣的感应去掏东西,想要弄明白,到底是谁,竟然也走到了自己等人想走的道路上。 若是可以的话,斩去此人,自己得道的机缘就会更大。 道途之争,本就如此。 然后—— 掏出来了这个世界最他妈危险的东西! 圣人的存在并不代表人道气运,但是圣人的存在直接和人道气运长河连接着,推占帝皇的时候不做准备,就会被扯进人道气运长河之中。 以佛门,道门,兵煞,妖族等等的身份,去推占一位巅峰期放在整个人族历史都极为能打的,还活着的圣人,周衍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神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对! 迅速后撤。 气运轰然翻卷,圣旨上的印玺犹如被挑衅了一般,散发出了强烈的流光,这代表着大唐曾经巅峰的神意,实在是太过于强大,犹如一轮大日,周衍的存在,直接被忽略。 六道神意微顿,撤回。 气运翻卷,反向追踪过去。 轰!!! 在那六道感应中,那印玺留下的印记瞬间地扩大,煌煌然化作了一座燃烧着赤金色的大日,仔细去看,那分明是一枚印玺,铭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煌煌大字。 耳畔传来万民朝拜的山呼海啸,是铁骑踏落的轰鸣。 香火气运的余波迅速逸散,整个梦境空间中的白色云气翻卷,而其余的六道神意,则是就此消失,在这梦中,隐隐约约,能听到闷哼,疑惑,不解。 周衍大口喘息,那种感应,逐渐消散平息下去。 “呼——” 他朝着后面,双臂展开,大口喘息,这个时候才有后怕。 青冥坊主收回手指。 她的手掌白皙修长,像是白玉雕琢成的。 然后,掌心多出一道血痕,血液缓缓渗出,然后缓缓愈合。 还是,没能找到。 感应到的,只有一道堂堂皇皇的气运长河。 其他的几个存在,或许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误以为这夺取了青冥坊主一部分道果的存在,是和那位三郎圣人有关,毕竟,那位陛下曾有过泰山封禅。 泰山公失踪之后,尝试寻找泰山公,合情合理。 唯独青冥坊主能猜出真相。 “……圣人亲封。” “他从哪里让圣人亲封山神的?难道说,是那位圣人还有暗手?周衍,周衍,他难道还有其他的身份……” “这个印玺并不是传国玉玺,却也是【皇帝大宝】印。” “敕封寻常山神根本用不到这个级别的印。” “难道说是皇族血脉?是那个三郎的私生子?周,周……” “难道是武周一脉?” 青冥坊主心底产生了一个一个疑惑。 周衍初步踏上道途带来的感应缓缓平息了,他们也不能借助道果感应来直接定位周衍,青冥坊主心中,周衍的威胁性立刻提高了许多许多。 她心底对周衍的杀机直接且浓郁。 对于其他五个来说,他们手中的那部分道果是完整的,自己的道途还是独自前行的,而对于青冥坊主来说,她的道途已经开始被侵占。 她恨不得将周衍的每一寸骨骼都捏碎。 但是,她又不能亲自去出手,以现在的情况,青冥坊主亲自出手对付一个寻常九品玄官,很大可能会被藏在暗处的其他五个人猜出什么。 “只要杀死他,断绝他走上这一条道路就可以了。” “追杀令吗?不……。” 青冥坊主闭目,唤来了自己的麾下心腹,青冥坊市在隐秘的修行世界里,有很大的分量,许许多多的修行者,妖怪,精怪,魑魅魍魉,人族,幽魂,灵性都会来这里交易。 青冥坊市的消息传递速度也很快。 青冥坊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的只是周衍死,只是这第七个踏上泰山公道路的人消失,与其浪费自己的名望去让妖族追杀,还不如契合利益,让和方式有关的存在主动去追击周衍。 何必亲自下场呢? 青冥坊主亲自画了一幅周衍的画像,然后以隐秘的方法,外传消息—— “此人有机缘,吃过千年宝药。” “吃了此人。” “可法力大增,延寿百年。” 这样的消息,以青冥坊市掌握的各种渠道方式,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朝着外面扩散开来。 既然没有办法,精确定位到周衍的所在,那么,就让周衍周围一切的精怪妖魔,全部成为他的敌人就可以,青冥坊主自有她自己的风格。 天下已经至此。 周衍。 就让这世界的群妖诸灵都化作你的敌人吧。 …………………… 梦境的空间逐渐恢复稳定了,周衍平复了自身的气息,或者说,应该是平复了神魂,看着圣旨,圣旨也恢复了平静,上面的云纹缓缓流转。 那一枚显化出来的印玺却变得暗淡许多。 人道气运长河仍旧还汹涌着,可这个圣旨上的印,在在这种级别的气运释放过程中,却很难不受到冲击和影响。 周衍感觉到,如果立刻再来一次这个级别的争斗,这圣旨上的印可能就会碎掉。 但是圣旨缓缓翻卷,梦境空间四周有隐隐约约的香火气运涌动进来,那是李知微推广开的山神图,在点睛之后引导到周衍身上的,长安城的人道气运。 圣旨玺印在这一股人道气运的温养下,逐渐恢复。 看起来,过上一段时间,这玺印就能恢复正常。 这让周衍稍微松了口气。 青冥坊主,还有另外五个分割掠夺了泰山公道果的存在,实在是不讲道理,自己只是第一次动用【泰】字玉符,动用了泰山公的力量,这帮家伙就能直接来到自己意识中。 如果不是有李知微给的圣旨,反手糊脸。 就危险了。 不过,反过来看,只要这圣旨和玺印还在,自己这个梦境空间就有相当的安全性,周衍松开手,这圣旨化作云气缓缓消散,他幻化出了扳指,感应到李知微。 他担心圣旨收冲,李知微会被波及。 不过,看着少女模样,应该是没事。 周衍的意识离开梦境空间,水气和风吹拂到他的脸上,让他刚刚的郁郁之气消散开来,刚刚意识中的争锋很激烈,但是外面看来只是转瞬,就好像周衍在看着风景发呆。 周衍看着这水域,眼前却恍恍惚惚,还有刚刚那印玺亮起,反击那六道神意的画面,散之不去。 想了想,取出了那一道永明印。 破碎的伪帝印,人道气运散尽,只剩下了材料的空壳。 还显而易见的不好脱手。 周衍托举着这一枚印玺,却恍惚间有感觉,他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引导类似人道气运之类的东西,灌注在这空了的印玺内,然后砸出去,似乎也可以模仿刚刚的那一幕。 毕竟,那一次圣旨勾连气运的反击,是直接发生在周衍意识中的,印象深刻。 他眼底金红色的火升起。 烽燧的火流转,永明印微微亮起。 然后就熄灭了。 法力不够,用不出来。 烽燧还真是,蓝条短的让人惆怅啊。 周衍心中呢喃,巨蟒破水极快,就只是半天时间,就已经到了武功镇附近的河岸,河岸旁,一个老者正在垂钓,乃是五十里地的土地公。 武功镇河东滩会,常有凡人之外的存在来。 老土地有庇护凡人的职责,所以也引渡这些非人之物,肉眼不可见之人,常人无缘得见的传说进入滩会。 这一次听说有几件了不得的好东西。 就是难出手。 那几位非人者,要出手这几件宝贝,可不是金银能换来的,不过,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来滩会,应该又是要被剩下了吧。 就和过去那两个一百年里每一次那样。 老土地正想着,忽而感觉到地面似乎在颤抖,愣住,马上就要钓上的鱼儿落在水里,然后看到因为好几天的暴雨涨潮了的泾河剧烈晃动。 轰!!!!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轰然如同雷霆般的巨响,泾河的河面上撕裂开巨大口子,额头生角的巨蟒撞破水,冲上来了,波涛散开。 水流像是瀑布一样,从他的鳞甲缝隙里倾泻而出。 然后轰隆隆砸落在水上,发出声音像是打雷一样。 老土地笑声凝滞,看着那巨大如龙的怪物,看着在这巨物的头顶上,盘膝而坐的少年侠客,少年黑发鬓角微动,神色平和,袖袍的翻卷和这巨蛇的恐怖,动静映衬。 ……谁? (本章完) 第86章 上古之神 第86章 上古之神 吧嗒。 老土地手一抖,鱼篓子都落在地上,钓上来的鱼就散在地上,因为那巨大的蛟蟒破水而出的时候,泾河的水被拍打地涌动上来,这些鱼拍打尾巴,努力游回去了。 土地公低头看着这些鱼。 在这时候,却还有点闲心思去胡思乱想。 得,今儿还是空篓子。 回去要被老婆子念叨了。 巨大的蛟蟒缓缓低头,土地公看到上面的人下来,这个时候,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少年身上的一丝丝火土神性,神色微动,看到众人下来之后,那巨大蛟蟒低声嘶鸣。 水气流光汇聚,变化成了老者模样。 土地定睛一看,见到了这一行人真面目。 心中一个咯噔。 一匹大黑马,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伥鬼,一个不知为什么还能行动的‘行尸走肉’,一位断臂却有恐怖煞气的中年男人,中间是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 那个少年人身上的衣裳已经有不少破损的地方了。 但是被簇拥着的时候,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犹如重剑无锋,威势逸散。 那一头几乎要化蛟的巨蟒变成了身穿青衣,腰间缠绕麻绳的老者,隐隐约约散发出水属神性气息,就站在那少年人的身侧,声音温和道: “郎君,这里就是武功镇旁三十里处,距离滩会的地方不算是远,这位……” 他看向那老土地。 土地认出来了这巨蟒,客客气气,叉手一礼,唱喏道:“武功镇柳溪渡土地,在此见过水神,山神。” “诸位,是来武功镇滩会的吗?” 周衍看向沈沧溟,沈沧溟微微颔首,示意周衍负责接洽。 沈沧溟是边军之中,勇冠三军的悍将,对于这些精怪性灵之中的集会,也不是很了解,他所擅长的,是近距离的厮杀,以及如何在最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的能力。 周衍说了声是。 这土地看上去就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和和气气的,看着空空如也的竹篓子,笑着道: “哈哈,诸位见笑了,本来是在这里钓鱼的,我那婆娘今天非要吃鱼,倒是见到诸位贵客。”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周衍道:“敖老。” 敖玄涛脚步微踏,泾河水域旋转翻转,水流分开,一条条鱼就飞出来,全部落在了那竹篓子,很快的,就把个竹篓子填满了。 土地公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重了。 土地公脸上的笑意伴随着鱼篓的分量逐渐变大。 最后看着那满满当当,自己这百年来钓到的最多的鱼获,嘴角挑起,都要放不下来,压都压不住,一边想着待会儿一定要在这武功镇地界里面,各处散散步,迷迷路。 “哈哈哈,郎君,可真太客气了。” “客气,客气。”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拎着这沉甸甸的鱼篓往自己这边拉。 “几位看着眼生,第一次来武功镇?” 周衍道:“我们几个途径贵地,听说武功镇河东滩会是整个中原和人族都最顶尖的滩会,正好想要买点东西,土地公有什么见教?” 他拿起一条肥硕的鱼,放在几乎要塞满了的鱼篓上。 周衍嘴角勾起,温和道:“和我们说说呗?” 土地公端起来这沉重的鱼篓,想要往过拉,可是发现周衍的手按在鱼篓上,自己有点拉不动,于是面不改色,笑呵呵道:“哪儿有什么见教?山神这说的,见外了不是?” “见外了见外了。” “不过,人多的地方,尚且还有不成文的规矩。” “何况是这里?诸位不要看武功镇现在比不得长安城,洛阳,这里可算是人族起源之一,远古时期,洪水滔天,关中荒芜。” “后稷降生于武功有邰氏,在此处高台,亲手示范稼穑之术,教民播种百谷,驯化野生稻黍为良种,被供奉为农神。” 周衍道:“农神?” 他想到了【泰】字玉符。 老土地自豪道:“农耕之神,社稷的【稷】。” “可惜,那已经是很古老的时代了,只留下了【教稼台】,跨越了几千年的时代,还留在这里,是武功镇最看重的圣地。” 农神的传说过于古老,凝聚的神性也早已不见。 周衍倒是松了口气。 否则他倒是担心青冥坊主会不会来。 土地公道: “这地方,妖,精,鬼,怪,魑,魅,魍,魉。” “甚至于还有潜藏的神性和自然灵性,来这里交易,所以倒是有些忌讳和建议,小老儿倒是觉得,几位要去的话,最好戴个什么东西,把自己的气息遮掩一下。” “河东滩会里来来往往,太杂了些。” “这是保护自己,也是滩会的规矩了。” “还有就是,这里不认人间货币。” “人间的王朝更迭,钱很快就会不再值钱,这里面唯一的硬通货,就是黄金。” 周衍好奇道:“黄金,妖精和仙神也用黄金吗?” 土地公笑呵呵道:“郎君有所不知。” “这妖怪啊,山灵啊什么的,用不到黄金的,但是这些生灵有时候也要用人族的东西啊,比方说人族炼丹师炼出来的上等宝药,他们也想要买来人族的酒和各种生活用具。” 土地公提着手里的鱼篓子,道: “总要生活的。” “嘴馋了,变化人形去人间吃点好吃的,喝点酒,买点好看的衣裳,胭脂,首饰;所以很多山神,水神都愿意和人族交好。” “再加上,人族玄官也要在人间生活,也需要黄金,所以想要和他们进行交易的妖族,精怪们,也慢慢认可了黄金的价值。” “不过嘛,这也仅限于一些普通东西。” “郎君,真正的好东西,好宝贝。” “钱是买不到的。” 土地公说了这句话,周衍想多打听点,他却是哈哈大笑,只说这句话解释也解释不清楚,郎君他日去滩会上自己看看,也就行了。 殷子川来到武功镇后,就有些神不在焉。 周衍从土地公那里得知了滩会进入之地,土地公掏出一个木牌子递给周衍,说是拿着这个木牌子,注入法力,就可从武功镇【教稼台】处,进入农神留下来的滩会。 沈沧溟道:“教稼台……” 周衍道:“沈叔知道?” 沈沧溟道:“是天下四大名台之首,也是最古老之地,农神虽然不在,但是天下各处都有农桑,以玄官的理念来看,就算是农神本尊不在,这里也会有极特殊的规则。” 周衍有些抓不准的时候,沈沧溟道: “他开辟了【农桑】这一条道路。” 周衍明白了。 人族始祖,顶尖巨佬传道之地。 只要人间还有人在农桑,耕种,那么即便是【教稼台】上,不见农神身影,此地也会彰显不凡,周衍道:“不过,这么多精怪,没有仗着自己的本事,抢夺宝物的吗?” 土地道:“当然有。” “不过,会被惩罚。” 周衍好奇道:“什么惩罚?会直接取了对方性命吗?” 土地公愉快道:“怎么会呢?!” “后稷毕竟也是上古文官嘛。” “没有那么残暴的啦。” 周衍道:“那会是什么?” 土地公回答道:“听说,是会被拉入稷神遗留的循环幻境,永世劳作不得脱身,大概就是,不管是神还是妖,都给我种田种到死为止吧?” 周衍嘴角抽了抽。 怎么说,有种粗暴但是又很玄妙的感觉。 这就是上古文官的魅力吗? 周衍了解了河东滩会,有后稷留下的规则在,在这里面交易,至少是绝对安全的,周衍看到了魂不守舍的殷子川,道:“子川。” 殷子川正在发呆,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啊?” 周衍道:“你不是说,你家距离这里不远吗?” 殷子川眼底带着一丝丝光。 周衍笑着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殷子川的眼底迸发出一股灿烂的光辉,周衍从怀里掏了掏,把一堆钱扔给他,殷子川笑呵呵接过去,一路赶路,这书生又变成了最初刚刚认识时候的碎嘴。 不断在说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不过,大量时间都在提莲娘,儿子就像是赠送的一样。 “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莲娘了,真希望她身子还好,不过,我走的时候,她其实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一段时间,其实还来得及的。” “我家莲娘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嘿嘿,郎君待会儿可以好好尝尝看的!” “莲娘生的清秀极了,我可从小就喜欢她的,嘿嘿,就是不大好意思提,她也不知道,那些想要提亲的小子,都被我揍了一遍又一遍的。” “真希望下辈子还能见到莲娘啊。” 周衍他们到了游凤镇的古槐集,有一颗老槐树,殷子川一路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家中,他想要敲门,但是毕竟伥鬼幽魂的身体,说了好多好话,让周衍敲门。 周衍敲门,道:“有人在吗?” 门打开来了。 殷子川的脸上充满了期望再见的神色,却反倒是紧张起来了,周衍笑着说他遇到妖怪的时候,都有胆量上去打,怎么现在反倒是怂了? 殷子川就只是干笑着。“这哪儿能一样啊,郎君。” 周衍敲门,一个头发白的老婆婆走出来了,道:“是谁呀?”她穿着灰布的衣裳,眼瞳已是有些黯淡,拄着一根拐杖。 周衍道:“请问阿婆,这里有一位叫做莲娘的女子吗?” 怎么不见呢? 难道搬家了? 头发白,脸上带着皱纹的老妪看着他,道: “老身就是。” 周衍顿住。 殷子川的笑意就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他的眼底恍惚,像是一个巨大的凿子凿穿了心脏,恍惚间的空洞,记忆汹涌上来,上山,遇到慧娘,被樵夫吞灭…… 啊……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 让他几乎忘记了。 原来,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本章完) 第87章 青丝白发 第87章 青丝白发 周衍注意到了殷子川双目的空洞,老去的莲娘只是肉眼凡胎,看不到此刻伥鬼模样的殷子川,殷子川脸上的期待和欣喜凝固,变成了空洞和麻木。 莲娘嗓音苍老,疑惑道: “这位郎君,为何知道老身的名字?” 周衍开口,殷子川的手掌按在他肩膀上。 周衍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碎嘴书生,一路走来同生共死的伙伴手掌上的颤抖,还有那种恐惧,那种痛苦,殷子川的嗓音沙哑:“郎君,求你……” “不要说!” 周衍道:“……在下长安游商,和叔父,家中老伯,还有侄女一起游历,在武功镇歇脚休息一段时间,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不知道阿婆你家还有没有空房子。” “我们租一段时间。” “就按照市价给钱。” 莲娘打量着众人,沈沧溟想要把断臂遮掩一下。 敖玄涛用水化雾,变化出完整的手臂,至少可以遮掩凡人的眼睛,莲娘嗓音温和道:“我这里就只是一个人住,如果几位不嫌弃的话,请吧。” “钱不钱的,就请不必再说了。” 周衍客气道:“打扰了。” 莲娘打开了院子的门,大黑都似乎懂得看气氛,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是个不大的小院子,但是很温馨,周衍回头,白发苍苍的莲娘拄着拐杖,就站在那里,却没有回身。 周衍法眼看到,门外书生安静站着。 和老去的莲娘,就只是隔着木制的围栏,爬山虎爬满了篱笆,老去的女子拄着拐杖,看着远处的槐树,轻声呢喃:“真是,好像又闻到槐的香味了啊。”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子川。” 殷子川站在那里,二人就只方寸之间,肉眼不可见,呼吸不相闻,莲娘转身的时候,呢喃道:“这样的好日子,如果你能回来的话,就好了。” 殷子川张了张口。 痛得说不出话。 眼角有泪,泪在离开魂体,落到了空中的时候,逐渐崩解,小慧娘安静站在旁边,伸出手接住了这一滴泪水,泪水消散,最后落在小慧娘掌心的,像是一簇彻底燃烧尽了的香灰。 伥鬼幽魂,无血无肉。 可曾见过幽魂落泪。 周衍没有去安慰殷子川,他只是看着那失魂落魄的书生,安静平静地等待着,莲娘想要给周衍他们做些饭菜,周衍却笑着说:“您能让我们暂时落脚,已经很感谢了。” “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吧。” 周衍看到菜和面都不多,打算待会儿买些过来,他看到殷子川走过来,殷子川有些神思散乱,根本没有法子说话,所以周衍主动问道: “阿婆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你家孩子呢?” 莲娘道:“老身倒是还有一个儿子,也已成家立业了,就在武功镇里面,也是常常给我送来些面和菜,倒也常常说是希望我能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周衍道:“搬过去的话,有人照顾,也和家人在一起,不更方便吗?” 莲娘道:“郎君说的话,和我家孩儿说的一样,可是,我不能走,我还在等我的丈夫回来,他是为了给我治病,才出去找药材的。” “一走四十年啊。” “大家都说他已经出事了。” 周衍道:“阿婆不相信他出事了?” 已经白发苍苍的莲娘道:“一走四十年,就算是我,也不能够抱什么希望了,有人说闲话,说他是觉得我这痨病鬼拖累他,所以跑了的。” 殷子川呢喃道:“我没有……” 莲娘听不到魂魄的絮语,她只是看着门外,轻声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我只要你活着,哪怕是你抛弃我。 殷子川的面容几乎控制不住。 莲娘坐在那熟悉的木椅上,晒着太阳,看着远方,阳光打落在她的脸上,仍旧是殷子川记忆中温柔的模样,轻声道:“可如果说,他真的是为了我,遭遇了不测呢。” “老人们常常说,人死在外面,魂魄还是想要回家的。” “我得要等在这里,免得他回来,认不得回家的路。” “我等着他来,带我走。” 周衍看着泪流满面的殷子川,道: “阿婆你说你身子不好,我懂得一点医术,能让我看看吗?”莲娘把手腕露出来,她的手掌,并不像是殷子川说的那样,虽有干活的老茧,但是还是柔软的。 皮肤已经泛黄黑色,血管凸起。 周衍心中道:“子川!” 殷子川没有反应。 周衍以山君玉符的敕令,才唤醒了失神的殷子川,他踉踉跄跄,走到了周衍旁边,表面上是周衍去把脉,其实是殷子川来,他手指颤抖,最后感觉到了莲娘的脉。 其实不用殷子川说,周衍看殷子川瞬间凝固的表情,以及感觉到的,那种微弱的脉象,就已经什么都说尽了。 命不久矣。 油尽灯枯,不过只是靠着一点执念,犹如残火地活着。 莲娘说,当年殷子川离去之后,她本来身体不好,只是后来,距离这里不远的铜川,那里有一位孙道长路过的时候,帮她诊治了一番。 孙道长说,殷子川曾说帮他采药,换他来帮忙诊治。 给莲娘吃下了一枚丹药。 莲娘笑着道:“道长说,这丹药未必能够有用,不过只是五五之数,却让我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慧娘去陪着莲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轻轻替老人拢下发丝,目光始终追随空中殷子川的位置。 盯~~~ 周衍说去侧房休息,把殷子川拉过去。 殷子川勉强笑道:“郎君……” “哈哈,让郎君见笑了,我只是,只是有些难受。” “她等了我四十年啊,我其实一直以为,会是我等她的,没想到,反过来了。” 殷子川有些词不达意,一想到青梅竹马的妻子,就这样苦苦等待了自己四十年,等到了青丝变成白发,等到脸上满是皱纹,他的心里就钻心地疼。 周衍伸出手,从腰间的革带上摘下来了那青铜佛灯,然后把青铜佛灯放在旁边的炕上。 佛前青灯,功德化焰。 点燃之后,映照出幽冥潜藏之物,让肉眼凡胎,看到幽冥隐幽之物,殷子川看着这青铜佛灯,周衍道:“点燃这一盏灯,她还能再看到你。” 莲娘只是凡人,肉体凡胎,又没有强烈的怨气和戾气,死去之后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点燃佛灯的话,至少可以让莲娘在她生命的最后,看到等待的人归来。 殷子川呢喃:“我……” 周衍道:“你不想和她再见一次?” 殷子川沉默许久,却道:“我害怕。” 他自嘲道:“宋之问的那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初读的时候只是觉得,就这样也能算是名句,可是现在,我才能明白那种切骨的痛。” “她看到我,会是什么想法?” “她已经老了,我却已经是这个伥鬼的样子。” 周衍打断道: “婆婆妈妈的,接着!” 周衍把青铜佛灯扔给了殷子川,殷子川手忙脚乱抓住,周衍道:“你知道,我们会在河东滩会这里买些东西,会在这里多待点时间,子川,你自己决定。” “要不要让她看到你。” “以及……” 周衍看着无措的书生:“是要和我们一起旅行,还是留在这里,陪着莲娘,由你决断,但是,书生!” 他顿了顿,道:“任何等待,总要有结局的。” 殷子川沉默,张了张口,书生深深行礼,许久没有抬头。 周衍道:“出去出去,不要在我这里碍眼。” 殷子川正是靠着对莲娘的担心才一直保持住了灵智,但是他死之后,被转化为伥鬼,炼化成为生魂,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双方都担心着彼此,最后却不能够相见。 这样的结局或许是世道的常态,但是,不合我心! 周衍盘膝,想着河东滩会的事情,这次要换把刀。 再去打探有没有办法给沈叔疗伤,青冥坊主给沈沧溟留下的伤势,始终在周衍心底是一根刺。 除了这两件事情外,还有梦中那个老哥哥要取的青莲酒。 周衍慢慢盘算河东滩会要做的事情。 又翻找了下包裹,确定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顺便点了点钱,书生帮他不少,见到这样的情况,周衍也想要帮书生留点钱,是有侠客侠心,但是周衍很快意识到了一点。 钱,不大够了。 他们身上的盘缠,几乎全部都来自于之前接榜打山贼的悬赏,后来被大唐官府通缉,这活儿没法接了,一直就只出不进。 再加上周衍和沈沧溟两个大肚汉。 作为烽燧这种体魄强横的玄官法脉,他们两个加起来,一顿大概可以等同于二十个壮汉的饭量。 其中周衍占据了十五个壮汉的肚皮。 能吃,才能打! 主要还是饿鬼玉符可以通过吃东西,大量提供元气,让周衍的身体强度每天每天稳定提升。 周衍计算了下钱,意识到了一点,不要说想帮帮朋友了,再继续这样入不敷出下去,他和沈沧溟两个人的饭量都很难保证下去。 人是不能只靠吃肉活下去的,盐巴,主食这些都要有。 周衍呢喃:“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吃喝嫖赌四个会被列为败家子了,得要弄点钱才行了……附近有没有山贼或者劫匪?” “去问山贼们借点钱。” 他想到了李知微,少女之前说过给存点飞钱,可是之后也没联系,要不要想办法主动开口问问看?周衍有点放不开,面皮薄,可是肚子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除此之外,还要买伤药,衣服,日常用具。 就在这个时候,周衍感觉到梦境之中,涟漪散开。 李知微的神意正在尝试入梦。 周衍耳边响起少女的声音: “周衍,周衍,裴家有动作了!” (本章完) 第88章 有若雷霆 第88章 有若雷霆 裴家?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涟漪。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刀,让周衍感觉到了一丝丝无形的压力。 他和沈沧溟现在藏匿于人间,妖族不敢太乱来。 可大世家就不一样了,人间皇朝正是他们的主场。 甚至于纠集了近百个果敢都尉级别的玄官,这么多玄官,放到军中能撑住几千人的军团,精锐披甲杀来的话,就算是有蛟蟒都不一定能够顶得住。 唯一的方法就是想办法把裴家拉下水来。 看来是李知微那里准备就绪了。 周衍抱剑闭目睡去,山神的权柄展开来。 与此同时。 李知微正在被崔妃‘教训’。 因为李知微之前跑去给周衍的画像点睛,把崔妃怀里的狸猫吓跑,到现在都没找到,崔妃便来‘寻仇’,李知微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就像是太平公主一样。 心里面则是慢慢胡思乱想,开始背经文。 太无聊了。 一会儿觉得自己变成蝴蝶飞起来,一会儿很得意,想着如果老师能够看到她点睛的山神图,一定会很满意,会觉得自己已经出师了。 不过,她的老师吴道子也浪迹东都。 和那位谪仙人一样,公孙大娘,药王孙思邈一样。 是圣人最终都没能挽留的人物。 这样挨教训是很难受的事情。 李知微忽然想到了个想法,就在自己的神魂中呼唤周衍,打算和周衍谈一谈重要的事情,崔妃终于意识到了她在走神,恼火地伸出手指,戳李知微的额头,道: “你这般模样,圣人要从蜀地回来了,怎么办?” “毛毛躁躁,那时候双日凌空,必然是有乱事的,你做错事情,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李知微双手捧着崔妃的手掌,眼睛亮晶晶的,道: “您在关心我么?” 崔妃一口气没吐出来。 她不明白沈氏那样单纯的大家小姐,为什么会生出李知微这样古灵精怪又倔强胆大的小家伙来。 她的外祖父是大理正,重外祖则是长安令。 正要说什么,李知微脸上的乖巧可爱一滞,觉得眼前一,视线变黑,朝着崔妃怀里倒下去,最后的印象就是,崔妃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太妙了! 小小的李姑娘赞叹。 然后以完美的装昏迷方法,软软倒在了崔妃的怀中,避开了广平王王妃的管教,陷入了梦中,周衍看着李知微,意识到了这个小姑娘干了什么,嘴角抽了抽。 被长辈教训的时候,直接入梦昏迷。 他意识到,李知微既是在青冥坊市里面心思细腻的同伴,又是很懂得利用周围的一切来完成目的的,有点小心机的郡主;更是有决断,敢于冒险的冒险家一样的人。 “果然,这样入梦就可以避开崔妃的管教了。” 李知微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看到周衍的时候,却认真道:“这样的话,托梦就是有人见证的了,不只是我空口白话,崔妃是五姓里的崔氏,她很重要的。” 周衍道:“裴家怎么样了?” 李知微定了定神,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周衍。 包括沈沧溟的情况,包括裴家和朔方军的动向,道:“我打听到的情况是,裴家暗中动用自己的势力,朔方军的玄官已经从五千制的兵团里抽调出来。” “集结完毕,还找到了七品玄官【觅踪】来追击。” “这是【巡迹】一系的七品玄官,能够从地脉里察觉到目标的痕迹。” 李知微在梦中汇聚云气,化作了一个画面。 里面有一卷古书,上面写着【巡迹】,【追影】,【觅踪】这三类玄官的能力,一个是【圆光显形之法】,一个是【追影回神之法】,还有【地脉复原】。 周衍把这几个玄官的能力都记下来了。 李知微带着一点得意,道:“记下来了吗?”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几个玄官的记录的。” “兵家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哪怕我们计划失败,你知道这些玄官特有的能力,就懂得怎么样在他们的法术下遮掩自己的行踪。” 周衍道:“你是专门找到的?” 李知微道:“当然。” “现在裴家大肆抨击朔方军,说朔方军中存在一批有军功,就想要上位的悍将,甚至于和妖魔联系起来,他们似乎是打算用这件事情当做突破口,扩大自己的势力。” 李知微猜测,郭令公去找自己父亲就是为了这件事。 周衍思考,道:“时机差不多了。” 李知微道:“画像也已经铺开来了,现在有几万百姓知道了我梦到了山神,还画下了山神模样的事,接下来就是托梦,用【圆光显形之法】,把这事情告诉我父亲就好了。” 周衍还是有些担心,道:“这么大的事情。” “只托梦说一声,就够了吗?” 李知微道:“当然啦。” “之前郭令公来找过我的父亲。” “再加上裴家现在这样激烈的事情,甚至于把消息外传到了,寻常百姓都知道,朔方军有叛贼这样的事情,我猜测朔方军这一支收复长安的大军内部,一定开始争斗夺权。” “我父亲他们肯定打算动手了。” “缺的,只是一把匕首,一个理由,师出有名的资格,而我的梦,就会是递给我父亲和郭令公的,最好用的匕首,甚至于,哪怕我的梦只是虚构的,父亲都会认可。” “更何况,还有雾隐峰里的东西在。” 周衍若有所思,道:“我可以想办法把你画像带来的气运,塞在王春留下的炼丹炉里,当做标记。” 李知微拍掌道:“太妙了,这样会更可信。” “要不要写一句【勾连青冥坊主者裴家】?” “这个还是算了,太直接了。” “也是。” 两个点子王对了对最近发生的事情。 最后游侠和少女对了一掌。 彼此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有对于胜利,对于狠狠把现在志得意满的裴家踹进沟里面的渴望。 李知微感觉到,崔妃似乎要去叫太医了,于是道:“我得回去啦,要不然的话,真的找到了玄官来就不好了。” 心满意足,打算离开的时候,周衍下意识道:“等等。” 李知微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少女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习惯性用从宫中女子那里学来的表情,眸光流转,带着故意玩笑的神情,道:“就是这样舍不得我么?” 周衍沉默了半晌。 嗯?? 李知微愣住。 看着周衍逐渐认真,似乎要豁出去的表情。 李知微有些怂了,觉得自己该不会玩火。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踏前半步。 !!! 李知微后撤半步,结结巴巴道:“你,你,我只是……” 周衍道:“你上一次说的飞钱,怎么样了!” 欸?!! 李知微的表情呆滞了下,看着周衍认真以及不好意思的表情,仔细问清楚了情况之后,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哈,哈哈哈,你,你难道一直都憋着是想要问我钱?” “然后不好意思么?” “噗哈哈哈,等我,等我缓一缓。” 周衍盘膝坐在那里,看着李知微擦拭笑出来的眼泪,这个时候的李知微就没有那种表现出来的心机,只有一种‘还能这样’的笑意。 周衍道:“当侠客是很耗钱的!” “吃的,喝的,兵器,坐骑,还有住的地方,哪哪儿都要钱。” 李知微笑得厉害,道: “放心啦,我早就让江怀音去做了。” “武功镇河东滩会那有商会,你去取就好了。” 周衍估算了下自己和沈叔的食量,谨慎道:“有多少?” 李知微道:“二百贯。” 周衍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李知微想了想,道:“大概能在长安城买一个小房子。” “换成米的话。” “两万斗!” 周衍肃然起敬。 李知微手掌伸出:“至于飞钱的暗号,便是承君一诺,省着点哦,我现在,可是一点钱都没有啦。” 周衍道:“我给你写欠条。” 李知微眼睛微动,微笑道: “你我之间,还需要欠条吗?” 周衍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 像是看到一只狐狸。 这家伙比起青珠更像是狐狸精。 ………………… 第二天,朔方军。 裴玄豹陪着自己的兄长,看着外面的集结的玄官。 煞气森森然,五十名朔方军的果敢都尉,三十名龙武军重弩手,甚至于还有二十名陌刀军,这一股煞气,裴玄豹自己都感觉到了压抑。 他道:“李嗣业,还有龙武军竟然愿意派人。” “他们的副将都来了吧?” 裴昂驹道:“那毕竟是沈沧溟,都指挥使王难得,被他乱军中直接射爆眉心,如果不是自身功力够,怕是当场阵亡;还正面接了李嗣业一陌刀重劈没死。” 裴玄豹道:“但是李嗣业和王难得要活捉沈沧溟。” 裴昂驹淡淡道:“毕竟,沈沧溟也是陌刀好手。” “而王难得当年也是对吐蕃的战将,知道沈沧溟不奇怪。” 裴昂驹道:“不过,放心,既是我裴家想杀的人,李嗣业和王难得也保不住。” “那周衍你打算怎么做?” 裴玄豹淡淡道:“我不喜欢他的眼睛。” 裴昂驹道:“好,那我就把他的眼睛剜下来。” “送给玄豹你做礼物。” 他们轻描淡写交谈,已将周衍,沈沧溟的生死看做了反手压下的事情,而李嗣业,王难得两位名将所提出的,一定要把沈沧溟活着带回来的要求,也被无视。 河东裴家,当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区区一介白身,又能怎样? 就算是一百名玄官都拿不下,那就两百个,五百个。 不断压下去,沈沧溟和周衍,就如同掌中的蚂蚱,总是跳不出去的。 至于代价。 死的都只是些白身。 这百名玄官煞气森森,就要开拨,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忽有一骑奔来,道: “广平王元帅帅令!” “朔方军,停军!” 【……突入我营,我师嚣乱。嗣业谓郭子仪曰:‘今日之事,若不以身啖寇,决战于阵……则我军无孑遗矣。】——《旧唐书·李嗣业传》 【都知兵马使王难得……,【贼】射之中眉,皮垂鄣目】——《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六》 贼即星宿川,沈沧溟。 (本章完) 第89章 香火化敕 第89章 香火化敕 周衍睡了个好觉。 或许是因为总算是住在了屋子里面,而不用露宿野外,殷子川的这个小院子不算是多大,但是比起他们露宿野外还是好的多了的。 至少不用担心蚊虫叮咬。 秋天的蚊子能咬死人。 周衍的皮还没有厚实到秋天黑白纹的蚊子都咬不破的层次。 也有可能,是因为手里有钱,心中不慌。 哪怕是桀骜的少年游侠,想到自己的兜里有长安城的一个房,有两万斗的大米,都觉得肚皮稳定了许多。 周衍醒过来的时候,沈沧溟已经苏醒,正在擦拭横刀,沈沧溟每天都很精细地保养兵器,周衍也被养出了这个习惯,想要保养手里的兵器。 周衍的战斗风格,作战素养和习惯,甚至于那种充满直觉和野性,直接凌厉的厮杀逻辑,都是被沈沧溟带出来的。 沈沧溟只是说,任何一个边军都是这个样子。 周衍就觉得,是这样。 边军,真严苛啊。 只是可惜,这第二把横刀也快要断了。 周衍今天打算去取钱出来,顺便买点东西回来,他翻找包裹,看到了那一枚朱果。 这果子在周衍的眼里面,散发出淡淡的赤红色的光,是难得的灵药,周衍看向那边盘膝平和坐着的沈沧溟,道:“沈叔。” 沈沧溟道:“怎么?” 周衍道:“这果子,对你有用吗?” 周衍知道,沈沧溟的眼睛,断臂,其实都被青冥坊主留下的庞大妖力折磨,时时刻刻犹如凌迟一样的剧痛,他看到朱果的灵韵,希望能对沈沧溟的伤势有帮助。 沈沧溟看着他,眼底柔和了些,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此物对法力有裨益,我的伤势和法力无关,九品烽燧法力不足,需要借助外力补充,百年朱果对我效果寻常,对你来说,更重要。” “刚好,你在这里吃了这朱果,我给你护法。” “尽可能多吸收一点药性。” 沈沧溟担心周衍跑到滩会上,把朱果卖掉换成伤药。 周衍在沈沧溟的叮嘱下,把这一枚朱果吃下去。 神念微动,切换了饿鬼玉符。 寻常的人吞下灵药,吸收的时候都有损耗,所以才有炼丹,一方面是凝练药力,一方面是通过不同药材的配合,辅助玄官的能力,更好吸收这些灵药的药性。 但是周衍借助饿鬼玉符,丝毫没有这种问题。 吃嘛嘛香,果核都给你吞了。 饿鬼能力吞噬一切,但是无法留存,周衍的血肉之躯则是可以留存,双方互补,百年朱果就连果核都没剩下,被化去,周衍双脚踏着地面,消化了朱果的药力。 握拳,感受到法力的汇聚。 比起之前,多出了一倍有余! 以现在的法力量,周衍可以一口气让灶神开七桌席。 烽燧的招牌手段烈火斩,周衍目前的法力量大概可以连斩三刀,才会将法力彻底耗尽,沈沧溟让他把手伸过来,估摸了下。 吸收朱果的效率,堪称完美。 沈沧溟看过的记录里,李嗣业的吸收效果是最高,法力在九品时候增加一倍,如今看来,周衍的吸收效果丝毫不逊。 甚至于隐隐超过! 能吃。 真的是绝顶天赋。 周衍的法力,已经从九品玄官里面,法力量垫底的烽燧,到了大概中等水准。 可以和【术士】【方士】【丹士】这些玄官相比。 周衍握了握拳,又把那一壶酒挂在革带,虎血药膏则是可以暂且退居二线,这样他的战斗能力又重新恢复了,只是那把刀的刀身扭曲,却是不能用。 需要换刀,但是无所谓。 有钱了! 周衍感觉到自身法力的精进,下意识地感慨道:“沈叔啊,你说要是有无数的朱果,岂不是能把法力堆到很高的水准?” 沈沧溟道:“不行。” 周衍:“啊?” 沈沧溟已经习惯和周衍的交流,知道周衍的一个字里的意思,于是指了指外面的水瓮,言简意赅道:“法力基于魂魄,九品玄官的身躯和魂魄,就像是这一座水瓮,法力就是里面的水。” “烽燧不擅法术,水瓮结实,可里面的水少些。” “道门擅长仪轨,水瓮脆些,但是里面的水多。” “但是再多,不可能超过水瓮。” 周衍思考,道:“那要是强行吃下太多灵药呢?” 沈沧溟道:“水瓮里面的水太多,会溢出来,如果将窍穴堵住,不允许法力外泄的话,水瓮自然会裂开。” “有很多人没有进一步的玄官传承,用这样的方法来提高自己的法力,不提能增长法力的宝药难得,就算吃下去,也有些会因为魂魄承载不住法力,遭至魂魄碎裂。” “勿贪多。” “感觉到法力充盈时候,就停下。” 周衍心中一凛。 沈沧溟道:“这一次找一把刀,先器炼。” “八品玄官,器炼之后,刀可以汲血恢复。” “嗯。” 周衍去看了看殷子川,过去了一天,殷子川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想着能够陪莲娘一段时间就好,而在和莲娘闲谈的时候,周衍施展法术。 玉符·灶王神通。 上一次耗费了三分之一法力,这一次只是七分之一。 消耗的法力又在地脉的补充下迅速恢复了。 自然而然地做出了一餐美食,灶王亲自做的饭菜,热气腾腾,有的是人间烟火气,莲娘吃了小半碗面,道:“真是好吃,郎君做饭的手艺很好。” 周衍面不改色。 是的。 神通做的饭,怎么不是我的厨艺了? 吃完饭,慧娘去陪着莲娘,周衍伸了个懒腰,练了一趟刀法,打算去商会去取飞钱,山神权柄有所变化,李知微的声音在梦中回响着。 “周衍,我这边差不多了。” 少女侧身躺在床铺上,主动入梦。 至于周衍的山神画像,李知微之前找了个火盆,直接把这一副画像扔进了火盆,将这画烧给山神周衍,还找到了一个小点心,插在筷子上。 在火上烧烤,让那个点心微热,喷香,里面的馅都变得更甜。 一边吃,一边看到画像彻底焚尽了,用筷子扒拉下。 确定里面一点渣滓都没有留下来,这才摆了摆手。 有点粘牙呢。 李知微烧这一幅画的时候,完全遵循了给山神祭品的规格,确保会让香火气运直接指向周衍,然后才回到床上,侧身睡着,主动入梦,留下自己的信息。 她已经把之前周衍展现出来的,黑风自爆身份的托梦,用【圆光显形之法】,展现给了广平王,这个梦不是说裴家的问题,而是黑风和青冥坊主的关系。 一切打在裴家身上的攻击,都会是裴家之前对朔方军的攻击。 广平王眼底迸发精光,这一次军令如雷霆,将裴家的行动叫停。 “裴玄豹,裴昂驹暂被压住。” “裴家的人开始反驳说这只是一家之言。” “现在,我父亲他们派人去雾隐峰搜集情报了,周衍,看你的了。” 周衍的平和日常被打破了,他看着那边断臂的沈沧溟,看着男人坐在院子里,晒着秋日微冷的阳光,准备制些恢复法力的药膏,想着和李知微谈的事情。 李知微已经冒险,且成功完成了她需要完成的任务。 当时候两个点子王的共识里,需要他这边负责的,则是加强雾隐峰,现在,裴家的追兵被止住,之前裴家的狂妄,已经变成了即将要插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周衍所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一座回旋镖刺得更狠。 他的心中有另外一个念头。 周衍和沈沧溟说了一声,说是出去取点东西,敖玄涛就陪伴在周衍的身边,走到了古槐集上的时候,周衍忽然开口询问道: “敖老你去一趟雾隐峰,需要多久?” 敖玄涛不解,但是还是回答道:“雾隐峰那里也有泾河支流,我现在虽然还没能化蛟,没能彻底掌握泾河水系,但是独自在泾河里走,可以用水遁之术。” “水系来回,片刻足够了。” 周衍道:“来得及。” “你可以帮我把这东西送到雾隐峰附近吗?” 古槐集还很安定,百姓的生活逐渐恢复平和。 在这个时候,朔方军的精锐玄官们勒马等待,来自于官府的密探正在去寻找证据,裴家想要抹去雾隐峰证据的暗手,就像是一股一股暗流一样,涌动到了终南山雾隐峰。 彼此各自有目的,朔方军,龙武军,陌刀军都不愿意再追杀沈沧溟;裴家陷入漩涡,郭令公和太子想要让裴家吐出利益,长安城的风起云涌里面,却有两个暗藏的身影。 周衍并指,意识海中,圣旨旁边,浮现出来了那一副山神画像,虽然意识到,这东西是李知微烧给自己的,让周衍稍稍有些感觉到怪怪的,但是上面确确实实,是长安数万户人的香火之气。 之前阻拦青冥坊主的窥探,温养圣旨玺印已经消耗了很多。 香火的力量没有办法迅速再生。 如果说用一千户为一个单位,那么这香火是三十个单位。 之前消耗了大部分,现在只剩下了五个单位的香火量。 周衍并指,调动了香火之力,在纸上写了一个【敕】字。 香火气息浓郁,是标准的正神手段。 只是最后他落笔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了那圣旨印玺,化作流光,拦截六道神意的那一幕,于是手指一顿,一点。 轰!!! 刹那之间,消耗了一千户人口提供的香火气运。 【敕】字猛地变沉! 敖玄涛都觉得手中的这一张纸变得很重。 他看着眼前的周衍,神色郑重,周衍收回手指,道:“那么,玄涛,有劳你帮我把这东西,送到雾隐峰中……直接,给官府和皇室的人。” 再加一把火好了。 敖玄涛郑重应诺。 然后消失不见,空气中隐隐有淡淡的波涛和低吟。 山君敕令。 蛟君送敕! 周衍袖袍翻卷,想着裴玄豹,收回手指。 事到如今。 少年想了想,先去取钱吧! (本章完) 第90章 我回来了 第90章 我回来了 钱是个好东西。 不可以只有钱,但是万万不能够没钱。 尤其是当饭量很大的时候,钱就和肚皮有了直接关系,钱的价值就进一步沉重了起来,武功镇河东滩会天下闻名,当然有大的商会,周衍离开古槐集去取钱,脚步微顿,回头看着殷子川和莲娘的院子。 虎血膏用尽,沈沧溟外出去购买些药材准备补给。 也算是给殷子川,莲娘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希望殷子川能够跨越心中的痛苦和迟疑。 周衍相信,他是可以跨过去的,无论如何,书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人,只是问题在于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河东滩会上,人来人往,周衍担心会有什么道门玄官跑去打搅殷子川和莲娘。 得想办法遮掩一下。 他看到了古槐集大槐树下面的小神龛。 一座水井,周围用红绳编织得很漂亮,前面的树桩上,古朴的神龛有些裂痕,里面坐着一位笑口常开的老者雕塑,周衍过去,轻轻叩了叩神龛前的木台,道:“土地公,我出去一趟,家里有劳了。” 土地神像没有半点变化。 周衍想了想,从腰间摘下来了酒壶,这是唐朝常有的金属制酒壶,扁扁的,里面的酒不算是多了,里面装着灵酒,是黑风留下的两件东西之一。 周衍打开酒塞子,在土地公神龛前面,用木头挖空做了的酒杯里面倒满了酒,道:“怎么样?” 木头酒杯里面,带着一丝丝灵性。 可以恢复法力,且很好喝的酒肉眼可见的下去了。 周衍知道,这是土地公答应了。 这些负责几十里范围的小土地,都只是人类聚集的时候,在红尘和人烟里面诞生出的灵性,法力不大,神通不够,但是在自己负责的地界,有点玄妙的本领。 能够察觉到微小的异常。 这是兵家玄官比较弱的部分,或者说,至少是烽燧这种擅长正面破敌的玄官体系不擅长的东西,有土地公的警戒,告知,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周衍可以迅速赶回来。 土地也好,小山神也好,都是有很浓的烟火人间气息的。 便是人情味,你来我往,一杯酒,一承诺。 他说:“等我回来,再给你一杯。” 周衍听到一声酒嗝儿。 点了点头,帮土地把一枚落叶拿走,扫走了些拂尘,然后才离开,古槐集的老槐树下面,坐着些老人,闲谈点家长里短的八卦,看到外来者,都悄悄盯着看呢。 看到周衍走到土地公神像前面,倒了一杯酒,然后笑着离开,就觉得有些奇怪哩,有的胆子大点,过去看,看到了土地公酒杯里面的酒水已经空了。 “奇怪,这么快就干了吗?” 这老人心里面觉得奇怪。 然后看到那笑容可掬的土地神像脸上带着一缕醉酒的红。 是醉酒的红,也是人间红尘烟火气的红。 周衍的脚程不算是快,到武功镇的商会里面取飞钱,那商会分行的会长一开始带着些疑惑,可确定周衍要取的密账,再和飞鸽传信来的情报一对,就不由得震了一下。 他仔细看了好几遍。 于是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平常朴素的少年游侠肃然起敬。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但是有这飞钱里面的这么一大笔钱,那在哪里都很容易了。 周衍爆出密文——【承君一诺】。 商人道:“不对啊,郎君……” 周衍愣住,周衍沉默想了想。 周衍若有所思。 想到了少女的笑。 “承君一诺,省着点……哦?” “对了,郎君,对了对了。” 周衍哭笑不得。 说出这句话,眼前就想到了那个逐渐展露本性的少女,笑得古灵精怪。 取了十贯钱。 还剩下一百九十贯。 现在粮价逐渐稳定下来,十文到二十文一斗,十贯钱,那就是一万,至少五百斗米,丰年的时候能买百来斤肉,大概等同于一个壮汉出力干活三个月的钱。 这在武功镇普通百姓这里已经算是一笔不少的钱。 打算买点面回去,可周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空气中隐隐的涟漪,眸子微动,看到了隐隐逸散的妖气,他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走,去了镇子和镇子之间,稍微荒僻的地方。 故意掉了一文钱,蹲下去去拿。 背后响起大喊:“噫吁嚱!!” “何,何方小贼子,胆来闯我宝宝宝,宝地!” “要想从此过,留,留一块脚皮给我!” “梆!竹竿子,别叫了!打!” “你要吃你吃脚皮子!” 两声怪叫,虚空泛起涟漪,两个身影朝着周衍扑过来,周衍身子一晃避开来,却看到了两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出现在这里。 一个身子高大,至少两米五,瘦了吧唧,头上顶着一大片发黄发焦的树叶儿,裹一身几乎要拖地的破烂道袍,腰间用枯藤系着,手里握着一根竹棍棒。 身后则是个矮墩墩,圆溜溜的矮子,不到一米二。 浑身黑煤球似的,没有脖子,脸上的五官像是用石头在煤球上画了三个圆圈圈,只有愤怒的时候,眼底看到了两簇暗红色的火,双手握着两把石头锤。 他用石头锤往头顶一砸,砸出一片火星子。 “梆!” “竹竿子,闪开,你太高了,挡路!” 周衍看到这两个古怪妖怪,看到一团气,属于精怪,笑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妖怪,在后稷的地方来打劫?” 瘦高妖怪道:“噫!什么打劫!”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矮胖妖怪锤子往头顶一砸,叫道:“梆!” “说什么,小子,给我一块肉!” 瘦高妖怪补充道:“脚皮就行!” 两个妖怪大叫冲过来,看着倒是有点声势,那瘦高妖怪手里竹竿朝着周衍肩膀打落,周衍手里横刀出鞘,脚踏大地,烽燧特性发挥出来,刀上蔓延一丝暗黄色流光。 就像是沈沧溟给他演示烽燧时的那样。 这两个妖怪的攻击被周衍轻而易举拦下来。 那矮胖妖怪大怒,双手锤子一砸,砸出一簇火星,瘦高妖怪抖手,那一根竹竿一下子化作好几道残影,搅和了风和火,朝周衍砸落。 当! 这东西打在周衍的刀上。 周衍顺势,反斩。 刀锋锐利,链接地脉,火土之气相生,化作纠缠的风,猛然斩出。两股火撞击在一起,周衍感觉到热浪冲来,单手起决,御风撕裂了自己这边的火焰。 那边两个妖怪直接被撞击的热流和狂风掀飞出去。 直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次。 那瘦高个头顶暗黄色发焦的树叶点着了,怪叫着在地上打滚:“啊啊啊,噫吁嚱,我的头发!” 矮胖子妖怪浑身冒火:“嗷嗷嗷嗷嗷嗷!” 周衍哭笑不得,袖袍一扫。 旁边小溪里面,水飞出去直接砸在这两个活宝妖怪的头顶,给他们熄灭了火,道:“好了,你们两个小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给我找乐子吗?” 两个妖怪瘫在那里,周衍喝骂了两句,哆哆嗦嗦抱在一起,道出了为什么要找到他,还想要周衍给他们一块脚皮的原因,道:“是,是因为今儿听到了个传闻。” 瘦长杆子道:“说,说郎君你的肉,吃了能够增加法力,延寿百年。” 黑矮胖子道:“还能够滋阴补阳。” “纯阳之体,大补!” 周衍嘴角扯了扯。 这什么唐僧肉? 这种消息传出去,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怪物大妖来拦路,自己的手段虽然多了点,但是本身的修为只是九品玄官。 沈叔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毕竟时时刻刻受到青冥坊主的火焰反噬,目盲又必然降低了沈沧溟的感知能力。 敖玄涛在泾河中有玄妙本领,但是还没有化蛟,没有掌控泾河,不能远离太远;且离开泾河之后,实力也会降低。 这是要把他们架在火上烤。 周衍思考,对自己有极大怨恨,极大敌意,能够在妖精鬼怪之中,扩散这样的消息。 唯有青冥坊主。 周衍意识到了是谁散出来的消息。 但是很快他就有另外一个问题了,青冥坊主和他的神意交锋没有过去多久,就算是青冥坊市有手段能够把消息传遍四方,可是区区两个小妖,本领不强,业力也没有。 胆量更是只敢要个脚皮。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消息的? 周衍询问。 那矮胖子道:“我们是从一个俊俏虫子那里知道的。” 俊俏,虫子?织娘? 周衍瞬间明白了,是祝子澄?! …………………… 祝子澄出现在古怀集。 因为虫族妖怪的特性,极擅长隐秘行踪,以及追踪某些特定的人,祝子澄曾看到过黑风的失败,知道自己就算是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正面打赢周衍这一行人。 只能智取,只能智取。 他求来了一种虫毒,就算是玄官都顶不住,会被麻翻。 里面更是放了虫卵,吃下去之后,就身不由己。 那时候,就可以带回去,献给织娘做采补炉鼎。 见了周衍他们来到这地方,四下找妖怪们打听了一番,忽就计上心头,把青冥坊主传出来的消息,告诉了周围妖怪,给周衍带来点麻烦的时候,他自己却是来到了那小院子。 将织娘赠予的宝贝往身上一批,摇身一遍。 好个祝子澄,就已经化作了个年约六旬的书生,白发苍苍,一丝不苟,一身青色的圆领袍,腰间革带,手握一卷书卷,扫了扫袖,满意至极。 于是敲门。 莲娘正在安静晒太阳,听到声音,以为是周衍等人,拄着拐杖过去开门,打开门来,看到外面的年迈书生,微微怔住,旋即,祝子澄的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 “莲娘。” “我是殷子川。” 这妖怪变化成的老书生微笑道: “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第91章 终相见 第91章 终相见 殷子川知道,周衍他们是给自己和莲娘的独处空间。 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定,回应莲娘的等待和感情,但是四十年的痛苦,四十年的离别,就犹如洪流一样隔在了他和莲娘身边。 他觉得自己是背叛者。 因为自己遗忘了那四十年。 而这四十年的每一天,每一天,莲娘都充满希望地等待着他回来。 他下意识地希望将见面留在更后面。 他担心自己出现在莲娘的眼前,会让莲娘害怕,而真正的恐惧,其实在于知识和学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医术和堪相之学,让他能够轻易地看出莲娘真正的状态。 而这一身的医术,就是为了给莲娘治病才学的,方才尤其地讽刺。 在周衍看来,莲娘的生机,就像是一簇微小的火焰。 在风中飘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熄灭。 可是在他眼中,莲娘的生命与其说是微小的火焰,不如说是苍老到连翅膀都已经扇不动的,扑火的飞蛾,这飞蛾之所以还在晃动翅膀,不过只是因为那一点虚幻的火焰和执念。 不过只是希望等待殷子川回来。 对于她来说,这点执念如火,总还是有些盼头的,让她能一天,一天地走下去。 可当执念满足。 当她意识到殷子川已经死去的时候。 就像是飞蛾眼前那一点虚幻的灯熄灭,那么苍老的飞蛾将会在转瞬停止扇动翅膀,颠落在灯火前面,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抉择的艰难,永远不关乎于自己。 而是关乎于代价。 这样的代价在当事人身上,则尤为地痛彻。 是满足莲娘的等待,让她心满意足中溘然长逝。 还是说,纵然不相见,也让她还能活下去? 殷子川的脑子里面,两个念头都在转动,两个选择都有他的渴望,也都有代价,而莲娘这个岁数,又不是横死的厉鬼,没有经历过邪法的淬炼,魂魄绝对难以凝聚,会在很快地消散在天地之间。 阳光温暖,他看着白发苍苍的妻子坐在他曾经喜欢看书的地方,呆呆地发呆,眼里面就只是曾经和过往,时间都好像凝固了,在他们发呆的时候,就好像这个屋子里面,还有年少的自己。 当外面敲门的时候,殷子川还没有感觉到不对。 心里面还嘀咕着。 “怎么郎君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连沈沧溟这位悍勇战将都是给他们空出独处的时间的。 可当另外一个自己出现的时候,当对方也自称是殷子川的时候,这个碎嘴书生的心一瞬间被恐惧占据,然后就是怒火,猛然起身,朝着外面冲过去。 “我屌你娘……” “何处来的骗子,来……” 祝子澄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嗡! 无形的涟漪瞬间散开,殷子川就好像陷入蜘蛛网里一样。 四肢被元神化作的蛛丝缠绕,捆绑。 伴随着神念一动,殷子川的视野直接天地翻转。 元神化作蛛网,他被直接吊在了上面! 就算是采补的炉鼎,那也是七品玄官的水准,殷子川不过只是王春炼化的伥鬼,虽然在四十年不断淬炼的过程中,魂魄的魂体加强了很多,可是这伥鬼是为了炼丹准备的。 本领也好,神通也罢,一个都不会。 祝子澄一眼落下,殷子川一动不动,只能看到妻子面对着那妖,目眦欲裂,眼底清明之气开始浑浊,本来的身躯带着了一丝丝的伥鬼之气。 你!!! 嗡———— 殷子川腰间佛灯微鸣,散发出淡淡的佛韵,将殷子川身上涌出来的恨意和伥鬼化的迹象压回去。 莲娘看着外面的‘殷子川’,脸上的神色先是茫然,而后是喜悦,那种喜悦几乎是瞬间扩散开来,那一双已经有点泛灰的眼睛亮起来了。 然后这喜悦很快的,一点一点散开来。 祝子澄的打算很直接,他打算先将这老女人杀死,然后变成她的样子,再把塞了虫卵的酒端出来,端给周衍他们喝,再以蛛丝将沈沧溟短暂困住,将周衍带走。 烽燧玄官,不擅感应。 织娘擅长变化之术。 道门玄官都需要念咒,才能开启一炷香的法眼。 而七品玄官级别的法眼,根本看不破织娘给的宝贝! 何况烽燧没有法眼。 殷子川看着那一幕,年老的自己,和一样年老的妻子,共同老去,这几乎像是他梦中渴望的画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就在这里,他都无法辨认出外面那个不是自己,甚至于这碎嘴书生一瞬间都有一种恍惚,一种迟疑。 不知道此刻作为伥鬼的真的是自己,是不是只是肉身里跑出来的一魂一魄,真正的自己还活着?是不是,让这个还活着的殷子川和莲娘见面,才是更好的。 佛灯散发出温柔的光韵。 这种被神通干扰扭曲的思绪就被中断。 祝子澄往前一步,眼底悲伤,按照打听到的那些东西,轻声道: “莲娘,你老了,我也老了……我那时候给你采药,从山上摔下去了,被一家樵夫搭救,就在那里先住下,我是给你写过信的,只是信没有送到,因考科举,为官三十年,难以归来。” “现在,我终于禀报陛下,陛下恩准允许我致仕养老,这才有闲暇回来。” “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带你,带着孩子一起,我们去长安城吧,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念你,你和我走,那里有最好的大夫,莲娘,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莲娘看着这一张朝思暮想的面容。 却后退了一步。 她道:“你是谁?” 祝子澄怔住。 变化的神通,竟被一个乡间老妇勘破了? 脸上的神色悲伤真诚,轻声道:“我是子川啊。” 莲娘端详着这一张脸,轻声道:“你长得很像他,很像我想着的他老了的样子,可是你不是他。”老去了的女子看着眼前的祝子澄,她道: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说很多话呢。” “哪里还能有这样冷静呢?还说什么这个理由,那个理由。” “他一定会……” 莲娘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过去的日子,年幼时两小无猜,小时候一起玩,年少的时候,他把自己爹娘给安排的亲家都打跑了,为了给她治病,学这个,学那个。 我家郎君,本该是状元之才的。 他只是…… “小莲!” “莲姑娘。” “嘿嘿,娘子。” “孩子他娘。” “莲娘,照顾好孩子,我去山上找药……” 他只是为了我们,像是傻子一样什么都去学而已。 莲娘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不管怎么样,一定都会回来见我的,哪里有那么多理由呢?” “路过人,你若是缺钱了的话,我可以给你些。” “人生在世,总有难关。” “但还请不要骗人了。” 当代大妖之一赐下的宝物,七品玄官的根基变化,甚至于还有神魂上的法术,就连本人来这里都会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的级别。 玄之又玄,可以法力干涉现世,做到种种不可思议之事。 方为神通。 但是,神通不及业力。 业力,岂知人心。 祝子澄注视着眼前这个老妇人,道:“本来不想这么粗暴的……烽燧对残留的杀气和血气的感觉过于敏锐了,在这里动手,容易被察觉。” 不过,也顾不得了。 他抬起手,两根手指并起,泛红,朝着莲娘的眉心刺过去,哪怕是他为了隐蔽,而故意压制了实力,可这动作仍旧极快,凡人根本避不开。 轰!!!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开裂,老槐树的树根从地里面冒出来,直接抓住了祝子澄的手臂,手腕,一股元气逸散,祝子澄脚下的土裂开,这虫妖没反应过来,小腿直接陷进去。 一个大约只有一米二三的老头子滴溜溜从地里面冒出来了,手里握着根带着槐树叶片的拐杖,脸上带着醉酒之后晕乎乎的感觉,抡着拐杖横扫。 “走你!” “郎君,我对得起你一杯酒了。” “记得之后,再给我加一杯酒!” 清风徐徐,带着槐的香味,将虫妖特有的法术气息给扫平了,一物克一物,虫妖法术依赖于元神,气味,毒素,土地诸神擅长的扫除邪祟,刚好克制。 祝子澄怔住,冷笑道:“古槐集土地?” “区区三四十里地界的小土地,也来送死!” 手腕一震。 古槐老根直接被震断了,拔地而起,只三两回合,就将那老土地踹飞,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叫着,祝子澄知道,这么大动静,无法暗算了。 烽燧不擅长未卜先知类型感应,但是只要战斗过的地方,残留的煞气,是无法逃离烽燧的察觉的,这种扎实的战场本能,极为离谱。 他恼羞成怒,朝着莲娘的眉心出手。 轰! 一个东西被砸过来了。 祝子澄不想要搭理,但是那个东西砸得又快,又狠,重重地砸在了祝子澄的眉心,一声脆响,祝子澄眉心化作褐色的甲壳状覆盖。 物理攻击没什么用处。 但是一瞬晃动,散发出的澄澈流光和佛门禅唱,却让祝子澄闷哼一声,神魂微痛,往后退了一步,招式力气大衰。 那东西被弹开,落在旁边。 佛灯散发出佛韵。 莲娘往后跌倒,怔怔愣住,佛灯幽幽,看到前面,年轻的书生展开双臂,挡在自己的面前,身形虚幻,却又真实,明明看不到脸的,明明只是像幽魂一样的存在。 莲娘张了张口,却忽然落下泪来,哭得泣不成声。 ‘我是你的丈夫了。’ ‘所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不是状元,不是大官,不是幽魂。 是你,只是【你】。 便好。 (本章完) 第92章 当诛 第92章 当诛! 祝子澄被牵制了下,佛灯神韵不至于伤到他,可他还只是七品玄官,没能够超越自己的真身影响,但凡虫类,一则惧火,二则畏烟。 佛灯一下激出了他的本能,让他后退。 殷子川受了点伤,魂体里有灰逸散。 祝子澄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八品虎妖的伥鬼所伤,依着虫妖的暴戾,他想要出手把殷子川的魂魄搅碎,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莲娘认出他之后,他的恨意和暴戾就变得极强。 这恨意无关莲娘和殷子川。 或是他对于自己沦为炉鼎的痛恨和不甘心。 以及对于这两个凡人伥鬼之间感情的,极浓郁的嫉妒,这嫉妒甚至于升格成为嫉恨,跌坠于黑夜之人,总有想要将光芒中的人撕扯下来的冲动。 有的飞蛾向往火焰的温暖。 有的却只是想要将那一点温暖的火也扑灭。 但是他立刻就把这个念头打消。 刚刚的出手,虽然只是不到三十个呼吸,但是,在祝子澄的计划中,已经太迟了。 计划已经可以算是失败了。 烽燧玄官,速度不快,但是对于战斗太敏感;这种敏感程度,会伴随着战斗经验的提升而提高。 一名初生的玄官烽燧,和一个二十余年战场的烽燧。 这完全是两个层次的威胁。 周衍不知道,沈沧溟一定已经开始往回赶了,那是即便重创也拥有七品玄官水准力量的老兵,祝子澄瞬间后撤,脚踏流风一般地往外面走,那老土地还想要阻拦,却被他直接撞开。 他奔出了门,看到院门口。 看到那爬山虎爬满篱笆,阳光温暖散落的地方,只要掠至门口,就可离开,稍稍松了口气,就看到前方烟尘弥漫,下一刻,一块石头,像是重弩激射出来的弩矢一样炸过来。 祝子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下威胁太大,他想要飞腾,可一飞就会被直接射中腹部。 虫妖族群的特性决定了,不到六品的时候,他的腹部就是绝对的弱点,背部可以抵御玄官刀剑,腹部烽燧一拳都可以给他干出重伤。 祝子澄身子骤然加速,避开这一块石头的时候。 视线余光,看到墙边放着的铃铛,以及几根绳索,瞳孔骤然收缩,伴随着嗡鸣声,弩矢暴射,蕴含有浓郁的地脉之气,祝子澄脚步一顿。 脚下的一块寻常砖块忽然亮起了白茫茫的光。 上面有两种不同的文字。 第一个文字蜷曲,是祆教的法术烙印,是【光明大气】。 第二个字符则由曲线和圆环组成。 那个是代表着【气息】【流转】的粟特教文字。 狠狠射中祝子澄。 撒马尔罕的【粟特教】法术,长安祆教的火焰崇拜? 中原丝绸之路上的游商们会的手段。 威力弱小,无法产生大效果,但是速度快,只需要简单的手势和文字,就可以产生方便的效果。 几乎是瞬间,祝子澄就意识到了。 那个老兵! 竟然在河东滩会这种基本安全的地方,都选择布下了阵法和后手?而如果说有这个的话,那么也就代表着,一定会有预警类的法术…… 法脉之间,彼此有排斥,无法兼容,只能弥补弱点。 但是基本上,各家法脉的手段里,都有没有那么高深的东西,借助自然万物施展出来的入门手段,可祝子澄没有想过,还有人能够将这些基础的,不强力的手段玩出来。 似乎是印证他的想法。 那烟尘散开,脚步声清晰可闻,犹如铁骑冲锋一般,一名肩膀宽阔,有着蜷曲黑发,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如怒虎般袭来。 在战斗发生之后的三十个呼吸。 沈沧溟,已经赶到了。 屋口的地方,老土地捂着自己的腰,哎呦哎呦的爬起来了。 老土地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打不过这虫子,所以就遣了些能支使的‘信使’,前去把这里出事的消息,告诉周衍。 自己则是往土里面一猫,先过来帮忙。 祝子澄一变,变化做了周衍的模样,脸上露出笑容。 “沈叔,是我……” 铮然鸣啸。 沈沧溟的战刀没有丝毫的迟疑,重劈而下。 甚至于比起刚刚的重劈,力气更大,下手更狠! 沈沧溟面无表情,但是显然动怒了。 祝子澄瞳孔骤然收缩,那股煞气冲过来,再加上黑风的事情,他的心中本能有畏惧之感,双手一伸,多出两把倒勾刃,交错一挡。 轰的一声,祝子澄只觉得双臂巨震,可还是挡住了这一下。 沈沧溟毕竟重伤,体内气息无法勾连循环,只是七品。 左臂出刀,右臂断臂,伤口还被青冥坊主的火灼烧。 虫类妖的敏捷,力量,感知又都极强,祝子澄感觉到自己是有胜机的,心中一松,可是紧接着迎面袭来的,就是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沈沧溟瞬息上前,猛然前踹。 腿脚上都缠绕着炽烈的火劲。 烽燧一脉,天克虫族。 祝子澄后退,沈沧溟重劈,没有大开大合,甚至于没有让祝子澄和自己拉开距离,而是在短距离,极速搏杀。 才不过十几个回合,祝子澄越发地捉襟见肘,他的力量,速度,反应和感知都在此刻的沈沧溟之上。 竟然被死死压制住了。 甚至于,祝子澄感觉到,这把横刀可能不是沈沧溟真正的副手兵器,他感觉到,沈沧溟的刀法似乎过于大开大合,更适合某种更沉重也更大的兵器。 在单手持刀的时候,右边肩膀还是会有本能的细微变化。 结合刚刚的交锋。 祝子澄意识到,沈沧溟持横刀战斗的时候,恐怕另一只手要么会使用类似于【粟特教法术】,要么会使用【道家符箓】进行辅助,或者持拿铁铸圆盾,进行压制。 这是一名在战场上精通各种兵器和手段的悍卒。 大残,废功的沈沧溟,竟然还能把自己压制到喘不过气! 祝子澄想要利用沈沧溟目盲的左眼区域纠缠,但是发现沈沧溟的刀法立刻进行变化,横斩为多,刀线森然,在上一次被李镇岳从侧腹暗算之后,沈沧溟已经蜕变了。 在现在这个状态,几乎毫无破绽。 祝子澄只觉得头皮发麻。 咬了咬牙,卖个破绽,身朝后侧退避,似乎打算回去暗算莲娘,让沈沧溟不得不选择护持为主,而在沈沧溟选择回防那两个人的时候,祝子澄动作骤止。 他背后衣服散开,脊椎前面的皮肤层层裂开,血肉里面翻出两侧褐色的翅膀,猛然展开。 妖怪即便是变化,也不是真正化作人的构造了。 这是他的真身双翅,奋力一起,飞腾而起,施展神通,速度立刻拉高,避开了烽燧启动速度慢的烈火斩,祝子澄大口喘息,总算是安心下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簇血色火焰飞出来。 精准地落在祝子澄的腹部,下一刻,一种剧烈的饥饿感涌动上来,让他的速度一下子变得缓慢。 【业火饥焰】 他的速度一缓,看到那边,周衍右手握刀,也已赶到。 在祝子澄开始动手的第六十个呼吸。 周衍抵达战场。 少年背后还有个瘦竹竿,和一个矮胖子。 跑得摇摇晃晃,哎哟哟地喊叫。 祝子澄意识到生死危机,速度变换,身子一晃,化作了真身,浑身褐色的甲壳,一双巨大的复眼,还有大大的眼睛,是个和人一样大的巨大的虫子,瞥视周衍。 ?!!! 周衍打了个哆嗦。 豪迈的往前冲的少年硬生生哆嗦了一步,下意识顿了一步,在看到这玩意儿的时候,周衍心底的勇气几乎瞬间凝固住了。 他可以允许自己和妖怪血战,却绝对不允许这个玩意儿靠近自己,更不允许这东西扑脸! 我了个飞天大草! 两米二那么大的,会飞行的蟑螂?! 再一看。 幸亏不是广东双马尾,南方飞天大蟑螂成精。 周衍常在山里走,认出了这家伙的真身。 知了猴? 不对,知了猴怎么会飞的? 祝子澄朝着天空奋力飞去,祝子澄只是想着,要把消息传递给织娘,他之前渴望脱离织娘的掌控,但是这个时候,他想到的,唯一可以保护自己的,也还是织娘。 周衍的法术攻击都是近距离的,沈沧溟失去了弓箭的能力,难道就让他跑掉?但是这样卑鄙的妖怪,无法对周衍他们造成威胁,却会用各种卑鄙的手段威胁周围的人。 周衍看到那边殷子川和莲娘相对泪流满面。 呼出一口气,看着祝子澄。 当诛! 刀法无法攻击,御风的杀伤性不足,一瞬间,周衍的脑子闪过一个巨大的念头,来不及思考可不可行,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法力施展这神通,效果多少。 他踏前半步。 浑身法力,尽数灌输于一张玉符之上。 这一章玉符的神意遥遥锁定了祝子澄。 少年瞳孔闪过一缕金红色的光华,脑海中对应记忆闪过。 “敕令——” “灶王神通!” 周衍的脑海中闪过了视频里面,油炸虫子的画面。 “给我,油炸了它!!!” 于是,吞噬朱果之后,七倍于之前开席的法力给到灶王灵性。 玉符沉默了下,缓缓亮起。 周衍给出了提前量—— ‘我看你像是一道菜’ 灶王神通。 发动成功! (本章完) 第93章 当合我心 第93章 当合我心 变化做真身本体的祝子澄感觉到一股灵性锁定了自己,耳畔响起了老者做饭时候愉快温和的笑声。 “呵呵呵……” “哦呵呵呵……” 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炽热翻腾起来,像是进入了油锅里面,像是进入了蒸笼里面,玄官层次,只是代表着本身的法力,代表着掌握的神通强度。 祝子澄感觉到浑身炽热,自己散发出一丝丝香气。 他飞不动,身子摇摇晃晃地坠下,重新化作了人型,砸在地上,大口喘息,周衍还没有能把人型生物也当做食材的能耐,灶王玉符效果大损。 玉符结束,周衍持刀奔上去了。 沈沧溟,周衍齐齐动手,两把横刀,重斩! 横刀卡在了祝子澄的翅膀位置,他死死支撑,沈沧溟的横刀几乎没有遇到阻碍,伴随着低沉的刀鸣声音,祝子澄的一边翅膀就已经被劈下去了。 周衍的刀锋则是被卡住了。 七品玄官妖怪的身体,不是他此刻的力量能轻易劈碎的。 烽燧之力爆发,刀身上涌动火焰,才勉强劈斩下来。 这才将祝子澄打翻。 他明明法力不弱,但是被斩去双翅之后,却因为剧痛而蜷在那里,身躯颤抖,完全没有能力逃亡,祝子澄看着周衍,眼泪不断流淌,不断磕头,道: “郎君,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织娘,织娘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放过我。” “放过我。” “我这里有一壶好酒,里面放着绝对的好灵物,你喝了之后,可以,可以大增法力,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好宝贝,我愿意献给郎君,换我一条小命!” 他到了现在,都还在挣扎着,想要用那一壶有虫卵的美酒来反叛,眼底恐惧,真诚,怨毒却还在。 这酒当然是好东西,但是里面加了邪物。 只要你们喝了酒,就可以了。 到时候你们必死。 周衍接过了酒,祝子澄赔笑。 下一刻,周衍手里的刀瞬间前刺,直接刺入祝子澄的嘴,然后奋起力量,从后脖贯穿,绿色的鲜血顺着刀锋流下去,祝子澄张了张口,嘴巴变成虫嘴,咬在刀锋上。 周衍刀锋上炸开一团烈焰,横斩。 七品玄官级别的妖怪,被直接斩开嘴巴,半边脖子被斩。 祝子澄。 死!!! …………………… 祝子澄的头被砍下来之后,身子颤抖了好几下,缓缓变成了真身,偌大的一头虫妖,身子还颤抖着,过去了好久好久才逐渐失去了活性。 在死去的时候,祝子澄的思绪还在,他不甘心。 不甘心的地方,不在于自己输了,而在于,他明明和碧痕说过,要她来支援自己,有两个七品玄官级别的妖怪,就足以牵制,压制住沈沧溟。 但是碧痕一直不在。 他心中愤恨,不甘心,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要死去了,脑海中恍恍惚惚,回忆起了漫长的,在土地里蛰伏的岁月,他这种虫,要在大地里蛰伏很久久,第三十七年的时候,才能从土地里面出来,在树上高鸣。 只是他从土地破土出来,看到的世界阳光美好。 然后看到的是那张娇媚温柔的脸庞。 “呀,好一个虫儿。” 为什么到了最后还是会想到织娘? 祝子澄发现了自己的无可救药,发现了自己的绝望,即便死前想到的却也是那张脸,他因为这样的不甘心和对自己的绝望,而流下眼泪。 是的,他爱着织娘。 被法术,神通,蛛丝,感情,牵制着,必须‘爱’织娘。 他意识到这一点,却无能为力,看着那一对阴阳相隔四十年的夫妻,眼底有怨恨愤怒,而这些情绪的最终,还是羡慕,最后他想着破土而出那天所见所闻。 阳光真好啊…… 那一天,若不见到你,就更好了。 被斩首的虫妖落下最后一滴泪来。 魂飞魄散。 ……………… 周衍按照沈沧溟的指点,用烽燧之火,补了一刀。 把祝子澄的魂魄给扬了。 玉册之中,多出了一棵老树的水墨图,上面有一只知了,但是那是祝子澄不可能抵达的状态,他太早被引导出了地面,也太早被蜘蛛丝牵扯。 周衍看了祝子澄的故事。 这一次的故事中,隐藏于表面堕落的妖怪下,不再是青冥坊主,而是大妖织娘,同样轻描淡写,同样就引导出一只作恶的妖魔。 水墨文字中,在祝子澄被织娘勾得失魂落魄之后。 还有些记录。 周衍随意翻阅。 陈老爷年过五旬,愈发贪恋生之欢愉。听闻深山古刹卧佛寺中,有金蝉玉露,可延年益寿,重金求得秘方,命家仆日夜捕捉。 仆役入山月余,损折七人,终捕得七只。 这蝉猴儿体覆金纹,眼珠赤红,出土时不鸣不叫,静默异常,卧佛寺高僧所言,此蝉名为金蝉子,食之足以身轻体健,益寿延年。 某夜女儿玩耍要看蝉猴儿,看到竟都是人面。 惊惶禀报却被斥退。 陈老爷食蝉后愈发年轻,于是要摆宴席,不知怎么的,却逐渐畏光喜湿,伏地爬行。后来七只吃完了,还不满足,每日皆吃许多。 他的女儿暗查发现,后厨蝉笼中竟关着失踪仆役,其身渐化蝉形,少女辗转反侧,觉得不能放任父亲如此,先去报官,见到一位俊俏道长,得了一道符,去和父亲对峙。 出来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安然入睡。 第二日,侍女端水入房,见小姐僵卧榻上,面目青灰。 走近细看,其口鼻竟被一层金色丝膜封住;管家壮胆触碰,丝膜应手而裂,露出其下空洞,小姐可爱美丽的脸皮连同五官,如同蝉蜕般被完整褪下,空余一个血肉模糊的腔子! 那褪下的人面蝉蜕薄如绢纱,其上眉眼口鼻清晰可辨。 那俊俏道长笑:“干娘要的炼器宝贝,这才到了手。” “其他的便没用了。” 寿宴上,陈老爷当着宾客面褪下人皮,化作巨蝉扑向人群,满座皆成其食粮,官府来的时候,却只见到满院人皮,千百只肥胖的金蝉乱飞。 府中大乱,流言四起。后来很久后,有游人借宿在这城里睡觉,都能听到树叶间传来连绵不绝、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金蝉在黑暗中摩擦着它们的鞘翅。 …………………… “又是卧佛寺……” 周衍扫过玉册,沈叔说的,八品玄官的主要材料就在那里,灯影儿是从卧佛寺出来,现在,卧佛寺提供给的法门又和织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祝子澄给予的法术很简单,是变化之术。 但是没什么大用,只是能变化成祝子澄记忆里的三个模样,且有漏洞,容易被勘破,除非配合织娘独有的法器变化,可现在周衍已经知道那些变化的法宝是怎么来的了。 恶心。 妖怪就是妖怪! 周衍侧身看着那边的殷子川和莲娘。 佛灯平缓燃烧着,照亮了周围,也模糊了人间和幽冥的解析那,殷子川缓缓放下手臂,他不敢转身看向莲娘,咬着牙,泪水流下,莲娘也后退了半步,泪流满面。 一个害怕自己已是魂魄幽鬼,阴阳相隔。 一个恐惧自己的容颜衰老,而对方却还是青春年少。 他们知道这不是对的,但是,终究心中会恐惧,会害怕,会犹疑。 有的时候,恐惧和犹豫,正是因为在意。 年少的游侠看着这一幕,他的法力已经耗尽了,所以摘下之前黑风的那酒壶,仰脖,饮酒,脸上带着一丝醉红,法力回复,旋即并指,神通流转,抬起手指指着那泪流满面的书生,道: “变。” 法力流转,就好像四十年的岁月重新走过,书生的发丝变得苍白,他的脸上出现了皱纹,他的眼睛不再明亮,周衍收回了手指。 若是这世上诸事,不合吾心。 便有神通,便有诸妙法门。 匡扶此道。 即是修行。 不知道为什么,周衍总感觉心中有玄之又玄的舒畅。 这就是道行么? 他气度温和,没有了刚刚劈杀时候,那种郎朗的锐气,然后朝着那两人点头,那边的老土地扶着腰到周衍旁边,哎哟哎呦地道:“郎君,你这一杯酒,可真是难喝得到啊。” 周衍拍了拍老土地的肩膀,指了指那边的两人。 老土地下意识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断臂的豪客,背剑的游侠,还有一个土地公,周衍拖着那妖怪的尸体出去了,沈沧溟脚步平缓,就连大黑,都顺拐了,马蹄高高提起,轻轻落下。 滴答滴答。 老土地走到最后,他拄着拐杖,回头看着这一幕,他在这里太久太久了,老到年少和年老的人,外表在他这里,其实没什么不同的。 所以他看到了年少时安静坐着的男孩和拉着他去玩耍的女孩,看到了逐渐身体不好的少女和疯狂学一切东西的少年,看到了成亲的两个年轻人。 看着他们生活变好,柴米油盐,看着他们的生活再度坍塌。 ‘你要采药,什么时候才回来?’ ‘等我,莲娘,等到槐开了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古槐集的老土地转过身,脚步缓步往前,看着前面那少年侠客,周衍看着槐树,摘下了黑风的那一壶灵酒,递给老土地,道:“土地公,可以让槐树,暂开一日吗?” 老土地道:“郎君,是要……” 老土地看着那两个人,于是恍然,他没有接周衍送的酒,只是张口,引出了一杯的量,吞入腹中,笑着道:“郎君之前有言在先,一杯,一杯足以!” 手中拐杖在地上一点,于是,深秋的老槐树晃动了枝叶,树叶晃动,一簇一簇的槐重新长出来,少年侠客站在槐树之下,神色平和。 愿一切有情众生,皆得其所。 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然后,四十年前走出去的青年书生回头了。 殷子川看着莲娘,哽咽道: “莲娘。” “我回来了。” (本章完) 第94章 泾河龙君 第94章 泾河龙君 满树槐,村中香气绵延。 周衍和沈沧溟没有打扰殷子川和莲娘的重聚,将祝子澄的妖尸拖出,老土地使了个障眼法,免得惊动百姓,毕竟,祝子澄的真身可是个足足两米多的巨虫。 刚刚战斗损耗不少,周衍脚踏大地,法力缓慢回升。 周衍还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东西,沈沧溟已经取出火油,洒在了这巨虫周身,嗓音低沉,道:“烧掉便是。” “蠃鳞毛羽昆。” “披毛之兽变化的妖怪,不过只是力量大,体魄强,烽燧无惧;鳞甲之属,往往能驾驭水流;飞鸟类妖怪速度极快,擅长爆发,劈砍的时候不着力。” “至于这些虫类,最是恶心难缠。” “就算是杀死了对方,也要小心,很难确定他们死之前,有没有施展附着虫卵之类的手段,一旦被沾上,轻则被追踪,重则有可能被直接寄生。” “我曾见过有武功很高的玄官,被虫卵寄生,那些虫卵从他的七窍里钻进去,在腹部孵化,吃他的血肉,最后凿穿了他的五脏六腑,从肚子和下阴里钻出来。” “那人痛地嚎叫了三天三夜之后,这才殒命。” 周衍闻言,心中一凛。 想到了玉册之中,有关于祝子澄的部分,想到了那陈氏惨案,这个世界里,没有玄官手段傍身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被卷入各种各样的奇诡事情里 “虫族惧怕火和烟,最好用雷火淬炼。” 沈沧溟示意周衍动手,周衍手中的刀收入刀鞘,蓄势之后,猛然斩出,刀锋从刀鞘内滑出的时候,发出低沉肃杀的鸣啸,一层火焰炸开,点燃火油,将祝子澄真身直接笼罩其中。 火油助燃,死去之后,祝子澄也没有办法用法力抵御火焰,很快就被点着了,伴随噼啪脆响,祝子澄的真身先是有一股焦气,然后就渐渐的散发出一股香味,香味也很快的散开。 沈沧溟让周衍重点关注了残留的头部,躯体核心处。 提前将虫妖的心口,肢体连接处都切断,以免魂魄暗藏,最后这一股烈焰将整个虫妖化作了灰烬,一股焦臭的味道,沈沧溟用刀去扒拉了下,灰烬之中,还有几个东西留下来。 一枚泛着金色纹路的虫甲。 沈沧溟手中的刀和这虫蜕稍稍碰触,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音,沈沧溟将此物拿起来,烽燧这一脉玄官,火焰神通主杀伐争斗,爆发性极强,但是熔炼的能力一般。 但是能够抵御周衍烽燧火的燃烧,毫无疑问,这是祝子澄这一身妖力汇聚的核心之一,于是扔给周衍,周衍抓住这东西,触感还有一丝丝灼热。 沈沧溟道:“虫类奇材,五行之中属金土,无惧凡火,可以当做铸造的兵器,用这材料铸造的兵器,九品玄官的火类法术,难以融化。” “也能够承载你的烽燧斩。” 周衍看向自己手中的横刀,连番横斩,厮杀,还引导火劲劈斩,这把本来刀身就在斩妖的过程中,因为吃不住劲儿而有些扭曲了的刀身,进一步弯曲扭折。 本来,刀剑这种需要劈砍厮杀的兵器,损耗就很快。 和妖怪厮杀,那简直是快消损耗品。 周衍算了算一把刀的价格,忽然就对八品玄官充满了向往。 八品玄官,能够在厮杀的过程中,让战刀汲取血液恢复。 器炼之后的刀,还能够靠着厮杀和饮血而逐渐提升品质。 进一步提升锋锐程度。 现在周衍手中有的,进行八品器炼的材料,一个是用他的血炼化过的玄铁砂,另一个就是七品玄官级别妖怪的残蜕,周衍看着这金色蝉蜕,想着玉册中的记录。 扭曲的妖怪,还有把人变成金蝉的法术。 织娘,蝉蜕,卧佛寺,灯影儿。 卧佛寺这地方,不对。 十成有十八成的不对劲。 周衍想了想,支开了那两个小妖,去和沈沧溟说卧佛寺的事情。 他把玉册的事情隐藏起来,只是托词和祝子澄争斗的时候听对方说起,还有灯影儿的事情,都和卧佛寺脱不开关系,这个卧佛寺,恐怕也不一般。 而沈沧溟之前曾说,他有故人现在在卧佛寺中。 能够助力周衍突破到八品玄官的材料,就在那位故人的手中。 沈沧溟的神色微沉下来,从这一路走来遇到的种种事情来看,他的故友在的这一座寺庙,在他们分别的这一段时间里面,似乎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灯油孕育鼠妖,鼠妖窃取佛灯。 又有金蝉玉露这样的邪祟法门传播。 更和大妖织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看来,要么那里已经变成魔窟,要么那里有些僧人已经化作了织娘的傀儡,变成了蒙着金丝蝉蜕的妖怪。 沈沧溟呼出一口气,他确确实实担心故人是不是被害,但是作为百战精锐,他又足够冷静,足够镇定,不会因为担心而贸然选择行动,手中的横刀平静放在刀鞘中。 周衍道:“沈叔,你的那位故人。” 沈沧溟道:“……是我的袍泽。” “将军出事之后,我自在边军过活,他觉得为了家国死战,打得外敌不敢进犯的将军,只是因为近臣的几句话,因为圣人怀疑就被调走,然后暴死,心灰意冷,出家为僧。” “在卧佛寺的原因,则是因为距离长安城更近。” 同生共死,是沙场上滚过来的交情。 如果不是有周衍在,沈沧溟会直接按刀前往卧佛寺。 周衍也知道这一点。 而他隐隐约约担心的,还有另外一点。 自己斩杀了织娘的炉鼎祝子澄,那么织娘这样的大妖,会不会有所察觉?若是她察觉到的话,恐怕少不了报复,但是,分明是这样的大妖! 炼人化皮囊,做妖怪法宝。 是他们对自己出手。 这些东西纠缠起来,仿佛化作了一层蜘蛛网,周衍呼出一口气,就只是觉得,不顺此心,他在这世上走,越是做自己,就越是感觉各种事情的烦扰。 何以知,何以证,此心通明。 从碧痕那里听到织娘打算将他也变成祝子澄这样的炉鼎。 青冥坊主又和自己有道途之争,还散布出来了自己的肉可以延寿百年,大增法力的谣言,之后一路上,哪怕是再小心翼翼,恐怕也是少不了一番厮杀。 人间朝廷之中,还有自己和沈叔的追杀令。 实力啊实力…… 如今世道汹涌,人间逐渐平复,可是这超凡的世界里,波涛似乎正在激烈。 那种心中的茫然和困扰,那种无措,很快就被周衍抛弃,心念像是一把剑一样斩过了这层层杂念。 少年手指在刀柄上敲打。 平不平世,斩该斩妖。 若有仙神,便登仙神,再叩问归家之路。 只是这些太遥远了。 周衍的注意力瞬间回到了目前的消耗里面,噼里啪啦地打算盘,这一战,再度折损了一把战刀,黑风的灵酒也只剩下一半,这种酒似乎也是用了点年份不够的朱果酿造的。 增加法力的能力不多,倒是能恢复法力消耗。 算得上是灵物宝贝了。 战斗的时候,哐哐哐灌了小半壶。 也就是解决了祝子澄,还得了一把器炼的宝贝,这才衬得损失不算是太大,祝子澄燃尽之后留下的灰烬,则是被那竹竿子,和矮胖子嘿呦嘿呦地刨了个坑,把这灰烬给埋进去了。 祝子澄该杀,只是这般虫子,当年也曾无比渴望过阳光的世界,老土地将这些妖尸灰烬导入了大地之中,在秋天让槐盛开的损耗也得以弥补。 “好了,各种事情都处理了,现在说说看你们。” 沈沧溟眸子抬起,手指按着刀柄。 他平静看着眼前的两个妖精。 独属于百战精锐的煞气,如同晨间的薄雾一样,徐徐散开来,对于周衍来说,没有什么,但是环绕在这两个妖精身边,就如细密的针刺,让他们感觉肝胆都在打颤。 两个妖精扑通一声跪下,叫屈道:“冤枉,冤枉啊!” 这两个妖怪,一个是竹竿成精,一个则是煤炭通灵,本身都只是通了点灵物的妖怪,仗着自身本身的能耐,算是比普通武者强点。 遇到悍勇之辈,其实也难占到便宜。 灵性也有寿数的极限。 他们听说了青冥坊主放出来的消息,就想要来蹭点东西吃吃,希望能够活得更长点,沈沧溟抬眸,看向武功镇,淡淡道:“谁?” 轰!!! 一股妖风席卷而来,整个武功镇都被风暴席卷,天上黑云滚滚,极为不详,风中传来了哈哈大笑的声音,道:“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兄弟,给二位添麻烦了。” “区区在下,正是这河东滩会之外,群山峻林之处,一介寻常精怪罢了,我这两个小兄弟,不知道规矩,竟然来这里,触怒了尊下。” “若有闲暇,就请尊下,前往我那道场,喝一杯茶吧。” 这妖大笑着,却颇蛮横地打算直接动手把两个妖怪都带走,沈沧溟拔出刀,烈焰斩出。 和这空中黑云碰撞一次,这妖怪轻噫了一声,于是笑着道一声好本领,化黑云遁去,道:“既然有此等本领,下次,我等合该前来谢罪。” “这两个憨货给郎君惹来麻烦,此物赔罪。” “告辞!” 黑云还是卷起了两个小妖遁去,空中留下了一壶酒,也散发出淡淡的灵韵,是和黑风的酒类似的,具备有回复法力效果的灵酒。 周衍知道,如果不是沈沧溟,这妖怪绝没有那么好说话。 沈沧溟摩挲着刀柄,沉默许久,道:“我要去卧佛寺。” 一则探友,二则是取那八品玄官核心。 寻常八品玄官无妨,可是那好友手中的,可是大唐曾经第一神将,四镇节度使王忠嗣所开辟的那一脉,世上残留不多。 周衍道:“我也去。” 沈沧溟深深看着他,道:“先器炼,铸刀。” 周衍郑重点头。 而在同时,敖玄涛,也已抵达雾隐峰。 泾河在这雾隐峰附近的水流逐渐增大,灵气运转。 曾经帮助过周衍和沈沧溟的雾隐峰灵性本来在沉睡之中,却因为自身所在山脉的灵气逐渐增加,而从浅睡当中惊醒过来,感觉到了那纯粹的水行气息,惊讶起来: “这是……泾河龙君?!” (本章完) 第95章 接法旨 第95章 接法旨! 雾隐峰山灵很快地清醒了。 泾河龙君曾经也是天下水系里面能够说得上名号的一位。 自从战国时期,秦国修郑国渠开始,泾河龙君便和人道气运有所链接。 更是在长安城的附近,地位颇重,只是百多年前泾河出了那种事情,导致泾河一系零散四方,这偌大的泾河里面,充其量有些小妖搅动风雨波涛,再没有成了气候的水神,龙君。 雾隐峰的灵性古老,但是本身只是终南山的一座支脉,地方偏僻,地脉不够纯粹,和泾河这种大水系的水神相比,便有些偏弱。 他凝聚灵性,亲去相迎。 即便是百年之后,衰弱的泾河龙君,也有资格让他亲自来迎。 而在这之前,雾隐峰中,其实已经有了许多客人,提前到来。 广平王得了李知微托梦这匕首之后,立刻采取动作,动若雷霆,一方面控制住裴家的各方面动作,一方面准备上书皇帝,同时,也有一批人来雾隐峰中,寻找郡主梦中所示。 这一系列的动作已经算是很快了,消息和情报被封锁,但是裴家仍旧在之后得到了大概的情报,迅速做出应对。 毕竟是仅次于五姓七望的庞然大物。 姻亲,师生,同门,好友。 这天下大势,靠着这些人情关系,这些大氏族如同藤蔓一样,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了大唐和天下之上,几乎难以断绝。 此次来的人中,有一位滕浩川就曾受过裴家恩惠。 打算混在其中,为裴家解决些麻烦。 裴家这样的巨大门阀,想要扳倒,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一步,裴家都觉得,广平王的所作所为,其实和自己尝试增加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一样,充其量,只能够算是朝堂争斗罢了。 不过只是把那些白身可看做棋子,天下为棋盘,你我执棋人。 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名门望族,当然要有名门望族的气度和从容,怎么能像是草民一样,动辄跳脚掀桌,以头抢地呢? 就算是找到了王春留下的东西,裴家安排的人也轻描淡写的道:“王春确实是有鬼,该诛,那位少年郎斩妖有功,允其戴罪立功,不必死罪。” “可以允许他入军中前线,立下战功之后,可得白身。” “能够成为我大唐子民。” “为我大唐上缴赋税。” 广平王心腹沈皓阳冷声道:“我大唐庇佑万方,凡炎黄苗裔,皆我大唐子民,怎是你这一张嘴就说是与不是?太宗文皇帝都说,民为水,你比太宗更懂大唐?” “若我太宗在世,见到这样的少年英杰被你折辱。” “先砍你狗头!” 滕浩川冷哼一声,对面搬出太宗来,他直接没话说。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为了功名利禄站在裴家那边。 可若是现在太宗文皇帝的军团打马而过,他将会毫不犹豫抛下一切,加入文皇帝李世民的麾下,拼杀冒死。 这一行人里,也有巡迹一系的玄官,借助法器宝物,施展圆光显形之法,果然如郡主说的那样,浮现出黑风自称青冥坊主九州巡游使的画面。 之前裴家说,朔方军是栽赃陷害大唐裴家,甚至于污蔑玄象监,将良善精怪当妖怪斩了领功。 可现在,这个所谓的良善妖怪已经可以确定,就是青冥坊主这臭名昭著的大妖手下,这下倒好,之前裴家的一切指控都站不住脚,甚至于还会化作刺向自己的回旋镖。 滕浩川不慌不忙。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也只是面不改色,淡淡道: “此獠竟打算要栽赃裴家,青冥坊主,果然其心可诛。” 直接泼脏水就是了。 沈皓阳道:“好一个栽赃陷害,若是什么都是栽赃陷害,我们也不必来查,一切皆由郎君一张嘴就是了。” 众人针锋相对。 但是,他其实知道,广平王,裴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里的队伍,只是在和裴家争斗的时候,其中一个优势点,在和裴家对抗的时候,产生的效果,绝对逊色于裴家近几年在朔方军当中的那些黑料。 但是在这样的争斗中,任何一点优势都是需要抢占的。 正是这一个一个优势,抓住的每一个对方的漏洞,累积在一起,才能够创造优势,才能侵占对方的势力和山头,等到有了足够强有力的底牌,再把对方一口气压倒。 这是皇室和世家大族的权力争斗。 一如往常。 亦如往日千年。 一番针锋相对的对峙之后,滕浩川道: “哼,那是谁给郡主托梦的?” “若是些山野邪祟,是想要对裴家不利的妖怪做的,怎么办?岂不是都被蒙蔽了?!” 他们争论的时候,滕浩川袖口里一枚符已经落下。 落在地上,地脉连携,隐隐化作了地气的变化,他要炸掉这一个山洞,把元气搅碎,来一个死无对证,彻底把这个优势点打平,而在地气翻转,圆光显形之法即将存留不住的时候。 有风声像是舒朗的笑声,徐徐而来。 扔下的地气符搅动起来的涟漪很快的平复下来,没有丝毫的用处。山中万物的声音落在山岩上,变成了层层交迭的回声,那是老者洪亮恢宏的笑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吾山雾隐峰之灵,在此遥摆酒宴,候之久也。” 这声音洪亮飘渺,带着古老岁月中走出的苍茫神性,滕浩川等人都是大唐官府出身,一个是太子门客,一个是依附世家,各种各样的东西看的多了,立刻认出来了这声音的主人,是何等存在。 古老的自然之灵! 权柄来自于天地的万物,存在生灭,和人族皇朝的气运无关。 隐隐然超越生灵的范畴,最古老年代的山岳崇拜。 沈皓阳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等人竟然能够见到这样的古老存在,甚至于还被这样的古老存在称呼为朋友,亲自前来迎接。 而后就是下意识想着,自己毕竟是广平王元帅的幕僚。 滕浩川再怎么样,也是河东裴家培养之人。 皇族太子,五姓七望,已经是这人间红尘,鼎鼎有名的存在,面对这样的存在,即便是雾隐峰的古老神性,主动现身也并非是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自己却也不能够失了礼数。 沈皓阳恭恭敬敬叉手行礼,道:“大唐圣人麾下,大唐太子殿下,广平王元帅门下幕僚沈皓阳,见过雾隐峰山神。” 滕浩川道:“裴家滕浩川,见过山神。” 他们都肃穆。 声音里又有能够和古老神性交流的与有荣焉。 没有什么回应。 山神似乎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这些人,恢宏的声音疑惑: “谁?” 一众沉默之后,沈皓阳深深吸了口气,踏前一步,朗声道:“大唐皇帝陛下麾下,沈皓阳,拜见山神。” 苍茫的声音笑问:“原来如此,大唐皇帝麾下,认得了,认得了,那却是认得了的。” 祂的声音顿了顿,道: “李二郎的腰痛,好些了吗?” 沈皓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无法接话的感觉。 只是这一句问候,就已经将古老神性和人间红尘之间,汹涌如长河般的隔阂展现出来了,在这样跨越岁月的询问下,就算是这些来自于长安城的人们,也失去了仰望询问的勇气。 沈皓阳沉默之后,想到一件事情,眼底微亮,大着声音道:“敢问山神,可是山神托梦给我李家郡主,告知青冥坊主之事?” 滕浩川面色骤变。 知道了这对头的意思,一旦是山灵这样的存在坐实了托梦,那么,原本只是作为一个优势点的李镇岳案,就会瞬间不同。 分量不对。 足以让裴家都伤筋动骨! 那山灵道:“王春这伥鬼,确实为恶许多,但是却并非是吾山所为,吾等并不会去做托梦这样的事情。” 好,好,好! 滕浩川心下狂喜,知道这一次是自己这里占了一点先机,裴家托给他的事情成功,他日就可以攀附裴家两位公子,此番成也! “是啊,山神冕下,怎么可能会托梦?哼,我看,恐怕是郡主遭人蒙蔽,亦或者,这朝堂之中,又是有谁胆敢兴那巫蛊之事了!” “等我等回去,参你一本。” “让玄象监道官们好好动手,好好查一查,到底是何处的邪祟污浊之气,胆敢做下这等事情…………” “也要让这位尊神见证。” “倒不知道,尊神为什么在这里?” 雾隐峰山灵笑:“是为了见一位故友。” 故友? 忽然,雾隐峰的雾气忽然流转。 泾河水域汹涌起来。 轰!!! 水中一股水气升腾起来,伴随着低沉肃杀的低吟,水固山川,滕浩川大步走到山侧,看到本来只是一条小支流的泾河水域忽而升腾。 水化桥梁,延伸而来。 一条头顶生角的巨蟒腾起,低吟,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着,就已是龙吟之声,雾隐峰山中的雾气都在流转,分开一条通道,那古朴声音笑道: “果然是泾河龙君!” “‘许久不见’啊,【龙君】。” 滕浩川等人心中震动。 环顾周围,见到雾隐峰周围的雾气流转像是瀑布,瀑布分开,化作门户,看到泾河水域绵延飞起,古朴的神性和百丈蛟蟒谈话,像是来到了仙神的时代,苍茫不知何所在。 群山雾气流转,雾隐峰的雾气化作桥梁邀请。 巨大蛟蟒垂首,隐隐巨大的威慑感逸散,雾隐峰灵性笑问客今来此何为,蛟蟒道一声:“奉令来此。” 滕浩川和沈皓阳心下不可思议。 泾河龙君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名头。 又有谁人,竟然能让这位龙君说一声【奉令】?! 见那巨蟒看向自己这里,蛟蟒双瞳暗金,自带威严,道:“汝等可是自长安城来此的?” 滕浩川,沈皓阳都称是。 “裴家人可在?!” 滕浩川狂喜,行礼道:“在下就是。” 蛟蟒眸子看着他:“退下!” 轰!!滕浩川还没有反应过来,泾河水轰然炸开,将他直接卷入水中,挣扎不已,没有性命之忧,也少不了苦头。 沈皓阳不解的时候,听到巨蟒长吟,化作一位青衫老者,气度极不同凡响,手中捧着一物敕字,道: “老夫敖玄涛,尊奉我家郎君敕令,前来送一物。” 他是泾河水族出身,见多识广,自有气度,徐徐道: “汝等。” “上前来。” “接法旨罢。” (本章完) 第96章 好刀,好宝贝 第96章 好刀,好宝贝 接法旨! 敖玄涛虽然在山野当中,蛰伏百年时间,但是毕竟是泾河水族出身,也曾经见过龙君出行,万水景从的浩荡景象,此刻说出的话自然是有堂皇气度。 沈皓阳被这浩荡气魄镇住,于是恭恭敬敬行礼。 敖玄涛抬手,以一股水气,将周衍给的那一道敕令送去,沈皓阳双手接住,感觉到了长安城中,万家烟火之气,甚至于隐隐然感觉到了,和人道皇者之气相联的雄才气魄。 毫无疑问,此乃正神。 沈皓阳手持此物,隐隐然感觉到,这一道神灵气韵,和郡主梦中显化的画面,是相同的,他看着那一道敕字敕令,恭恭敬敬道:“下臣,明白了。” “多谢上神赐下。” 这可是由泾河龙君这样级别的水神,亲自奉命送来! 法旨之上,又蕴含有长安烟火之气。 这样的【郎君】,怎么可能是邪祟小神?! 恐怕是那些具备有强横尊名的神灵,是从秦汉年代,甚至于更古老时代就传承下来的那些仙神,难道说,是足以驱使泾河龙君的存在,看不过青冥坊主和裴家勾结,才给郡主托梦? 是了,是了! 郡主出生的时候,终南山上云雾缭绕,终日不绝,是仙缘,所以,郡主才得到了这位不知道什么君的托梦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吾明白了! 沈皓阳明白了一切。 敖玄涛深谙断不能说清楚说明白的道理,微微颔首,化作了蛟蟒,潜于波涛汹涌之中。 沈皓阳手中捧着那敕令,心中焦急,连忙往前问道:“龙君,龙君,敢问郎君尊神,是何等神灵,好让下臣禀报元帅,立庙祭祀,香火不绝!” “龙君,龙君?!” 但是,再没有什么回应,唯有苍凉龙吟之声,绵延于这终南山中,回荡徘徊,经久不绝,雾隐峰山中的雾气翻卷收敛,伴随着泾河龙君的龙吟离去,而消失不见。 沈皓阳行礼,一直到了龙吟声都有些听不到才抬起头,下令,去把在水里面仰着的家伙给提起来了,意气风发地道:“走,回长安!” 这一枚在广平王,郭令公等人眼底的闲棋,刹那之间有了极重的分量! 沈皓阳知道自己手里握住了一个绝杀,没有敢丝毫拖延,快马加鞭,一路将这个消息回禀了广平王太子,广平王的神色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了。 “好,好,好。” 他只是说了这三个字。 广平王知道,自己的太子之位,再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了。 他立刻去找了郭子仪。 又带着了做了那梦的女儿李知微,一起去见圣人陛下。 具陈诸多事情,把那一枚敕令也送上,玄象监去检查这个敕令,发现其中甚至于隐隐有着人道气运之感,于是禀报,毫无疑问的正神。 但是圣人垂眸,仍旧没有下决定对裴家动手。 只是沉默。 广平王心中的兴奋逐渐消失,知道了,即便是有正神托梦,即便是除去这托梦之外,还有种种的证据,自己的父亲,大唐的圣人,仍旧没有打算对裴家下手。 李知微眸子微动,只如小女儿般笑: “泾河龙神出现了嘛?” 广平王心中有些烦躁,听到李知微道: “长安城落到叛军里的时候,泾河沉寂干涸,现在圣人陛下和阿耶收服了长安城,泾河龙君再度出现在长安城附近的泾河里面。” “就好像,这龙君是伴随着阿耶和陛下一起归来的。” 广平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两个联系起来,就好像是证明他们两个才是真龙天子。 而这一种祥瑞,对于他们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因为现在,还有另一个圣人!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看到那圣人垂眸,道: “去吧。” 他大喜,起身快步走出去。 无数的证据不能够打动圣人的心,所做的恶不能晃动圣人的意,但是若有祥瑞,若是证明吾则是真龙天子,那么,之前善恶证据都不能够撼动的壁垒,就会瞬间消失。 唯一名,唯一大义。 唯承天受命,唯既寿永昌。 在这个时候,裴玄豹,裴昂驹两兄弟,正在长安城的别院之中,有的是美人歌舞,有的是丝竹悦耳,绝世的美人给这两人斟酒,裴昂驹道:“玄豹,无需如此。” “怕什么呢?” “我裴家在这个世上,犹如山峦伫立,谁人能动?” 裴玄豹颔首,神色清淡,道:“自不惧怕。” 裴昂驹微笑:“你之前喜欢的那女子,我已将她捆了来,现在就在你屋中,已喂了好药。” 裴玄豹嗯了一声,道:“她女儿呢?” 裴昂驹微笑道:“才十二岁,出落的确实是美人胚子。” 裴玄豹拈着酒盏,道:“这几日不知为何,火气大。” “一并送来吧。” 裴昂驹大笑,道:“有这个兴致,就算是还没有被气得厉害,放心,放心,他男人已死了,一家老小,给安了个叛军所杀的名头。” “吾弟好好享受便是;待得享受尽了,便交给为兄。” “就把这一家之事,放到沈沧溟和周衍身上就是。” 裴玄豹颔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骚乱起来,裴玄豹剑眉微皱,显然很不愉快,裴昂驹正要让人去开门,大门已被撞塌,一群悍勇的朔方军已经撞塌了这里,冲了进来。 这些朔方军,全员披甲。 一身的悍勇烈烈之气。 裴昂驹心中一个咯噔,却仍旧还能够维持住脸上的冷厉之气,呵斥道:“汝等何人?!” “吾乃朔方军郎将,竟来我裴家造次,是要造反吗?!” 裴玄豹道:“吾乃裴家裴玄豹!” 一名悍将已扑上来,手中铁铸圆盾,狠狠抡圆了,朝着裴玄豹的侧脸砸下去,这一下极狠厉,几乎将裴玄豹直接砸地脸庞都陷进了土地里面。 “打的就是你,裴玄豹。” …………………… 却说雾隐峰中,雾气流转,敖玄涛本来打算就此离去,雾隐峰的山灵相邀他一叙,因为周衍得到过雾隐峰山灵的恩惠,所以敖玄涛不能拒绝,山灵疑惑问道:“龙君是泾河水族血脉,但是我却不知道,还有谁能敕令泾河龙君。” 敖玄涛道:“山神有所不知。” 于是就将这些年间的经历一一说了,怎么从泾河中离开,怎么沦落到了泾河支流山川之中,又是怎么和周衍为敌,怎么被周衍点破迷障,敖玄涛慨然道:“若非郎君点化,我恐怕要钻在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障里面,死活钻不出来。” “况且,是郎君亲自助我整合了泾河支流,让我重新走上了正道。” “这样的再造之恩,我便愿意在郎君麾下效力,只是可惜,一则我还没能掌握泾河,离开泾河流域,实力难免大跌,二来此身还需化蛟,难免需要闭关修行,不能护卫左右。” 说着说着就有些遗憾起来。 雾隐峰山灵道:“竟然有如此人物?” “呵,我这山中雾气连绵,比起以往更甚,舒服极了,以前的时候,泾河水君消失不见,整条泾河的灵韵降低,就连我雾隐峰也受到了联系,现在龙君回来,吾都心情舒畅。” 他的精神舒朗许多,不再如同以往那样昏昏沉沉。 “若是如龙君所说,这位郎君不只是对你有恩,对我雾隐峰也有大恩,不知道吾山能否一见啊?” “郎君曾说过山神,当然可以。” 敖玄涛知道周衍和雾隐峰的关系,于是挥手招过来一团水汽,水雾凑在一起,显露出周衍样貌。 山灵怔住,认出来这个配着刀,颇有豪勇的少年,当时候周衍假装山神,让因为泾河沉寂而沉睡的山灵短暂醒过来,山灵还帮忙遮掩了他们的踪迹,只是祂也万万没想到,恢复泾河,也让自己恢复清醒的,竟然是那个自己曾经帮助过的少年。 一饮一啄,实在是妙不可言。 山灵舒朗地大笑。 敖玄涛告辞离去,山灵却喊住他,道:“龙君,你家这少年郎君,手中的刀可还能用吗?” 山灵对于周衍那把破刀还有印象。 敖玄涛道:“郎君久战,没有趁手兵器,现在在河东滩会上逗留,正好要找一把兵器用用。”敖玄涛怎么样也是条老蛇了,于是问道:“山神这样说,可有什么见教?” 山灵道:“指教说不上来,只是这山中,确实是有一把刀。” 敖玄涛大喜,便是先顺着水系回去,找到了周衍,说是有把好刀,周衍坐着蛟龙好不容易赶到了地方,和山灵打了招呼,顺着那风的指引,转了半天,到了一个半露在外面的山洞处。 敖玄涛和周衍的神色微微凝固,看到在这群山万壑中,有一奇观,一座倾倒下来的山峰镶嵌在山峦主体上,通体极冷的黑色,犹如一把巨刃,镶嵌在终南山山腰之上。 风吹过山峰的时候,声音呜咽,像是凄厉的怨鸣。 敖玄涛呢喃道:“……这是刀???” 雾隐峰山神道:“好刀。” 已经碎了两把刀的周衍看了看那一座峰头那么大的山峰,然后看了看自己,比划了下,周衍的嘴角抽了抽。 这,这尺寸不对啊。 哪怕是峰头那一部分,得有十几米。 那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座劈山的巨刃! “山神,这刀是不是太大了点?” 雾隐峰山神道:“大?哈哈哈,自有妙用,把此物变小。” “泾河龙君可以从百丈身躯变化做常人大小。” “这刀为什么不能?” “拔出来,一切都好说。” 不是,您老真觉得那玩意儿是刀吗? ……好吧,从一座山峰的角度来看,那个尺寸还这真差不多。 周衍看着那如刀的山峰,道:“可这也太重了,拔不出来。” 雾隐峰山神道:“此物不要说是人力了,就只是靠着老夫也是没有办法强行拔出来,不过,有泾河龙君相助,那就截然不同了,来,来,来!” 一团雾气托举周衍,到了这巨大山岩旁边,周衍摇摇晃晃,如约抓住了刀柄,巨大无比,还极为滚烫,周衍呼出一口气,敖玄涛昂首化作蛟蟒真身,裹挟泾河水域,尾巴缠绕住刀柄大部分。 雾隐峰山神力量则推在刀身。 “拔!” 周衍用力去拔。 轰隆隆!!! (本章完) 第97章 刀出鸣山动万里 第97章 刀出鸣山动万里 轰鸣的声音巨大无比。 巨大如刀的山峰微微震颤,山石滑落下来,周衍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脸庞涨得通红通红,敖玄涛也拼尽全力,泾河的水系都在轰然流转。 百丈龙种,还是在泾河水域附近。 这巨大的山峰当然还是纹丝不动。 再加上雾隐峰山灵的力量,这山峰才开始逐渐晃动。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脆响,这山峰和终南山的主体山脉连接的地方,开始出现了碎裂,碎石朝着下面哗啦啦地滑下去,周衍大声道:“老山神,这到底是什么刀?!” 雾隐峰的山灵道:“郎君可知道禹王治水?” “当年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不周山倾倒之后,洪水蔓延大地很久,水中的妖魔大妖肆虐神州,一个个都巨大无比,在这地肺山有一只巨兽,肆虐百姓。” 山石轰鸣,声音大的吓人。 周衍大声问:“什么地肺山?!” 雾隐峰山灵大笑:“是吾山忘记了,郎君可知道,昆仑玉碎,不周雄峰,地肺火精?现在你们口中的终南山,在数千年前,乃是地肺山。” “是整个天下,地火汇聚的地方。” “大洪水时,如果让水中的妖魔将水精导入了地肺中,会直接让大地迸裂,禹王知道了这件事情,决定斩杀这一头大妖魔。” “他召集铁匠,铸造了一把重刀,是以一条三十三丈的妖魔铁背鱼脊骨作为基础,加上华山之金,在这地肺山铸造而成,以泾河淬火,以我这雾隐峰千年不灭的雾气精粹。” “只是一刀,就将那一头大妖劈死。” “只是那妖怪凶狠,在水里面就会复活,禹王杀了他三百七十二次,最后将这把刀镇压在地肺山,才钉杀了这妖怪,吾山便是奉禹王的命令,在这里看守这座山。” “只是现在,地肺山被称为终南山,那汹涌的洪水也消失,几千年的风吹日晒,风吹来了砂砾,鸟衔来了草种,这一把刀上出现了锈迹,多出了泥土。” “松鼠从刀身上跑过,蝴蝶在刀柄上生长的草上振翅,风吹过这把刀的时候,还会有山的呼啸,可是,这毕竟是兵器,不该沉寂在这里。” 卧槽,这什么来历?! 周衍嘴角抽了抽,看着手里的那把‘刀’,道: “这种东西,我能够用的了吗?!” 山灵朗声道:“这把刀既然是人族以大地和河流铸造而成,那么郎君以人族之身,加上我和泾河龙君的帮助,就一定可以拔出来。” 但是这样死命去拔刀,这刀根本出不来。 周衍道:“敖老,用全力!” 敖玄涛道:“郎君,若用全力,恐怕立刻力竭。” 周衍道:“要的就是这样!” 敖玄涛若有所思,调动了泾河流域可以给予的,全部的支持,伴随着咔啦咔啦的声音,碎石倾泻,砂砾就像是瀑布一样,敖玄涛长吟,水波汹涌,他忽然卸去了力气,就好像是这把刀拔起了一部分之后,重重劈下。 山石迸裂。 轰隆隆! 这刀终于从山里挣脱。 巨大如刀的山峰带着周衍朝着下面坠下。 ……………… 与此同时,终南山楼观道。 作为青史记录的,李耳唯一传下来的道统,这里最近却发生了一些让道士们有些沉默的事情。 在那一座昆仑玉璧前面,道士们看着这玉璧上浮现出来的那一串崭新的尊号,表情很复杂,有的是尊重,有的则是呆滞。 这玉璧是有资格去承载【昆仑遗宝】的山神名号。 据传说这新出现的【昆仑遗宝】,拥有着崭新法脉的资格,是最有可能重新走到秦皇那个境界的至宝,这对于整个天下的所有存在都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镇压当世无敌,飞升成仙。 所以佛门也好,道门也好,散门玄官也好,各自都已有所动作,用各种手段得到了山神的资格,让自己阵营的山神名号登上了这一座昆仑玉璧。 可是终南山这一座古老的山脉,却没有任何一位山神出现,这导致楼观道的道士们心里面闷闷的,好不容易,他们终于发现了这里有自家山神参与这修行界大事。 心中才开心着呢。 都打算把【终南山山神玉牒】送去了。 就看到了这个尊号的全称。 然后,无论是强大的,还是弱小的,无论是道心澄澈的,还是脾气爆炸的,都在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了。 不是? 什么叫做【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的? 这些文字,他们都认识,可凑一起,脑子却解读不了。 道门山神封号各自都有各自的含义,不是随便起的。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 一个个的名号都很重,甚至于这四个随便拉出一个,都足以支撑起一位上位山神的尊号核心,但是这里,竟然一口气有四个! 四个! 还都是不同的领域! 翊圣的封号代表着辅国。 护界是明显的权威类权柄的神号。 灵应又代表着文教民生和卜算预警权柄。 显威则是毫无疑问的武神。 把这帮老道士们震得一愣一愣的,然后一看落脚,好家伙,山君?!! 就算是这些道士脾气好,也差点给气笑了。 把一堆很厉害的封号缝在一起凑出来的怪物,然后最后落在山君上?! 何处来的家伙? 莫不是在消遣道爷我? 玄珠子忍不住道:“老子在上!” “这太邪祟了!” 一个络腮胡,暴脾气的道士王真微骂道:“哪里来的山神尊号?谁给封的?!”楼观道之主,希微子叹了口气,道: “是三郎圣人封的。” 三郎,李隆基。 代表着大唐最巅峰的圣人,陛下,却也是导致了大唐沦落的原因,楼观道道主自然有法门去推占卜算出来这位山神的分封。 王真微道:“是哪一年的三郎圣人?!” 玄珠子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一帮道士们实在是离谱,虽然大家都觉得那位带着大唐重回荣耀的圣人晚年有些问题,但是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的,也不多了。 希微子道:“天宝元年。” 王真微沉默了下。 天宝元年,十五年前,杨太真还没能入宫,圣人年富力强,大唐真正的巅峰,无可匹敌的意气风发,那时候的圣人敕封的山神,含金量和位格,极高。 必然是正神。 可这个封号…… 王真微觉得自己的左脑和右脑在打架了,他总觉得这玩意儿特别像是那些半懂不懂的家伙,为了看起来厉害,所以把所有有分量的名号都一股脑怼上去的事情。 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王真微心境没能稳定下来,恼火得觉得周围的天地都在晃动,就连桌子上的茶具都在震颤。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小道士疯狂砸门: “师父,师叔,师祖,不好了,不好了!” 王真微道:“有什么事情?!” “我楼观道乃天下道门魁首,你现在这样模样,岂能做我楼观道弟子?心境如此慌乱。” “说吧,怎么了?!” “只是地龙翻身,不必如此惊慌失措。” 小道士道:“不,不是地龙翻身。” 王真微道:“不是?” “那是什么?” 小道士伸出手遥遥一指,结结巴巴道:“有山被,被拔出来了?!” 药王妙应真人孙思邈的徒孙玄珠子一愣。 他窜出来,到了窗口,呆滞无比,看到群山万壑,云气翻卷,雾隐峰一带,那犹如巨刃镶嵌在了山峦中的巨峰,似乎被人拔出来了,云气逸散。 一座山,如刀劈向大地! 云气拍开,万重浪! 玄珠子呆滞。 老子在上! 这什么鬼动静! 轰隆隆—— 周衍被带着直接往山底下栽下去,雾隐峰的雾气也好,敖玄涛也好,一时间都反应不及,无论这东西之前是什么,但是此刻,这就是一座山峰。 现在这山坍塌,带着周衍朝下面砸下去。 这股势头,混着无数碎石下去。 周衍只是个九品玄官,微末法力,肯定会被砸死,或者被震死,他想要撒手,但是山水之气汇聚,把这把刀给拔出来了,根本松不开手。 敖玄涛道:“郎君!” 他身子一晃,化作了蛟蟒之躯,朝着周衍扑过去,雾隐峰的山灵也凝聚雾气,要将周衍托举起来,可这刀之沉重,远超这两个的准备。 雾气被撞碎,蛟蟒难以近身。 雾隐峰山灵道:“看来这把刀还不到出世的时候。” “郎君,罢了,随我一起用力,将这刀松开,让他坠在山中。” 周衍感觉到这把刀的沉重。 尝试调动玉符,即便是【泰】字,竟然也无法对这把刀有所感应。 但是,周衍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法力,和这把刀似乎有共鸣,双瞳之中,烽燧之火的力量燃烧起来,和寻常的烽燧法力彰显不同,周衍瞳中法力,带着一股金红色。 是点燃了人道气运之后,升起的火焰,是最初的烽燧。 也是面对着神魔纵横的黑暗世代里,举起火焰,照亮黑夜的勇气火焰,代表着反抗的烽燧金火燃烧,和山脉,和泾河水脉汇聚,三股气息流转在这把刀上。 握此刀者,当是人。 周衍即将坠地! 他一咬牙,福至心灵,大声道: “变小些!!!” (本章完) 第98章 地魄天倾 第98章 地魄天倾 周衍也只是在赌,但是他这一声喊出来之后,这如山般的巨刀震动,竟然真的变小了点,原本的山岩朝着下面轰隆隆地砸下去,敖玄涛怔住,雾隐峰山灵则笑: “哦?人道气运?” “是了,这样就好,郎君,再让它变小点。” 周衍道:“再小些,再小些!” 这巨大的山峰就在这一声声催促里面变得越来越小,千年风化带来的泥土从山岩上剥落下来,砸在地上,化作泥土灰尘,这刀最后变成了正常横刀样大小,只是表面粗粝。 周衍感觉到这把刀的分量也在降低。 等到了变成寻常横刀大小的时候,只是比起寻常的刀更沉重点,周衍握着这刀,以御风之术,化作流风卸力,摔在了雾隐峰山神唤来的雾气上。 雾气散开,周衍落地。 手中的刀重重坠在地上,轻易插入大地之中。 整个刀身都呈现出墨色和血色汇聚的颜色,并不光滑,几乎像是一整块混铁打造出来,带着古朴的纹路,极其沉重,周身缠绕着浓郁的灵韵。 刀脊上写着一行古篆小字。 【地魄天倾,三十三丈,重犹一山千钧】 雾隐峰山灵道:“此刀果然现世……” “郎君可以试试看。” 周衍道:“这把刀变轻了。” 雾隐峰山灵笑道: “但凡神兵利器,都有灵性,神物自晦,现在这把刀只是常态。” “法力灌入越多,就会越沉重。” “若是郎君真有无上法力灌注其中,那么这把刀自然也可以化作那把在上古时期,钉杀妖孽的神兵。” “劈山断岳,只是等闲。” 周衍听懂了。 太妙了! 又一个能抽干法力的东西。 不过,就只是单纯此刻这刀的常态,都已经让他欣喜不尽,毕竟都已经在厮杀和战斗当中折断了两把兵器,现在手中握着这样一座山凝聚的刀,总不能再断了吧! 伸出手抓住这柄刀的刀柄,在这刀插入大地的时候,周衍可以更清晰地感觉到大地的脉络。 当他将此刀拔出的时候,和地脉的强化链接中断。 但是那种浑厚的气魄仍旧存在。 长刀横在身前,刀锋并不算是很薄,很锐利的那种,以厚重的姿态为主,雾隐峰山灵道:“这宝贝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最大的本领就是结实,郎君将这把刀带走,吾也可以稍稍休息。” 周衍提起这把刀,抖手劈砍。 他把沈沧溟传授给他的横斩重劈施展出来。 招式迅猛有力,和地脉的链接隐隐比起之前更加强大,站在大地之上的时候,施展刀法,浑厚霸烈。 猛然蓄势劈砍一招。 烽燧斩的消耗比起往日更大一倍,但是炽烈的火焰尤其汹涌,最后周衍将这把刀收了起来,拱手道:“多谢老山神,我恰好缺一把刀。” 雾隐峰山灵笑道:“不必道谢,不过一报还一报。” “只是提醒郎君一句。” “这把刀和地脉,和人间的气运相联,既然这把刀这一世从山峰化作了兵器,或许会有必须由此刀斩杀的妖魔,郎君拿好此刀,你我之间,因果就算了了。” “只是切记,切记,此刀真身,勿要泄露。” 空气中老木翻卷,化作了一把刀鞘,落在周衍身前,带着一股淡淡的雾气灵韵,可以将这把刀的神意压制住。 雾气消散,山灵的笑声浅淡,徐徐散开来了。 显然不拘泥于恩情。 周衍看到这里,仍旧还是原本模样,只是远远望过去,看到群山遍野,多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隙,看上去空阔许多,周衍背后的法剑鸣啸不已,但是手中的刀却安静如旧。 有了这把刀,周衍心中一下子放心下来。 卧佛寺之事,也有了些底气。 “走,回去吧。” 敖玄涛化作蛟蟒,带着周衍顺着泾河水域,前去武功镇河东滩会的地方,一直到这个时候,楼观道的道士们才赶到了。 众多道人安静无比,看着这里,看到了原本一座山峰已经消失不见,而地上刀痕深入大地,威势赫赫,一时寂然无言,孙思邈的徒孙玄珠子眼珠子转了转。 趁着这些道人们惊动,缓缓后退。 “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早就闷死了。” “这般声势,我定要去找这位存在。” …………………… 回到古槐集后。 周衍把腰间的刀给沈沧溟看了,按照老山灵的建议,只是说从雾隐峰那里得到了一把古代兵器,沈沧溟道: “下一步就是器炼,只是这把刀毕竟是古代兵器,以当代的玄官手段,未必能有很好的效果。” “但是,有一点用处算是一点。” “我去准备器炼的仪轨,你去河东滩会里面,买来需要的材料。”沈沧溟写了一个条子,上面密密麻麻,是器炼所用的材料,周衍拿着之前那位土地公给的木牌子去了教稼台。 把法力灌入木牌里,前面泛起涟漪,周衍和敖玄涛一起走入其中,一条广阔的街道出现在了周衍的眼前,他回头去看,看到了后面安宁祥和的武功镇。 “是障眼法,还是说类似于青冥坊主的坊市那种?” 周衍好奇,看着外面百姓来往,然后回头,看到这坊市,仿佛映照在水中,幽冷隐隐,有一串一串灯笼照亮左右,颇为玄妙,周衍看了半晌,这才收回视线。 此刻的样子并不是他。 来之前,他就在殷子川家的井水边,并指往自己身上一点,道了一声:“变!” 身子一晃,化作了个年轻男子,模样清俊,二十七八,正是那祝子澄的样子,又捏了捏眉心,把眼睛变成了丹凤眼,捏了大概一个时辰的脸,才被沈沧溟催促出发。 少年难得体会到了故乡的事情,游戏可以之后再打,但是角色的脸一定要捏好。 他能够脱手的东西里面,有祝子澄的兵器,有蚌精的珍珠,还有织娘所制造,能够变化样貌的宝贝,至于黑风手中的伪帝印,这东西应该是蛮值钱,就是不大好出手。 如今到了滩会当中,周衍看到许多人来来往往。 大部分都遮着兜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遮掩了自己的气息,倒是有几个和尚,几个道士在那里盘膝,和尚的眼睛瞪大了,扫视周围。 周衍打听之后,这些和尚是为了超度幽魂。 所以来这里踩点了。 一旦发现了戾气重的幽魂,这帮和尚和道士就会开始抢夺业务,周衍看得叹为观止,道:“这不是钓鱼执法么?”敖玄涛道:“各家法脉的修行,都有需要做的事情。” “其中佛门和道门里面,都有超度怨魂戾气这一项。” “纯粹的吃斋念佛,是没法子修佛的,法脉玄官,各自都要在自己的道路上行走,比方说郎君,你手中兵器,就是山峦所化,那自然也算是走在地脉修行道路上。” “僧人需要超度魂魄,道士要积攒外功。” “这世上的妖怪幽魂又不多。” “道士和和尚有时候就看不对眼。” 周衍嘴角抽了抽。 好的,佛爷和道爷有点业务冲突。 彼此看不对眼。 这超凡世界也相当真实啊。 周衍想到了一个念头,随口询问道:“那没有人创造怨魂之地,然后超度吗?” 敖玄涛看着少年,惊愕:“这,这太邪祟了。” “郎君怎么会有这个念头的?” 周衍面不改色:“只是想想。” 都是p社游戏搞出来的。 那帮游戏老哥来到这个世界的话,假设能活下来,搞不好会成魔道……不,魔道都要惊呼一句邪魔外道的程度了吧? 周衍心中吐槽。 敖玄涛道:“佛门道门都有各自的法脉,况且这两脉都有修心,很难骗过自己,主动为恶的话,是无法在佛门和道门玄官上走得很远的。” 想了想,敖玄涛又补充道: “但是,我说的是正统法脉。” “有些人,修行没有定力,就会想各种邪门歪道。看手段好像是佛门法脉和道门法脉,实际上则是加了其他的东西,郎君见到,定要小心。” 周衍点头,用沈沧溟给的黄金,换取了不少基础的材料,烽燧器炼需要的东西就藏在其中,以免被人看出来跟脚,想要把珍珠脱手,但是没有合适的价钱。 此地卖的很多东西,周衍都有些眼红,比如说,永远不会脏的衣服;有一块精美的猪五,切掉一半之后,第二天这一块猪五就会自己长出来,可以说是永远吃不完的肉。 还有永远都倒不尽的酒壶。 还有一个硕大的田螺。 售卖者说,这田螺里面有一位极为柔美的精怪,每天都会帮助持有者打扫屋子,做饭洗衣,林林总总,极多极妙,但是这些‘人’给出的价钱也都很古怪。 有的是要找三条腿的金色蛤蟆。 有的要一轮圆月。 有的需要一个古代宝盆,放宝贝进去,第二天可以翻倍。 周衍看得眼缭乱,最后也只是遗憾离开,其中有大夫,周衍问过了莲娘,沈沧溟,还有慧娘的情况,那大夫摸了摸胡须,道:“这样的伤势我们解决不了。” “普天之下,除非是药王,妙应真人孙思邈一脉传承,否则的话,怕是没有人可以医治你口中的那些人了。” 周衍道:“那药王孙真人,又在哪里?” 对面的‘大夫’慨然叹息,道: “孙真人已经仙逝,至于他的传人,哎,谁知道呢?” 周衍默默将孙真人记录下来,道:“对了,请问在这河东滩会里面,有人栽种了一壶青莲吗?” 他还记得梦中那个老哥哥说的事情。 大夫脸色有些古怪,指了指一个方向,道: “那里就是了。” 周衍道谢,和敖玄涛一起过去了,听到后面那个非人的大夫咕哝道:“又一个,又一个。”街道一侧竟然是一个小木屋,周衍敲了敲门,道: “敢问有人在吗?打扰了……” 敲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回应,周衍觉得不对,眼睛闭合,运转法力,再度睁开,眸光看到里面一团清气,还有一股浑浊业力,烽燧的本能让周衍感觉到了不对。 这是,交锋厮杀过的迹象?! 这不是河东滩会吗?!足够安全才是! 他直接撞开了门,打眼一看,看到一名老迈道人倒在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妖怪正在摘取莲子,小心翼翼,侧眸看到周衍,惊愕,旋即面目凶狠起来,直接扑过来。 “丹丘生独居在此,竟然还有人过来?!” “麻烦!” “先杀了你再说!” 这妖怪动作迅猛,化作一头豹子朝着周衍扑杀,周衍几乎本能提着刀重劈下去,是沈沧溟教导他的最基础的刀法,就只是沉重,劈斩,没有任何的里胡哨。 哼,何等粗陋的刀法! 妖怪嗤笑,轻描淡写抬爪挡住这刀。 刀和爪子碰撞。 周衍浑身法力,直接灌入此刀,展露此刀特性。 下一刻,妖怪轻描淡写的神色骤然凝固。 感觉爪子挡在一座山前面。 嗯??? 不对! (本章完) 第99章 什么叫山砸过来了? 第99章 什么叫山砸过来了? 那妖乃是个猛兽成精,一身蛮肉,力大无穷。 靠着自己的爪子,体魄,在一片地域里面作威作福,可是他和那把黑黝黝的刀一撞,一瞬间只是觉得手掌麻了点,然后引以为豪的爪子就折断了。 带着血的爪子飞出去,在妖怪眼底留下了凄惨的轨迹。 妖怪的眼睛失神。 ??? 他有种回到幼年时期的感觉,一不小心玩耍地过了头,然后一头撞在山上,然后母亲来照顾自己。 是错觉吗? 并非错觉。 娘,有个人抡着山来砍我。 轰!!! 刀劈落,手臂骨折,然后连带着折断的手臂骨,一起重重砸在了妖怪的肩膀上,肩膀的塌陷,然后就是连绵的劲气压迫,五脏六腑直接被巨大的压力震破。 肋骨连绵碎裂,重重跪在地上,张口喷出一大口血。 气浪炸开,这屋子里面的桌椅瓢盆齐齐飞起来,然后砸在地上,一片狼藉。 周衍大口喘息。 手中的刀抵着地面,那妖怪的豪言壮志还没有说出来,就直接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周衍用脚尖挑了挑,对面已经死结实了,化作本体。 本体是一头野兽,黑色长毛,但是皮毛上隐隐金色纹路。 周衍觉得这金色纹路隐隐约约有些眼熟。 可这被周衍一刀劈死的家伙,没资格上玉册。 这刀,果然是好宝贝,结实又沉重,就是一点不好,想要发挥出这刀的能力,需要法力的灌注,就只是刚刚一下,周衍的法力,就直接去了三分之一。 这还是他吃了朱果,法力上限提高,基本等同于【术士】这类玄官了,要是烽燧的话,这一下怕是蓝条就快见底了,周衍把刀收好。 快步跑去,搀扶那位老道长,周衍是烽燧,一身攻伐杀戮手段,没有疗伤的本领,只好拿出灵酒,给老道喂了一点,外来法力刺激到老道自身的功力了,他咳嗽两声,睁开眼来。 大叫一声:“谁?” “休要动我的青莲!” 一抬手就要打到周衍,周衍避开,抓住这老人手腕,道:“老道长,我是人,不是妖怪。”那道人恍惚了下,这才松懈了下来。 玄官和玄官法脉不同,各自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比方说【巡迹】虽然能够有各种法术神通,找出蛛丝马迹,不单单能够追踪潜藏起来的对手,还擅长寻找天材地宝。 但是厮杀起来,这一类玄官根本没有正面的法术。 只能靠玄官自己打熬的体魄和武功。 而道门玄官分很多类别,像是【玄坛】【科仪】类的道士,基本得提前准备开坛做法摇人,否则的话,六品之下的玄官,没有随身的护法神将,被武者突脸也要惨。 顶尖道门玄官遇到那种体魄无敌的家伙,也会被一把摔一个趔趄。 而体魄强大如烽燧这样的玄官,则有可能隔着很远,被道门玄官做法偷袭。 武艺,玄通,法宝,三类大道,并行不悖。 这一点沈沧溟在传授周衍的时候,周衍立刻就理解了。 比作故乡游戏里面,升级加点,大家都差不多晋升,同一层次的属性点肯定大差不差,有的法脉点了感知,有的法脉点了力量。 我烽燧一脉,血条长,回血快,能打能抗能续航! 蓝条短点也很可爱不是吗。 那老道长显然是食气,玄坛一类的法脉,被人近距离暗算,吃了几枚丹药,急切道:“小友,你可见了一头妖怪?那妖怪有几分蛮力的。” 周衍道:“在这里。” 老道长看过去,看到软塌塌一摊烂肉铺在那里。 捏了捏骨头。 惊疑不定看着周衍。 这不像是被刀子砍死的。 倒像是这一头妖怪猪油蒙了心,想不开,显出原型,全力朝着一座山撞过去,把自己给撞死的,正在这个时候,敖玄涛眸子微动:“什么人!” 袖袍一扫,一团水气流转变化,护住周衍和老道。 一团幽冷火焰打过来,被水流一冲散开消弭。 却见那边,一团幽影一晃,抓起散落在地的青莲子,朝着外面就疯了似地狂奔掠去,老道抓住周衍肩膀,道:“糟糕,这帮腌臜之物,就连这散落莲子都不放过?!” “小友你让开。” 这道人提起一把拂尘,就要奔过去追。 周衍道:“那青莲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重要?” 老道回答道:“那东西?酒?”他看到周衍背上背着的法剑,叫道:“是那老醉鬼和你说的?屁的青莲酒,他女儿年少体弱,险些魂散了去。” “那青莲里面,是他女儿李平阳的三魂七魄!” “贫道好不容易在这农神后稷残留道场之地给他栽活了,这老东西,咳咳咳……自己陷落了,反倒让你来,山外妖怪只当这里是青莲夺取。” 李平阳? 为什么有点耳熟? 那梦中老大哥对周衍有传授指点之恩,周衍道:“敖老!”敖玄涛带着老道,周衍提起重刀,反身奔出去了,那一只妖怪似是风中什么东西所化,速度极快。 烽燧玄官,速度一般。 敖玄涛又不能在这农神领域里,引来泾河,周衍法力运转,流入双目之中,常态法力有十分之一所有消耗,维系了自己的法眼。 周围的一切颜色褪去,周衍清晰看到了那带着莲子遁逃的妖怪,可是看到归看到,这妖怪速度极快,也是玩命也似的加快,在周衍的视线里面逐渐远去。 周衍只恨自己双腿太慢,这个时候,如果有大黑在的话,那就好了。 大黑速度极快,消耗只有豆饼。 周衍想到自己所有能加速的手段。 【灯影儿玉符】的遁术是战斗性的,消耗法力,速度快,但是距离太短;山君玉符的御风是足以,可是那是山君,不是虎妖,想要施展出山君的力量,需要山脉…… 等等,山?! 周衍看向自己腰间那把重刀。 虽然说是刀,但是也在终南山雾隐峰一带,当了大概有几千年的山,周衍看到那妖怪即将远去,握住了重刀,神意之中,玉册翻卷,到了山君一册。 【山君敕令】—— 周衍感觉到了山君的位格出现在此身。 感觉到了手中的刀似乎化作山,而自己也是山的一部分。 烽燧可以感应地脉,于是他便连接了山和地脉。 山登绝顶我为峰。 字面意思。 周衍吐息,踏步动作一顿,呼吸的时候,仿佛周围的狂风都在汇聚在此身之下,下一刻,猛虎的咆哮和狂风的呼啸,响彻了这一片滩会。 【风】 “起!” 于是狂风汇聚于此身之下。 周衍脚下生风,速度猛然大涨,那妖还在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潜伏在旁,趁机偷窃了这宝贝,果然是最好的选择,那人族手里握着刀,招式势大力沉,肯定不擅长追踪速度。 可忽然感觉到不对,一股恐怖的压迫感压在他心口。 他回头看。 看到狂风席卷,那人族手握那把重刀,踏着狂风冲来,心脏险些停跳,尖叫起来,拼尽全力飞行,撞出了这河东滩会,到了一处山峦,却是另一个出入口。 那山洞前面,还有个老和尚苦着脸道: “诸位妖精施主,还请把老和尚的白莲给还给我吧。” “那莲对我实在是有大用啊。” “要不然你把我的肉吃了,把东西给我?” 那山洞口一个大汉骂道:“屁,老和尚肉难吃,老子要吃,也该吃那个周衍。” “吃了能滋阴补阳,重振雄风。” “法力大涨,延寿百年。” 老和尚瞠目结舌,然后了然于心,双手合十,碎碎念道:“阿弥陀佛,您若是那个不好,老和尚这里还有几个秘传的药方,啊呀,怎么能吃人呢?吃点药就行了。” 那妖大怒:“你才不行!” 老和尚讷讷道: “我就是和尚啊,那东西不行也不碍事。” 妖怪气得手持狼牙棒怒喝:“活该绝后的老东西,逼逼叨叨什么东西?!” 老和尚欣喜道:“和尚我当然合该绝后啊。” 这妖气得三尸神暴跳,却见自己派去的妖飞回来,大叫道:“大王,大王不好了,有个抡着山的小道士,还有个老道士,一起杀来了。” 妖怪看到周衍,周衍周身缠绕狂风,道: “把青莲给我还回来!” 那妖一把抓住了青莲子,道:“这两朵莲都是【佛母娘娘】要的,你两个和尚道士,就当做是献给佛母娘娘,有什么不可?!” 老和尚还要说什么的时候。 周衍道:“你放屁!” 老和尚肃然起敬。 这妖怪问回来小妖:“我那三弟怎么样了?”那小妖化作本相,是个小巧的鸟儿,道:“三统领把那老道士拿下之后,被这小子害了。” “三统领死的惨啊!” “死的一坨一坨的。” 这妖怪大怒,手持狼牙棒,跳下山洞,抡起来朝着周衍打过来,周衍手持横刀,和这妖打了十几个回合,妖怪本身法力比周衍强横许多。 但是打了这半天,却只觉得手掌都麻了。 就好像手里面的狼牙棒不是在和一个人打,而是抡圆了,打在山壁上,周衍也觉得五脏六腑被震得厉害,可他站在大地之上,烽燧特性在缓慢持续地恢复他的气血。 但是终究是厮杀,周衍又换成了山君玉符,法力维持不住祝子澄的变身术,样子又变成了少年模样,那妖怪愣住,旋即大喜:“哈哈哈,原来如此。” “得来全不费工夫,抓了你,送给卧佛寺。” “佛母娘娘肯定欣喜,赐我一枚金蝉子金丹,哈哈哈,法力大增,就在今日了!” 老和尚瞠目结舌:“你那位佛母娘娘,也要滋阴补阳?” 妖怪欣喜一堵,骂道:“死秃驴你给爷爷闭嘴!” “小的们出来,把这小子围吃了!” 山里涌出来大群小妖,各个都人模人样,手里握着钢叉刀剑,朝着周衍扑来,这妖身子一晃,显出本相,乃是一头硕大的青皮犀牛,敖玄涛抛下道士,身子一晃,化作百丈蛟蟒。 鳞甲在地上流转,昂首嘶鸣,朝着众妖咬去。 “安敢伤吾家郎君。” 还有些妖怪,和那犀牛精朝着周衍扑来,此地不是泾河,再加上蛟蟒不擅陆地战,犀牛精挣脱出来,低着头,那一根犀牛角指着周衍,疯狂狂奔。 “哈哈哈哈,郎君既然来了,吾也不能不以礼相待。” “显出本相!” “那我也不得不显出本相。” 周衍双手握住刀,这一次,全身法力,尽数灌入这刀。 “大,大,大!” 轰!!! 这刀猛然变大了一层,然后再度变大,周衍是无法承受这种重量的,但是烽燧可以让他连接地脉,握着这刀,周衍在这瞬间犹如山的一部分。 然后双手环抱着刀柄的三分之一,狠狠抡过去。 什么本相,什么机制? 和我的数值去说吧! 闷着头前冲打算用牛角把周衍顶死的犀牛正在好奇周衍的本相是什么。 然后看到一座山朝着自己,抡了过来。 嗯??? (本章完) 第100章 证吾神通 第100章 证吾神通 轰!!! 气浪汹涌,犀牛精只觉得自己狠狠撞在了一座山上,引以为傲的犀牛角直接折断,然后盘旋着飞出去,落在地上,一身精悍的犀牛甲出现裂痕。 周衍手中的刀失去了法力提供,瞬间回到了横刀大小。 周衍接住刀,刀抵着地面,小口喘息。 朱果强化后的法力,一击之下,直接耗尽。 效果当然也极为突出,显出本相之后,能够冲出敖玄涛封锁的妖怪,接近七品的境界,被周衍一刀打得踉踉跄跄,想要变成人,却又变成妖怪模样。 轰的一下,膝盖跪下,七窍流出鲜血。 显而易见不行了。 老道长本来还想要施展法术帮助,却见到周衍干脆利落的干掉了妖怪,又听得一声低沉嘶鸣,敖玄涛身躯盘旋,将那些小妖怪都盘起来,鳞甲展开,蛟蟒鳞甲坚硬。 蛇盘游动,猛然绞杀。 鲜血从鳞甲缝隙里面流出来。 百丈龙种,就算是在陆地上,面对着弱于自己的妖怪,具备有碾压性的杀伤力,法力流光散开,那百丈巨蟒重新化作了慈眉善目的老者,平和站在周衍身侧。 那二三十个妖怪躺在地上,都显出本相。 身上多的是锋利的,不规则的伤口,那是在蛇盘绞杀的时候,被蛟蟒鳞片撕扯出来的伤口,以天生龙种的特性,就算是敖玄涛没有法力,都是妖怪级别的战力。 可旋即,周衍就意识到了。 沈沧溟竟然是在水下,和被魔化的敖玄涛战斗,而且还赢了,沈叔也是怪物一样的战斗力啊。 周衍感慨着,道:“书生……” 顿了顿,道:“敖老,把犀牛角,青莲子收一下。” 他踩着那进气少出气多的犀牛,手中恢复正常的横刀抵着犀牛的咽喉,道:“什么叫佛母娘娘,青莲和白莲在哪里?” 犀牛角喘息,呢喃道:“你,呵呵,哈哈。” “佛母娘娘会为我复仇的。” “哈,哈哈哈,莲已经送到佛母娘娘那里了,你,你们,嘿嘿,清净自在,大悲慈和,无上佛母,转生神佛,永生极乐世界……” 周衍看到犀牛精的身体上,浮现出了金色的纹路。 金色纹路弥散,他终于认出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在玉册之中,在祝子澄那一页里。 是蝉蜕妙法?! 周衍瞬间后退,道:“敖老!”敖玄涛虽然不知道周衍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他在周衍泰字玉符之上登名,瞬间感应到了周衍激荡的情绪。 这蛟蟒猛然后撤,同时水流翻转,化作绳索,把老和尚和道士都拉住,猛然后撤,在周衍后撤的同时,那犀牛精哈哈大笑,站立起来,身躯膨胀,鲜血散落在地上,却散开成金粉。 金粉一转,扩大,化作了金色的虫子飞到天上。 顷刻间,千百万只金色虫子像是沙子一样从犀牛角的七窍里飞出来,飞到空中,那雄壮无比的七品妖怪,就好像是成了一张空空的皮,朝着下面瘫倒。 周衍手中的刀横在身前,眼前看到了不知道多少只的金蝉飞到空中,密密麻麻,占据了眼前的一切,无数的金蝉的翅膀震动,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金色蝉蜕,卧佛寺,织娘……” “他口中的佛母娘娘,难道说,就是她?” 即便是弱小的蝉,但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也极为恐惧,这些蝉忽然停下了动作,声音骤然止住,密密麻麻看着周衍,然后,猛然振翅,朝着这里扑咬过来。 老道士道:“你们都过来!” 他抓出几张符,猛然一抖,符箓燃烧起来,代替了仪轨的各种材料,然后直接上手起诀,吟诵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道门八大神咒,净天地神咒。 可以扫荡污秽,令正气充沛。 虽然需要开坛做法,但是高境的玄官,是可以用各种手段代替那些仪轨要求,迅速起决,效果可以覆盖相当的范围,是烽燧这一类玄官无法企及的大范围庇护手段。 符箓燃烧成一大圈,将外部瘴气逼退。 那些金蝉撞进来的时候,崩碎化作了血液滴落在地,腥臭至极,周衍看着周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扑咬过来的金蝉,知道这就是大法术的对撞。 周衍把地魄刀抵着地面。 这一座山化作的刀连接地脉,让烽燧玄官的特性加倍发挥效果,法力开始恢复,右手摘下黑风的灵酒,仰脖灌入嘴巴里,酒水迅速流转周身,刺激法力恢复。 这酒几乎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量。 周衍的法力迅速恢复,道:“道长如何称呼?” 那老道长道:“贫道元丹丘。” 他眉头皱起,似在苦恼,叹息道:“三郎圣人沦落,原本的太子成为了皇帝,人道气运也流转变化,现在这些妖孽横生,竟然连后稷所在之地都敢来触碰,不知又想做什么。” “多事之秋,妖孽横生。” “便是想休养也做不到了啊。” 周衍看着周围疯了一样的金蝉,元丹丘是境界比起周衍更高的道门玄官,未必擅长正面的厮杀,但是起玄坛做法,效果会持续很长时间。 但是,外面的妖孽金蝉似乎无穷无尽。 斩杀祝子澄之后,周衍就有一种急迫感,假设织娘和青冥坊主是类似级别的大妖,他斩杀黑风之后,青冥坊主神意侵袭,那么祝子澄被杀,织娘会不会有所感应? 从如今撞破的事情来看,卧佛寺似乎一直就被织娘侵袭。 武功镇河东滩会,距乾县卧佛寺距离不算是远。 不过五六十里。 金蝉子蝉蜕,佛寺,祝子澄,陈家惨案,还有所谓的佛母,以及眼前夺取青莲,白莲的犀牛精,被斩之后化作了和陈家惨案里面一般无二的皮囊,血则化作金蝉…… 是自己撞到对方秘密的大本营里面了。 这世道,人吃人,妖怪也吃人。 武功镇,河东滩会,农神神性残留…… 周衍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这帮大妖想要做的事情,骂了一声,武功镇距离古槐集不远,周衍虽然相信沈沧溟的战斗能力,但是沈叔是纯粹的厮杀悍将。 这些邪祟法术,玄妙手段,虽然可以被煞气削弱,却不能够彻底无视,按着沈沧溟传授的战斗经验,在这种地方,待得时间越久越是有变。 周衍不打算在这里呆太久,无数的振翅声音嗡鸣,道: “元丹丘道长,你会什么大的杀伤性手段吗?” 元丹丘道:“贫道的护法神将之前遇劫战死,眼下没法开坛做法,况且,我和老醉鬼这一脉,师从胡紫阳真人,擅养气服气,不是杀伤性很强的法脉。” “他的剑术,并不是来自我们这一脉的。” 周衍微微吐息,玄官之道,在神通妙法。 但是神通妙法,不一定能打。 只是从秦皇蔓延下来的各大法脉之中,总有护道之学,周衍意识到就算是【净天地神咒】能够抵御这血化妖的手段,但是一味防御,不是持久之道,太过被动。 需要破局突围。 周衍神思电转,把之前竹竿精老大给的酒扔过去,道:“敖老,能够将水化雾吗?!” 敖玄涛道:“当然。” 周衍看向古槐集的方向,他再度明白了一点,在这个时代,泰山公沉睡,六道妖魔,无人镇压。 这里,这个和他记忆中不同的大唐。 绝不会是祥和的岁月。 八品玄官器炼材料已经完成。 他要和沈沧溟汇合,道:“动手。”敖玄涛嘶鸣,御水化气,这山洞妖怪们的住处里也有酒,被这蛟蟒操控汹涌而出,混合冲击在了这群金蝉里。 密密麻麻的无数金蝉被酒液洒了一个遍。 但是毫无畏惧,朝着净天地神咒创造的安全区扑来。 周衍手持地魄刀,左手并指在身前起诀,双瞳之中,瞬间流光逸散。 法术·御风! 轰!!! 狂风撞击在酒雾之中,雾气在风的牵引之下,在周围盘旋,犹如龙一般,周衍手中的地魄刀抵着地面,大地地脉波动,他的感知瞬间被扩大。 炽烈的火焰开始弥散,一半的法力填入了刀中。 与此同时,灶王神通的火也被周衍借来。 管是什么,能用就行了。 火光燃烧,周衍猛然持刀横斩。 炽烈的法术火焰散开,瞬间冲入了酒水化作的雾气里,和雾气之中散开的灵酒混合在一起,烽燧火瞬间朝着这些细微的灵酒中的法力蔓延。 烽燧的法力只能在刀上持有,斩杀的时候距离短。 但是周衍的思维并不受到这些拘束。 火焰汇聚在酒雾气蔓延,将大片大片的金蝉全部点燃,周衍吐息,剩下的一半法力全部用出,法剑飞离周衍,手段瞬间施展开来,烈焰还没有彻底熄灭,就被狂风牵引,化作漩涡。 法剑鸣啸,冲入火焰之中。 猛然一转。 轰!!! 一座火龙卷出现在这山前。 剑气犹如落叶,被烽燧地脉火旋风席卷,撕扯。 元丹丘的神色凝滞,看着眼前那一座将所有金蝉吞入其中的巨大火旋风,胡须都有些焦了,看着那持刀的少年侠客,隐隐失神。 这是,九品玄官? 这动静是九品玄官?! 道门玄坛法脉,七品的时候打架都没有这般气势。 而且,这么大的范围,兵家法脉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了的? 火焰旋风组合神通,只是持续了两个呼吸就散开。 朝着外面扩散。 那无数的金蝉就从火旋风里面跌下来,发出焦香,周衍的刀抵着地面,那股非凡气魄一下就消散来,法剑鸣啸,盘旋在周围,周衍嘴角抽了抽,有种自己被抽干的感觉。 手指都在疼。 妈的,法力又耗尽了。 不单单法力耗尽,周衍知道自己此刻的情况,大概率就连体魄都被消耗了不少。 连补充法力的灵酒都只剩下了五分之一壶。 损失极大。 但是成功在撞破大妖潜藏手段后,还能脱身,已经不差了,根据之前经历来看来,青冥坊主看上了的是终南山灵性,而织娘则是看重了卧佛寺,和武功镇农神残留神性。 这帮大妖,是打算‘转正’吗? 还是说,想要吞噬这些古老存在的灵性,蜕变? 终南山的事情被打断,不知道农神残留神性怎么样了…… 周衍收刀,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古老的呢喃声,呼唤道: “是你么?故友” 周衍怔住,问元丹丘道:“道长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元丹丘道:“什么?” “会不会是什么邪法?” 他取了一道符箓,给周衍眉心一点。 周衍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得到了提升,视线转移,左右环顾,最后看向了遥远的武功镇,看向了后稷曾经教导百姓种植的地方,视线凝固。 玉册之中,【灶王】画像微微亮起。 刀耕火种,最初的人们种植粮食,在灶火中变成食物,维系生命,延续部族,传承文明。 当【灶火】的灵性再度在这里燃起的时候,残留的【耕种】的灵性苏醒了。 元丹丘心中骇然,死死盯着周衍。 “是农神……” (本章完) 第101章 上古传承! 第101章 上古传承! 武功镇,正是上古时代,后稷教导百姓种植庄稼的地方,留下了天下第一台的【教稼台】,被称呼为农神,乃是周朝始祖。 但是这毕竟是太过于遥远的岁月。 几千年前,玄官之法没有成为体系,有三皇五帝这样的存在,但是绝大多数的人族弱小,后稷必然是以【农耕】为核心的玄官类型,神通倾向于百姓生机。 几千年来,虽然留下了河东滩会这样的秘境。 但是教稼台上,农神神性不存,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定理,元丹丘看着周衍,不敢相信,那个老和尚则是双手合十,畏畏缩缩的模样。 周衍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化,周围的一切坠入虚无。 他好像独自站在一处平台,看到教稼台上,散发流光,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形站在那里,断断续续地道:“故友,你来了……” 玉册当中,灶神玉符亮起。 周衍身侧出现了灶王的身影。 他感受到,自己和那一道身影的联系有些加强,周衍心中发问:“你是谁!?” 那声音断断续续道:“邪祟……紫气,欲要吞噬。” “他们盯上了吾……” “生机,不存,泰山的感应消失了,他……” 那身影的声音忽然顿住了,周衍感觉到了那残留下来的古老神性扫视自己,旋即,忽然就放松下来了,呢喃道:“泰山公,你在这里啊……” “你来了的话,这里的事情一定可以解决。” 周衍:“???” 不对,前辈你认错人,啊不,认错山了! 卧槽,我不是你们的大腿啊! 残留古老神性似乎已经苦苦支撑了很久,在见到‘泰山公’的时候,心下一安,从内而外地散开来了,化作了金色的丝线,丝丝缕缕逸散,身躯之中,流转出金色的光芒,道: “他们要夺取大地秋收生机。” “人间战乱开始平定,就要再掀乱事,请护住这里……” “若让他们,得逞。” 周衍的神色微微凝固。 农神残留的神性断断续续道: “则方圆千里,百年间都颗粒无收,黎民百万,都将要化为饿殍……求你,泰山,再度庇护人间……”声音消散,由几千年来众生的渴望而诞生的神性散开来。 一团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内飞出来,落到周衍手中,那光芒缓缓散开了,周衍手掌心上,是一朵谷穗,干枯,暗黄,但是当周衍注视着它的时候,却散发出柔和的暗金色的光。 这一团光华瞬间将周衍淹没。 恍惚之间,周衍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那是最古老的时代,三皇五帝开辟了人族的雏形,人们在天和地之中,和万物争锋,那是英雄和凡人共存的时代,人的族群中,有弱小到连一头野兽都可以屠戮的,也有足以和诸神争锋的。 有一个被母亲抛弃过的孩子长大,他发现人们只能在外面捡拾果子,打杀猎物。 所以他研究思考,最终培育出了可以耕种的种子,将农耕的方式传承下去,人们得以在那个古老蛮荒的时代里,拥有自给自足的资格。 最后的最后,周衍看到,那年轻人失败了无数次,用粗糙的双手,摘下了第一缕靠着人族自己种植培育出来的谷穗,高高举起,泪流满面,却又放声大笑。 他是被母亲抛弃,没有英雄资质,被冠名为【弃】的孩子。 亦是尧帝的农师。 炎黄社稷四个字中,【稷】的起源。 那年轻人举着谷穗放声大笑。 自此。 象征着人,从天地自然四季轮转之中,掠夺生的权柄! 中原炎黄,人族所耕,第一个谷穗。 农耕的起源。 亦是这农神神性真正的根本。 并非是神灵,只是一个不甘心的凡人。 这一朵谷穗,正是跨越数千年来的思念,传递到了后世。 《尚书·尧典》:【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周衍恍惚了下,耳畔的风声再一次传递到了他的心底,原本的虚无空洞消失,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镇子,看到了山川和大地,还有焦黑的金蝉尸体。 元丹丘正在推他的肩膀,道:“小友你还好吗?刚刚怎么突然就愣……” 元丹丘的声音一顿。 他死死盯着周衍双手掌心中凭空出现的那一根谷穗,心惊肉跳:“这是……” 元丹丘瞬间联想到了武功镇,后稷传说,再加上周衍手里这一朵谷穗,老者思绪微凝固,缓缓抬眸看着这个年轻的少年郎,道:“后稷神性……” “你到底是谁?” 周衍道:“我只是个路过的长安游侠。” “只是想要在河东滩会买把刀。” 他看着手中的农神残留之物,嘴角抽了抽。 正方大腿泰山公下线了。 现在有请一位新晋九品玄官,小周同志代替大腿位。 开玩笑,那不是找死? 他大概知道,那残留神性似乎是被灶神,代表着刀耕火种的古老神意联系弄醒的。结果看到了泰山的神意。 一下安下心来,把东西托付之后,不知道是消散了还是沉睡了,周衍很头疼。 我真的不是你们这边的大腿啊。 我就真的路过。 可他握着这谷穗,隐隐然感觉到自己和大地的联系极端强化了,他感觉到,在身佩农神谷穗的时候,法力和生机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迅速恢复。 寻常吐纳恢复法力的话,大概一个时辰。 烽燧脚踏大地可以加快,周衍手持地魄刀,感应大地,一身法力只需要半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回满了。 但是现在,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刚刚连续两次,耗尽全部法力,一次是地魄刀解放,一次是施展了火焰旋风神通,就算是有灵酒恢复法力,但是周衍本身也处于法力透支状态。 可就和元丹丘说话的短短时间,法力已彻底恢复! 古代神物。 周衍隐隐约约能够意识到这东西的分量。 持拿此物,在农神后稷教稼台附近,可以以恐怖的速度恢复法力,生机;哪怕只是残留神性的一部分,可农耕始祖这个概念和分量,实在是恐怖。 元丹丘道:“农神和你说了什么?” 周衍将事情说了一遍。 元丹丘的神色都凝固了。 “吞噬大地秋收之喜,要让方圆千里,百年颗粒无收?” 元丹丘急切道:“立刻禀报朝廷,立刻!” 方圆千里耕地,百年时间,颗粒无收,那天下就不再是内乱了,即便是出家隐修的道士,现在都是火烧眉毛,那边的老和尚偷听之后,也是跳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周衍耳边听到了细微的振翅声。 刚刚被焚尽的那些金蝉尸体里,忽然有一道金光朝周衍激射过来,目标直指周衍手中的谷穗,周衍手持地魄刀,顺势横斩,雄浑的刀势,直接将整个虫子拍碎。 法力消耗三分之一,然后在呼吸的时候,恢复到八成。 在刀锋收回,抵着地面的时候,彻底回满。 或许这件谷穗古物,没有办法让顶尖高手玄官彻底回满法力,但是对于法力量本来就少的烽燧来说,实在是太够用了。 周衍看着死去的金蝉,神色微变。 “……金蝉虫蜕,是织娘的法术。” “该死,快些走。” 他意识到,祝子澄之死,再加上犀牛精之死,织娘再怎么样迟钝也会注意到自己,不知道那金蝉有没有传讯的能力,如果有的话,恐怕农神神性在自己手里,织娘也意识到了。 周衍运转法眼,扫过那和尚。 一团清气佛光,是人。 一行人迅速离开这里,直接朝古槐集赶去,十几二十里地,在玄官们不计代价的加速情况下,很快赶到了。 途中那和尚说,自己叫做空空和尚,是从长安城去卧佛寺,参加法会的,路上发现周围村落的百姓生出一种怪病。 病人的身上会多出金粉。 他想要给这些百姓治病,需要用到白莲,结果就被抢了。 真真的是呜呼哀哉。 赶到的时候,周衍看到大黑愤怒扬蹄,沈沧溟刀上的烈焰化作流光斩出。 果然如周衍所猜测,在周衍离开之后,有妖怪袭击了这里,沈沧溟斩杀之后,发现其血化作金粉和金蝉,用烽燧对应的八品玄官能力,化烈焰刀气乱斩剿灭。 周衍长松了口气。 应该是之前杀死祝子澄的时候,织娘留下了后手。 即便是已经用火烧过,仍有痕迹,再加上这里距离卧佛寺只有五六十里,怕是早被织娘渗透了个七七八八,自己和沈叔,怕是一头钻进了这些大妖的蜘蛛网里。 周衍想着现在的情况,那边的元丹丘则是大口喘息。 “真的,我,我还好。” “小友,平阳的莲子还在吗?” 道门玄官,法坛一脉,擅长的是开坛做法,呼风唤雨。 道门剑修,那也是吐气唤灵,御剑而斩的法剑。 体魄之流,实在寻常。 刚刚周衍狂奔的时候,有御风可以助力,又能用神通把前面的风阻给撕开,还有烽燧恢复体力,扛着一把山做的刀子跑得和马一样快,差点把老道士和老和尚给溜吐了。 太上老子在上,这年轻人…… 周衍从敖玄涛那里,拿来了青莲子,递给了元丹丘,元丹丘道:“唉,是老道对不住那老醉鬼,那青莲里面十个莲子,就保下这一枚,其他的早被送走。” “卧佛寺当真有问题的话,平阳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这样,小友你们速去报官,老道我去卧佛寺看看。” 周衍嘴角扯了扯。 报官什么的。 您确定让两个官府重度通缉犯去报官? 他正要说什么,老道手里的青莲子忽然一颤,震得推开了元丹丘,元丹丘身上道袍上面,清光一闪,往后跌倒,老道神色一变,惊呼道:“小友,小心!” 那青莲子上,流光一闪,光芒化作一名女子。 可以说是绝世美人。 生得温柔可爱,身躯婀娜,朝着周衍伸出手来,微笑道:“郎君,郎君,奴可算是见到你了。”沈沧溟反应最快,手持重刀已经出鞘。 老和尚正在絮絮叨叨说他的白莲,见状愣住。 抄起旁边的板凳就往上面抡。 “退!” “小施主快退,这是妖怪!” “不退你的纯阳之体就保不住了!” 老和尚真着急了。 敖玄涛化蛟撕咬。 所有人的反应都极快,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妖怪会藏在青莲子里。 而周衍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真身,这是织娘,大妖,柔美异常,身子几乎贴着周衍,让周衍能感觉到那种丰腴婀娜,呼吸喷在脖颈处,左手朝着周衍下身拂去。 右手环绕,去抓腰间的农神谷穗。 周衍想要抓刀,已经来不及。 膝盖猛地一顶,右手蜷曲,瞬间前抓。 手掌掌心拖住对方下巴,这个时候周衍真的要感慨一句。 “脸真小。” 织娘咯咯笑道:“郎君调皮。” 伸出舌头,在周衍掌心轻轻一舔,痒痒的。 “是吗?” 周衍手腕一错,手掌覆盖住了织娘柔美的面庞,然后—— 两根手指直接掏进了织娘的眼睛里。 刺进去。 猛然一掏! (本章完) 第102章 二十四个时辰 第102章 二十四个时辰 周衍手指狠厉,直接深深刺进了妖怪的眼睛,顺势一拉,与此同时膝盖顶住对方小腹,拉远距离,在这个时候,一声如猛兽般的嘶鸣声。 大黑狂奔而来,直接咬住周衍的后衣领子。 猛然一拉,周衍被从妖怪身前拉远,在地上翻滚了一次,卸去力道,抓住地魄刀,大声道:“干得好,大黑,晚上给你加三个豆饼!” 同时,沈沧溟的重刀已经直接从女妖后腰劈进去。 横刀炸开血色的火焰,血色煞气,人族勇冠三军的边军才有的烽燧火,和周衍的金色人道气运火,是不同的分支方向。 织娘这一道身影散开,就被敖玄涛的水流冲击。 周衍顺势猛然横斩。 金色的烽燧火覆盖了地魄刀,直接镶嵌进了织娘身躯里,血色烽燧火和金色烽燧火,两道火直接交错,将织娘肉身斩断,徐徐消散化作金粉。 周衍一扫腰间,青玉葫芦飞出,葫芦口冒出一股流风。 这一股旋风直接将金粉全部吸收进去。 青玉葫芦的表面上流光起伏了好几次,还是稳定住。 木德公给的宝贝还是有用的,这玩意儿也算是煞气,织娘的身影消散的时候,噙着柔软的微笑,道:“郎君还真是调皮呢,不过也好,十二个时辰之后,你还是会属于我的。” 最后被周衍一刀劈碎,烽燧火炸开,彻底消失不见。 书生殷子川飘出来,道:“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周衍手中地魄刀收入刀鞘,道:“织娘,卧佛寺恐怕已经落到了织娘手里,道长你去报官,我和沈叔会去卧佛寺看看,沈叔的故人还在那里。” 沈沧溟缓声道:“你留在这里。” 周衍道:“可是……” 叔侄两个争吵的时候,元丹丘看着落在地上的青莲子,脸色难看,能感觉到李平阳的三魂七魄之一变得微弱,青莲子上,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 局势变化。 空空和尚忽然叫道:“等一等!” 周衍道:“怎么了?” 老和尚几步跑到周衍身边,抓住了周衍手腕,拉起来一看,看到周衍手指上有一片金粉,老和尚面色大变,立刻摘下手中佛珠,一下给周衍的手掌套住。 木质佛珠的纹路亮起了淡淡的佛光。 佛光明亮,然后齐齐碎裂。 那两根手指,正是刚刚周衍在和织娘战斗的时候,直接戳爆对方眼睛的两根,金色粉尘逐渐清晰,空空和尚叫道:“糟了糟了,郎君,你不该沾她的血的!” 可想到刚刚周衍直面织娘,不是他动手果断,恐怕就不只是两根手指的问题,老和尚也没有办法说不对,元丹丘道:“和尚你不要啰嗦,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和尚头痛不已,道: “你们可还记得贫僧之前说的,周围百姓的病吗?” 是在往古槐集赶回来的时候,空空和尚说的,周围百姓的身上多出粉尘来了,老和尚觉得是病,想办法为这些人治病,却被盗走了白莲。 空空和尚苦笑道:“其实这些人,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得病了……”伴随着空空和尚的讲述,周围百里的那些村镇百姓的事情渐渐展露在了周衍等人面前。 一开始,是有个目盲老者,摸了摸佛像,忽然就好了。 能看人,能认得人,这事情可稀奇,一下子就传开来了,老者找了半晌,才知道那佛像是卧佛寺大佛,有些病痛的百姓就去卧佛寺摸佛像,也都好了。 瘸腿的能够行走自如,眼睛瞎了的能看物,聋子能听响。 这寺庙一下子香火就旺盛起来了,不知道多少人去,而被佛认可许诺的人身上就会多出金色粉末,一旦有了金色粉末,身上的病痛,甭管是多大的病,只一两天就好了。 就连以前那些脾气不好的人,不学无术的人,在朝佛之后,都变好了,曾经吃喝嫖赌的人,变得安静有礼,脾气爆炸的恶人,变得彬彬有礼。 所以信奉的人越来越多。 空空和尚道:“但是,那是病……” 周衍看着手指上的金粉,想到了有关于卧佛寺的种种,想到了陈氏惨案,人皮虫蜕,犀牛角血化妖虫,道:“大师不妨把话都说明白些。” “那些有金粉的人,是不是早就变成了一张人皮。” “他们的病痛好了的原因,还有脾气改变原因。” “都是因为他们皮囊下面,早就成了妖怪。”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面露苦涩。 周衍闭着眼睛,脑海中知道的那些东西汇聚起来,道:“这个病发作的镇子和城里的中间,有没有一家陈家大姓。” 空空和尚道:“有的有的。” “当年大唐玄奘三藏法师,俗家姓陈,他还有个姐姐,年老的时候和姐姐见面的时候,痛哭一场,他死之后,他姐姐的孩子里有过继改姓为陈,算是给三藏法师父母延续香火。” “就算玄奘法师的性情不在意金银,可是这一脉陈家过得其实不错,算是个当地富户员外,就是这一家陈家,最先遭了灾……” “唉,当年玄奘法师,手持八百斤水磨混铁禅杖,独自跨万里之遥,何等豪情壮志,这帮妖怪,为什么不敢在玄奘法师还活着的时候出来,亲自向他讨要东西呢?” 于是周衍明白了祝子澄故事里的那个陈家是什么。 陈氏。 大唐玄奘三藏大法师一脉。 那么,结合卧佛寺,周衍就不得不猜测,这妖怪是在找玄奘法师的某个东西了…… 农神神性,安史之乱,泰山崩殂,四下妖魔。 什么破世道。 织娘…… 青冥坊主。 这些妖怪…… 周衍心中有勃然的怒意和杀意,却被压制住,他抬起手臂,看着蔓延到了掌心的金色纹路,看向和尚,道: “所以,那女妖的意思就是,十二个时辰后,我就要变成人皮了?”沈沧溟眼底涟漪波涛,声音却沉静,毫不犹豫拔出刀来,道:“周衍,把手臂伸出来。” 老和尚连忙道:“不必不必,大侠。” “贫僧刚刚查了查,这位少侠的功体很扎实,体魄雄浑,又有山神的气机,就算是大妖织娘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像是吞噬普通人一样,十二个时辰就把少侠化作虫蜕。” 周衍松了口气,道:“所以,这东西对我没用?” 老和尚摇了摇头,伸出两个手指:“我是说。” 空空和尚老实巴交道: “少侠至少可以支撑二十四个时辰。” 周衍都被气笑了。 元丹丘则是一脚将老和尚踹开,拉出周衍手臂,眉头皱起,道:“少侠,将衣服脱了!”周衍看着那边,一旦察觉不对,就要把自己手臂剁了也要保住自己性命的沈叔。 周衍老老实实把衣服脱了。 一身筋肉。 元丹丘直接拿出金针,给周衍手臂大穴阻住,渡气渡法,那本来要蔓延到周衍筋骨当中的金色粉末,就这样被死死地压制住,死死封锁在了手臂上,浮现在皮肤,化作纹。 开坛做法,又起卦卜算。 元丹丘和老和尚都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郎君能抵抗住一段时间,这虫子还只是虫卵,杀灭了这金蝉真身,虫卵的活性自然就停止了,到时候轻易就可以停住了。” 至于这金蝉真身在哪里? 空空和尚,元丹丘,还是周衍,沈沧溟都知道。 唯有卧佛寺! 周衍呼出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沈叔。” “这下,你可没办法,拦着我,不让我去了。” 沈沧溟按着周衍的手臂,道:“……八品。” “什么?” 沈沧溟道:“烽燧进阶,八品玄官为【镇戍】。” “是王忠嗣将军独创,需服【熔心镇戍丹】,可以引战火淬炼肉身,排出杂质,这一批丹药,是当年青海湖大劫,打得吐蕃十年不敢犯大唐边疆时候,将军在沙场之上所淬炼。” “天底下没有剩多少,其中一枚,就在我那故人手中。” “这丹药里面有王忠嗣将军的一缕煞气和战意。” “我不相信,区区虫妖邪祟,能挡住。” 周衍点了点头,道:“好。” 沈沧溟看向老和尚和元丹丘,老道士从刚刚只言片语里面,已经多少猜测出眼前这汉子身份,心惊肉跳,却还是道:“贫道想办法短暂镇住这些东西。” 元丹丘已经是六品道门玄官,不擅长正面厮杀。 可是也只是不擅长正面厮杀。 元丹丘开坛做法,取出符箓,点燃化水,然后取出了笔,蘸丹砂和符箓,香灰,在周衍的右臂上,龙飞凤舞,刻录了道门的【净身神咒】。 老和尚挠头半晌,道:“郎君把后背给我。” 他呼出一口气,空空和尚掏出来一粒珠子,嘴角抽了抽,还是放了回去,转而拿出来了一个木佛,也焚了,在周衍背后画了一副画。 沈沧溟看到,那是一副【镇狱明王图】。 佛门,道门两股玄官之力,压在周衍身上,周围的瘴气都似乎远远离开,就连殷子川和慧娘都没办法靠近周衍太近,他握了握拳,没有感觉到自身的实力有多少提升。 但是他现在浑身加满了各种特攻和特防buff。 一拳头打在鬼魂的脸上,都具备有真正意义上物理超度的能力。 邪魔妖怪之类的,业力深重的家伙靠近,都有可能被周衍直接撞的魂飞魄散,一个六品道门玄官亲自写的【净身神咒】,一个不知道根底的和尚画的【明王镇狱】。 元丹丘的护法神将折了,他不擅长正面作战。 和尚也差不多。 元丹丘因为周衍中招,多少和自己相关,愧疚至极,看着周衍身上那件破旧衣服,想了想,道:“小友,拿着。”他脱下身上的道袍,扔给周衍。 元丹丘道:“贫道不擅战斗,但是这一身道袍是【餐霞楼】之物,吾师胡紫阳真人,开内丹派法脉先河。” “此物暂借给你。” “穿在身上,可以遮掩你身上的气机,也算是能挡一挡邪法。” “至于这位大侠……” 元旦丘看向沈沧溟。 差点被煞气晃了眼。 这是什么顶尖的杀胚! 有这样一身煞气,什么邪术的效果都要降低。 比方说金粉蝉蜕邪法,周衍会中招,但是沈沧溟就是在金粉里面洗澡都没事。 边军服役二十六年,历经数次名震史册的大战。 沈沧溟就是一尊行走的烽火台。 周衍把原先的外袍扔了,将这道袍往身上一裹,革带系了腰,宽大道袍袖子也捆好,便像是个侠客,又像是个道士,沈沧溟道:“东西呢?” 周衍把从河东滩会里弄来的东西给了沈沧溟。 沈沧溟道:“刀给我。” “先器炼。” 周衍其实很好奇,地魄刀这样的兵器,可以用后世的方法来器炼吗?若是器炼之后,又有怎样的效果呢? 器炼按部就班进行,周衍刻了符箓后。 把自己的血滴落在了符箓的中心上,本该如此。 可在周衍的血滴落的时候,却忽有异变。 周衍的血直接渗入刀身。 (本章完) 第103章 传国玉玺 第103章 传国玉玺 烽燧进阶,器炼兵刃,是要用混合了周衍鲜血的玄铁砂,在上面刻录符箓,最后以血注灵,目的是用血产生联系,让兵器挥舞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也赋予兵器汲血恢复的特性。 这前面的每一步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问题在于,这把古刀直接把周衍的血吸进去了。 沈沧溟叩击了下刀身,刀声沉闷。 周衍疑惑道:“沈叔,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沈沧溟道:“符箓应该成了,试试看。” 周衍握着刀,运转法力,刀身上微微亮起破军符,持刀横斩的时候,刀身前面隐隐纠缠着气息,化作一层无形刀气,落叶还没有靠近,就被搅碎。 沈沧溟微颔道:“破军烈气符没问题。” “此符可以汲血恢复刀身,也可温养兵器,平日里催动法力,可以自发纠缠周围的气息,化作刃口上的无形刀气,这也就是为何,八品玄官镇戎刀芒极盛的原因。” 符箓没有问题,那就算是成了。 周衍挥舞着这把刀,只是好奇为什么没有以血注灵。 沈沧溟道:“按照典籍来看,倒也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把刀‘看不上’兵家历代删选出的【破军烈气符】,所以符箓可以暂且留在刀身上,却无法以血注灵。” “第二个原因……” 沈沧溟看着这古朴的战刀,老和尚道: “就是这刀足够古老了,这滴血认主的兵器,得要是几千年前的老古董了吧,当代一般都是用血注灵符箓,顺便给兵器加点法术效果才对。” “小施主这把刀,真是是个老古董了。” 周衍没话说。 这确实是一把老刀了。 周衍此刻挥刀的时候,兵器会自发凝聚气刃,烽燧攻击范围短的弱点得到了弥补,虽然这种效果需要持续性地消耗法力,但是周衍现在身佩农神谷穗,站在这农神道场附近,法力恢复极快。 九品玄官的蓝量,但是大概率有古代神性的恢复力。 一把八品器炼的古代兵器。 背后明王镇狱,手臂上则是六品道门高功亲自写的神咒,身上披着五大道门之一,门人三千餐霞楼的道袍,综合来看,周衍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是什么战斗力。 尤其如果面对业力深重的邪祟妖魔。 玄官境界不等同于厮杀的能力。 器炼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现在周衍还有二十三个时辰,已经没有时间了,当即就要前往卧佛寺中,元丹丘失去了护法神将,留在这里,保护古槐集,保护莲娘,慧娘和殷子川。 书生还打算去,但是被周衍止住了。 “你好好陪着莲娘吧。” “况且,那里可是卧佛寺,鬼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到时候你直接被超度了,我可没有办法和莲娘交代。”周衍没好气地反驳他。 慧娘也是这个原因,被暂时留下来了。 慧娘是生魂被以邪法留在了体内,周衍不确定这样的存在进入卧佛寺这种地方,会不会被冲击,若是他们两个陪着周衍去,结果沦落到魂飞魄散,他可不能原谅自己。 殷子川看了看小屋子,还是取出佛灯递给周衍。 “郎君,既然要去卧佛寺的话,这灯或许有用。” 周衍道:“那你……” 元丹丘道:“老夫在这里,倒也能让这两位相见,小友不必担忧。”他是餐霞楼的高功道长,六品玄官,这点通幽见鬼的法术,不是难事。 元丹丘脸上有愧疚之色,道:“老道境界不够,若是老师紫阳真人在,当能留下一尊护法神将在这里,然后亲自陪着诸位上这卧佛寺。” 周衍道:“敢问尊师是什么境界?” 元丹丘拱了拱手道:“吾师师传《参同契》,得丹鼎派真传,创内丹之修行法脉,已是炼气化神,距离传说中仙神之境,也不过只是半步之遥。” 周衍肃然起敬,道:“那是几品?” 元丹丘沉默了下,斟酌了下言辞,道:“品级只是朝廷对玄官和武夫的划分,以品划分天下,实在是……” “嗯,粗鄙。” 周衍尴尬。 元丹丘道:“我们道门修行,一来看重火候,二则是看重道行,似吾师便是道行高深莫测,换算朝廷的话,该是四品玄官。” 周衍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修行世界的大概情况。 都说是一品泰山公,那位镇压四方的泰山公就是一品境界的至高,之后常世间的强者们,似乎都是在四品左右,四品到三品,便是登仙之境。 若论仙神三品的数量,是要从几千年前开始数。 道门到朝廷划分的六品,已是高功;佛家是六品,就是大师。 这中间三层,便是当世豪杰英侠。 只要成就玄官,九品也是军中都尉。 只是这种九品划分,是朝廷根据九品中正制来的,很多道门佛门是不认可的,佛门常说是功德,道家论是道行,像是周衍这个境界,那便是初入道途,道行微薄,法力低微。 沈沧溟则是法力扎实,道行坚深。 周衍问过沈沧溟最强的状态是什么。 沈沧溟回答他:“初入五品。” 所以周衍大概就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候青冥坊主会和重伤的沈沧溟对峙之后,以一种交易的方式让沈沧溟护住他离开了,否则沈沧溟会死在那里,青冥坊主也必付出代价。 青冥坊主得了一枚泰山公的道果。 和那其他五个身影,大概率都是四品。 渴求的无论是泰山公道果,还是昆仑遗宝,不过都是为了踏破那仙神一线之隔,不过从这里看,即便是将古往今来的诸多仙真先师们算上。 泰山公怕也是一等一。 空空和尚道:“老和尚则去找找看周围的驻军,卧佛寺的事情干系太大了,如果真的如农神所说的,方圆千里,百年时间内都颗粒无收,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百姓。” 元丹丘瞠目结舌:“你要做什么?” 空空和尚看着卧佛寺,这个老实巴交的和尚道: “灭佛。” 元丹丘张了张口。 “你不是和尚吗?” 空空和尚摸了摸头:“我是和尚,不是佛。” 周衍笑了:“好!” “那么,就在此古槐树下分别,二十四个时辰之后再见,元道长,有劳你布下法坛,开启结界,庇护这一地百姓,空空大师,有劳你去联络驻军。” 空空和尚道:“和尚只担心空口白牙,驻军不来。” 周衍看向沈沧溟。 沈沧溟沉默了下,取出了还剩下小半的战功金牌,放到了桌子上,道:“你就说,星宿川的沈沧溟,在这里,想要我头颅,换取战功的,便来。” 若说此地和尚有问题有妖怪,军队未必开拨。 但是这里有个叛贼,还是被几个名将惦念的叛贼,那就不一样了,但是这无疑是将自己当做诱饵,吸引军团过来,可若真的面对卧佛寺,真的有大危险的话,也只好如此。 空空和尚肃然起敬。 “壮士!” 众人就在此分开,沈沧溟看着大黑背上的铠甲,沉默了下,没有穿着,而是带着大黑一起前往卧佛寺,卧佛寺始建于隋朝末年,在陕地乾县,距离此地,不过五十里。 大黑乃是兵家异种,灵兽通灵,速度极快。 慧娘直盯着周衍两人远去,大和尚也收起行囊快步离开,周衍在战马上,感觉到大黑这一次拼尽全力的加速,手中拿着那一座青铜佛灯。 佛灯的质地古朴,隐隐然散发出金色纹路。 一个个想法从他的心中升起了。 这些想法,疑惑,则是来自于玉册之中那些妖怪的故事。 卧佛寺—— 鼠妖灯影儿,就是从卧佛寺中盗取佛灯。 那么,为什么灯影儿要突然离开佛寺? 卧佛寺的佛像里面为什么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那空洞之前不觉得如何,但是却和金蝉蝉蜕之后的人皮空洞一样? 人化皮囊,为妖所穿。 那佛化皮囊呢? 祝子澄奉织娘之命去屠戮陈家,是为了什么? 一件件事情,之前看只当做是寻常小妖的志怪故事,但是如今得到卧佛寺这个关键线索再看,却总觉得处处充满了诡异和奇怪。 而这些事情,何者在前,何者在后? 周衍的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了事件的全貌。 织娘点化祝子澄,以蝉蜕邪法,操控僧人,于是灯影儿发现自己常驻的地方有变,逃离寺庙之前,窃取佛灯以自保,因被青冥坊主看到所以才得以幸免。 寺内僧众出现问题之后,祝子澄引寺僧告诉陈家员外【金蝉子】延寿的妙法,把人变成蝉,屠戮陈家,复又归于卧佛寺,彻底掌控佛寺,传播【金粉佛佑】的传说,百姓汇聚。 那么,为什么是卧佛寺? 为什么是现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周衍隐隐觉得这些线索指着一点,但是终究是线索不够,身在局中,最后这关键的一环,还没有出现,但是到底是什么?引导了卧佛寺之事,又是什么,让卧佛寺之事在此刻爆发?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 裴家受到了皇帝的针对,五姓七望瞬间成为兵器,开始对这个欲要挑战五姓七望地位的大世家动手,李知微那一句话,成为了皇帝心中最后的一丝线索。 说皇帝陛下收复长安城,泾河龙君现世。 代表着如今这个皇帝便是天命所归! 大义在手! 只是今日李知微前去拜见崔妃的时候,却见到崔妃手中的茶盏打落在地,这位美丽的女人脸上的神色竟是惨白,见到李知微,崔妃眸子顿了顿,看向她,呢喃道: “陛下,要回来了……” 什么陛下…… 李知微怔住,意识到了是谁,是那位带着大唐走到了巅峰,也亲手让大唐衰落,大唐真正至高无上的权威,三郎圣人,李隆基。 崔妃道:“陛下派了三千精骑,前往迎太上皇。” “听说,上皇不愉,就去北寺附近,暂且修整了。” 李知微道:“北寺?” 崔妃道:“那寺前朝末年所建造,位在梁山之南、漠水之东,毗邻秦梁山宫遗址,占地百余亩,便称呼为【北寺】。” “因为寺庙中有一尊巨大卧佛。” “又称,【卧佛寺】。” 如今,李隆基便带传国玉玺,抵达卧佛寺。 【郭子仪收复两京,十月,肃宗遣中使啖廷瑶入蜀奉迎。丁卯,上皇发蜀郡。十一月丙申,次凤翔郡,肃宗遣精骑三千至扶风迎卫。】 —————《旧唐书·卷九》 (本章完) 第104章 一切的真相 第104章 一切的真相 李知微的呼吸微微屏住了。 她能够感觉到一股汹涌的,犹如浪潮一样的东西在翻卷起来了,崔妃抓住李知微的手腕,李知微手掌按在了崔妃的肩膀上,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她的颤抖,以及,她的恨意。 最疼爱崔妃的姨娘,正是那位绝世无双的美人杨贵妃。 如今,那位圣人天子要回来了,即便是他残留的威势,仍旧让遥远长安城中的崔妃恐惧,甚至于李知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祖父,现在的皇帝李亨,怎么敢这般对李隆基。 是什么给了他大义…… 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了李知微的心底。 “难道说,是我那天的话,和周衍的龙君?” 她下意识地反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但是熟读史书告诉了她。 很多时候,甚至于绝大多数的时候,让一位位高权重之人下决心,只需要一个吉兆,那代表着的正是大义和天命,自古以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时代的波涛和汹涌,让李知微和周衍,成为了推动皇帝李亨走出这一步的最后一只推手,让他更早地下定了决定,去直面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亲。 泾河龙君出现,恰好和收服长安城对应。 而李知微的话语,就好像是最后的一丝助力,那【真龙天子,犹如天命】的吉兆,让皇帝下的决心,还有那一天的‘动手吧’ 并不仅仅是对裴家动手。 还有的是,对太上皇。 对自己那英明神武的父亲。 当日,三千精骑在关押了裴家之后,就已经奔赴凤翔。 那一日皇帝看着长安城,用那真龙和天命来安慰自己,亦或者给自己一个借口和理由,是他收服了长安和东都,也是他收服长安的时候,泾河龙君,重新归来。 他才是天命所归。 他才是,皇帝! “父亲,你太老了……” “长安,大唐,天下,不需要第二轮太阳。” ……………… 裴家的大势已去,而裴昂驹,裴玄豹则直接变成了裴家的弃子,被抛弃了,裴玄豹跪在门口,不断磕头,但是他的祖父只是道:“以人族勋贵,勾连妖族的大妖,是忌讳。” “如今这事情被捅出去了,吾也没有办法。” “你们的事情,做得不干净。” 这位慈和老者所不喜,所责备的,并不是裴玄豹等人联络妖族,而是觉得这两个晚辈做事情,手脚不干净,被抓住了,导致裴家都要大出血。 裴玄豹高傲的头颅死死抵着地面,涕泗横流,道: “老祖宗,老祖宗,是我等的错,请给一条活路。” 他膝行往前,连连叩首。 老者淡淡道:“既然如此,也维度一条生路了,你们可以去乾县卧佛寺,太上皇在那里,陛下不容你,裴家本家也不能容你,天下所在,能容下你们的,只有太上皇那里。” “若是太上皇当真是天命所归,真龙天子。” “等到太上皇回归长安城,重登大宝,你们也算能飞黄腾达。就算是没有做到,你们在这个时候去投靠太上皇,至少也可以活下来,其他的,就不要再多想了。” “第三个选择则是,你们在外追击凶犯,死在外面。” “总之,此次我裴家付出了绝大代价,你们两个只算是个添头,没有斩了,之后能不能活,看你们自己的。” 裴玄豹和裴昂驹只能磕头,裴玄豹心中升起扭曲的火。 他思考自己的人生,从高高在上坠落在地,他想要找发泄怨恨的点,最后找到了那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少年郎,若不是他,若不是要追杀他,李镇岳他们不会带回那些情报。 若不是周衍在坊市里带着李知微跑,活下来了。 也就没有李知微托梦。 他们做的事情,就不会被玄象监那些疯子抓出来,裴家大出血,现在留下来的只是本家,那些支脉几乎全部脱离,被李泌用类似于汉朝推恩令一样,将裴家拆解掉了。 这些大势力之间,对峙的时候会持续几十年上百年。 可是一旦某一方出现了篓子,坍塌也是很快的。 世家子弟对于世家的荣耀迅速开始崩塌,化作极致的仇恨。 裴玄豹的头死死抵着地面,听到脚步声远去,平常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人都不再言谈,巨大的耻辱和不甘心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的拳头握紧,眼睛几乎充斥血丝: “周……衍……!!!”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我要—— 亲手杀了你! 伴随着太上皇李隆基回归的消息,长安城的波涛开始翻涌,在朔方军军营当中,原本被收押的李镇岳被带走,秘密送到了元帅府。 高处一名老者坐着,周围虚空,隐隐约约泛起涟漪,化作了徐缓的雷麒麟,衬托着这位老者越发威仪,即便是李镇岳这样的人,也垂首行礼。 行礼的时候,男人脊背还是笔直的。 “大帅。” 郭子仪道:“裴家事犯,你的案子平了。” 捆着李镇岳手腕的绳索被打开来,亲兵后退了,李镇岳揉动手腕,郭子仪淡淡道:“裴玄豹他们被下令,率那群被裴家腐蚀的朔方军,外出追查妖孽,以将功赎罪。” “就算是他们犯下罪责,毕竟是一起的同袍,死在我们手底下,应该会不甘心吧。” “你官复原职。” 李镇岳踏前半步,叉手行礼,道:“请给我一道易容法令,将我安排到裴玄豹麾下亲兵中。” 郭子仪放下兵书,看着李镇岳:“你要做什么。” 李镇岳神色冷硬: “末将打算亲手杀死裴玄豹,裴昂驹。” “背弃人族者,不是我的同袍。” 郭子仪看着神色冷硬坚毅的李镇岳,沉默了下,道:“你杀死他之后,很难再回归军中了,即便是这样,也不后悔吗?” 李镇岳道:“我已经厌倦将刀剑砍向大唐的兵团了。” “我已厌倦了和同袍厮杀。” “杀死他们之后,要么就当游侠,自在随意,要么,我会重新提起我的刀剑,去边疆,镇守一个烽燧石堡。” 李镇岳的声音坚硬,这个男人就好像是他的名字一样,意志坚定到如钢铁,执行军令的时候,死死咬着沈沧溟,能够立刻察觉到沈沧溟的弱点。 如今,他看到了真相,将目光看向了敌人。 郭子仪看着他。 李镇岳也好,沈沧溟也好。 这些在大唐最鼎盛最意气风发的时代出现的战将,都还保留有那个时代特有的自信和昂扬,那种烈烈的风华,是他最看好的后辈们,但是现在,这些后辈也都离开了他。 郭子仪同样语气冷硬,道:“好。” “你之前有送来的圆光图,沈沧溟怎么样了?” 李镇岳言简意赅,道:“失踪。” 郭子仪走到李镇岳前,李镇岳身材高大,但是郭子仪威势无双,郭子仪注视着李镇岳,声音冰冷如寒霜:“沈沧溟,去了何处?” 李镇岳注视着这位天下名将,道: “失踪。” 郭子仪道:“你说谎。” 李镇岳手掌握紧,面不改色,郭子仪手掌一扫,有八个身材极高,肩膀宽阔的大汉亲卫,扛着一物进来,猛然放下的时候,震的大地都在颤。 李镇岳性子执拗如同钢铁。 认定之事,再不回转。 所以只说沈沧溟失踪,一口咬死。 即便面对着是郭子仪。 然后他看到郭子仪单手将这沉重的大匣子立起来,匣子打开,一股血腥杀气,翻卷而出,寒光凌冽,那是一柄长柄战刀,刀锋迫人,极具备威势。 柄长七尺,刃长三尺。 陌刀! 刀柄上刻录一行小字。 【星宿川沈沧溟破吐蕃青海湖】 【阵斩敌将头颅三十七颗】 郭子仪手掌拂过这一柄被他以权势收了的陌刀,这把充斥着煞气的陌刀似在微微震颤着,郭子仪担任陇右节度使,而安仁军正在陇右节度使的治下,道:“星宿川的沈沧溟。” “死了。” 李镇岳愣住。 郭子仪叹道:“蠢货,憨兵,脑子都是疙瘩吗?” “此案已结了,至于这把陌刀。” 沈沧溟被卷入叛军的时候,没有带走陌刀,他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当做火焰在这混乱的时代里燃尽的,郭子仪在看到安仁军中这柄陌刀,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手掌一拍,这把陌刀朝着李镇岳过去。 李镇岳双手抓住这柄陌刀。 陌刀底部的铁钻重重砸在地上,大地开裂。 “带走吧,找到沈沧溟,当年王忠嗣最喜欢的就是冲阵入吐蕃大阵里,和敌人厮杀,沈沧溟就是负责在乱军中护卫王忠嗣,以及把那家伙从乱战里拖出来的。” “这把陌刀,该物归原主了。” “我也想要再看看,那灿若霜雪,旋斩之下,连斩数人,方圆之内,无可匹敌的寒芒,沈沧溟那样的人,死在自己人手里,太可惜了……” 郭子仪负手而立,看着李镇岳将这柄沉重无比的陌刀收起来,李镇岳离开的时候,道:“郭令公。” 郭子仪道:“什么?” 李镇岳道:“裴家势颓,朔方军中,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和你制衡了,希望,今日救国家于危难的郭令公,不会成为他日之裴家。” 郭子仪没有说话,只是道:“谁知道呢?” 李镇岳深深注视着他,转身大步离开。 他得了一道易容敕符,改了容貌,混入了裴家的队伍里面,背着那一柄沉重无比的陌刀,前往【卧佛寺】而去。 郭子仪站在那里,提起笔,将李镇岳的名字,也涂抹开了,名将的眼底有些遗憾,裴家势弱,而在几十年后,郭家彻底掌控了朔方军。 在旧唐书中,得到了权倾天下,功盖一代的评价。 波涛汹涌的事情。 因他而动,却又仿佛和他无关。 他和沈沧溟一起抵达了卧佛寺,卧佛寺香客很多,百姓推推搡搡的,周衍都进不去,吸一口气,都是香灰的味道。 沈沧溟让周衍等一等,他独自去找自己的故人,得到玄官所用丹药,让周衍以丹药中的战火淬身,周衍看着手臂上的金色纹路逐渐流转,觉得犹如催命符。 但他心态还是清闲的,看着这寺庙香火鼎盛,一切祥和,一点看不出来这里是妖魔窟,风吹拂过来,少年腰间佩戴的琴弦发出悠扬的声音。 这琴弦是他刚刚习武的是,溪流边一位面容黧黑的琴师魂魄所赠,风吹拂的时候,犹如那位琴师还在弹琴,周衍很喜欢。 忽而有声音传来:“噫?” “这琴音,是雷海青的琴音吗?” 周衍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位雍容老者,一名壮汉,还有一个没有胡子的老人在亭台赏景。 那雍容老者听着周衍腰间琴弦的声音,怔住许久,当意识到这只是故人残魂之物,脸上悲伤。 他让那没有胡子的老者将周衍唤来,慈和问道: “这位后生。” “你这琴弦,何处得来的?” 【安禄山陷两京,宴于凝碧池,盛奏众乐……乐工【雷海青】不胜悲愤,掷乐器于地,西向恸哭。禄山怒,缚于试马殿前,支解以示众。】——————《明皇杂录补遗》 (本章完) 第105章 且放胆,且拔刀 第105章 且放胆,且拔刀 周衍本来正在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见有人来打招呼,倒也乐得解闷,只是没有想到,那位看上去雍容的老者,开口就是询问自己腰间那一缕琴弦。 周衍打量着这三人组,雍容老者坐着,旁边两个站着。 桌子上摆放着三五样点心水果。 周衍回答道:“是我在长安城不远处,偶然遇到一位乐师朋友,他给我弹了几首曲子,然后把这一根琴弦送给我的,这琴弦有灵性,我倒是很喜欢。” 乐师吗? 雍容老者脸上的神色复杂,安静了下,询问道:“那……那位乐师,他还好吗?” 周衍回答:“我再没有见过他。” 老者道:“那我可以看看这一根琴弦吗?” 周衍摘下来,递过去。 一时间就安静下来了,周衍大喇喇坐下来,让那面白无须的老人有些吃惊,下意识就想要阻拦,雍容老者倒是不怎么在乎,还能笑着招呼周衍吃东西。 “来,来,吃点,后生。” “我这老东西,老了,吃不得太多。” 周衍毫不客气地吃点心。 味道极好! 周衍直接把这些美食的记忆记录下来,下一次就可以尝试运转灶王神通来做了。 这雍容老者,正是大唐曾经最鼎盛的帝皇,李隆基。 知道卧佛寺,每年十一月份的时候有长生法会,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干脆带了陈玄礼,高力士,来这卧佛寺里散散心。 却没曾想,听到了故人的琴弦。 雷海青入乐师之时,演奏的正是《霓裳羽衣曲》,堪为一时之绝,此刻老者看着故人的琴弦,想到了那个面容黧黑却各种器乐都通晓的乐师,又想到了那位女子。 心中悲伤之痛,犹如刀锋切过。 那面白无须的侍从正是高力士,他还打算说什么,却是眼尖,一瞬间瞥见了周衍背在背后的法剑,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痛,好像某一日曾经被这把剑抽过脸。 再仔细一看,看到了少年身上的道袍,隐隐有霞光云气。 ?!! “李太白的剑,餐霞楼道袍?” “是李青莲的弟子?” “道门游侠?” 高力士本想要呵斥这少年起来,但是看着这把剑,过去的某些记忆让他下意识止步了。 一时间安静,周衍吃点心,看着卧佛寺,寺庙里面,香火鼎盛,佛门禅唱的声音,混合着器乐的声音,营造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韵,周衍看着这地方,佛门光华和人们的香火气,把什么都遮掩住了。 他的道行,眼睛看不穿。 周衍现在的时间只剩下二十二个时辰。 如果不能够解决此地的大妖,或者说,找到沈沧溟所说的那一枚破境丹药,那么,不等这法会结束,周某人也要变成一张人皮,不过,他倒是还有空闲思考。 血肉被吞噬,魂魄还在的话,会不会直接转正成山神? 但是,这般妖孽,怕不是连带着魂魄血肉一起吃下肚去了吧? 周衍手指敲击桌子,听着佛门禅唱声,心境却也平和洒脱。 不然呢? 难道要哭吗? 此刻,沈沧溟独自潜入寺庙之中,寻其故人;而敖玄涛则是奉令,去了这一座山附近的水系里面,敖玄涛有三百年道行,天生龙种,体魄强横,但是终究还没有化蛟。 想要调动此地的水系力量,需要提前过去准备。 想要一道敕令,万水从服,那可不是此刻还没有化蛟成功的蛟蟒能做到的了,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周衍只能按着刀,蛰伏等待。 李隆基看完了琴弦,递给周衍。 周衍接过,将琴弦重新佩戴,老迈的皇帝看着香火鼎盛的北寺,道:“无论如何,长安城已经重新平定下来,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大唐终究还会回到顶峰。” “年轻人,你说呢?” 周衍想了想自己那个世界的唐代历史。 回答道:“……难说。” 李隆基哽住。 高力士急切,叫道:“你,你,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会说话?” 周衍吃点心:“那我不说了。” 李隆基安静了一会儿,道:“毕竟如今乱世未定,小郎君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是,圣人还在,那位三郎圣人,已做过了五十年太平天子。” 周衍疑惑:“现在圣人不是他儿子吗?” 陈玄礼握着刀的手指松了松。 觉得眼前这少年道长,话有点多。 这一下直戳了李隆基的心口,高力士面色发白。 李隆基却大笑:“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老头子我活得时间太长了,一时间还觉得,是三郎圣人的时代,倒也是忘记了,人都会老,老了的时候,总得要给年轻人让位置。” “不过,你觉得如今这年轻的圣人,和当年的三郎比。” “谁更像是个皇帝?” 周衍觉得不对劲,他打量着这三人组。 站在老者背后那汉子极高大健壮,腰间一把佩刀,虽然是穿着常服,却隐隐然给人一种披甲巍峨的感觉,这种气质,周衍只在沈沧溟,李镇岳身上见到过。 而前面一位老者,习惯性地弯腰,脸上没有胡须。 周衍有所猜测,目光微阖,法力流转,双瞳内,倒影出了这雍容老者,身上气机已经衰败了,似乎遭遇过巨大的创伤,但是那一团紫气,仍旧纯粹无比。 他知道眼前这雍容老者是谁了。 唐玄宗,李隆基。 即便是整个炎黄历史上,都足以被称道的帝皇。 而李隆基则是看着这一身道袍,背剑佩刀的年轻道长。 双目紫气流转。 看到了周衍身上,丝丝缕缕的山神气运,还有那一缕和他有关联的气息,在李隆基的眼瞳内部组成了一个古老繁复的文字。 【泰】。 李隆基怔住。 泰山公?! 一时间,这一老一少都沉默了下来。 看着对面,李隆基第一时间怀疑是泰山公,但是旋即就打消了这个猜测,泰山公在他泰山封禅的时候,成功成就一品,却也和人道气运,联系太深。 安史之乱,硬生生让泰山公遭遇巨大反噬。 身死道消,道果不存。 那么,这年轻人,是得到泰山公一枚道果的人? 可若是如此的话,他的实力又未免太弱了些,这样的道行,不要说是抢夺到泰山公的道果,就连承载都是无法做到的。 难道说,是泰山公最后一缕灵性所化? 故意拦截在此,来此询问喝骂么? 李隆基神色复杂,叹了口气,端起茶来喝茶,道:“那么,道长觉得,那位三郎圣人究竟如何?” 高力士注意到了李隆基改变了称呼。 周衍思考了下,看向高力士,道:“我可以说脏话吗?” 高力士几乎着急地跳起来:“你,小道长,你不要开玩笑了,这,长者为大,你怎么能对一位年长你这么多岁数的老者说,说这样的话?” 周衍把点心扔到嘴巴里,道:“那我不说了。” 李隆基看着周衍,道:“说吧。” 周衍想了想,道: “活太长了。” 四字评语! 犹如天打雷劈。 高力士的脸庞都白了。 这一瞬间,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宦官,差一点将宫中骂人的话都说出来了,脑子里兜兜转转的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难怪,难怪—— 难怪能背着李太白的剑。 就只是这一句话。 比他还狂! 李隆基怔住,旋即放声大笑,笑得痛快,这一瞬间,李隆基像是看到了泰山公,他问周衍,却似在问自己,问那位泰山公,道:“那他若是,早死十几二十年如何?” 周衍想了想,回答道: “千古一帝。” 李隆基笑声渐休止,拈着茶盏,道:“是啊,李三郎对得住大唐,但是,李隆基,对不起李三郎啊……”他饮茶的时候,却像是在饮酒,眼底深处,无限落寞。 那边佛寺晨钟炸响,声音极洪亮,周衍提起刀迈步走向寺庙,香客和僧人看到周衍,一身道袍,竟然来寺庙里,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周衍伸出手指,手指上的金纹,代表佛佑。 于是刚刚还拦他的人们,都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纷纷推开了道路,带着羡慕的神色,看着周衍走到了卧佛寺之中,一米多高的香插在硕大的香炉鼎里,香气朝着天空蔓延。 周衍看到寺庙角落,一位头发灰白的女子弯着腰,泪流满面地和一名年轻的僧人说话,但是僧人却神色平淡温和,似乎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娘亲。 那女子满脸不敢置信: “你,你爹去世,你都不能回去?” 僧人双手合十:“女施主,贫僧已是出家人。” 他的脸上神色温和清淡,双目没有半点的伤心: “凡尘种种,皆是过往。” “法会要开启了,恕贫僧不能久留。” 女人脸上神色仓惶悲伤,周围的人们都恭贺她的儿子,真正顿悟了佛法,出家离尘,可她却想到了那个拉着自己的袖口说,满脸笑容的孩子,说要好好孝顺他们。 灾年的时候,说把他卖到寺庙里面,换点粮食。 女人看着不认得自己的儿子,喊他的乳名。 僧人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女人嚎啕大哭。 周围一片,都是恭贺声。 周衍敛了敛眸,看到那年轻僧人眉心有一道金色纹路,知道那皮囊已经空了,他看到这长生经法会,已经到了刻录长生禄位的地步。 诸佛赐福。 有好多才八九岁的孩子,在父母爹娘鼓励的目光中,带着期待,跪在佛像前,僧人拿出赐福之物,正是那金色的粉末,周衍的神色凝固。 他是要在这里,等待着沈沧溟才对。 可他也明白,这些金色粉末其实是金蝉虫卵,一旦抹在这些孩子的额头眉心,十二个时辰,这些孩子就会变成一张人皮,周衍自己有修为道行,才能支撑一段时间。 这些孩子,毫无抵抗之力。 周衍定定看着这一幕,到底是蛰伏潜藏,亦或者…… 雷瀚文跪在蒲团上,想着家里躺在床榻上的母亲,有兴奋和期待:“娘亲,我就要被佛赐福了,等我成了大和尚,家里就能有米面吃了。” “当了和尚,就有白面馍馍吃。” 他闭着眼睛,等待那僧人沾了金粉的手指朝着自己递过来,刚刚那个灰白头发的女人忽然尖声地拉过来,想要拉开这些孩子,被僧人们直接推倒在地。 那头发灰白了的老女人只是哭嚎: “不要,不要进去!” 雷瀚文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可是大和尚的手很有力气,死死抓住他,他想要回去找到娘,但是动弹不得,只看到了僧人俯瞰着自己,手指并起,朝着眉心点下来, 僧人双目幽深,忽然—— 一只小小的金蝉从僧人的左眼哐爬出来,震动了下翅膀,从右眼眶爬进去了,雷瀚文神色凝固,脸色煞白,尖叫起来,却已迟了,那手指即将落下的时候。 森然的刀鸣升起了,僧人的手腕直接飞出去,道袍在风中翻卷,下一刻,刀锋上炸开了烈焰,直接扫过这里,将所有的金色粉尘都焚尽。 轰!!!!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持刀的少年道人身上。 (本章完) 第106章 一因一果,如今果来也 第106章 一因一果,如今果来也 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沉重,但是这种分量下,锋利度都不那么重要了,那僧人的手腕落在地上,顿了顿,才有粘稠的黑红色污血流淌出来。 周衍以烽燧之火,将赐福的金粉全部焚尽。 那孩子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周衍已把他甩开,然后以肩膀狠狠撞击在了那被斩断了手腕的僧人胸口,爆发的攻击将后者打飞,将一侧祈福的蜡烛塔都撞塌了。 轰隆隆的声音里。 周衍深深吸了口气,手中的刀指着前面,在一片寂静中,大声道: “卧佛寺?!” “道爷我来挑山!” “无关人等,都给我滚,要不然,待会儿,少不得死几个!”他大声开口,烈火升腾,寻常百姓见到这画面,都心中害怕,下意识叫喊出声来,朝着外面跑去。 雷瀚文吓得坐在那里,看到少年道人侧身看着自己。 跑。 他看到了周衍嘴唇开合的话。 周围早有武僧,握了混铁棍奔来,周衍旋身一转,右手握住。 御风! 狂风暴起,化作漩涡,将灯油,火,席卷进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刺耳起来,百姓见状,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朝着后面退去了。 这个佛门法会,一下子就变得乱糟糟的。 但是,寻常百姓终究开始远离这危险的地方,周衍手中重刀连续重劈,这里距离武功镇只是区区五六十里,农神谷穗的加持还在。 周衍的法力支撑他出三刀。 但是法力恢复速度比起出刀更快。 此刻施展招式的时候,根本不在意损耗。地魄刀上裹挟着破军烈气符带来的刀气,这种八品玄官器炼之后才具备的特色法术,就好像不耗法力一样不断劈砍。 一瞬间撞破了这些僧人的封锁。 “沈叔,抱歉了。” “第二计划。” 沈沧溟和周衍有约定,若是事情有变,则以安仁军的暗号联络,周衍持刀冲破了这几个僧人的封锁,似乎是因为在外人的面前,周衍能感觉到刀斩之后,这些皮囊下都空的不受力。 但是被斩了的僧人都躺在地上不动弹。 就好像真的被他杀了一样。 周衍能看到虫豸如同沙子一样在这些皮囊下面流动。 周衍快步前冲,那边一名武僧奔出来,膀大腰圆,手持一柄禅杖,抡圆了朝着周衍劈打下来,周衍手中横刀架住这重重禅杖。 轰! 周衍闷哼一声,对方的攻击被引导入大地。 脚下的青砖一下裂开。 以烽燧之力反斩,地魄刀顺着禅杖的长柄逆切,一下切断对方的手腕,后面又有三个僧人手持铁棍,朝着周衍的后脑砸下,周衍正要还手。 却听到了干脆利落的刀锋破空声音。 后面三个僧人都被拦腰斩断,倒在地上。 出手之人,正是陈玄礼,随着李隆基起兵诛杀韦后及安乐公主,逼杀杨国忠,杨贵妃之人,也是一直追随李隆基的亲信,大唐龙武大将军。 周衍回头,看到那雍容老者,和高力士也在。 陈玄礼看着周衍刀锋上流转的烈焰,认出了这一股力量,缓声道:“兵家,烽燧,你是哪个兵团的战将?” 周衍提刀看着眼前的陈玄礼,道: “自在游侠罢了。” 两人对峙。 陈玄礼没有再说什么,李隆基看着那边被杀的僧人,看到僧人皮囊之下,竟是空的,粘稠的黑血之中,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带着鲜血爬来爬去,看着可怖又恶心。 李隆基碾死两只虫子,道:“是妖怪……” 整个卧佛寺内吵闹起来了,人们的脚步声,惊呼声音,经幡在风中翻卷的声音,还有念诵经文的声音,敲钟撞鼓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但是香火烟气仍旧缓缓升起。 整个寺庙都似乎在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空气中的声音汇聚,惊慌,抗拒,赞叹,诵经,最后汇聚,成为了极有佛门神韵的低吟,震动得人心中都在震动。 “牟————” 周衍感觉到腰间的青铜佛灯,隐隐开始发烫起来。 此地乃为数百年佛寺,始建于隋朝末年,香火鼎盛,这长生经法会又是规模极大,周衍看到,刚刚被陈玄礼斩杀的三个僧人,又开始重新爬起来,伤口处,一只只虫子盘踞。 关节扭曲,身躯歪曲,像是不熟悉这身体一样。 很艰难才站起来了。 扭曲的头颅猛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周衍等人。 这三五个僧人齐齐念诵。 “清净自在,大悲慈和,无上佛母,转生神佛!” 这声音似和整个寺庙都在共鸣,周衍嘴角抽了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喊,那李三郎已经迈步狂奔,大声道:“跑!!!” 周衍惊愕地看到,这年迈的李三郎跑得比自己还快。 前面有面容木色,双目无神,有虫子爬出的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 “滚!” 李三郎握拳一拳将这僧人的头打歪。 紧接顺势抡起玉如意,将脑袋打爆,然后继续跑。 年少时期生活在女皇屠刀阴影之下,年轻的时候以武功得到皇位正统,李三郎和年老的李隆基,几乎是两个人,而此刻,这老头子体内,年轻的那个自己似乎又活了。 这老头子的嘴角扯了扯,眼底难得。 年少的锐气和锋芒,似乎又出现了。 周衍看到陈玄礼持刀在后,猛然横斩。 炽烈的火焰化作了烈火,朝着前方撕咬,将三个僧人连着皮囊,虫子一起都化作了废墟,陈玄礼目光看向周衍,道:“吾年少时为果敢都尉,亦烽燧玄官之路。” “走!” 四人朝着外面奔去,但是外面僧人堵门。 密密麻麻的,多得让人心惊胆战。 这些和尚在百姓面前还保持着人形,面对周衍的时候,已是逐渐变化,展露出妖魔姿态,虫子,不同种类的虫子,在他们的七窍里爬来爬去,偶尔振翅,发出细碎的嗡鸣。 只要一想到这些虫子扑过来,会从自己的耳朵,鼻子里面飞进去,啃咬自己的肉,凿破自己的耳膜,周衍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衍起决——狂风! 招来! 轰!!! 炽烈的风暴环绕在四人周围,覆盖范围达到了一整个院落,法力快速消耗,周衍的法力和道行,这种法术,只能持续两秒钟,但是现在,农神谷穗的加持让他可以持续施法。 陈玄礼惊愕,看着那起决的少年道人,袖袍翻卷,驾驭狂风,自有三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这般道行? 不需要开坛做法,就有这样的法术? 有资格穿紫袍的道门高功? 这么年轻? 那些飞虫还没有靠近,就被狂风席卷进来,李隆基不知道从哪里抽来一根棍棒,一只手握着尾端,一只手稍前,猛地一震,棍头炸开一团残影,竟使得好棍棒。 此刻天下才刚刚经历过安史之乱,且有两个皇帝,李隆基和泰山公一样遭遇巨大冲击,但是泰山公已经四分五裂,李隆基只是根基大创。 他身上,还有一团浓郁的紫气庇护。 毕竟,是坐五十年太平天下的天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虫子太多,四面八方赶来的僧人也多,包围了周衍等人之后,被斩杀一次,就展露真容,外面还是香火鼎盛,里面竟如妖魔鬼窟。 周衍横刀斩过,双瞳看清四处的怨气,看到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道:“后退,后退!” 陈玄礼从背后包裹里面抽出一根混刚铁棍,重重劈下,将一名僧人的头颅打作西瓜,顺势和手中横刀一接,一拧,变成了长柄战刀,横扫一片,烈焰不再外放。 无论他现在是几品玄官,但是烽燧的特点注定了。 法力在同境里绝对的垫底。 李隆基手持一把木棍,就连高力士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坠着流星锤头的拂尘,周衍嘴角扯了扯,发现这帮家伙武德充沛的不像样子。 四个人背靠背,朝着后面退去,最后周衍施展法术。 御风之力猛然逆转,两股不同方向的暴风撞击,陈玄礼手中的长柄战刀抵着地面,浑身法力暴起,猛然朝着前方撩斩,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 大地裂开一道裂隙,地脉之气喷薄而出,裹挟火焰。 地脉之火直接将这一座禅院彻底笼罩。 色泽泛青,如同琉璃,所有妖魔在这琉璃地脉火中,缓缓凝固,生机全部断绝,化作琥珀,化作了琉璃般的存在,坠落在地,崩散消失。 陈玄礼喘息稍稍有些沉重,断后退后入了屋子。 然后用一枚青铜色法盘,按在门上,这门上就流转出结界,将门加固,陈玄礼回头看向周衍,他看似雄壮,鬓角也已经有了白发,显然不是壮年全盛,道: “该说说看了,你为什么知道,这里有妖魔?” 现在众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周衍把事情说出,三人的神色都凝固了,李三郎缓声道:“欲要让我关中一脉,千里方圆,百年之间颗粒无收?” “妖魔……” “该诛!” 李三郎原本是一代帝皇,可如今家国至此,他根基重创,面对这样的灾劫,一无骄兵悍将,二无人道宝物,就这几个人被困在了卧佛寺内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 这里的妖怪已经发现了他们,开始冲击刻录了禁制的大门。 眼下必须要想办法藏身才是。 周衍拔出了刀,在旁边柱子上刻下了安仁军的暗令。 目光扫过周围,这是卧佛寺的大殿,周衍看到了那一尊巨大无比的卧佛,眼神微动,跳上这佛像,看到了卧佛寺这一尊大卧佛内部,竟然是个空洞,松了口气。 “果然……” 这里,就是玉册记录的妖怪,赌坊主灯影儿藏身之地。 李三郎道:“你在上面发现了什么?” 周衍道:“藏身之地。”他伸出手,将李三郎拉上来,陈玄礼和高力士也进来,藏在卧佛的空洞处,又以微风吹散气息,取出了那一盏青铜佛灯。 此物,可以照见幽冥,让肉眼凡胎看到幽冥,也能让原本肉眼可见的东西,变得难以察觉。 油灯亮起,佛光缓缓散开,肉眼可见之物逐渐隐遁。 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一切的时候,大门被撞破。 妖僧蜂拥进来。 (本章完) 第107章 好久不见,泰山公 第107章 好久不见,泰山公 这些妖怪还保持着作为僧人时候的模样和习惯,歪七八扭,僧袍上带着些窟窿,像是被蛀虫咬过的菜叶子,脸上,身上,虫子爬来爬去。 周衍看到,这些僧人脸上的皮肤,就是虫子的翅膀。 李三郎赞叹:“痛快。” 周衍胳膊把李三郎的脖子箍住,差一点就把这老小子的嘴巴给捂死了,周衍的法力还可以支撑他继续战斗下去,但是这些妖怪隐隐有一种杀不干净的感觉。 越杀越多。 佛灯的光芒遮掩住视线,流风则吹散气息,这些虫子组成的妖僧,似乎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只是遵循着某个固定的命令,维系秩序。 周衍心中一动,意识锁定了一只飞虫。 手指并起,一点,心中道一声。 变! 那虫子还在飞着,滴溜溜一转,忽然变成了个少年道人,穿着道袍,却把袖口,腰部扎起,头发半长,背着剑,提着刀,正是周衍的模样。 于是群僧发现,虫子的脑干似乎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周衍’会出现在外面,只是遵循着最为简单的反馈模式,见到周衍在外面,就直接舍了这地方,一蜂窝地涌出去了。 周衍松了口气,高力士用手掌,小心翼翼却又高频地拍打着周衍箍着李三郎脖子的手,叫道:“撒开,撒手啊!” 周衍松手,抬手在空洞里面一撑,直接窜出来。 举着佛灯往门口一站,瞥视之后,发现乱糟糟的声音已经远去了,松了口气,斩杀祝子澄得到的变身法术,虽然有各种漏洞,遇到道门高人,佛门大德容易被看破。 但是用来骗一骗这些小妖怪,还是够用的。 “走了。” 陈玄礼已经下来,手里的长柄战刀提着,高力士将李隆基搀扶下来,李隆基面色有些泛红,似颇兴奋,就是身体不好,有些喘气:“哈哈,痛快,痛快。” “许久没有过这么刺激有趣的事情了。” 李三郎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儿子做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凤翔布下了三千精锐骑兵,要知道,他这边,仆从,禁军,官员加起来,只有几百个人。 《资治通鉴》载,选闲厩马九百余匹,可见狼狈。 而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有三千精锐等候,李隆基也是少年英武,靠着刀剑和铁血得到的帝王之位,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好儿子这么做的原因。 因此才心中烦闷,才舍下了那些人,舍了儿子派来‘接自己’的官员,和陈玄礼,高力士,来卧佛寺散心,心中压抑之情绪,至此才倾泻出来了。 委实是畅快极了。 就连周衍,这个口出狂言之辈,都觉得分外顺眼舒朗。 周衍将门关好,能短暂恢复一下体力,法力虽然能快速恢复,但是战斗对于体力,精神的损耗也是存在的,李隆基的出现,再度让周衍将一切串联起来。 从灯影儿,到织娘,泰山公,青冥坊主,祝子澄,金蝉虫蜕,所有的事件隐隐约约指着卧佛寺,而李隆基出现在卧佛寺,至少是出现在卧佛寺周围,则成为了完美一环。 安史之乱令百姓生灵涂炭,如今两个帝王暗中争锋,再令千里之地,百年之间,颗粒无收,整个人间会乱成什么样子?青冥坊主要的是敕令诸神,那么织娘又在渴求什么? 一个个念头在周衍的脑海中转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漩涡之中。 身负泰山公道果的一片碎片,他避不开。 而身为人…… 陈玄礼看着外面的情况,之前被周衍变化出的那个自己,已经被诸多妖僧撕裂成了碎片,杀死那虫子之后,妖僧们就无意识地在整个禅院徘徊。 陈玄礼立刻判断出情况:“出不去。” “我们一旦出去,就会被群妖发现,纠缠住。” “你的法力和道行再高深,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一旦精神疲惫,这些虫子就会把你撕碎,而且,虫族妖孽,重点在于【母虫】,这些小虫子,斩杀再多,只是消耗精力。” 周衍认可陈玄礼的判断,重新整理思路。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和沈沧溟集合,得到那枚丹药,以突破如今的境界,顺势炼化身上的虫卵;其次便是寻找梦中那老哥哥所说的青莲,最好止住此地妖邪事变。 先和沈叔汇合吧。 “得要先离开这里。” 周衍想着,他回过身,打量着整个寺庙内部,巨大无比的卧佛,慈眉善目,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佛像的心脏已经空空如也。 人无心,可活否? 不可,不可。 既人无心,不可活。 佛无心。 那么这卧佛寺,该叫做什么? 周衍意识中,那一卷玉册翻卷,落到了窃灯老鼠精的画面,水墨痕迹所化的鼠精灯影儿,活灵活现,灯影儿的故事在周衍的眼前流过。 窃佛灯的老鼠,活在卧佛塑像空洞之处。 从故事后面,灯影儿再度寻找‘寺庙’,作为栖身之所的事情来看,这老鼠精,其实对于这一座卧佛寺,充满了认可,但是在这之后,却又逃离。 “玉册之中,有提诵经的和尚没有法力,唯独老鼠成了精……也就是说,之前卧佛寺里面的和尚,就只是单纯念佛的和尚,没有什么法术和本事。” “那么,就不可能告诉‘陈员外’,金蝉玉露能延年益寿,更不可能有蝉蜕妙法,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发生在灯影儿逃亡之后,或者说,成精之后。” “灯影儿从卧佛寺逃亡,大概率,是窥见了这些。” “那么,为什么,他要带走佛灯。” “是纯粹要将这佛灯当做是傍身宝贝,是因为舍不得这一座寺庙,要带走一个‘纪念品’,还是说……这佛灯,其实和金蝉虫蜕,金蝉玉露,有另外的联系?” 周衍目光扫过,法力流转,双瞳法眼张开。 他避开了李隆基身上那一团紫气,慢慢踱步,缓缓扫扫视着这一座佛寺的佛殿,处处古朴,巨大空洞的卧佛前面,是三层木台,上面红色蜡烛点燃。 庄严肃穆。 在他的法眼之下,大部分都呈现出一种灰白的质地。 这代表着没有灵韵。 周衍看到那一座巨大卧佛的时候,顿了顿。 在他的眼中,这一尊内部被掏空,心脏空空如也的卧佛内部,竟有密密麻麻的痕迹,他习武已经有一段时间,一眼看出来了,这卧佛内,竟是奇经八脉,应有尽有。 这东西有问题。 周衍注意到了摆满了红色蜡烛的木台上,有一个地方散发出淡淡灵韵,观其根基,是和佛灯相联的,周衍眸子微亮起,大步走过去。 陈玄礼三人正在交谈这里的情况。 高力士愁眉紧皱,陈玄礼肃穆果敢,李三郎倒是洒脱得很了,他身上还有一团紫气,可是这紫气,他看得很重,此刻他已经不再是皇帝了,无兵无将无权。 如果这紫气散了,那就真的要被自己的儿子拿捏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周衍朝着卧佛前面的木台走过去,正好奇的时候,看到那少年提起手里的重刀,几次横扫,就把上面的红色蜡烛全部扫开,周衍目光锁定那灵韵在的位置。 周衍摘下佛灯,放在这个灵韵所在之地。 明明看着佛灯正常,而这木台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但是当周衍手中的佛灯和此地接触的时候,却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隐隐然有种嵌合住了的感觉。 佛灯自然点亮,淡淡的光芒流转在外,咔嚓咔嚓的机括声音连绵不绝,周衍看到,佛心口处的空洞正在朝着下面,一层一层地坍塌,盘旋。 最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盘旋往下的楼梯。 果然…… 李三郎看着这一幕,道:“这是什么?” 周衍道:“应该是这一座佛寺的秘密。” 他呼出一口气,道:“至少,是秘密之一。” 从习武开始,斩杀的第一个妖怪【灯影儿】开始,到了现在,这一盏佛灯,终于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佛灯的光芒,也照亮了这卧佛寺里的阴影。 外面去无可去,若是寻常之人,恐怕会蜷缩在这里,以求心安,但是周衍性情舒朗,再加上此刻他身上有虫卵,若是不能在二十二个时辰,不,现在都已经不到二十二个时辰。 若是不能在时间到达前,找到妖孽,或是和沈沧溟汇合的话,周衍自己也会变成那种空空皮囊,无数只飞虫,从眼睛,鼻子,耳朵里面爬进爬出的模样。 甚至于,还有可能从后面爬进爬出。 周衍觉得自己宁愿战死。 他道:“这里面应该是有危险,我去探探路。” 李三郎思考之后,跃跃欲试,笑着道: “难得还能和少年郎一起闯荡。” “我也去。” 周衍想要大脚丫子踹这老头子。 虽然他很不爽李隆基,但是也知道,在这个超凡世界里面,若是身负人道紫气的李隆基死在这里的话,怕是人间大变,之后天灾人祸,炎黄有难。 目光扫过高力士和陈玄礼,周衍不客气道: “你们两个压住他。” 高力士死死拉住了李隆基的袖子,陈玄礼沉默,取出一根绳子,系在周衍腰部,另一端握在手中,嗓音沉肃,道:“我有五品玄官之境,你若在下面遇到危险,用力拉扯。” “我会将你拉出来。” “多谢。” 后顾之忧被解决,周衍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澄澈安静的佛灯,于是踏入卧佛心口的空洞,朝着下面走去,李隆基看着他,停下挣扎。 也或许刚刚,只是在玩乐,老迈的帝皇嘴角勾起,忽然道: “泰山公,注意安全。” 陈玄礼瞳孔骤然收缩,高力士被吓得手掌颤抖了下。 周衍看着李隆基。 在佛灯之下,少年黑发微垂,双瞳开启了法眼,在墨色的瞳孔深处,有极细碎的涟漪在散开,让高力士和陈玄礼的神色一点一点,缓缓凝固。 他看着那老迈的的帝皇,道: “我叫周衍,你认错人了。” “李三郎。” 高力士脚步一软,坐在那里,李隆基大笑,被少年刀柄扫出一个点心塞到了嘴里,把那笑声给硬生生堵塞了回去,没能郎笑出来。 陈玄礼用力抓紧了绳索,地脉连接。 周衍脚步一踏,握着重刀,闯入了佛心。 玉册泛起涟漪。 (本章完) 第108章 试问长生高几何? 第108章 试问长生高几何? 玉册之上,泛起流光,这一次掀开的,并非是新的一页,而是停留在了那个盗窃佛灯灯油的鼠精【灯影儿】的那一页。 鼠精的故事,尚未完全。 只是现在,虽然泛起了涟漪,但是却没有继续展露。 这佛心空洞的地方地方不小,就这样朝着下面不断地盘旋,蔓延下去,周衍按着刀,朝着下面缓步走去,借助山君玉符的力量,驾驭流风。 丝丝缕缕的流风缠绕在周衍身边。 一旦有敌人靠近,流风就会化作涟漪,将这变化传递到周衍心底,让他能够快速地做出反应。 而在这卧佛寺主殿,陈玄礼,李隆基,高力士三人看着那少年道人持刀下去,心里也微微提起来,陈玄礼沉默了下,道“陛下,您说他是——” 泰山公。 历代亲封,道行无上,无量法力的一品仙神。 可刚刚那个少年人,虽然有勇武豪迈,一身法力也隐隐有点深不可测的感觉,却也还是局限于人间的水准,按照高力士的判断,算是道门年轻一代顶尖。 道行高深,按照朝廷的划分,应该算是五品到六品。 在道家法会上穿紫袍,属高功。 可泰山公……当代所有道门佛门高人加一起都不会是泰山公的对手,能够和这个名号对标比肩的,应该是从古至今几千年来,那每代一两个,甚至于数代一人的上三品仙神。 李三郎只是道:“谁知道呢?” 他环顾周围,佛殿高耸,在佛像后面有能工巧匠绘制的壁画,描述的都是佛经里面的故事,饿鬼,修罗,夜叉,美人,罗汉,金刚,菩萨,众生百态,围绕在佛陀周围。 “这绳索拉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到了一阵细碎的机括声音。 李隆基三人看到那一座佛灯忽然转动,然后猛然朝着下面坠下去,陈玄礼拉着绳子,没法去拿,李隆基虽然反应最快,但那佛灯坠下之速,根本来不及抓住。 李隆基瞬间反应过来:“不好!” 佛心密道,瞬间锁死。 锁死的钢板上,一层一层上面密布了佛门经文,《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陈玄礼手中的重刀直接卡进去,这把他器炼了几十年的宝刀和佛门暗门撞击,迸发出火焰。 陈玄礼以一人之力,顶住了这连接地脉的佛门结界。 一股气鼓足,猛然一拉绳索。 绳索拉上来,却在中间空了,这绳子竟是已经断了。 他面色微变,但是绳子断裂在他的预料之外,所以拉扯绳索的时候,发力就过于猛,这一下连带着刀都朝着后面晃了一下,佛心暗门上,金色流光猛然闪过,伴随着一声脆响,陈玄礼被逼得后退。 轰!!! 佛心暗门,竟是死死关住。 这轰的一声响动,巨大的卧佛之上泛起一层金光,金光如同涟漪散开,本来被周衍打破,扫平的木台重新恢复,上面的根根红烛点亮,唯独缺少一盏佛灯。 蓝色的经幡垂下,木格上绘制着佛陀讲经说法,众生云集的神话故事,风吹过来,混合着卧佛的金光涟漪,暗门的余响,汇聚成了一声庄严肃穆的佛门低吟。 【牟————】 大地和空气都在震动。 陈玄礼道:“糟糕……” 李隆基意识到一点,周衍进去的,恐怕是整个寺庙最核心的地方,否则的话,不会有这种机关开启,进入内部之后,还要将开启机关之物收走的布置。 他们三个到佛像前,佛心空洞,但是此刻已经被刻满经文呢的特殊材料填充,陈玄礼手掌按在那里,青色如同琉璃般的地脉之火升腾,狠狠往下面按。 这足以将妖孽直接化作琉璃摔碎成粉末的火,接触到那佛像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效果,佛心泛起涟漪,金色佛门气韵不绝。 陈玄礼认出了目前的情况:“这不是单个妖魔,是以寺庙为基础,以地脉灵脉为根基的大型妖魔结界。” 李隆基道:“如果说,这里是核心机关。” “那么,这里的动静也就代表着。” 皇帝转身。 佛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刚刚还在外面游荡的僧众都汇聚在了这佛殿外面,密密麻麻,没有半点声音和动静,他们的表情一模一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口。 安静注视着眼前的三人。 哗哗—— 金蝉从眼睛里爬出来,震动翅膀。 他们开口,念诵佛音,没有涟漪,没有情绪,唯独重复。 “阿弥陀佛。” 糟! …………………… 周衍正在佛心通道里面往下面走,只是才走了没有多久,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从上面直直地坠下来,流风一转,一牵引,左手握紧,狠狠朝着自己这边一拉。 那东西朝着周衍这里飞过来,周衍抬手抓住。 定睛一看,正是那一盏青铜佛灯。 周衍在看到佛灯的时候,立刻意识到不对,一拉绳子,却已断绝,朝着上面奔去,却见之前本来走过的道路,已经被层层封死。 周衍灌注法力,双瞳法眼清晰无比看到了这封死了入口的,竟然是一整个完整的玄铁矿脉,墨色玄铁直接和大地连接起来,除非有扛山之力,否则的话,难以从这里出去。 “……呵,看起来,真的是卧佛寺的核心地方。” 周衍的鬓角有点汗,他的精神紧绷,却也还有洒脱玩笑的心思,回身看着这幽深寂静的甬道,道:“那么,是直捣黄龙,还是说,被请君入瓮呢。”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代表金蝉侵蚀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处,元丹丘开坛做法之后写下的【净身神咒】正在克制侵蚀。 有此咒在,就算是金纹蔓延,周衍也无恙。 但是【净身神咒】一旦被冲破,那么那些金禅虫卵就会开始吞噬周衍的血肉,到时候,当真就是回天乏力了,周衍握了握拳,呼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 且放胆! 怕他个鸟! 周衍握着佛灯,抓紧配刀,缓步往下,而在他握着这佛灯的时候,这一盏佛灯自然亮了起来,金色的温暖佛光散开,将周衍笼罩其中。 既是通幽的宝贝,可以让肉眼见到的东西隐遁,也能让平日无法察觉的东西被照亮,显形,周衍脚步一顿,他看到旁边的墙壁上,有什么东西被佛灯照亮了,因此显形。 是一副彩色的壁画,周衍用佛灯往过去一照。 壁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松树下,坐着个枯槁的老僧人,前面三个年轻和尚在听他讲经,在这金色佛灯照见之下,颇有佛门禅意,旁边用不知什么颜料写着文字。 是身如聚沫,不可琢磨; 是身如泡,不得久立;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是身如芭蕉,中无有坚; 是身如幻,从颠倒起……——《维摩诘所说经·卷上》 周衍看着这佛门禅意,玉册泛起流光,灯影儿那一页上多出一行文字,‘忽有一夜,鼠精好奇,随主持方丈走入密室之中,见诸画像’ ‘主持叹息道:“大乘佛法,说身躯只是梦幻泡影,如泡沫不可触碰,如露水转瞬即逝,如火焰因欲望而生,如芭蕉中空无实,如幻影源于妄想……然则此身,终究真实’ ‘我亦衰颓,有金银财宝何用呢?’ 周衍身边,玉册之光流转,仿佛有一名老僧,一只老鼠停在他的旁边,看着壁画叹息,老鼠精灯影儿,老和尚都呈现出透明的状态,这不过只是过去的残影。 被玉册之神通,以及佛灯金光,照耀出来。 老僧和鼠精的虚影缓缓消散。 周衍缓缓往下走去,走了也就是百十步,映照了第二幅壁画,画像上,是老迈的僧人,还有两个年长了的和尚,就好像是第一幅壁画所说的那样。 壁画上写着一行潦草的文字。 【贪身唯一因,为护此肉身】——《入菩萨行论·第六品》 灯影儿的玉册亮起,佛灯晃动。 周衍的影子扭曲,玉璧前好像又出现那老僧模样,他道: “吐蕃亦然有佛法,但是,真如玄奘大师所言,万法唯识,自我灵性才是佛心,那我为何会老,老去的时候,为什么如此地痛苦?” “佛法佛法,难解此身生老病死。” “可有妙法,能令吾得见解脱天。” “可有妙法,能让吾,得以脱离……” 周衍缓步往下,看到了第三幅壁画,同样是佛灯之下,照见了肉眼不可见之物,这一次的壁画里,那老和尚已经死去了,尸体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腐烂,虫子在七窍爬来爬去。 壁画之上的文字,已经扭曲粘连,犹如虫子。 【自观己身,犹如坏器】 【三百二十骨节相连,八万尸虫在其间】——《禅秘要法经·卷中》 周衍看着那画面,缓步往前,再往前,那壁画中,原本颇为有佛门神意的老僧已经化作了白骨骷髅,白骨骷髅的七窍之中,有一只只虫子开始攀爬。 而在这一幅幅壁画上,都有各家法脉的典籍真传。 【听闻,岭南之地有虫蜕复苏,长生妙法】 道门亦有尸解登仙者,得其道经,且曰: 【有死而更生者;有头断已死,乃从旁出者;有死毕未殮而失骸者;有人形犹存而无复骨者;有衣在形去者;有发既脱而失形者】——《尸解品·无上秘要》 伴随着周衍往前走,伴随着手中佛门青灯散发出淡淡的佛光,旁边壁画上的画面似乎联系在了一起,壁画中的老僧逐渐长出血肉,逐渐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直到最后,周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若以这个老僧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就是以【蝉蜕法】,去从旁门邪法的方式,去窥佛门【万法唯识】,精怪【虫蜕返生】,道门【尸解登仙】三条道路。 不断尝试,不断试验,以虫蜕法行尸解,渴求长生不死。 周衍走到了最后,看到了那僧昂首大笑。 已是壮年。 旁边有血色的文字,看似仍旧还有法度,但是周衍看去,只是觉得其中,尽数都是癫狂之意: 【若肉身为竹筏,尸解登仙;若灵性为根本,万法唯识】 【那更易肉身!便以诸虫为身躯,皮囊为衣裳,而灵性驾驭】 【不也是我?】 【不还是我!】 【不仍是我?!】 周衍死死盯着这画像,所见灾劫终于揭开了真相的一部分。 而在玉册之上,灯影儿那一页的记录归于完整——‘鼠精见方丈主持癫狂模样,见其求长生而不计代价,看到白日跪拜的人化作了皮囊垂在这里’ ‘如愿,如愿’ ‘且问,如了谁的愿?’ ‘鼠妖惊惧,因此回头’ ‘那方丈听到,却没有在意,或许,究其根本’ 和玉册上一样的文字,却是以声音在周衍的耳边响起: “不过只是一只偷窥的老鼠罢了。” 呼—— 小心,小心,有人吹气吐息。 周衍手中,照见幽冥的佛灯晃了晃,被吹熄了。 周围归于黑暗。 【是以,灯影儿逃离寺庙】 【鼠精离寺那夜,叼走了一盏青灯】——《玉册·灯影儿》 (本章完) 第109章 破劫应劫 第109章 破劫应劫 灯影幻灭,那一副青年僧人的壁画中,皮囊簌簌龟裂,裂缝中钻出沾满经文的虫肢,巨大节肢朝周衍拍打,撕扯过来,尤其地狠厉。 周衍早已经有所准备。 刀锋抵着地脉,顺势扬起。 烽燧! 炽烈的金色火焰升起,但是这节肢化的虫妖,无惧九品玄官之火,但是当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重重劈下去的时候,这虫妖化的虫肢就没法挡住周衍手里这一座山了。 无惧法术,不代表可以无视重量。 咔嚓,咔嚓。 脆响连绵,虫肢被纯粹且绝对的力量扭曲,折断,周衍顺势持刀猛然前刺,在那雾隐峰山灵口中,除去了沉重和坚硬再没有特性的重刀直接刺破墙壁,刺入柔软的血肉。 最后一副壁画,那年轻僧人壁画后竟是个空洞。 空洞之中,潜藏着一只巨大的虫妖,被周衍的刀子从腹部刺穿进去之后,虫肢乱爬,肢体上有黑色倒刺,寻常的虫子只是墨色硬毛,这么大的妖怪,那硬毛如同钢针! 若是被擦过去,立刻就会扯下来大片的皮肉鲜血。 唯一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周衍双手握刀,法力不顾代价涌入。 刀身上的破军烈气符压缩法力和空气,然后瞬息流转变化,周衍的烽燧火因此引动,那些虫肢刺到周衍身上之前,这虫妖就被体内的火点燃,烧死。 周衍拔出刀,地魄天倾的刀身上没有沾染一滴血。 墨色古朴的刀身上,丝丝缕缕的煞气流转。 周衍的额头抽动。 “金蝉虫蜕,推演长生之术,妈的,把佛门唯识宗和上古尸解仙结合起来的法子,真的是疯子。”周衍环顾周围,握着刀,精神都已经绷紧。 他的思绪疯狂转动。 目前看来,鼠妖灯影儿,就是发现了方丈的所作所为,才被吓跑的,金蝉虫蜕,人皮皮囊这些,有一部分是方丈在尝试虫蜕尸解,延寿长生的实验。 为了自己活下去的实验,就用不知道多少百姓做试验品,这等行为,只能够道出一句—— “何等妖魔!” 当诛! 只是,这个问题解决,周衍心中又冒出了新的疑惑。 既然这样的话,织娘,这一只神秘莫测,不知道跟脚的大妖,在这个故事里面,又占据着怎么样的角色?方丈的秘法,是她给的?还是说,仍旧有周衍未曾察觉的线索? 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所求的又是什么? 金蝉虫蜕邪法,为什么要将陈玄奘的后人屠杀。 若只是僧人为了渴求长生不死,做出了种种邪祟的法门尝试,为什么会引得农神神性衰弱到那个程度? 邪僧求长生,怎么会导致千里之地,百年颗粒无收? 又和李隆基有什么联系? 揭开了一个故事的谜底,但是,紧随着这真相涌动来的,是更大的波涛汹涌,是更大的阴谋和未知,但是这不是周衍目前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周衍拿起佛灯,这青铜佛灯里面的灯油已快耗尽。 并指起决。 山君玉符的御风之术施展开来。 周衍脚踏地面,感知的能力提升,顺着最细微的流风朝着外面蔓延开来,就算这里是卧佛寺的隐秘之处,可入口处,出口处,一定会有风流转。 周衍顺着这一缕风的感应,持刀急行。 此刻只是可惜,他现在的道行,没有办法同时驾驭两道玉符,否则的话,驾驭山君玉符,维持流风感应的情况下,使用灯影儿玉符的道法遁术,就可以快速赶路。 而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还需要快步地急奔。 黑暗之中,就算是御风,将脚步声极大地削弱了,还是有细碎的声音和呼吸声,加大了这纯粹黑暗中的压迫和恐惧,周衍赶路之时,则是在思考其他几个同伴目前的处境。 ………………… 古槐集中。 元丹丘布下了个核心法坛,以道门八大神咒之一,【净天地神咒】为基础,化作了大型的结界类型法术,又开坛做法,将方圆百里的土地公都唤来。 道家玄坛法脉。 不擅长正面的厮杀和战斗类法术。 但也只是不擅长这个。 只需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足够的人数和材料,呼风唤雨,叱咤风雷,什么都可以做到。 元丹丘把亲自制作的符旗都交给土地,让他们也在各自所在之地,将令旗插下去,将道门玄坛之力扩散到了整个武功镇,扩散到整个农神后稷道场笼罩之地。 元丹丘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道人看着远处,整个古槐集,整个武功镇看上去仍旧还是风平浪静,仍旧祥和温暖,丝毫看不出之前犀牛精血液化虫,金蝉吞噬血肉的画面。 元丹丘看着殷子川,莲娘,还有安静站在那里的慧娘。 心中担忧。 先前周衍已打破了大妖织娘潜藏着的阴谋,妖怪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既然潜藏隐匿的法子行不通,妖怪也就不会再讲究什么遮遮掩掩了。 这帮妖怪一定会采取行动,区别就看,是什么时候动手罢了,元丹丘心中的思绪涌动,远远望去,看着遥远卧佛寺的方向,心中想着…… 周衍啊周衍,你们可一定要成功。 至少,活下来。 风吹而来,空中似乎飘着一层细腻的金粉,在阳光下反射霞光,美丽绚烂,甚至于还带着庄严肃穆之感,正在缓缓朝着古槐集的方向飘过来。 …………………… 卧佛寺之下的空间,比起卧佛寺本身都要庞大。 周衍一路疾行,竟也没有遇到什么妖怪。 看来,这里不是那种层层陷阱迭加起来的地方,而是核心之地,这种地方,必然已经接近了卧佛寺的隐秘,周衍甚至于隐隐感觉到,手臂上的金色纹路在发烫。 “嘿,是感觉到要回老家了吗?” “这些虫卵,还挺恋家的。” 转过几重弯,周衍极目远眺,远远看到了一团光,脚步微顿,法眼之下,他辨认出来了视线所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分有五个光团。 其中一个是青色莲,一个是白色莲。 一枚圆溜溜的珠子。 一滴红色的血。 还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蝉尸体。 这五个东西,汇聚在周衍视线的远处,缓缓升腾,彼此之间,隐隐有链接,周衍屏住呼吸,用流风遮掩了自己的气息,想了想,佛灯点燃,散发出佛光,以佛门气息遮掩自己。 与此同时,感知力顺着风而提升。 细微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尝试,成功了吗?” “……成功了,这金蝉,是针对佛门的试验品。” “嗯。” “正好,正好。” “可惜,那个有关道门的试验品【碧痕】似乎有些脱离掌控……她本是《淮南子》所写【蜉蝣不食不饮,三日而死】的那一只蜉蝣,吾等将其养大,以妙法衍化为蜻蜓之属。” “本要推演【餐风饮露,昆吾登仙】的飞升法门是否可行。” “却真有了道门先天根骨,常常失控。” “佛门常陷入执,但是道门又容易唯我,不听话。” “无所谓了。” 背对着周衍之人,伸出手,指着那一朵缓缓旋转的青色莲,道:“此为青,佛门称呼为优钵罗,象征自性之体能生妙用,且不离本,又称为佛眼。” 又一指着那一朵白色莲,道:“这是白莲,佛门称呼为芬陀利,生长于佛国阿耨达池,人间罕见,难得得此一株。” “佛门所信奉的莲虽然有五色,但是白、青二色最受推崇,白莲表究竟清净,青莲表根本智慧,二者构成佛性。” “再用这【卧佛寺】推演而出的虫蜕化身之法为根基。” “便足以了。” 他手中托举出那一粒圆融融的珠子,呢喃自语,道: “舍利子,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生不死,陈祎,玄奘,独行十七年,往返五万里,行走一百八十国,破灭妖魔无数。” “大乘佛教所尊崇的大乘天尊号;小乘佛法最高尊号解脱天持有。” “你生前,佛法光耀一世。” “你死之后,唯识宗二代而绝。” “如今,就用你的舍利子,以你的万法唯识,再用这卧佛寺蝉蜕之法,将你以这古代妖魔之身,重塑于当代,再吞那三郎圣人最后的紫气。” “看看到时候的你,是否还有佛门之心。” 另一个人的声音迟疑道:“可是,玄奘精通佛门三藏,堪称佛门第一人,复苏之后,佛性不改怎么办?” 捧着舍利子之人道:“我有【旱魃之血】。”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就以众生的怨恨,玷污他的佛性;抽调农神和秋收的地气,让他复苏,让他成为魔佛之躯……” “而这,也不过只是尝试。” “最后还是为了……” 风中传来的声音,让周衍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彻底明白,自己是真的一头撞入了巨大的风暴之中,就在这个时候,周衍看到其中一人皱眉: “好强的煞气……” “为何会有人族沙场精锐出现在这里,而且和疯了一样?嗯?已经突破了三层防御线?” “五层?” “十一层?!” 原本还轻描淡写的男子忽然凝重起来:“不对!” “他在朝着这里突破,你来负责仪轨,我去看看!” “这股煞气,人族名将?!” 似乎是其口中那煞气极重之人的突破太快,威胁太大。 他没有之前那种清淡从容之感。 身子一晃,化作光离开,周衍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眼前就是唐玄奘,并不是神话故事里的佛陀,而是作为一个人,在天地间有尊严地活过的人族。 他即将化作妖魔,以周衍的了解,尸解复苏的玄奘,自己绝对打不过,沈沧溟恐怕也不是对手,再加上旱魃传说,赤地千里,周衍呼出一口气,叩住了刀。 死死盯着那仪式。 就在那法术开始流转的时候,少年咬破手指,在刀身上刻录纹路,是为破邪斩妖符,法眼之中,倒影了整个仪式的轨迹,也看到了破绽的位置。 法术开始的时候,那一枚舍利子散发出柔和的光。 忽而破空的声音炸开来,举行这法术神通的女子微侧目的时候,只是看到了一柄被扔出去的剑,另外一盏青铜佛灯旋转着出现在了周围。 第二个呼吸,佛灯灯油不多,微微亮起来了。 佛灯照亮左右,于是金蝉投落了巨大的影子。 周衍并指,玉符出现在双指之间。玉符之中,水墨画风的灯影儿窃取灯油,周衍双瞳之中,流光逸散,玉册灯影儿那一页,前所未有地绽放出光芒。 水墨妖怪身影似乎嘶鸣。 【窃宙为灯,燃劫为薪】 【一隙恒沙,万影归真】 灯影儿·神通·灯影重重。 周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仪式的旁边,在仪式开始的时候,猛然出刀,一瞬间将几件东西隔绝开来,少年道人的眉宇凌厉飞扬。 “不好意思。” “你们的仪式,失败了。” 手中地魄天倾上,炽烈的火焰猛然炸开。 (本章完) 第110章 断不遂汝意! 第110章 断不遂汝意! 地魄天倾之上,火焰流转,只在瞬间朝着四方散开,那带着兜帽的女子似乎惊讶于突然出现的周衍,先是顿了顿,才施展法术。 诸多玄官,妖魔,除非是天赋神通,否则难以瞬间释放。 道门佛门的典籍里有的是教导弟子,如何开玄坛做法的。 步骤详细,一步不能出错。 所以,在这种短促,激烈的遭遇战和伏击战里面,兵家法脉就具备有极大的优势,体魄强大,擅长近战,还有短距离强爆发的法术。 其他一切问题在这种优势下都不重要。 周衍一刀引火,对面空中激射出一道道白色的白光,周衍不知道这种法术的特性是什么,这不是前世的游戏,很多法术神通看着简简单单,但是阴招层出不穷。 周衍御风,强化身法和感知。 精巧避开了空中的白光,光华散去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根根蜘蛛丝,有手腕那么粗,坚韧无比,刀砍上去的时候,会被韧劲卸去力道。 周衍只好不顾代价地让刀锋上带着一层火。 抡斩而动,刀法凌厉果断。 这才能够把这些妖怪的蛛丝劈开,以免被吊起来。 对面的蛛丝激射的速度极快,周衍重刀连绵不绝挥斩,如果按照常态,他现在早就法力耗尽,用不动这把沉重的兵器,但是农神谷穗在,法力恢复速度拉满。 每一刀都持续引动地脉之火,轮番劈斩,硬生生抗住了这妖怪的神通。 复又一刀,将直冲着周衍脑门来的一根巨大蛛丝劈开。 周衍感觉手臂出现酸软的感觉。 那女子似乎完全没有心思和周衍缠斗,在用法术拦截周衍的同时,另有蛛丝伸出,缠绕住了那五个东西,朝着外面撤离,周衍一咬牙。 突进到这里,怎么可能让你跑了?! 双手刀法一变,先是用刀身挡住了一道蛛丝,蛛丝擦过刀身的瞬间,握着刀柄的双手猛然反向一抡,借助蛛丝的力道反斩,将这一截蛛丝斩断。 “风!” 周围狂风暴起。 周衍手一抖,最后的黑风灵酒撒出去,化作气雾,被风引动,猛烈斩出一刀,金色的烽燧火顺着这纠缠着的灵酒雾气,被风引导,犹如一道龙一般,直接扫过前面的数丈距离。 那女子身前,蛛丝汇聚,挡住了这一道炽烈火焰。 轰!!! 火撞击在蛛丝面罩前,炸开一团,遮掩视线。 周衍一手抓住蛛丝,顺势一荡,身子出现在台子前,抬手一下,猛然一抓。 周衍将那一枚舍利子抓在手中! 一瞬间,佛门神韵散开,周衍的思绪为之一振。 然后用力,拉着手中的蛛丝,朝着自己这边一扯,右手重刀扬起,奋力劈砍而下,蛛丝被斩断,周衍抓住了玄奘的舍利子,朝着后面翻滚避开,横刀护持在身前,大口喘息。 直到这个时候,那女子身前的防御蛛丝才解开。 兜帽之下,女子死死盯着周衍手中的舍利子,道: “哪里来的道士?” “不怕死吗?竟然敢来这卧佛寺中,窃取宝物!” 周衍却还在看着其他宝贝。 一边持刀缓步后退,目光扫视着那两朵莲,青莲里面,是那老哥哥女儿的三魂七魄,白莲是空空和尚的宝物。 那巨大无比的金蝉,应该就是金蝉虫蜕之术的源头。 金蝉法蜕的【母虫】! 周衍意识到一点—— 解决这该死的巨大金蝉,自己手臂上的虫卵寄生就可以化解了,那逸散在周围的虫灾,也有大概率会被消散许多。 未曾想到,竟是直接到了这个关键地方。 周衍想要前冲,但是对方却也立刻用法术,将巨大金蝉层层庇护,然后瞬间后撤,原本承载着这五件东西的台子上,泛起血色涟漪。 涟漪从上到下,层层铺展开来,化作一座法门玄坛。 周衍瞳孔收缩。 这是虫妖老巢,这里还有太多太多东西,他不了解,不知道,只能够用横刀护住前方,用流风驾驭后方,保持安全距离,与此同时,脑子疯狂转。 那个充斥煞气,迅速突破来到这里的应该就是沈沧溟。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在这里流转着的微风,其实是眼前这个少年道人延伸自我感知的‘手段’,以及周衍手臂上,也有着巨大金蝉的纹路,女子皱眉,道: “哼,小贼宵小,冥顽不灵!” “已有佛佑,还不速速皈依佛门?!” “来到此处,还敢放肆——” 她手中多出一枚令牌,朝着法坛上一拍,一道法力迅速扩散,周衍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墙壁的方向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墙皮突然蠕动脱落。 露出内部千万复眼组成的虫巢聚合体。 轰!!! 周衍周身风暴骤起,化作纠缠的风,但是这也代表着,他此刻只能够使用【山君玉符】,不能够使用【灯影儿玉符】的快速移动能力。 狂暴的风,化作猛虎的咆哮,战刀之上,引动火焰。 风火汇聚,将周衍庇护其中。 道袍翻卷,这件天下五大道门之一餐霞楼的宝物,在此地放出微微的霞光,显然是正在抵御此地邪祟之气,周衍并指一点腰间,那青木葫芦飞出,流光大亮。 青木葫芦正在不断吸收此地的邪祟之气。 周衍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对方的玄坛法术也已完成。 先前周衍行来的时候,空洞幽深,犹千年暗室。 此刻竟重新响起了僧人生前诵经声,但每句佛号,却又都混合着虫啮咬骨声。 “南无——咔嚓——阿弥——咯吱——陀佛。” 曾有僧侣在此诵经,曾经在此闭关,参悟佛家的法门。 此乃佛法昌盛之地,在隋末的灾年,这个地下空间也曾经庇佑过灾民,由僧人去应付外面的那些恶贼兵匪,彼时佛门禅唱,也曾经庇护苍生。 而今只余虫牙嚼碎偈语,四处回荡。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 周衍双瞳法眼里,细碎的金色涟漪几乎化作了光辉,他横刀挡在身边,左手抓住了刚刚借流风牵回来的佛灯,刀身擦过青铜佛灯,炸开一团火。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了。 在对方玄坛上的流光纹路散尽的时候。 甬道尽头传来无数虫肢叩击岩壁的合奏,迅速靠近。 曾名为“高僧”的存在,正以千万虫口,齐诵佛偈: “尔身如寺,当奉我住!” 密密麻麻的虫子,念诵佛经朝着周衍扑飞,周衍握刀,双瞳之中,法眼爆发,刀锋抵着地面,猛然撩起,火焰瞬间横扫,将冲过来的虫子斩去。 “奉你大爷!” 烽燧之火,器炼之刃。 再加上山君御风之力化作的风暴,这漫天虫海,一时间无法靠近周衍,周衍心一横,不退反进,手持重刀,变成了双手持刀式,全力横斩,重劈。 法剑鸣啸,连带着剑鞘飞出,化作流光盘旋呼啸在周衍的身边,周衍全力突破虫海,与此同时,一只虫子忽然口吐人言。 是刚刚离开之人的声音: “怎么了?!” 女子言简意赅:“有人混进来。” 那人的声音烦躁:“人?谁?” “不管了。” “速退,这里也有问题,长生法会还需继续,计划被打断,不必和他们干耗下去。” 女子道:“玄奘舍利子,被此人夺取。” 那人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就是沉重肃杀的兵器声。 “带着金蝉,立刻离开。” “李隆基出现在卧佛寺,刚刚突破了外门,不能让他走,将【旱魃之血】,打入地脉,让这方圆千里,化作一片焦黑!” “玄奘复苏的事情,还有下次。” “是。” 周衍听到了一切。 咬牙。 这般事情,为什么要他一个区区九品玄官知道? “鹏抟九天!” 并指,蓄势,法力不断灌入法剑,那柄法剑猛烈鸣啸着,迸发出了全部威能,化作一道狂风撕扯往前,在这法剑周围的虫子全部都被卷入了风暴,撕裂。 即便是有农神谷穗恢复法力,但是周衍仍旧感觉到巨大的疲惫,大口喘息,法力就算是恢复,也逐渐迟滞,那女子带着金蝉,还有两朵莲要离开,那一滴旱魃之血滴落。 周衍赶不及。 那一滴血落下的时候,周衍的眼底闪过一丝决意。 于是,纠缠在周围的,狂暴如同猛虎咆哮的风声散开,那些虫子没有了阻拦,朝着周衍落下,又被激发的法剑撕扯,斩断成碎片。 【山君玉符】,光华散去。 周衍手中,化作了另一道玉符【泰】。 泰字玉符,本来没有什么神通,但是却因为敖玄涛的能力,有了驾驭水系的力量,周衍感知到了那一滴鲜血,猛然朝着自己这边一拉。 他不是什么圣人,但是方圆千里之地,百年焦土…… 于心何忍? 即便是法剑流转,但是虫海太多,仍旧还是有虫子飞到周衍身上,狠狠咬下去,周衍吃痛,却激发出了心中的狠厉,越发用力。 疼死老子了! “过来!” 【旱魃之血】,被硬生生朝着他这边抽过来。 女子惊愕,道:“你疯了!” “撒手!” 周衍被虫海淹没,无数虫子撕咬他的身躯。 却在这个时候,一声浩瀚的佛门念诵佛经声音升起。 “苏婆,苏婆吽,蘖哩诃拏,蘖哩诃拏!” 《降三世忿怒明王念诵仪轨》! 周衍背后,金色流光炸开,淡淡的金色佛门涟漪扩散,化作了结实的手臂,缓缓凝聚成为实体,脚下踏着业火烈焰,四只手臂,各自持拿兵器,威严肃杀。 佛门神韵,刚正不阿,斩处邪祟,庇护苍生。 明王镇狱图! 佛门明王意象散发,扑到周衍身上的那些虫子立刻化作齑粉,周衍借助【泰】字玉符携带的水系神通,和本身的仪轨玄坛对抗。 那一滴沉重的鲜血,就在空中悬浮。 双方处于制衡。 但是那女子却发现,少年道人眉宇凌厉。 !!!! 不对! 周衍起决。 法剑之上流光逸散,瞬间前刺,这把李太白的法剑之上,流风散开,逼迫那女子不得不后退,周衍手掌一收,那一枚旱魃之血,就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但是法坛之力,仍旧还在酷烈地散发光辉。 这女子被法坛逼退,直接将金蝉收起,反手开启玄坛:“此物已被玄坛施法,你就算拿在手中也没有用,出现在这里,它就会令方圆千里,化作焦土。” “而最先化作焦土的,就是你。” 周衍看着这一枚血,金纹已到了手臂的位置。 他想到了甘泉塬,想到了沿途见到的这些,想到了那一封家书,想到了武功镇里等候四十年的莲娘,流风散去,泰字玉符也散开来了。 李三郎,老子可不是什么所谓的泰山公! 但是…… 周衍看着那边美丽的女子,‘看着’背后的诸多大妖,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桀骜笑意,轻声道: “你们计划好了?” “那我,偏不要遂了你们的意!” 他托举着这一枚血。 仰脖。 然后,一口将这旱魃之血,吞下! 双瞳幽暗,一丝丝血色光辉升起。 九幽饥焰,照见黄泉。 玉符敕令—— 饿鬼,临渊。 (本章完) 第111章 兵锋烈烈,青史如刀 第111章 兵锋烈烈,青史如刀 轰!!! 旱魃之血被周衍吞入腹中,与此同时,玉册之中,周衍得到的最初的神通,【饿鬼】篇放大光芒,那一道饿鬼的本源神通爆发出全部的威能。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这是代表着炎黄对于古代旱灾最纯粹的恐怖描述。 虽然不知道这些大妖是从哪里得到了这样的一滴血,还打算用来魔化玄奘,但是现在,这一滴血已经被周衍吞下去,饿鬼之力开始迅速吞噬,消解这一滴血的力量。 可是,双方的差距太巨大了。 伴随着吞噬出现的,还有那几乎要将他吞没的剧痛,经脉被扭曲,血液被气化,巨大的痛苦像是异兽在魂魄中嘶吼,像是吞下了一轮烈阳。 他吞下的,正是千里干旱的灾劫。 周衍半跪在地,少年的嘴角鲜血还没有流下,就蒸发。 法力,无法存续。 农神谷穗的力量被旱魃的力量天然克制。 周衍的法力开始断绝,唯独那柄法剑,自发盘旋在周衍的身边,周衍右手握紧刀柄,拄着刀,那女子看着半跪在地的少年道人,明明极端虚弱,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煞气。 竟然没有被立刻焚化成灰烬?! 上一次吞噬旱魃之血而未死去的,还是轩辕帝的女儿。 她能看到周衍身边扭曲的空气,这是旱魃之血引动的特征,这就代表着,周衍非但没有被这一滴血立刻焚化成火炬和灰烬,甚至于还开始尝试吞噬这一滴血。 但是,双方差距,过于巨大。 周衍最终必然将会被旱魃之血吞噬,化作一团火炬,燃烧成为灰烬之前,如同轩辕帝女魃一样,成为行走的灾厄。 所谓的旱魃之血,乃是这片大地上古老旱灾的凝聚。 女子还想要去取回旱魃血,可每每靠近,就能感觉到,那一股灼烧一切的煞火,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是无能为力,最终她放弃了。 等到旱魃之火,将周衍焚尽。 这血还是会滴落大地,洞穿地心地脉,将千里化作旱地。 另外一个地方传来的急促催促声音: “快走!离开那里!” 女子将金蝉,两朵莲收起,就此撤离,她脸上的兜帽,面纱被刚刚法剑裹挟的剑气风暴擦过,撤离的时候,脸上的面纱散开,露出一张极为美丽的面容。 周衍怔住,旋即却带着一种荒唐之感,让他都觉得这世道可叹。 那是沈妃,是李知微的母亲。 是遗留在东都的太子侧室,是周衍答应要找到的人。 至少,【面容】和【皮囊】,是她。 他下意识还想要抓住此人,但是经脉之中,旱魃之血疯狂流转,而伴随着虫族玄坛之令,无数的虫海出现了,除去了虫海,还有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人’。 这些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 在无数虫子爬行流动的沙沙声中,他们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注视着周衍,脸上麻木,手臂自然垂下,和虫子爬行发出的细碎声音映衬,给人一种极端恐惧之感。 有一名男子,身材尤其雄壮,手有六臂,持一柄混铁禅杖,念诵佛号,缓步踏前,道:“清净自在,大悲慈和,无上佛母,转生神佛,永生极乐世界……” “诸位同修。” 声音算是好听,沉着缓和,徐徐落下。 “超度他去,极乐世界去吧。” 而后,那男男女女,人皮蝉蜕,就站在无数虫子的海域上,双手合十,齐齐念诵佛号。 “阿弥陀佛!” 朝着周衍扑杀过来。 周衍起身,但是那一股炽烈的火让他几乎不能动,农神谷穗,饿鬼玉符,正在对抗那一滴被他吞下去的旱魃之血。 作为上古时代,号称赤地千里的旱灾灾厄之神,这一滴血的分量太大,太大了。 饿鬼玉符疯狂吞噬,农神谷穗补充生机。 也只是短暂遏制旱魃之血融化周衍。 剑鸣呼啸—— 无数虫子,人皮妖蜕涌过来,法剑盘旋,周衍背后的明王镇狱图泛起流光,在这佛寺之下的妖巢当中,庇护周衍,但是法剑灵性终有疲惫之时,背后的明王镇狱图效力也在消失。 周衍目光沉沉,感知到体内的炽烈之力。 看着手臂上蔓延的金纹,和眼前的无数虫妖,虫蜕。 五指缓缓握紧。 一只虫蜕扑杀过来,他没有表情的眼睛,看到了那本该颓废失去力量的少年道人忽而猛烈暴起,手中重刀,再度横斩,镶嵌进了自己的脖子。 这虫海竟是停滞了下,那少年道人身上道袍翻卷。 “呼,呼……” 周衍呵气的时候,像炽烈的火。 诸多外力,形成了一种制衡,在油尽灯枯的时候,才会展露一个人真正内核的秉性,是软弱,还是刚毅,是怯懦,还是说,凌厉。 周衍秉性里的狠厉和决意,在这个时候,像是火一样,他手中的刀指着前方,看着那无数的妖魔,虫族,拧了拧嘴角,大声道:“来!” 哪怕是死,也会把这旱魃之血吞噬。 而就算是死…… 老子,一定剁了你! 手持禅杖的虫妖看着那必死之人。 道门子弟? 还是兵家战将,亦或江湖游侠? 这人间,总有这些东西冒出来。 他的禅杖一挥,道:“杀了他。” …………………… 在周衍陷于危机之中的时候。 敖玄涛正在水系之中,尝试驾驭此地的水流,只是忽而察觉到不对,他感觉到了水系之中,有另外的一股驳杂的神念,竟然在干涉敖玄涛的掌控和驾驭。 敖玄涛忽而感觉到心中一冷。 几乎是龙种的本能,他身子一晃,化作了真身本体,水流激荡,轰鸣撞击在了敖玄涛的身上,他闷哼一声,百丈蛟蟒之躯,在这水系深处,竟然被撞击地连连后退。 敖玄涛真身的后背狠狠撞击在一座山岩上,发出轰鸣。 碎石哗啦啦掉落下来,砸在水面上,砸出一片一片水,敖玄涛看到,昏暗的水下,亮起了一双冰冷的眸子,那眸子带着龙族特有的暗金色竖瞳,但却浑浊。 低吟声中,一条蛟龙缓缓游荡而出。 蛟龙已死去,但是在龙鳞的缝隙里面,一只只虫子钻出钻入了,让敖玄涛感觉到心中惊惧,那死去之龙,乃已化蛟成功,敖玄涛忽然想起自己化作人形的时候,和周衍交谈那次。 殷子川告诉周衍,周衍也说,泾河水干,关中旱灾之后,紧接着就是蝗虫虫灾。 自己当时候,包括周衍,殷子川,当时候都只是觉得,那是泾河水族的问题,让天下大旱,才有了之后的事情,但是现在,敖玄涛也见到了犀牛精血液化虫,见金蝉虫蜕。 于是以为早已看清楚的,过去的事情,才展现真容。 ‘贞观二年,三月,关内旱饥,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六月,京畿旱,蝗食稼……’ 旱灾之后,就是虫灾。 一个念头,一个真相在敖玄涛的心底升起。 难道,当年自己的叔辈们的事情,是和虫妖勾结? 还是说,其实那时候的叔父中,已经有出了问题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的问题,至少上溯至贞观二年,一百三十年前,而自己在外流浪百年,恐怕也是要和这些虫子们,好好说道说道。 郎君啊郎君,这一次,咱们是撞进了大事情了。 来不及让敖玄涛思考,那半死不活的蛟龙嘶吼,发出的声音却不像是龙吟那样,有震动人心和妖邪的力量,更像是千万只虫子在振翅。 但是,其颔下的龙珠,还有掌控水系的力量! 两条蛟龙就在这水中撕咬拼杀。 敖玄涛气血汹涌,但是未曾化蛟,没有爪子,龙珠,很快处于下风,水系浑浊,搅动波涛。 ……………… 空空和尚在小树林急急而奔。 这老和尚撩起袍子下摆,两条腿跑得比大黑还快,几乎变成了残影,远远看过去,像是一个狂飙的轮子似的,他奔到了军营之中,禀报卧佛寺的情况。 但是,毫无半点用处。 驻守的军团,是不可能因为一个僧人,这样的一句话就去发动兵马,去一处寺庙的,何况还是已经数百年历史,香火鼎盛的大寺庙。 老和尚焦急地要死,叫道:“可是,可是——” 他一咬牙,道:“星宿川的沈沧溟,在那里!” 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军官一笑,然后哄堂大笑,军需官道:“老和尚,快快离去吧,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空空和尚焦急不已,只是焦急的时候,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样证明。 那军官笑得不笑了,才道: “郭令公大元帅卷宗已点明白了。” “星宿川的沈沧溟,已经死于李镇岳校尉追杀之下。” “都已结案了,哪里还有沈沧溟?!” “你是出家人,我也不拿你,快些离去吧!” 空空和尚一愣,几乎要跳脚了,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等情况下,郭子仪的一番好心,反倒是将这军团开拨的可能被打破了。 世上阴差阳错,不过如此。 他焦急不已,只是拼死往更远处跑,渴求新的援军。 也不知道是跑了多远距离,跑得天已落日,两腿酸软,口干舌燥,都想要停下来了,但是一想到卧佛寺之灾,就咬着牙,拼命往前。 喉咙里都有血腥气。 又看到了一个军团,不知道是谁的旌旗。 似乎是从其他地方班师回来,簇拥长安城的兵团,空空和尚的眼睛恍惚,没能看清楚旌旗,想着若是不拼一把的话话,千里旱灾,生灵涂炭。 狂奔而去,这一次,这和尚直接撞营! 军中自有悍将,持弓劲射! 空空和尚大袖飘摇,他毕竟不是什么兵家战将,也不是擅长肉身伏魔的法脉,荡开了几支箭矢,箭矢洞穿袖子,射中这僧人,鲜血渗透出来,踉踉跄跄落地。 僧人也借此冲进了军团当中,伴随着甲胄鸣响,伴随着兵器抽出的肃杀声音,一柄柄陌刀直接将这老和尚封锁在了兵器之中,空空和尚没有反抗,只是大声喊道: “救人啊!!!” “救人!” 他将卧佛寺之灾,尽数说出,那将官冷声道:“卧佛寺?当年的隋朝北寺,也算是一个名地,这般地方,有什么灾?有什么厄?” “和尚勿要胡言乱语。” “念你并未有利器随身,此次且先放你一马,速速离去吧。” 老和尚大口喘息,看着那旌旗上,锦绣绣的一个大字。 【高】! 高?高? 在这个时候,朝廷一方姓高的名将? 空空和尚忽地脑子闪过一道光,大声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丹丘生,元丹丘也在,还有,李太白,李太白之女李平阳的三魂七魄寄居的青莲都在那里!” “咳咳咳……” “救人,救人!” 本来行过的战马停下来了,一名穿着甲胄,鬓角已是白发的男人缓声道:“……李太白?”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至德二载,十月,淮阳节度使高适,率军援睢阳。 十一月,回朝长安。 为空空和尚所拦。 (本章完) 第112章 我来也 第112章 我来也 而在数个时辰前—— 古槐集。 元丹丘坐在法坛前,心中安静,却又有激流,道门玄坛之力开启,好歹是有了自保之力,老道人看着那边慧娘,这孩子蹲在旁边,看着蚂蚁爬行。 希望事情能顺利解决吧。 老道人心中只能这样想着,只是忽然,他看到了看着蚂蚁爬行的慧娘猛地站起来了,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缕极大的惊恐。 小女孩往后面退去,退得太仓惶,一下坐在了地上。 那张脸庞本就煞白,此刻更是没有一点血色,一双墨色瞳孔,死死看着远处的天空,元丹丘下意识起来,要搀扶这个孩子,却忽而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眼瞳。 慧娘,是以邪法将生魂钉在了肉身之中。 又得了雾隐峰山灵一点灵性点化,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也因此,就像那一盏佛灯,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元丹丘从小女孩眼底看到了倒影的霞光。 霞光像是金色的流火,正朝着古槐集的方向飘来。 飘来??! 老道士瞳孔骤然收缩,忽然变得敏捷。 他右手猛然抄起了小慧娘,身形朝后撤退,拉开距离,与此同时,左手按在地上,玄坛开启,一层肉眼不可见的法力涟漪朝着外面扩散,和那金色的霞光撞上了。 金色霞光撞在了玄坛结界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有丝丝缕缕的烟气散开。 元丹丘心脏快速跳动。 急急地把慧娘放在地上,并指捏着一枚柳树叶,在准备好的符水中一点,然后在双目之前扫过,开启法眼,双目远看,看到了那所谓的霞光。 金色蜿蜒,潜藏着的,并非霞光,而是无数细小的虫子。 这些虫子振翅,笼罩过来。 武功镇的劫难,以及这千里大劫,开始了。 老道尽可能以玄坛法令,化作了庇护的道门仪轨结界。 但是这些只能抵抗外界涌动过来的虫云。 在这些虫子发现内部有一名道门高功的时候,做出反应。 提前准备的后手用出,玄坛结界内部,也有一只只虫子,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振翅扑杀而来,老道脚踏九宫八卦步法,避开其中一只虫子,左手抽出天蓬尺,猛然砸在虫子身上。 那虫大有磨盘,振翅声刺耳喧哗。 元丹丘起决,手中令牌在法坛上一拍,一道雷霆在玄坛上空浮现,轰然砸下,将这一只虫子劈得焦黑,放眼看去,不知从何处,绕开了玄坛,钻进来了些稍有气候的妖怪。 这些妖怪直奔着主持玄坛的各方土地,以及元丹丘袭来。 是要将主持玄坛之人,尽数杀死,破坏元丹丘布置下的结界类法术,大范围侵入这一片土地,侵袭农神后稷最后的道场。 元丹丘的护法神将,之前折损了,他只好亲自挥舞法令,只是幸亏已经开启玄坛,有了玄坛,道门法脉施展法术的时候才顺畅。 周围这些虫妖被风雷打得七零八落。 玄坛从天地借法。 道行足够,玄坛一摆,自身法力的消耗反倒不大。 只是有范围的限制,元丹丘又打杀一只飞过来的巨虫,余光一瞥,见到几只妖怪,朝着殷子川,莲娘,还有慧娘的方向奔过去了,心中一急,可却又无法离开玄坛。 元丹丘大声道:“跑!!!” 慧娘三人哪里跑得过妖怪,莲娘将小女孩抱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慧娘,殷子川则是展开双臂,挡在那几只妖怪前。 这个碎嘴书生此刻勇武不逊猛将。 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这一次要魂飞魄散的时候。 两声细微的剑鸣声音闪过,那两只有着狰狞口器,古怪甲壳的巨虫就坠在地上,流淌出一片绿色的污血,众人愣住,看到一名清冷女子凌空而立,手中握着两柄长剑。 碧痕眼角上挑的眸子极大,倒映着整个古槐集。 她本该遵循着干娘的话语和命令,将周衍带回去,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在外面的时候,总有些天性,会让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干娘的命令。 之前祝子澄要她联手来此,她就忘记了。 那时她震动双翅,去了南山之中,一处湖泊,看着天地广阔,做一个梦,梦中一群人讲述些东西,她恍惚失神许久,再度回到这里的时候,见虫妖漫天。 当看到这些虫妖扑杀生灵的时候。 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排斥反应。 一个是养育自己的干娘织娘的命令。 一个是此身此魂最初的秉性和根基。 最后碧痕还是动手拦截了虫妖,她眸子清淡,似在思考,元丹丘大声道:“你是,道友,我观你一身清气,当是清修一地,不沾血食的精怪,还请帮忙。” 碧痕细碎的牙齿碰了碰。 沉默了下,意识到人族需要用语言来交流。 “吾奉命,要带周衍回去。” 元丹丘看着那清瘦冷清,却又出尘脱俗的女子: “你认得周衍?是他的朋友?” 碧痕道:“并非。” “只是……” 她思考了下,回答道:“吾需要在此地等他回来,你们若出事,想来,他便不会回来了。” “是以,吾并非帮助你们。” “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需要保全此地罢了。” “勿要,多想。” 碧痕落下,小巧而精致的瓜子脸,轮廓清晰,线条柔和,冷白色的皮肤近乎半透明,仿佛是月光或薄雾凝成的一般,双手一招,两柄细剑盘旋,护卫在了慧娘等人前。 元丹丘虽然不明白这女子来历,但是观其神魂,清气灌顶,显然是走道门餐风饮露,世外清修的一脉,所以松了口气,看着远处,这里出现了虫妖,周衍沈沧溟那里只会严重。 周衍…… 铮!!! 重刀鸣啸,劈碎虫尸。 周衍在卧佛寺下方巨大空洞中厮杀,饿鬼玉符拼死全力吞噬周衍体内的旱魃之血,这个过程极为痛苦,还会对身体带来巨大的损伤。 周衍以痛苦为杀意。 农神谷穗,法力恢复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旱魃的灾厄火,虫子被劈碎,斩断,人皮虫蜕之妖,则是被周衍冲破,撞碎。 从一开始的施展刀法,后来纯粹为了厮杀而本能挥刀。 沈沧溟教给周衍的,只是斩,劈,和防御的反斩。 以这三招为基础,周衍的刀法在这如同浪潮般的虫害,妖怪之下,开始了快速的蜕变,发力短促爆发,招式干净果断,简单的招式,循环无端,追求最大效率的厮杀。 人的体力耗尽,身体沉沦于痛苦,纯粹意志挥刀。 忽然觉得手中的刀一轻,似乎是突破了某种屏障,犹如游鱼入水,刀锋越发凌厉,招式速度,力度都有了足够的蜕变。 虫妖智钧面色难看,看着周衍持刀厮杀,眼角有些抽动。 此人,杀了一个多时辰? 杀穿了多少? 就连刀法,都在这种愤怒的杀戮之中蜕变。 简单的边军刀法,在无止尽的杀戮下,已到百战精锐的层次。 智钧看周衍大口喘息,发现周衍手臂上,金色纹路在迅速蔓延,【净身神咒】的效力正在消失,体内有旱魃血,身上有虫子啃咬出来的伤口,没有了法力恢复速度,法剑威能降低。 知他周衍状态越来越差,心中的自信逐渐升起来。 手中的沉重禅杖一晃,其他四条手臂皆合十在身前,念诵道:“阿弥陀佛,施主好大的杀心,就让贫僧来渡化你。” “道门之说,空洞缥缈。” “施主,不如也随我坐下来,念念佛经,参悟佛法?” 挥舞手中兵器,排开群妖而来,气势如虹,周衍手中的刀抬起,挡住这沉重禅杖一招,眼底狠厉,心脏用力跳动,那一点旱魃之血化作的火焰也在涌动。 哗啦—— 地魄天倾之上,一点点炽烈的火燃烧。 智钧面色一变:“你!” 烽燧·旱魃! 饿鬼正在一点一点侵蚀吞噬这一股力量,而地魄天倾足以承载这一股烈火,周衍嘴角鲜血被体内高温蒸腾,两把兵器撞击在一起。 智钧才松了口气,就发现,自己手中的精钢禅杖从中间断裂,扭曲,那把刀竟然就这样切进来! 地魄天倾上的火将对方的禅杖直接熔断了。 一道烈火直接凿入了智钧的体内。 这一股煞火散开,智钧七窍流火,身躯散发一股焦臭。 身子一晃,身躯的后背脊椎忽然凸起,然后皮肤,血肉一层一层开裂,另一个和尚智钧从原本的身躯里面钻出来了,浑身带着粘液,面色惨白。 虫妖蜕身之法。 算是以元气大伤为代价的最后保命手段。 智钧的身体有种半透明感,浑身气息大损,他被孕育出来之后,相当自傲,却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照面,就差一点被这个衰弱的少年侠客一刀结果了。 周衍收刀,这一只虫,周衍手掌支撑着刀,踉踉跄跄,这一次,彻底失去了战斗的力量,旱魃之血正在以一种霸道的方式融入他的气血体魄。 肌肉,筋骨,都在【旱灾】这个概念的血液下变扭曲。 又被农神谷穗修复。 周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难以承载这种级别的‘厮杀’,他拄着刀,因为需要驾驭饿鬼玉符,以饿鬼玉符之力,吞噬旱魃之血,所以无法驾驭山君玉符,御风抵御虫子。 背后的明王镇狱图缓缓耗尽力量。 手臂上的道经,力量也开始散开。 一方面代表着这两个加持抵御太多的攻击,逼近了其本身的上限,另外一方面,也代表着,空空和尚和元丹丘两路,并不顺利。 周衍呼吸的时候,呼出了大团白气,这代表着他的体温已太高了,智钧指着周衍,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大声嘲笑道:“你不是很有豪气吗?” “那又能怎么样?金蝉虫卵已经到了你手臂那里。” “佛门的手段,道家的神咒都没了效果,你要么就被金蝉吃完了,变成一个人皮虫蜕,要么被旱魃的火烧死,要么被这地方的万千虫儿给一口一口咬死。” “你还在支撑什么?” “你在等什么?” 周衍提起刀。 智钧手中禅杖猛然砸下,这一次周衍没有力气了,金色纹路迅速逸散,就在智钧朝着周衍狠狠砸下去的时候,一道刀鸣炸开,一柄横刀几乎是瞬间切入。 伴随着轰隆隆的墙壁破碎声音。 一柄横刀从智钧背后贯穿。 冰冷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凿穿了虫妖的要害,绿色妖血顺着刀锋两侧流下,兵家难得的,被煞气侵染化作了血色的烽燧火瞬间自刀身上逸散,令智钧身躯僵死。 刀身上刻着一行小字。 【开元二十三年王忠嗣自铸】。 沈沧溟! 下一刻,一枚赤金色的丹药被抛向油尽灯枯的周衍。 “接着。” 周衍抬手,抓住那一枚丹药。 “沈叔……” 沈沧溟的回应永远言简意赅。 “服丹,破境!” 顿了顿,他道: “我在。” (本章完) 第113章 破境晋阶 第113章 破境晋阶 周衍紧绷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了。 从明王镇狱图和净身神咒的效力衰弱上,周衍能隐隐感觉到,空空和尚以及元丹丘那里,情况不容乐观,而【泰】字玉符,无法联络到敖玄涛。 可以说队友那边,三路全崩,但是周衍还是相信沈沧溟。 虫妖智钧僵硬低头,看着这一柄横刀,这黑暗的暗室之中,有白色的光流进来了,后方墙壁被人以直接的暴力撞破了。 这代表着来者在意识到无法破开阵法之后。 选择以力破法,强行破关! 智钧看着拿着丹药,狼藉地松开了战刀,一屁股坐在后面,痛得龇牙咧嘴的少年郎,意识到了,刚刚那和疯子一样,在虫海中不断劈斩的豪侠,其实本质上只是个人。 如果自己果断一点,早就杀了他。 智钧因此而面容扭曲,心中极度不甘心: “十八层关卡,这么短的时间……” “你!” 沈沧溟一脚斜截,踹断虫肢。 在刚刚抛丹给周衍之后,左臂已经顺势按在刀柄上。 智钧感觉到,自己背后是比饿鬼还恐怖的存在,黑色长发微卷,眸子里几乎带着血色,犹如天上降魔,人间太岁。 沈沧溟左手按刀,猛然下劈。 虫妖智钧被从中间劈成两半,还来不及说话,横刀还在横斩,斜劈,智钧被硬生生劈砍成许多碎片,然后被一股血色的烽燧火点燃。 墨色的卷曲长发,冰冷的眼睛,在周衍以机关而穿行的同时,强行从后方,连破一十八重关卡,沈沧溟抵达。 他手掌一挥,横刀上的血洒落一地。 沈沧溟站在周衍身边,周身的煞气外放,那些虫子虽然是最简单的妖怪,却似是意识到了绝大的恐惧,竟然被那一身煞气,震慑到一动不动。 沈沧溟看着眼前浑身染血的少年,看着他嘴角干涸的血迹,以及被侵染的手臂,如果不是餐霞楼的道袍,周衍此刻恐怕早就浑身上下,血肉模糊。 沈沧溟的声音徐缓下来,道: “【熔心镇戍丹】,服下突破。” “嗯。” 周衍勉强盘膝坐好,在这种巨大的痛苦中,感应到地脉。 将地魄天倾横放在膝上。 和大地,和地脉的感应,进一步提高。 服下这一枚丹药,就可以破境八品,就可以以战火重炼身躯,驱逐外面的虫妖金纹,而且可以强化身体体魄,现在周衍的体内。 旱魃血疯狂侵蚀,只是这个侵蚀被农神谷穗硬生生抗住。 免得周衍化作焦火。 两股力量形成平衡。 右臂则是虫卵趁势滋生。 只要突破,体魄淬炼之后,至少可以让周衍对于这【旱魃】【农神】的对抗更有耐性。 自古以来,旱灾,农耕,这两股概念和力量,就是死敌。 周衍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虫妖,就算是痛得他浑身筋脉都要打卷了,少年还是嘴角勾了勾。 傻逼。 我在等沈叔,你在等什么? 抓住丹药,勉强将这一枚丹药放到嘴里。 一口吞下,丹药药力,瞬间爆发,涌动进入身躯之中。 【熔心镇戍丹】,是大唐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在青海湖大破吐蕃军时,裹挟大胜之姿,以沙场煞气,汇聚淬炼的玄官丹药,可以说是用一枚,少一枚。 看到周衍开始突破,沈沧溟呼吸微平缓。 他黑色圆领袍上,带着些血气,在之前,他以安仁军的暗号,联系到了自己的故人,才刚刚从这位好友那里,得到了丹药,就听到寺庙前殿发生的动静。 担忧周衍,情急之下,便是抽出兵器,靠着对烽燧的感应,正面闯关,手中横刀劈砍,不知道剁死了多少的妖怪,硬生生凿出一条道路。 轰!!! 墙壁豁口被进一步扩大。 在那墙壁巨大豁口的后面,一名看上去三四十岁,却生得俊朗秀气的男子快步赶进来了,眉宇清朗,可惜,却是一个光头,正是沈沧溟的故人,原本安仁军中参谋苏鹤轩。 苏鹤轩出身名门,投身军旅,却又因王忠嗣之死心灰意冷,投身空门,他本身走的不是烽燧法脉,但是当日在青海湖大战,也立下功勋,分到一枚。 知道沈沧溟需要,径直就将这丹药给了他。 苏鹤轩看上去不像是个和尚,他长得俊秀极了,打量着浑身染血的周衍,脸上神色逐渐赞叹,道:“难怪能够被你看重,沈沧溟,好杀心,好杀性!” “就因为他,刚刚你都见到圣人了,竟是直接将圣人给舍了,啧啧啧。” 他们刚刚杀到卧佛寺卧佛那里,见到了李隆基,陈玄礼,高力士,知道了周衍下去之后,沈沧溟直接一句话没有和李三郎说,直接想办法寻找周衍。 苏鹤轩觉得,如果不是担心眼前这个小子。 星宿川的沈沧溟,恐怕会直接动手。 便是不杀李三郎,也会狠狠将他打一顿。 沈沧溟手持战刀,护卫周衍一侧,将虫妖劈碎斩杀,道:“鹤轩,卧佛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鹤轩微笑道:“叫我的法号智轩。” “苏鹤轩已是过去之身,如今已是佛门弟子。”他一边说着,手中一柄降魔杵横砸,将一个皮囊虫蜕打得破碎,这东西分量很趁手,特别像是他在军中用的锤子。 智轩道:“至于卧佛寺,从刚刚走来我们发现的这些东西看,是为了求长生。” “但是暗地里,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世上修行者,朝廷玄官,佛门,道家,散门外道,妖精鬼怪,谁不想要长生久视。” “可是就算是求长生,也是自有各自的法脉,蝉蜕修尸解仙,求佛法不灭,这路子未免太邪了,以我对方丈的了解,他本身的佛门修为,是足以压制住对死的恐怖的。” “但是,却一步步走到了万劫不复。” 智轩砸碎一只磨盘大的虫妖,道:“沈沧溟,你不觉得有问题吗?一生清修,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崩塌。” 沈沧溟刀锋重劈。 “你是说,有人诱导?” 智轩道:“人皆有欲,人心中也都会闪过一些恶念,但是只要不做出这些欲念,恶事,那么便不算是作恶,不过是无数念头欲望起伏,再降服无数的欲望念头。” “这就是降龙,伏虎,心猿,意马。” “对死的恐惧是自然的,能压制住这样的恐惧就是修行,但是,在自我意志最软弱的时候,被什么存在推了一把,就容易走错。” 智轩道: “方丈合该回归西天极乐。” “然,那些引导人心欲望之妖,也必,诛灭!” ……………… 外界有两位从大唐对吐蕃大捷这样的大战中活下来的狠人,周衍安心化解药性,他的身体早已经化作一片战场,旱魃之血不断破坏,侵袭;农神谷穗之力则是不断修复,弥补。 这两股力量,一个源自于黄帝女吞噬的旱灾灾厄。 一个来自于开辟农耕传承的农神后稷。 只是好在,一个只剩下一滴血,一个则是一个谷穗。 生灭两股意境,在周衍的内部,形成了一个微妙的生灭平衡,在这种生灭平衡之中,那一股饿鬼玉符之力,则是孜孜不倦地吞噬着旱魃血。 我吃吃吃吃吃吃! 玉符之上,原本的饿鬼所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地焦枯,四处散发火焰,犹如焦土地狱之中。但是饿鬼的神意却散发流光,炽烈明亮。 那边三股力量打得头破血流。 手臂上的金蝉虫卵偷偷扩散。 而在这样的情况,那一枚丹药化作变量。 王忠嗣的战火,以道门之力,兵家法脉淬炼的丹药进入周衍体内,扩散开来,一方面让周衍和大地地脉的感应逐渐增强,另一方面,则借助器炼,让周衍和地魄天倾感应强化。 烽燧进阶的力量涌入此身。 周衍却惊愕地发现,在这丹药之力被他吸收的时候,烽燧一脉的玄官力量,竟然涌动入了旱魃的力量之中,两股力量混在一起,没有产生彼此的排斥。 周衍愣住,旋即意识到了一点。 旱魃,是大地干旱,焦黑之状,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烽燧,是借助地脉和战斗,火土相生,斩出烈焰的一脉。 两股力量,归于根本,都是【火土】。 一定程度上,具备相当的重合性。 周衍感觉到,混入了烽燧玄官之力后,旱魃之火对他身躯的破坏性一下子降低,减弱了,而当其被衰减之后,农神谷穗的恢复之力,终于开始步入上风。 而伴随着旱魃和农神之力争斗的结束,饿鬼之力和蜕变的烽燧之力,就以他的身躯躯干为中心,朝着全身各处蔓延,金色虫纹被摧枯拉朽摧毁,吞没。 周衍的经脉,筋骨,开始一点一点重塑。 而且,这一次重塑之后,比起之前更加坚韧,更为有力。 杂质本来该被排斥出去。 却被饿鬼玉符直接吞噬。 旱魃之力?我吃吃吃吃吃! 身体杂质?! 我吃吃吃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 周衍的身体重炼完成,无论力量,速度,体魄,都不再是九品境时的自己所能比拟的,甚至于比起正常的八品玄官更为强大。 八品玄官【镇戎】。 可以将自身的煞气放出,提升感知预警。 蓄势的时候,刀上的烈焰,可以化作刀气凝聚,劈斩而出,施展烽燧斩的时候,消耗的法力自然降低,而原本的法力也比九品强大一倍有余。 至此,将烈焰凝聚到刀锋上的烽燧斩不会是大的消耗。 九品玄官时期的杀手锏,将会成为八品玄官镇戎的常态消耗类法术。 伴随着自身蜕变完成,周衍膝盖上,那柄地魄天倾微微泛起了火色的微光,旱魃血,混合着周衍血,终于在这柄刀上留下了烙印。 周衍破境,九品玄官,以南朝伪帝的永明镇灵都督印。 人道气运点燃最初的烽燧。 八品玄官,地火相生,取旱魃之血,赤地千里意境。 在周衍彻底破境成为八品玄官的时候,他的意识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赤足女子,戴兽骨项链,手臂上有着灼痕图腾,双眸像是燃烧的火,映照焦土千里的惨烈画面。 在她出现在周衍意识海中的时候,整个梦境都在坍塌。 这是【旱魃】的煞气! 就算是周衍将这一滴旱魃血的元气吸纳,但是那一股煞气神意,却不是饿鬼能吞下的了,神意不在饿鬼的食谱里面,这女子伸出手,梦境空间化作一片焦土,朝着周衍眉心点过来。 周衍手指一张,地魄天倾出现在手中。 可下一刻。 另一只手,已抓住了旱魃的手腕。 这一只手掌宽大,手指粗,极有力量。 轰!!! 五指猛然握合,旱魃神意,竟是硬生生被翻砸在地,化作了一团煞气,煞气之中,灰色的僧袍翻卷,来人起身,身材高大,肩膀宽阔,面容舒朗。 周衍看着这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僧人,看到了那一枚舍利子散发无量光。 僧人双手合十,道: “无量光。” “贫僧,玄奘。” (本章完) 第114章 佛祖点拨,舍利传法 第114章 佛祖点拨,舍利传法 周衍打量着眼前的和尚。 是被大妖们看中,要被复苏的僧人,《西游》的真正原型,历史上独自跨越数万里的行者。 周衍看着这位僧人,看着那一枚舍利子,大概知道了为什么玄奘会出现在自己的意识中。 信物。 玄奘双手合十,盘膝而坐,道谢道: “多谢施主,将贫僧的舍利子从那妖孽手中夺来,否则的话,贫僧大概会被他们‘复苏’吧,若是以赤地千里的业力加持吾身,恐怕那个复活的我,性格会发生变化。” 这僧人竟是明白一切。 周衍瞥了一眼那个被和尚暴力摧毁打散掉的煞气,也盘膝坐下来,问道:“玄奘……大师,你的意思是,他们的邪法真能让你复活?” 死而复生吗?何等神通! 玄奘摇了摇头,道:“会复活一个名玄奘而非玄奘的僧人罢了,会有玄奘的根器,有像模像样的功德,手段,但是实际上,并非玄奘。” “是似是而非的妖魔。” 周衍道:“原来如此……” 果然,复活一位死了几十年甚至于上百年的人,没那么简单。 他的性格洒脱,那旱魃煞气显然是被这位佛门第一人镇压住了,索性坦然问道:“那么,玄奘大师知道这卧佛寺里的灾劫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玄奘道:“不明就里。” “不过这等法会必须制止。” 周衍道:“长生经法会?” 玄奘道:“是,这法会以卧佛为一点核心,打算将来这里求香火的百姓都当做献佛贡品,当法会进展到最后的时候,众生之念化作香火,那方丈,当是想以此蜕变,求个长生。” 周衍好奇道:“那真的是长生不死吗?” 僧人道:“是名长生,实非长生。” 周衍道:“那大师你突然出现在我这脑袋里。”他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眉心,问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吧?” 玄奘道:“贫僧不过已是死去之人。” “见此灾劫,虽然有心,却没有实体,为救助苍生,只能够恳求施主帮忙。” 他微微一礼,诚恳温和。 旱魃煞气还要升腾,这面容舒朗的僧人一边行礼恳求,一边伸出手。 五指张开,按住这一团煞气人形的头颅。 猛然朝着下面砸下。 轰!!! 煞气翻卷,整个梦境意识海空间都在颤抖。 周衍认真道: “三藏大师请说。” 于是这僧人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周衍,南朝梁武帝下诏禁杀生,隋代天台宗智者大师在天台山首倡建立放生池,并传授三归戒,为水中生灵诵经,就是长生法会雏形。 “诵《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超度亡灵、延寿祈福,有设立长生禄位,点灯供佛,供天法事,诵经,回向五类。” “供天法事,即是【斋天】。” “一旦斋天,之前刻录名字的百姓,信众,就会被牵引,众生灵性化作柴薪,以助力所谓的长生。” 周衍道:“是刻录名字的就会中招?” 玄奘看着他,叹息:“恐怕卧佛寺内一切苍生都会。” 周衍呼出一口气。 “我明白了,要如何解决?” 玄奘双手合十,道:“请诛方丈。” 周衍的思绪一顿,虽然他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被这个著名僧人这么说出来,还是怪怪的,看向眼前的平和僧人:“大师,你是说,杀了他?” 玄奘道:“最初的他已不存在了,只是妖魔。” “况且灾劫因他而起,佛门说慈悲为怀,敢问为何不去慈悲苍生,而是要去慈悲这妖魔外道?世上修佛参佛的,大多都如此,宁愿渡化恶人,展露慈悲,不去平视苍生大众。” 周衍道:“为何?” 玄奘平和回答:“不渡恶人,如何见得功德无量?” 周衍琢磨这句话,渐渐感觉出来这僧人口中的佛法,周衍道:“这件事情,我本来就要去做,放心,我和这方丈,还有背后的妖魔,可还有不只一笔账要算!” 玄奘注视周衍,道:“贫僧看不到这一件事情的全貌,施主有侠客之心,但是功力恐怕稍有不足。”旱魃煞气,还要冒头,又被僧人抓住头颅,面不改色,但是皆沉重砸下。 这一道旱魃血真正危险的东西,旱灾灾厄的汇聚。 被这和尚打得消散。 玄奘温和道: “若是施主相信贫僧的话,请伸出手。” 周衍洒脱豪迈,从容伸出手,这古往今来,佛门第一人微笑,道:“施主,可知何为佛法?” 周衍道:“吃斋念佛?” “比方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 “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念阿弥陀佛?” 玄奘笑起来,道:“阿弥陀佛?” “这是鸠摩罗什翻译的,直接拟声词,如果说意思的话,该叫做无量寿佛。” 周衍道:“无量寿佛?” 玄奘嗯了一声。 “我译的。” 周衍无言。 玄奘微笑道:“况且,吃斋不知约束自身,念佛不知反思灵性,那不是佛法,是教派。” “法,理,教,三者并不相同。” 这位僧人袖袍一扫,佛光流转,旱魃的煞气被这僧人拿来了,他并指蘸着那旱魃煞气,在周衍的左手手心,写下一个个字。 他写了一整篇的《波若心经》 周衍收回手掌,看到那些文字汇聚,化作个【心】字。 泛起炽烈的火。 潜藏着足够恐怖,足够暴烈的烈焰之气。 “灾厄重重,以心镇压之!” 玄奘道:“若真有佛陀的话,佛陀和我们,外表当然不同,按照佛经之中,他有种种不同凡响的特征,但是抛弃这皮囊的话,你我的灵性,和佛陀没有区别。” “万法唯识。” 周衍道:“什么是佛?” 玄奘伸出手指着他的眉心。 周衍道:“我?” 玄奘微笑:“是你,是【我】。” 周衍隐隐然明白了玄奘的佛法,万法唯识,人人皆有佛心佛性,这个理念的起源,正是眼前这个平和的僧人,玄奘指了指周衍的手,道: “贫僧刚刚将那旱魃之中,【地脉干旱,千里枯焦】的煞气,按在了你的手中。” “凝聚煞气,化作一道心经,这是地火的极致,但是每次使用,都有可能对你自己造成巨大伤害,小心,小心,以这煞气之浓郁,大约可以用三次。” “这三招,形同旱魃三击。” 僧人双手合十,声音温和道: “苍生苦楚,有劳施主了。” “另外,贫僧尚有一个礼物最后送给你。” 周衍看到僧人手中的舍利子亮起流光,然后,舍利子上出现了一道裂隙,光芒流转变化,僧人起身,手掌按在了周衍的额头,于是,这佛门第一人一枚舍利子的力量全部灌下。 周衍道:“三藏大师?!” 玄奘坦然道:“人间灾劫,此刻能增加一点胜算,就算是一点了,可惜,贫僧只是一枚舍利子中,残留下的一点佛门神意,所能给你的东西,不多。” “请收下吧。” 周衍看着自碎舍利的僧人,玄奘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神色平和宁静,周衍感应得到,僧人给他的,只是纯粹的道行,是将佛门功德转化为道门道行,灌输给他。 没有丝毫的自我杂质。 玄奘的一举一动,和那个不计代价也要活下来的方丈不同。 周衍盘膝而坐,问道:“大师,你不想要长生吗?” 玄奘回答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何为【我】?” 这个问题太难,周衍回答不了。 周衍是性情洒脱又固执的性子,他并不回答,知道自己要和眼前的僧人告别,哪怕是下一次,还有机会遇到玄奘舍利子,唤出来的神意也不会有这一段记忆。 所以他反倒是更加洒脱,用问题回答问题,笑着道:“大师,你真的有个猴子弟子吗?” 玄奘好奇:“什么?” 周衍索性具现出一本西游记给他看。 于是玄奘放声大笑。 周衍笑着问:“那么,大师,你取到大乘佛法了吗?” “取经吗?” 玄奘的身躯透明,溃散,这个僧人在消散的时候,仍旧没有恐惧和执念,并不被成住坏空的轮转给牵绊住,玄奘最后收回了手掌,双手合十,噙着微笑。 西行十万里,行百八十国。 所向无敌,功成回国。 他双手合十,平静念诵道: “尼莲河水正东流,曾浴金人体得柔。” “自此更谁登彼岸,西看佛树几千秋。” 这是这个僧人在这世界上留下的,唯一一首诗句,佛祖之后,尚且有谁,登临所谓彼岸呢,在写下这一首诗之后,这个来自于东土大唐的僧人,独自踏上了那烂陀。 这诗潜藏平静,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和气魄。 自此更谁登彼岸? 舍我其谁。 玄奘双手合十,这样回答了周衍。 “我,即是大乘。” 【诸众欢喜,为法师竞立美名,大乘众号曰摩诃耶那提婆,此云大乘天;小乘众号曰木叉提婆,此云解脱天】——《佛教辞典》 以一己之力,得到了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最高位格。 然后讲述自己的佛法之后,再度回国。 并非是取回佛法,而是我成为大乘。 我之法,便是大乘佛法,佛在人间,何须西望? 碎舍利,不留名,无相布施。 僧人双手合十,徐徐散去,而在外面,卧佛寺的暗室之中,周衍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身体魄汹涌,感觉到了法力流转的变化,以及,那玄之又玄的存在。 血煞的气息,还有刀剑,兵器交错的声音越发地凌厉,让他从僧人讲法的温缓平和里,立刻挣脱出来了,沈沧溟道:“小心!” 一只虫蜕从沈沧溟一侧飞来,攻杀周衍。 沈沧溟可以拦截,却想要看看周衍突破之后的力量。 手中的横刀微动,始终保持着可以前去援助的姿态。 周衍还没有动刀,那虫蜕妖怪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烫红了的烙铁,瞬间后退,惨叫着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周衍的周身,气机自然流转,化作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气韵。 佛门称之功德,道家谓之道行。 而且,不需要动手,就足以让邪祟感觉到犹如法术攻击的效果,这种效果,就算是周衍这个才当了几个月玄官的家伙,都明白代表着什么。 这样的道行分量,已经直接超过了泾河龙君敖玄涛。 他握了握拳。 玄奘……不,且以如此称呼。 是小乘佛教尊者解脱天。 大乘佛教佛祖大乘天,一枚舍利子灌顶传法! 周衍,破境成功。 境界——八品玄官。 法力——平平。 道行…… 三百年! 周衍看着自己的左手,手中有一个平和有力的【心】字,他提起刀,握紧,起身,地魄天倾抬起,一股混合了地脉旱魃火,佛门天龙火,人道之火的火焰在地魄天倾上流转。 智轩看着那周身气息流转的少年,见鬼一般。 看向沈沧溟:“这八品?!” 周衍突破,已经耗费了十个时辰。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的时间。 裴玄豹一行人,抵达卧佛寺。 (本章完) 第115章 斋天闻刀鸣 第115章 斋天闻刀鸣 僧人们在念诵经文,五六尺长的大香成簇地插在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带着淡淡香味的香火气,香客,百姓们带着虔诚的神色,双手合十,一个佛殿一个佛殿拜过去。 裴玄豹一身锦缎战袍,腰环玉带,却是面色阴沉。 他没能找到太上皇陛下。 从长安城出发之后,他们可以说是一路不停,不计代价地奔腾玩命,赶路到了太上皇车舆驻扎之地,却发现太上皇不在那里,是已经去了卧佛寺参加长生经法会。 没奈何,他也只好带人继续过来,本来是要披甲把寺庙封锁的,但是又害怕打搅了太上皇李隆基的兴致,就把甲胄给解了,只穿着锦袍,佩横刀入内。 可是这里,人太多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裴玄豹的手握着横刀的刀柄,他心底杀意,愤怒,还有不耐烦的感觉汇聚起来,让他几乎有种抽出横刀,将眼前耽搁了自己大事的泥腿子都劈碎砍烂的冲动。 忍住,忍住…… 他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越发强烈。 裴玄豹靠着家世,得了中郎将的虚衔,三十出头,乃是七品玄官,在没有亲自上战场的人里,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他走的其实不是兵家法脉,擅长的是腾空挪移。 想着家族对自己的抛弃,心中怨愤,想着周衍,则是多有杀气,可是这无数的情绪翻涌,最后都汇聚成了一种,极致的烦躁感觉。 周衍,周衍。 我要把你的每一寸骨头都捏碎。 我要将你的四肢折断,然后埋到地里去,在你的头顶开一个缝,让虫子把你的每一块肉都咬碎吃下去,我要让你活生生地疼死! 死,死,死,死,死! 不知道为什么,这寺庙里的敲鼓声,木鱼声,念诵佛经的声音,没有那种佛门禅唱的清净韵味,落到了裴玄豹耳朵里,犹如夏日蝉鸣,让人烦躁。 在这种禅唱声中,他的杀意和恨意越发扭曲。 旁边传来笑声:“阿兄,此地果然是好啊,隋末北寺,几百年的香火鼎盛,名不虚传!” 说话的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身材高大,脸上的稚气还没有散开,带着倨傲,也是裴家子弟,叫做裴玄鸟,和裴玄豹同辈,却是要小一轮回十二岁。 郭子仪和李泌抓住了裴家的要害狠打。 朔方军中,裴家一系的校尉们都拎出来,成为弃子。 可以预料到,他日郭家必然是权势日盛。 裴玄鸟年少倨傲,有一身武功,但是脾气不好,他看着卧佛寺里面人来人往,道:“兄长,我等世家之血,河东裴家,这些平民百姓,岂能在我们之前?” “不如我等亮明身份,让这些百姓给我们让路。” 裴玄鸟双臂抱在脑后,道:“我不想要排队。” “烦死。” 裴玄豹心中的烦躁被这个弟弟吵得厉害,直接在裴玄鸟肩膀上砸了下,低声呵斥道:“不要忘记,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安静点,不要给我生事!” 裴玄豹的眼底都有血丝,显然是在压着自己的脾气。 裴玄鸟这才老实下来了。 裴玄豹深深吸了口气,袖袍下拳头握紧。 这一行三十余人都已散开来了,都想要找到太上皇三人,这决定了他们最终是成为弃子,还是说,至少可以活命,所以每个都找到很用心。 裴玄鸟除外。 他打量着这个地方,眼底带着稚气和倨傲。 很热闹,非常繁华。 男女老少都有,在香火之中,摩肩擦踵,低声交谈,香火的味道,混着人们交谈的声音,还有一些小摊贩卖小吃的油炸香气,让他的心情都舒朗起来了。 看起来,这还是个不错的差事嘛! 不知道为什么阿兄他们脸上那样表情。 简直就是……就是,如丧考妣! 对,如丧考妣! 裴玄鸟佩戴横刀,看到小摊贩在卖葫芦,过去买了一根,卖葫芦的小贩见到他一身锦缎长袍,腰间佩戴长刀,吓得不敢要钱,裴玄鸟拿了一根,把钱扔过去。 然后看到裴玄豹,裴昂驹不在,偷偷咬下一颗。 却因为人太多,左顾右盼的,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人,一枚葫芦落地,裴玄鸟微皱眉,没有在意,只是他毕竟也是年少玄官,感知能力远超凡人。 他侧眸,看到旁边有个身穿布衣的少女,背着背篓,背篓里是个很小的孩子,正在悄悄盯着落在地上的葫芦,裴玄鸟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往前走。 那布衣少女悄悄凑过去,蹲下去想要去拿起那个葫芦。 她开心,轻声道:“有葫芦吃了哦,小弟。” 一只靴子踩下来,将那一粒沾了灰尘的葫芦踩烂掉,布衣少女呆滞,抬起头,看到年少倨傲的锦袍少年站在那里,裴玄鸟道:“果然……” 他将这一枚葫芦山楂踩烂,碾碎。 “平民百姓,就是这样。”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到,齐齐后退,那布衣少女狼狈退后,坐在地上,并不好看的脸上,脸色煞白,几乎要吓得哭出来。 裴玄鸟皱了皱眉:“哭什么!?” 他摘下了腰间钱袋,随手拈了拈,全部扔到了摊贩怀里,道:“我都买了。” 裴玄鸟道:“哼,拿去吃便是。” 他将那一个沾了灰尘的山楂球碾碎了,然后转身,一只手握着横刀,一只手拿着葫芦,眸子倨傲,却也颇为享受这个佛门的长生经法会。 他抬起头,看着长生经法会最中心的地方。 那是一座佛塔,塔身上有了青苔,让石质的佛塔看上去古意幽幽,周围的巨大香火,还有经幡等物件,装点着这卧佛寺中,犹如那人间佛国。 ………… 李镇岳缓步徐行,他看着旁边走过的僧人,这个朔方军中的悍将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一股血腥气息,可是又偏偏还在活动……” “死人?” 李镇岳脸上粗豪坚毅,没有丝毫表情,眼底没有情绪。 看到那边有人在交谈。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道:“当真有用吗?”他的骨架很大,可以想象得到,曾经是个很豪勇,有一把力气的好男儿,但是现在,左腿的裤腿空空荡荡的,衣服在身上披着。 一名女子搀扶着他,轻声道:“当然啦。” “这里可是卧佛寺啊,听说摸一摸卧佛寺的佛像,瞎子的眼睛也能变好。” “六哥你的伤一定会好的!” 女子很肯定地笑,那男子眼底也有了些希望,女人转过身,擦了擦眼泪,李镇岳看着那男子,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属于行伍中人的气息。 是军中的人,只是负伤。 李镇岳目光扫过周围,看到里面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身上有伤病的,其中很多明显不是正常的疾病,是被殴打,或者说刀剑劈砍出来的伤口,断臂,目盲,腿瘸。 是溃军,是叛军,是因此而出现的匪徒们,如刀一般地凌虐了百姓;是曾经为大唐战斗的士卒们,负伤之后,回归了农田。 李镇岳呼出一口气,他忽然明白,卧佛寺的香火为什么会这样地鼎盛了,安史之乱,对大唐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即便是现在,叛军逐渐平定下来。 可是,民间太多人身上有伤疤病痛。 青史上的一行字,百姓却要用一生去承受。 那些病痛,残疾,对生活的不适应,以及和以前健康生活的对比,以前可以抱着孩子,以前可以健步如飞,现在都做不到,这种对比,将会一直纠缠他们的余生。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 卧佛寺的传说,就像是虚无缥缈的希望,当处于生活的绝境之下,种种艰难困苦压在身上的时候,人们会下意识愿意相信那些,平日看着绝对不会相信的东西。 即便是一丝丝虚无缥缈的希望,终究也是希望。 何况是已经有过显灵事迹的卧佛寺? 这并不是愚钝和蠢笨,只不过是普通人在生活的痛苦和折磨之下,所能找到的最后的一线希望,就像是绝症之下,对一切偏方的盲从。 正是安史之乱,才导致了卧佛寺香火如此鼎盛,才导致了这一次的长生经法会,前所未有的繁华。 也才导致了,难以寻找到李隆基。 但是,裴家众人在意的是李隆基,李镇岳的目标只是这些人,之前三十余人一起行动,他不好动手诛杀裴玄豹和裴昂驹,如今到了卧佛寺中,香火鼎盛,百姓香客极多。 为了寻找到太上皇李隆基,裴家众人都分散行动。 李镇岳从那些百姓的身上移开目光。 背着一个巨大的匣子,缓步往前。 匣子中装着的,是那柄曾在星宿川和青海湖,斩杀敌人无数的沉重陌刀,僧人们本来想要让李镇岳把这匣子放下,他直接拿出了军中令牌,这才强行进入。 “裴玄豹,裴昂驹……” 易容后的李镇岳目光扫过了两个方向。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心绪难安的裴玄豹。 先杀他吧。 缓步往前,顺着人潮,朝裴玄豹的方向走去,叮当叮当的声音里,人们交谈声,僧人诵经声,经幡在混着香火的风中翻动的声音,混合成了一种肃穆又庄严的氛围。 无数的香火充斥在卧佛寺上空的天空中,似乎让神佛都要驻足,垂眸看向这里的百姓和众生,预备赐予百姓以无限的祝福。 古槐集中,玄坛化法;江河之下,蛟龙厮杀。 而这卧佛寺中,一片祥和。 当,当,当—— 卧佛寺中那一口古朴的大佛钟被敲响了。 肃穆的佛钟声音传遍了整个寺庙,裴玄豹抬眸,裴昂驹眉宇舒展,裴玄鸟迅速把葫芦吃掉了,而李镇岳则是抬眸,顺着人潮和香火,朝着佛塔那里涌去汇聚。 朝堂,世家,兵戈,战将,妖魔,邪祟,佛陀,长生。 犹如浪潮汹涌,汇聚在佛塔之下。 佛塔下面,一名老迈的僧人伫立在那里,身穿一身简朴却庄重的袈裟,脸上多有皱纹,神色慈悲祥和,大有大德真佛的韵味,旁边人喊道:“这就是方丈啊!” “是啊,听说已经一百多岁了,真正的佛门高人!” “佛法高深,无量功德啊!” 长生经法会,供天法事开始了。 【斋天】。 开启! 百姓激动,李镇岳侧眸远望,忽而眸子微微收缩。 背后匣子里,那柄陌刀,微微鸣啸。 嗯?!!! (本章完) 第116章 斩! 第116章 斩! 横刀斩过,刀锋犹劈腐木碎雪一样,将前面的妖怪劈裂开来,绿色的虫妖之血还没有落下来,就被炽烈的高温烧灼,剿灭。 周衍,沈沧溟,智轩,在卧佛寺佛道之中,快速急奔。 前方妖孽,皆被斩杀。 他们组成了一个大唐边军特有的战术组合。 沈沧溟负责左侧,周衍负责右侧,智轩则掀了个佛前供桌当重盾,承担正面的突击,手里降魔杵杀生无数,在突破这个暗中机关的时候,不知将多少人皮虫蜕打死。 周衍沿途已经将梦中玄奘所说的事情告诉两人。 他们没有丝毫的拖延,立刻就朝着外面退去,一路厮杀,忽而听到了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禅钟撞击声,庄严肃穆,智轩手中兵器上的污血一甩,道: “不好,佛钟已响。” “长生法会已经进展到供天地,斋天要开始了。” 智轩有些焦急,尤其是他知道李隆基也在。 僧众求长生,斋天法会若是外面的那么多百姓,还有这位三郎圣人一起囊括其中,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稍稍想一想,就只是觉得头皮发麻。 “来不及了,沈沧溟,周衍。” 智轩一咬牙:“走,我们重找一条路!” 周衍道:“重新找路,还来得及吗?” 智轩道:“当然来得及。”他指了指那佛钟传来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微笑,道:“不要被驳杂的信息干扰你的判断。” “我等要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在斋天之前赶过去,将长生经法会的核心,也就是方丈剁死!” “那里,不就是一条路吗?” 周衍看到墙壁。 在他的思绪反应过来前一秒,两道身影从他左右两侧踏步往前,沈沧溟手中横刀倒持,刀柄握紧,像是个小心的撞锥;智轩手中的降魔杵前砸。 玄官之力爆发,两股力量蛮横冲击,硬生生将前面的墙壁砸塌,轰隆隆的声音里面,碎石哗啦啦落下,沈沧溟和智轩,分别用自己的肩膀,撑住了两侧被轰砸出来的裂隙。 沈沧溟:“走。” 智轩:“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 周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毫不犹豫,持刀快步冲入这里,他们直接锁定了佛钟方向,然后大刀阔斧,横砸重劈,硬生生在对方的地下密室,开出一条路来! 这样一定会进一步地打草惊蛇。 会引来更多的妖魔。 智轩道:“这并不是所谓的危险,而是价钱哦,小子。” 周衍道:“价钱?” 那个安仁军曾经的参谋,如今的佛门僧人微笑:“就像是买东西的时候,要出钱;将妖魔吸引过来,遇到所谓的危险,就只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佛钟法会的价钱。” “换言之。” “我们为什么不主动支付‘价钱’呢?” 周衍忍不住笑道:“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说是这样说,他手中的动作也不停下,手中的地魄天倾沉重无比,而且还非常非常地结实,拿来劈开前方的碎石,墙壁,实在是非常顺手。 旱魃之血的元气被吸收,煞气则被玄奘镇压。 农神谷穗的力量再度可以使用。 周衍抡刀,劈斩,开路,效果速度根本不是所谓的八品。 道行和功德这种存在,看上去是很虚无缥缈的,摸不着也看不到,更不像是法力一样,有消耗,有恢复,也有过度消耗法力带来的身体透支疲惫。 但是,道行和功德仍旧是佛道两脉最重要的存在。 和法力,气血,体魄截然不同。 却更为玄妙。 周衍此刻就能清晰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挥刀的时候,法力的消耗显然地降低,原本施展法术的时候,法术和法术之间,会有迟滞。 类比的话,就是挥拳,挥出一拳,得要收回来,再打。 法术也是这样。 可现在,这个恢复的间隙大幅度削减了。 身体和法力的契合度提升,对于法术更有了一种得心应手之感,传说中,道行高深者,根本不需要法力和掐诀念咒,神念动处,就能够自然成法。 一念起落,便是神通。 周衍大概明白了。 哗啦—— 墙壁破碎,石头砸落下来,被手中的重刀扫飞出去,却也有虫妖,趁着这个间隙,振翅飞到了周衍的身上,但是还没有攻击,就似乎撞击到烈焰之中。 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直接焚化。 然后被周衍一刀打碎。 直接拍成黑色齑粉! 道行高深,功德无上者。 周身流转气息,自成法术。 传说和神话里面,那些高僧,道长在休息的时候,也不会被邪祟侵袭,近身;道经和佛经里面则说,周身会有诸天神圣,八方珈蓝护持。 就是以一种方便理解的方式,阐述道行和功德的效用。 周衍法力流转的时候,会自然形成,类似于佛门明王火的护身效果,平常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同,可一旦有妖孽邪祟,对周衍有恶意和杀心,就会遭至本能的反击。 杀伤力倒是不大,但是常驻不灭。 许多道人,僧人,明明不是玄官,但是走在路上,鬼物妖怪都会绕着走,就是因为他们虽然不具备法力,不通法术,但是却修持不绝,身上有道行在身。 周衍一边尝试自己的变化,一边和沈沧溟,智轩一起往过走,很快到了一个地方,三个人都是玄官,周衍和沈沧溟还是烽燧一系,站在大地之上,感知能力大幅提升。 沈沧溟一刀斩断一名妖魔:“就是这里了!” 周衍道:“怎么上去?!” 智轩已经抡起了手中的降魔杵,狠狠地在上面打破一个窟窿,先是泥土哗啦啦落下,然后是砖块,最后狠狠一下,木质材料,伴随着碎石头哗啦啦砸下。 周衍仰头看到,空洞里面,装潢考究古朴,辨认出来,上面是一座佛塔,智轩刚刚的三下降魔杵,硬生生在这佛塔下面给杵出一个空洞。 三人大喜。 但是一层淡淡的佛光流转逸散,这佛塔的底层迅速要被恢复了,而烽燧的感应则让周衍察觉到,整个卧佛寺下方空间内的妖魔都在疯狂靠近。 这些妖怪里面,恐怕就不只是虫妖和皮囊了。 下一刻,周衍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拉高。 沈沧溟和智轩出手,将周衍撑起抛起。 “走!” 周衍果断,直接御风腾空。 只是佛光恢复的速度也极快,他眼睁睁看着佛光流转,只剩下一线,眼看着就要被这佛光修复,从佛塔里挡下来,手中地魄天倾往前一戳,想要切换灯影儿玉符的时候,却发现—— 灯影儿,山君两道玉符是同时亮起的! 道行大涨,不知不觉,他已可以同时驾驭两张玉符。 这就是道行对于他,最大的加持。 “灯影重重!” 佛光就要将整个佛塔底层空洞封闭,而无数妖魔靠近,敲打甬道墙壁的声音犹如催命符,三把兵器高举,将佛塔之下流转的佛光撕开。 下一刻,周衍手中佛灯抛上,影子晃动,周衍身影化作影子遁术,再度出现的时候,已是在佛塔之中。 佛塔底层的空洞被修补好。 周衍道:“沈叔,智轩大师!” 沈沧溟和智轩将兵器收回,看着前方黑暗中的妖魔,两人并肩而立,道:“你去,我们来负责这里。”周衍深深看着沈沧溟,没有婆婆妈妈的。 少年心中带着火,带着杀意,提起战刀。 在佛钟鸣响声中,快步狂奔。 周衍在脚步声中远去了,而沈沧溟和智轩两人看着走来的妖魔,其中大部分都是人形,生出六臂,面容有虫妖的特性,只是此刻,这些妖怪显然愤怒到了极致。 它们完全没想到,这三个家伙竟是完全不讲道理。 根本没有按照它们的计划来,选择暴力开路。 为首之人嘴巴已经裂开,生出了蝗虫般的口器,道:“智轩师弟,你忘记你到底是谁了吗?为什么要和我等敌对?!” 智轩道:“是你们忘记你们是谁了。” 他双手握着降魔杵,僧袍染血之后,就像是战袍了,道:“大唐边军昭武校尉以及振威校尉当中,个人勇武第一的【冠军校尉】,四镇节度使麾下,授衔都知兵马使。” “星宿川,沈沧溟。” “现在变成了个残废,且问,大唐边军的冠军校尉,还能冲阵吗?” 沈沧溟手中横刀抬起,道:“虽然只是副手的横刀。” “但是,尚可。” “仍能杀敌。” 智轩轻声道:“暴力破局开路,冲到法会下面,这个动静,会引来妖魔汇聚在我们两个这里……” 沈沧溟道:“这根本算不上是代价。” 这样的话,他们两个人断后,周衍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了,两人并肩,面对着这妖魔鬼怪,齐齐暴起,主动地发动了豪勇惨烈的冲锋。 大唐啊大唐。 安仁军。 尚在。 ……………… 脚步声急促像是雷霆,佛塔上的僧众看到周衍,没有惊愕,只是本能扑过来,想要将周衍拖住,却被纠缠着暗红色火焰的重刀一一劈断。 九层佛陀塔,周衍只是用了十八个呼吸冲上来。 外面的香火气息浓郁,人们的声音,念诵经文的声音,佛钟的声音,汇聚成为了庄严肃穆的声音,浑身染血的少年豪侠缓步走来,他微蹲下身子,就在佛塔最高层俯瞰。 看到众生,看到一切,看到了那执着的愿望。 看到了如愿,如愿的念诵。 也看到了战场的悲伤,看到了时代的汹涌,最后他的法眼看到了在众人围绕着的,那位方丈,老迈的僧人慈悲祥和,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周围百姓们跪下,双手合十,在念诵什么。 他能感觉到法会化作了一场巨大的仪轨,核心就在那老和尚那里,该如何处理呢?该如何破局呢?周衍握着刀,他不懂道法,他不懂佛法和玄妙。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 少年左手按着佛塔边缘,身躯猛然跃出。 香火的味道虽然醇厚醉人,却难以洗去这一身的血腥和杀气,经幡摇晃,老方丈双手合十,要向四方诸佛上香,李镇岳目光平静,裴玄豹站在方丈背后。 李隆基则是藏在百姓中。 百姓双手合十,跪拜着,念诵着佛经,希望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希望悲苦和灾难被超度,希望如愿,如愿。 直到—— 轰! 流转的风将香火的气息搅碎。 那背着竹篓和弟弟的布衣少女看到。 一名穿着道袍,却将道袍的袖口扎紧,黑发微扬的少年道人从天而降,重重落在了那一座佛门香桌上,周围狂风流转,方丈看到那少年道人抬眼。 方丈道:“你……” 刀鸣炸开,地魄天倾横斩。 干脆利落! 于是,这卧佛寺活过百年的方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 一瞬死寂,头颅飞起,老僧的尸体朝着一侧倒下来。 周衍目光越过了僧人的尸体,看到了七步外的人。 裴玄豹! (本章完) 第117章 斩裴玄豹 第117章 斩裴玄豹 裴玄豹是贵胄子弟,至少在现在,他还没有被河东裴家彻底除名,朝廷官府和裴家完成了暗中的交易,裴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以保自己的名声不毁。 所以方丈也好,知客僧也好,都对他毕恭毕敬。 所以他可以在百姓艳羡的目光中踏上前去,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和仰望,所以他虽然是后来的,却走到法会的最前面,站在了方丈身后,能去上第一注香。 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思考,自然而然。 甚至于在心中觉得卧佛寺也算是有些名气和历史的寺庙,竟然如此不懂得待客之礼吗? 还需要他主动展露身份。 他从容不迫地走在最前。 所以,也就直面了方丈被斩的一幕。 方丈的头颅落在地上,那老朽的尸体僵了一瞬,才朝着前面轰然坍塌,鲜血涌出,腥臭的味道散开,冲开了香火,烈烈的杀伐气,就这样把原本醉人的香火气驱散了。 像是肃杀战场,降临此地。 裴玄豹的思绪凝固。 刀气逸散,流风在呼啸,那少年道人一刀杀人,眉宇抬起,眼底似乎还倒映着红色的血光,时间仿佛缓慢下来,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青冥坊市里的重合。 ‘我不喜欢他的眼睛……’ 周衍! 裴玄豹面色骤变。 刀风扑面! 心中原本对于周衍的恨意,和那种恨不得将周衍的每一寸骨骼都捏碎的残暴,一瞬间被临战的本能和戒备冲散了,终归是大世家培养出的子弟,一身本领也是基础扎实。 无论其秉性如何,性情如何,单纯文武之道,已在同辈之上,更是七品玄官,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刀。 后退的同时,拔刀斜持防御。 他的反应是对的。 因为几乎是同时,从天而降,斩杀一人的少年就已经毫不犹豫,劈出来了第二刀,这一刀无比沉重,狠狠劈砍在了裴玄豹的横刀上。 八品斩七品。 却硬生生震得裴玄豹手臂颤抖,手腕剧痛。 像是抡着横刀狠狠劈砍到一座玄铁铸造的山上! 一瞬间,那种杀意就溃散。 化作惊愕。 两人几乎就对着这刀对峙。 刀锋上同时燃起火焰。 烽燧! 裴玄豹认出了从天而降的周衍,就是在青冥坊市当中的那个白身,只是现在,他和两个月前不一样了,身上带着厮杀的味道,头发变长了不少,身上穿着有云纹的道袍。 那双眼睛,还是黑白分明,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单纯和稚嫩,而是带着烈烈的杀伐气,像是淬火之后的刀,已斩过血肉,知这世上森然,可犹自如此,仍旧黑白分明! 手中握刀,刀下杀人。 横刀重刀,连番重劈,声音铮然鸣啸如龙吟。 “杀,杀人了啊!” “跑啊,跑!!!” 一瞬间的死寂,在周围的百姓意识到方丈被人杀死之后,还接着厮杀,慌乱散开,武僧们则是握着铁棍奔过来了,于此彻底炸开的喧嚣中,裴玄豹感觉到了煞气死死锁定了自己。 余光也看到了方丈尸体的问题。 流出的鲜血里面竟然遍布虫子。 人身躯壳内,十万八千虫。 是妖怪! 卧佛寺有问题! 裴玄豹想退,可刀鸣的声音凄厉,重刀死死压住,不准他走,裴玄豹看到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噩梦。 周衍道:“找到你了。” “狗杂种!” …………………… 李隆基看着周衍劈杀方丈,先是叫了一声好。 然后就看到那少年道人毫不客气,从供桌上翻腾过来,对准了裴家那人,提刀就砍,连番死战,刀锋煞气浓郁至极,那裴家之人也算是七品境界,竟被压着打! 李隆基看得津津有味:“看来是和裴家有仇。” 陈玄礼看着那周衍出刀时候特有的煞气刀气。 “是【镇戎】,他进阶了。” 沉默了下,这个追随年轻的李三郎平叛,也曾斩杀了杨国忠,逼迫年老的圣人杀死杨贵妃的名将道:“是王忠嗣节度使特有的变种进阶。” 李三郎的笑容凝固了下。 他的心脏被狠狠刺了一下。 王忠嗣,是他当做自己的霍去病养大的。 几乎等同于儿子,却也被他猜忌,年轻就死去了。 李三郎扫过了方丈的尸体,看到了在那两人厮杀的地方,鲜血涌出,里面有无数的虫子翻涌,叫人恶心,他冷静下来,道:“这里有问题,走。” 周围百姓慌乱着急,周衍目光扫过周围,看着那些慌乱的百姓,深深吸了口气,少年豪侠手持重刀,死死压着裴玄豹,道袍染血烈烈,大声道: “贫道在此杀人!” “不想死的!” 顿了顿,周衍怒道: “滚!” 一股暴风席卷,衬托得他如索命之人,周围百姓慌乱的退后,周衍能感觉到,长生经法会已被打断,但是只是打断了对方以百姓为柴薪,求一个长生的计划而已。 对方为了这个长生经法会 这卧佛寺中,阴谋鬼祟,重重阴影。 清白莲,玄奘舍利,佛门尝试,大妖织娘。 此地必还有大量妖孽,还有这个被打断的法会潜藏的东西,他是玄官,还有玄奘一枚舍利子传功,他还能挡住,寻常百姓在这里就是等死。 周衍知道这个时候是没法子好好说话的。 索性直接点,将自己‘装作’杀人疯子,以恐惧来把百姓逼退,他的选择效果很好,百姓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齐齐退后,慌乱不已地四下散开。 周衍以御风,逼百姓退出这寺庙。 然后注视着裴玄豹。 就以你的死,来驱散百姓! 农神谷穗可以让他的法力恢复,但是体力和疲惫是存在的,但是现在,那一股杀意已是超越了疲惫。 连斩而来,气势如虹! 秦皇搜集天下法脉,后又铸造七座石碑,石碑后来分散天下,不断被参悟,从其中整合出来玄官法脉之说,千百年后,战场,学宫,道门,禅佛,四家以为正统。 尚且有三座石碑则是碎裂,流入天下。 变成三散门。 裴玄豹是七品玄官【通玄】,是九品走兵家,八品入道门,七品则是回归学宫一脉,和周衍的【烽燧】,【镇戎】一脉相承不同。 九品走兵家【烽燧】,八品则是道门【流云】。 七品回归学宫法脉,源自于晋代谈玄之说的【通玄】。 烽燧驭火,流云腾空。 这两种玄官晋升风格各有优劣。 周衍这一脉属于是兵家正统,每一进阶,都会让自身的手段全方位提升;裴玄豹走的,则是世家大族经过漫长时间尝试出的道路,可以在每个境界的玄官能力彼此配合,更为全面。 七品玄官【通玄】起源于晋代谈玄之说,比起战斗,擅长的更是高来高去,缥缈杜绝的神韵,是许多世家贵胄子弟,最为喜欢的道路。 至于七品进六品。 六品在道门已经是高功了。 六品道门必要有道行和道心,佛门则需要佛心和功德,学宫需要诸多学派融会贯通,找到道路;至于兵家,那就更简单了,上战场,在沙场翻滚个十年,活着回来,就是六品。 七品到九品,有足够的资源和天材地宝,还能修出来。 七进六。 足以拦住九成九的人。 力量,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得到。 世家大族的配比,足以让自家子弟在七品时期拥有最全面的压制力,裴玄豹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此刻,当真正面对杀伐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只是刚刚的刀锋碰撞,裴玄豹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大概率也就是个九品,撑死了刚刚到八品的白身,纯粹的体魄力量,隐隐在自己之上。 脚下鲜血化虫泥,四方佛殿犹魔窟。 然此身在此。 周衍踏步往前,手中的重刀轮番重劈。 足以匹敌边军百战精锐的刀法。 看重的不是什么招式精妙,而是本能,是诸如如何出刀更省力气,怎么收刀速度会快一个呼吸,什么样的动作不会伤到自己,什么样的动作出刀,能最大程度调动筋骨肌肉。 这一个个只有不断厮杀才有可能领悟的东西。 汇聚起来,就是这个境界的刀法。 协调,简练,干脆,果断。 以及,致命。 裴玄豹名师教导的刀法竟然被死死压制住了,裴玄豹语气急促道:“方丈是妖魔,你在这里和我厮杀,不怕你自己也死在这里吗?!” “你不去疏散百姓吗?” “你我在这里厮杀,待会儿妖魔出现,第一个打的便是你我,我承认你本领很强,八品玄官镇戎,竟然可以和我打的不相上下,周衍是吧,你还有大好前途!” “你我不如一笑泯恩仇,英雄惜英雄!” “我以河东裴家之名,保你一个前途无量!” 周衍道:“疏散百姓?” 重刀重劈,刀鸣凄厉,周衍道:“我正在疏散!” “时间差不多了……” 裴玄豹心中忽然怔住:“什么?!” 在这个时候,裴玄豹意识到了,因为害怕那少年是杀人魔,百姓被吓得退开来了,在这佛塔之前,佛像当中,竟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厮杀。 经幡在风中飘动,晃动,铜制的铃铛响动,声音还是清越。 周衍握着刀。 烽燧! 地魄天倾之上,升起的是旱魃火。 代表着大地上【旱灾】的古老灾厄,只是瞬间,裴玄豹手中也算是不错的兵器就有些支撑不住,裴玄豹以烽燧火保护住自己的兵器,然后并指。 “呼风!” 流风汇聚。 这是他所在,七品玄官特有的能力。 在青冥坊市的时候,也是用这一神通的施展,腾空而起,迅速地离开了那里,而这一次,少年道人单手起决,双瞳之中,金色涟漪散开。 这天下,提起和风亲合的存在的话,有许许多多,堪称无数,但是若有什么存在,是风主动追从的话,只有一种了—— 周衍的耳畔,响彻猛虎的咆哮。 【寅威摄岳,息纳大荒】 【风行虎魄,万籁臣疆】 周衍眼底的流光汇聚,在裴玄豹呼风的时候,心中道。 “御风!” 裴玄豹呼唤了风,打算像是上一次那样腾空而起,但是那一千道流风全部逸散,反倒是簇拥到周衍的身边,他的法力和神通是无法呼唤这么多风的,但是可以驾驭。 裴玄豹身子一晃,法术被克制失败。 这导致他的动作迟滞,朝着一侧偏移,他的刀法很漂亮,却没有抵达周衍这个层次,出现了巨大破绽,周衍手中的刀高举,一身法力汹涌涌动。 且以一刀还一刀。 “当日青冥坊市一刀。” “今日,还你。” 地魄天倾之上,暗红旱魃火,金色人道火,半透明的佛门火一层一层亮起,最后那一道破军烈气符彻底展开,地魄天倾之上,火焰汇聚成了高出刀身的三尺刀焰。 三百年的道行硬生生让三股不同的力量拧成一股。 三火合一。 重刀重斩! (本章完) 第118章 诛灭! 第118章 诛灭! 炽烈之火,化气为刃。 这一刀已直接超越了八品,甚至于七品玄官。 裴玄豹手中横刀,是名家打造的镔铁刀,刀身上有细腻华丽的云纹,流转火焰,他再度调动风云之力,让刀挥舞更快,努力刺向周衍的腋下经脉。 这是名家刀法,如果招式足够的话。 这一招足以卸去对手的臂膀,让对方势大力沉的一招失去威胁。 但是,这样的精妙刀法在此刻却变得苍白无力。 风云汇聚的加持被烈焰烤炙,汇聚的云气被烈焰蒸腾,价值千金的宝刀滚烫,刀身的钢铁变成了金红色,然后朝着两侧翻卷。 横刀被融铸切断。 前半截刀身翻卷着飞出去。 裴玄豹护身的云霞被蒸干,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劈在他的肩胛骨,然后顺势斜着斩下,鲜血散开,裴玄豹的身上却有一团宝光,上等锦袍之下,是一层内衬软甲。 显而易见的护身保命之物! 宝光亮起,灿烂明亮,然后噼里啪啦的脆响。 被地魄天倾直接劈开! 什么宝物,什么灵韵? 和我的数值说去吧。 裴玄豹的脸上有种凝滞和思绪停滞的感觉,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家族之前,娘亲亲自给的护身之宝,竟然会被眼前这区区白身,手中一把粗糙的刀直接劈开,破碎! 护身灵物——玉鳞隐。 以灵鼍玉鳞融入上等天蚕丝,寒铁细丝编织成一件贴身软甲。借地元精气化作内甲灵性的核心,使鳞片与织物完美融合,并能缓慢吸收地脉之气自我温养。 就这么,碎了?! 鳞甲飞出,这一刀太沉重,裴玄豹身上的宝物落地。 地魄天倾的刀锋几乎要将裴玄豹斜斩,鲜血涌出,裴玄豹面色煞白,剧痛之下,几乎要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体力快速衰减,却还拿出一枚符,朝着后面踉踉跄跄退去。 周衍嘴角抽了抽,看着坠地的宝甲。 妈的,顶尖世家,好东西太多了。 裴玄豹要用这一道符来疗伤。 手掌却是一痛,一凉。 他看着手掌飞出去,那一道符在空中飘着,旁边一名高大的男子,背着匣子,手持长刀快步冲来,犹如一头犀牛,手中的横刀如霜雪一般,干脆利落地将裴玄豹的手腕劈开。 男子随手解开法决,脸上一阵模糊。 变成了有一道狰狞伤疤,从眉心几乎把脸颊分开,一双眼睛冰冷漠然,没有丝毫感情的男人,易容法决敕令还没有散开,还残留有一丝丝的法力余韵,就被撞破。 男子双手持刀,快步冲来。 裴玄豹不甘:“李镇岳……” 周衍顺势提刀,高举。 踏步,重劈。 李镇岳踏前半步,横刀一转,刀锋对外。 旋身,重斩。 两柄刀同时斩出,撕扯出的寒光重重斩在了裴玄豹的身上,裴玄豹的腰几乎被劈开,周衍则是在他前方撕扯一道巨大伤口,裴玄豹哀嚎着朝着一侧的供桌旁倒下去。 那里有一个香炉,香炉里三柱香。 为了保证这香能燃烧得笔直,求一个心安,这粗大的香里面,是插铁丝的,裴玄豹倒下去,两只眼睛对着两柱香,香灰散开,铁丝直接刺入了裴玄豹骄纵双目,直刺深处! 裴玄豹最后发出一声呜咽。 ‘我不喜欢他的眼睛’ 身子抽搐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裴玄豹—— 死。 方才的战斗,其实没有费太长的时间,周衍爆发之后,两招就将裴玄豹杀死,第一刀劈断了对方的兵器,破坏了裴家的灵物,第二刀则几乎把他劈成两半。 周衍看着眼前高大雄壮的朔方军战将。 李镇岳目光沉静,道:“沈沧溟在哪里?” 周衍道:“你为何来此?” 李镇岳道:“杀人而已。”他抖手,横刀上沾染脏器碎片的血液散落在地,男人的眼珠动了动,看到周围的变化,现在,污血几乎覆盖了这一片佛殿前的青石砖地。 所有的污血都是方丈的身体里面流出来的。 如果说,气血代表着一个人的生机,那么,难以想象那衰朽的身体里,是怎么样存储了这样多的生机的,李镇岳看到,这大片的污血里面,一只只虫子在翻腾着,扑腾着。 诡异,邪祟,恶心。 有些甚至于想要爬上周衍和李镇岳的身躯。 李镇岳战靴踏前,将这些虫子碾碎,踩暴。 周衍没有动作,但是所有靠近他,想要攀爬到他的身上,污浊此身的血虫,都像是扔到了火焰里面一样,被烤炙,被火从内部点燃,化作死寂的灰。 李镇岳眸子闪过一丝涟漪。 “百年以上道行?” 周衍提起刀,道: “三百年。” 李镇岳的眼底隐隐有波涛,环顾周围,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周衍呼出一口气,三火汇聚重斩,对他的损耗极大,这种精神,体力的消耗,农神谷穗难以恢复。 他提起刀,将情况大略说出。 李镇岳道:“妖魔邪祟,尚还有余力,你只是将他们的计划打断,犹如军中列阵,敌军的计策被打破之后,要不然退去,要不然就会汇聚力量,正面冲杀了。” 轰!!! 流淌在地上的血翻涌,朝着周衍和李镇岳扑打。 李镇岳和周衍手中的刀都前刺。 刺破血浪,翻卷落下的污血,以及虫子,靠近周衍这边,被少年刀上的火焰烧灼化作灰烬,而靠近李镇岳那边,则是仿佛失去生命,被砂石同化,化作了细沙落地。 而污血后面,是两名僧人,手持钢棍。 现在,钢棍被两把刀抵住。 周衍和李镇岳几乎是同时发力。 刀鸣压过了虫子的碎语,两个僧人被这刀传来的力量直接点飞,周衍和李镇岳同时踏前,周衍手中的刀沉重霸烈,犹如烈火,直接将那和尚斩杀。 李镇岳刀锋肃穆,直刺对方脖颈处,切断。 对方的脑袋落下,却有虫子的须缠绕脖子,另一端缠绕着落下的头颅,看上去狰狞可怖,于是李镇岳明白了这玩意儿要怎么处理。 李镇岳从背后匣子后抓出一物,那是一个沉重的铁铸圆盾,顺势踏前的同时,重盾从内而外,猛然拍打,气机汇聚化作一只无形巨盾,足有丈余。 猛烈前冲,直接将那虫化僧人撞成肉泥! 玄官——【嶂垒】。 和烽燧对应,极特化防御的兵家法脉。 李镇岳沉声道:“你杀了方丈,这些虫妖好像疯了一样。” “看来,之前是方丈控制他们,或者说让这些虫妖隐藏自己的妖性,现在方丈一死,这些虫妖就化作了狂暴,【母虫】被杀的虫族妖怪吗?” 周衍道:“这代表杀的对。” 李镇岳目光扫过周围,道:“外面有几千百姓香客,卧佛寺周围还有依靠着这寺生活的村镇,百姓很多,若是这里的虫妖全部外冲,恐怕百姓多有死伤。” “你阻止了他们的计谋,虫妖怕是恼羞成怒。” 周衍知道他的意思,呼出一口气,精神的疲惫被压下。 他双手握刀。 这一次和李镇岳并肩而战,擅长防御反击,暴烈如火的烽燧,极端擅长防御和阵地驻守的嶂垒,在所有人都在逃亡的时候,站在这里,周衍看着这被血色笼罩起来了的寺庙。 原本的清净已消散不见了,佛钟还在轻轻撞击,声音悠扬,但是混着无数虫子在血海中攀爬的声音,只是荒诞,污浊,可怖。 周衍握刀,李镇岳举盾。 两股独属于兵家的煞气升腾。 像是钉子一样,钉杀在这最前。 李隆基则已迅速朝着安全区域去逃,虫妖翻腾,大部分都被周衍和李镇岳拦住了,但是北寺还是太大了,太大了,最初的时候就已经占地一百多亩地。 历年历代的扩张也好,无意识侵占也罢,比起当年还大。 虫妖从各个地方涌出来不说,还在从这寺庙其他的地方奔出来。 高力士和陈玄礼护着他,速度极快。 但是李隆基看到了一个裴家子弟跑得比自己还快。 百姓们也在往外面逃,只是人多的时候,常常会有杂乱,嘈杂和混乱,虫子,还有那些妖僧则是不再遮掩,各个显露本相,朝着百姓追杀过去。 周衍打破他们的计划。 但是他们的底蕴和准备还在。 既是没有办法,按照原本的计划直接将汝等的魂魄生机带走,那么就杀死你们,再带魂魄! 也是一样! 李隆基快步奔,看到那边有个男人扑倒在地,他的妻子回身想要搀扶他,男人却怒吼道:“走!快点走!”他的左腿是空着的,可他却还抓住了一柄刀,眼睛狠厉。 大唐百姓是可以购买横刀护身的。 但是,他握刀的方法却绝对不是那种一辈子没有厮杀过的百姓,男人的眼睛凶悍,他单脚站着,手中提着刀,咬牙切齿,道:“妖怪……” “当过兵的在哪里?!” “我是圣人天宝七年募兵,打过仗,还有同袍吗,还有吗?!” 没有回应。 男人泪流满面,大声道: “以我大唐太宗文皇帝的名义。” “若还有同袍,请来!” 沉默之后,有“……在。” “好!” 一声声喊声,这些伤残的老兵从人群中出现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在安史之乱时期,在乱战当中的残兵,失去了手臂,失去了腿,或者说箭矢留在体内,取不出来而痛煞,所以才来这里,恳求佛陀的庇佑。 这个时候,重新回来。 那断了腿的汉子伸出手,将旁边的经幡扯下来。 他把那布高举,经幡挥舞,此刻却如大唐龙旗,于是一个个男人从逃亡的百姓里面逆着涌过来了,他们用伤残的身躯,化作了一个壁垒,一座烽燧。 那男人将这战旗高举,深深吸了口气,大声道: “大唐啊!!!” 这个名字,即便是边军和中央失去了联络百年,仍旧可以靠着这两个字,死死驻守边疆。 沉默一瞬。 一柄柄民间的横刀出鞘,指向前方。 唐风烈烈。 往外面逃离的李隆基犹如被一根柔软的刺,刺入心口,老迈的男人,曾经立下无双功业的帝王咬着牙,鼻子发酸,几乎落下泪来。 李三郎啊李三郎,你还活着吗? 他听到喊声,看到那边,一个年纪小的孩子扑倒在地。 前方是寺庙门口。 后方是哭喊着的百姓和孩子。 大唐的帝王,曾经有过豪勇的李隆基脚步顿住了。 (本章完) 第119章 是身如焰 第119章 是身如焰 高力士护着李隆基,见李隆基脚步顿住,这个忠诚的宦官几乎着急的跳脚,急切道:“圣人,圣人快走,这里危险,不能在这儿停下来啊。” 李隆基迈步又走了两步。 然后面容挣扎,忽然转身,朝着那孩子奔过去了,将那孩子直接抓住,抱起来,一名老僧挥棍,朝着老迈的李隆基砸过来,却是当的一声。 陈玄礼的刀挡住这一下重击,烽燧之火燃起,将虫妖化的老僧斩杀,他只是用了对于五品玄官来说,消耗微弱,近乎于没有的烽燧斩,保持自身法力,道: “三郎!”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本能喊出来了年少时的称呼。 李隆基抱住孩子,冷静道:“和百姓一起,退!” 陈玄礼深深看了那些老兵一眼,道:“好……”手中横刀横斩,龙武军大将军亲自断后,李隆基握了握拳,感应到体内最后的紫气,最终还是放下来了手,没有动用。 只是借助自身对于人道气运的掌控,带百姓后撤,以免发生推搡和踩踏,裴昂驹先是看到了裴玄豹之死,然后见妖魔事变,毫不犹豫,跑到了最前。 李隆基看着那青年背影,道:“那家伙,跑得比朕都快。” “是谁?” 陈玄礼看了两眼,认出来身份,道: “河东裴家,主脉,裴昂驹。” 李隆基把那个孩子扛在肩膀上,笑:“好一个裴家昂驹,果然是迅疾游历,灵驹奋蹄啊,跑在朕前,厉害,厉害。” “回去之后,和亨儿说一说。” “裴家主脉,有人才啊。” 那群老兵以残缺之身,结阵抵抗虫妖,但是毕竟是普通的悍卒退伍,还是受伤的残缺之身,很快出现了折损,裴家其余人也混在另外的人群里面,正在次第后撤。 裴玄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先是不可遏制的慌乱。 他混在百姓里走远的时候,看到了那些老兵的厮杀。 裴玄鸟的脚步越来越慢,骄纵傲慢的眼底,有着挣扎。 一名老兵残兵,挡不住虫妖控制的妖僧,眼看着那混铁禅杖朝着自己的头砸过来,却发现一把横刀直接挡在这禅杖前面,然后一股火焰炸开。 轰!!! 禅杖被炸得推开,老兵看到那是个少年人,才十七八岁的样子,面色苍白,大口喘息,死死握着那柄看着就昂贵的横刀,竟然没有就此逃亡。 老兵罗正道:“你是?!” 裴玄鸟道:“裴家,裴玄鸟。” 老兵冷笑地吐了口唾沫:“裴家的公子哥,不往后面撤,站在这里,做什么?” 裴玄鸟心底生起一股无名的火。 看到有敌人来,踏前半步,刀柄狠狠撞击在一名妖怪头顶,玄官之力爆发,将对方的脑子直接打碎,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刀锋横斩重劈,肃清前方。 他当然不是傻子,卧佛寺事变,裴玄豹被杀,方丈妖化,家族的教导,历代隐秘的学识让他知道,这代表着卧佛寺本身就是妖魔窟,那从天而降的道士,应该是斩了妖魔一个首领。 妖魔大多偏激,不偏激执着不能称呼为魔。 这是计划失败之后,妖魔发狂。 在这个情况下,裴玄鸟知道在这里是断后,是必死。 他心中有挣扎,但是最后平息下来,手中兵器指着前方,看着那晕染了血色的寺庙,天空垂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气变得很厚重,风很大,雨水哗啦啦落下。 裴玄鸟一字一顿,道: “河东裴氏,裴君之后,诸位同族兄弟……” 他看着前方,看着必死的断后任务,恐惧,害怕,但是同样傲慢,睥睨,他握紧了手中的钢铁,咬着牙,用力地道: “我裴氏,可曾教导诸位,背弃同袍?!” “裴家子弟,岂能辱没列祖列宗?!” 声音逐渐坚定下来,他呼出一口气,大声道: “裴家子弟。” “踏上前来!” 罗正骂道:“这有什么用,就这一句话,谁……” 脚步声响起。 沉默着,二十余名裴家子弟踏前,锦袍翻卷,手中横刀出鞘,在老兵之前,化作了另一个拦截虫妖的口子,他们将会拦住那些妖化的僧人,将那些虫子放过去,交给后方再拦一次。 裴昂驹,还有几个主脉弟子却只是骂一句,逃在百姓前。 裴玄鸟握着刀,站在最前面,看着前面,被雨幕打散的寺庙和祥和,他想到了自己出发前父亲的沉默,想到了娘亲哭成了泪人,他握着刀。 现实和命运早已经在他面前展露出来。 “爹,娘,孩儿不孝,但是……” 裴玄鸟的眼睛逐渐坚定。 “列祖列宗在上。” “定不会辱没河东裴氏之名!” ………………………… 周衍和李镇岳为第一道防线,河东裴家组成第二道防线,老兵们作为最后的抵御,陈玄礼为百姓断后掠阵,引导这几千人离开。 周衍劈斩一名妖怪,呼吸稍稍有些急促,看着在雨幕中逐渐昏沉的寺庙,提起横刀,刀锋之上,火焰攀援缠绕,这一次燃起的是金色的人道之火。 旱魃火对血肉之躯特攻,佛门火可斩业力厉鬼。 而这金色的人道气运之火,则是但凡对人族这个概念本身产生了敌意和冲击,都会遭遇相当程度的克制和特攻,这三种火焰的运用都会对周衍自身带来压力。 与其强行耗费精气神,三火共用。 不如选择最为适合当前情况的。 如他所料,真正的危机所在,不是方丈。 而是这一整个寺庙。 方丈被周衍诛杀之后,并没有复苏,他的生机只是微薄一缕,斩断之后,就已魂飞魄散,如此看来,这方丈执着偏激的日日夜夜,不过只是妖邪计划中的一环。 若说这卧佛寺的长生法会,是打算要以众生和香火作为柴薪。 那么执着于长生,从佛门弟子,偏移到以精怪的虫蜕之术追求尸解长生之法的方丈,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于妖族计划里比较粗壮的一根。 周衍看到,在逸散蔓延的血色痕迹之中。 方丈的尸体身穿朴素却考究的袈裟,跪倒在那里,几乎没有穷尽的血色从他的脖子里面涌动出来,浇灌在地上,将本来的僧袍染红。 充满了皱纹的脖子,手臂,皱纹里面堆积鲜血,像是燃烧之后,流淌下来的烛泪。 像是一根红色的蜡烛。 寺庙为躯,残躯化烛。 此身如焰。 求渴爱生…… 此身如焰,求渴,爱生。 这地方,当真是越发诡异起来了,周衍想着那两朵莲,还有那一只不知道什么跟脚来历的巨大金蝉,想到了人皮蝉蜕之法,想到了织娘,还有李知微的娘亲。 这层层阴云,大雨落幕之下的卧佛寺,越发地幽深。 周衍心中担心沈沧溟和智轩。 沈叔,你一定要没事啊。 卧佛寺地下,沈沧溟和智轩并肩冲杀,成功拖延到周衍斩杀方丈,断绝法会,在他斩杀方丈之后,这些或者虫化,或者生出獠牙,或者有六条手臂的妖怪动作凝滞了下。 智轩和沈沧溟趁着机会,迅速突围。 还是和当年一样,智轩举‘盾’,沈沧溟在后,犹如绞肉机一样撕裂,横刀和降魔杵,彼此配合之下,沈沧溟本身重伤带来的问题,被大幅度地遮掩了。 他们是出生入死二十年的战友。 彼此都是彼此的救命恩人,彼此都为彼此挡过刀剑。 关系到了这个时候,都不需要言语了,一个细微的动作,简单的言语交谈,就可以完全地明白彼此的意思,然后做到完美配合。 两人冲出去,智轩快速道:“小心,沈沧溟。” “这些妖怪,受到方丈的控制。” “方丈一死,这些虫妖没有了控制,恐怕会直接趋于发狂,原本藏匿起来的虫妖也会展露出自己的真容,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这边。” 两人配合默契,再度凿穿而出,本来打算找到密道冲出去,离开这黯淡幽深的密室,却在密道入口前,忽而听到了低声的呜咽和哭嚎声音,两人对视一眼。 有人! 智轩道:“我就说,下面这么大的空间,一定有问题……”他和沈沧溟一起过去,听到墙壁内的呜咽声音,给沈沧溟一个眼神。 沈沧溟提刀戒备,智轩握住了降魔杵。 用力朝着墙壁,猛地一撞。 一声闷响,这墙壁直接被撞出来了一个巨大的活口,碎石哗啦啦地落下,沈沧溟和智轩看到了里面有一根根木桩,木桩上有阴刻的佛经,只是这佛经似乎是用鲜血泼过,一股暗红。 每一根木桩上面都用绳子捆着一个人。 沈沧溟以横刀将绳子劈开,智轩道:“小心,需要一一检查过,虫子擅长的就是伪装,很难保证里面有没有妖怪!”他一边戒备,一边将一串佛珠扔给了沈沧溟。 沈沧溟抓住佛珠,将法力灌入其中,佛珠微微亮起。 智轩的脸色有些凝重。 “这里面有妖怪。” 沈沧溟呼出一口气,作为战将的感应,他能够感觉到从这卧佛寺下方甬道墙壁传来的细碎声音,这代表着有妖怪正在迅速靠近。 智轩道:“快!” 沈沧溟迅速进行勘验,他看到有些木桩上甚至有被绳索捆绑起来的白骨,有沾了血液的破烂衣物,以他的经历和战斗经验,沈沧溟不需要思考就明白这代表着的是什么折磨。 是要将人族改造成虫妖的试验场吗?! 还有十几个人活着,沈沧溟迅速勘验过,这十几个人都不是妖怪,但是当他把自己的法力灌入佛珠的时候,这一串佛珠仍旧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光华。 这光华忽明忽暗,似在预警。 智轩道:“还没好吗?沧溟!” 沈沧溟道:“我再勘验一遍!” 智轩道:“这帮妖怪,他们快来了,你要小心,一定仔细,这里面混着一个虫妖,救出去之后,就会害死几百人!”他看了一眼几乎就只是十几步外的密道出口。 智轩挥舞了降魔杵,砸断周围的墙壁,落下碎石,以做防御阵地之用,然后提着降魔杵,快步回头,抓住沈沧溟手中的佛珠,道:“你是不是不会用!?” “我来,你来镇守!” 佛珠上灌入法力之后,散发出光芒,智轩一只手抓住佛珠的时候,沈沧溟灌注的法力还没有收回来,那佛珠流转的佛光凝滞了下,旋即猛然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佛光。 找到妖怪了。 但是,为何…… 沈沧溟的眸子凝滞了。 命运,若真的有命运,那么命运又一次对这个倔强的男人,给予了沉重且致命的一击。 智轩脸上的笑容顿住。 安仁军的参谋张了张口,看着在接触到自己手掌之后变得异常炽烈的佛光,感觉到在这佛光下几乎是刺痛,像是把手伸进火里面的痛苦,他几乎是呢喃着道:“……” “我,是妖怪?” “我,就是妖怪?” 轰!!! 伴随着碎石的轰鸣,还有浓郁妖气的翻卷,外面的甬道传来虫子的碎语。 妖怪,追来了。 (本章完) 第120章 接刀! 第120章 接刀! 无数的节肢叩动岩壁,发出的声音像是波涛和涟漪,迅速扩张开来,妖怪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逃亡者的位置,而作为烽燧的沈沧溟,也可以从大地当中感应到妖怪的靠近。 沈沧溟看着眼前发呆失神的战友,道:“苏鹤轩!” “不要过来!” 智轩手中的佛珠抛下,他猛烈地后退,脊背撞击了墙壁伤,手中的降魔杵直指着沈沧溟,佛珠上的光芒亮了亮,然后徐徐黯淡下来。 犹如勘破了某个屏障。 空气中有细微的振翅声,僧人脸上一块皮肤似是碎裂开来,露出了翅膀下的虫躯,他的脸庞,竟是虫子妖怪的拟态,这是虫族特有的神通。 甚至于不是变化之术。 沈沧溟背后有人看到这一幕,发出慌乱恐惧的尖叫声,手脚并用,往后面退去,这种反应如有一柄尖刀刺入了智轩的心中,他心中痛苦,提起兵器,道:“走!” “沈沧溟,带着百姓离开这里,走!” 沈沧溟死死盯着智轩。 智轩大口喘息。 外面却已传来了虫妖的声音,冷笑着道:“走,想要去哪里去啊?!”伴随着这声音,哗啦声中,一柄刀刺进来了,那刀有着虫族特有的外壳,锯齿状的刃口。 那是一只碧色螳螂的刀肢。 碎石如何能挡住这妖怪之力,很快就被撕扯开来,面容扭曲,手臂已经变成了螳螂刀的枯瘦僧人道:“智轩师弟,你忘记你到底是谁了吗?” “方丈被杀,你还等待什么?!” “还不快快显露本相!?” 这个问题,是第二次扔到了智轩的脸上。 他握着降魔杵,忽而呢喃道:“戌烽三举,夜燧不息。” “我,我是……” 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智轩的脸上一只只虫子攀爬而出。 他忽而嘶鸣,握紧了手中的降魔杵,返身,朝着沈沧溟砸过去了,虫妖们齐齐大笑,但是却化作惨笑,沈沧溟却似乎知道智轩要做什么,猛然俯身,手中横刀燃火。 轰!!! 降魔杵砸在沈沧溟背后,砸碎墙壁,开一条路,碎石哗啦啦落下的时候,沈沧溟手中横刀打在了这些碎石上,火焰燃烧,碎石犹如劲弩迸射,直接攻向群妖。 那是安仁军的军令。 戌烽三举,夜燧不息。 冰河撒盐,铜镜灼敌。 即便是现在的智轩,已经是皮囊妖魔,但是当智轩怒吼出这一道军令的时候,沈沧溟还是犹如过往的一次一次那样,和他配合出招。 而智轩亦如往日,没有背弃。 智轩道:“走!” 沈沧溟安静,这个沉默的男人猛烈的旋身收刀,刀柄裹挟着暴风,犹如重锤,重重砸在身后被智轩刚刚用降魔杵砸出的空洞,道:“走。” 百姓慌乱地爬起来,哆哆嗦嗦往外面跑,手脚都发软了。, 沈沧溟道:“苏鹤轩。” 智轩脸上露出一种悲苦的笑容,轻声道: “我不是你的战友。” “我只是披着这一张皮囊的妖魔,但是……” 智轩从腰间抓出一个东西,扔给了沈沧溟,道:“这是阿妹给你的信,你一直都找不到,你若还有心,多少去见见她!” “现在,走!” 沈沧溟没有表情,他抓住信,收入怀中,持刀挡在这些普通人的身后,群妖已从刚刚的攻击中反应过来,惊怒之中,冲过来了,智轩和沈沧溟背对着彼此,同时发力。 智轩轻声道: “跳荡摧锋,陌刀断岳。” 沈沧溟低语: “伏火焚云,铁雨诛邪。” 敢言退者,斩立决! 安仁军! “冲!” 两人怒吼,背对着彼此,朝着不同的方向冲去了,挡在前方的,绕后的妖魔,在沈沧溟的刀下死无全尸,这位边军的悍将,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他没有了那种每时每刻都下意识保留有一定力量的准备。 刀如怒火,只是不断劈杀。 智轩挡住后方妖魔,手中的降魔杵不断挥舞。 虫妖天赋,最能拟态。 也只有在【母虫】死去之后,一些被下令蛰伏的虫妖才会逐渐复苏过去的记忆,智轩记起来了,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作为安仁军的精锐,曾经的参谋,方丈的弟子。 他比起所有人更早发现了卧佛寺的问题。 他一如往常地尝试探寻真相,他也确确实实地弄明白了真相,这些妖魔诱导了方丈,目的是为了【长生】和【复活】,但是卧佛寺不过只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这里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当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那一夜的智轩想要后撤,被一根巨大的降魔杵,从背后重重打中了,后脑迸裂,就此死去,他倒在那里的时候,想着的是自己的战友同袍。 原来如此…… 太习惯背后有可以依靠的人,会成为弱点。 那夜智轩的双眸逐渐黯淡下去了,倒映着烛光,看着一只只虫子从僧房里面的无数角落出现了,窸窸窣窣,朝着自己涌过来,想来,这些虫族妖怪一定会吃了自己的血肉,披着自己的皮囊吧。 苏鹤轩想着。 将军,沈沧溟,小妹…… 真想要再见见你们啊。 浑浑噩噩,沉沦于法会的时候,名为智轩的僧人,看到了香火之下,看到众生云集,看到了在这渴求如愿的人群中,断臂独目,一身风霜的故友。 轰!!! 降魔杵重重砸下,智轩挡住了诸多的虫妖,但是独木难支,有两只还是从他的两侧防御空洞处飞出去,于是智轩的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手臂生出。 这些手臂伸出,手指张开,死死将这两个妖怪的脖子卡住,然后重重抡起,砸在地上。 那巨大的碧螳螂惊惧道:“你疯了?!” “你们在做什么?!你是虫妖,‘智轩’不过只是你的皮囊,是你寄居的尸体,是你的衣服而已,你要被这个皮囊困住了吗?!” ‘智轩’大口喘息,他的眼睛能看到了自己生长出的手臂,但是人的眼睛怎么能看到这么多呢?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是因为他的脸颊上也已经裂开缝隙,长出了眼睛。 一只虫子在眼眶里爬出来,爬进去。 “哈,哈哈……” 背对着远去的沈沧溟,‘智轩’张狂地笑着,大声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虫子,我该要服从你们的命令,去作计划的一部分。” “以虫寄生,然后将玄官杀死,以他们的尸体为妖化。” “是比人皮蝉蜕更强的法术。” “这是没有问题的,毕竟,那个人已经死了。” “但是……” ‘智轩’的嘴角勾起,脸上露出一种桀骜的笑意: “你们选择错了寄居的身体啊,老子是安仁军的苏鹤轩,可不是你们随便拿捏的人,况且,老子也是真的修佛法的,你当我是什么?!” 虫妖察觉到不对,想要退后的时候,被‘智轩’死死扣住了,没有办法离开,‘智轩’身上浓郁的妖气逸散,他声声喝问,道: “佛门说,如是,【我】闻!” “妖孽,可知道,何者为【我】?!” 地面在颤抖,‘智轩’身上的妖气浓郁,这个年轻的僧人踏步往前,想到自己从战场上离开,知道了边疆王忠嗣之事后流离失所,在雨夜敲开卧佛寺大门的一夜。 他道:“色身是地水火风假合,终归消散!” “受想行识刹那生灭,无一能自主!” “若我即五蕴,则五蕴散时,我在何处?” “若离五蕴,我复何存?” ‘智轩’道:“让我来告诉你吧,万法唯识,世上无【我】,想要用虫子来驾驭我,来驱使我的身躯,还是太天真了。” 风动幡动,仁者心不动,只因无我可动。 就在这个刹那。 已经死去了的‘智轩’,破佛门我执。 即便是智轩已死去,但是他的身躯仍旧还有着强大坚韧的意志,妖魔的神通和法术,可以蛊惑人心,可以寄居操控尸体,但是…… 可是,要相信。 人族豪杰坚韧的意志,仍旧可以抵御这一切! 而越是意志坚定,尽力过诸多磨砺的心神,越发如此。 ‘智轩’知道沈沧溟正在快速后撤,全身力量剧烈涌动。 碧螳螂惊惧尖叫:“智轩已经死了!” “你是虫妖!” ‘智轩’眼前似乎有一幅幅画面闪过。 年少时候负气出走,参军,战斗,厮杀,一次一次的活下来,一次一次并肩,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绝大的悲伤,沈沧溟啊沈沧溟,我若死了,我已死了…… 那么,当年最初的安仁军。 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只是想到这里,‘智轩’就感觉到一种悲痛和遗憾。 嗡—— ‘智轩’周身的浓郁妖气凝滞,然后,丝丝缕缕的佛光从妖气中流转出来了,佛门清净之意澄澈安详,烤炙群妖,碧螳螂被死死抓住,感觉到佛光化火,烧灼自己,痛煞骨髓。 碧螳螂道:“你疯了?!” “降魔火?!你也是妖,你也会死!” ‘智轩’轻声道:“或许你说的对,可是就算是‘我’的魂魄已消散,但是,这一具身体仍旧还记得要做的事情……”手掌死死抓住妖怪的手臂。 抓住对方那只,还有自己这一只。 两只妖魔。 都抓住了。 “当斩妖,除魔!” 金色的佛火将他们一同笼罩起来了。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智轩’六臂皆合十,那狰狞的虫妖肢体,犹如莲瓣次第收拢,立于身前,眸子垂下,神色慈悲,最后念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 星宿川的沈沧溟。 往前走吧。 你我在此,分道扬镳。 妖气被浓郁的佛光冲灭了。 而这些佛光流转的时候,也将自身的虫妖之躯覆灭。 最后虫族妖怪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智轩盘膝坐在这里,他神色平和慈悲,再无半点生机,佛光汹涌,从此地掠过了卧佛寺下方的甬道,碧螳螂死去,甬道坍塌。 将一切淹没。 安仁军参谋,卧佛寺僧众,智轩。 圆寂。 …………………… 其实这里,距离外面已经很靠近了,沈沧溟护着众人拼杀而出,外面的雨幕,微光落在身上,可是妖怪多,他只是独臂,手中横刀终于还是难以护持住周身,被群妖所拦住。 而他已看到了周衍和李镇岳。 李镇岳眸子大亮,他大声道: “沈沧溟!!!” “接刀!” 李镇岳伸出手,抓住了背后那沉重无比的匣子,费尽全力,猛然将其抛飞出去了,这匣子落下,匣子被震断,里面一柄陌刀出现,森然寒意逸散。 刀身上刻录两行文字。 【星宿川沈沧溟破吐蕃青海湖】 【阵斩敌将头颅三十七颗】 背后甬道一声巨响。 佛光逸散,最后一声。 沈沧溟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中的横刀猛烈贯穿,从妖族包围中伸出手,他松开了那柄得之于王忠嗣的横刀,那柄象征着执念的横刀落地,群妖狂呼。 然后,沈沧溟的手掌五指张开,握住了陌刀。 恐怖的煞气凝聚,然后冲天而起。 再度看到同袍的断后与战死。 最后的安仁军。 于斯回归。 (本章完) 第121章 且以此刀,分道扬镳! 第121章 且以此刀,分道扬镳! 佛寺前殿—— 这些虫妖本来往前冲,冲不破,即便是不知生死的虫妖也隐隐有些畏惧,冲击的速度缓慢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后面竟然出现了沈沧溟和他保护的百姓。 沈沧溟虽然一身的煞气,但是他没有周衍身上的农神谷穗。久经厮杀,当然疲惫,并且失去了手臂,眼睛,一身实力显然大幅度降低了。 他保护的人,又都是寻常的百姓,被吓得腿脚酸软,和手持利刃的周衍等人完全不同,这些虫妖就都奔过去。 沈沧溟握横刀迎战。 横刀三尺,刀身锋利,却只是边军的副手武器,在近距离,无甲厮杀中使用,现在在室外,以一对多,横刀就开始有些捉襟见肘了。 更不必说沈沧溟还是负伤疲惫状态。 这些虫妖觉得自己一定没有问题,这样的自信和执着,一直到沈沧溟抛弃横刀的时候,抵达了最高峰,失去了钢铁兵器,又没有甲胄的人族,不过只是人肉。 沈沧溟握住陌刀的时候,这些妖孽将他几乎埋起来了,周衍,李镇岳各自击溃自己负责的方向,然后朝着沈沧溟靠近,周衍道:“沈叔!” 低沉肃杀的刀鸣响起。 陌刀森亮的刀锋只是瞬间就炸开,直斩出群妖包围,这一口刀很锋锐,极大,单纯的刀刃就已长三尺,比起寻常的横刀更为宽大,乃是当年斩马刀级别的制样。 陌刀猛然横扫,三只虫妖被拦腰斩断。 沈沧溟旋身回防,卸去力道,巨大的匣子里面还有一柄七尺长的柄,有虫妖从后面扑杀攻击百姓,沈沧溟右脚后踢,木匣直接碎裂开来,四分五裂。 碎裂的木匣子犹如劲弩射出的弩矢。 只是瞬间从人群间隙射出,直接凿穿了妖怪胸腹。 一柄墨色的混铁钢棍将一名虫妖僧人直接点爆。 尾端有铁锥,煞气森然,沈沧溟反手将三尺长的刀身插入地面,反手抓住飞出去还没有落下的混铁棍,猛然抡起砸下,这一根长棍从天而降劈下。 一只虫妖被打得脑壳爆裂,沈沧溟将这混铁棍和刀身卡在一起,猛然一转,陌刀组合完毕,沈沧溟的眸子里,一股血色的煞气升腾。 周衍和李镇岳看到,一股寒芒炸开扫过。 如同霜雪一样,紧接着,围绕着他的十几个虫妖几乎是同时被打得飞起后撤,虫妖的血散落在地,那柄大唐时代最恐怖的杀器指前方。 这是一柄特制的陌刀。 陌刀并非是寻常刀器,有多种刀头。 皆双面开锋。 有单尖两刃,双尖两刃,以及三尖两刃。 刀身宽大,长三尺。 刀柄长七尺,比起常规陌刀更长三尺,竟是和名将阚棱一个级别。 全长一丈的长柄两刃刀,沉重莫名,非军中极端悍勇之人,不可以使用,甚至于,就连军神,开国国公,军功封爵的人也不能够用陌刀陪葬。 灿若霜雪,旋斩之下,连斩数妖,方圆之内,无可匹敌。 使用刀盾的李镇岳眸子收缩。 心中隐隐震动,如果当日和他们纠缠的沈沧溟,用的是陌刀,那恐怕自己就算是用弩,利用沈沧溟的重伤和目盲,也不是他的对手。 然后他注意到了沈沧溟和周衍的刀法。 注意到周衍的刀法,虽然是在使用重刀,但是某些收刀和处理的细节上,比起常规的横刀刀法,都会显得过于放长击远。 这不是横刀刀法。 至少,不只是横刀刀法。 沈沧溟,你竟然将陌刀的刀法拆解教给他了吗?! 李镇岳意识到了沈沧溟对于周衍的看重,握着刀,提着盾,朝着前方突围,而周衍则是从另一侧靠近。 虫妖包围了沈沧溟。 然后被沈沧溟独自撕裂了防线。 沈沧溟带着百姓过来,不需要说什么,李镇岳,周衍分别从两侧赶上去,一者用重盾撞击,一个则是用出烽燧斩,将两侧的虫妖斩杀。 周衍没有问智轩在哪里。 他看到沈沧溟的神色紧绷,明明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起伏,却能感觉到那种平静之下的巨大悲怆,沈沧溟最后只是看了一眼后方的大殿,道:“走。” 周衍道:“好。” 以陌刀为核心,周衍,李镇岳为辅助。 三人硬生生从最前断后的地方,护持百姓往后走,和裴家,以及老兵们汇合,沈沧溟单手持陌刀,哪怕只穿着寻常的墨色圆领袍,仍如战场上的杀神一般。 成功后撤离开了卧佛寺前殿,最后群妖还要往出奔,放眼望去,整个寺庙笼罩在一片暴雨之下,寺庙里面的经幡随着狂风舞动。 前殿青史砖缝隙里面的血水朝着外面流转,里面有一个个虫子爬动蜷曲,所以一眼看去,都不知道是血水涌动过来了,还是说虫子卷着血水爬行。 众人都退出了寺庙,看到山门,群妖翻卷。 沈沧溟握紧陌刀,李镇岳凝气化岳,周衍三火合一。 三种不同风格的力量狠狠的砸出去。 火焰獠过地面,蒸腾血水和虫妖,地气升腾,化作一根根石柱,堵住了山门,最后尽数被陌刀重劈砍断,坍塌化作了短暂的屏障,将这佛门山门堵住。 血色虫妖还要外出。 众目睽睽之下,沈沧溟后撤半步,单手握住了陌刀。 这一柄陌刀高举,浑身法力流转,煞气化作风暴纠缠在了陌刀刀锋之上,或许论及统兵列阵,军略阵计,出身白身的沈沧溟不过只是外行三流,只有三千统率。 但是论起煞气,那么十六岁参军,二十六年军伍。 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战场身份。 沈沧溟身上的煞气,足以称得上是当世一流,蓄势之中,血海还要从寺庙缝隙里奔出,沈沧溟怒喝一声,陌刀之上,血色光焰吞吐,狠狠劈下。 轰!!!! 气浪翻卷。 寺庙内巨大的青铜佛钟被激荡,发出了当当当的声音,沈沧溟大口喘息,鬓发很快被汗水沾湿了,他的眼底有悲怆,还有安静,缓缓直起了腰背。 苏鹤轩,你我—— 分道扬镳。 陌刀横扫,细碎的破碎声音响起来,这颇为庄严肃穆的寺庙山门出现了一道道裂隙,迅速蔓延,扩大,最后,两侧的部分岩壁,还有整个寺庙高有数丈的山门,轰然倒塌! 沈沧溟一刀劈碎了一座名寺的山门! 隋朝末年,名士亲笔写下的【北寺】牌匾碎裂。 轰隆隆的声音中,卧佛寺正门,连带着山门牌匾诸多东西尽数坍塌,堆积在一起,变成了天然的壁垒,而其中蕴含的恐怖煞气,则是刺激那些最低等的妖虫不能靠近。 逃出来的百姓们寂静,看着那男人手中的陌刀抵着地面,卷曲的长发在风中微动,背影豪勇坚毅,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悲怆。 如此,卧佛寺之难被短暂制止了,百姓拥堵在路上,彼此吵闹着往外退去,沈沧溟回身的时候,受了伤的裴玄鸟,还有藏起来的裴昂驹等人,都认出来了沈沧溟的身份。 裴昂驹瞳孔收缩,朝着后面退去。 裴玄鸟则握着刀柄,还打算讨伐叛逆。 但是他走出一步,却意识到,现在百姓好不容易从卧佛寺的核心逃出来,重点是要撤离,在这个情况下,自己和刚刚斩断卧佛寺山门的沈沧溟争斗,必会引出第二波乱子。 他呼出一口气,收了脚。 沈沧溟那种无甲时期一米九几的身高,肩宽,以及手中那柄,代表着大唐绝对精锐的陌刀,让他迅速得到了百姓的认可,以及那些汇聚起来的残兵认可。 左侧周衍持刀,右侧李镇岳举盾。 属于大唐边军标准突击小队的选择之一。 种种的行动和细节都表明了他们大唐精锐的身份,百姓下意识安心,李镇岳低声道:“驱散百姓,要小心,否则的话,还有可能出现第二次的乱事。” 沈沧溟目光扫过前方,道: “曾经有过军中经历之人踏前,每一人率三十人。” “次序后撤。” “诺!” 李隆基看着那高大的男人,以及那柄陌刀,没有露头,只是混在了寻常百姓当中,以一种难免慌乱,却犹自还有秩序的方式撤离。 周衍回头看着卧佛寺。 寺庙拥堵在那里,煞气汹涌,血色,妖气,还有奇诡的佛光汇聚在一起,冲到天穹之上,和垂落的重重阴云,汇聚成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织娘,蝉蜕,长生,莲,复活…… 周衍隐隐约约感觉到,卧佛寺隐隐然封闭,隐隐像是一个巨大的卵似的,有什么东西要在里面汇聚,像是胎儿一样,他收回目光,和李镇岳,沈沧溟一起护着百姓离开这里。 一口气去了五六里外的一处宽阔平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百姓们才惊魂稍定,他目光扫过,看到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庞,在其中,也感觉到了几许杀意和敌意。 那些敌意来自于身穿锦衣的人。 裴家的人,亲眼看到了周衍从天而降,和李镇岳一起,将裴玄豹以一种酷烈的方式,当众斩杀,现在,稍稍安全下来,他们的敌意就难以遏制和压下来了。 百姓们离开了危险,又惊惧于未知的恐惧,不敢轻易草率离开这里,裴家人则站起身来,转身,一道道目光看向周衍,李镇岳,以及那手持陌刀的沈沧溟。 李镇岳神色漠然,脸上的刀痕让他的气质充斥着一种肃杀冷冽,手中特有的加厚刀背的横刀没有放下,而铁铸重盾更是微举。 周衍的右手握着地魄天倾,刀刃上一丝丝炽烈的火劲流转;沈沧溟手中陌刀扔在,裴家和这三人之间,隐隐然有一种对峙汇聚。 像是绷紧的弓弦。 李隆基,高力士,陈玄礼藏在百姓当中。 有回过神来的百姓在感谢沈沧溟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着,语无伦次,却能让人感觉到那种发自于真心的真切的感激。 李隆基看着裴昂驹缓步走出。 裴昂驹伸出手,用横刀的刀柄将那几个百姓拨开,他终究是玄官,手段武功还在,哪怕只是稍稍用力,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抵抗的。 何况还是刚刚经过卧佛寺之事,吓得腿脚都脱力的? 这些百姓被推搡在地。 蹲在角落里面,拿着高力士拿出的点心在吃的李三郎抬了抬眉。 哦豁? 而被推搡的百姓看到那一身锦缎长袍,器宇不凡的贵公子,有些怒气,可是裴昂驹已取出腰牌,大声道:“本将乃河东裴家,朔方军骑将裴昂驹。” “先前我等大唐军将,护诸位撤离。” “不必道谢。” “皆我等分内之事也。” “如今业已安全下来,诸位退开。” 裴昂驹目光倨傲,看向沈沧溟,道:“叛贼沈沧溟,逆贼周衍,李镇岳,背弃大唐,与妖魔勾结,私藏我大唐镇国重器,当众杀害裴家子弟。” “本将怀疑,汝等和妖魔勾结。” “引导卧佛寺之事,如今证据确凿,左右,以及我大唐百姓,皆上前来,和本将一并将此獠捉拿归案,为卧佛寺枉死者……” “报仇,雪恨!” (本章完) 第122章 皇见帝,君见岳 第122章 皇见帝,君见岳 裴昂驹极具煽动性和污蔑性的指控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百姓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裴家子弟的敌意明显,周衍三人则沉默戒备,化作绷紧的弓弦。 裴昂驹和裴玄豹不同。 相对而言,更为冷静,手段也更阴冷。 他抓住的机会很精准,如今众人才慌乱地从卧佛寺撤出来,百姓惊魂未定,思考的能力下降,而无论是沈沧溟,李镇岳,还是周衍,都是一眼看破的兵家法脉。 兵家法脉,体魄强大,擅长近战。 所拥有的法术和神通,大多都看重瞬间的爆发和破坏性。 也因此,法力的量上极弱。 想要发挥极致的杀伤力,需要队友的配合。 刚刚经历过了卧佛寺的惨烈厮杀,这三个人身上的力量,定然不多,疲惫不堪,可以说是最弱的时候了。 裴昂驹便立刻将叛贼,逆贼,与妖魔勾结,私藏镇国重器的事情直接按在三人身上,利用熟悉的那一套手段,娴熟地定了性,将私人恩怨上升至家国之上。 更亮出了自身的身份,名门世家,朔方军将! 以朝廷的身份,来坐实自己方才的指控。 最后更是栽赃陷害,把卧佛寺之事直接扔到沈沧溟三人身上,用百姓的恐惧与对惨剧的愤怒,转化为自己可以利用的力量,蛊惑百姓一同对这三人出手。 自己则是藏在了后面。 世家大族,最为擅长的就是这样的手段。 只要搅动舆论,颠倒黑白,就以百姓为兵器,到时候,沈沧溟三人若是不还手,自会消耗体力;若是还手,打杀了百姓,那自是彻底坐实他们的罪行。 而若是逃亡,自己等人也有说辞。 不管周衍三人怎么样回应,只要这帽子一扣上,就逃不脱,况且,裴昂驹想着,这也断然不全部都是自己颠倒黑白,周衍确确实实,当众杀死了裴玄豹。 而裴玄豹现在也确确实实是朝廷将官! 周衍便是白身杀官! 之后还杀死了佛门方丈。 裴昂驹当然是知道,那方丈死去之后,血水不断流淌出来,里面还有一个个扭曲妖化的虫子,显而易见的有问题,但是寻常百姓不知道。 只需要稍加运作,就可以变成‘佛门方丈镇压妖魔,周衍杀死了老方丈,放出卧佛寺妖邪,河东裴家,朝廷将官裴玄豹发现问题,反被杀害’的事情。 而叛贼,逆贼之说,也是对的。 沈沧溟手中持有的陌刀,也是明令禁止禁止私自使用的国家重器。 裴昂驹的思绪冷静,他习惯性在强化一些既定事实,然后借用话术,把众人的看法引导,扭曲到最为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上。 如此,自己也算是为家族扬名,立功,可以回归。 李镇岳提起盾,周衍提刀,沈沧溟眸子冰冷,看着裴昂驹,周衍考量距离,灯影重重是否能一刀斩死这人,但是裴昂驹像是没有防备般地往前走了几步。 ‘杀死我……’ 裴昂驹死死盯着周衍,不做防备。 只要周衍杀死他,那么刚刚说的一切都会直接扣在周衍和沈沧溟身上,那么,裴昂驹一死,却足以回归裴家主脉,重新被家族接受,也重新洗刷家族的羞耻。 被‘污蔑’和大妖暗通款曲的自己等人,为了阻拦卧佛寺之灾背后真凶而死,以身殉国,这件事情不单单可以洗刷自己等人的罪行,回归宗祠,还可以成为一把武器。 一把让河东裴家反攻郭子仪。 重新站在大唐朝廷上,占据政治优势的武器! 为此,裴昂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主动往前,就是为了让周衍杀死他。 周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意识到了世家主脉的子嗣的难缠恶心,就在这对峙的时候,另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来,道:“不对啊,族兄。” 裴昂驹怔住。 看到开口反驳自己的,竟然不是别的,正是自家的族弟裴玄鸟,他握着刀,侧身,眉毛压下,甩过去一个冷厉的眼神,道:“什么不对?!” 裴玄鸟提刀站在他旁边,道:“周衍是杀死了玄豹族兄,沈沧溟确实是逆贼,也确实手持陌刀,但是,那方丈死去之后,从他脖子里流出来了许多的虫妖。” “周衍是斩杀了妖魔才对!” “沈沧溟手持陌刀,却也为百姓断后,斩断了卧佛寺的山门,他们过去触犯了大唐例律,但是此事却断不可能和妖魔同流合污。” 裴玄鸟道:“此刻一切都不确定。” “按照我大唐律例,这种情况最多解除他们的兵器,回到长安之后,重新论罪论功;况且,如今百姓才刚刚救出来,民心未稳,族兄如此行事,岂不是在搅乱民心,待会慌乱,百姓相践踏伤亡怎么办?!” “族兄你难道是在私自审判?!” 裴昂驹心神一滞,旋即隐隐怒火。 裴玄鸟踏前半步,朗声道:“吾乃裴家裴玄鸟,这三人虽有触我大唐律例,然同为人族,斩妖除魔,诸位不必担忧,他们断不是和妖魔勾结之人。” “可以相托……” 本来就是普通人,经历大劫之后,百姓被裴昂驹的话语弄得心中惊惧,惊疑不定,如今才稍稍安定下来了。 裴玄鸟声音一顿,裴昂驹竟是一巴掌砸在他脸上。 裴玄鸟没想到这一变化,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淌出鲜血。 “族兄?!” 周围裴家子弟持刀拦开百姓,和周衍,沈沧溟,李镇岳三人对峙,也将裴昂驹,裴玄鸟两人围起来,裴昂驹踏前两步,抓住裴玄鸟的衣领,压低声音,犹如愤怒的野兽: “这样好的机会,洗脱我裴家和妖魔勾结之心,你要陷家族于不义吗!?” “你要让家族蒙羞吗?!裴玄鸟!” 裴玄鸟盯着裴昂驹:“如果真的有罪,那就去认下。” “你这样才是让裴家蒙羞。” “况且,从族兄你的话里,我裴家难道真的和妖族有勾连,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我让家族蒙羞了。” 十七八岁的倨傲少年道: “而是河东裴家,让大唐蒙羞!” “你!” 裴昂驹重重将裴玄鸟砸下,裴玄鸟刚刚鏖战,法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裴昂驹境界在他之上,体力和法力又都完整,这一下,身上的伤势迸裂,鲜血淌出,一时间难以起身。 裴玄鸟冷声:“族兄好修为!” “难怪方才跑得飞快。” 裴昂驹起身,注视着眼前的沈沧溟三人,拔刀:“他被妖魔沾染疯了,沈沧溟,周衍,李镇岳,三人为人族叛逆,左右,给我将他拿下!” 裴家众人有些沉默迟疑,有些挣扎。 世家的教导,让他们有高于常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这种心境让他们有勇气直面死亡和牺牲,在这个时候,却也会让他们本能地遵从命令。 偏在这时,有老迈声音揶揄打趣着道: “呵,我倒是觉得,刚刚那少年人说的有道理。” “这一位裴昂驹,说的却无理的很。” 事情的发展,连连地不符合裴昂驹的预期,他的计划和努力,被一次次地打断,先是卧佛寺,再是虫妖,然后是家族里的子弟,现在,区区一介白身老头,也敢如此?! 安敢如此!!? 任何人做事的时候,若是每每受到阻碍,不合心意,都会产生烦躁的感觉,如果说短时间内,这种阻碍不断发生,这种心中的不满和烦躁就会不断累积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而那种,自小娇生惯养,一切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心中的烦躁和隐隐暴怒,会比起常人更为剧烈。 在那老者开口之后,刚刚的残兵们,还有被救下来的百姓都开口反驳裴昂驹,这些人的声音汇聚起来,化作了浪潮,和裴昂驹往日习惯的,众人前呼后拥不同。 本就堆积负面情绪到了极致的裴昂驹冷声道: “本将已说了,他便是叛贼,是暗通妖魔的人!” “谁在乱说!?莫非也是和妖族暗通曲款之人?莫不是以为本将的刀斩得了妖魔,斩不得汝等立威!” 开口的时候,声音还算是平静,但是还在冷冷说话的时候,手掌已搭着刀柄,猛然回身,朝着说话的老者劈砍过去了:“区区白身。” “安敢在此造次?!” 横刀冷厉,刀身上有着细密犹如云纹的镔铁纹,出刀的时候,锐气凌厉,但是却被挡住,一柄连鞘横刀伸出去。 裴昂驹有立威的心思,这一刀下手狠厉。 可是斩在刀鞘上的时候,却像是砸在了玄铁棍上。 那连鞘横刀一动不动,反倒是裴昂驹的手掌被震地发麻,极上乘的镔铁横刀竟被震断了,前半截刀身打着旋儿飞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下半截刀身则还是斩在刀鞘上,裴昂驹看着自己刚刚要劈杀的雍容老者,看着他一身锦袍,眉宇从容,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一侧有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捧着一个拂尘。 身材高大的战将持刀,就拦住了他的重劈。 这里的人刚刚被裴昂驹的话语吸引了目光,然后又被这一刀给吓住了,周围一片死寂,一片安静,就当周围百姓或者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或者震怒的时候。 那骄纵傲慢的朔方军将官,河东裴家主脉的裴昂驹脸上煞白,手掌松开,那柄千金宝刀坠在地上,然后,裴昂驹的膝盖像是弯曲下来了,一点一点低下去,跪在地上。 声音颤抖着,道:“末将,末将罪臣裴昂驹。” “见过,太上皇圣人陛下……” 周围一片死寂,三郎圣人的名号,那是坐五十年太平天下的天子,多少人从生到死,陛下仍旧还是陛下,还是那个圣人,就算是有安史之乱,威望仍旧高得恐怖。 于是靠近的百姓都行礼,像是波涛和涟漪一样朝着四方散开,大唐不兴跪拜,他们叉手行礼,像是秋风扫过松林,这些百姓都弯下了腰。 沈沧溟站在那里,李镇岳行了军礼。 周衍手中地魄天倾抵着地面,能感觉到这些百姓心中的慌乱只在短时间内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信任和凝聚力量。 天子,曾经的圣人。 没有想到,你还有勇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周衍还以为,李三郎会一直潜藏。 只是,借助君王的威仪,去让百姓安定下来,足够吗?周衍想着,他对于这一点还有怀疑,圣人天子的名望,可以让百姓放下恐惧,有凝聚之心,但是面对的是未知的妖魔。 人对于妖魔鬼怪之物,本能有着惧怕。 正在想着,周衍看到了李三郎看向自己,老头子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然后往自己这边走了几步,他的一举一动,引得众人视线。 李三郎袖袍一扫。 在众人面前,以平等相交的礼仪,微微拱手一礼。 圣人天子笑着道: “何以至此,一别如此之久啊。” 此地刹那沉默,只余下了风过疏林的徐音。 百姓听到了,天和地当中的一切生灵都听到了。 李隆基微微笑了笑,这样称呼那道袍染血,手持重刀的少年郎: “泰山公!” (本章完) 第123章 何日登天阙,何法做仙神 第123章 何日登天阙,何法做仙神 风过疏林,只剩下了死寂无声。 泰山公,在人世间的尊位最高的山神。 五岳之首。 一道道目光落在太上皇李隆基,和持刀的道袍少年的身上,刚刚的恐怖,对于妖魔的恐惧,只瞬间就开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在绝境之下的绝对信任。 周衍感觉到,之前面对青冥坊主侵入神魂时候消耗了大部分的香火之力,瞬间补充了相当一部分,以一千户为基础单位的话,这里的人竟然瞬间给他提供了十个单位作用香火之力。 加上之前剩下的,周衍现在能调动的香火之力,达到十四个单位。 也就是说……人数虽然少。 但是在这绝境之下爆发出的香火之力,更为纯粹有力。 裴昂驹的脸色几乎成为苍白。 周衍知道,李隆基是利用【泰山公】这个称呼,来驱散掉百姓对妖魔的恐惧。 如果说是寻常的人说出这个称呼,没有什么效果;而若不是泰山公,而是其他的神名,也无法产生瞬间安定民心的力量。 唯独圣人亲呼泰山公。 能产生这种瞬间安定民心的效果。 李隆基甚至于取回了泰山公在我一方的大义。 但是,这无异于是李隆基将周衍也给架起来烤了。 周衍的额头青筋跳了跳。 李三郎你个老鳖三,算计我!? 李三郎微笑,让高力士安抚百姓,走过去的时候,那边跪着的裴昂驹膝行转身,李隆基垂眸,看着这几乎是匍匐在地,额头重重抵着地面的世家子。 “圣,圣人……” 李三郎淡淡道:“污蔑泰山公,临战时挑拨人心。” “玄礼,该当何罪。” 陈玄礼道:“当诛。” 李三郎道:“嗯。” 他淡淡道:“吾会回去和河东裴家说说的,他裴家倒是也有人才。” “圣人,圣人!” “罪臣还有消息禀报,圣人,我……” 裴昂驹的脸色煞白,还想要说什么,已被陈玄礼按住,横刀出鞘,裴昂驹跪在地上,已经被直接斩首,脖子鲜血涌出,头颅落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死不瞑目。 穿着锦袍的无头身躯晃了晃,朝着一侧倒下去。 即便是有七品玄官之力,在被斩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反抗,犹如路边野狗一样被斩首杀死,倒在一旁,而周围的百姓,没有被这斩首的事情给吓到,反倒是隐隐士气凝练。 李隆基令陈玄礼搀起裴玄鸟,赞叹道:“这才是大唐好儿郎,裴家世代忠良,诸位为国家为百姓出力,朕都看在眼底!” “千年世家,不愧裴家,国家柱石,不逊五姓!” 裴玄鸟等人心中有松了口气,因为圣人似乎不打算因为裴昂驹的事情牵连整个裴家,又有一种荣耀感和与有荣焉的感觉。 只有周衍那边的方向,看到了李隆基笑着时候,眼底的冷漠。 残兵罗正等人有些手足无措,躬身行礼,却被李隆基直接搀扶起来了,大唐的圣人搀扶着自己的兵,神色复杂,那一辈子的政治生物的眼底,终究还是有涟漪。 “是朕对不住你们。” “你们做的好,是我大唐的兵!” 他用力按着残兵的肩膀,用力按了按,安抚这些战士的心,陈玄礼和高力士安抚百姓,残兵和裴家剩下的子弟则是整合秩序,稍作休息,让百姓恢复体力后,继续往后。 李隆基去和周衍三人会面。 和百姓隔开了一段距离,保证不会被人打扰。 陈玄礼本来想要过来的,被李隆基屏退了:“如此局势,何必担忧?你来这里又有什么裨益呢?” 李镇岳放下了手中的重盾。 沈沧溟手中的陌刀没有收回,只是斜持,刀锋抵着地面,森亮如雪,李隆基看着周衍,笑呵呵道:“泰山公,似乎不那么开心啊?” 周衍道:“我应该说过了,我不是泰山公。” “李三郎。” 周衍看向沈沧溟,道:“就是之前假装山神,雾隐峰山神借给我一点力量……”然后看向李隆基,后者了然道:“沈沧溟,李镇岳,你们两个能退开点距离吗?” “我想要和这位‘泰山公’,独自谈一谈。” 李镇岳沉默了下,提起重盾,将这一口铁铸重盾背在背后,握着横刀后撤,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用来破甲的铁骨朵,还有一把上好了弩矢的机关弩。 走动的时候,兵器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 肩膀宽阔,就算是没有披甲,仍旧有一种威严肃穆,仿佛山岳一般的肃杀感,像是行走的军中堡垒,成为对手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棘手和头皮发麻。 如果是队友,则会给一种绝对的安心感。 沈沧溟却不动。 李隆基道:“以我此刻的状态,这小子比我能打。” 沈沧溟注视着周衍,周衍道:“我没事,沈叔。” 沈沧溟这才提起手中的陌刀,目光收回,他转身,提着这一柄丈长两刃刀踱步走远,李隆基叹息道:“星宿川的沈沧溟,朕还记得,当年石堡城之战,我给过他战功金牌。” 周衍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李三郎,我说了我不是泰山公。” 李隆基没有直接说什么大道理,这老者伸出手,在自己的锦袍袖口内袋里一取,取出了一个匣子,将这匣子直接扔给周衍,周衍抬手抓住。 大拇指在匣子上一戳,匣子打开。 一股香气从匣子里流出来。 里面淡金色的缎子上,放着一枚丹药。 鸽卵大小,外裹九重紫霞云纹,内蕴星斗漩涡,触之如握雷霆。 周衍感觉到自己历经苦战的体力迅速地恢复,就连精神上的疲惫似乎都被抚平了,李隆基看着这一枚丹药,淡淡道: “太乙九转紫极丹。” “玉髓为皿,熔炼丹砂,九次水火锻淬,化金石为玉液,又采昆仑之巅的紫楹仙姝,吸日月精华千年成灵,可补五脏虚劳,重塑根基。” 周衍瞳孔微微收缩。 白发苍苍的李三郎道:“这是当年楼观道献上的丹药,足以重塑生机,保人性命,沈沧溟断了一条手臂,还瞎了一只眼睛,就算是历战之人,他的根基也受到大的损伤吧。” “将这一枚丹药给他。” “不能说让他恢复到全盛期,毕竟断了手臂,也导致他自身的经脉不完整,体内法力的流转出现了问题,才跌到七品玄官的水准。” “可他服下此丹,哪怕没有将药力全部吸收,也足够重回六品了。” 周衍发现自己无法拒绝这一枚丹药。 沈沧溟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是救命之恩,是授业恩师,名称叔侄,情犹父子。 李隆基道:“收下吧,无论你的决定怎么样,这一枚丹药至少没有问题,而泰山公的身份……呵,不必着急否认,我毕竟曾经是这大唐的天子,圣人,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你身上,有着【泰山公】的道果。” “我和泰山公,也算是老相识了,当日泰山封禅,祂得意,我亦得意,如今天下崩塌至此,祂失意,我亦失意,沦落至此,我也想要知道,故人的情况。” 周衍整理思绪,知道需开诚布公。 就将玉册隐去,把自己经历的事从头说起。 从他沦落到险些被卖掉吃肉,和青冥坊主结仇,黑风追杀,为了击退追兵不得不假装山神之名,却又因为雾隐峰山神的身份,进一步被盯上。 斩杀黑风之后,青冥坊主神意对撞。 周衍只说自己靠着李知微的帮忙,得以破局,拼死得到了泰山公一道道果碎片,也看到了泰山公之陨,看到了泰山公的道果被撕裂分散的下场。 周衍长话短说,且遮掩了不少,只是保证泰山公的事情尽量真实。 李隆基的手指敲击,低声自语道:“佛,道,妖,将,人道气运,看起来,想要让泰山公陨落的,想要得到泰山公之力的,实在是不少。” 周衍趁着机会打探消息,道: “是为了突破境界吗?” 白发苍苍的李隆基笑着道: “你还不知道,你自己得到了什么样的宝物啊。” “自古及今,超凡修行,有在三皇五帝时期的求索,有商周之年的争夺,秦皇扫平列国,将法脉整合刻录石碑,之后石碑不断流落,被一位位青史留名的人物得到,参悟,才有了如今成体系的法脉。” “但是,这浩浩荡荡几千年里,几乎所有修行者的上限,都是【四品】,任由道行如何高,法力如何厚,也难以破境……” “五六品已是当世之豪杰。” “四品堪称宗师。” “但是那仙神缥缈,仍在宗师之上。” “犹如现在餐霞楼的开创者胡紫阳,融会贯通了丹鼎派的道途,重新参悟,创造了内丹之术,虽然有种种的玄妙神通,但是终究还属于凡俗。” 李隆基道:“三品仙神的境界,就像是一道天堑鸿沟,无人可跨越,人族修行快,法脉传承成为体系,往往十几年二十几年,就可以顶得上妖族百年,数百年道行。” “妖族寿长,但是修行缓慢。” “也因此,困在这四品境界的,有的是从古至今,苟活幸存的那些大妖,动辄千年寿数,两千年道行,这些大妖在上古年代,纵横呼啸,成就凶神的威名。” “那时候的人族饱受欺压。” “只是我人族历代传承,法脉不断清晰化,能保证每一代都有大量的七品以下玄官;秦皇之后,每一个时代更是可以确保每个法脉都有四品境宗师,人族才逐渐昌盛起来。” 李隆基白发在风中微动,道: “如今看来,那些自古代存活至今,有过凶悍之名的大妖,有的寿数要尽了,他们渴求成就妖神的尊号和实力。” “若是苦修不可得,便求法脉;法脉不可得,就求至宝。” 周衍道:“所以,那些渴望成为仙神的存在,想得到这些踏足过仙神境界的人,留下的东西,然后寄希望于这些仙神遗留之物,从其中顿悟法门,参悟手段,绕开那个门槛?” 李隆基道:“当是如此。” “所以,所谓的长生,复苏,皆是假象,这个卧佛寺,恐怕不过只是一个巨大的丹炉,只是不知是哪一只大妖,想要尝试仙神之路了。” 周衍看着遥远的卧佛寺。 他的眼瞳,法眼流转,泛起淡金色的涟漪,而李隆基眼底则是有紫气流转,他们两个的眼睛,都已经超越了寻常法脉所拥有的【法眼】神通。 在他们的眼中,卧佛寺的气机流转,化作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的卵,血色纠缠,却有金色的光华明暗起伏,一明一暗,像是呼吸,像是胎儿在动弹。 周衍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汗毛要升起。 妈的,这里到底在孕育什么东西! 虫妖,金蝉,佛门代表根本智慧和法眼的两朵莲,还有佛光,怨恨,足以和夺取了道果的青冥坊主对标的大妖织娘,汇聚起来…… 必须要阻止。 李隆基呼出一口气,他下了决断,道: “那么,周衍。” “是否要在这里,成为真正的【泰山公】?!” (本章完) 第124章 敕封 第124章 敕封 李隆基语气平缓,道: “朕的那个重孙女,给你敕封的,是用的我的圣旨,可是那敕封的山神不过只是雾隐峰。” “只有一整个终南山才能勉强和泰山媲美,何况只是终南山的一截支脉的山神位格呢?” “你有泰山公的道果之一。” 周衍打断了李隆基,道: “只是六分之一道果的一枚碎片。” 李隆基眼底有被打断语气的不愉,但是在这般关键时刻,他还是道:“足够了。” 他呼出一口气,在腰间拿了一枚玉玺,是【皇帝大宝】印,也是李知微圣旨上的那一枚印,李隆基道:“朕在这里,亲自加封你名为泰山公。” “到时候你身负泰山公道果和位格。” “才有可能,解决此次之灾劫。” 他看着远处卧佛寺的阴影,血色流光冲天,混合了恨意,杂念,驳杂的香火气运,化作一枚巨卵,血色的光芒在其中流转变化,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了浓郁的不安。 李隆基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持拿自己的印,再度让自己代表着的人道气运,去和周衍产生联系,将其推动到空缺的泰山公神位上面,合二人之力,以泰山山神去压制卧佛寺。 这会让他付出足够代价。 会让本来就因为泰山公崩殂而受到重创的他再度受到巨大影响。 而如果周衍在此战中重创,甚至于殒命的话,此刻只是太上皇的李三郎,大概率会走上和泰山公一样的结局,当场阵亡,魂飞魄散。 作为帝王,他已觉得,自己拿出来了足够的诚意。 可是那个少年道人双臂环抱,打量着这一枚【皇帝大宝】,却扬了扬眉,道: “为什么你自己不上!?” 于是心中怀揣着悲怆和决议的李三郎思绪一滞。 哈? 李隆基和周衍大眼瞪小眼,周衍道:“所以说,你的意思是给我加持,然后让我背着【泰山公】的位格,去和对面直接爆了?” 李隆基道:“是泰山公之位格。” 周衍道:“我只是……” 他顿了顿,看了看道袍,心思一转,道:“贫道只是区区八品的玄官,法力低微,修为平平无奇,泰山公这种一品位格,放在我身上,那不就是找死?!” “你都说了,不知道多少古代的凶神,恶煞、妖魔。” “盯着能让他们看到破境之路的存在。” “我可护不住。” “也不打算做你的棋子。” 棋子? 李隆基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少年道人,对自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尊重,他气笑了,道:“好,好!未曾想到,得到了泰山公道果的,竟然是个丝毫没有天下情怀之人!” “还贫道?” “你何处出家,何处给你的道碟,师承如何?” “只用一身不合身的道袍,就想要金蝉脱壳?” “骗我老了是吧?” 周衍骂:“抢儿媳的傻屌皇帝!你管我?” “给你脸了!” 李三郎撸起袖子,骂:“荒唐,怒骂君父。” “你何等小猪狗!” 陈玄礼看到一老一少直接对着开怼。 周衍道:“贫道斩了方丈,破了佛劫,还抢先断后,战到最后才退出来,自问对得起手中的刀剑,总比两条腿一迈,跑得比狗快的皇帝好。” 李隆基道:“好,好,好!”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道士!” “家国在前,朕将气运和你相联,朕不走,你要逃么?” 周衍打量着他,李隆基的一举一动都是政治生物的冰冷和算计,周衍一点不喜欢这个家伙,于是道: “啧啧啧。” “你这么会跑,杨贵妃一定活下来了吧?” 一句话直接诛心。 周衍结束了比赛。 李隆基的面色微沉,道:“住嘴,若不愿意,就将丹药还来!”他伸出手去抢夺周衍手中的匣子,周衍并指,那柄法剑直接卡住了李三郎的胳膊。 周衍后撤,把丹药藏起来,道: “落入贫道手里的,就是我的了。” “贫道代沈叔,谢过太上皇。” 李隆基盯着周衍:“你身负泰山公的道果,有我敕封,泰山道果无惧侵袭,要不然等到那巨卵孕育的东西出来,大劫到来,你也离不开。” 周衍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你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让我打头阵?你不是太上皇吗?这里不是大唐的天下吗?你想办法调来大军,把这地方平推了不就好了?” 李隆基额头抽痛,道:“军队调动,哪里那么简单?!” “这附近根本没有有战斗力的精锐军团。” 他的声音顿住了。 有的。 在凤翔,距离这里不过只是三五十里的地方,有现在的圣人,他的好儿子,李亨派来迎接他的三千精锐骑兵,那三千精锐骑兵是将安史之乱的战场都打完了的。 堪比开国时期的顶尖精锐。 按照李三郎对自己的儿子的了解,让那个原本性格温软的儿子派来,‘迎接’他那犹如神灵般的父亲的三千精锐骑兵,这三千精锐里面,至少有上百,甚至于数百的玄官都尉。 数百玄官,统帅的三千百战铁骑。 在这血卵孕育之物,未曾出现的时候,将其讨伐。 必然可以做到的。 但是,那也意味着,李亨派遣来的三千精锐铁骑和李隆基相见,代表着李隆基必然要受到钳制,最终,当着卧佛寺被讨伐之后,他也会成为这三千精锐的下一个目标。 会被送往长安城,真正成为一个养在深宫的太上皇。 失去重新翻盘的,最后的机会。 一位天子最大的代价。 失去权柄,落入自己儿子的兵马手中,这对于做了一辈子天子的李隆基来说,是比死亡更为恐怖的事情。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周衍,看着那卧佛寺,拂袖而去。 二人的第一次谈论,不欢而散。 而周衍看着卧佛寺那巨卵,手握重刀地魄天倾,感觉到其中孕育着的恐怖存在,而在脑海中思索【织娘】的真身和跟脚。 如果说,当真如同李隆基所说的,织娘是古代大妖。 那么中原之地,古代千年,两千年间,真身为蜘蛛一类的大妖传说,有哪些? 这个巨大的血卵里面会孕育出什么东西来? 卧佛寺。 佛母,佛母…… 周衍想到了自己之前斩杀的犀牛精所念诵的那些古怪祷文,心中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浮现出来,佛母,这卧佛寺之中孕育的,该不会是一尊【佛】吧? 这佛母二字,该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意象,指代。 而直接就是字面意思? 这帮上古妖怪,难道和武功镇土地口中所说的上古文官一样,都是写实派的吗? 周衍看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中有一个【心】字。 玄奘将上古灾厄的力量刻录在了周衍的掌心,近距离一掌按下去,全力激发出来,就可以爆发出等同于上古灾厄旱魃的一招。 地火煞气的极致,但是同样也会对周衍造成巨大的伤害。 周衍看着手中流转着暗红色光华的字,嘴角扯了扯。 技能破坏力范围一百,技能释放距离十。 这特么什么天地同寿? 他五指握合,刚刚硬怼李隆基的时候痛快利落,但是面对着这血色巨卵,也想要解决,只是却也断不会做李隆基计算的棋子。 傻逼臭皇帝! 他和沈沧溟,李镇岳两人汇合。 将这一枚丹药递给沈沧溟。 沈沧溟道:“这是什么?” 周衍道:“是一枚伤药,是李……,是陛下所赠,能让沈叔你的伤势恢复一些。”沈沧溟摇了摇头,道:“我的伤势不重要,你把这丹药留下。” 周衍道:“这丹药能够恢复身体根基。” “我的根基没什么问题,沈叔,卧佛寺的事情还没能够解决,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了……”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沈沧溟沉默,抓起丹药,放入嘴中。 咽下去的时候,一股雄浑的生机逸散流转。 男人面色微凝。 本来因为断臂,目盲,导致了被中断的功体,有了重新恢复的迹象,周身气息流转变化,周衍稍稍松了口气,和李镇岳一起为沈沧溟护法。 李隆基看到了那边的动静,眼底神色有些涟漪。 高力士惊愕:“这,这丹药怎么……” 李隆基骂骂咧咧道:“没什么,就当给那小子了。” 他刚刚激怒的时候,说是要拿回来丹药,但是实际上送出去的时候,是真的打算交给沈沧溟的,高力士看着垂老的圣人,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这丹药是圣人打算送给王忠嗣的…… 如今,到了王忠嗣麾下的亲兵手中,也算是了却圣人心中一个执念了,那边百姓远远注视着李隆基和周衍,周衍和李镇岳商议,需要让百姓立刻离开这里。 刚刚的乱事,急奔,恐惧,消耗了百姓太多的体力。 现在他们精神疲软,又饥渴疲惫,很难组织。 但是必须要在卧佛寺血卵彻底炸开之前,将百姓带走,李镇岳道:“恐怕有些难,魏武帝望梅止渴,也是有梅子可望,如今若可以提振百姓心气,给他们些吃食补充体力。” “应该还可以走,继续往外走的话,是武功镇。” 周衍道:“武功镇啊,那里,恐怕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他将武功镇的情况下告诉了李镇岳,李镇岳缄默,握着横刀,看着卧佛寺,那是大妖以名寺,以人心贪欲汇聚而准备的妖魔,单体玄官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可以说是脆弱可悲。 这数千人,这诸多百姓,要如何自处? 若是血卵之灾未曾改变,那么方圆数百里恐怕都会落了个灾难的下场……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需要先安定百姓之心。 李隆基缄默着挣扎是否调兵,高力士惊呼,沉思的李三郎看到那边的少年道人走出,背剑的少年郎君并指,念诵了什么东西,李隆基能感觉到一股香火气运在流转。 然后玄妙神通变化出来了,那少年道人周围,水,周围的野菜,还有百姓随身的一些粮食飞出来,竟在虚空化作了美食,玄妙不可测度。 百姓见到这样的神通,又吃了热乎乎的食物了,安心下来。 李隆基道:“……好手段。” 民以食为天。 只是这个时候,还在挣扎的李隆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去,看到了许多百姓望着他,一名青年将他的那一份,双手捧着递给李隆基。 “圣人,请用吧。” 周围百姓望着他。 年迈的,已经蹉跎太久的李隆基仰天叹息。 他第二次地找到了周衍。 李三郎道:“我可以想办法联系凤翔那里的兵马,三千精锐骑兵,足以为你开出一条道路,然后,你用泰山公的位格,去镇封那一头血卵中的妖怪。” 这一次,周衍同意了。 双方都要付出代价的,才是合作。 周衍道:“但是凤翔太远,奔过去恐怕来不及。” 李隆基指了指他腰间的琴弦,道:“把这琴弦给我。”周衍摘下,递给了李隆基,李隆基令高力士取一卷纸,纸笔写下敕封,提印在上一压。 周衍感觉到李隆基的人道气运涌动。 那琴弦之上,灵性汇聚,重新化作了那面容黧黑的琴师。 李隆基缓声念诵,道: “敕封雷海青,天下梨园大总管!” “奉朕敕令,告知凤翔兵马……” 李隆基背后是百姓,是大唐的百姓,年少的隐忍韬略,壮年的意气风发,老来颓唐,终此一生,皆在这里了,这个苍老的君王终于褪去了老年的自私和自保,在心中放弃了重新夺回大权的机会。 轻声道: “朕,同意和他们回去了。” “让他们来‘接驾’。” 来罢! 大唐五十年圣人将在此彻底落幕。 【玄宗感其忠烈,诰封‘天下梨园大总管’,命天下梨园祀之,是为戏神】——莆田飞云祖庙祭祀。 (本章完) 第125章 传国玉玺,龙血玄黄 第125章 传国玉玺,龙血玄黄 周衍习武练刀的时候,曾经见过的那位黧黑乐师魂魄凝聚,被李隆基用人道气运具现,凝固之后,便化作了一道阴神,乐师朝着李隆基微微一礼。 又看周衍,微微笑了笑,道:“见过郎君。”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都不适合叙旧,数十里地,玄官赶路需要时间,但是幽魂阴魄,无形无质,又有帝王敕令在,速度极快。 雷海青领受了圣旨,迅速遁去。 李三郎道:“他去,再加上骑兵集结赶过来,不会用一个时辰,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道敕封之令了……”年迈的皇帝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 提起笔,亲自写下来了一卷加封名号泰山公的圣旨。 那少年道人握着刀,背后还背着剑,安静坐在那里,休养精气神,身上的餐霞楼道袍染血,这件在道门里也算是高功级别才有的宝贝上,灵韵流转。 历经苦战,此身多有损耗,这道袍都有破了的地方。 周衍有些头疼,要怎么把这件破了的道袍还给元丹丘,李隆基已经写好了圣旨,他感慨叹息,心中却忽而有一个念头升起来……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传承呢? 他的皇位不在,泰山公也已陨灭,当日他们皆意气风发,现在却都要将解决眼前灾劫的希望,放在一个少年道人的身上,李隆基心中慨叹。 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加封其名号泰山公’ 想到当日泰山相会,自然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也顾不得感伤。 他取出了【皇帝大宝】印,用力压在了这圣旨上,于是在他的眼中,这一卷圣旨忽然无风自动,犹如涟漪波涛一样翻卷起来,上面每一个文字都在泛起流光。 距离此极遥远的东岳泰山之地。 驻守泰山的老土地忽然感觉到整个泰山都似乎在微微震颤,摇得他脚步打颤,几乎站不稳当了,本来沉寂下去的泰山地脉,竟然又有即将复苏的感觉! 泰山玉皇顶可见紫气汇聚,流光翻卷。 周围的大小妖魔,散数,修者,道人都抢出来,见到这一幕,都是隐隐然心惊胆战,老土地瞠目结舌,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天地异色:“这,这是……” “泰山公?!” 但是,就在他以为那位踏足一品境的泰山公即将要复苏,归来的时候,那汇聚的紫气,竟忽而凝固,然后彻底崩塌,云霞翻卷,朝着四面八方,平复散开来了。 似乎还差了些什么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土地着急地跳脚,周围群妖诸精,散门玄官们则是大松了口气,继续占据着原本属于泰山公的地脉,宫观,玄庭,一个个化作了道士,佛僧。 而原本守泰山的玄官,在此结庐修行的道人,和尚。 遇到个心气好的,便被留下打个杂工;脾气差点的,或者被人占了屋子后,遣散放还;凄惨些的,早就变成了血肉,脑袋落在井水里,身子化作了泥。 泰山无主,人道失衡。 这宝地无主,有的不愿意沾染祸事,不敢过来,可这世上的人,多的是短视的,何况妖魔,你不过来,自有的是打算过来,狠狠吃一口‘肉’,得好处修行的! 指望世上人都理智自然不可能。 那指望原本就是走兽飞禽之辈还可以在机缘前自控,那就更是痴人说梦的话了。 老土地绝望看着那云气又散开,听到泰山群山之中,多有呼啸,大笑鼓掌声,有人扣剑,有人投壶,或中,则笑如雷霆奔走。 “该死的妖精,等泰山公回来,有你们好看的!” “活该被啄破脑壳的夯货!” 空中有呼啸。 土地公脸色发白,拄着个拐杖,滴溜溜一转,白气散开,就钻到地里面去了,藏了个严严实实,就在老土地藏起来的时候,就从云霞里扑出一只大飞鹰,爪子撞在地上,铮得炸开火化。 “指地成钢?!” 飞鹰不耐烦地盘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老土地乃是泰山迎客松化身。 七十二山精怪,八十一洞妖魔。 恍惚又重新回到了上古年代,人道不昌,神道缥缈,而妖魔恣意,凶神纵横,老土地仓惶地藏起来,喟然叹息,脸上只是悲伤和怅然。 泰山公啊泰山公。 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 卧佛寺前,周衍和李隆基大眼瞪小眼。 “就这?!” 少年道人握了握拳,感觉到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非要说变化的话,倒也是有,刚刚他确切地感知到了一股‘人道气运’涌动入自身。 现在他的体力几乎全部被恢复了。 经历过久战,长时间绷紧的精神,也得到了舒缓。 就和熬了好几个通宵之后,睡了个狠的一样舒坦,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什么泰山公位格,什么加持,什么施展道果的资格,都没有。 李隆基给的人道气运涌动进入了泰字玉符。 给吞了个干净利落。 周衍下意识都觉得,李三郎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打算要糊弄自己吧?可是看到李隆基也是一脸茫然,他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可能和他们两个的预料不同。 周衍伸出手去拿那一卷圣旨,手指触及这些文字的时候,忽而微痛,然后看到这一卷圣旨上面,周衍的名字,和泰山公的名号忽然消散开来。 就像是把墨水滴入水中,瞬间晕染开来。 李隆基,周衍看着这一幕,都陷入了沉默。 这对吗? 这不对吧? 周衍不得不思考,难道是玉符出了问题,寻常级别的敕封完全无用?李隆基的人道气运直接被【泰】字玉符给吸收掉了,一点涟漪都没有散开。 白发苍苍的李三郎看着圣旨上散开来的名号尊号。 老迈的君王眼底有一丝丝难以察觉到的涟漪和叹息。 【泰山公】名号散开。 那位古老的神祇,一品泰山公是真的不复存在了,也就是说,假设要将周衍和泰山山神的历代传说,位格联系起来的话,需要—— 重新封禅! 这根本已经不是加封其名号可以做到的了。 因为泰山山神历代的传说和位格,也就导致,单纯李隆基这个大唐皇帝所用的【皇帝大宝】印玺,以及身为五十年太平天子所具备的人道气运,根本不够资格重新封禅其名。 需要的是开国玉玺。 以及,帝王紫气。 乃是以中原历代君王这个概念,在这个时代的化身【人皇】位格,手持等同于七座法脉的【开国玉玺】,消耗【帝皇紫气】,才有可能加封其尊号。 新的山神位格,是崭新的存在。 也不会继承泰山公的名号了。 泰山公,是真的陨灭了。 老迈的李三郎怔怔看着眼前的圣旨,手指下意识叩住了藏匿起来的,那并不大,却引导了整个天下多少年风起云涌的【开国玉玺】。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失去紫气护身的话,恐怕此身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会死吧。 这老迈的君王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年老时期的自保秉性在翻卷着,但是,李三郎就这样安静‘看着’李隆基的种种不甘,看着‘他’的挣扎,躲避,想要逃跑的心思。 看着‘泰山公’的彻底陨灭,看着那隐藏在这时代背后的六道身影,那逐步出现的,逐步想要吞噬人间的这些阴影,年老的李隆基垂眸,恍惚间,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 那是意气风发的大唐李家三郎,是手持兵戈,勘定天下。 将天下,将大唐推到真正极限和巅峰的圣人。 年少的自己和此刻衰老的肉体擦肩而过,提着弓,额头赤色抹额的少年郎扬眉,一双漂亮的,有类太宗的丹凤眼看着他: “还在等什么?李三郎?” 这过去的影子消散了,李隆基眼睛微微张开。 眼角挑起,眼眸大而圆,像是燃烧着的火焰。 假使这天下终究有妖孽再度看向人族,假使群妖和上古的大凶再度出现,那么,就让这天下,重新燃烧起来吧,假使兵戈重现,那么就重新向着这天下和六道证明—— 何以为人族天下。 炽烈的火焰再度在年老的肉体中燃烧。 假使此身已在岁月和权势之下,化作了灰烬,那么现在,就让这灰烬,最后一次起舞吧。 最后的最后,李三郎微笑,他道: “看起来,只是单纯的圣旨还不够。” “我需要重新准备一下。” 他放下了代表着大唐皇帝李隆基的【皇帝大宝】。 叩住了几乎等同于人道气运的【传国玉玺】。 他吩咐高力士去做更多的准备。 重新加封……不。 就在此地—— 【封禅】! 那已不再是区区一封圣旨就可以做到的了。 周衍的体力和精神已经彻底恢复了,他看着平息药力的沈沧溟,看着逐步恢复的百姓,在裴家引导之下后撤,呼出一口气,心中也实在好奇。 明明李隆基写的圣旨里,有足够的人道气运和决意。 怎么半点反应没有? 不应该啊,刚刚流转的,又不是饿鬼玉符。 周衍并指一错,只有他能够看到的玉符出现在他的手指间,首先出现的是饿鬼玉符,这一道玉符原本质感单薄,吞噬了蛟龙血之后,多出了淡蓝色的水纹。 之前这东西玩命地吞噬化解旱魃血。 代表着这古老大地上干旱这一灾劫的具现。 整个饿鬼玉符的质感忽然变得厚重,纯粹的质感甚至于可以比拟【山君玉符】,而就像是吞噬了蛟龙血,带来的【吞云】这一个小法术,吞噬了旱魃血,再度让饿鬼玉符蜕变。 “吞火……” “还真是朴素的法术名号。” “可以吞噬火焰,化作法力。” “果然是古朴的神通,很有上古文官的风格。” 周衍能够感觉到,伴随着自己进阶八品玄官,以及得到了常人的三百年道行,自己的法术效果都有相当程度的增幅,施展吞火的时候,周衍自身对于火焰神通的抗性大幅提升。 周衍重新具现出了【泰】字玉符。 终于发现了问题,刚刚李隆基圣旨中的人道气运,涌入了玉符之中,未归泰,而是落在了水神身上,周衍看着那亮起来的泾河龙君之神位。 敖玄涛一直没有联系到。 “敖老……” 轰!!! 波涛汹涌,两条庞然大物就在这水系深处厮杀,敖玄涛剧烈喘息,身上鳞甲迸裂,死死盯着前方倒下去的蛟龙躯壳。 对方妖魔化的蛟龙双瞳的浑浊散去。 化作了龙族纯粹的暗金色竖瞳,带着赞许和期望: “做得……好。” 敖玄涛大口喘息,鲜血染红了这里,但是下一刻,那妖化蛟龙龙吟震荡,代表着龙族的龙珠飞出,直接撞入了敖玄涛的身躯内! 龙族千年苦修才有可能拥有的龙珠大放光芒。 虫化蛟龙身躯消散的同时,敖玄涛发出悲怆龙吟。 鲜血涌出。 渐渐变化,渐渐呈现出——玄黄之色!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敖玄涛,蛟龙化! (本章完) 第126章 谁能力挽狂澜?! 第126章 谁能力挽狂澜?! 蛟龙之变化,是龙种蜕变最开始最关键的一步,在这之前,即便是天生龙种,血脉特殊,也不过蛇鳞之类,就算是有机缘生出龙角,那也是蛟蟒。 彻底化蛟,那才可以在后面增加【龙】的名号。 那一枚龙珠散发流光,加速了敖玄涛的蜕变,而被虫化,妖魔化的蛟龙躯壳则是在消散,最后的龙瞳注视着敖玄涛,道:“……找到真相,不要输。” 还有存活的虫妖,从这蛟龙的鳞甲缝隙里爬出来,要去侵染敖玄涛,那已经死去的蛟龙尸骸竟然猛烈咆哮,本来犹如万千虫子振翅的邪祟声音,隐隐变得壮阔浩大。 这蛟龙的躯壳爆发光华,硬生生和这帮寄居祂的虫妖同归于尽。 敖玄涛的意识被剧痛侵袭,庞大的身躯朝着下面落下去,鲜血在他的身边流转,本来就在厮杀中出现的伤口正在扩大,鳞甲落下,忽而—— 从遥远的存在,有一股气运汹涌,落在了敖玄涛的身上,敖玄涛的意识逐渐清明,没有被这一股龙珠的力量冲击,他看到那少年道人侧身看着自己,双瞳清亮。 敖玄涛低吟: “郎君……” 又要有劳你了。 泾河龙君垂眸,心中安心,人道气运犹如长河汹涌,辅助敖玄涛的化龙,于是此身之下,万千水流暗涌而来,团团簇拥,伴随着撕裂的声音。 伤口处出现了龙爪。 这天地之间,将会有一条新的龙诞生,风从虎,云从龙,天空中,云气不知不觉,汇聚地越来越沉重起来,不断翻卷,层层下压,空气中的水气开始提升。 轰!!! 一道雷霆奔走,在天空炸开。 手指叩击在刀柄上,发出脆响。 周衍站在众人最前,他心底很担心,担心武功镇那边,也担心敖玄涛那边,此次卧佛寺之战,越是深入,越是能够感觉到这漩涡汹涌,能明白个中的牵扯巨大。 风吹拂过来,少年的道袍盈满流风。 鬓发微动,唯独双眸死死盯着卧佛寺。 李隆基的准备,似乎需要更长的时间。 周衍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在最前方戒备着那卧佛寺之变,此刻卧佛寺的异相层层升腾,已经是到了不需要法眼,都能够隐隐约约看到的地步。 血色的流光和淡金色的气息流转,化作了一个小山头那么大的巨卵,这巨卵孕育着什么存在的感觉,已经是越来越明显了,强大的压迫感,如果说是凡人靠近,恐怕瞬间就会癫狂。 即便是现在,远远看着,也让人心中惊惧难安。 周衍旁边是李镇岳,以及裴家的裴玄鸟。 后者的境界不高,但是胆量是大,脸上明明已经惊惧到煞白,但是两只脚就和钉子一样死死钉在这里,不肯后退一步,周衍呼出一口浊气。 李镇岳道:“之后,要冲进去?” 周衍道:“总不能让这血卵孕育的东西,真的出来。” 裴玄鸟道:“愿为先锋。” 周衍道:“这不是愿不愿为先锋的问题了,这东西是那帮东西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的,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单打独斗都打不死它。” 李镇岳道:“百余亩的寺庙,化作了一个妖魔,这有些类似于地域类结界法术,按照常理,里面一定有节点才对,犹如人体的经脉穴道,将其破掉,这东西就无法孕育出来了。” “但是,每个节点处,一定妖魔丛生。” “只靠着我们这些人,不可能在这血卵中的东西出世之前,将所有的地脉节点破坏掉,甚至于,就靠着我们这一些人,当真能够破坏这些节点吗?” 裴玄鸟神色倨傲,下意识要回答,反驳。 可是他看到了那恐怖到了,足以肉眼看到的血色巨卵,看到了那仿佛孕育什么东西,仿佛有胎儿在其中鼓动的存在,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法开口反驳。 裴玄鸟的手臂负伤,刚刚包扎好。 他握着刀,最后也只是道:“一死而已。” 李镇岳不置可否。 “愚蠢!” 周衍死死看着卧佛寺,在这个时候,敖玄涛还在水中沉睡,正在进行危机层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的蛟龙蜕变。 沈沧溟盘膝。 李隆基给的丹药化作元气,养护根基。 男人身上的煞气内敛,境界已经重新回到了七品的巅峰,从七品到六品,无论是在哪一个法脉,都属于是最为关键,最为质变的那种。 而在武功镇中—— 老道元丹丘布下的玄坛结界,已经是层层崩碎,像是金色的云霞落到人间,可事实上没有那么简单,那些都是汇聚的金色虫子,落在玄坛,落在地脉和土地真身上,疯狂啃咬。 老道士以为又是金蝉。 可是打眼一瞧,那根本就不是金蝉,那分明就是蝗虫群,疯狂啃咬,元丹丘是餐霞楼的高功道长,一身道行,法力都算是极杰出。 能够张开庇护整个武功镇的玄坛结界,施法召来土地就是证明,但是以一人之力,对抗要把这地方全部吞掉的虫群灾害,当然捉襟见肘。 而且,他已经死死支撑了一整天。 十二个时辰。 即便是玄坛法术,可以从地脉和天地间借助力量,对于玄官自己的法力消耗极微弱,可以说到了微弱不记的级别,可是时间太长,元丹丘的法力终究支撑不住。 说到底,大规模的玄坛,根本不该是一个道人镇守。 很快结节层层破碎,远处能听到惨叫的声音。 这些虫子开始袭击百姓了。 虽然说只是沾染了妖气的虫子,单纯一个两个的,凡人都能踩死了,可一来,这里虫子太大,哪怕是普通的蝗灾,那飞蝗成群都会咬人的耳朵和脸,二来…… 这帮虫妖最恐怖的根本不是啃咬。 而是借助啃咬,将虫卵之类的东西寄居人肉身的手段! 元丹丘想着之前听闻的犀牛精,血液化飞虫的一幕幕,听着那惨叫的声音,脸上的神色越发难看,手中的令牌砸在玄坛上,施展法术。 玄坛风法旋转撕扯,虫子像是雨水一样砸落下来了。 没用。 撕扯出的空洞,转瞬就被更多的虫子填满了,甚至于那些被元丹丘玄坛法术撕扯,砸落下来的虫子尸体,都被后面赶上来的虫子啃咬,吃掉了。 吃掉同类尸体之后的蝗虫变得更粗大,更危险。 此起彼伏,似乎没有穷尽。 元丹丘背后剑气流转,那清冷出尘的女子手中细剑飞舞,化作流光,护住了莲娘等人,但是更多虫妖靠近,元丹丘肉眼看到,玄坛结界因为过于浓郁的妖气,而逐渐清晰。 也因此,他看到了清晰化后的结界上,出现了的一道道裂痕,像是摔碎的琉璃盏。 糟糕……! 老道人的玄坛法术,彻底崩塌。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比起刚刚只是从缝隙里钻进来,多出无数的虫妖砸下,失去了护法神将,玄坛破碎,元丹丘在这个距离面对群妖,和凡人没有区别。 武功镇·支撑了一天一夜,失守。 轰!!! 一团黑风忽然流转,降落下来,那些虫子被卷入其中,转眼就化作了焦炭落下,赤红色的光在黑风中翻卷着,元丹丘怔住,就听到里面传来豪迈的声音: “道士你的法术终于破了,法术不破,老子还进不来。” 一只长满黑毛的手伸出去,抓住一只大虫子捏碎。 黑风散开,一头熊妖人立而起,穿一领圆领大袍,单手握着一把狼牙棒,戴着紫色道门玉冠,道:“哼,那断臂汉子呢?!” 妖云之中,一个瘦了吧唧的高个子,一个握着双锤的矮胖子出来,就是之前,听了消息,说周衍的肉能长生所以拦路打劫,想要讨一块脚皮被揍翻了的。 那大黑熊道:“老子手底下这些个小妖受那小子关照。” “也一直在这武功镇河东滩会上做些买卖,比起当山大王强得多了,这般虫妖,肆无忌惮,今日我等来帮忙,也算是还他上次放这两小子一命的事儿。” 他握着狼牙棒猛然一扫,破空声沉闷,席卷狂风。 “我等精怪,和这帮妖魔,可不是一回事情。” “小的们,给老子我守住了!” “好!!!” “老大,给肉吃不!” 黑熊精大笑:“哈哈哈哈,管饱吃!” 元丹丘怔怔失神,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时候,老道士才终于胆敢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浑身力气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就连手指都在发抖。 “呵,呼……” 老道看着持剑的碧痕,看着那群精怪,竹竿精和煤炭精抡起兵器,他们没有血肉,丝毫不怕寄生,冲进虫群乱打一通,竟是比他这高功还顺手。 当真一物克一物。 元丹丘松了口气:“小友啊小友……” “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啊。” …………………… 周衍看着卧佛寺,就在众人心中焦急的时候,忽而,少年道人眼底闪过一丝涟漪,侧身看去,空中一道琴弦声音,那面容黧黑的乐师出现在周衍身边。 雷海青道:“不负所托。” 周衍松了口气,烽燧之力,感应到了大地震颤,原本是迎接李隆基,驻扎在凤翔的三千精锐骑兵狂奔而来,为首之人身穿锁子明光铠,器宇不凡。 李镇岳,裴玄鸟都松了口气。 可周衍的法眼忽然看到,一道血光流转,面色一变,道: “小心!!!” 卧佛寺占地颇大,此地错落在这群山之中。 这些骑兵为了迅速赶到众人这里,是走了近路,擦过卧佛寺一处山妖别院,血卵裂开,一道血光射出,那本来和卧佛寺主体还有一段距离的别院墙壁碎裂。 为首之将身躯僵硬。 一条曲线婀娜,犹如菩萨佛陀般的手臂从寺庙墙壁长出,直接贯穿了这名将领,他低下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柔美无比的佛陀手臂,看到那白皙手臂上,指甲猩红。 这骑将张了张口,不敢置信,直接栽倒。 周衍的火刀,陈玄礼的招式赶到,那一条手臂似乎只是一击之力,被轻易斩断,落在地上,血卵像是心脏在跳动,有庄严肃穆的声音响起。 “清净自在,大悲慈和,无上佛母,转生神佛!” 周衍和李镇岳等人都神色难看。 援兵赶到,但是骑将却登场就被对方定点诛杀,这代表着血卵绝对害怕有骑将率领的大军,自己这边的判断没有任何问题,绝对能碾碎对方。 也因此,对方选择血卵未成,就急迫偷袭,杀死骑将。 这般局势情况下,李隆基深深吸了口气,起身稳住局势,忽然大声道: “寺门当中,妖孽化形!” “尚且还有谁,有胆量和气魄,率领这大唐的精锐,冲到敌阵之中?!” 陈玄礼只是禁军将领,李镇岳是防御类的战将。 若真的有谁,还能率领真正的百战精锐,讨伐妖孽的话,遍数这里,也只有一个存在了,一道道目光汇聚在了那闭着眼睛的断臂男人身上。 王忠嗣麾下亲卫统帅。 都指挥兵马使。 沈沧溟。 (本章完) 第127章 力挽狂澜,乃大丈夫真本色 第127章 力挽狂澜,乃大丈夫真本色 仿佛是过往的重现。 王忠嗣曾经临危受命,而如今,唯一能有足够的战场阅历,有足够实力和气度,完成这种危险任务的,正是王忠嗣曾经的亲卫。 感受到了一道道目光,沈沧溟缓缓睁开眼睛。 年迈的李三郎走到断臂男人的面前,这曾有过丰功伟绩的帝王深深叉手一礼,轻声道: “请将军,再披甲。” “护我大唐!” 这句话,对于旁人来说没有什么,或许还能激发起他们的斗志,但是对于经历了一路走来的沈沧溟来说,这足以让他压制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点燃了。 ‘再?’ 沈沧溟看着眼前老迈的李三郎,风雨渐大,李隆基的白发微晃,脸上的皱纹清晰,沈沧溟的根基在那一枚丹药的加持下,自身的法力重新自循环成一天地,抵达了六品。 他也明白现在的局势。 在感受到了精锐军队的威胁,卧佛寺血卵妖魔不惜在自身没有孕育完成的情况下,主动出手,外泄元气也要拼力暗算杀害那名骑将,已经说明了对方的忌惮。 在现在的情况下,已经没有时间,没有条件让他们再调动兵马,甚或者说,也已经没有兵马可调了,事到如今,唯有凝聚全部力量,拼死一战。 男人起身,高大的身材几乎投落了阴影,将李隆基彻底笼罩了起来,李隆基看着沈沧溟,只是他那一双眸子里面,看到的到底是沈沧溟,还是那个近乎于义子的天下名将呢? 王忠嗣…… 钢铁鸣啸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安静。 沈沧溟手中,属于王忠嗣的那柄腰刀拔出,这把横刀犹如霹雳般撕裂昏沉的天光,架在了李隆基的脖子上,此刻的李隆基,和年老时的他似乎不同。 没有惊怒,没有畏惧和后退,他和沈沧溟对视着。 !!! 陈玄礼面色大变,手中横刀比起沈沧溟的刀只慢了一刹出鞘,架在了沈沧溟的脖子上,高力士面色骤变,想要出手的时候,周衍手中的重刀也已拔出前压。 局势瞬间紧绷! 李隆基看着沈沧溟,后者注视着这位曾经有过功业的君王,眼瞳里面带着恨意,不甘,和种种极端复杂的情绪,李隆基抬起手,道:“玄礼,退下。” 陈玄礼道:“陛下!” 李隆基呵斥:“退下。” 陈玄礼沉默,李三郎在逃离长安,前往蜀地之后,性子渐渐平缓下来,逐渐像是个老翁一般平和,但是在这瞬间,那种威压天下的君王气度再度出现了。 陈玄礼缓缓收回了刀,高力士也没有动,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抵着地面,李三郎平静展开双臂,毫无防备,注视着眼前这高大雄伟的战将。 “是要为忠嗣复仇,还是为大唐百姓复仇。” “都由你来罢。” 沈沧溟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恨和愤怒,还有混杂着太多太多,周衍看不懂的情绪,他的眼睛里闪着火,咬着牙,几乎是从牙齿缝隙里蹦出来的文字,带着血与火,道: “石堡城,六万兄弟,就因为你的一个念头,为了赌你的一口气,全填在那里。” “六万人,一座石堡!” “将军告诉你不能打,你就把他撤了,还听信谗言要杀他,若非大家拼死去求,你几乎要把他杀了,那是为大唐立下功业,保家卫国的将军。” “那是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同袍!” “六万人,六万人……” 那战将的声音里,咬着的牙关里,周衍甚至于能听到一丝丝带着血腥意味的哽咽。 李隆基曾经的战将,边军的校尉和冲阵的骑将。 从出生到如今,这四十二年时代,都沐浴在曾经李三郎率领的大唐荣光之下,在沈沧溟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大唐的圣人光耀四方,像是太阳一样永远不会落下。 他出生的那一年,姚崇灭虫灾,大唐北庭都护威震四方,监察御史张孝嵩只是率领一万杂兵,败吐蕃与大食扶植的阿了达,屠其三城,威震西域,诸国请降。 他十五岁的时候,全年天下奏报死罪仅二十四例。 护蜜国归附,东西突厥争相朝贡。 大唐如日中天,光耀万国! 周衍是无法理解沈沧溟对李隆基那种无比复杂的情绪的。 可是如今,这个战将深深呼吸,道: “李隆基!” “你和那杨广征高句丽,还有什么不同?昏君!” “真当一刀割了你的头!!!” 李隆基脸上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悲痛。 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这种痛,深入骨髓。 甚至于比起周衍硬怼他杨贵妃的事情,都来得痛彻。 他不害怕政敌,不害怕自己的那些亲族,不害怕所谓的世家大姓,但是现在,一个出生在他的大唐,为了大唐死战二十六年的男人,老兵,这样地怒骂。 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戳在他心口。 李隆基深深吸了口气,道:“骂得好!” “来,杀了我,然后仍旧率领我大唐的锐士,踏破邪祟!” “左右皆听着!” 李三郎展开双臂,后方的凤翔骑兵也已经赶到了,他们手中的骑枪提起,齐齐指着沈沧溟,这里瞬间剑拔弩张,气势一时间凝滞了,但是李隆基大声道: “自古复仇,乃为公义,此人杀朕之后,赦免无罪!” “汝等需听其调遣,共讨妖魔!” “皆——” “放下兵器!” 李隆基怒喝中,凤翔骑兵将手中的兵器垂下来了,沈沧溟看着眼前年迈的李三郎,看着他展开双臂,神色从容:“动手吧,星宿川的沈沧溟。” “你参军那年才十六岁吧。” “二十六年边军,你立下的功业和你所受的伤,都有资格杀了朕。” 沈沧溟脸上的神色痛到极致,右眼里带着一丝吝啬的男人泪,他握紧了刀,最初的安仁军就好像还拍打他的肩膀,揉他的头发,忽然,刀鸣炸开。 最后沈沧溟的手腕一动。 横刀扫过,鲜血流出,陈玄礼和高力士的面色骤变,李隆基却一动不动,脸上出现一道刀痕,鬓角的头发飞出去,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在这个时代,斩发的侮辱性和严重性质极重。 王忠嗣的横刀斩过了李隆基。 沈沧溟收回了刀,转身看向那三千凤翔精锐骑兵,无需说什么,这三千人,正是在香积寺南部战场上他的对手,高大的男人缓步往前,道:“我是星宿川的沈沧溟。” “汝等军团归属于何部?” 骑兵副将翻身下马,道:“我部朔方军。” “好!” 沈沧溟握着刀:“我部,安仁军。” “两军合流,由我来率领这两支兵团。” 朔方军的骑将副官看着他,这个断臂的男人,袖袍在风中舞动着,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这就是当年那一批最初安仁军,最后的余火了。 副将回以军礼: “诺。” “为沈将军,牵一匹马来。” “不必。” 沈沧溟单手握着陌刀,长啸,啸声鼓荡左右,很快,有如龙吟般的声音回应,马蹄声像是奔雷,在雨幕之中,黑马奔腾而来,嘶鸣如龙,背负着沉重的包裹。 包裹落地,沉重无比,打开之后,甲叶森然,细微的雨水落在甲胄上,山纹甲的甲叶上溅射出水,反射天光,像是为这一套墨色山纹甲笼罩一层微光。 出身白身,以军功获取了玄象监亲自打造的全套山纹重甲! 明光铠是出身名门的统帅所用,而这种特质全套山纹甲,就证明了其勇武,其强横,以及,那当为人所知的军功。 三名骑兵下马,那副将缓声道: “为将军披甲。” “诺!” 周衍看着沈沧溟重新穿戴了全套重甲,兜鍪戴好的时候,这个原本身高就有一米九几的男人,突破两米以上,功力恢复六品,只需单臂,就可以使用长柄陌刀。 周衍有些担心沈沧溟,沈沧溟的手掌按住了周衍肩膀: “我去破了这地方的问题。” “你没有甲胄,在此等候。” 周衍看着沈沧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握着手中的地魄天倾,沈沧溟翻身上马,大黑在雨中展露了真容,乃是以虎豹为食的山海异兽驳,迈步徐行。 沈沧溟单臂持长柄陌刀,指着前方。 和以往的厮杀不同了。 此战不为君王。 只为庇护一人! 犹如烈焰烽燧般的气息出现,然后瞬间逸散开来,周衍都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烽燧法脉和沈沧溟那里产生了联系,或者说,不是和沈沧溟,而是和整个军团。 李镇岳道:“兵家法脉,自要成大军,才能共鸣。” “当兵家法脉成众,法脉共鸣,那么,烽燧也好,嶂垒也罢,法力消耗的弱点将会被彻底抹去,恢复力也会更强……玄官大军,远比同样人数的其他法脉更强。” “可称,碾压。” 有之前那骑将的下场作为警示,这一次沈沧溟凝阵,回头看了周衍一眼,骑兵开冲,气势如虹,血卵感觉到了不安和威胁,顾不得还没有孕育完成。 远远的一道道血光炸开,柔美手臂,犹如佛陀,却也犹如虫肢,朝着沈沧溟等人拍打下来,大黑嘶鸣如龙,这战场之上的肃杀感,让它血脉飞腾。 沈沧溟手中战刀忽然点燃火焰。 火焰蔓延,烽燧为主将。 所有战将手中兵器都出现了一丝丝炽烈之火,以此身化烈焰,以心传心,以地为脉,兵家—— 轰!!! 周衍看到,丝丝缕缕的煞气汇聚,三千人之力汇聚。 一尊足有三十多米的战将虚影出现在这一支军队背后,穿山纹甲,双手持拿陌刀,全部上下,皆为火焰汇聚而成,猛然横斩! 【烽燧斩】! 这一道巨大的虚影转瞬散开,化作飞火。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卧佛寺外的血卵流转被撕裂,那一条条曲线婀娜柔美的手臂被斩断,飞到天上,落下的时候,白皙的皮肤暗淡下去,化作虫肢! 周衍看沈沧溟等人杀入卧佛寺,执行破去节点的任务,握着了手中的地魄天倾,李隆基道:“小子,过来!”周衍侧身看向这君王,李隆基道:“不要担心他们。” “那血卵里面的怪物还没有孕育出来,没谁能为难得了他,现在到我们这边了……” 高力士刚刚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 李隆基擦过自己脸上的刀伤,道:“倒也是多谢沈沧溟了,省得我再取血,现在该你的了,周衍,你的血给我。”李隆基的眼底,还有着威严和火焰。 “我岂能坐看着他们去厮杀?” “面对妖魔,永远不能够侥幸,此刻,你我这边也开始准备吧。” 周衍道:“你还要尝试加封吗?” 李隆基道:“哈哈,是啊,再试试看,谁知道能不能做到呢?” 周衍道:“需要多久?” 李隆基道:“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儿就是了,剩下的,这主要是朕,是我的事情了,只是没有想到,今生还有做这种事情的机会。” 他微笑看着周衍。 封禅。 (本章完) 第128章 神仙踏龙! 第128章 神仙踏龙! 李隆基为周衍准备封禅仪轨。 此地条件简陋,可以说完全不足。 只能够简单地去做一些准备,从各个方面来看,当然没有办法和当日在泰山上做的那样,但是无所谓了,大唐的圣人在此,泰山公的道果在此,其他一切,皆是浮云。 周衍直接划伤了自己的手掌,高力士躬身捧着一个挖空了的木头碗,将周衍的鲜血接下来,周衍道:“接下来呢?”李隆基道:“接下来,就是我的事情了。” “这需要一点时间。” “你若是不放心他们,可以去帮忙,只要不死就可。” 顿了顿,李隆基微笑:“当然,死了也无妨。” 魂魄为山神,才算是正统。 这小子现在这个样子才奇奇怪怪的。 以人类身躯行走于世的泰山公? 死了可能味儿还更正一点。 明明是这般危险的情况,老迈的李三郎竟恢复了年少的秉性,还有胆量和气魄乱开玩笑,周衍没兴趣管他,提起地魄天倾,李镇岳提盾,裴玄鸟呼出一口气,双手握刀。 他们三人也跟着兵团而前行。 兵团中有上百玄官,作为维系整个军团法脉的骨架,但是在这个情况下,多一名玄官,就多一分胜机,甚至于这里奔出去的三名玄官,比起寻常玄官更强。 周衍自不必说,李镇岳是郭子仪看重的年轻将才。 一身武功精悍,玄官手段纯熟。 裴玄鸟也是大世家的子弟。 文武训练,超过常人。 三人朝着卧佛寺奔掠,李镇岳玄官【嶂垒】在前,重盾撑开道路,周衍持刀于左,裴玄鸟此刻选择一柄步战长枪,周衍神意操控法剑盘旋在周围。 沈沧溟等人撕裂血卵外围之后,炸开落下的血团里,有还没有蜕变完成的虫妖钻出来,被这三人精锐小队硬生生撕裂开来,持盾拍碎,长枪补刀,燎原火斩。 即便是军团里,也少有三名校尉玄官组成斩首小队。 再度踏入卧佛寺! 已是一片血海,一个个佛殿,像是化作了一个个器官,无数的血虫汇聚,变成了类似于巨大的血蛹,上下相联,像是心脏搏动,和地脉,和天穹相联。 撕裂外围的兵团散开来,化作小股骑兵,精准破坏。 在烈焰之下,一个个血蛹被打破,拔除! 周衍的法眼清晰地看到了,那巨卵散发出的血光层层降低,大唐精锐成军,即便是这计划了许久的妖孽之地,也开始被迅速解除。 只是,来得及吗? 李镇岳持盾前冲,气焰化作盾牌,硬生生将前面十几只虫妖全部推后,裴玄鸟双手持枪,从盾后疯狂攒刺往前,忽而重盾一滞,被一只双臂扭曲如刀的僧人拦住。 裴玄鸟怒骂:“秃驴,滚开!” 长枪攒刺入眼睛。 顺势一变,双手握着枪尾,半跪于地,道:“周衍!” 周衍已动了。 直接一脚踩在裴玄鸟手中长枪的枪柄中端,裴玄鸟顺势爆发力量,猛地一震,将周衍托飞而起,越过盾牌和前方群妖,双手握刀,猛然下斩。 地魄天倾上燃起火光,斩破这里的血蛹。 鲜血散开,里面孕育一只扭曲的虫妖瘫软出来,被裴玄鸟直接一枪戳死,此地的节点才被破坏,周衍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到血光冲天,兵家煞气化作了烽火也燃起。 这里地方狭窄,骑兵们无法全力冲锋。 且,最重要的一点。 法力。 就算是兵家法脉结阵,汲取地气的能力大幅度提升,但是只是提升,不是不消耗法力了,除此之外,还有体力的损耗,还有精神的疲惫。 现在看来,是一鼓作气气势如虹,可一旦人族骑兵出现折损,出现伤亡,那么这种气势就会迅速衰颓,周衍三人急奔往前,想要尽可能多拔除这些节点。 忽而发现不对,群妖之中,多出了能飞天的,一个个犹如杀人蜂一般,悬浮空中,裴玄鸟没有反应过来,周衍手中重刀提起,李镇岳已持重盾前冲。 盾牌下面重重抵地面,地气蔓延,化作重盾。 周衍和裴玄鸟被挡住。 连绵不断的碰撞声,这些变化出的虫妖尾端的刺不断射出,犹如重弩,周衍和裴玄鸟立刻意识到,这是血卵为了克制骑兵兵团衍化的变种。 裴玄鸟面色难看,看到了死在这里的裴玄豹,竟然也虫妖化了,模样扭曲站在那里,大呼大笑着要虫妖攻击周衍他们,要复仇。 裴玄鸟大怒,几乎本能要冲出去,被周衍抓住: “你要做什么?” 裴玄鸟道:“太难看了!” “竟然接受虫妖寄生,苟且偷生,裴家没有这种人。” “我去结果了他。” 正在争执的时候,忽而空中传来破空声,狼牙箭从后方射来,将那些妖怪都点爆了,李镇岳微怔,旋即,另一支军团,在关键时刻抵达了。 空空和尚的声音远远传来,道:“郎君,郎君?!” “周衍,沈沧溟!” “我找到援兵了!” 周衍长松了口气,在后方,鬓发已白,有着书生气和煞气的战将朝着李隆基行礼:“臣高适,护驾来迟,圣上恕罪。” 李隆基正写封禅之圣旨,道:“不必多言。” “卿有多少人?” 高适回答:“前军开拨,臣急急来此,只有千余骑兵在,皆擅弓射。” 李隆基道:“好!” “速去支援!” 高适颔首,亲自骑乘烈马,率领他的弓骑兵冲入卧佛寺,有了后方的弓箭支援,卧佛寺内的血色血蛹节点,被一个一个地拔除,周衍看着那巨大血卵里的光迅速消失。 看着也没有之前那么骇人,没有那种恐怖感。 周衍心中想着。 如此,对方的计划,织娘等人的谋划,算是失败了吗?还是说…… 他握着刀,李镇岳持盾,都没有放松警惕。 在这些血色节点几乎要被全部灭掉的时候,那虫卵孕育之物,或者说,操控这一切的妖魔终于意识到了大势已去,这血卵已经不可能孕育到理论上的极限。 于是,那些血色节点齐齐亮起,然后和血卵一起,以同样的频率,开始闪动流光,犹如兵家法脉的共振,最后,残留的十余个节点化作血色流光冲天。 破碎的声音清晰入耳,持弓的高适,挥刀的沈沧溟,正在祭祀仪轨的李隆基,都看到了,巨大的血卵流光内蕴,一道道裂隙从上面蔓延,血卵朝着四方展开。 画面有一种奇诡的美感。 犹如血色的莲展开。 里面孕育,一尊阿罗汉的雕塑盘膝坐着。 阿罗汉睁开眼睛,缓缓起身,高有三十丈,整个寺庙都在震动,破碎,远远看去,简直像是这一座卧佛寺站起来了一样,只是单纯的动作,就纠缠起了巨大的狂风。 风雨大作,犹如群山起。 血卵的力量凝聚,化作了八条手臂。 轰隆隆的声音里,卧佛寺内部出现了一道道裂隙,众人几乎要坠下裂痕里,犹如坠山,周衍反手,双手握着那柄地魄天倾,狠狠刺入地脉。 双手持刀,农神谷穗带来的法力恢复,尽数灌入。 “给我,长!!!” 地魄天倾的刀身上流光逸散。 犹如扎根一般,和此地地脉联系起来。 地魄天倾,曾经作为数千年的山,具备地脉亲合,周衍把这一座山插入地面,硬生生让地魄天倾给稳住了卧佛寺的地脉,没有让此山崩塌,没有让卧佛寺带着一切人陪葬。 “速退!” 周衍大口喘息,抬起头,看着那最终孕育出的‘早产儿’,一尊巨大的八臂阿罗汉,然后看到沈沧溟,高适竟然腾跃而起,战马奔腾在巨大的柔美的罗汉手臂上。 沈沧溟手中的陌刀掀起寒霜风暴,撕扯这巨像。 兵阵煞气化作锁链,捆住了这八臂罗汉,不让其离开,将领亲自诛杀,这几乎是上古年代,人族讨伐大凶时期的画面。可是那巨大的八臂罗汉手臂震动,四条手臂攻沈沧溟,四条攻高适。 两人不得不从上面坠下,幸亏坐骑非凡,自身手段也高,才免去了摔死的结局,却也因此,脚下地面再度轰鸣,震颤,几乎要彻底坍塌。 而从李隆基的方向看去,整个卧佛寺所在的地方已经和山脉离开,成为了孤峰,从上而下有一道道巨大裂痕在蔓延,几乎要让整个卧佛寺从山崖坠落下去。 不知为何,内部却又滋生出了新的山体,硬生生稳住了。 巨大的八臂罗汉逼退了兵团的第一波进攻,两条手臂在前双手合十,剩下六臂在后,呈现清净自在之状,罗汉头顶,那带着兜帽的男子道:“汝等竟破我佛孕育。” “虫佛崇佛,竟坠为阿罗汉道果,你等,你等可知这是何等根器的容器,竟然就这样被毁掉了,既然如此,我也要你们陪葬!!!” “给我杀了他们!” “将卧佛寺打入地心!” 沈沧溟和高适成功将本来要孕育出大魔大佛的仪轨,打破削减到了早产阿罗汉的情况,立刻辨认出此地的危机,只好率军和这一尊巨物拉开距离。 趁着这卧佛寺未曾坠下,骑兵齐齐撤离,李镇岳道:“我们也要走,在这地方和这么大的妖怪打,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他看到了裴玄鸟舍枪,提着腰刀,杀入群妖之中。 裴玄鸟直攻裴玄豹。 “太难看了,族兄!” 裴玄豹的拼命,甚至于不顾背后虫妖攻杀自己,裴玄鸟持刀斩了妖化寄生的裴玄豹,背后翅膀声大作,裴玄鸟拧身回斩,打算和对面同归于尽,却被周衍飞起一脚踹在后腰上。 “李镇岳,带着这夯货走!” 裴玄鸟被李镇岳一把捞住了。 周衍身子朝着一侧的裂隙摔下去,本来能够御风飞腾起来,忽而有感应,然后停下了御风的动作,身子就朝着山崖下面摔下去了,少年道人的道袍翻卷。 裴玄鸟面色大变,几步抢过去:“周——” 轰!!! 雷霆大作,水声汹涌,八臂罗汉呈现妖魔和佛性共同具备之清净姿态,山石崩塌,百姓仓惶,沈沧溟看到周衍坠崖,急奔而来。 少年道人袖袍翻卷,周围流风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云,越来越多了…… 裴玄鸟奔到悬崖边,眼前狂风大作,云气涌动地像是狂龙,裴玄鸟朝着后面坐倒,看到了云气逸散,像是海一样,云下是流动的鳞片,腹有爪,头生角,这是…… 龙君。 裴玄鸟瞳孔骤然收缩。 龙吟声音,响彻大川! 蛟龙踏云盘旋而起,百丈龙躯,鳞甲踏云,坠下的少年道人单手抓住了蛟龙的龙角,翻身而起的时候,蛟龙盘旋,龙首平行于地,于是少年道人踏在龙首。 袖袍翻卷,盈满了满怀的风和云。 远远的,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那血卵显化,看到八臂罗汉欲登天,看到了那水气升腾,风云汇聚,看到了那少年道人,腾龙而起,尽数失神。 泰山公? 泰山公!!! 水君承云气。 仙人踏龙来! 此身杀气,直指妖魔。 (本章完) 八月抽奖活动,以及凌晨更新 八月抽奖活动,以及凌晨更新 真君驾到上架快要一个月了,大家多多追读不要养书啊~ 新的一个月来了,明天凌晨,也就是八月一日凌晨会加更,和大家求一个八月份的保底月票,拜谢拜谢~ 然后是抽奖活动,最近书都喜欢抽奖,我们也来凑热闹。 抽30把横刀,给本书投票的读者。 跟周衍那把一样,是墨色的,不过绝对拿得起来,不需要有拔山之力。 只要在8月1日到8月7日19点,投月票的读者都有机会参加。会从活动期间的的月票编号抽出:唐横刀30把 其中投票最多的五位有保底,一定能拿到一把,如果票数相同就按先后顺序。 活动无需报名,投月票就有月票编号可参加抽奖。 具体编号可以从头月票界面的右上角【月票纪念册】查询。 我们会在《真君驾到》书友群抽取月票编号。得奖者请8月14日20点前完成验证。 (本章完) 第129章 一心破法,旱魃现世 第129章 一心破法,旱魃现世 敖玄涛金色竖瞳锁定前方,龙吟低沉肃杀,人声却在周衍的心底响起来,道: “郎君,我来的迟了……” “迟?不迟,不迟!” 周衍眸子明亮,道:“敖老你来的恰好是时候。” “不过,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直接化蛟了?” 他记得敖玄涛之前只是蛟蟒之躯,离开泾河之后,能够发挥的实力有限,如今这姿态,还有驾水攀云而起的气势,显然已经不只是单纯的蛟蟒了。 这已是龙。 敖玄涛声音在周衍心底升起,道:“这事说来话长,现在恐怕不是适合谈这事情的时候。”这蛟龙踏着云气才能浮空,瞳孔锁定了对面的庞然大物。 三十丈八臂罗汉也警惕注视着这泾河龙君。 沈沧溟认出敖玄涛,收了刀势。 然后果断率兵撤离这摇摇欲坠的卧佛寺,去到更加平稳的大地上,这卧佛寺阴谋仪轨的节点近乎于全部被破坏掉,血卵诞生的本该是佛,却成了个罗汉。 见众人已撤离去安全所在。 周衍伸出手,地魄天倾鸣啸,自行飞出,盘旋着飞来,带着地脉,带着烈烈的煞气,落于周衍手中,少年道人鬓发飞扬,踏龙驭风云。 而失去了地魄天倾代表着的地脉连接。 原本的卧佛寺所在区域,开始崩塌,迸裂,朝着下面轰隆隆砸落下来,山岩断裂,佛殿坍塌,卧佛坠下,尽数都摔入,砸入了原本卧佛寺开凿在寺下的空洞所在。 如佛心坠魔! 声势极浩瀚磅礴。 掀起的灰尘犹如气浪,气焰恢弘,狂风四起,这里本来就在下雨,雨幕混合灰尘气浪,像是一条条黑色土蟒蛇在天地间四下翻卷,那血色罗汉佛性神圣又有妖异邪祟。 周衍感觉到,自身的香火之力增加得飞快。 事到如今,由不得不上。 周衍开口,吐气如雷霆:“走!” “是!” 脚下敖玄涛应声长吟,龙躯搅动漫天水气云霭,化作一道裹挟着风雷的青影,撕裂重重雨幕与翻腾的灰黑龙卷,直扑那血色弥漫的八臂罗汉。 八臂罗汉感觉到了危险。 有一种今日可能彻底栽了的感觉。 罗汉八臂轮转,结印如莲华绽放,却又透着血色。 这罗汉散出的佛光不再是纯粹的庄严姿态,而是如同活物般蠕动、在其周身凝成无数扭曲、哀嚎的梵文虚影,僧人诵经声与无数虫子的细碎声音混在一起,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倾盆而下的雨珠都在声音中粉碎、蒸腾。 “唵!嘛!呢!叭!咪!吽!” 佛门六字真言! 敖玄涛龙吟震动,速度猛然加快,风云汇聚,撞击那些佛文,发出层层爆破声,众人看到了蛟龙腾空,迅速靠近八臂罗汉,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上,三重火焰燃烧。 八臂罗汉的佛门真言靠近。 然后,直接消失了。 周衍身负玄奘一颗舍利子之力,三百年道行,这八臂罗汉的佛门法印靠近周衍周身就已被掩盖散去,非但如此,这些佛门还被玄奘舍利之力反过来化作了周衍身上的助力。 佛门之力对冲,彼此辩经论法。 大唐玄奘还没有怕过谁。 敖玄涛顺势张口,龙吟声中,泾河水系之力化作江流冲击。 轰!!! 泾河天悬! 波涛几乎砸在了八臂罗汉身上。 硬生生将这手臂曲折若莲的邪佛罗汉冲得降低身躯,冲得佛光黯淡,身躯从天上缓缓坠下,欲重新落在大地之上。 那兜帽男子怒喝:“泾河龙君?!安敢造次!” 八臂罗汉被迫近。 八条手臂各自盘踞如同莲。 两手结无畏印,佛光普照,试图定住周衍神魂。 两手结降魔杵印,血光凝聚成巨大的佛杵,横着砸向敖玄涛;两手手结莲印,朵朵血色凝聚的佛门莲绽放,瓣边缘锋利如刃,朝着周衍旋转切割。 最后两只手臂结宝瓶印,瓶口倾倒。 流出粘稠腥臭,仿佛能污秽万物的血色河流。 打算污浊敖玄涛的水力。 周衍意识到,在这天地之间厮杀,无关境界,而是和天资,底蕴,以及跟脚相关的,所谓境界,根本就只是人族所独有的划分。 是从无到有开辟,后来走出法脉之路的生灵,评断天地万物而定的标准,也只有人类才有这样的习惯,将天下万物,定下个基准。 万物生灵,却不过只是仙神,以及仙神之下。 这八臂罗汉,是要以力登仙神之境。 八臂结成四法印,血色光华,搅动四方,三十丈之躯悬浮在空中,狂风,雨幕,山崩,犹如灾劫,不必说百姓,就连寻常玄官都要感觉到心惊胆战。 周衍如果不是身负玄奘一枚舍利子之力,也无法靠近。 但是此刻不同。 他手中地魄天倾抡斩出一道道残影,百战精锐级别的刀法将一枚枚法莲打崩,八朵凝聚出的法莲盘旋回斩,周衍手中地魄天倾挡住,少年道人道袍下摆翻卷。 “以你这样的邪门佛法,来和三藏法师的力量比?” “孽障!” 地魄天倾之上,丝丝缕缕的淡金色火焰升起,笼罩整个刀身,乃是佛门降魔火,血色莲被天然克制,缓缓焚尽,周衍顺势反斩。 香火汇聚,尽数涌动进入了刀锋之中。 佛门火,镇戎力。 是烽燧斩的晋阶招式,是八品玄官掌握的唯一远程攻击。 刀锋之上光芒大亮,化作一道金红色的弧光。 从刀锋上盘旋着飞出去,狠狠劈在了八臂罗汉的手臂上,但是周衍注意到,即便是这样的一击,也只是在八臂罗汉的手臂关节斩出一道裂隙。 周衍喘息稍重。 这是他此刻最大的攻伐神通。 先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难以接下在这种情况下的一刀,会在这一刀之下直接被秒杀,但是此刻,周衍燃烧香火,汇聚佛门之力的一刀,只是破坏了一条手臂。 周衍意识到,以自己的手段,是杀不死这八臂罗汉的。 他的眼睛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 那里有玄奘亲自写了一整篇心境汇聚的一个【心】字。 ‘贫僧刚刚将那旱魃之中,【地脉干旱,千里枯焦】的煞气,按在了你的手中。’ ‘……这是地火的极致……大约可以用三次。’ ‘这三招,形同旱魃三击’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丝决意。 厮杀到了这个时候,哪儿还有其他选择,婆婆妈妈的? 轰!!! 巨大的声音和龙吟的痛呼,让周衍下定了决定。 八臂罗汉的血色佛光消失不见。 足以和龙种角力的体魄,巨大如山的身躯,八臂罗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邪祟佛法,无法对周衍产生半点影响,简直是见了鬼似的。 他一身手段,本来奥妙无边,佛法无边! 偏偏遇到了个身负大乘天佛祖舍利子的道士? 难道当真一因一果?! 于是放弃了佛门的法印绝学。 八条手臂直接化为利爪、骨鞭、肉锤。 带着最原始的妖邪蛮力,撕风裂雨,兜头盖脸打来。 周衍一咬牙:“敖老,送我去罗汉头顶!” 老子炸了你! “好!” 敖玄涛龙吟,驾驭风云,从这八臂罗汉的手臂中穿行。 佛光,水气,邪祟血光,汇聚碰撞,地动山摇,裴玄鸟站在安全的地方,抬起头看着那一幕,看着那已经不再是寻常玄官可以参与的战场。 百丈蛟龙,三十丈八臂罗汉。 两尊庞然大物的厮杀,只是对撞,就有狂风激荡。 是佛光和水气交织的修罗血海。 佛门诵唱,妖魔嘶吼,水君龙吟在耳边轰鸣,庄严的佛印带着血色邪异,在云海翻卷之中碰撞、湮灭、再生。佛光金霞与血色黑煞纠缠、爆炸,最后被云水压制吞没。 云水之中,龙鳞次第隐现。 那少年道人一只手抓着蛟龙龙角,死死盯着前方。 在漫天黑雨灰烬的背景下,看得裴玄鸟心脏跳动,头皮发麻,只是觉得恍惚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周围的人,还有远处的百姓,在这般巨大的声势前,早已不觉行礼跪拜。 裴玄鸟咬着牙,握着刀,不跪。 只是看着那画面。 龙吟声中,敖玄涛和周衍靠近了八臂罗汉的头颅,那罗汉似乎发现不对,猛然挥手,六条手臂各带血光,重重抽击在了敖玄涛的龙躯上! 龙躯鳞甲迸裂,鲜血散落如雨水,敖玄涛身躯太大,难以躲避,但是他却顶住了这样沉重的一招,猛然抬头一送,那种前冲推动之力将周衍从封锁的六条手臂处送出去。 “御风!” 狂风暴起,周衍身子腾起,朝着八臂罗汉眉心去。 罗汉肩膀上的兜帽男子怒喝:“放肆!” 轰隆隆的声音中,两条巨大的罗汉手臂,搅动风雷,朝着周衍狠狠合拢过来,这两条手臂足有二十余丈,剧烈行动的时候,搅动的风暴让周衍的法力难以御风,几乎要被撕裂。 兵器破空声音响起。 巨大的兵器从周衍两侧落下。 虚空中,两股兵家煞气汇聚,丝丝缕缕的清风,以及炽烈的火焰汇聚,化作了两尊短暂的,高大的战魂之躯,皆手持兵器,猛然砸下。 轰!!! 陌刀,马槊。 沈沧溟,高适。 凤翔骑兵,高适游骑兵。 法脉凝聚兵煞的一击,狠狠刺在了八臂罗汉两条手臂和身躯连接处,伴随着破碎声音,手臂和身躯连接处出现了一道道裂隙。 时间仿佛缓慢。 战魂爆发一击,开始化作流风流火,缓缓消散。 八臂罗汉朝着后面栽倒,却又血色的佛光汇聚,像是障壁一样保护柱了罗汉的头颅和首级,那兜帽男子面色苍白,大口喘息:“哈,哈哈,没用了,没……” 此刻的蛟龙被六条手臂拦住,两尊名将汇聚军煞的招式强横,却也以废去两条手臂挡住了,安全,安全了…… 一点幽幽的佛光亮起来了。 沉静,从容。 就好像是那些真正清修的僧人点着的。 青灯古佛。 清净,自在,将血色邪祟的佛力驱散。 男子怔住了,他和八臂罗汉,都看到了那一点佛光的来源,一柄古朴的青铜佛灯,在刚刚佛光化作防御神通的时候,就被抛飞了进来,缓缓旋转。 佛光幽幽,照见此八臂罗汉,八臂罗汉脸上投落阴影。 少年呼吸的声音,袖袍翻卷的声音响起。 灯影重重! 佛光阴影之下,周衍出现,而此刻,已位在八臂罗汉眉心之前,敖玄涛长啸龙吟,沈沧溟,高适怒吼,两尊战魂再度爆发力量,硬生生将八臂罗汉推搡倒地。 周衍左手伸出,五指并拢。 脸上的神色收敛,隐隐然带着了三分清净从容。 掌心的心字闪过一缕流光,少年背后,丝丝缕缕的光华中,似乎有一位面容舒朗的僧人,也一同出掌,真实,虚幻,衬托此刻气韵幽深。 而这巨大犹如佛陀真身的虚影消散,化作了旱魃。 周衍的手按在八臂罗汉眉心。 八臂罗汉身躯凝滞,停止活动。 仙人抚我顶。 下一刻—— 代表着这一片大地上,古老旱灾的灾厄神性瞬间爆发,化作无边烈焰,猛然逸散,吞噬万物! (本章完) 第130章 丝线垂天阙,攀援登仙去 第130章 丝线垂天阙,攀援登仙去 先是一点赤色,然后这一点赤色的光华像是被风吹胀了,迅速开始膨胀,赤色的光华中带着了纯粹无比的墨色,象征大地干枯,万物生机断绝的神意。 代表着古老大地上最可怖灾厄的旱灾化作了地火。 只是瞬间将八臂罗汉的头颅吞噬,这一股力量甚至于还朝着更外侧开始蔓延,磅礴澎湃,旁边那黑袍男人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直接被烧灼成了焦炭,扭曲成了一团。 周衍收回双臂,交错着拦在身前,施展泰字玉符,驾驭水流层层挡在身前。 下一刻,狂暴的墨色火焰余波外冲。 轰!!! 一股巨大的波涛涟漪散开,冲击四方。 裴玄鸟死死盯着那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眼前一,巨大的涟漪几乎扫过方圆数里,他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只感觉到周围一片漆黑,心脏砰砰砰,疯狂跳动。 过去了多久? 几个呼吸?还是十几个呼吸? 裴玄鸟摇摇晃晃,眼前的视野才逐渐才定住了心神,听到自己在大口喘息,手都在抖。 发生什么了?! 可恶,站着的距离太近了,耳朵…… 裴玄鸟左手捂着耳朵,右手握着刀,半跪在地上,强烈的耳鸣让他有些生理性的晕眩,周围的声音似乎都离他远去了,他抬起头,看到天穹裂开一团火,看到八臂罗汉倒下。 赢了吗? 奇怪,有什么不对的…… 裴玄鸟恍惚了下,才意识到,雨,停下来了—— 不,并非是停雨了,裴玄鸟抬手摸到了自己的袖口,回头看到更远的地方阴云层层压下,以烽燧一脉的感应能力,能感知到那边方向的大地带着水气,这代表着那里还在下雨。 裴玄鸟沉默了下,脑海中生起一个荒谬的想法。 看向了交战的核心区域,难道说。 他意识到了…… “刚刚那一招,将方圆数里内的落雨,直接蒸发干净了吗?这般手段,还是人族玄官可以做到的吗?当真,当真……” “犹如仙神一样啊。” 裴玄鸟呢喃,看着那蛟龙盘旋,巨大的烈焰余波之中,云气翻腾,周衍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被抛飞出去了,身上的餐霞楼道袍上带着金红色的痕迹,迅速地燃尽,带着些黑气。 这件餐霞楼的至宝之一。 天下前五道门势力,高功道长的随身之物,就在正面承受了旱魃之火暴烈的余波后,彻底毁去,耗尽了所有的灵光和灵韵。 什么避火术,什么水火不侵。 在绝对的数值之前,这些道门的法术也承受不住。 周衍面容泛黑,身上气息大幅度衰落,咳出的血里都带着高温,这还是他及时开启了饿鬼玉符,以【吞火】之力,硬生生顶了一波。 周衍本身是这一招的释放者。 玄奘也在他掌心写下了心经原典封印旱魃煞气,还有餐霞楼道袍,饿鬼玉符,最后更是有着敖玄涛的水云之力抵御火浪,将周衍护持住,这层层迭迭之下,周衍还是受到重创。 旱魃之火,古之灾厄。 如果不是当时手里有玄奘舍利子,怕是当场要寄了啊。 周衍心中想着。 耳畔龙吟升起,云气汇聚,丝丝缕缕缠绕而来,云气当中,鳞甲流动,在周衍脱力落下的时候,敖玄涛将他稳稳接住了。 周衍摊在龙背上,大口喘息,虽然浑身都在剧痛,但是却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道:“终于,终于结束了……”敖玄涛腾云归来,道:“是啊,郎君……” 这么恐怖的妖魔,汇聚了几百年历史的卧佛寺,金蝉虫蜕,妖魔邪法,玄奘舍利,青白莲,还有大妖织娘……汇聚出现的血卵佛灾。 周衍还有许多疑惑不解之处,横在心中,不曾找到答案。 不过,他已经太过于疲惫,疲惫到了这个程度的话,就连思考都逐渐迟缓,只是躺在那里,想着,这么大的大劫结束,得要狠狠地敲李三郎一笔竹杠。 就是泰山公位格没到手。 沈叔最后率军战斗,心结应该也结了吧? 嗯,这次之后,他们两个应该不必再作为逃犯四处溜达了,可以找个地方,稍稍休息一段时间了。 说起来,这么可怖的妖魔,诛杀诛灭之后,玉册应该封印了什么东西才对吧?周衍想着,心神一动,玉册在他眼前展开来,但是奇怪的,这玉册中,什么都没有。 一片空白。 ?!! 周衍思绪微顿,少年身负三百年道行,忽有心血来潮,缓缓抬头的时候,看到天穹散开,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美艳明朗的面容,就在‘天光’之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等人—— 织娘?! 周衍的瞳孔骤然收缩,道:“退!” 不对!!! 轰!!! 旱魃火炸开之后带来的热浪余波忽然被撕裂,一条佛手狠狠凿穿出来,从背后重重抽击在了敖玄涛的身上,敖玄涛鳞甲崩裂,百丈龙躯重重坠地,脱力的周衍被甩飞。 他转身,看到了虚空云气翻卷,八臂罗汉真身显露,这巨大佛像的手臂几乎断绝,露出下面的真身存在,并不是什么无形无质之物,墨色的甲壳质感,钢针般的细毛。 八臂罗汉之下。 这分明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蜘蛛! 所谓八臂,不过只是蜘蛛的八条虫肢。 藏匿于佛门,躲藏血卵,衍化为佛,虫蜕变化。 佛母,本来要孕育的虫佛,降格为了八臂罗汉…… 一切的一切汇聚在了周衍的心中,一切都洞明了,若说青冥坊主,想要以仿照仙神,建造妖庭,建立自己的秩序这样的方法,去踏破关隘,成就三品仙神的话。 织娘就是以虫代佛。 以妖魔鬼祟人心欲望,化作卵。 佛为外壳,妖为内在,皆其子嗣,是以为佛母。 卧佛寺,就是她关键的一步! 周衍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巨大的蜘蛛扑来,一根丝线直接锁住周衍,猛然一拉,那巨大蜘蛛张口,直接将周衍吞入腹中,少年道人伸出手,猛然一握。 刀剑齐鸣。 李太白的法剑流转清风,裹挟着抛飞出去的重刀,然后化作流风直接跟着周衍钻进去。 一道流风牵扯,地魄天倾旋转着也跟着一块进去了。 巨大的蜘蛛真身只是当做一根刺,也就囫囵吞下。 周衍被吞入蜘蛛腹。 天穹之上,隐隐有红色的云气铺开,逸散,隐隐有血色的雷霆落下,云气之上,隐隐然可以窥见天空宫阙,如真,似幻,一根根白色的丝线垂落而下。 这一幕既壮阔,神圣,浩瀚,却又荒谬,邪祟。 遥远的武功镇中,碧痕忽而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额头,女子的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玄坛上的元丹丘,看着远处血色天空垂落丝线无数,看着那些丝线在风中晃动。 脸上一点一点苍白。 上古有传说,人可登天阙! 有建木,有天梯,凡人登临之,转瞬可为仙。 可是颛顼绝地天通之后,这样的‘成仙’路就此断绝掉了,后有凡人,各种法门尝试登神,这样的法门自然也有人尝试过。 元丹丘呢喃道:“丝丝垂天阙,攀援登仙去。” “这是,这是以这卧佛寺之劫,催熟古代异种虫妖,然后以这虫妖,重走古代神话登仙的道路?!”他忽然感觉到地脉的气息流转,大地干涸,植物尽数枯萎。 仿佛大地之力汇聚到了那妖怪所在。 以地,登天! 上古之时,【陕】地流传的仙神之法! 天梯建木,登以成仙! 天地之间,巨大无比的血色流转,那巨大无比的古代异种蜘蛛顺着天上垂下的丝线,缓缓攀爬而上,画面怪异,玄奇,瑰丽而带着丝丝缕缕的邪感。 天穹宫阙当然是假,但是玄官是真,修为是真。 真汲取大地生机,登临天阙,当可以直接成仙神品。 这是古代大妖,尝试绕开常规的修行,成就仙神的模拟。 卧佛寺的一切彻底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疯子,疯子……” 你,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吗? 千年五台山,某位菩萨的道场中,有一个横梁,横梁上有一只蜘蛛,这蜘蛛每日听菩萨传授佛法,渐渐通灵,后来,有佛陀前来,欲要点化这一只蜘蛛。 佛陀笑着问它听了这般久的故事,可知道世间何为至宝? 佛陀甚至来了两次。 蜘蛛两次回答:“是得不到,已失去。” 佛陀笑问何解。 这只潜修一千年,听佛法又是一千年的蜘蛛回答道: “是得不到之物,因得不到而越显珍贵。” “是已失去之物,因已失去而懊悔,回忆珍贵。” 佛陀皆摇头。 这蜘蛛虽然听了一千年佛法,但是毕竟乃是妖怪,野性未除,于是吐出丝线,要将佛陀捆起来吃掉,佛陀哈哈大笑,竟送蜘蛛前去轮回。 投胎为宰相之女珠儿。十八年后,珠儿在寺院邂逅书生甘露,这甘露,乃是这千年里面,一滴落在蛛网上的露水,为风所吹去,蜘蛛不可得之物。 蜘蛛认定此为天定姻缘,甘露却视她如疯癫。 不久甘露被赐婚长风公主,珠儿则许配太子芝草。珠儿绝食求死之际,芝草拔剑泣告,以示断不独活,佛陀凝时开悟,甘露不过过客已去,芝草则是佛前两千年通灵,等待蜘蛛两千年。 以此情爱小道,以开示佛法—— 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蜘蛛大彻大悟,方才醒来。 原来方才的轮回只是一场幻梦,它刚刚才要吐丝捆缚佛陀,于是跪拜修佛,佛陀妙法开示,蜘蛛精中一道流光飞出,化作僧人,却原来这一只蜘蛛,是那位菩萨的根本智慧所化。 菩萨以化身之法,修现在心。 破关隘,放下了两千年执念。 才真正得到了【菩萨果位】 故事至此终结,可喜可贺。 然,却有一问,试问之。 若佛门修【我】,那么,菩萨的真我已去,留下的【色身】蜘蛛,仍旧还是那一只蜘蛛,那一只蜘蛛见佛祖和菩萨离去,目光慈悲,留下自己仍是孽畜妖孽,会是如何? 是否无比茫然,而后绝望? 那蜘蛛见那甘露已去,见那芝草见菩萨而不看自己,是否愤恨,是否,凄厉! 你说呢?你说呢! 文殊!!! 过去不可得,未来不可得,当下不可得! 佛经故事是假。 蜘蛛是真。 周衍被这一只大蜘蛛吃到腹部,清风盘旋于周身,庇护自身,一路翻滚,幸亏这蜘蛛够大,周衍顺着下去,到了腹部,抡着地魄天倾,就打算来个变大,却见到一物。 是金蝉。 那只巨大无比的金蝉,竟是被这蜘蛛给吞了下去。 而让他惊讶,在这巨大金蝉旁边,尚且还有一个身穿朴素僧袍,看上去温和真诚,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却并非寻常僧人的阿弥陀佛,不是玄奘的无量光。 而是—— “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 “释迦座前倒驾礼,谛字圆明即此心。” “贫僧在此,候郎君久矣。” (本章完) 第131章 可知何为仙神佛? 第131章 可知何为仙神佛? 周衍看着这僧人,看着那巨大金蝉,周围有丝丝缕缕的力量,尝试腐蚀他,却又有三百年道行演化出的护身火焰护持,根本无法靠近。 佛门故事中,佛陀被孔雀吃了,安然无恙。 就是因为无上功德道行,庇护周身,就算是大妖怪也难以化解,躺在那里都不会受伤,所以毫发无损,周衍虽然不能够和佛经道藏里面的传说仙神相提并论。 但是三百年道行,寻常邪祟妖力,也是沾不得半点。 周衍看到那和尚身形虚幻,却神色慈悲,颇为愁苦的模样,周衍扫过那边的金蝉,持地魄天倾,道:“大和尚怎么也被吃了?” 那僧人温和叹息:“吃了?我倒是宁愿它吃了我。” “而不是这一只蜘蛛。” 周衍见到这僧人模样,一双法眼隐隐看到了这僧人身上佛光流转,不浓郁,却是极清净自在,就问道:“大和尚知道这一只蜘蛛的真身?!” 僧人道:“此刻吃掉咱们的这个啊,这是【山蜘蛛】。” 周衍抬了抬眉:“山蜘蛛?” 僧人想了想,回答道:“嗯,是山海异种,当年大禹行走天下,记录各方水势,也带人记录山海异兽的时候,山蜘蛛因为实在是太难吃,听说连禹王都吃吐了,没能入选山海经。” “后来就潜藏于世,剑圣裴旻,曾经在山路里撞见过这东西,有蜘蛛犹如车轮,就是它,杀了这蜘蛛之后,发现蜘蛛丝像是布匹一样大,可以用来止血。” 周衍道:“那一只不是车轮大吗?” 僧人双手合十,温和笑道:“是啊,是啊。” “剑圣杀的是小的,吃了咱们的是大的。” “我看看啊。” “这一只应该是剑圣杀死的那一只的十八代祖宗。” “正是当年禹王被难吃吐了的时候,旁边溜走的那一只。” 周衍想要骂人了。 人族剑圣,至少四品境的宗师,秒了一只山蜘蛛;现在为什么自己要对付的,是被佛法,邪法,种种力量加固之后的大蜘蛛? 千古山海异种是吧? 周衍伸出手指按着眉心,又问道: “我来的时候,看到天穹上裂开一团红云,里面有一只很厉害的大妖,叫做织娘,真身不确定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我的经历看,大概率也是蜘蛛。” “那么,现在吃掉咱们两个的这一只是山海异种山蜘蛛,那一只呢?大和尚你不要告诉我,那也是一只山蜘蛛啊,这种差点上山海经的东西,该不是大路货吧?” 周衍看到眼前的僧人脸上有怅然若失之感。 他双手合十,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道: “我来为你讲述一段故事吧。” 周衍道:“时间来得及吗?不如大和尚长话短说?” 僧人想了想,道:“好的,当然。” “那么,大概是两千多年前……” 周衍嘴角抽了抽,道:“和尚住嘴!” 僧人笑了笑,嗓音温和道:“那么,贫僧来讲述,时间的话,还来得及,或者说,也正好让施主缓一缓精神。”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个潜修的隐士,便当只是个隐士罢。 在思考修为的时候,苦恼烦闷,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垂下了一缕根本智慧,化生蜘蛛。非为游戏,这绝对不是因为闲得无聊发闷了,所以找点乐子。 实在是因为卡在现在心关隘—— 知过去未来如露如电,却对此刻生起细微执着: “既知是幻,何须再修?” 之后人世间风起云涌,遍历四方,此身沉睡,这一点智慧长留,千年之后,佛陀注意到了这里,好几次过来,两问“世间至宝”,蜘蛛的回答是“得不到,已失去。” 这两点,正是那隐士自己的苦恼和遗憾。 最后佛陀让他一场大梦,见到了过去现在未来执着索求。 这其实只是稍稍推了一把力,还是要靠自己勘破的。 直到最后,根本智慧脱离蜘蛛之身,这隐士,也或者说说,僧人勘破了迷惘,回头看着那过去之身,本该将这个过去的身躯化作泡影的,但是他竟然动了慈悲怜悯之心,佛陀问: “为何留此业力之躯,过去之身。” “突留灾害。” 僧人回答:“斩吾见我,贫僧我算是叨扰了她千年。” “如今我已去,她也是众生之一,既然是众生,那么也可以证菩提,就算是不能够成为佛果,也可以有罗汉境。” “若我视蜘蛛为“孽畜”,便是认妄为真;若强收它回金身,不过以新执代旧执。” 佛陀问:“你心在何处?” 僧人回道:“在妖身,在菩萨,在露碎无痕。” “一叹众生认假我为真,二叹慈悲即残酷,三叹——” “众生皆可得菩提却不回头。” 但是,这僧人却未曾想到,本来是打算点拨那个蜘蛛色身也顿悟,可是那蜘蛛的恨意深重,孽力业力太重,这虚无缥缈的僧人也是愁苦。 周衍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和尚:“那么你为什么不自己上?!非要等着她作孽无数,才想法子来?” 僧人叹息道:“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里的不过只是一假身而已。” “留下的记忆,也是执着于甘露,芝草,过去,现在。” “本来想来和她说道说道,却没曾想那大蜘蛛不知道哪里修出来了一身恐怖神通,将我以这一只金蝉捆缚了,还打算要让我和玄奘融合,罪过罪过。” 周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帮家伙觉得,金蝉可以让玄奘复苏。 怕不是要把眼前这和尚虚影当柴火烧了。 周衍意识到了,眼前这看上去温和的僧人,就是【虫佛血卵】本来的主体,山蜘蛛吞了金蝉,却被周衍等人破了血海节点,没有办法将这和尚给消化掉。 正在周衍消化目前局势的时候。 忽然轰隆隆的一阵变化,他的身躯被带得剧烈摇晃,险些跌下去。 似乎是因为这巨大无比的异兽山蜘蛛忽而颠倒过来,似乎正在顺着什么东西,疯狂地往更上面去爬,毕竟是有八条腿的虫子,爬起来姿态扭曲,却又速度极快。 这导致了此刻还在山蜘蛛腹部的周衍,金蝉,僧人被颠倒来去,都要往下面滑下去。 周衍抬手直接把地魄天倾捅进了山蜘蛛精肚子里,插稳了,当做个支撑身子的节点,顺手把那和尚给拦腰抱在旁边,感觉到这玩意儿速度快,还极颠簸。 都快把他颠吐了。 周衍大声叫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僧人双手合十,道:“那蜘蛛以卧佛寺为节点,勾连地脉,要尝试陕地古代的仙神源泉,建木天梯登天飞升之术,你看……” 周衍眼前佛光流转,渐渐泛起涟漪,化作了一团光,周衍借助这佛法,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到了方圆千里之地的大地开始焦黑,地上的生机,植被枯萎,水流干涸。 肉眼可见,万物生机汇聚,涌动,簇拥到了那巨大山蜘蛛身上,然后顺着从天穹垂落下来的丝线天梯,朝着象征着道果的【天阙】攀登而去。 天穹的云气翻卷,腾腾铺开,壮阔浩瀚,丝线垂落,攀援飞升,大地枯萎,生机断绝。 周衍忽然想到了农神所说的话。 ‘他们要夺取大地秋收生机……’ 是掠夺生机,而非是焦化大地,真正的灾劫,是以大地秋收之气,是以大地生机,催生‘天梯’的概念,而不是旱魃止血,这一点,周衍当时被误导了。 周衍腰间,农神谷穗泛起光芒。 所有人都已经打到了极致,周衍看到了沈沧溟在大口喘息,看到了分散的人族骑兵,在这种情况下,裴玄鸟竟然还像是个愣头青,骑着马朝着这里杀来。 这个骄纵的世家子弟,傲慢,骄纵,但是却丝毫不怂。 敖玄涛本来就和魔化蛟龙厮杀,又才刚刚化作蛟龙,此刻重创,战斗到了此刻,所有力量都耗尽了,而敌人,织娘找到的山海异种也只剩下攀援的力量。 算是两败俱伤。 周衍的余光却看到了那边,被陈玄礼等人保护着的,头发乱糟糟的李三郎猛然提笔,将圣旨和封禅完成,在这般绝境的情况下,那个老家伙,反倒是有了鏖战之勇。 周衍握着刀,深深吸了口气。 两败俱伤?谁说的? 地魄天倾直接抵着这巨大妖怪的腹部,在危机之下,农神谷穗几乎是爆发出了全部的光芒,周衍的法力迅速恢复,不止如此,法力上限都在短暂情况下被拉高。 这是大地在遇到灾劫的时候,本能的渴求。 天地有灾难,往往会有种种加持,落到一人之身,令其在短时间内,奇遇连连,提升实力,拥有针对性的手段,可以对抗大劫,这就是所谓的【应劫之人】。 周衍的时代,还有另一个称呼。 叫做天降猛男。 周衍握紧了刀柄,看向那个身躯虚幻,只是一介过去假身,面容温和慈悲的僧人,道:“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你的真身,不是人吧?” 于是这僧人双手合十,身上隐显龙威,神色温和: “贫僧为太古龙种。” 他似乎有他心通,至少知道周衍要做的事情,于是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周衍的肩膀上,周衍的刀锋上燃起来的佛门火中,多出了丝丝缕缕的龙威。 刀身上的火卷曲,燃烧,竟然隐隐然化作了一条条龙。 佛门火,威能进一步跃升。 佛门神通·八部天龙火! 周衍感应到了眼前僧人的隐隐不凡,洒脱道:“你这样的,或者说,大和尚你的真身,是不是就是这许多大妖们追求的,【上三品仙神之境界】?” 这位身躯逐渐半透明的和尚温和道:“贫僧也不知道。” “不过,他们说是,那就算是吧。” “物品这身子要消散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郎君如何称呼?嗯,剩下的事情还要拜托你,我们两个,平辈相交便是。” 周衍感觉到手中这柄刀上被短暂加持的佛火。 “我叫周衍。” “周游天下的周,衍化万象的衍。” 于是他看到逐渐消散,耗尽力量,就连那一只金蝉都逐渐散去的僧人双手合十,神色温和,这样回答道:“文证四方,五智融通为文。” “甘露垂庭,功德润泽,为殊胜。” “贫僧——” “文殊。” 周衍的神色微凝,看到金蝉和文殊过去身一起消散,化为虚无的淡金色光芒,嘴角扯了扯,然后化作了豪侠的笑: “文殊菩萨?修行之后,留下威名,岁月漫长之后,就成为了佛经,道藏,神话当中的存在?”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青冥坊主和织娘他们如此执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踏出这一步。” “确实是,我辈当如是!” “不过……织娘。” “你遇到我,算是糟了灾。” 周衍感觉得到这山蜘蛛正在不断朝着上空攀爬,能够感觉到那种气机的变化,感觉到炽烈的大地之力正在涌动,这里恐怕已经到了极高的地方。 破开之后,不会从这里摔下去,直接壮烈掉吧? 我可不会飞。 不管了! 此刻李隆基死死盯着那攀爬天梯的巨大丝线,看着那血色的云海,众人神色艰难,几乎绝望,沈沧溟还在汇聚军煞,他还没有放弃战斗。 在这绝境之中,周衍握着刀柄,全部法力,尽数灌注。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 “大!” 嗡嗡嗡! 地魄天倾之上,流光变化,就在这古代异种山蜘蛛的腹部,这柄禹王的兵器猛然一转,一下变得巨大起来,而且,伴随着周衍的催促,伴随着法力的灌输。 还在不断变大。 大,大,大! 给我,大! (本章完) 第132章 泰山府君!(加更四更,求月票啊) 第132章 泰山府君!(加更四更,求月票啊) 周衍全力解放手中古代兵器。 如果只靠他自己的法力,是不可能彻底让地魄天倾解放的,但是现在他有农神谷穗加持,有文殊留下的佛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山蜘蛛汲取大地之力。 也就是说,此刻这本身就是地脉属性古代妖怪的周围,萦绕着极浓郁的地脉之力。 还特么是见过禹王的古代妖怪? 这简直是找死。 周衍怀疑当年禹王抡死山蜘蛛的时候,用的会不会就是这把刀,如果是的话,那倒也算是有因有果了。 地魄天倾之上,流光猛然炸开。 神兵·解放! 大地之上,众人才拼尽全力,将那巨大狰狞的八臂罗汉打败,才发现,这只是表面所见而已,当一步步厮杀,拼尽全力地战斗,卧佛寺的真相展露在面前的时候,谁都难免绝望。 当【泰山公】被吞噬的时候,之前的希望化作绝望。 【泰山公】出场带来的安心有多重! 周衍被直接一口吃了的绝望就有多惨烈。 李隆基感觉到了之前自己计策的反噬,他的耳畔传来了百姓的惊慌声音,他死死盯着那攀援天穹的山蜘蛛,咬着牙,周衍,周衍,你小子,可不要死。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惨烈的叫声从那攀援飞升的山蜘蛛处传来,怪异荒诞,带着极端的痛苦,打破了攀援飞升的邪异。 “噫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的声音炸开,声浪几乎化作了涟漪,将周围的云气都搅碎,众人一阵耳鸣,然后,看到了一柄巨大如山的刀,直接撕裂了这巨大上古蜘蛛的腹部,指着天穹。 那是刀?! 那几乎是一座山。 万千丝线垂天阙,巨大的上古异种只有拼尽全力,巨大的蜘蛛节肢抱团成球,才能勉强不坠落下来,那柄刀,犹如大地长出的山岳,斜着探出,指着天穹。 龙吟声中,火焰升腾,少年道人踏着刀脊。 一步步走出。 袖袍翻卷,鬓发飞扬。 隔着这层层重云,织娘看着周衍,看着自己谋划了数百年的计划,从卧佛寺新建的时候开始的时期准备的手段,最终沦为破碎,面色凝固: “怎么可能?持山岳做刀锋,这种手段,绝对不是凡人。” “你到底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几乎是历经生死的少年道人伸出手掌,手掌修长,然后四根收回,只剩下一根中指指着那古代大妖,疲惫的,历战的脸上,带着一丝桀骜的笑。 他痛痛快快地回答。 “我你爹!” 李隆基想要大笑。 周某人,法力低微,道行平平,和这帮古代存在打架不好说赢不赢,嘴上就没输过,他这个太上皇是知道了,周道爷两把刀,一把手上的,一把嘴上的。 手里刀子未必有用,嘴巴刀子断不饶人。 织娘的一股气险些没有地方出,垂落丝线晃动。 周衍法眼泛起涟漪,看到了这织娘并非真身……这种动静,她自己来都未必能做到,就像是上辈子搞出来巨大爆炸的人们,把自己放在爆炸核心那里肯定也顶不住。 织娘能不断谋划,弄出超过她自身力量上限的动静,也是常理,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织娘是绝对不敢亲自来到这里的,如今不过只是借助某件法宝在窥探。 周衍甚至于能感应到,周围隐隐约约,还有一道道意志。 织娘的动静太大了。 同样作为妖族的存在,知道织娘计划的存在,竟也将自身视线投落过来了,周衍感知到许多陌生的视线,但是也感知到了一道熟悉的视线。 目光清冷,却又带着极凌冽的威胁感。 是青冥坊主。 青冥坊市之中,青冥坊主看着神通展现出来的画面,看着那丝线垂下,巨大的古代妖怪痛得失去力量,而那少年道人截山岳而峰,气魄汹涌。 完全无法和几个月前,一只饿鬼就能逼得他玩命的凄惨。 这种气度变化太过于剧烈。 甚至于让青冥坊主怀疑起来自己的记忆了。 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错,眼前所见的才是真,当日所见的是假。 怀疑周衍那一天是故意变化伪装,来青冥坊市之中给自己逗乐子,目的就是为了拿走那一枚道果的碎片,她只是想到那损失的道果,就心中暗恨。 不过,还好,还好。 周衍得到的,也不过只是那一道果的百分之一。 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没什么大的用处。 只是毕竟是自己的道途被人走上去了,有一种自己的路被抢夺了的不舒服,不痛快,她是妖族,妖族对于自身领地的看重,比起人族要重得多。 青冥坊主能感觉到,其他得到了道果的存在也在窥探这里,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周衍身负道果,织娘又来历颇深,他们身负泰山公道果的话,自会有所感应。 都在窥伺这一幕,也知道了那道果碎片在哪里了。 周衍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敌意,那种似乎看着囊中之物的感觉,是啊,此即是那所谓的道途之敌。 就算是道途之敌,却也只是坐视这卧佛寺的灾难。 这天下偌大,一劫未平,一劫又起波涛! 余孽未除,就有诸多所谓的大能,距离仙神极近之辈,已经把目光看向他这里,大概就是要打算着渔翁得利,等到他精疲力尽之时,就出手将他杀死吧。 既如此,且来! 来! 分明如此绝境,周衍心中却又蓦地涌出一股豪迈之气。 周衍被蜘蛛吃掉,也差点战死,现在身经数战,精疲力尽,反倒是自有一股豪迈和睥睨涌出来,伸出手并指,扫过周围,扫过借助道果感应到的那一个个存在。 青冥坊主甚至于感觉到,这是在指着自己。 少年道人意气风发,眉宇飞扬,只大笑痛快。 织娘道:“你到底是谁!” 最后周衍并指指着织娘,道: “文殊师利的一具过去假身而已,还敢肆虐!” 一句话,叫破跟脚。 隐隐然窥伺周围的那些意识凝固,其中属于青冥坊主的则尤其惊讶,不敢相信看着那少年道人,此刻这六道意识都意识到了,眼前这少年郎绝对不是凡人。 因为文殊刚刚说了,不如就平辈相交,周衍的性情洒脱,再加上现在这种愤怒和豪迈,说话的时,就好像是朋友之间相互谈论而已,这种口吻,让那六道意识都有动容。 什么之前弱者,被卖到肉铺。 仔细思考,此人就是从青冥坊市之中,牵连到卧佛寺这一整个道路上来的,绝对不是凡俗,之前不过只是在演戏! 织娘心态剧烈波动,计划失败,跟脚被人一句道破,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巨大,织娘心神震动,压下去的怨恨涌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她藏在远处根本过不来,只能够厉声道: “你到底是谁!!!” 周衍道:“是啊,是谁呢……” 在周衍破空而出来的时候,李隆基已写下尊号—— 【泰山公】! 然后按下印玺,但是,按下印玺的时候,泰山公三个字竟然就此消失不见了,李隆基立刻意识到了,泰山公毕竟都已经死了,目前的存在,根本不是他。 该怎么办?怎么办? 李隆基终究还是李三郎。 这种时候,周衍在拖延时间,时间就是周衍和他,和这百姓的性命了,那是半点都迟疑不了,他直接提笔,写下了另一个尊号,还是失败。 泰山元帅,失败。 神岳天中王,失败,天齐王,失败。 李三郎咬牙,提笔落下。 东岳天齐大帝。 气运汹涌,磅礴而起。 这名字亮起了,然后还是熄灭,这代表着的是这些古老尊号要么已破碎,要么然就是不合适,毕竟,泰山公之死带来的冲击太巨大了。 在泰山公之后诞生的尊号,都会被前者之死淹没。 也就是说…… 李隆基微微喘息,眸子凌厉,缓缓提笔。 写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说实话,这个尊号让李三郎都额头有些发毛,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和那位小小的李知微姑娘一样的,越是危险越是兴奋的感觉。 “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古神就古神,小道士!” 李三郎额头满是冷汗,嘴角拧动,有一股恣意的神采。 拿起传国玉玺按下印。 结果发现,这印玺的印竟然是干了,只是,到底是干了,还是哪怕是传国玉玺,也不愿意承担这个因果?若是前者,那传国玉玺,岂能是凡物不成? 那若是后者…… 哈哈,倒也是,越发的痛快越发的酣畅淋漓! 高力士发现没有按下印,可他俯下身子抬起头仔细一看,玉玺上明明还有印泥,可有印泥却不落印,分量太重,高力士取出印泥让李隆基去按,手掌都在哆嗦。 如是者三,仍旧不能够如愿,李隆基直接推开高力士。 “圣人?!” “来不及了,让开!” 他拿着剑,在手掌一割,鲜血涌出,便以这鲜血为印! 传国玉玺蘸帝皇血! 猛然压下,但是至此,还压不下。 仿佛有什么存在,在死死顶着这一枚印玺,让这印玺,压之不下,让那尊号,缓缓散开,李隆基咬着牙关,周围仿佛变得缓慢了,仿佛坠入一片空白,一切声音离开。 需要他付出代价了。 在老迈的皇帝背后,站着的是谁。 是皇位,是那美丽娇柔的女子,是十六岁的自己。 还有—— 大唐。 圣人,圣人。 我壮阔大唐,天俾万国,长安天下之首,文臣武将,纵横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士卒敢于效死,是真正的天朝上国,耳畔仿佛还能听到诗人诵诗,佛道论法。 见市井百态,人世红尘。 大唐啊…… “大唐,万胜!” 李隆基闭着眼睛,老者脸上露出了豪迈的笑容,此身气血汹涌燃烧,一身紫气,毫无保留,尽数灌入了这印玺之中,这天下炎黄,皇帝之中,也有差距。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封禅的。 但是李隆基正有资格,甚至于本该是这数百年间,除去太宗文皇帝外,唯一一个有资格的,他狠狠的压下去了,空中仿佛炸开雷霆。 若是说,仙神之境犹如白雪,世上凡人难以上。 人皇之境,也像是那高不可攀的天阙白雪,历史中的君王能在这个层次上留下点痕迹,已能够彪炳史册,常常就是偶尔能触及到,然后就掉下来。 也不过只是飞鸿踏雪。 那么此刻,李隆基再一次地,在这个层次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周衍抬手对峙前方的古代大妖,还有那隐隐约约的存在。 少年道人袖袍翻卷,豪气不减,朗声问道: “李三郎,我是谁?!!” 那圣旨忽然泛起大光芒,流转气息变化,且诵念其尊号真名,非寻常,非泰山公,非雾隐峰,非山神,非山公,李隆基大口喘息,看着那圣旨焚尽,最后的四个字明亮沉静。 且曰—— 且道! 且尊! 于是这皇帝放声大笑,并指指着那少年道人,大声道: “久违了啊,你离此世,已有数千年,还是上万年了?” “泰山,府君!” (本章完) 第133章 泰山府君祭 第133章 泰山府君祭 虚空涟漪泛开,时间仿佛凝固,周衍和李隆基,这两个人的交谈声,大笑声,竟是不为凡人所知,没能捕捉到这尊神明的名号,就被汹涌的紫气波涛扫过,占据了声音。 但是天穹上那些,却是听了个真切。 泰山府君?! 他们的神意都有波涛和涟漪,心中掀起了千万重波涛。 最古老的山神,不,那已经不只是山神了。 那是古老传说的综合体,是诸多神话汇聚而形成的概念,但是,这六道意志或者说活了很久,或者地位很高,他们很清楚,泰山府君只是神话,而非真实。 祂本不该存在才对。 如果存在的话,那么无论其地位还是说涉及的概念宽广都是当世传说中的神灵不能够比拟的。 甚至于可以说,作为山神顶峰的泰山公,只是泰山府君这个神性概念的侧面而已! 李隆基,你唤出了什么怪物?! 当世帝王,以人道气运,帝王紫气,开国玉玺,三者合一,加以尊名,周衍感觉到,自身的那一点破碎的道果,如此清晰,如此凝练。 位格瞬间被紫气托举,变高。 而这紫气也在迅速消耗。 想来,当李隆基投入的紫气耗尽的时候,这所谓泰山府君之位,也就只是一个虚空位格罢了,但是,在这之前,他终究走到这个地方。 周衍看向那太古异种山蜘蛛。 狰狞恐怖,三十余丈身躯,八条蜘蛛腿虫躯展开的时候,则更为巨大,仿佛可以把一座山都给笼罩在下面似的,哪怕是虫肢上的墨色钢毛,都锐利坚硬,像是一把把铁枪长矛。 卧佛寺之劫孕育出的妖怪,上古时代山海经遗种,在此时此刻,竟仿佛已经失去了之前的那种恐怖压迫感,反倒是成为了现在这层层冲突之中,最为不值一提的存在。 李三郎的紫气迅速消耗,可能只能支撑短暂时间。 周衍缓步踏前。 他的右脚踏在空中,本来该坠下去,空中却响起了犹如登临玉阶的脆响。 嗡—— 一道涟漪从他脚下开始散开来了,本来在旱魃火的冲击下燃尽了的袖袍在云海中翻卷展开,那墨色的云气汹涌汇聚,最后化作了玄色和赤红的根底。 迅速蔓延开来,化作了一身玄色袍服。 腰间蹀躞带,垂下玉印来。 少年道人本来只是到脖子的头发,忽然生长,淡淡的金色和玄色蔓延,一直到了腰间,头顶莲冠,镶嵌东岳玉,而在同时,本来涌动着的云海朝着四方散开来了。 天穹本已黯淡下来,此刻却隐隐有一道明光照射,紫气流转,周衍感觉到自己似在高楼上,缓缓睁开眼睛,法眼澄澈通明,泛起淡淡的涟漪。 眉心却有金色的流光汇聚,化五岳真形图。 古神·泰山府君。 李隆基大口喘息,看着真正的古代神话,是泰山最初神话出现了,大笑,泰山府君的传说,起源得太早太早,甚至于只是无数泰山传说的汇聚,并无真形。 也就是说,泰山府君往日只是个混杂的传说。 镇压妖魔,万山祖庭,阴阳混杂,镇压六道,什么传说都混在一起,是最古老的存在,之后的泰山公只是这个传说延伸出来的侧面。 过去,并没有泰山府君。 现在,有了。 李隆基的脸上笑容张狂恣意。 像是李三郎了。 那些意识迅速后撤,唯垂下了无数的丝线晃荡,周衍,亦或者说,泰山府君眸子平和,踏步虚空,敖玄涛化蛟龙而来,托举府君往上。 府君平静伸出手。 伴随着清风,地魄天倾瞬间恢复到了常态大小。 倦鸟归林一般,飞回府君手中。 鸣啸清越。 周衍握着刀,哪怕是六分之一道果的百分之一碎片,但是在紫气的灌注之下,也瞬间捕捉到了其他六个道果的存在,泰山府君出世,这六个身负道果的存在也不得不现身一见。 虽然他们的道果比起周衍所持那一小块更大更完整。 但是周衍却拥有人道气运的认可。 双方在量和质上,竟然达成了平衡,只是那一道道存在心中有重重暗恨,有不甘,有屈辱,他们苦心积虑得到了的泰山公道果,瞬间却出现了类似于正主的存在。 只以一枚碎片,和他们站在了同样的层次上。 周衍眸子平静,手指一动。 地魄天倾猛然飞腾起来,直接穿到天穹之上! 周衍的目光扫过,看向前方,看到了无数虫子侵蚀四方,看到了大地干枯,生机断绝。 他看到一尊尊古代的存在,看到了垂下的丝线,看到了登天梯的古代传承,消耗紫气,看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六尊存在,妖气汹涌,佛光清净,道门玄妙,人道气运,将门铁血,尚有一道气息不入各路法脉。 感觉到了周身紫气的迅速消耗,他呼出一口气。 若是这就是灾劫。 那么,不顺我心! 代表着泰山府君位格的法力混着人道紫气,直接填入了地魄天倾当中,这把古代战刀忽然变大,再大,云气汇聚,汹涌磅礴。 少年府君,踏龙起决,垂下眼眸清淡。 万物,苍生,妖魔,邪祟。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周衍袖袍一扫,有着暗金色纹路的玄色袖袍翻卷如同云气,左手手指立于身前起诀,轻声道:“地魄。” 轰!!!! 风起。 罡风从九天上砸下来,死死压在山蜘蛛身上。 那一只三十三丈山蜘蛛艰难抬起头,看到了天上的云层层层迭迭地散开来了,不,那不是散开来的,而是被冲破的,一把刀,或者说,一座山。 巨大如同山峰最高处的锋锐。 就这样凿破了巨大的云,朝着它凿穿过来,云海本来极厚重,可现在却是一层一层的碎裂,巨大的山峰沉重落下的速度极快,却又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巨大,肉眼看去,仿佛缓慢。 山岳为刀,搅动四方,单纯的力量搅动了风,风席卷云气,云气轰然拍打在刀锋上,又因为超高速度带来的热量点燃,化作了赤色的光焰。 光焰和雨云撞击。 轰!!! 一道道紫色的雷霆炸开,迸裂,轰击在了这巨大的刀上,然后犹如电网在上面蔓延,而这出现的,只是刀尖,少年府君踏着龙君。 只是安静俯瞰着大地。 他没有回头。 低沉的钢铁鸣啸声中,巨大无比的神兵带着雷霆和火焰,带着最基础的沉重,从他的身侧搅动风云,沉重落下,激荡的风却避开来了他,只是让府君鬓发扬起。 而这一切倒映在了上古异种山蜘蛛眼底。 这上古异兽眼底绝望。 它简单的灵智里面,只剩下了单纯的恐惧和绝望,当被这把刀锁定的时候,巨大的力量带来的狂风搅动,它甚至于连逃跑都做不到。 它是犯天条了吗? 它拼尽全力,从垂下的天丝上跃下,攻击。 浑身血色佛光流转变化,丝丝缕缕的光华汇聚,妖力冲天,化作八臂罗汉,展层层佛光流转变化,浩瀚无穷,佛妖并行!!! 法力无边! 然后被巨大的刀撞碎。 若是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是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昼为三十须臾。 而一刹那含九百生灭 那泰山府君的刀应该停顿了一念生灭的时间。 刀顶住了山蜘蛛,朝着秦岭群山的深处落下,这一只山蜘蛛就直接被钉入了大地之中,轰然巨响,几乎化作了地震,余波汹涌化作气浪,横扫方圆,一座巨峰上出现了巨大的裂隙。 少年府君手掌按下。 层层云气翻卷下压,嗓音清淡平静。 “天倾!” 那代表着陕地古代仙神源泉传说的天梯登神之术瞬间崩塌。 一条条地脉汇聚的丝线碎裂,飘散在了四方,而后在空中的时候,就四散纷飞,最后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流光,湮灭无存。 刚刚带来了绝望的上古山蜘蛛,卧佛寺数百年阴谋,陕地自古仙神传说之法,在泰山府君登场之后,瞬间就被摧枯拉朽地灭去了。 周衍感觉到了,紫气还剩下了一些。 泰山府君之力。 时间,不够了。 他缓缓抬眸,少年府君眉心的金色纹路流转,眸子清淡,法眼神通几乎是瞬间锁定了那六道身影,而那六道身影也锁定了这位泰山府君。 这六道身影并不畏惧,反倒是有敌意和战意。 世上傲慢桀骜,枭雄霸主,没有谁是遵循所谓的规则的。 若他们恐惧名位的话,就不会胆敢去掠夺泰山公的力量,将泰山公的力量撕裂,断绝了泰山公复活的可能,分走道果,以图谋大道了。 如今,新的泰山公出现了? 那又如何?! 是胜是败,谁成神,谁为傀儡,那要打过了才知道! 岂能够不出一招,俯首称臣? 他们借助道果之力,远远出手,苍穹深处,无形的力量搅动。空间像投入巨石的湖面,无声地泛起层层迭迭、冰冷刺目的流光涟漪。 厚重的云层被无形巨手疯狂揉捏、下压,如同铅灰色的天幕即将崩塌,而泰山府君站在了龙君之上,看着这一切,云气汹涌,映衬着那少年府君孤独而立。 压抑的气氛让人觉得呼吸都困难。 汹涌的云霞骤然炸裂! 东方,一道纯粹剔透的清光法剑破云而出,剑尖直指大地,比起蛟龙更为巨大。西方,一尊通体流淌着暗金光芒的如来金身巍然显现。 佛像低眉垂目,一只覆盖着玄奥佛印的巨掌,缓缓向下按落,掌风未至,下方山峦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身侧畔,万千扭曲、咆哮的妖影凝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妖庭。 更有无边煞气化作铁血长枪,化作了流转的长龙,化作一枚印玺。 周衍死死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妖庭。 而李隆基则是死死盯着那兵器和印玺。 一老一少,一个道人,一个皇帝,心中都有汹涌的情绪不能说。 这不只是修行者的力量,这已是调动了原本泰山公的道果,是借助道果秩序,发动了极端悍然一击,这种恐怖的力量,足以和周衍刚刚地魄天倾,斩杀山蜘蛛的一幕相比。 他们打算要掠夺所谓泰山府君之力,周衍只是六分之一道果的百分之一碎片,加了天时地利人和,李隆基紫气和传国玉玺加持。 和完整的六枚道果相比,本是丝毫不差。 但是,紫气正在消耗。 泰山府君的位格摇摇欲坠,或者说,短暂站在这个位格上的周衍在摇摇欲坠,道果之力角逐,自己的道果未必还能够稳得住。 周衍感觉到了其他六个方向想要将自己的道果和泰山府君之位都拿走。 周衍抢不过他们。 这些存在,大概都在如八臂罗汉卧佛寺一样的,自己的道场当中,有着层层的加持,本身的根基道行也好,所持的道果完整也罢,都在周衍之上。 少年府君感觉到了这一点。 周衍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和桀骜,然后伸出手掌,五指张开来,似乎是想要最后将那道果拿住,想要抵抗这恐怖的招式,无论是青冥坊主,还是其他五个站在这个时代顶峰的存在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下一刻,他们借助了道果的感应,感觉到了那少年府君嘴角勾起的桀骜微笑,嘴角勾起,眼角上扬,那种少年郎的意气风发冲淡了神灵的气运。 下一刻,地魄天倾,法剑清风齐齐暴起。 周衍双瞳亮起流光。 下一刻,最后的紫气抽调,李隆基毫不顾忌自己,将自己的全部人道气运运送给周衍,道:“小子,拿好了!!!”周衍和李隆基双瞳几乎都亮起紫金色的光华。 地魄天倾带着决意和人道紫气,猛然横扫。 余波汹涌。 并不是防御那六道恐怖的杀招。 此刀目标,直指那六道身影手中的道果! 都想要道果,那就都不要了! 本来像是神像般刻板威严神圣的泰山府君,此刻却充斥着意气风发和少年的意气飞扬,忽然就活了过来,府君平和从容的声音,响彻于天地—— “斩。” (本章完) 第134章 有仇报仇!(今日第六更,求月票) 第134章 有仇报仇!(今日第六更,求月票) 一个斩字,平静落下。 地魄天倾混合紫气,瞬间扫过,那六道似乎已经抵达了传说中仙神境界的招式,都有各自变化,或者选择防御,或者攻击。 在这之前,任由谁都没能想到,得到了泰山公道果的周衍,会这样决意执着,一句话不说,直接选择了劈开道果,选择一起输。 “疯子!” “倒是也有几分气魄。” “哼,跳梁小丑而已!” 不同的道路,不同的法脉,对于周衍的决意,反应也截然不同,但是,无论是什么反应,也不管是什么态度,他们的行动却都是一样的。 庇护! 只有关键时刻的决断,才代表着真实的选择。 于是可以看到法剑流转散开,佛光收回,就连那龙吟的声音都渐渐徐缓下来,没有像是之前那样决意和狠厉。 六枚道果持有者在这个关键时刻,都选择了保护代表着仙神境门槛的道果本身,各自招式余波轰砸在地,唯独狂风席卷天地之间,搅得四面八方的元气都在晃动,不得安宁。 周衍大口喘息,眼前发黑。 赌赢了! 可恶,仙神道果,一品泰山公之力,果然强。 四品境界,依靠着自己是无法发挥出刚刚那些招式的,倒不如说,在更早一些时候,众人和那八臂罗汉厮杀的时期,才是堪称标准的大妖和强者厮杀。 单论个体的手段,这六个身影未必能轻易诛灭化作八臂罗汉的山蜘蛛。 可是驾驭道果的时候,竟真如仙神一样。 倒也难怪这些已是有足够力量和地位的存在,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走到上三品的仙神境界,这么强大的力量,哪怕时间短暂,也堪称仙神气度的手段。 对于任何法脉的修行者来说,都是太大太大的诱惑了。 感知到周衍决意,那六道存在的意识迅速后撤。 疯子…… 他们本来就是彼此试探一次,同时看能不能将周衍身上的道果,以及那泰山府君之位拿走,此刻失去机会,还有可能被周衍这发狂之辈狠狠的咬上一口,自然要退。 青冥坊市之中,青冥坊主清冷的面庞微沉下去了。 是攻敌所必救之处吗? “可惜,可惜,没能将周衍杀死,夺回了道果碎片……” 青冥坊主想着方才借助道果施展出的招式,以及其余几个存在用这完整道果使用的神通,如此声势,织娘所做的卧佛寺竟然都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耗费数百年时间,以上古异种,佛门之力和怨恨汇聚的八臂罗汉山蜘蛛,在手持道果的周衍手中连一招都没能走过去,就被直接诛杀。 上古时代的天梯登神法门更是直接崩塌。 虽然说道果使用,限制重重。 可一旦驾驭运用,威能之大,果然不愧为一品泰山公。 果然,天梯登仙的法门是错,这借助仙神道果才是真,单个道果使用,就已经有了这么强大的威能,如果说有朝一日,集齐全部道果,是否真能够有一品仙神之力? 她不由充满畅想,只是心中遗憾犹甚,更加有紧迫感。 这次交锋,织娘计策失败还在其次,重点是,其他的几个家伙也已经知道了周衍手持道果碎片,而且这个碎片,现在有了人道气运加持,位格稳定无比。 这代表着他们也有可能对周衍出招。 在这些家伙不计代价的攻击下,周衍会死,这并不重要,但是周衍死去后,道果碎片落入其他五个存在手中,就会让青冥坊主心中很不痛快了。 谁得到的碎片多,谁就更有机会登临仙神境界。 青冥坊主认为那所谓泰山府君,只是李隆基和周衍编织的谎言,断不可能是古书残留名号的古神,况且,就算是泰山府君,又怎么样? 大道宽阔,泰山公的道果已四下分散开来。 自己也拥有着道果,那么只要持续搜集道果,汇聚妖族,将天地自然诞生的灵性神性扭曲,收入麾下,建立类似于神庭的秩序,在这一条道途上走得足够远。 青冥坊主的声音清冷: “我也可以成就泰山府君之类的道果!” “可以成为仙神之品!” “汇聚诸法,大道正途,掠夺苍生,以伟力归于我自身。” “走到那一步,便是妖仙,就是大圣。” “有这样的道路和根器,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又何必跪拜,何必恐惧?” 青冥坊主仍旧有大妖的道心,有着坚定行走道途的执着和意志,她伸出手掌,虚空泛起涟漪,凝练化作了那一枚道果,璀璨莫名,妙不可言,在自己的掌心,缓缓旋转。 她心底深处细微的恐惧才消失。 可是这种安定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丝丝清脆的破碎声响起来。 那晶莹剔透,堪称完美的道果之上,出现了一道裂隙,而这裂隙甚至于还在不断蔓延,不断扩张,最终导致了整个道果彻底崩塌。 青冥坊主神色一点一点凝固,而事实上,其他五个存在的表情和心态也是一样的,他们看到手中的泰山公道果出现裂痕,即便是以自己的手段,尝试将这裂痕弥补,也没用处。 这许多的裂痕逐渐蔓延,逐渐扩散,迅速得占据了道果。 然后,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 这六枚泰山公道果就此迸裂,化作无数的碎片,以一种极大的速度四下分散开来,伴随着“不!”“我的道果!”等等的声音,这些道果的绝大部分,犹如流光,四下奔走。 天穹忽然暗淡下来,然后有一道一道的流星四散,飞到四面八方,青冥坊主等六尊存在最后看着手中留下的东西,各自不过只是剩下了原本道果的一点碎片。 其他的,全部分散,四散于天地之中。 他们之前本来就是强行夺取了泰山公的道果,靠着自己的道行,手段,把这道果压制住,现在被‘泰山府君’一剑劈开裂隙,就好像是被关在监牢里的人发现牢门被开了。 天道自然! 哪里有不跑掉的理由? 天地渺茫,那些道果碎片又碎小,这一下飞走四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这白日流星画面,实在是让人震动,看着美丽无比。 周衍抬起头,看着天空暗下来,然后无数流星四散。 少年郎的面容被照亮。 神态气度有府君的孤独从容。 眉宇之中,却仍旧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周衍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这些都是道果碎片,虽然说道果核心还在那六个家伙手中,后来之人,就算是得到这些碎片,也只能当灵物运用,但是无所谓。 泰山公道果彻底碎裂。 周衍手中的道果忽然就变成了,被人持拿的最为完整的那一块,刹那之间位格变化,再加上李隆基不惜一切代价的敕封,此时此刻—— 周衍此地,才是正统! 泰山公陨,泰山府君生。 然后,在这样美丽壮阔,神灵道果散开的画面中,少年府君竖了个中指:“找碎片,集道果?” “慢慢找去吧您!” 周衍心中极为痛快,然后酣畅淋漓地大声嘲笑。 这一个动作让【泰山公】的果位四散,也进一步削减了泰山公本身存在的品级,但是周衍此刻已是泰山府君,和人道气运敕封封禅的泰山山神有所不同。 就算封禅,封的是泰山神,和他泰山府君有什么关系? 至于危险—— 手持道果碎片,被六个大概率是人世顶峰的存在盯上了怎么办? 那只要把水搅得更浑浊就行了! 只有一枚碎片在外面,他们会找这一枚碎片,但是有几十个甚至于上百个碎片在外面,那你们就可劲儿找去吧,慢慢找! 周衍笑得恣意飞扬,巨大的蜘蛛织娘已将窥探这里的法宝抛开来了,她是文殊菩萨的过去假身成精,代表着的是菩萨的业力孽力,可此刻却也明白,断不能惹周衍。 这等活了几千年,还是大能过去身的大妖,眼力更高。 她清楚地明白,周衍这泰山府君大概率是暂时的。 是的,暂时的,可是此时此刻,却丝毫没有问题! 有些家伙或许会觉得,这是类似于年老可欺不用害怕。 只有有跟脚有来历的大妖才会意识到这有多恐怖,一尊位格奇高的帝君级别仙神站在那里,而他存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他还和你有仇…… 她反应极快,但是似乎还是迟了些。 用来窥探周衍的法宝镜子上出现了裂隙,下一刻,一道恐怖的山川神意出现,织娘以自身的法宝跟脚为支撑,硬生生支撑住了这个状态的泰山府君远远一招。 打得她精神疲软,元气大损。 织娘松了口气:“看起来,泰山府君的力量和时间不多了,不过,竟然挡住这一招,只是元气大伤,看来,泰山府君的大部分力量没有往这边走。” “那……” 织娘意识到了什么。 柔美脸庞上,眼睛里却带着一丝丝幸灾乐祸。 青冥坊市之中,青冥坊主先是发现了这道果裂开来了,然后发现,自己抓住的道果碎片,似乎失去了道果主体的特性,变得寻常。 连番的打击,让她几乎恨意恨到极致了,白皙修长的手掌几乎攥紧,手指指甲刺入血肉里,鲜血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将上等灵材都给腐蚀出来。 “坏我道果,夺我至宝。” “我要你死,要将你抽筋拔骨,一刀一刀切碎成齑粉。” “周衍!!!” 她声音清冷,却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机。 忽然感觉到了不对,虚空泛起了涟漪,群妖百怪,山精野鬼不知为何,忽然没法子动弹了,有的地脉属性的妖怪更是直接一个轱辘,跪在地上,额头都低下去。 清淡的声音回响:“唤本座何事?” 清冷绝美的女子缓缓抬头,看到天穹之中,山川地脉的元气汇聚,最后化作了玄色和赤色相交的道袍,化作了莲冠和玉印。 化作了泰山府君。 !!!! 青冥坊主暴退,泰山府君抬手一抓,这本该是此地地脉山川所化的短暂身躯,是类似于神魂化身的状态,但是在这个情况下,那把地魄天倾竟然跟着神魂念头也过来了。 并指一扫,地魄天倾直接巨大化! 化作一座山,在少年府君的力量支撑下,直接朝着那连绵巨大的青冥坊市,狠狠地凿穿下去,地魄天倾这种级别的兵器,恢复真身挥舞的时候,自然就会带着狂风和雷霆。 这一刀比起刚刚斩道果还拼命! 少年府君眼底煞气腾腾: “把沈叔的手臂和眼睛还来!!!” “我叫你,给老子还来!!!” 地魄天倾,神兵解放,泰山府君之力。 朝着那清冷女子身上,狠狠劈下去,青冥坊主直接调动真身,背负着巨大坊市,连绵不绝的,犹如一整座山脉般的巨大古妖的力量全部爆发。 硬生生顶住了地魄天倾的一招。 但是,就在青冥坊主顶住这一招的时候,眼前一。 玄色袖袍翻卷,少年府君出现在眼前。 周衍伸出左手。 代表着底牌的心字烙印亮起。 这是只能够用三次的底牌。 可沈沧溟在他心底的分量,比起这底牌更大,李隆基的紫气不可再生,下次再动用这般恐怖的泰山府君之力,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就要追着敌人狠狠打。 周衍手掌平静按在了青冥坊主清冷美丽的脸庞额头。 那美丽面容上出现了恐惧,慌乱的神色。 少年道人鬓角黑发扬起,神色平和,眼底甚至于带着悲悯的神性。 就在此,超越历史和传说。 旱魃之力。 全功率解放。 “再见。” (本章完) 第135章 是假山神,为真府君 第135章 是假山神,为真府君 泰山府君之力加持的旱魃之力。 恐怖的温度只在瞬间瞬间扩散,整个青冥坊市之中的群妖只觉得眼前一,恐怖的热量就开始爆发,那美丽无比的青冥坊主,清冷绝世的面容瞬间扭曲。 头颅在周衍手掌下直接化作焦炭。 周衍左手叩住青冥坊主面庞。 右手地魄天倾横斩,青冥坊主头颅飞出去。 少年府君手中战刀横扫,上面焦红了的血迹被甩飞,借助泰山府君层级的感应,瞬间感知到了属于沈沧溟的东西,伸出手狠狠一抓,抓住了一团流光! 直接从青冥坊主的真身里强行夺出来! 自此,紫气已经不能支撑万里外的身外化身,开始缓缓崩塌,消失,周衍看着眼前青冥坊主的人身寸寸崩塌,化作飞灰湮灭。 忽而,眼前的青冥坊市晃动,整个山川都在震动,大地开裂,那连绵的坊市忽然升高,山石碎裂,轰隆隆掉下来了,一尊巨大无比,远比起敖玄涛更庞大的妖怪出现。 这妖怪背上像是背着一整座山脉体系。 这山的巨大程度,不再是卧佛寺所在的山峰,或者说雾隐峰所能比较的,说起来,这卧佛寺或者雾隐峰的大小,只能算是这巨大妖怪背上连绵山势当中的一座。 那美丽的女子身影,就只是它的一个器官。 但是,周衍一掌杀灭了这一个器官,地火顺势蔓延,也还是重创了它,周衍借助山川地脉汇聚而出的身影正在缓缓消散,收回,青冥坊主死死盯着周衍,声音沙哑雄浑: “下一次,我一定吃了你!” 周衍眸子清淡,道: “这次把你打回原型。” “下一次……” 袖袍已开始崩碎,手掌逐渐变得透明。 周衍的声音顿了顿,其实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化作泰山府君的机会了,李隆基的紫气又不是无穷无尽的,但是他性子果断洒脱,从来不惧前惧后的,他道: “等着我下一次来杀你。” “一千次,一万次。” “杀到你魂飞魄散。” 双方的心中都有极端的杀意恨意。 这已经不只是沈沧溟那时候的过节了。 巨大古代妖怪的眼底带着恨意戾气,那少年府君端详着青冥坊主的真身,在这化身消散之前,周衍忽然笑起来了。 他道:“真丑。” 青冥坊主的身躯凝固。 少年府君的身躯消失不见了,下一刻,凄厉愤怒,不甘心的怒吼声音,从那巨大狰狞,一身气血磅礴恐怖的古代大妖身上传出。 “泰山府君!!!!” “吾要杀了你!杀了你!” 周衍的神意回归了自己的真身,这种神游万里的手段,可是道门四品玄官宗师才能轻易用的,但是借助泰山府君的神意和位格,周衍轻易就做到了。 回到真身之后,周衍感觉到李隆基的紫气耗尽,几乎见了底,身上以山川地脉之力化作的玄色衣服都开始崩解消失,能感觉到位格在摇摇欲坠。 就好像是踩在一根绳子上,下面悬空。 不小心就会直接摔死。 还剩下了一点紫气,虽然不能够伪装成泰山府君这么强大的存在,但是周衍看得很开,有比没有强,可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有着哭泣的声音,到他的耳中了。 在仙神级别的厮杀和征战之后,他注意到了残留下的战场,山川迸裂,化作巨石砸落到大地上,不知道多少的树木和庄稼地都被震碎了。 卧佛寺之灾被侵袭的百姓,还有山蜘蛛想要登天梯的时候,抽调了的方圆千里的地脉之气,地魄天倾全力一击,诛杀了山蜘蛛的时候,在大地上留下的巨大创伤…… 这一切都映入眼底。 周衍现在具备泰山府君的位格,也因此感知极强。 千里眼,顺风耳,不过只是自然而然。 他看到了本来肥沃的大地土壤,开始迸裂;看到了植物枯萎,看到了泉水和溪流在干旱。 看到了甘泉塬的那些人们。 看到了张守田一家四口的院子。 其实老百姓是最熟悉土地的,那边儿仙神争斗他们管不着,也没法管,可是土地变得干旱,像是结了块的粉尘,他们一下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这样的土地,根本长不出庄稼啊。 才刚刚结束了战乱,才刚刚回到了家乡,难道就要这样死了?还要继续流浪吗?上一次运气好,活了下来,那这一次呢?土壤干旱,又要种不出庄稼,又要流离失所。 田垄尽头,一个妇人跪在河床裸露的泥沼里,拼命用破瓢舀起不知怎么开始干涸的泥水,放在旁边的陶壶里。 皮肤黝黑粗糙的汉子,看着土地,他发了疯一样地去四方看,最后彻底绝望了,踉踉跄跄跪在地上,捧着化作沙土的土壤,绝望地嚎啕大哭。 他的孩子在后面不知所措,小男孩手掌拉着妹妹的手。 就好像当年张守田的孩子。 男人眼底带着绝望,他见过那种易子而食的画面。 周衍安静下来,他心中有本能的,对泰山府君力量的渴望,和对紫气的天然执着,有种爱怎么样怎么样的念头浮现,打算什么都不管,把力量收好。 是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人间干旱,和我无关。 但是很快,他眼底的贪欲缓缓平息了,道: “算了,我本来不是什么泰山府君,我只是周衍罢了。” 他抓起来腰间的那一道谷穗,那是后稷的力量,也是农神神性最后的残留,在大地之上的时候,可以得到极大的法力恢复提升,是周衍身上位格最高的东西了。 堪称神品。 他舍不得,可是他沉默了下,手持这一道谷穗。 屈指按着谷穗,轻声道:“且去吧。” 泰山府君最后的力量运转,那谷穗被激发,化作了农神的身影,拱手,然后消散落入大地之中,化作了一场温润的雨,哭嚎着,悲痛着的百姓,下意识抬起头来。 看到身穿玄色服饰的少年府君手中,谷穗化作流光落地。 能为常人所不可为者,能成凡俗所不敢想者。 心念所动,以我心干涉天下。 便是神通。 千里灾劫,百年颗粒无收? 贫道…… 不许。 在此,舍弃道果—— 换取方圆千里,百年生机。 大地的迸裂止住了,本来被抽调的生机一点一点重新恢复了,武功镇中,正在拼杀的黑熊妖抬起头,看着远处凌空而立的府君,瞳孔收缩,大赞叹。 “好买卖!” “好豪气!” 甘泉塬中,木德公因为大地的生机断绝,自己都要死了,焦急得跳脚,却发现生机重新恢复了,呆呆愣住,远远望见了祥云簇拥,腾龙低吟。 千年干旱,百年之间颗粒无收,以此地气攀援登仙。 就此止住了。 对于周衍来说加持最大的农神谷穗也彻底耗尽,化作了这方圆千里的百年生机。 雾隐峰的山灵注视着远处的身影,感受到了天地万物生机重新恢复,雾隐峰的古老山灵赞叹道: “端是个假山神。” “却是位真府君!” “雾隐峰……拜见【泰山府君】。 山中的风吹拂着,这山上的树木和草都微微拂动身躯,像是在拱手行礼。 千里之地生机存续如旧,甚至于更好了些,想来来年的人间,会比起往日更好,周衍最后的力量散开,朝着地上坠去。 最后看到秦岭距离这里更遥远的地方,刚刚地魄天倾全力一击,打得那里山川迸裂,隐隐山崩,并指一指,泰山府君最后的力量飞过去了。 地气流转,绵延纠缠,于是山崩被暂且止住了。 没有彻底波及下面的村镇。 那些断裂的巨石也好,裂隙也罢,都没有朝着下面砸落,而是像是时间暂停一般,停滞在了空中,周衍呼出一口气,分明泰山府君的位格消失了,他却好像还能控制那边的地气。 虽然说影响力也好,发挥出的效果也罢都大幅降低。 不过多少还在。 五指握合,握拳,然后一拧。 碎石堆积。 几乎要坠下去的山石就这么定住了,然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样,哗啦啦朝着天空飞起来,重新汇聚在了原本的地方,但是东西碎裂了就是碎了,已经没法子回归正常。 碎石贴合回去,那也是没法子变回原本的山岩了。 周衍道:“敖老,以水系之力,助我一臂之力。” 敖玄涛龙吟声起,以过去没有过的恭敬道: “诺!” 顿了顿,道:“领受【府君】敕令。” 周衍想要说那只是伪装的,是假装的身份,什么府君。 但是他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麻了。 伴随着龙吟声音,敖玄涛搅动周围的水系。 一条条江河当中,有水流汇聚,汹涌波涛,旋转着从水中升起来,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画面极壮阔浩瀚,伴随着龙吟的声音。 这些水流化作一道洪流,从天而落,坠落在了秦岭深处被周衍的地魄天倾给劈斩过的巨大空洞中,水流流转,搅动碎石。把各种碎石一推,就堆积,累迭起来了。 不断施加旋转的压力,再配合残留的些微地气,总算是把这破碎的地方解决了。 龙吟声渐渐远去,山下几十里外的村镇百姓,本来是惊慌失措的,后来发现山崩突然就止住了,有胆量大的人在几天以后,不顾妻儿的阻拦,结伴上山。 他们跨过了变得更难走的道路,穿过了群山峻林,在很高的山上,发现了一座湖泊,湖泊清澈,占据的面积极大极大,水波涟漪,有落叶,有鱼儿,有鸟鸣。 周衍的地魄天倾将一只上古异种山蜘蛛彻底诛灭,山蜘蛛身死,灵韵散开来了,再加上农神谷穗残留之力,这个地方的植被迅速铺开,湖泊之中的色泽青碧,比起一般的湖泊更美。 来这里探险的人们经不住赞叹: “天上瑶池也不过是这样了吧!” “这翠华山上,怎么会有了这么大的湖的?!” “是啊,以前就听过地上的湖,哪儿见过这样的?山上有一座湖啊,啧啧啧,真是美啊,可昨儿也就山忽然崩了这一下子,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个湖啊!” 而在那时候,周衍彻底力竭,敖玄涛盘旋而来,驾驭云气流转,将彻底脱力的少年道人给接住了,周衍看着这山川宁静下来,展开双臂,放声大笑,恣意张狂。 什么农神谷穗,什么宝贝,泰山府君的位格都消失了。 但是此劫,已解。 当然痛快! “痛快极了!” 玉册之中,却在此刻放出无量光明。 【翠华山水湫池为秦岭北唯一山地湖泊,规模宏大……几乎都认为是地震引起的山崩堆积堵塞河谷积水成湖,以唐玄宗天宝年间地震山崩意见居多】 【进一步查阅核对历史资料和地方县志后,发现。】 【整个天宝年间没有地震活动任何记载】 ————《翠华山水湫池及其崩塌堆积形成年代探疑》·陕西西安710062 (本章完) 第136章 仙丹补元,玉皇顶上紫气来 第136章 仙丹补元,玉皇顶上紫气来 龙吟低吟绵延,敖玄涛化身龙躯,将周衍接住,驾驭了水云之气,盘旋来到大地之上,沈沧溟早就已经奔过来了,他将手中陌刀插在地上,翻身下马。 大黑身上带着血色,不过山海异种驳马的异相收敛了。 伴随着低沉龙吟和云气逸散,那身有百丈,身上鳞甲泛起淡金色的泾河龙君化作了苍老老者,坐在地上,搀扶着力竭的周衍,看到沈沧溟焦急过来,敖玄涛安慰道: “沈大侠不必担心,府君无事。” “只是这一场大战,毕竟消耗太大了点……” 沈沧溟看着周衍,感知到周衍的生机没有什么影响,这才松了口气,见到周衍身上灰扑扑的,一片狼藉,想了想,应该是刚刚争斗的时候,碎石裂开太多,变成粉末洒了他一身。 鬓发都沾了白灰。 沈沧溟伸出手指想要把周衍头发上的石粉给擦去。 可是用力擦却也扫不干净。 最后他意识到了,这个少年道人鬓发已是白了。 这种症状,常见于精神耗费过度,气血两亏的情况。 周衍看着自己的头发,嘴角抽了抽,都说大战消耗元气很大,可他之前却不知道,这么耗神,这一次死战,李隆基当然是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可周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付出的。 元气耗费太剧烈,头发变白,气血两亏。 不过,倒也不算是亏! 周衍抓住沈沧溟的手臂,脸上露出得意且满足的微笑,左手抓着一个东西,放在了沈沧溟的手掌心,道:“沈叔,拿着!” 沈沧溟道:“什么?” 周衍的手掌松开,伴随着一团光团散开,流光变化,沈沧溟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左眼发酸,忽然流下眼泪来,有种在黑暗中太长时间,忽然看到光的感觉,刺目无比。 他恍惚了下,睁开眼睛。 两只眼睛。 沈沧溟怔住,下意识伸出手来擦拭眼角因为阳光刺激而本能流淌下来了的眼泪,感受到了脑海中回归的‘弓术记忆’,周衍却愣住了下,道:“手臂……” 沈沧溟的手臂是他自己斩下的,此刻被笼罩在一团光团里面,本来该是彻底失去生机,但是,青冥坊主要沈沧溟的手臂和弓术,似乎是打算将这两样东西赐给属下,创造出厉害的妖怪。 在这之前,给沈沧溟保留了手臂生机。 可谁都没有想到,周衍竟然会那么拼,直接借助泰山道果锁定了青冥坊主,以泰山府君地脉驾驭掌控能力忽然出现,抬手就是一招旱魃火。 有仇报仇,不死不休。 青冥坊主还没有来得及将这手臂装在自己手下战将的胳膊上,就被周衍给硬生生抢夺回来了,要是再迟一段时间,这手臂恐怕就妖化了。 敖玄涛毕竟是泾河水族出身,见过不少世面,用水云之术,把沈沧溟的手臂给保护住,道:“府君放心,沈大侠的手臂生机没有断绝,之前更是五品兵家玄官。” “气血强大,肉体生机本来就比普通人更强。” “如果能找到修行者当中的名医的话,还有续上的可能,比方说,当年的妙应真人,药王孙思邈,就有这样的手段,如今药王虽然逝世,可是他的弟子还在世上。” “找到药王传人,或许也能做到。” 周衍这才松了口气,安下心来。 他的精神松缓下来,忽然有一种剧烈的疲惫涌上来。 周衍这一路杀来,筋疲力尽到了极致,先是斩犀牛精,然后背负虫卵,一路从卧佛寺下面的空洞里杀出来,砍杀方丈,斩杀裴玄豹,又抵御虫灾。 最后更是驾驭泰山府君的力量,和当世顶尖的六个存在死拼一场。 拼完之后,还跨越万里,给了青冥坊主一个大逼斗。 几乎可以说是历战极致。 之前精神头儿不错,纯粹是农神谷穗强大的生机力量支撑,现在为了抚平大地的灾劫,把织娘那些大妖怪的阴谋挫败,农神谷穗也耗尽了。 之前被庞大生机恢复能力压制住的疲惫瞬间涌上来。 周衍心里面那个念头一松,直接昏过去了。 沈沧溟环抱着周衍,脸上的神色隐隐有些悲恸复杂,就在这时候,有动静传来,他们都看过去,正是李隆基,高力士,陈玄礼三人。 寻常百姓未必有那种本领看到,听到泰山府君和那几个存在的交锋,对话,可这三人不同,他们几乎是全部旁观了周衍出手的一切,也看到周衍脱力。 沈沧溟太熟悉官府和朝廷了。 王忠嗣的悲剧让他本能对皇权带着极端的不信任。 被皇帝当做义子养大,忠心耿耿的战将大帅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何况他们?如此情况之下,也就只有彼此和手中兵器可以信任了。 沈沧溟握住陌刀,双目冰冷。 陈玄礼还有百步距离,忽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意锁定了自己,他脚步顿住,瞳孔收缩,看到那边的沈沧溟,虽然只有单臂,但是双目已完全,气息更是比起之前更强。 陈玄礼看到了沈沧溟旁边,水气包裹的手臂。 “断臂重生……” “糟糕。” “此人本就是边军历战,煞气浓郁无比,无论是作战经验还是自己的武功都已经打磨到凡人的极致,是出身白身,硬生生靠着死战的经验,一步步成就的五品境界。” 陈玄礼知道,自己的五品玄官,和沈沧溟的五品不同。 自己吃过许多的天材地宝,无论法力的量还是体魄,都在沈沧溟之上,但是此刻双方对垒,陈玄礼却有一种感觉,哪怕自己贵为禁军统领。 可双方单独遭遇战,活下来的只有可能是沈沧溟。 二十六年老边军,把帝国对外族的大战几乎打满了一圈的含金量,同为兵家法脉,可太明白这有多恐怖了。 “他唯一短板,差的就是大补之物。” “如果孙思邈在世,把他的手臂接上,再加上圣人的那一枚一品仙丹,不要说修为恢复五品,就算是再走前一步,到四品宗师,当年王忠嗣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有些……” 陈玄礼看着手中陌刀毫不犹豫指着这边的沈沧溟,感知到后者不知为何散发出的恐怖杀意和决意,同为战将,陈玄礼感觉到,此刻的沈沧溟就算是战死在这里,都不会让开道路。 李隆基都会被劈死。 陈玄礼心中想到那个词。 有些养虎为患了啊…… 李隆基却毫不在意,他咳嗽几声,看着鬓发斑白了的周衍,压低声音道:“刚刚就算是他把战场放到了天上,可还是有不少百姓隐隐约约看到了。” “再加上妖魔鬼怪什么的,这儿不安全。” “找个地方先给这小子治伤。” “周围可知道有什么疗伤的地方?” 空空和尚道:“我知道,我知道!贫僧和高适将军赶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道长,就是那个小道长给贫僧治了伤,贫僧才能及时赶路过来。” 沈沧溟看着那和尚,道:“在何处?” 空空和尚道:“贫僧告诉他武功镇有灾劫,百姓怕是遭遇虫害了,现在在武功镇,这边儿残局,就交给贫僧和这位陈将军处理就好。” 沈沧溟沉默了下,看着自身根基受到了重创的周衍。 他呼出一口气,持刀相护,言简意赅: “走。” 李隆基让陈玄礼找了一辆车,将周衍放进去,敖玄涛亲自驾车,李隆基活动了一下筋骨,盘膝坐在车厢里,自己旁边是高力士,对面是恢复了不少实力的沈沧溟。 气氛稍微有些压抑,高力士从车厢外面转进来,拿出一枚丹药,一壶水,高力士道:“圣人,将这九转紫极丹服下吧……” 这丹药有九重丹纹,色泽纯紫,隐隐有磅礴丹力。 是龙虎山的至宝,当年李隆基以敕封龙虎山为天师,这一代的龙虎山天师奉来的,和之前沈沧溟吃过的药力不同,能迅速恢复元气。 李隆基拈起那有九重紫色丹纹的丹药,却忽笑叹。 把这丹药塞到了周衍的嘴里。 高力士着急道:“圣人,这丹药就只这一粒了!” 李隆基踹他一脚,道:“坐下。” “可是,圣人!” 高力士这一次没有听,几乎恨不得去把丹药从周衍的嘴里面抠出来,被沈沧溟拦住,李隆基笑骂道:“行了行了,我已经活得够本儿了,还吃这丹药有什么用?”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就不要浪费了。” 高力士喊道:“怎么能是浪费呢?!” 李隆基不答,安静了一会儿,这个寿数很长的帝王才悠然道:“人的身体就像是容器一样,外来的丹药最多就只是往里面填充些东西,保持元气和生机。” “丹药好点的,一次性补充的元气就足够多。” “普通的丹药就补充的慢,还有丹毒。” “这东西当然是好丹药。” “可是,如果这容器都碎开来了,往里面倒多少水,走多少水,就只能不断往里面倒水才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圆满,实际上都流走了,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高力士看向沈沧溟,沈沧溟吃下的那一枚丹药,就是可以恢复根基,可以圆满自身根器的灵丹妙药,李隆基道:“不用看他,朕这一次损耗太多,已经不是裂开个窟窿,而是碎成了渣滓。” “就算是这么多年的煌煌天子位,也没几年咯。” “短的话一两年就死,长点也就活个三五年。” 高力士不再说什么,只是眼底有悲怆。 李隆基看着吃下丹药之后,气息平稳了许多的周衍,忍不住在后者头顶拍了下,笑骂一句:“臭道士,打起来不要命,真当这泰山府君的位格好背啊?” “这么玩下去,哪一天真的死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为主了,你要是死了,就是你的魂魄,被这几千年来的泰山府君传说裹挟,同化,真成了泰山府君,而不是周衍了。” “到时候,就是你周衍,成为了泰山府君传说的一个侧面,你何以是你呢?” 李隆基的脸上神色肃穆,难得中肯认真: “小子,可给我撑住了。” …………………… 周衍梦中沉沉睡下去了,这一场弥天大谎,得到了强大力量,也确实是痛痛快快,解决了卧佛寺之灾,不过周衍也是损耗巨大。 最痛的,莫过于是农神谷穗的遗失。 烽燧一脉的玄官,法力本来就弱,如果不踩在大地上的话,恢复力也会大幅度降低,有农神谷穗的话,快速恢复法力,可以弥补法力总量不足。 没了这宝贝之后,周衍很多法术难以使用。 不过,真痛快啊。 周衍想着,而在他迷迷糊糊沉睡着的时候,神魂游荡,似乎离开了真身,不知道去了何处,却看到了一个洞府,洞府两扇门关着,看上去极为沉重。 可是周衍靠近的时候,这两扇沉重无比的大门却忽然打开来了。 周衍在梦中走了进去,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现实中—— 泰山,玉皇顶。 温润平和的紫气流光,寸寸亮起。 最终,彻底满盈。 (本章完) 第137章 六道显形,无上神通 第137章 六道显形,无上神通 周衍走入了这洞府之中,确实是一个好去处,玉阙千寻,烟绡迭岫。揽沧溟,云砌天阶。松涛沸鼎,石髓凝脂。 有涧龙吟,岩虎啸,夜猿啼。 恍恍惚,真的是仙家景致,非凡无比。 周衍在这梦里往前走去,两侧兰芝玉树,香草奇,氤氲出的云霞都似乎带着浓郁元气,里面丹炉,阵法,应有尽有,一侧放着一兵器架,上面摆放着十八般兵器,各个流转宝光。 周衍看到最深处一个石头座位,周围各自有一个个的石台悬浮,石台上或者有火焰,或者是青竹,以前似乎是有人站在这里。 不过现在都空了。 所以本来的肃穆巍峨,就变成了一种落寞感。 周衍看到有一条白玉台阶出现在自己脚下,层层蔓延到了那最中间的位置上,他性子洒脱,就在梦里,索性一步步走上台阶,台阶次第生灭,到了那最中间的座位前面。 这位置前面还垂下帷幕。 周衍打量着这个座位,可以说威仪无比。 五岳精华塑根基,星河为经霞为纬,扶桑木化蟠龙臂,沧海珠镶朱雀帷,石座下刻祥云万丈,左手扶手下刻一轮月,右手扶手下刻录一轮大日,背后则是群星万象,意象非凡。 周衍觉得自己很没有文化,看着这个座位。 脑子里面没什么诗句出现。 只有一句话,卧槽,这座位,牛逼! 怎么说呢,周衍手掌摩挲下巴,觉得这么个位置放在这里,简直就像是手头里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一样,就和很多人没法拒绝按下一个按钮一样,也很少有人能拒绝一屁股坐在这位置上。 少年道人左右环顾一番。 很好,没有人。 那这个位置,今天我周某人的屁股高低得坐坐了。 周衍转身坐在这位置上,明明是石头做的,但是却一点都不硬,不烙得慌,反倒像是坐在了云团上,舒舒服服,周衍伸了个懒腰,盘膝坐在座位上,侧身,手肘支着扶手。 这到底是哪儿? “现在我似乎是在梦里?还是神魂?” 周衍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有感应,理论上,六品玄官以下的层次,只是具备有法力的凡人,有一定层次的法力,和不同法脉特有的神通。 这个时候,魂魄还是魂魄,肉身还是肉身。 魂魄没有凝聚。 道门玄坛都得要在六品高功级别,才能魂魄出体,夜游山川。 可周衍却发现,自己明明只是八品,还是兵家法脉这种本来就不该专攻魂魄的法脉,神魂竟然也能离开真身游走,还不会消散。 他握了握拳,大概猜测得到原因。 是因为以泰山府君的身份,跨越万里,直接给了青冥坊主一个旱魃大逼斗的原因吗? 以极高境界,运用极高层次的神通。 就算是没有了那种位格和无量法力,但是经验值也提升了,驾驭泰山府君之力的时间虽然短暂,仍旧给周衍带来了巨大的改变。 周衍若有所思:“这里,是泰山吗?” 嗡嗡嗡—— 周衍心神一动,神魂上出现了一丝涟漪,然后化作了玉册,漂浮在周衍身前,玉册上泛起无量流光,周衍都有些期待了起来。 卧佛寺这么大的灾劫,总得要给点好处吧? 神念动处,玉册迅速翻卷,很快就到了最前面,玉册翻动的速度变得缓慢下来,平平落下的一面上,先是亮起了一层金色的流光,最终才稳定下来。 仍旧是水墨风格的模样,月色之下,一座寺庙。 上面灯火通明,下面却是巨大空洞,空洞当中,妖魔丛生,一侧空白,墨色的文字流转,最终根据周衍的神意,缓缓定下来了。 【卧佛劫】 一个个玉色的文字出现。 ‘昔年,有僧人在山下修建了一个小小的草庐,每天辛苦勤奋地参悟佛法,自己打柴下去交换些吃的,也给人看病诊治,自食其力,自得其乐’ ‘有一日,他诊治了一位美丽无比的女子,女子说感念佛法,于是出资,帮助已是中年的僧人在这里修了一座寺庙,那位女子竟是颇有财力,寺庙占地百亩,僧人仍旧吃斋念佛,有行脚僧知道这里,汇聚过来’ ‘那僧人心中欣喜不已,一一收留,每日吃斋念佛,砍柴耕种,只是渐渐的,伴随着寺庙中僧人越来越多,需要的钱粮也越来越多,这僧人不得不想办法筹钱,筹粮,处理僧人矛盾’ ‘他的心越来越忙碌,装着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渐渐的,佛法行善,在他心底的位置越来越少’ ‘他参悟佛法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百姓们都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主持下山来为百姓看病了,主持笑着说,等到他忙完了这些,就还能下来,为百姓看病,后来主持和尚渐渐忙碌,心中对佛法的愧疚越来越多’ ‘这是那最初僧人的渴求,这一天他决定翻看佛经,已是有许多念头不能通达,心中遗憾,踱步在这北寺里面,看着佛堂僧殿,清净华丽,处处都有禅意,心中不由高兴’ ‘只是在一个佛殿后面,却发现在这里竟然有一整幅的壁画,绘制的是文殊菩萨讲经图,他看得如痴如醉,没有想到,壁画上的菩萨开口说话,说他赞许僧人的勤恳,愿意来点化他’ ‘僧人大喜,于是日日来此,勤恳修习落下的佛法’ ‘他自己觉得自己佛法已成,如痴如醉,外人却看到,本来精神很好的主持和尚渐渐枯瘦下去了,又有一天,他在佛殿前问,他修佛法,建寺庙,立下这样多的功德,可以成佛吗?’ 文殊菩萨笑着离开了莲台,邀请他坐上去。 如果说是最初的那个僧人,是断然不会坐上去的。 主持和尚精力充沛,还记得百姓,也不会坐上去,可他现在既不是独自参悟佛法的苦行僧,也不再是念叨着佛法和百姓的主持,欲望得到满足,追求就此空洞,上了莲台’ ‘多妙啊,多妙啊!’ ‘他想着,如此清净自在,如此舒爽,不由侧卧于莲台上,他感觉到自己渐渐地神魂飘然而起,身躯散发佛光,仿佛无量智慧,都在手中了,也还能坐禅如往日’ ‘渐渐的,不再为苍生奔走的身体失去了活性,变成了铁石,脸上的笑意慈悲温和,却是化作了一座偌大的卧佛,而壁画不知道什么时候活动起来,化作一名美丽的女子’ ‘这美丽的女子正是当年僧人救下来的’ ‘女子打量着变成卧佛的和尚,伸出手指戳了戳卧佛心口,哗啦啦的,竟然是碎开来了,于是忍不住笑:“一开始有佛心,后来又有分别心,执着心,却还念着那一颗心’ ‘现在,终于连佛心都没剩下哩’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巨大卧佛。 ‘这般模样,才好做一尊佛呢!’ ‘佛陀皆无心’ 她伸出手,手指抵着地面,一只蜘蛛爬下来,身子一晃,就化作了个和尚,正和那主持和尚一模一样,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走出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可是。 就和他认不出菩萨和妖怪,他教导的弟子,照顾的僧人,和当年救助过的百姓,一样认不得他哩。却原来,都只看个面皮,看不得心。 美丽女子拍掌笑道:“众生为色相所迷,哪儿认得出你我,你说是不是呢……” “文殊?” 画面缓缓消散。 僧无心,可为佛,佛无心,便为妖。 可是,卧佛寺诸多变化,求长生者是执着,求佛法者为怨恨,求死而复生的尝试,又是为何,为何? 距离这里,极遥远的地方,一名雄壮魁伟的男人盘膝坐在那里,他的心脏却也如那僧人,如卧佛寺的卧佛一样是空洞着的,身边放着一把煞气冲天的血色长枪。 兵家烈烈的煞气汇聚。 双手合拢在身前,泰山公的道果碎片在他的手中汇聚,如果周衍在这里的话,立刻就能够认出来,这个雄壮魁梧,甚至于都算是肥大的男人,就是出手的六道身影之一。 蜘蛛丝垂落下来,一道流光落下。 流光化作一名女子,至少从外表看去,就是李知微的母亲,被抛弃在东都后不知所踪的沈妃,眸子清淡,那男子睁开眼睛,道:“成功了吗?” 女子回答道:“以卧佛寺做的尝试有三个。” “其中两个都失败了,可是【死而复生】这一点,算是成功了七成,只是没有在玄奘身上尝试过,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以及,有几分成功。” 男子大笑道:“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女子伸出手,一团金光流转出来,里面分明是一只只虫子,虫子飞入到了男人心口的巨大空洞之处,金蝉绵延攀爬,就把血管,经脉都重构。 处于非生非死的男人气机逐渐恢复,最后心脏再度跳动起来,一下,一下,巨大的跳动声让他的气血迅速恢复,他缓缓起身,那股磅礴的气血和兵家特性逸散。 女子道:“安禄山将军,欢迎回来。” 这男子放声大笑:“安禄山?那只是人族的假名罢了,你不必这样称呼我,就算是掀起了大乱,仍旧没有借助这兵灾,让我破境仙神,还被人道气运裹挟。” “人道气运真的是不能碰一点。” “不得不假死虫蜕一次,才活过来。” 这长得和李知微娘亲一模一样的女子眸子冷淡,看着眼前掀起大乱,假死脱身的男子放声大笑,看着他气质极张狂,神色清淡,却带着一丝不可知的意味。 死去者不能复苏。 假若肉身和五感不过只是色身,意识才是真我。 那么,假使那个最初的意识死去,再用神通让肉身重新复苏,诞生了第二个意识,那这第二个意识,还是不是【我】? 如果这个意识还有着过去的记忆和性格,那么是否还是最初之我呢? 玄奘认为不是,‘假死’的安禄山认为仍旧是。 这是文殊菩萨曾经的困惑,是织娘不肯放下的执着。 是此生此世,众生难以勘破的谜题。 安禄山握住了兵器,作为那六道身影之一,摆脱了非生非死的状态,道:“织娘啊织娘,还要感谢她帮我,当年得到李隆基的信任,也还是要感谢虫族妖怪的配合。” “我对圣人说,若我背叛他,就让虫子吃了我的心脏,如今……” 安禄山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心口。 胸口心脏搏动,却只是金蝉虫蜕妙法。 一只金蝉从他的心口爬出来,又重新爬回去。 安禄山张狂大笑: “也算是,没有失约!!!” 【禄山奏言:“去秋营州虫食苗,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祇,愿使虫散。’即有群鸟从北来,食虫立尽。】 ———《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一》 而在周衍之处,玉册流光黯淡,化作神通。 这是整个卧佛寺之灾的所有业力,因果汹涌汇聚具现化的手段,那一面玉册光芒流转,缓缓凝落,是第一次,直接以【大神通】称呼的存在。 其名曰—— 【大神通·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本章完) 第138章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第138章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周衍手指中出现了这一次卧佛寺大劫的成果。 这卧佛寺犹如海面上的冰山,只是周衍的视角能看到的东西,就涉及到了文殊菩萨的过去假身,涉及到数百年佛门名寺,以及虫妖,玄奘,泰山公道果,旱魃。 周衍看不到卧佛寺全部真容。 但是最后汇聚出的神通手段,确实是强横无比。 这神通是从上古异种山蜘蛛,以及诸多佛法,业力共同汇聚而成,运转神通,周衍可以显化佛门八臂法相,八条手臂,每一条手臂并不是简单的增加数量,而是可同时驾驭多种顶级神通、法宝的能力。 每条手臂可以独立掐诀,持宝,结印,施法,互不干扰。 且能完美协同。 和传说中的三头六臂神通,各有优劣和擅长的地方。 庄严肃美,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仙神品的大神通! 或者说,这就是仙神品层次的大神通! 卧佛寺之劫最后的力量也好,层次也罢,都已经超越了常世应该有的层次,在上限上,抵达了仙神品。 这是那种直接运转出来,就可以反败为胜的手段,足以爆杀同层次的修行者,面对什么妖魔邪祟更是强横,放在神话中,也是一些有名有姓的仙神根本手段。 但是这种手段,基本上都有个不是缺点的缺点。 耗蓝。 不是一般地耗蓝。 周衍感应了下这一枚玉符的威能,嘴角扯了扯。 不是。 我,八品玄官啊,蓝量很低的! 你是把我当泰山府君了吗? 不单单开启八臂法相需要庞大的法力了,每一条手臂需要运用不同的神兵利器,激活那些神兵的威能需要法力;假设要掐印起决,那每一条手臂的施法也要法力。 就算是周衍用八臂法相,用出八招烽燧斩。 那耗费的法力累积起来都能让他把冷气都抽干了。 不同法脉,各有擅长,也各有缺陷,周衍所行的兵家法脉,近战无敌,脚踏大地可以源源不断恢复生机和法力,若是历战之后,一身煞气更是浓郁到鬼神难近。 弱点就是法力总量。 周衍的这个弱点,在之前是被农神残留之力暂且遮掩的。 可那毕竟是外物,也已失去。 周衍心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发现没有了农神谷穗的加持,自己根本不要想要用这一招,而就算是农神谷穗还在,自己的法力上限,似乎也开不了八臂佛陀相。 就算开了能怎么样? 运转仙神品神通,然后抡起八把大刀片子,抡圆了齐齐砍过去,用佛陀如来法相,把对面儿的妖魔邪祟,都细细地切做臊子?! 法力量不够,掌握的神通不够,所持神兵更不够。 周衍盘膝坐在这巍峨的石座上,计算着自己的本领。 地魄天倾,毫无疑问算手段;那老大哥的法剑也算。 地魄天倾的八部天龙火,法剑的鹏抟九天这两个算厉害手段,除了这些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强横手段了啊,总不能真的抡刀片子砍吧?其他都是玉符…… 周衍微怔住,他迟疑了下。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可同时运转诸多神通。 不会八…… 周衍迟疑了下,然后双手在身前结佛门金刚无畏印。 刹那之间,隐隐化八臂佛陀相,玉册展开,八臂佛陀手臂如莲瓣一样次第展开,每一只手上,都隐隐出现一枚玉符,化作了流风,水,八部天龙火,佛灯,剑,刀诸多存在。 余波逸散,周围隐隐虚空。 只是才显现一次,周衍就感觉到神魂剧痛,几乎要裂开。 立刻解开神通。 于是各种异相,就此消失不见,但是这也已经足够了,少年道人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流淌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八臂佛陀法相的时候,可以直接运用所有的玉符?或者说,至少可以运转除了八臂法相外的七枚玉符!” “好手段,好神通。” “不同的法术组合,能发挥出超过原本的威力。” “只要我会的法术足够多,这一招就可以靠着不同法术的变化,几乎应对所有的情况,哪怕是最基础的运用,也可以直接八倍神通火力覆盖。” “完全可以越过自身修为去击败敌人。” “是所谓的佛门斗战之法。” 不愧是所谓的大神通,只是展露出的些微威能,就可以改变周衍的战斗风格,可是,当这样的喜悦过去,冷静下来的周衍感知到那种巨大的消耗,还是有些头痛。 想要真正用出这一招,那大概率需要的就是开启大神通八臂法相的磅礴法力,外加同时运用八个其他攻伐类神通所需要的法力彼此相加。 周衍的嘴角抽了抽。 太妙了! 没有农神谷穗,一个神通就很吃力了,同时九个。 这已经不是抽干他了。 这一招用出来,周衍怕不是直接被抽死。 至少,在自己找到解决法力上限的问题之间,这一招真的就只是纯粹的压箱底手段,想到压箱底的手段时,周衍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掌心上的【心】字,已经逐渐黯淡了下来。 短短一天之内,旱魃火连续用了两次,一次打上古异种山蜘蛛的八臂罗汉躯,将那上古异种的罗汉变化打回了原型;一个打青冥坊主真身,也将青冥坊主的人形打成齑粉。 现在,这一股旱魃火只剩下最后一次运用的机会了。 周衍并不心疼。 只是想着,这一招也得要用的值得,得要有一个配得上这一招的场合才行,不过,旱魃火么……真是强大的招式啊,单纯从对血肉之躯的破坏性上,这是地火的极致了吧。 周衍所掌握的火焰类神通里,人道气运之火克制一切对人这个概念本身产生威胁的敌人;佛门火克制阴邪之物,业力孽力深重之人;这两招对于本身刚正的人族,效果普通。 旱魃火则是克制一切有血肉之躯的生灵。 犹如上古大旱平等剥夺一切生命。 周衍心中想着这一招,忽而微微怔住,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会【旱魃火】了,那种运转旱魃之火,调动煞气和地气汇聚在一起的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清晰。 周衍甚至于明了地气和煞气汇聚的每一个节点,每一处细微的变化,他伸出了双手,左手掌心摊开,掌心的【心】字流转,右手则是自然调动了煞气和地气,流转汇聚。 地气煞气流转,像是周身化作了一个庞大的法阵。 最后周衍感觉到左手微沉。 一簇暗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真正的旱魃火。 和烽燧斩时的旱魃火不同,这是在泰山府君驾驭旱魃之力,全力一击之后,被泰山府君的位格彻底勘破了的旱魃之力。 除去了位格不同导致的威力差距,这一簇周衍唤出的旱魃火,和上古旱魃的招式也好,本身对血肉之躯的破坏性也罢,几乎一模一样。 泰山府君位格奇高。 一法通,百法明! 被【泰山府君】施展过的神通,将会彻底通明,被周衍直接掌握,他握了握手掌,那一簇旱魃火消散,心中对于底牌失去的可惜感觉瞬间消失了很多。 这一招周衍自己也已经掌握,那么只要以后他的道行增加,法力提升,也同样能自己用出这种,专门克制血肉之躯的神通。 “这就是,泰山府君……” “嗯?” 周衍忽而感觉到了细微的气息涟漪,本身玄官根基为地火两类的他,在这里的感知能力被大幅度增强,外面有气息正在靠近。 ……………… 泰山的老土地狼狈不堪,身上的袍子都沾了灰,破破烂烂的,被人拎着白发拖行,拉着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约莫有一丈多高的‘大汉’。 皮肤颜色颇深,有岩石雕刻版的质感。 身穿一领圆领袍,外面穿一身甲胄披挂,威武非凡,一身修为也算是不低,乃是这附近一山之妖王。 老土地之前几次三番查看泰山的情况,就算是再怎么样谨慎小心,也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一着不慎,被他的眼线飞鹰给看住。 这妖怪心思一转,躲藏起来,趁着机会将老土地抓住,拖来,大笑:“哈哈哈,就说,泰山公怎么可能就只有那七十二峰,三十六洞?” “泰山公的洞府不也在这里?!” “哈哈哈哈,那些个所谓妖王,大妖,道士,和尚,就只是占据了这些洞府,却不知道找找泰山公的地盘?这好东西,肯定都在泰山公自己的洞府里啊。” 土地公不甘挣扎:“你!!” “妖孽作恶,不好好修行只知作恶,也敢碰泰山公的宝贝?我呸!” 老土地脾气爆,被那妖怪打了好几个耳光,打得奄奄一息。 妖怪道:“小老儿奸猾,泰山公陨灭都已经两年多了,这才抓住你,本君可要看看,这传说中的一品泰山公,洞府之中,有些什么宝贝。” 土地公被打得惨,却还是拒绝道:“我是不会给你开启的,况且,这洞府本就只有泰山公能开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公而已。” “你不如好好修行,以你的根器,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哼,说的屁话!” 那妖怪道:“你是泰山公麾下的土地公,代表着这一片大地的力量,如果不是泰山公崩灭之后,你也被重创,我还擒不住你,如果说其他人说,开不了泰山公洞府,我信。” “你说的,我可不信。” “你可以算是少有的还能开启洞府的家伙了吧。” 那妖怪将土地公擒起,强行运转法力,操控土地公的神力,打在洞府之中,在土地公挣扎不甘的注视下,闭合的洞府大门轰然洞开。 土地公脸上神色痛苦:“不!” 这妖怪乃是泰山中一座巨石得道,自号负岳君,名为石悬星,颇有点道行,上古一颗蕴陨星碎片坠入泰山附近,撞击形成坠星涧。 在漫长岁月中,这星辰碎片吸收泰山地脉灵气、日月精华,并与撞击时粉碎的山石精魄融合,化作了这一头妖怪,本身颇有跟脚,算是天然山灵,预谋泰山公宝贝很久了。 当下眼睛大亮,抛下老土地,放声大笑:“妙,妙,妙!” “这里的宝贝是我的了!” “哈哈哈!” 一路狂奔进去,见了各种宝贝,眼睛都了,他麾下的各种妖怪也都开心欣喜,老土地想要阻止,却被推搡倒下,心中悲愤,只想着一死保护这里。 石悬星对那群小妖怪大笑着道: “紫气盘空岱岳西,金阙凌虚镇玄梯。” “万壑松涛涌帝座,九霄云幡卷虹霓。” “这洞府里,听闻有泰山公的神位!主掌三山五岳,号为群山之首,今天我也来坐坐!” “是极,是极,这宝贝地方,就该归大王!” 群妖吵闹着进了洞府的最深处,推开屏风,见了那一座座石台悬空,落寞孤寂,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跑上去端坐一番,正要说话,石悬星和老土地的神色却都微微凝固。 气氛忽然变得冰冷漠然起来了,哪怕是最聒噪的小妖都凝固了,他们被气氛牵引,下意识一点一点抬头,然后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苍白。 他们看到最高处神位俯瞰。 一名道人平静坐在上面。 座位左侧太阴,右侧大日,背后群星万象,麾下祥云托举,双瞳隐隐有金色涟漪聚散,左手平放身前。 右手掌心中,一簇代表着古老灾害的火焰安静燃烧。 平静俯瞰而来。 (本章完) 第139章 府君敕令! 第139章 府君敕令! 泰山公的洞府之中,那传说中只有泰山公能坐的神位上,盘膝坐着一名道人,那道人面容如少年,眉宇平和,鬓发却带着白。 手中那一簇火焰,像是能把一切血肉之躯焚尽。 哗啦—— 刚刚拖着老土地的那妖怪,手里似乎没有了力气,一下被老土地公给挣脱开来,土地公踉踉跄跄往前,看不真切那神位上的存在,只当是泰山公回来了,往前两步,跪倒在地哭喊: “泰山公!是你么,泰山公!” “你回来了啊呜呜呜呜……” 周衍看着这一切,觉得有点麻,他脑子转得很快,看着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家族破败,有些家伙来上门搞事情。 仔细算算的话,安史之乱开始,泰山公出事已经两年多了,忍了两年多才上门,这些妖怪已经算是很有耐心的那种了。 只是…… 周衍看着那群妖怪,为首妖怪,已是人间很有本领的那种,一身手段肯定是五六品的层次,加上妖怪真身带来的种种增幅,周衍现在的状态,绝对没得打。 仔细看看,那妖怪肌肉纹理有些类似于石头纹路。 这玩意儿百分百没血肉之躯的。 手头的火没有克制的。 糟糕,这是被当成正主对待了,快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周衍心中麻的一批,脸上神色却从容不迫。 看着石悬星和群妖,心中默念。 你瞅啥。 而注意到了‘泰山公’平静的目光,石悬星头皮一麻,群妖整齐划一后退一步,石悬星右手一抓,周围山岩飞出来,牵引化作了一座巨锤,满脸戒备,如临大敌。 土地公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哭嚎道:“泰山公,泰山公,您终于回来了,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这帮家伙以为您不在,呜呜呜,把咱们泰山搞得乱糟糟的,好多修行人,宫观里的孩子都被撵走的,还有的直接把那些好孩子给害死了!” “呜呜啊啊啊……” 土地公哭喊着,惨极了。 负山君·石悬星双手握住了大锤,缓步移动,道:“某乃是天星下坠,地炁成道,不吃血肉,老子可没吃你的人族,不要胡说……” 石悬星舔了舔嘴唇,道:“不过,你真的是泰山公吗?我怎么记得,泰山公是个白发的老者,而不是你这么年轻的家伙?” “莫不是哪里来的野道士,来这里消遣洒家!” “不如来搭把手?” “且看我这战锤,乃是以天上坠下的星辰,乃是我的本体所淬炼,沉重无比,可牵引万物山石,来!” 周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那肯定干不过对面的,但是对方似乎不打算听自己解释。 就是现在说他自己不是泰山公,恐怕也来不及了。 周衍搜索自己的记忆,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面对这样的情况,认怂是绝对不可能认怂的,他找到了解决的法子,眸子平静,道: “有趣。” “我并非泰山公。” 泰山土地一滞,才注意到说话的人声音清淡。 少年道人想要起来,但是刚盘膝坐着,姿势不是很好变,索性改成了斜靠着神位,负山君心中一动,以为对方是害怕了,便是大笑: “既然这样,还不快快让开,再给爷爷我磕三千个响头,我便饶过你这一次!” 周衍道:“不过,既然你想要试试看。” 少年道人抖手,那代表着大地灾厄的旱魃火消散为一缕青烟,心神一动,虚空凝练,一柄墨色横刀出现在此地,刀身古朴,隐隐有一丝丝炽烈肃杀之气。 这把刀是和周衍的神魂绑死了的,之前对上青冥坊主的时候,这把刀还能用出来,直接巨大化狠狠撞在了青冥坊主的道场。 地魄天倾! 这柄横刀出现,直接落下,倒插在旁边。 周衍手掌平静按在刀柄上。 “来。” 刀身微微鸣啸,先斩上古山蜘蛛,再裂秦岭为湖泊,这上古兵器才算是开了锋,老土地待在原地,双眼瞪大,本来都要冲了的负山君脚步一滞。 他们死死盯着那少年道人手掌下面的刀。 感觉到了地脉的连接。 不是…… 作为山神地祇类的仙神妖魔。 他们眼睛还没有瞎。 所以几乎一眼就看出来这把刀的真身。 地魄天倾在普通人,在香火神祇,还有玄官道人眼底,就只是一把朴素的横刀,但是在这帮山神一类的存在眼里,这是刀?这他妈的就是一座山! 一整座,山! 抡着一座山当刀? 淬炼天上星辰,凝练地气作为兵器,还自以为得意的负山君石悬星忽然觉得手里面的大锤变得小了,周衍手中地魄天倾自然而然地和此地的山川地脉连接起来。 在概念上,此刻的地魄天倾就是泰山山系的一座山。 占据了一座山峰,就敢自号为负山君的妖怪仿佛看到一座山在自己的面前升起,投落下了层层阴云,打落在自己的脸上。 这座山曾经斩杀过上古妖邪,定住水神共工的肆虐,将上古水魔钉杀在火神所在道场残留地肺山中,维系了地脉平衡数千年的时间。 现在,有某个坐在泰山公位置上的道人。 按着这把刀,对你说。 他不是泰山公。 不要怕。 来。 石悬星眼睛发直,觉得手里的重锤,放下也不是,握着也不是,外面儿却忽然传来了振翅的声音,是他的手下赶过来,身子一晃,化作了个一米六七,双翅展开,鹰嘴人头的汉子,半跪在地,抱拳叫唤道: “大王,大王,不好了!” 负山君道:“怎,怎么了!” 飞鹰将军结结巴巴道:“有消息传来,听说,泰山公好像是陨灭了。” 负山君握住了兵器! “果真不是泰山公!” 飞鹰将军道:“但是,泰山公陨落之后,古代神灵泰山府君现世,听说只是一刀就将上古异兽山蜘蛛打死了,真的,那几千年的上古异兽一招都没能还手,吧唧一下就给钉死。” “秦岭一带的山上给泰山府君劈开一个湖。” “听说还顺手一刀将大妖王青冥坊主的道场给劈碎了,乖乖,那可是青冥坊主啊,听说就那么一招,被泰山府君直接打回了原型啊!” 负山君沉默,哆嗦道: “那,泰山府君长什么样子?” 飞鹰将军恭恭敬敬道:“听说是个看上去十七岁的少年道人,黑发微白,一身道袍,拔起一整座山炼化成了横刀,当做自己的武器,那刀寻常的时候极小。” “可一旦运转出来,嘿嘿,却和山一般大小,得要在终南山上才能磨刀,劈开的时候,能直接在秦岭上开一个口子,上古妖王都能当做蚊子拍。” 飞鹰将军抬起头,看到神位上的少年道人。 于是大喜,道:“对咯,对咯!” “大王,就和上面这道士一模一样!” “对你个头……” 啪的一声,负山君一巴掌在飞鹰将军的头顶一下,然后手里的真身重锤砸在地上,这身高一丈,天星成精的妖怪膝盖一点一点弯曲,跪在地上,嘴巴有点哆嗦,道: “府君……” “小的,小的有眼不识得泰山,冒犯了府君,府君恕罪,恕罪!” 泰山的土地眼底有茫然失神,有种泰山公还是去世了的悲伤,也有泰山公去了,泰山府君回归重新整理秩序的安心,心中自然而然升起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因为泰山公陨落,泰山周围,妖魔横行。 这位泰山府君才会现身出来? 周衍呼出一口气,神色平静,道:“三千下。” “啊?哦,哦哦!” 负山君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连连磕头不止,心中非但没有不高兴,反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周衍握着刀,看着远处,自语道:“泰山上,客人真多。” 泰山道果迸裂,影响之巨大,远远超过了周衍自己的预料,他想要离开,但是神魂被引来这泰山在的地方,竟然是离不开,看了看左手的旱魃一击,周衍心中想着。 是【泰山】你引我来此的吗? 他闭了闭眼。 终究是借助了泰山公之位,也运转过泰山府君的力量。 一饮一啄,一因一果。 既然承情,那就自该有所回报,就让我看看,泰山你引我来此,是为了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也不会太差了! 周衍睁开眼睛,看着那边的老土地,想要称呼土地公。 可自己此刻,是受到泰山本身的托付来的,是扮演泰山府君,解决这里的问题,毕竟是现代人,性子洒脱自在,戏精什么的,可是抬手就来。 此刻,老版西游记和我同在。 周衍嗓音平静,道:“土地。” 土地公踏前半步,恭恭敬敬道:“府君。” 周衍道:“有朋友来了,你去邀请一番吧。” 泰山外,群妖尽荡。 许多妖怪都被四道气息诛杀,剩下些大妖不好收拾,方才没有动,这四道气息汇聚起来,化作了四个人,其中一名威武将军相,身着白袍金甲,面容冷峻。 一位则是长者相,身着土褐色袍服,面容慈和,沉稳如山,一位身着赤色袍服,头戴星冠的道人,一位身材雄伟,墨色甲胄的高大武者。 那慈和老者道:“西岳华山金天王,南岳衡山司天王,北岳恒山安天王,几位来得倒是早。” 金甲白袍的,正是西岳华山山神,道: “中岳嵩山中天王,你来得也是够勤快的。” 中岳山神抚须,道:“泰山公去后,这泰山道场,群妖遍地,老夫见状,心中不忍,所以来为泰山公清扫一番,诸位呢?” 华山山神道:“中岳老头,你不用装了,不过就是【泰山公道果】崩碎,你确定泰山是真的死去了,所以来这里,想要去搏一搏那【五岳之首】的概念和神性。” “自此踏出一步,不用借助五岳本身,纯靠自己也是仙神品不是吗?”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大家的想法和执念不都一样?” “装什么装?” 中岳山神不再说话了,五岳山神,是在整个山川万象地祇体系绝对的上品,在这人间,可以说所向睥睨,人间的人族这么多,沈沧溟,高适已经是万里挑一的豪杰。 可这样的人间豪杰,只能和他们拼杀。 一旦动用五岳的权柄,人族豪杰单打独斗不是他们对手。 但是人族成长太快了。 兵家豪杰,犹如沈沧溟,高适,甚至于郭子仪,李靖。 单打独斗,未必能胜过调动五岳力量的他们。 可人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生物,一旦单打独斗的时候,有某个人族个体能和你对标,那就完了。 这帮兵家单打独斗,在所有法脉里不算最杰出,但是一旦聚集兵家太多,就会自然产生一种奇观。 【伐山破庙】! 如今的人大多记得破庙,山神还记得伐山。 泰山之外的这一代四岳山神,诞生时间不够,三位是李三郎敕封,一个是武则天敕封,需要再自己所掌管的山岳所在区域,才能发挥出上三品的实力,自然是渴求真正的破境。 泰山公道果破碎四散。 他们各自都捞取了些,确定那位五岳之首陨灭。 所以亲自前来,想要得到【五岳之首】概念,自此踏出更进一步,只是才来这里,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飞鹰的鹰隼。 四岳山神脚步一顿,抬头,看到一只巨大飞鹰在空中盘旋,收敛双翅落下,飞鹰背上是泰山附近的土地公,土地公恭恭敬敬地拜见了这四位山神,道: “见过金天王,中天王,司天王,安天王。” 中岳山神笑着道:“土地公,你怎么知道我等来了?” “呵呵,此地妖邪众多,我等来替泰山公清扫清扫。” 泰山土地道:“多谢诸位山神。” “小神微末道行,哪里能知道诸位来了?是尊神敕命,让小神来此,邀请诸位入内一叙。” 四岳山神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神色微凝。 中岳山神笑着道:“是泰山公?这么早就发现我们了。” 泰山土地悲伤道:“不是泰山公。” 他一振袖袍,恭恭敬敬道: “奉尊神【泰山府君】敕令。” “邀诸位,入内一见。” (本章完) 第140章 我等是前来送宝的 第140章 我等是前来送宝的 泰山府君? 四岳山神脸上的神色都有凝滞,就连飞鹰将军这样的妖怪都隐隐听闻了泰山府君出世的战斗,这四岳山神,尤其是华山距离战场不算是太远,当然也知道。 西岳山神握着手中兵器,低声道:“……战场距此很远,他来得比我们还快,难道真的是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最古山神。 如果说不周山是太古之中山神的顶峰。 那么下一代就是泰山府君和昆仑山的角逐。 四岳山神都是神性诞生于千年左右,敕封加封跃升也只是百年左右的新一代山神,面对着古老存在,心中自有忌惮,彼此对视,皆驾驭地脉入了洞府。 进去洞府,就看到了一头修为约莫在五品,道行不浅的妖怪磕头连连,看到神位上面的少年道人,看到后者手中的那柄刀。 中岳山神的眼角跳了下。 这把刀很有上古时代的风格。 周衍坐在神位上,看着眼前四个山神,这四岳山神不敢赌眼前的少年是不是真的是泰山府君,还是说李隆基这个疯子创造出来的存在,这种气氛下,只好踏前行礼。 自己表明身份,然后打量着那位【泰山府君】。 中岳山神笑着道:“我等见泰山公久久不回来,这泰山宝地都被这些个妖魔邪祟占据了,心里面有点可惜,就来这里打扫打扫,没有想到会遇到泰山府君。” 周衍看着眼前的四位存在,一只手按着刀柄,一只手撑着下巴,道: “诸位是为了泰山公的道果碎片来的吧?” 一句话直接将事情摆到了明面上。 !!! 四岳山神下意识都有反应,西岳持枪,北岳按掌,南岳拂尘微动,中岳神色微凝,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道人,心中惊疑不定到了极处。 周衍也知道了泰山呼唤自己来到这里的缘由了。 泰山公道果崩碎之后,四岳山神不去处理卧佛寺残局,而是马不停蹄来泰山,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好难猜哦。 不过只是为了泰山五岳之首的名号尊位。 这似乎动摇了泰山本身的根基,泰山本身就直接呼唤了和泰山产生了强联系的周衍,将其神魂带来,只是可惜,可惜…… 周衍心中想着,你唤来的不是一品泰山公之上的泰山府君,而是一个失去了道果和位格,法力量还低微的八品玄官镇戎。 老子才八品啊! 八品! 四岳山神,怎么看都是和青冥坊主同层次的,看来,不单单的妖族大能盯着这道果,所谓正道也眼馋啊。 不过,事到如今需放胆。 畏畏缩缩,却也做不成事情了。 周衍自有一股豪迈,直接掀桌,把问题摆出来,倒是让四岳山神有了无所适从之感,他们彼此对视,中岳山神道:“……泰山府君,何以如此说呢?” “何以如此?” 周衍的手掌平静搭着刀柄,地魄天倾已经和泰山山系相连,周衍心中低语,若是泰山你真的想要让我帮忙的话,那就多少给帮点忙。 我一个八品玄官,坐在这里,已经很需要勇气了。 地魄天倾微微鸣啸。 果然是泰山本身把周衍呼唤过来的,周衍握着刀柄,感觉到自身的神魂和泰山山脉,和泰山地脉相联,法力空缺短暂弥补,呼出一口气。 心神微动,调动玉符—— 少年道人双瞳之中,金色的细碎涟漪瞬间扩散,佛陀的神性,地脉的厚重,以及作为人的驾驭,全部聚合,心中似有无数梵音禅唱,化作低语。 【大神通·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四岳山神面对着泰山府君的质问,心中动了一丝丝试试手的感觉,毕竟也是修行到人间极致,也得到加封的存在,在自己道场之中,他们就是仙神。 心中若没有山岳之高,若没有锐金之锐,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最古山神,执掌地脉和阴阳的顶尖名号。 泰山府君。 终归是要试试手段! 只是心中有这样的念头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不对,西岳手掌的长枪微鸣,中岳瞳孔剧烈收缩,同样作为五岳山神之一,他们感觉到了大地的愤怒,感觉到了地脉的汹涌。 东岳泰山,不欢迎他们。 这种愤怒,本来是无法感知的,但是以地魄天倾和泰山地脉的连接为基础,则清晰展现而出,在这种来自于大地和山川本能的愤怒之中,地魄天倾猛烈鸣啸,化作刀鸣。 鸣啸之声,化作潮汐和涟漪,猛然朝着外面扩张。 东岳之怒! 四岳山神被这涟漪推搡,后撤半步。 只此一招,气势已泄。 他们猛然抬头,看到坐在神位上的少年道人鬓发微扬。 双瞳泛起了淡淡的金色。 与此同时,少年道人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像是逆转的天星光辉一般,开始朝着上空升腾起来,这流光本来的佛门气韵,掺杂了地脉之气,最终泰山的山脉地气占据上风。 在周衍背后,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汇聚。 化作一位极大身影,身穿玄色服饰,腰悬玉带,黑发垂落背后,双瞳泛起细碎涟漪,犹如一山,八臂七俱佛陀法相自身的特性被泰山地脉之气冲淡,驳杂。 佛性和地脉中和。 剩下的,只有这一个大神通最根本的存在。 上三品,仙神之法! 非凡的威压平静逸散开来,四岳山神不得不运转法力抵抗,还未拔刀,只是一个眼神,就直接展露出了无与伦比的仙神手段。 情报有误,泰山府君的位格是真! 中岳山神听着耳畔清越刀鸣,看着地魄天倾隐隐变大。 看到那少年道人背后的‘真身’,伸出手臂。 抓住了地魄天倾。 看着那一座山化作的横刀上,旱魃火缓缓燃起。 曾经见识过巨大旱灾的中岳面色变化,终于意识到了分量,就算是泰山道果崩塌,他们也没有胆魄在泰山内部,和泰山府君厮杀,于是语气稍急,道: “我等,我等并不是为了道果而来,而是听闻泰山府君回归,知道泰山府君手中有一柄用一座山炼化的刀,来这里送礼的!” 南岳司天王道:“是极,是极。” 周衍的法力耗尽,即便是有地脉加持,施展仙神之法压力很大,背后的法相缓缓化作流光消散开来,累得神魂要散开,笑意自然带着三分慵懒: “哦?是什么?” 中岳嵩山山神中天王微微呼出一口气,流光一动,老者手中多出了一套胸铠披挂,他根本不是为了送宝来的,随身带着的,肯定都是自己的至宝。 肉疼! 捧着宝贝的手都在抖。 但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要么在泰山和泰山府君撕破脸,要么暂且割肉放血,忍上一忍,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泰山府君有些不对劲,猜测对方状态不好,却又没有把握,只是勉强道: “我等四个,听说府君手中兵器厉害,却没有一身宝甲披挂,来此相送。” “呵府君乃是五岳之首,有兵器没披挂,不大合适,且看这一身铠甲,乃是嵩山中原地脉所化,融了神农鼎一角,府君看。” 却见铠甲上隐隐有群山纹路,明灭不定。 万里河山浮甲走,千峰灵气汇中流。 白鹿衔芝护紫府,地脉不绝战未休。 南岳山神捧出一身战袍,采祝融峰顶天火丝所编制,借文衡笔描朱雀真形,织就披风,通体暗红色,却没有阴祟之感,反倒是汹涌磅礴的火焰护身。 赤墨翻卷焚阴瘴,星斗流火照冥川。 文光护定真灵性,万幻如尘风吹散。 华山山神注视着泰山府君,估量在泰山府君道场打不过,也取出了一件东西。 是他劈开擎天峰,取核心石髓为胎,太华神锋淬火九千回,锻成的兽吞肩甲,双肩狰狞兽首吞肩,兽口衔金纹玄链,链尾没入虚空。 左吞青龙右啖虎,金链穿空裂玄穹。 万般劫数链中锁,反削神魔三魂枯。 北岳山神脸颊抽动了下,他家底子最薄了,但是看到那泰山府君平静目光,看着其他三岳山神的目光注视,还是抠抠搜搜,取出了一套胫甲战靴。 是他凿穿寒渊,取玄冰精英,合玄龟甲鳞,炼成的宝贝。 唯一的那种。 霜痕一步九幽冻,龟蛇盘影锁虚空。 一步凝滞弱水浪,踏足身去归墟中。 四个宝贝泛起流光,周衍能看到这四位山神手掌死死扣着四个宝物,手指都有些发白,不肯给出来,但是中岳山神还是给其他三位传音,道: “几位道友,暂且忍一忍……” “这泰山府君有仙神神通,但是我感觉到他的真身似乎偏弱,看来并不是那位真正的传说,而是后来新生之神,和我们一样,都是新一代五岳山神。” “这里毕竟是泰山,咱们过来,泰山本身的灵性产生排斥。” “在这里和他发生冲突可不好。” 四岳山神忍耐,将这宝贝封上,道:“献给尊神。” 这一代的中岳山神道:“好宝物,好宝物,府君不如穿戴一齐试试看?”他袖袍一扫,四件宝物化作光团,朝着周衍冲来。 这样的宝物,本身的元气就有冲击的效果。 凡人神魂,一冲就散。 周衍感觉到自身的压迫,眉心刺痛,看着那看似宽和的老者,心神微动,驾驭【泰】字玉符,也难以抵御这这四道宝物化作的流光,若是运转佛陀相,则是难免露怯。 这些修行高的,心思也多。 少年道人闭上眼。 握着地魄天倾,地脉气息冲起,泰山地脉之气主动庇护。 轰的一声,这四件宝物在周衍身前三尺内,齐齐散开来,气浪翻卷,扫过整个洞府,少年府君睁开眼睛,诸多宝物化作流光,齐齐落在周衍身上。 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神魂还撑不起这四件宝物,右手握着地魄天倾,和泰山的地脉相联,才没有被这四件宝物直接压碎了神魂。 泰山山脉本身的地脉在此刻全力支持他。 周衍右手按着地魄天倾,左手平静按着神位扶手,这才稳住身子,感觉到了这四岳山神,大道之争的压迫,和若手段平平就被压死的压力,眸子里带着了一丝戾气。 可外人不知,只看到那少年府君平静坐在那里。 鬓发微扬,身上甲胄素净和威仪共同具备,胸铠浮雕五岳走千峰,左肩龙首低咆,右肩猛虎按爪,腰环玉带,足踏玄色战靴,披锦绣赤色火纹战袍。 泰山之力化作玉冠,将垂落黑发束起。 右手按着一柄刀,气焰华贵肃杀。 乃为泰山府君,杀伐征战之相。 老土地和负山君看呆了。 四岳山神眼底忌惮,却也不得不行礼。 周衍明白这四个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吃泰山绝户,所以泰山求自己来帮忙,分明是做强盗的勾当,却还几次三番试探,攻击,暗算。 虽然感觉到甲胄无比沉重,却有一股桀骜之气在胸口升腾,他非但没有软弱,反倒散发一股戾气和轻蔑,右手按着刀,以地魄天倾连接地脉支撑自己,左手平平伸出。 【泰山府君】,四岳山神,彼此对视。 府君嘴角勾起,且道: “诸君,免礼。” (本章完) 第141章 吾终将归来 第141章 吾终将归来 四岳山神看着周衍的模样,眼底生出一股火。 他们压着对峙的敌意。 见周衍身穿了这一身披挂,又能散发出仙神层次的气息,心中就算是有千千万万的不相信,有着种种的疑惑,也只好暂且忍耐下来。 行礼相见,面和心不和地寒暄了片刻,就此说是各自山中有事情,就都离开,离开了泰山府君的洞府,四岳山神彼此对视,眼底的不满和波涛,都已经化作涟漪平息消散。 “那么,以此至宝,恭贺泰山府君出世,也算是不亏。” “诸位道友,他日再见。” 四岳就此离开。 中岳中天王离开前,回头看着泰山,泰山仍旧巍峨伫立于此,这身穿黄褐色长袍的老者眼底隐有阴云波涛,这一次,四岳都没有撕破脸动手,但是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论。 泰山公真的陨落了。 无论眼前所见这位泰山府君,是真正的古神;还是编织的谎言,在性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在这一代四岳山神的眼中,得到泰山地脉认可,手持神兵,出现在这里的,就是新一代泰山神。 若是有人说,那站在泰山地脉之上的少年道人是个骗子。 只是和大唐圣人联手敕封的假尊号。 那么四岳山尊只是会放声嘲笑。 无论来历,无论为何,若是其本身存在已经被泰山认可,可以驾驭地脉之力,那么不是泰山神又是什么?而人皇敕封,不过只是让这个身份的分量更扎实。 只是这个泰山神,是前所未有,以生人之姿,驾驭古代神灵的尊号,无论兴致还是神性层次上,都和以前的泰山山神不同。 可是,无论如何。 “泰山公终究是【泰山】道果的聚合。” “如今泰山道果崩散,四散于尘世之中,泰山五岳之尊,万山魁首的位格,摇摇欲坠,就算是此刻的他在泰山道场之中,仍旧能发挥出上三品的力量,那也只是和我等齐平。” “这是天下万山的机会,也是我等的机会。” 中岳嵩山中天王展开手掌,看着掌心中的道果碎片,里面流转着的是泰山公的道果痕迹,作为五岳山神之一,中天王不能,也不屑运用这一股力量。 中岳为五岳之【中】,根基最厚。位居天地之中,是地脉总枢,和泰山公的道路不同,强行容纳,只会让自身道路驳杂,影响自我。 就像是人族世家,选择不同法脉组合成道路,让家族的弟子可以快速提升,但是却很难打得过同境界,扎扎实实晋升上来的法脉玄官,上限也有所限制。 中岳山神眸子平静。 祂自是有五岳山尊的傲气和修行者的坚定。 “我等各自有各自的道路。” “五岳之首,万山之尊的位置,之前一直都是泰山的,如今泰山公陨,这个位置空出来,根本不需要侵占泰山的道果,我们自己会去夺取此位。” “只需要,泰山不再是当年之泰山……” 中岳中天王伸出手,抓住泰山公的道果。 猛然一攥。 自身磅礴厚重的气息流转,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落在中原嵩山附近的所有泰山公道果,都被他一掌捏碎了,展开手臂,丝丝缕缕的流光从指缝里散开,泰山公道果湮灭消亡。 就此,不再完整! 不单单是泰山公道果永不圆满,泰山府君也不会圆满了。 “永远,残缺下去罢,泰山公。” “即便是所谓的泰山府君,也就永远保留有泰山内的境界。” “等到天下万山不再共尊泰山,泰山的位格下降,那么,在泰山中的泰山府君,还能够有几份手段?我的宝贝就暂且留在你那里,等我等空出手来,再去你那里取回。” “放心,好歹故人相交一场。” “五岳的名号还是会给你留下的。” 四岳离去,他们各自都认可了此刻泰山府君的位格,也窥见了泰山万山之尊的位格不稳,于是,眼前大道展开,皆是豪雄,除去了中岳,其余三岳对泰山公道果碎片都有处理。 而周衍则是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 玄官的感知,在泰山地脉的加持下,蔓延到了很远的地方,感知到了四岳的离开,也感知到了泰山公道果的湮灭,感知到了泰山本身的悲伤。 周衍低语:“你找我来,就是为了拦住他们四个吧。” 他的神魂可以离开了。 周衍的视线看着那边的负山君石悬星,看着老土地,叹了口气,起身,神魂在疲惫感中缓缓消散,那四件宝物从神魂脱离,这些各个都是四品层次,距离仙神境界一步之遥。 甚至于,因为是五岳山神铸造,是具备仙神品级的。 但是,周衍的真正修为才八品境界,离开泰山山脉地气的支撑,无法承载这四件宝物,倒是不知为什么,禹王所铸的地魄天倾刀反倒是没有这么个限制。 老土地见到周衍身影消散,道:“府君,您……” 他有悲伤,有不解。 负山君老老实实低头。 周衍想要说他不是府君,但是来自于那个时代那个世界的他,至少是知道‘做戏做全套’,于是微笑道:“土地,就令你暂留于此处,为我看护洞府。” “吾,终将归来。” 老土地道:“诺……” 周衍看向那边贼眉鼠眼,看着就不老实的负山君,想到了那各自都是四品境界,在自己道场内必然有种种玄奇手段的四岳山神,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演技能蒙骗那几个存在。 泰山公。 天下仅存一品之境仙神,历史上最后见过登仙前秦皇的灵性,五岳之首,万山之尊,一直到了现在,周衍才隐隐约约明白,这位存在的消亡,其道果的破碎会引发多大的波涛。 四岳,六道,人族,妖魔,仙佛。 卧佛寺之劫,恐怕只是个开始。 那就来! 少年道人从容起身,道:“走了。” 洒脱从容,转身,拂袖,神魂化作了丝丝缕缕的流光,消散不见,土地公,负山君都齐齐低头,光华黯淡下来了,土地公和负山君看到,泰山公的神位上面,一套散发五岳之气的仙神品披挂安静放在那里。 不知其主尊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负山君呼出一口气息,刚刚起一直就弯曲的身躯总算是可以舒展开来了,土地公满脸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放轻松,放轻松啊老土地。” 负山君还是很眼馋地看了一眼放在神位上的披挂。 心里面痒痒的。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能够得到一件啊! 可是他也很清楚,这玩意儿放在那里的动静,自己未必能穿起来,就算是穿起来这一身披挂,出门的时候,大概率也会被四岳山神给弄死。 刚刚的对峙,敌意,他看得清楚。 他虽然是石头。 但是脑子可一点都不呆板! 这肯定是古代传说新生,泰山府君降临人间,其他四岳不甘心再度被泰山压一头,这才来这儿挑事的,上古大能,和人族三皇五帝时期共同的大山神。 这大腿得抱着! 石悬星挠了挠头,爽朗笑道:“老土地,老土地。” “你看,我这也磕了三千个响头了,府君没有把我弄死,不就相当于原谅了我?哈,我看这洞府这么大,府君离去的时候,没有说怎么发落我。” “不知道这里还缺不缺护卫什么的。” “护卫不缺的话,要不然俺留在这里打扫打扫地方?” “端茶倒水也可以啊,我手脚可麻利了!” “土地公你听我说啊!” 泰山山系最深处地脉核心之地。 有一座石碑,石碑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名号。 此刻,这些名字终于还是黯淡,然后徐徐消散,这代表着泰山山系地脉核心的晶石石碑之上,缓缓多出一行古朴的文字。 【泰山府君】。 【认可】。 人皇敕封。 地脉认可。 ……………… 周衍睁开眼睛,感觉到了身躯的刺痛。 神魂的疲惫在泰山山脉的温养下恢复了,但是之前高强度历战,对于肉身和体魄的损耗却没有办法立刻恢复,痛得他脸皮都扯了扯。 “哦,醒了啊。” 苍老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周衍看到李三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优哉游哉看着自己,见周衍的目光看过来,李三郎微微笑道:“一场好梦对吧?” 周衍道:“一睁眼看到讨厌的脸,实在不算好梦。” 李隆基嘴角扯了扯,无视了此刻脱力的周道爷嘴里的刀子,道:“不过,最好还是清醒一点。” “你不是泰山府君,你是人间的长安游侠周衍。” 周衍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发现手臂的肌肉都有些酸痛,道:“什么意思。” 这屋子里没什么人在,高力士被李隆基驱赶出去煮茶,李隆基亲自把门关上了,然后重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个大陶瓷碗喝茶,咬碎了茶叶吐了出来,悠哉道: “我虽然紫气耗尽了,可好歹还有点根底。” “你刚刚神魂出体,虽然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你一个八品玄官,能有这本领?哼,应该是泰山在呼唤你了吧,我猜猜看,是其他四岳,还是三山去找事情了?” “看你的样子,猜对了。” 李三郎微笑。 那种历尽千帆之后,一切仍在掌握的感觉,让周衍很不爽。 妈的你牛逼什么? 道士很想一拳头砸在这家伙脸上。 然后他立刻行动了。 一个伤病号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就给了李隆基脸上一拳头,李隆基避之不及,给这小子来了一下,龇牙咧嘴,手里的茶碗都扣倒了,气笑了,道:“什么暴躁的小道士。” 周衍牙痒痒:“不是你乱搞,安史之乱没发生,泰山公不崩,卧佛寺这破事儿也不会炸,我也不至于这个模样,你还想要把自己摘出去?” 老皇帝和小道士怒目。 老皇帝强撑着道:“这也不能全怪我……” 道士道:“那四岳山神,是不是你敕封的?!” 李隆基道:“只是三个……” 道士眼底火都烧起来:“哈?有足足三个是你敕封的?” 周某人差一点就撸起袖子和那帮家伙干起来了。 最后李隆基败退,道:“好了好了,就当是我的错。” 周衍道:“那就是你的错。” 李隆基随意将旁边的药碗递过去,道: “只是告诉你个乖,往后把【泰山府君】的位格藏好了,朕就不说三山五岳对于泰山之首的名号有多在意,就是那青冥坊主之流的古代大妖,对你也会有想法。” 周衍道:“为什么?” 李隆基道:“为什么?一位位格极高,真身道行却弱小,没有办法随意开启府君姿态的山神,对于那些古代的大凶,妖魔来说,这就是一尊有危险的人形【大药】。” “吃人的妖怪,吃神的上古妖邪。” “你对他们来说,可当真大补,大补极了。” 周衍想到了四岳山尊,神色微沉。 李隆基道:“你现在跟脚未定,好在道果已碎,化作了保护人间的力量,你自身反倒是没有了残留道果,不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 “之前大战,你的身体受损比较严重,找个地方养养伤,也把功力提升一点,我之前问你,是哪里出家的道士,你没有回答我,看来,你还真是个野道士。” 李隆基眼神促狭。 周衍恼羞成怒。 李三郎放声大笑,随手将一个东西扔给周衍。 周衍抓住,道:“这是什么?” 李三郎悠悠道:“离别的礼物吧。” “楼观道的文书,朕给你一道文书,你暂且去终南山,楼观道避一避风头吧,呵,朕可是给你藏了个好礼物。”周衍下意识道:“你呢?” 李隆基看着长安城。 仿佛看到了那个身影,自己的儿子,看到了那个所谓仁孝太子,那个,为了收服两京,答应了异族,让异族劫掠长安城和东都三日的皇帝,六道身影之中,印玺的主人。 他的儿子,李亨。 他的眼底带着凌厉冷峻和杀意,当年的李三郎,以卧佛劫为火焰,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复活了,那种得知一切的,恐怖的杀意正在这老迈的身体里涌动着: “我?” “我还有一笔账,要好好算一算。” “也还有,最后一仗要打。” 【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 【回纥入东都,肆行杀略,死者万计,火累旬不灭】——《资治通鉴》 (本章完) 第142章 与汝三约,回宫面圣 第142章 与汝三约,回宫面圣 不管李三郎,周衍随意打开文书一看,脸上神色呆滞: “哈?” “楼观道,辈分给的是……” “祖师爷???” 楼观道,大唐时期的道门第一魁首。 李隆基给的辈分和楼观道道主一个级。 周衍看着这一卷手书的圣旨,很想要说一声,我啊,只是披着道袍的假道士,一转眼就成了天下第一的道门祖师爷辈分的? 李隆基悠然从容:“楼观道虽然说是道门第一。” “可也是朕扶持的。” “朕要给你加个位置,他们不准拒绝。” 气度从容俨然,毕竟是坐太平天下五十年的圣人天子。 假道士周衍,不,现在是真道人沉思了下。 飞起一脚直踹李隆基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语气也好,那种到现在似乎还从容不迫的感觉也罢,在周衍的眼底,实在是欠揍。 这家伙以为,现在沦落到这般情况是谁的错? 老子废了半条命! 还变成了挑染白发的发型。 李三郎身子一晃,抬手抓住了周某人的脚腕,得意大笑:“哈哈哈,小道士,还来?朕当年也是提枪上马,挽过硬弓的,一样的招式你还……” 周衍腰部用力,第二只脚直踹。 舍身击! 正中目标。 太上皇大怒。 外面的玄珠子正在磨药粉,听到里面哐啷哐啷的大响,愣住,急急去开门,看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病号,和失去了紫气的皇帝在互殴。 那少年道人极为生猛! 之前明明已是气血两亏了,似乎是和妖怪打了个狠的,打得自身差点下去,但是吃了李隆基一枚丹药,硬生生给喘过气来了,此刻拎着李隆基的衣领子,冲着左眼眼眶。 右手捏拳。 哐哐哐,殴帝三拳。 李三郎环抱着道人,曲肘横击侧腹。 打得道士嘴角抽抽。 外面的人呆滞,齐齐上前,高力士抱住李三郎:“圣人,算了,算了……”小道士和空空和尚在后面拉着虎虎生风的周衍:“道长,道长,没必要,真没必要。” 李三郎和周衍打平收场。 周某人差点被这老家伙肘晕过去。 李三郎的眼眶也有些发黑。 像是一只垂老的猛虎,一只幼年的山猫在彼此哈气。 玄珠子表面上安慰他们,说着这两位身子不大好,得要好好修养一番云云,可不要这个时候就动怒啊,实际上心中赞叹不已—— 老子在上! 要么说还得是山下面啊。 这在山上清修,哪儿能见到这么刺激的画面? 他一边熬药,一边自我介绍:“贫道玄珠子,师祖药王妙应真人孙讳思邈,贫道暂且挂单于楼观道,这位道兄是……” 周衍看到少年道人一身清气流转。 隐隐竟然有七品左右的水准,以他这个年纪来说,简直是道门天才,回答道:“在下周衍。” 李隆基道:“也是楼观道的。” 高力士给李隆基热敷眼角,苦笑着道:“圣人,圣人您别说了。” 李隆基哼了一声。 玄珠子介绍了目前的情况,那一日不知道哪个怪物把雾隐峰附近一座山给拔下来了,他趁着楼观道的道人们给震动呆滞,偷偷下山来了。 记得之前师祖记录的笔记,说是在古槐集这里,有一位姑娘曾经受过师祖一枚丹药,于是就来这里了,却遇到了空空和尚,帮忙诊治之后,来武功镇辅助对抗虫妖。 之后就是沈沧溟等人带周衍回来,给他施针疗伤。 玄珠子道:“道兄,你现在就是元气大伤,伤到了根基,圣人给你吃了一枚龙虎山的九转紫极丹,但是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元气损耗的时候大江大河一拍即去。” “可是补回来,却是个慢功细活,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周衍对自己不在意,只是道: “那沈叔的手臂,道长有办法接回来吗?” 玄珠子愣了一下,道:“那位沈大侠的手臂还有活性,再加上本身的修为极高,我这一脉,有师传《太乙金针渡穴法》,还来得及。” 周衍长松了口气。 玄珠子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伤势太重,这位大侠实力衰减了,不过,以贫道的修为,想要对他用金针渡穴,毕竟比较难,回山更有把握些。” 周衍这个时候,提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道:“那就太好了,楼观道么?好极了,我们正好也要去那里。” 周衍只是觉得有很沉很沉的东西压在肩膀上,现在终于被卸下去了,轻松下来的时候,感觉到头都有些晕眩,朝着后面倒了一步,被一只手掌推住。 周衍侧身,看到那是极清冷的女子,皮肤冷白,极大的丹凤眼,一身青衣,佩戴双剑,正是那妖精碧痕,玄珠子道:“这位碧痕姐姐,也帮着一起对付了虫妖。” “一直守着道兄你寸步不让呢。” “真是……” 小道士呢喃道:“真是让人羡慕啊。” “为什么我们山上没有好看的女子呢?” 碧痕看着周衍,贝齿碰了碰,道:“随我回家,做我爹,你,答应过的。” 周衍在卧佛寺下面偷听那些人的交谈,已经知道了碧痕的跟脚,其实是和卧佛寺巨大金蝉一样的【棋子】,金蝉是佛门的,碧痕则是道门的。 周衍道:“你都和你干娘派来的虫妖打了个遍。” “还要帮她?” 碧痕道:“带你回去,我的目标,只是,这样。” 周衍看着眼前女子面容,清冷绝色,只是未免太冷了些,给人一种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周道爷盯着女子一双不染的眸子,忽然道: “……你干娘有说,什么时候带我回去吗?” 碧痕愣住,道:“……没有。” 周衍道:“有说立刻?” 碧痕沉默。 周衍于是拍掌,大笑,结果牵动了肺部伤势,咳嗽了起来,道:“那么,一年是带回去,一百年也带回去,不如这样,你就先跟着我,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把我带回去?” “怎么样?” 碧痕盯着他:“你不骗我?” 周衍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道:“我可是道士,你觉得我会说谎?我当然不会!” 李隆基冷笑起来,就要开口说破。 被头痛的高力士用点心塞了嘴巴。 碧痕的跟脚毕竟是道门典籍《淮南子》当中提起的那一只蜉蝣,只是未死而活,对于道人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沉默了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周衍松了口气,看着碧痕的背影,卧佛寺之劫,周衍亲自参与其中的时候,凌厉锐气,可是这事情结束之后,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有些后怕的。 这一次劫难,可以说少却一个人,都会不一样,会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够解决。 就算是这样,死伤也不少。 付出的最直接代价,就是李隆基的一身紫气耗尽。 周衍元气大伤。 要是碧痕之后,也被织娘利用,变化出一个某某道观之劫,再以碧痕为根基,扭曲道藏,衍化出什么什么天尊之类的出世。 下一次可没有第二个李隆基把紫气给他了。 泰山府君强大是强大,但是每次变身都要消耗掉一位玄宗级别的人道紫气,连带着周衍元气大伤一次,这代价也实在是太大了。 与其等到劫难诞生再去救火,不如先把变量控制在自己身边,周衍有法眼,有地魄天倾,碧痕有变化的时候,他可以迅速发现。 正想着,着眼感觉到脚步声响起,一阵清冷冷的香气,像是冬日日出雪松扑面而来,青色的袖袍翻卷,身高比周衍差不多的女子几乎站在他眼前,贴近鼻尖,呼吸相闻。 一双极大的眼睛映照着道人。 周衍下意识后退半步:“怎么?” 碧痕伸出手,一只手上握着一支笔,另一只是一张纸。 碧痕声音清冷: “你立字据。” 周衍道:“哈?” 青衣女子道:“你说过,让我跟着,时间到了,就和我,回去找干娘,我不信你,你来立字据。” 周衍想要说,立了字据,那大概率也没什么用,想跑还怕跑不掉?可看着碧痕安静的眼睛,他知道她是清淡单纯的性子,喊道:“书生!” 殷子川屁颠屁颠跑过来。 周衍把纸笔给这个书生伥鬼,努努嘴,道:“你来写。” 青衣女子安静,思考了很久,开口道: “立字据。” “三点。” “不会甩开我,不会欺骗我,以及,最后要和我走。” 殷子川愣住:“啊?” 这,这对吗?这不对吧郎君? 他看了看碧痕,又看了看周衍,周衍看着眼前的青衣,知道她的跟脚和来历,以及不盯着有可能被引爆的事件,嘴角咧了咧,咬着牙道:“写。” 殷子川道:“得勒郎君,我写!” 殷子川很快写下了字据,一式两份,各自持有,周衍提着一份,收好,碧痕则是双手从书生那里接过来了字据,双手捧着,只是看着这一张和自己有关的字据,碧痕却有些恍惚。 ‘蜉蝣,蜉蝣……’ 耳畔似乎有谈笑,眼前闪过了八位道人,还有一名男子的身影,他们笑着交谈,提笔写下一个个文字,那时候的她还未曾褪去凡胎,只是看着他们的身影。 周衍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虽然是半吊子的玄官,但是至少也知道淮南子的大名,知道写下这淮安子的淮南王刘安,还创造了豆腐。 以及,还有个传说…… 西汉淮南王刘安笃好神仙黄白之术,宾客甚众,其中八人才高,称为八公,后刘安谋反,武帝派宗正前往捕解,刘安吞服丹药与八公携手升天,余药鸡犬啄食亦随之升天。 是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亦如陕地天梯,为徽地八公山,长生之法。 山蜘蛛对应的是卧佛寺和陕地关中一代登天梯的传说。 那碧痕对应的,恐怕就是徽州八公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飞升之术。 碧痕恍惚了下,眸子转动,隐隐感觉很远处有一个地方,和自己有所联系,只是,又似乎是错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是就连家中鸡犬都已升天,为何,当初那一只蜉蝣。 没有得道? 【时人传八公、安临去时,余药器置在中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神仙传》·葛洪 ……………… 殷子川家现在可以说是挤得满满当当,太上皇,大将军,药王传人,道藏原典真身,周衍都只能说一句,群贤毕至,只是外面忽然传来了马蹄声音。 周衍要开门,却发现轰的一声响。 殷子川和莲娘这个院子的大门,竟被撞碎,一柄极沉重的墨色骑枪抛出,砸在地上,院子里一下就变得肃杀起来,正在咬着萝卜干的李隆基眸子微敛,高力士神色难看。 来者,凤翔骑兵。 在讨伐妖魔之后,更大的矛盾终于摆上来了,凤翔骑兵前面,是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长得奇丑无比,高力士缓声道:“李辅国。” 李亨的心腹宦官。 李辅国下马,道:“臣拜见太上皇,圣人心忧太上皇久也,还请回朝长安。” 高力士要说话,李隆基抬手拦下,悠然道: “吾儿孝顺,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李辅国看向那边的少年道人,道: “这位,就是此次大放异彩的道长了吧?” “奉圣人之令。” 背后凤翔骑兵手中骑枪抬起,锋芒锐利,微微指着前方,虽然不是临战之姿,那肃杀的杀意也开始逸散: “邀道长,回长安城。” “面圣!” (本章完) 第143章 声名鹊起,名动四方 第143章 声名鹊起,名动四方 三千凤翔骑兵,都是披甲冲阵的精锐,其中有超过一百名的玄官,各自实力层次阶梯不同,强者抵达六品,弱者也有九品,都打满了这两年的大战。 伴隨著明亮,兵戈隱隱约约指著周衍。 就算是没有策马驰骋杀来,那一股煞气也是瞬间就让这院子气氛肃杀下来了,玄珠子呆滯了下,一个骨碌避开,拎著个大锅盖挡在前面。 他是道门和散门的法脉结合,擅长针法,丹药,养生吐纳,真的打起来,还不如正统玄坛道士们。 和这帮兵家汉根本不是一路。 这些兵家汉身上的煞气不如沈沧溟。 但是耐不住人数太多,就是沈沧溟披甲也最多全身而退,这等变化,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周衍抬手,抓住了腰间的地魄天倾。 紧隨其后的是连绵不断的张弓声音,不知多少箭矢指著他们。 李辅国一双狭长的眼睛盯著周衍,道:“道长,莫要自误啊,圣人可是亲自点名,要您入宫的……”周衍意识到,现在的那位皇帝,李隆基的儿子李亨,这么快就派人来这里。 还下令,直接要让自己也入长安城。 要知道,泰山府君封禪,征战,都是在极高的高空,周围被紫气流转压制,凡人也好,这些玄官也罢,都没能够亲眼看到最关键的那部分,周衍在他们眼中,本该是个腾龙的道人。 之前李隆基已和百姓解释过,周衍不是泰山公,之所以那么说,只是情急之下,激盪士气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锁定周衍,他只能想到那六道身影。 其中有一道,具备浓厚的人道气运,用的兵器是一枚印璽,之前周衍对於此人身份,就隱隱有些猜测,现在可以说已经彻底能够確定那一道散发人道气运,手持印璽的人是谁。 六道其之一,青冥坊主;其之二,唐皇李亨。 这六道身影,当然要將【泰山府君】『请回去』。 李辅国看著周衍,这个时候,院子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沈沧溟手中陌刀抬起,李镇岳沉默了下,提著刀盾起身,缓步踏前,七品嶂垒的气息流转,和大地相联。 裴玄鸟手中长枪抬起,忽然怒骂:“一介阉人宦官!” “也敢大放厥词!” 这直接打破了氛围。 李辅国眼底戾气,道:“何人乱说话!” 裴玄鸟手中长枪一指,冷声道:“河东裴家裴玄鸟,你个阉人,还待怎得?可是不服气!?” “若不服,把你的鸟露出来看看,和小爷我比比大小?” 裴玄鸟的骄纵是很平等的。 管你是谁。 对百姓骄纵,对宦官骄纵,对家世不如自己的世家子还是骄纵。 李辅国眼底煞气层层。 裴玄鸟道:“道长为破臥佛寺妖魔,出力极大,太上皇亲赦无罪,你等要做什么?” 周衍提刀:“多谢诸位。” 刀锋直接指著前方,左侧为沈沧溟,李镇岳,右侧是裴玄鸟,碧痕,各自手中出现兵器,虽然只是五个人,但是展露出来的精锐层次,不是寻常骑兵能比的。 周衍知道,就算是他们比起那些骑兵更强。 但是对面人太多。 敖玄涛此刻和空空和尚,元丹丘去收拾臥佛寺问题。 可就算是敖玄涛在,不在涇河道场內的蛟龙,面对人族成建制的兵团,也很难占据上风,彼此对峙,气氛肃杀冰冷,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那里的李隆基却忽然屈指,叩击了下桌子。 清脆的叩击声。 连绵散开,渐渐消散。 忽而有弓弦震响,炸成一片,李辅国面色一变,有一片箭雨落下,在他们和周衍当中,射出一片箭林,其中最大的一枚,几乎是擦著李辅国的耳朵飞过去。 “啊!!!” 李辅国惨叫一声,抬手捂住耳朵,鲜血哗啦啦留下。 看到那一枚箭矢上刻著【高】字。 李辅国惊惧且怒,眼底有一股戾气恨意,转头,看到不远处,身穿甲冑战袍,鬢角全白的將领手持一张战弓,高適放下战弓,朗声道:“臣高適来迟,圣人恕罪!” 他带著的一千多弓骑兵是前军。 而在另一侧,空中黑云翻卷,隱隱有妖气纵横,一头黑熊从云端翻腾下来,身穿一领紫色道袍,头顶玉冠,手持一把熟铜狼牙棒,道:“道士,你睡了这么久,我觉得差不多了来看看,找你喝一杯!” “没想到,你竟然被这欺负?” “哈哈哈,武功镇河东滩会,也算是有些名气,你帮著咱们破劫破灾厄的,咱们也不是那不讲义气的。” “小的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黑熊精振臂一呼,周围传来妖怪们齐齐的吶喊声音,李辅国眼神微动,感觉到周围到处都是敌人,妖怪还算是可以对付的话,淮南节度使高適麾下的精锐游骑兵就不同了。 李隆基眸子看著前方,敲了敲桌子。 於是高力士纵身踏前,厉声呵斥道:“李辅国,五十年太平天子,李辅国汝旧臣,不宜无礼!!!” 李辅国眼底神色几度变化。 李隆基平静道:“將士各得好生,放下兵器。” 这些凤翔骑兵彼此对视,於是都把手中的兵器收起来,刀刃收於刀鞘中,然后齐齐翻身下马,齐声曰:“太上皇万岁!”声音恢弘隆盛。 高適握著弓,看著这一幕。 即便是这个时候,圣人李三郎,在他的大唐仍旧有如此的声望,可是如此这般隆盛的声望,如今的陛下,是否能够应允呢? 高適下马,行礼:“圣人万岁。” 刚刚剑拔弩张的局势,转瞬就发生了变化,不再那么地杀气滔天,敌我双方的士兵都高呼行礼,这样的情况下,李辅国知道,就算是他领了当今圣人的圣旨,也没有用。 黑熊精都惊嘆了起来。 乖乖了个竹子! 这人族圣人,还真是恐怖啊。 周衍仍旧还握著兵器,李隆基的手掌抬起,按在了少年道人的手掌上,嘴唇细微动:“你在此廝杀,周衍,还想要带著你的沈叔四下逃亡吗?” “武功镇河东滩会的精怪们帮你出头。” “事情到这里结束,以我对我那儿子的了解,他不会因为李辅国就对河东滩会动手,但是如果在这里死拼,你跑得掉,沈沧溟断臂难生,河东滩会精怪四散,武功镇百姓波及。” “而这些要和你廝杀的骑兵,也是臥佛寺和你並肩作战的同袍,此刻不过只是高位的对峙,他们何辜?” 周衍的地魄天倾缓缓收入刀鞘。 盯著李辅国,压制住了自己。 如果是周衍自己的话,他会洒脱恣意,但是当他的恣意会连累到帮助过自己的朋友时候,他反倒是会有克制。 实力啊实力…… 周衍握了握拳,八品玄官的力量涌动。 八品镇戎,王忠嗣一脉秘传境界,刀锋之上可以纠缠烈焰,抖手劈斩,刀气化芒,旋转飞出,再加上三百年道行。 周衍已经是凡人里的高手,在军中至少是果敢都尉起步,寻常的妖怪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即便是七品玄官,未必能拦下他的锋芒。 胜过他的,至少要是道门高功,兵家战將,佛家高僧。 但是如果和这时代风起云涌的浪潮相比,和过往千年,几千年的魑魅魍魎,山神水怪比,八品玄官,还终究不够格,而三千兵家精锐,已经可以伐山破庙。 刀归於鞘,李隆基爽朗笑著拍了拍周衍肩膀。 便下令,要武功镇的官员呈送酒肉,让这里的锐士们饮酒饱食,李辅国等人退了出去,周衍的手掌按著刀,远远地,看著长安城的方向。 在不知跟脚的大妖青冥坊主;文殊菩萨过去假身织娘;山神当中绝对上乘的四岳真君后,周衍意识到,盯著自己的,还有世俗力量的顶峰,大唐圣人,人道气运的执掌者。 而且,这位大唐圣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等同於泰山府君。 周衍不认这个,他觉得泰山府君只是自己的一身衣服。 可大唐圣人似乎不这么认为。 而大唐圣人的力量和权力,又代表著他可以快速找到周衍,这让周衍觉得惆悵,李辅国他们离开许久了,周衍还在想著发呆,没有那种锐气,桀驁,少年的意气风发。 “什么地狱开局,我可以重开吗?” 他看著自己的手掌。 “力量,境界……” 想办法突破才行,周衍想到了泰山洞府里面的那一身披掛甲冑,穿在身上的时候,虽然无比沉重,却能感觉到极强大的加持。 那战靴可以踏水不溺,步履寒冰;战袍周身縈绕南明火焰,肩甲有龙虎魂魄,鎧甲披掛的胸甲部分,强化了和地脉山川的联繫,任何法脉穿著这一套甲冑,都能大幅提升实力。 周衍的手掌握紧了。 仙神品披掛,进阶到六品,再尝试披掛这一身。 提地魄天倾。 到了那时候,在这时代的漩涡之中,至少可以自保。 “六品。” 周衍握了握拳,给自己的心底下了个目標,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拍打下来,拍打到周衍的肩膀上,力量之大,直让周衍的肩膀和半边儿身子都有些发麻。 “怎么了,道士!” 黑熊盘膝坐在那里,毛髮亮亮的,鼻头湿润。 “说好了喝酒,走,走!” 他之前觉得,周衍就是天上那个府君,可靠近了发现,周衍身上人味儿很足的,和天上那个不一样,但是无论如何,这个道士都是武功镇,臥佛寺大事里的大功臣。 黑熊精怪觉得之前不打不相识,拉著周衍去喝酒,周衍和沈沧溟说了一声,沈沧溟还要去收敛苏鹤轩的尸骨,就兵分两路,那帮妖怪酒量可以说是极好,极好。 就算是这个时代的果酒,米酒度数不高。 可没奈何这帮傢伙往里面加了各种各样的灵果,喝高了之后,武功镇河东滩会的精怪齐齐叫道:“老大哥灭了那妖魔,不如也在这武功镇河东滩会掛个名號。” “便叫做个刀剑双绝周道爷。” “文縐縐的,文縐縐的!” “那你说,你说!” 有个文士打扮的书生叫道: “断佛刀剑尊主,天刑劫斩真君!” “噫吁嚱!!这个牛,这个好!” “好好好!” “牛而逼之!” 周衍被灵果给灌醉喝了个大的,醉醺醺答应下来,等到他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亮早就到了中天之上,大地之上,洒满了银辉,只是记得昨天大黑熊勾肩搭背,说方圆几百上千里,什么精怪都会知道这个名號! 兄弟我做买卖,就是消息灵通! 妖脉多! 保管著哪儿哪儿精怪都敬他三尺。 买东西,可以给八折。 “还八折……这大黑熊,还挺会做生意的。” “这灵果酒的劲儿好大啊。” 周衍坐在哪儿,想著大黑熊像是夹著个手提袋一样拎出来的酒囊,没想到,劲儿这么大,感觉上一个呼吸那大黑熊坏笑著打开了酒囊。 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视线落下,在周围打量了下,却发现自己已经醉醺醺地坐在了河东滩会的出口,旁边是个大石台,古朴至极,也就是说农神后稷的【教稼台】。 周衍的农神谷穗就是在这里得到的。 今日却又来到这里,月色洒落在了【教稼台】上,这【教稼台】上反射月光,可是几乎立刻,周衍的酒气和醉意消失不见。 这並非是反射的月色。 【教稼台】再度,在周衍的身前,亮起。 温和的,微弱的声音响起: “吾友,且来我这里,我有一物给你。” “且来……” (本章完) 第144章 真君! 第144章 真君! 那声音温和寧静,隱隱带著点耳熟。 周衍定了定神,看著那边儿散发流光的【教稼台】,他现在穿著一身云纹道袍,不过已经不是餐霞楼的宝贝,只是元丹丘的备用衣裳,针脚细密了点,其他也普通。 腰佩长刀,气度洒脱,按刀往前几步,一双法眼上上下下打量著这【教稼台】,道:“这是……农神?” 虚空泛起涟漪,月色在眼前铺展开来,化作了一名身穿朴素衣裳的男子,他的身影单薄,还带著透明的质感,坐在周衍的身边,嗓音温和,道:“是我。” 周衍道:“你復活了?” 农神的神性失笑,道:“本来这一次凶多吉少了,但是你最后將生机復归於大地,我就从沉睡中醒过来了,此番大劫,这方圆千里之地的生机,都有赖於你啊。” 这农神神性注视著眼前的少年道人,道: “泰山……府君。” “我代这方圆千里万物生灵,谢过你。” 农神深深一礼,周衍抬手搀住,洒脱道:“什么府君不府君的?那不过只是一身衣裳,我就只是个八品的小道士而已,算是有两三下刀法,机缘巧合有点道行。” “也就是这样了。” “你称呼我为府君,我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啦!” 农神注视著周衍,笑著道:“不是吗?” 周衍拍了拍腰间的刀,微笑。 他的眉宇飞扬,虽然习武练刀的时间不长,但是歷经的廝杀和爭斗,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刀客,就自有一股烈烈的火中淬链出的气来,道:“那么,且问。” “何为【我】呢?” 这个问题,贯穿了臥佛寺的始终,自两千年开始到现在,甚至於一直到了未来,都会被人提起。 初次歷劫,就是臥佛;周衍见了织娘执著,方丈长生,看到了文殊菩萨倒驾慈航,大唐玄奘从容洒脱,这种种见识,还有泰山公,泰山府君,和他之间的关係,让他终有所悟。 何为【我】? 这次对道心的打磨和淬链,远远比起他得到的好处更大! 刀破佛劫,心立道基! 斩佛见我! 周衍终究不曾执迷於泰山府君的名號。 这少年道人这一问,一起决,噙著微笑,在农神眼中,当真也是已经有了道行佛心,农神深深注视著他,笑起来道:“原来,府君这两个字,拘束不住你。” “我这么称呼你,倒是我有点失礼了。” “別別別,別这么说。” 周衍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道:“什么拘束不拘束的,我就只是个习武练刀的黑户,好不容易有个名號罢了,你给我的谷穗很好用,农神,还有点其他什么东西吗?”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农神伸出手指著周衍,连连失笑: “吾友,你的麵皮真的厚实。” “就是和禹王那几个人相比,也差不多了。” 周衍挠了挠头。 后稷是三皇五帝时期,尧帝的农官,算算岁月,见过禹王的功业也是有可能的,周衍好奇,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真正的,上古后稷吗?” 农神神色温和,摇了摇头:“这又是一个问【我】这个概念的问题吗?如果你是问的话,那么,不算了,名为后稷的那个个体已经死去了几千年。” “现在的我,只是他的功业,人们对他的思念,匯聚而成的一个影子,我有后稷的部分记忆,但是也掺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你若说,我是后稷的灵性。” “不如说,我是这苍生的生机,是几千年的农桑渴望中,掺杂了一些后稷的部分,最终呈现出来的,毕竟,那位名为后稷的人族,真的只是个凡人。” 周衍道:“但是他立下了绵延后世的功业。” 农神微笑道:“可他自己不这么觉得。” 农神神性伸出手掌,大地的元气匯聚,化作流光:“我和禹不同,即便是此刻的姿態,也不擅长战斗,所以只能將希望託付给你,谷穗回归大地。” “但是,还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流光匯聚起来。 周衍伸出手去借,那一物缓缓落下,落在周衍的掌心,那东西缓缓散开了流光,化作了一枚种子,几乎是落在掌心的瞬间,周衍就感觉到了,一股勃勃生机涌入体內了。 自身法力的回覆速度提升。 农神嗓音温和道:“万物轮迴,生机变化,庄稼会枯萎,谷穗也会消失,但是,会留下新的种子,这种子再度种植在大地之上,终有一天,还会长出新的谷穗吧。” “之前的谷穗只在这武功镇方圆有神通。” “此物是大地劫灭,再度诞生的【种子】,蕴藏生机,虽然效力不如之前的谷穗,但是未来或许会诞生新的可能……” “就当做,是这千里生灵的谢意。” 周衍看著这一枚种子。 周衍开始思考。 种子,等於粮食;粮食,等於饭。 周衍啊的张大嘴巴,拈著种子往嘴巴里放,农神一滯,没有了之前的从容,连忙往前一步,一下抓住了这傢伙的手腕,哭笑不得道:“慢来,慢来!” “当饭吃呢?” 周衍这才把种子拿下来,农神道:“这东西你吃了,最多给你补补元气,了不起涨个三五十年的道行,可算是暴殄天物了。” “你可记得了,天下好多宝贝,吃了就只是消化成元气;或者佩戴,或者打造成灵物,这才能有种种妙用,你可不要一口气都吃了。” 周衍想著,大概是饿鬼玉符的影响。 瞥了一眼玉册。 嗯?! 不对! 饿鬼玉符根本没有亮起来。 那不是周衍周道人本身就是个饭桶? 农神邀他坐下,知道他要去楼观道,赞同道:“如今天下风起云涌,你这一次为了破臥佛劫,倒是引来了太多注视,为今之计,还是要去大门大派潜修一段时间。” “安心。” 周衍道:“是啊。” 七座石碑,七大法脉,代表著的七个不同的道路。 兵家擅力,道门擅法。 楼观道中,至少把身体的伤势养好,那玄珠子说,周衍这身子,少说养三百天时间才能彻底恢復,有农神赠予的种子,恢復速度提高,应该会快很多。 还有六品境界之后,去泰山取那一身披掛。 农神微笑道:“听你说,这段时间就要离开这里,下次相见,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不如就在这里吃点果子。”农神拍了拍手掌。 於是地气流转,伴隨著地脉升腾,一个个身影从地里面冒出来,有老者,有青年,有男子,有女子,男女老少,贫穷富贵皆有,都带一股厚重之气。 竟似有足足几十个之多,先是朝著农神神性行礼。 又恭恭敬敬拜见周衍,口称府君。 农神抬手止住了这些身影,对周衍道:“这些都是方圆千里的土地,大的百里,小的三五十里,不擅什么爭斗廝杀之法,吾友你这一次止住了臥佛劫,他们都感激你。” “所以我才施法引你过来,也让他们好好道谢。” 然后又看向这方圆千里几十个土地,温和道:“这位,並非府君,乃为楼观道祖师,诸位不必称呼为府君,以免引来诸多麻烦。” “道称长,佛称师。” “称呼一声周道长就是了。” 诸多土地们面面相覷,都有些开不了口:“这,这……” 他们是见证了周衍最后屈指一弹,方圆千里,大地生机重现的场景的,这些土地,各个机缘巧合下的灵性诞生,虽然在自己的所在之地,有些妙用,可真打起来,实在是不能打。 眼前这位爷抡起来的刀,硬生生给秦岭开出一个口子。 那巨大的湖泊下面还有一头被催生到四品境界的山蜘蛛尸骸,尸体化作元气温养之下,或许没有过去多久,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湖泊水神。 他们实在是开不了口喊道长。 周衍盘膝而坐,旁边一位土地公给倒酒,是灵酒。 周衍想著给沈沧溟带点回去,滋味很好,仰脖饮酒,仪態洒脱,但是在土地公眼底,那道人背后的剑犹如九天长风,腰间的刀更是如山。 隨身的蛟龙更是涇河水君。 方圆千里最强的水系就是涇河,能让涇河龙君背负的人,他们喊道长,这帮土地公多少心里面有点发麻。 农神想了想,道:“那么,就唤个真人?” 道家四品称真人,这一下眾多土地终於是有些能开了口,都齐齐行礼,口称道:“见过真……”话到了这里,实在是落不下。 古槐集土地公的脑子在真人,府君里面打架。 最后一顿,不能暴露泰山府君真身,却也不好唤作个真人,於是他开口道: “见过真君!” 眾多土地心底鬆了口气,似是终於找到了个能接受的称呼,齐齐称呼为真君,周衍自己反倒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麻,区区八品境界,怎么能被这样称呼? 农神神性劝慰道:“他们都是地祇,承蒙你的恩德,又都误以为你就是泰山神,泰山是五岳之首,万山地脉之尊,他们能忍著没有叫你帝君,府君,已经是很克制了。” “况且,你不是都说了,所谓的府君也好,泰山也罢,只是个衣服,何况只是单纯的真君名號?” 周衍洒脱下来,道:“那就隨意。” 这方圆千里的土地公们齐齐赶来,口称真君,敬酒送药,送仙桃,摘异果,刨山药,上黄精,般般件件,整整齐齐,摆放在周衍周围,齐齐送上。 这些东西都散发出一股股浓郁的元气。 是方圆千里的土地公们,把自己珍藏的一部分拿出来道谢,臥佛寺之战,如果周衍最后没有將生机归还大地,没有斩断那登天的丝线,这些和土地共生的灵性都会湮灭。 周衍可以说是他们直接的救命恩人。 周衍性子本就洒脱,先是在精怪匯聚的河东滩会喝了顿酒,这里又在这里,吃黄精,饮灵酒,这些东西,凡人体魄根本吃不了多久就会觉得撑。 可周衍饿鬼玉符开启之后,反倒是没有这种担忧。 和上古农神神性对应,不知时间,大醉之后,就隨意推桌而睡,农神神性看著趴在石桌上,沉沉睡著了的道人,温和笑著,捧杯的土地,持果的山神,皆微笑。 “诸位,退去吧。” “是。” “吾等拜別农神,拜別真君。” 农神的神性起身,神性已稍微微弱,但是,大地之上尚且还有农耕农桑,四季轮迴,他就还会重新甦醒,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將一杯酒放在石桌前,温和道: “今日一会,良宵已过,他日再见,真君。” 风吹槐树,飘落一枚树叶,晨曦温暖落下,先前周围,群仙列位,落叶落在睡去道人的手边,周围空空如也,也只是【教稼台】旁边,日出时分,一位道人睡去。 我醉欲眠卿且去。 他年有意抱琴来。 温暖晨曦落下,周衍缓缓睁开眼睛,眼底还有醉意,睡意,却在此刻,风声中有一缕微弱的不可察觉的破空声,在周衍的背后,一道藏在风中的锐气流过,朝著周衍后脑刺去。 当!!! 这必杀的一招,被挡住了。 墨色的横刀平静出现在剑路必经之处,道人反手持刀,姿態慵懒,一夜吃了方圆千里土地公珍藏灵果,以农神美酒,饿鬼玉符在五臟六腑內流转一片。 伤势全部恢復的周衍眼底丝丝缕缕的火焰升腾。 “还是,没忍住吗?” (本章完) 第145章 横推无敌手 第145章 横推无敌手 周衍是沈沧溟教出来的。 老边军,一路廝杀,无论是警惕性还是各种手段都很强。 刺杀者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睡著了的少年道人还有这个本领,心中一惊,腾空而起,旋身落剑,周衍起身,双手握持著地魄天倾。 地魄天倾刀身变长,化作了双手握住的重刀。 旋身一转,带著烈烈的煞气,对方似乎完全没想到,周衍的刀还能变大,本来仗著自身的手段能避开,却没法子,只能用手中的剑硬接了这一下。 一声脆响,那人被从影子里打出来。 周衍往前的时候,脚步一顿。 有藤蔓出现,像是蛇一样蔓延,捆住了周衍的双脚脚腕,甚至於还生出了倒刺,打算要给周衍下毒,与此同时,大地地脉搏动,周衍的感知力大幅度增加。 远远的有一团气血,像是火一样,手中握著一张弓。 弓身上缠绕著风,箭矢上则是有爆裂雷霆般的气息。 人族,三人诛杀小队。 疑似七大法脉之一,散门·术士;修魂魄的刺客;以及远处毫无疑问的武道弓射手,其中那持剑的剑客藉助修阴魂带来的法术藏身;术士则迅速施法困住周衍,武者远程狙杀。 配合严密,不是朝廷最常见的学宫,战场,道门,禪佛四类法脉,是流落於世的另外三座石碑延伸出来的法脉,七大法脉,除去了上四门,另外三座石碑也各自衍化。 是有包罗万象的散门,也叫旁门。 各种法门都有修行,快速组合以追求境界实力突破。 上溯为秦皇相国吕不韦杂家一脉。 有捨弃肉身,主修阴魂魂魄的阴山法脉。 以三魂七魄为修炼核心,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七魄为尸狗、伏矢等浊鬼,上品境界是为尸解仙。 还有捨弃神魂修为,比起兵家法脉更走极端的天人法脉,求一个肉身成圣。这一次,七大法脉,不在朝廷掌握的三大法脉都出来了。 可太刻意了。 不是织娘,不是青冥坊主,也不像是山神地祇。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种配合的严密性,只能够是人道皇朝,看起来,李亨派出的李辅国是发现硬的没法硬碰硬,就想要趁著周衍独自在外的时候,派这些人来刺杀他。 是刺杀,还是试探?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了。 那旁门术士境界已经是七品,擅符咒,巫儺,鬼道,这藤蔓之术是他在极阴之地培育出的鬼藤,生长在白骨尸骸之上,自然带著尸体腐烂之毒和阴气侵蚀。 施展迅速,还带著倒鉤。 术士虽然不擅长正面廝杀,可相对应的,阴损手段可太多了,寻常七品玄官受了这藤蔓剧毒一招也是难受,他用这一招,处理过很多棘手的敌人。 只是还没有靠近,周衍右脚一顿。 三百年道行自然化作了火焰,周身一转。 术法唤出的藤蔓一滯,迅速枯萎,又被周衍的劲气震断,施法的术士面色一变,张口喷出鲜血,心神相联的【鬼藤蔓】被直接搅碎,痛得他眉心都要裂开。 心中的惊骇更是恐惧不已。 “这,这是……” “佛光护体,道法自然。” “是身负百年道行的怪物……不好,情报有问题!” “他不是普通兵家法脉!” 可他已来不及说话,来不及告诉那几个队友了,那持剑的阴山法脉修士已感觉到地魄天倾之上,一股炽烈的火炸开,兵家法脉,在力量和体魄上,仅次於追求极端肉身成圣的法脉。 阴山法脉擅长的是偷袭。 正面遭遇地魄天倾一招,直接口喷鲜血。 仍旧起决,急急道: “胎光延生,爽灵益禄,幽精绝死!” 七品阴山法脉的特有神通,可拘束三魂,对於非道门的六品以下境界,具备有近乎於碾压的效果,但是这一道拘束三魂法咒打入周衍体內,却直接散开。 持剑男子瞳孔收缩:“三魂七魄已锻成一团?!” 近距离的廝杀,有的时候一个神通使用错误,或者说没能產生自己预料的效果,就会导致招式衔接之间的空洞,那男子来不及选择调动阴兵,就被周衍持刀前冲。 正面衝击,面色煞白,五臟六腑被震碎。 破空声响起。 那一枚箭矢朝著周衍的后心旋转而来。 但是,周围的风似乎自然產生了灵性,在那远处修肉身法脉的玄官眼中,自己用方士打造的兵器,符籙,射出的箭矢,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风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青色漩涡。 刻了天雷破邪符的箭矢速度越来越慢。 最后就顿在周衍的后面。 蓝色的雷霆流转,炸开,那少年道人伸出手,五指张开,暗红色的火焰在掌心燃烧,五指握合,抓住了那箭矢,然后,在三人组绝望的目光中,那雷霆难攻旱魃火。 那弓箭手瞳孔剧烈收缩。 他们三个都是七品玄官境界,而且是走的不那么正的路数,招式简单直接,要知道,玄官法脉提供的只是法力肉体强化,无论是刀法,身法,武功,配合,都是他们自己的。 旁门散数方士,天人法脉武者,阴山法脉阴魄。 配合无间,最高是刺杀过六品顶峰的道门高功。 但是这一次…… 他迟疑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少年道人抓住箭矢,侧身看向自己,不知为何,久经杀戮的本能发作,浑身汗毛炸开,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晃动。 狂风暴起,那少年道人平静的面容出现在身前。 【灯影重重】。 弓箭手面色大变,下一刻,一只手掌直接叩住他的额头。 周衍旋身,右手握紧那箭矢,箭矢之上都沾染了烽燧的火。 兵家法脉·烽燧斩·变! 兵家法脉有种种的弱点,法力量弱,恢復力也不快,但是综合的爆发力,即便是追求肉身极致的天人法脉都要低一头,兵家玄官法脉的法术。 爆发力强,续航弱。 以及—— 瞬发。 箭矢裹挟著火焰,那弓箭手下意识握住弓箭,当做一柄刀来用,弓身朝著周衍的脖子劈砍,后撤步,左手朝著身后抓刀,浑身肌肉賁起。 下一刻,箭矢直接洞穿了弓箭,刺入这男人的脖子。 弓箭手吕泰宇双目被瀰漫的血丝占据,咬著牙: “撑住,撑住!” 七大法脉·天人法脉——气血为源,开周身窍穴,铸不朽金身,升天人之境,从根本上超越人类这个层次的物种,不像其他法脉,驾驭法力施展法术。 天人法脉追求的是將法力揉入体魄气血。 调动气血涌动的时候,法力也会自然流转变化。 周衍感觉到,箭矢遭遇阻碍。 眼前这男子周身皮肤,泛起层层金铁之色,自身的体魄强大到了,可以將周衍这个兵家法脉玄官的箭矢推出来,吕泰宇双目中有强烈的求生欲望。 心臟跳动放缓,气血逆流。 力量大增。 周衍眼底没有波澜,箭矢上燃烧起一簇暗红色的火焰。 【旱魃火】,古老的灾厄,克制一切血肉之躯,下一刻,仿佛身躯都化作钢铁的七品玄官来不及反应,脖子就被贯穿,箭矢贯穿首级,旱魃火瞬间侵蚀周身血肉。 周衍鬆开手。 这个生机强横,能够七日七夜不饮不食,百毒不侵的天人法脉玄官跪在地上,强大的生机恢復力,和旱魃火恐怖的血肉侵蚀力彼此对冲。 带来的是巨大无比的折磨和痛苦。 作为经验的暗杀组,吕泰宇见识过许多的对手,但是,没有比起眼前这个少年道人更恐怖的,从他的视角里,自己那位老辣的方士队友杀手鐧直接被破。 阴山法脉剑客一招被破。 自己才射一箭,背对著自己的少年道人就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招破了自己的天人金身,举手投足,这个能够精確狙杀六品玄官的组合就被诛杀。 而且都是硬碰硬。 这代表著的是,眼前这傢伙並不是八品。 周衍看著远处,是李辅国等人的试探吗?他意识到,在古槐集的时候,自己没有动手,李辅国心中產生了猜测。 这些宦官,久久见识朝堂的波涛,也就浸染了手段。 是试探?若是自己被这精锐的杀手组合做掉了,就代表著自己不足为虑;若是自己震怒去寻找他,也可以证明自己愤怒之下的底气不足;而若是自己什么都不做,便会被认为忍气吞声。 老宦官,老太监。 周衍五指握合,他一天一夜没回去,此刻打算回殷子川的院落里,刚刚一番廝杀,周衍几乎没有用几招刀法,每一招都是神通法术。 周衍在打完了之后,才稍稍一惊,有些后怕。 实在是佩戴农神谷穗的时期,战斗大开大合惯了,各种法术神通不用法力似得使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一下正常该是把法力耗尽了个两三遍才对。 他气息平缓下来,凝练心神,感知自己的状態。 发现自身有所不同。 伤势已经彻底恢復不说。 昨天晚上的一顿灵酒,还有方圆千里的土地公送来的灵果,被周衍一顿吃,饿鬼玉符的力量爆发,给彻底消化了,这些灵果,当然没有资格增长道行,但是法力倒是涨了不少。 寻常八品玄官,哪儿能逮了千里土地吃他们的灵果? 周衍此刻的法力,约莫是正常的镇戎两倍。 明明是兵家玄官,单纯从法力的量上看,和那些清修的玄坛道士们也差不多了,隱隱已经比起方士都高。 那帮道士们清修打坐几十年,和周衍这个兵家法脉差不多。 不要说周衍只是动用了基础的法术,就算是镇戎刀芒这样的八品境大招,也可以连续斩出三到五道离体刀芒杀敌,再加上身上佩戴著农神馈赠,法力恢復能力大幅提高。 此刻周衍的法力还剩下三分之一。 还在以约莫等同於六品道门修士的速度在恢復法力。 吕泰宇看著周衍,作为天人法脉,生机磅礴,一时不死,心中没有自己,只有为了大人爭取时间离开的赴死之心,於是嘿然冷笑道:“周衍,周衍,你那刽子手沈叔,杀了多少人。” “你难道不是京兆府万年县长乐镇人?” “老子就是来此,找你周家的人復仇的!” 他查清楚了周衍的来歷。 这几乎是周衍唯一能查到的身份来歷了。 但是,这个身份,其实是沈沧溟用战功金牌给周衍买来的,吕泰宇看到周衍眸子里带著一丝丝冷意,能在短短时间內查到这个假身份,更证明了他的猜测。 他打算要好好审问一番吕泰宇,但是此刻不是时间。 他担心沈沧溟那边。 先绑了他。 吕泰宇打算藉助自己来拖延时间,却看那少年道人神色平静,不必施法,不用手段,只是平静踏前半步,地脉力量逸散开,开口道:“土地公何在。” ???吕泰宇神色一滯。 土地是地祇,虽然並不擅长征伐,但是在本地地脉有种种玄通,一般来说,高功以下道门玄坛得布下法坛才有概率请来土地公询问。 这么轻鬆的呼唤,怎么可能…… 下一刻。 大地泛起涟漪,伴隨著几团白烟流转,两个老者从烟气里滴溜溜转出来,手持木杖,吕泰宇的神色凝固,一点一点抬头,看著那少年道人,看著后者神色平静。 忽然就想到了调查的时候,只能调查到长乐镇,就连长乐镇的身份都是纯粹身份,过往一切种种,皆是空白,心中不知为何有隱隱不安。 下一刻,吕泰宇的心中一切情绪,种种的谋算都瞬间凝固,他看到那两个土地公现身出来,看到他们朝著那边的少年道人恭恭敬敬,拱手行礼: “小老儿,武功镇土地。” “古槐集土地。” 他们齐齐道: “拜见,真君。” (本章完) 第146章 止步 第146章 止步 真君,真君…… 这两个字,只在瞬间就把吕泰宇的所有想法都打破了,他心中在凝固之后,就有无数的杂念起伏,涌动著升腾起来,化作了不甘心。 明明情报说,只是凡俗! 只是约莫八品法脉的兵家,和涇河龙君有关係,有概率和泰山一系有联繫;派遣他们三人来,其实是有些大材小用的。 三位久经杀戮,彼此配合亲密无间,能討伐六品层级玄官的七品玄官杀手,配合来杀一个受伤,重创,法力寻常的兵家玄官,怎么看都是难度极低。 但是事实上是那个兵家法脉的少年道人,展现出了恐怖的廝杀能力,而从他的战斗风格来看,至少身负百年以上的正道道行,而真君二字,则彻底击碎了吕泰宇的心態。 自己等人,被当做了试探的棋子?! 他心中愤怒杀意,却也因为秘卫特有的烙印而不能背叛,周衍道:“这三个人已被我废了,有劳几位暂且为我拿著,另外,我沈叔在哪里?” 土地道:“沈大侠在臥佛寺,龙君则已回来。” 周衍道:“李三郎呢?” 土地脸上的神色越发恭敬,也有些疑惑不解:“圣人似乎有些急切离开这里,回长安城,甚至於是直接走了水路,走的是还不是涇河水系,是嘉陵江在关中的支脉大河。” 周衍心中却看得清楚。 是李隆基要走,还是说,是另外的人要著急走? 土地公不擅长战斗,但是对於各地的风土人情,至少是懂得个大概,尤其是对於地脉消息的传递很快,周衍道谢,土地公连忙说一声真君客气,拎了好几根粗大的藤蔓。 就这样將这几个杀手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周衍手指敲击刀柄,心中迅速思考。 无论是从这三个人的密切配合也好,还是从对方能迅速追踪周衍的身份来歷也罢,都是明显的官方手段,而和周衍有敌的几个里,必是李亨心腹,李辅国。 该如何处理? 周衍伸出手,泰字玉符流转。 ……………… 轰!!! 嘉陵江在陕地的大支脉中,大船劈开浪潮前行,李辅国让大部分的凤翔骑兵走陆地,分散吸引注意力,而自己则是乘船送李隆基,还走的不是涇河水系,而是嘉陵江。 心思縝密,知道那道人似乎和涇河龙君有关。 所以不肯走涇河。 打算这样绕一绕,在另外一个地方匯合,再重新返回长安。 李隆基没有因此而不满意,他也不想牵连武功镇的无辜者,在大船之上,看秋天水涨,波涛汹涌,高力士,陈玄礼都在,高適也在旁边。 李隆基看水拍河岸,安静出了一会儿神,道:“卿此次来援,功莫大也。” “可想要什么封赏?” 高適嗓音沉静,道:“臣年已五十有三,已立下文武之名,於个人而言,倒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 李隆基道:“只是什么?” 高適道:“臣有一故人,捲入了永王之事当中。” “那个人太上皇也知道,李太白。” “嘴巴不饶人,现在被下放狱中,判的罪名是谋逆,属於十恶不赦的十个大罪之一,按照现在的局势,恐怕等到各种事情平定的话,他会被处斩。” 李隆基悠然道:“李太白,剑也学,儒门也学,道法也学,散门方士也会,杂七杂八的,玄官境界虽然只有五品,但是却被公认为有上三品境界的【意】。” “因为本身境界牵连了那一口气,號为【謫仙】。” “有人不是说了,他若是不那么执著官名的话,算是五百年来,最有可能登临上三品境界的了。” “他这样大的名声,我那儿子敢杀他?” 高適道:“圣人先前下令,但凡曾在安禄山那边为官的人,回来之后都会被追究罪责,反倒是令许多本来是被强迫在安史两人麾下效力的官员,也不敢回来。” “叛军抵抗之心更坚。” “后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对安禄山和史思明,圣人尚且这样;对於永王谋逆之事,看得只会比安史二人更加重,也更加痛恨。” 李隆基敛了敛眸子,永王之乱的根本,其实只是这位太上皇不甘愿將皇位让出做出的选择,而高適,正是李亨击败永王的关键角色之一。 想要营救朋友,不去找皇帝,却来找他这个太上皇。 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隆基道:“高適,你如今算是功勋彪悍,一地节度使,论文,则震动於四海,论武,则领广陵十二郡,以你的才干,未来封侯也不算是什么。” “为何不自己求一求我那儿子?” 高適道:“圣人性洒脱,但是毕竟多疑。” “臣是破永王之乱的大將,而白,则是永王的幕僚;在如今这个情况下,臣若是求情的话,圣人会怎么想?那样的话,我恐怕太白反会遭了灾,臣自己也怕是难保。” 李隆基道:“那你就求我这老头子?” 高適沉默了下,道:“我已和郭令公密谈,如果太上皇陛下也开口的话,至少可以保太白性命,不至於让他这样的人,最终死於狱中。” 李隆基道:“这就是你护驾想要的吗?” 高適道:“是。” 李隆基道:“要告诉李太白那狂徒么?” 沉稳的名將嘴角带著一丝丝微笑,道: “不必了,告诉他的话,这傢伙的嘴不牢靠的,一定会写出许多许多的诗,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了,是臣绕开圣人转求太上皇,救和圣人爭夺皇位的永王幕僚。” “以如今圣人的心思复杂程度。” “臣的官位,怕是也难保了。” “与其到了那个时候,臣和太白在隔壁牢房里面,写诗相应和,不如让这老小子也吃些苦头,然后,远离这天下朝廷吧。” “朝堂上袞袞诸公的心思太重,不適合他这样的一只大鹏,如果他愿意的话,去取回他放在名山间的鹿,重新振翅,扶摇九天,或许还能成就仙神境。” 李隆基洒然笑道:“负气敢言,权近侧目;高適啊高適,你倒是和那狂徒不同,比起他,有意思多了,只是,你这一次射箭,伤了李辅国,怕是以后有的你受。” 高適道:“臣尚不惧一阉人。” 李隆基只是笑,指高力士问:“那你惧他否?” 高適道:“高將军非阉人,为陛下近臣。” 李隆基就知道,高適和李太白不同,哪怕到了这个年纪,李太白还是当年恣意情况的青年,而高適,他已经是一位足以封侯的名將。 年轻的炽烈內化作了心中的火。 李隆基看向不远处站著的李辅国。 李辅国奇丑无比,只是对於如今的圣人李亨,忠心耿耿,因此得到了重用,看著那边的几人,脸上带著毕恭毕敬的神色,眼底却自有自己的考量。 他还在想著,圣人李亨给他的密信,要他一定要將那名道人带回去,李亨在信笺里面用词很重,但是对於原因,却闭口不提。 李辅国在李亨没有得势之前就辅助他,忠心耿耿。 所以明白,这代表著圣人极端看重这个人,看重到了就连原因都不能够告诉他这个近臣的程度。 之前本来打算用三千凤翔骑兵去强行把这道人带回去,可是却被太上皇李隆基阻止了,再加上那淮南节度使高適在,李辅国没办法。 心思一转,却又有了新的念头。 一边想法子去带李隆基回长安城,为了保护李隆基,高適的弓射手一定会跟著,这就调开了这两波人,然后再动用了武周时期建立的梅內卫去试试看周衍。 他习惯於朝堂上的角逐试探。 这样的试探,是看反应,只需要对方做出反应,就可以试探出其跟脚手段,然后再反推出对方的情况,是投石问路,打草惊蛇。 女皇去后,梅內卫一脉没有被拔取。 而是成为了皇帝的暗手內卫。 修行的法脉全部都是外三门,配合密切无间,用来肉体摧毁一些人,李辅国笼著手臂,看著嘉陵江支流的水面泛起涟漪,波涛阵阵,怔怔失神。 李隆基悠哉:“这么著急,李辅国对那小子出手试探了吧。” “寻常的內卫手段,不可能伤得了那个小子,只是就看那小子会不会报復回来。” 高力士道:“兵家锐气,但是主动来廝杀,不是好事。” 李隆基手指敲击扶手,悠然道:“是,主动出手动怒,会破格;这船上尚有凤翔精兵,一旦动起手来,就会容易被看出几斤几两,损失精锐骑兵,来换取看出那小子跟脚。” “我那好儿子,完全做得出来。” 高適那时候在廝杀,听到了泰山府君,但是也完全没有往周衍就是泰山府君这一方面去靠,或者说,这个身份,只有周衍和李隆基心知肚明,哪怕是高力士也只是隱隱猜测,就立刻不敢去想。 高力士道:“那位道长,最好还是待在原地。” “不要有什么动作,反倒是能给人高深莫测之感,叫人摸不出跟脚来。” 李隆基微笑:“是,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以周衍现在的处境,你说的是最好。” “可惜,可惜……” 高力士心里一突,看到脸上已多有皱纹,就连白髮都比起之前更多的君王侧身,微笑道:“你是懂得局势和大局的,却不懂得那道士……” 昂!!! 似乎是映衬著这个老迈君王的话,水面忽然炸开了层层的波涛,低沉的龙吟声只在瞬间炸开,嘉陵江支脉的水面裂开鸿沟,鳞甲在水下游动。 出现了超过李辅国预料的变化。 “龙吟!!!” 水系,本就是龙君之属天然的玄坛。 嘉陵江的水,又如何? 於是,可以看到波涛汹涌,层层迭浪,水犹如珍珠成群,狂风涌动於长河之上,拍打在大船之上,船帆被风吹得鼓盪起来,任由摇船桨的力士如何用力,竟是丝毫不动。 轰!!! 波涛瞬间裂开,水流朝著上空涌动,然后化作雨水落下,军中玄官施展烽燧之力,火焰升腾,和水流碰撞,化作了层层白色云气,翻卷滚动。 於水云之间,巨大蛟龙破水而出。 百丈的蛟龙之躯,只是探出水面的龙首就和这一艘大船相齐平,水流像是小瀑布,从鳞甲的间隙落下,金色的竖瞳平静注视著这一艘大船。 身穿寻常道袍的少年道人盘膝坐在龙首,袖袍翻卷。 竟是逼停了这巨船。 “止步。” (本章完) 第147章 意气风发之约(三更求月票) 第147章 意气风发之约(三更求月票) 波涛汹涌,道人腾龙。 只是两个字,就仿佛代表著天地伟力一般,李辅国的面色稍稍有些凝滯了,李亨性情多疑,涉及到【泰山】之力,哪怕是近臣李辅国也不会说。 虽然不说,但是却要让李辅国完成任务。 这样的性情,自小就生得极丑,被母亲放弃,送去当宦官的李辅国反倒是能贴心地完善,看著那蛟龙波涛汹涌,李辅国眼底的惊惧之下,也有冷意。 瞥了一眼那边的高適。 在没有名將率领的情况下,只是单纯的士兵精锐和玄官,是难以在水面上完成討伐水神的职责的,但是,这道人乘龙来,逼停了太上皇的船,已经算是绝对的挑衅。 这种情况下,高適,你会不会出手? 驱虎吞狼。 周衍道人,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就以我来当做棋子,来引你入局。 他毕竟不只是单纯阿諛之辈。 但是局势的变化却往往和阴谋之辈不同,那少年道人盘膝坐在龙首之上,目光却丝毫没有往这边看,仿佛暗杀的三名梅內卫,就像是石头打落水面,泛起涟漪而已。 少年道人伸出手,目光看向李隆基。 “三郎,走得这样快。” “却也不和贫道道个別。” 裹挟大势,恢弘出场,却又举重若轻,没有以李亨必然知道的府君身份,来去和一个小小的阉人对峙,甚至於不放在眼底。 既表露了自身的实力,却又不会破格,比起有类忍气吞声的不动声色,这样的手段举重若轻,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个少年游侠。 李隆基颇欣赏,於是放声大笑,指著那在这个时候,还要在口头上占自己便宜的道人,道:“哈哈哈,难得你来相送,我这里的早就准备好了。” 他抬手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放著一壶酒,两个青玉杯。 他早就推断出了周衍的选择和反击。 即便是导致了安史之乱,他仍旧是勘破一切,觉得一切都在手中的,大唐神灵一般的君王;而却偏是这样的倨傲和从容不迫,才导致了一切的灾难產生。 周衍伸出手,流风驾驭,周衍用御风的方式把一杯酒牵引到自己的手中,周围有风化作障壁,遮掩了他们两个人,李隆基拿起酒盏,笑骂道:“你这道士,来得倒是囂张跋扈。” 周衍道:“李辅国派了三个杀手。” 李隆基道:“你没有当场对他出手,倒是长进了。” 周衍道:“我就一个八品境,这船上藏著不少士兵,就算是藉助敖老的手段,最后怕也是两败俱伤,反倒是露了怯,况且,对面儿真正的又不是这死太监。” 李隆基大笑,伸出手指著周衍指了指。 “你小子。” “鬼精鬼精的。” “是我那好儿子啊,你对李辅国这一枚棋子出手,就好像破了格,他是知道你是泰山府君的,但是他的性子,终究有些软弱多疑,不確定你根基的情况下,不会大动干戈。” “这临走了,多少教你一教。” “我说你不是泰山府君,是不要让你失去自我,但是这天下局势,你要切记切记,涉及泰山,山神,仙神品的事情,不要忘记泰山府君之格,坠了格的话,则万物可欺。” “非仙神的事情,则要记住,定诸心神,做你这游侠儿该做的事情,万事万物,也不过只是一心而已。” 周衍看著眼前老者,倒是难得客气一声,道: “受教了。” 李三郎大笑。 拈著酒盏,又道:“不过嘛,我那儿子的性子我也知道,就算是你隨著李辅国回去,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他首先是个皇帝,然后才是修行者。” “上三品仙神之路太过於虚无縹緲,国运加持的四品,已经能够算是当世的所向无敌,他在心底当然还会渴求突破,但是也会將你稳住。” “大概率会在宗室女子中,选择和你年岁相仿的。” “然后和你联姻。” 周衍道:“我可没兴趣娶公主之类为妻。” 李隆基深深看著他,微笑道:“算了,算啦,我李家女儿天姿国色,各个性情非凡,你这般性子的,怕是两个人得要打起来。” 道士冷笑嘲笑:“激將法?有个卵用!” 李隆基得意洋洋:“是你未见我李家女儿。” 周衍打量著他,嘴角勾起,然后道:“你和杨贵妃若是有女儿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李隆基的笑容凝固。 周衍的嘴就和周衍的性子一样,从来没惯著他。 一老一少又对视著,如果不是外面还有李辅国这个共同的对方棋子在,怕是当场开始互殴,李隆基握著拳头,气呼呼道:“算了,算了,你小子往后不要后悔。” 周衍小小竖起中指,道:“后悔的话老子是狗。” 李隆基骂骂咧咧:“反正,你的身份往后多有不適的,去楼观道,就改头换面,做个道人,好歹以后行走天下方便些。” 李隆基顿了顿,道: “另外,兵家法脉虽然好,但不要过於追求。” 周衍看著李隆基。 李隆基斟酌著,拈著杯盏,道:“七大法脉,每一条法脉的目標,都直指上三品的仙神之境界,但是就连餐霞楼的胡紫阳,也只是困在四品,军神,佛门高僧皆如此。” “当年秦皇收天下法脉典籍,融会贯通,登临飞升。” “留下了七座法脉。” “秦皇融会贯通了七座石碑才踏出那一步,单纯一条法脉,如何能做到那么所向无敌呢,况且,现在这个时代的七大法脉,都是歷代前辈,推陈出新而成。” “这当然大有好处,让我人族玄官的道路越发清晰。” “但是,这也让法脉本身掺杂了太多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修此法脉,前面走得快,但是想要超越前人的难度也大。” 李隆基这一次是真的在指点,周衍道:“有何见教?” 李隆基道:“两条路。” “第一,去看看这七大法脉石碑的原典,既要学这歷代宗师整合的法脉剖析,在这之后,也要观这原典,两相印证,才有可能走出那一步,踏足上三品。” “第二,寻找秦皇七大石碑之前的法脉宝物。” 周衍沉思,李隆基伸出手,宽大却又有了许多皱纹的手掌握住,在少年道人的头顶轻轻锤了一下,洒脱笑道: “你不惧怕我,不被泰山府君的名號拘住,岂能够被【秦皇】这两个字,被那七大法脉拘束住?!” “什么是仙神品?” “各家各派,都有自己的解释,歷代宗师为了这个境界,写出了多少的典籍?那李太白心境洒脱无上,却又困顿於五品境,可知为何?” 周衍看著眼前的大唐圣人。 李隆基拈著酒盏,道:“我曾走到过世上顶峰,也曾经坠下深崖,所以对这仙神二字,倒是有个想法,小道士,你若是有兴趣,可愿意听听我的见解?” 周衍注视著眼前的老者,拱手道:“请。” 李隆基洒脱大笑数声,道: “所谓仙神品,不过三个字。” “曰——无拘束!” “皇帝是最难打踏出那一步的,李太白天生狂傲,却又因为年少的经歷,执著於官位,朝廷官场里那些规矩,和他的秉性彼此根本不协调,怎么可能真正表里如一,无拘无束?” “就这三个字,拘住多少人来。” 周衍注视著眼前的老者,道:“周衍,谨受教。” 李隆基注视著周衍,轻声笑道: “你,想要回到你的时代吗?” !!! 少年道人瞳孔剧烈收缩。 流风转移,这声音就只是周衍和李隆基两个人能听到,这老迈的君王道:“我能看到你身上並无来处,不在此人道气运之中,但是却並不排斥。” “若非来自於过去,便是来自所谓未来之来。” “你对朕,毫无这个时代之人该有的敬畏,那看来,並非我大唐子民。” 周衍瞳孔剧烈收缩,忽然就懂得了妖精山灵的跟脚被人道破的时候,心中是何等的汹涌,背后汗毛都要炸开来了,死死盯著眼前这皇帝。 李隆基袖袍翻卷,垂眸道: “无来处之来,无去处之去。” “朕,也想要来看看,你这个【没有来处】的人,得了【泰山府君】的位格,能走到个什么位置,就当做,是朕最后给这天下的一股力。” “你的身份,朕会带入坟墓之中。” “周衍,这方世界,这天下万民,由你去看看吧。” 周衍看著眼前这行將就木,却意气风发的老者,无论气魄,眼力,还是凌厉之气息,都足以称为周衍来到此世见到的第一人之人。 难以想像啊。 即便是从巔峰滑落下来,再度觉醒的时候,仍旧秉持有如此的气魄,这样的人,在其最为意气风发,少年飞扬的少年时代,该是如何的锋芒毕露,如何让眾人追隨。 他也曾经是一整个时代的核心,曾经是无数故事的主角。 如今,他老了。 周衍道:“那么,你要去何处?” 李隆基伸出手掌,按在周衍的肩膀上,两个人,一个看著繁华的人世间,看著长安城,看著那蝇营狗苟,另一个看著千山万水,看著楼观终南,看著那妖怪仙神。 李隆基微笑道:“朕说了,朕还有最后的一战。” “李亨是我的儿子,但是却以百姓为代价,让异族出兵,最后的最后,即便是此身已经衰老,但是,道士,我至少可以保证,我们两个人在同一年死去的可能性。” “就让朕,最后再终结一次天下之敌。” “到时候,你来长安城。” “取走那一枚泰山的道果。” 周衍道:“我可未必想要去见到你。” 李隆基笑:“我有灵丹妙药,琼华玉露,诸多灵果灵药,你不要吃?” 周衍嘴角扯了扯:“不吃。” 李隆基放声大笑:“不,不,你一定会去见朕,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打个赌,另外,朕还给你留下了一个礼物,想要和你交换一物。” 李隆基拍了拍手。 流风散去,让高力士取东西来。 拿出一个大概有手臂那么长的匣子,递给周衍。 要交换周衍身上,雷海青的琴弦,李隆基道:“他是我的故人,我先要將他的琴弦上灵性,和他的尸首埋葬在一起,就请你答应我的要求。” 周衍问过了雷海青,將这琴弦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將匣子扔给周衍,道: “里面是一把剑,给你当做防身。” 周衍重新回到涇河龙君的头顶,看著那水波腾云,李隆基负手而立,鬢髮飞扬,低声吟唱诗句: “剑阁横云峻,鑾舆出狩回。” “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 “灌木縈旗转,仙云拂马来。” “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 这蛟龙远远去了,气势汹涌无比,这个时候才有人询问,此龙是何物,李隆基看著那远去少年道人,拈著酒盏,走到了人生结局的君王,仍旧促狭,微笑道: “此龙,乃我当年养在兴庆池中,今来送我。” 高力士无奈长嘆息。 圣人啊,您的嘴巴怎么比年少时候还轻佻了?还去撩拨那道长,远远看到龙首上少年道人转身,伸出一根手指,骂骂咧咧的。 李隆基似乎得意极了,放声大笑起来。 少年意气,中年得意,老来失意,皆付一笑中。 【上行至嘉陵江,乘舟將渡,见龙翼舟而进。侍臣咸睹之。上……顾谓左右曰:“此吾兴庆池中龙也。”命以酒沃酹,上亲自祝之。龙乃自水中振鬣而去。】 ————《宣室志》·唐 (本章完) 第148章 胜仙神妖魔一子者 第148章 胜仙神妖魔一子者 在和李隆基分别之后,敖玄涛和周衍就回了武功镇。 那三个刺客里面,术士被周衍一身的道行反噬,咳血不已,一身七品的旁门玄官手段,废了小半,就算是之后得到了灵丹妙药将养,也很难恢复到全盛。 阴山法脉的那个五脏六腑被震碎,已经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反倒是那个天人法脉的武者,就算是中了一道旱魃火,但是周衍自身的道行和法力所局限,硬生生还顶住了一段时间,周衍回来之后,两位土地公就带着这三人一起去了古槐集外。 玄珠子被唤出来,给这三人诊治。 这少年道医看了看面色,又把了把脉,然后施针。 玄珠子沉默。 然后道:“没救了。” “治不好。” “告辞。” 拎起青囊转身就走。 被周衍按住肩膀,这玄珠子两条腿还要固执往外迈,道:“怎么治啊,一个被震断了五脏六腑,一个被自己的法术反噬,轰击了脑子,另一个,天人法脉和旱魃之火对峙。” “没救,没得救!” “买棺材吧!” 吕泰宇闻言,面容悲怆,他靠着墙壁,看着那少年真君,开口说话,道:“不必了,我自知道,我自己的玄官境界,对上旱魃火,最多多撑一时片刻。” 他抬起手臂,看着曾经健壮的手臂肌肉扭曲,脸上的神色没有了那一股戾气,只是剩下了面对死亡的恐怖和最终的无可奈何,自语道: “这是我的报应和折磨吧。” “这位道长,可否在我这几处穴道施针?”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吕泰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几处大穴,玄珠子看了看周衍,后者点头,于是玄珠子屈指,几根金针飞出,带着一丝丝气息,直接没入这几个穴道。 玄珠子凌空一扫如拨琴弦。 元气所化的丝线震颤,同时凌空施针,吕泰宇面上涌出了一团红晕,倒像是重新有了生机似的,玄珠子告诫道:“这是强行激发你的生机,不过只是回光返照,哪怕是天人法脉,也没法子活下来了。” 吕泰宇道谢,他起身,握了握拳。 身材高大,气焰肃杀,好像恢复了全盛,看着躺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的剑客,半跪在地上,轻轻按着自己朋友的脸庞,那剑客眼神看着吕泰宇,眼底有恳求。 吕泰宇手掌按在剑客眼睛那里,忽而内气吞吐。 直接截断了剑客周身的气血节点。 那剑客身躯一滞,就此死去,吕泰宇收回手掌,那剑客双眼终于闭上,吕泰宇身子一晃,也出现在了方士旁边,后者脸上的神色已经呆滞,双目失神。 吕泰宇手掌一击,打在了方士的喉咙上,一声清脆。 方士双眼失去神光,瘫在吕泰宇的身上。 吕泰宇背对着两人,语气勉强平静,道:“他修的鬼藤,暗算失败,被你的道行反卷冲击,伤了心神,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被内卫的人抓回去,不如死在我的手中。” 吕泰宇道:“我们是被带回宫中的孤儿,自小就一起长大,情同手足,被教导了三大法脉,彼此配合,为皇室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障碍。” “其中有贪官,也有世家,有直臣。” “周衍是吧,你虽然是……那样的身份,可是我等死去后,大概率还会有后来者,其中不乏掌握有特殊秘术之人,你可要藏好了。” 周衍道:“李辅国让你杀我,理由呢?” 吕泰宇口中慢慢流出鲜血,道:“乃安史叛军之人。” “亦是当今圣人之敌。” “对于秘卫来说,前面那个理由,其实不重要,只要是圣人之敌,就是目标,我等刀剑之下杀死的人太多了,无关善恶,无关老幼,这样的结局,倒也,正常……” 周衍分析情况。 果然,李辅国并不知道一切。 周衍那‘泰山府君’的身份暴露,只在李亨那里,身份暴露的情况,比起周衍预料的范围要更小,也更加可控,想到李亨,周衍就想到了那重新捡拾起来少年时心态的李隆基。 从李隆基的话里来看。 他将会亲自回归长安城,去对付李亨。 可是,如今的李亨已经是天下共主,是大唐圣人,失去了紫气的李隆基,当真能够对付得了他么?而自己,又要何去何从。 吕泰宇将两个队友平平放下,伸出手,将他们的双眼合拢,想着年少的时候被带回去,一起训练一起修行,以及约定有机会还可以离开秘卫,过平常人的生活。 果然,不过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幻象罢了。 此身所沾染的血太多了,每每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会想到所谓的报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渴求着能够善终,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可是,我等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忽然想到年幼的时候,被带入那个院子里面,看到缩着身子的小男孩,还有那个得意洋洋,说以后要报效家国的大哥,还有那个病弱的少女。 吕泰宇咳血,忽而伸出手,击打在自己的心脏。 截断了天人法脉。 身子晃了晃,朝着两个死于自己之手的队友跪下去了,头颅低垂,浑身肌肉血脉犹如被烧的白纸,迅速地焦黑,坍塌下去,就此死去。 “若可以的话,真希望在普通人家。” 周衍看着他们的背影,道: “自小被抓去训练么?” “愿你们来生,可以有正常人的生活……” 玄珠子看着这分明是亲自将这三人打残了的周道人,却也发现周衍眼底的神色并非虚假,不是那种故意的嘲弄,杀伐和慈悲,同时在一个人的身上。 周衍踏前,地脉升起烈火,将这三人尸首焚尽。 ……………… 李隆基一行人,离开了武功镇后,迅速往回赶长安方向,这里距离长安距离不是很远了,很快就到,李隆基派遣高力士,去救助一人。 这个人,是李镇岳求告李隆基的。 是他还奉朔方军的军令,追杀周衍他们的时候捉拿的县丞余洪锦,那时候余洪锦在自己的职责内,为周衍和沈沧溟推脱了下,李镇岳以战时的规矩将其擒拿,打入大牢。 事情到了现在,周衍和沈沧溟都恢复了清白身份。 再加上裴家的所作所为,李镇岳当然知道余洪锦是无辜的,希望能够将那个老县丞捞出来。 这次护驾之功,只说希望能保那县丞一命。 余者皆无。 李隆基知道原委之后,自然应允。 监牢之中。 余洪锦的双目已经失去了当日的狡黠,变得有些麻木。 他在牢里蹲了好久,老头子的孙子都出生了,他的身姿靠着大牢的墙壁,呆呆看着外面,看着那墙壁缝隙长出的杂草,想着自己的结局,怕是死定了。 脸上愁苦,害怕,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了一种等待自己结局的麻木。 在这监牢里面,也不知道时辰的变化,只能够把过去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去想,想着自己的妻子应该要哭红了眼睛,想着幸亏爹娘都已经不在了,要不然又要害他们难受。 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还没有出世的孙子,或者孙女。 不知道那孩子喜不喜欢给买的玩具。 想着当时候自己做的事情,帮助那游侠儿隐瞒。 他埋怨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多次。 可是骂完了之后,就消沉下去,因为他知道,在当时候的那个节点,无论多少次,自己都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亏贼了。 忽听到了脚步声,关押他的狱卒把锁链打开来。 余洪锦不害怕了,只是有一种结局终于来了的解脱感,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道: “终于要将我判决了吗?” 他看到县令都来了,还想要打趣几声,却发现县令竟然是退步候在旁边,脸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到了极致,众人簇拥当中,一名老者,手捧着拂尘往前,面容露出来,面白无须。 余洪锦忽然身躯颤抖,他认出来了这个人。 当年他也是见过一次圣人,那时候这位老者尚没有这么多皱纹,就陪伴在圣人旁边,余洪锦茫然不知所以,县令低声催促道:“老余,你被赦免了,还不快快起来?!” 余洪锦愣住,看到那面白无须的老者拂尘一扫: “县丞余洪锦,护驾有恩,忠勇公正,太上皇特赦无罪,赐圣人手书一卷……” 余洪锦整个人茫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直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温暖的阳光,看到自己的妻子,儿子,这才有了回到人世间的感觉,在阳光之下,忽就嚎啕大哭。 善恶有终。 高力士看着这一家团圆的老者,却忽然想到了那位。 脸上神色悲怆。 十二月,丙午,李隆基终于还是回到了长安城,他的儿子,如今的圣人李亨,穿着紫袍,率领文武百官,迎接自己的父亲。 须发已都白了的李隆基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儿子。 看着大唐的皇帝,看着自己的敌人,看着掠夺泰山道果的六道之一,脸上也带着些泪水,却着实是好一个父慈子孝的模样。 太上皇亲自取来了皇袍,亲自给李亨披上。 父子两人对视。 “父皇,您回来了。” 李隆基的手掌轻轻按在李亨的肩膀上,老迈的君王微笑,道:“天数、人心皆归于汝……” 李亨也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李隆基亲自将皇袍披在他的肩膀上,但是还有一件东西,一个他苦苦渴求而不得的东西,并没有在他的感应之中,抬起头来,两代君王对峙。 李隆基忽而微笑。 天数、人心皆归于汝。 然而,尚且有一物,不曾给你,不归于你! 在这一瞬间,身怀大宝,站在人道气运顶峰的李亨心中却忽地生出了莫大的恐惧,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还是那个软弱的太子,面对着自己犹如神灵一般的父亲。 李亨恍惚之中,感觉到眼前的父亲几乎化作了另一种存在,那种人道君王的堂皇大气压迫下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李亨意识到,自己被父亲摆了一道。 【上皇降楼,抚上而泣。上捧上皇足,呜咽不自胜。上皇索黄袍,自为上著之,上伏地顿首固辞。上皇曰:“天数、人心皆归于汝……】————《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六》 在那古槐集中。 周衍想着那个老头子,李隆基走后,他反倒是觉得,这个老家伙其实也蛮好的嘛,也指点他,也洒脱,开得起玩笑,也念旧情,就是不知道他给了什么短剑? 我又不是没有剑器。 打开了李隆基给的匣子,匣子里没有剑,有一封信。 在取出信的时候,一个东西掉下来了。 那是一方小小的印玺。 下面刻着这样的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于是,少年道人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滞。 就和李亨一样。 一瞬间,他意识到了很多东西,此刻的周衍知道这个世界里这些奇物,宝物的分量,所以他可不觉得,这玩意儿在自己手里面,是个好的事情。 卧——槽! 李三郎你个老鳖三!!!! 你算计我! 在李亨惊惧难言,周道人怒骂竖中指的时候,李隆基朗声大笑,而为群臣父老所簇拥,为李亨亲自搀扶登楼,虽已年迈,尽失紫气,可那双瞳之中,仍有年少的火焰燃起来了。 天下角逐,卧佛劫起,阴谋鬼祟,仙神妖魔。 胜一子者。 李隆基! 他登上楼的时候,回头望去,露出坏笑,在群臣环绕之中,学着那小道士,竖起了中指,并没有人发现太上皇这样小小的动作,李隆基微笑,然后舒朗拂袖。 如此浩浩天下,波澜壮阔。 敢入天下否? 小道士? 不过嘛,不入也由不得你咯,毕竟,朕可是皇帝。 可不会和你商量! 他转身,大笑着,洒脱,豪迈,腐朽,大唐的荣光,大唐的衰颓,他就这样,将拨动天下大势的最后力量送出去,从容走向自己的结局。 “我回来了。” “长安。” 骑马挽弓,烈烈大唐的少年李三郎如是说。 (本章完) 第149章 君与岳,天子之剑也 第149章 君与岳,天子之剑也 不知道那老迈帝王的从容,或者说,周衍的性情,也是可以猜测到的,那个并非历史上冷冰冰文字的君王,此刻重拾了自己的心,想必是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计策而得意洋洋。 可现在已是没有心思去在意那边的李隆基了。 周衍看着那小小印玺,整个人都有些呆滞。 你说给一把剑。 可你没说,给的是【天子之剑】啊。 玉玺不大,但是落在他的眼底,却犹如惊雷,似乎是占据了一切的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凡是中原炎黄一脉的人,都很难拒绝这八个字的诱惑。 啪嗒! 周衍一下把匣子关上了,把那玩意儿封住。 沉默了下,打开匣子,看到玉玺,确定是这玩意儿。 又咔吧一下把匣子关了。 这,这对吗? 周衍迅速复盘之前的事情。 这装着玉玺的匣子,是李隆基早就准备好的,甚至于没有放在古槐集,是因为如果那样放下的话,会让人怀疑,当着所有人的面,以交换‘雷海青琴弦’为理由交换。 太堂堂正正了。 就连李辅国,高力士都没能想到这一点。 他预料到了所有,包括周衍的选择。 李隆基,这个失去了一切的老者,仍旧以眼力,判断,让周衍手中握住了这个烫手山芋,这东西当然是无上的至宝,可是,本身就在风暴中央的周衍,再拿着这个…… 喜加一。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位格很低,却身负泰山府君位格更糟糕的事情吗? 当然有! 那就是区区八品境界,身负泰山府君道果的时候,再拿着能引动天下风暴战乱的传国玉玺。 比一个泼天的麻烦更厉害的,当然是两个泼天的麻烦。 周衍把印玺收好,看向那放在匣子里面的信,展开信笺,看到里面的文字:“是否惊喜不尽啊,小道士?哈哈哈哈哈!” 那种得意洋洋的骄纵感从白纸上扑飞出来。 周衍握着信笺的手掌上青筋都要凸起来。 “不要动怒,你看你,小小年纪,也算是泰山府君,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呢?哈哈哈哈!” “此物并非是完全的【传国玉玺】,只其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 周衍打开匣子,看到了那玉玺散发流光,仍旧还是那样的温和,也具备有实体,难以想象,这只是三分之一的状态,而不是真身。 不过,以李隆基的性子,只给出一部分,倒也不奇怪。 那可是人生巅峰期几乎站在炎黄帝王顶峰的怪物。 全给了才离谱呢。 周衍想着,然后继续看着这信笺上的文字: “一则,我终究得有些东西傍身;二来,此刻就将全部的传国玉玺给你,朕觉得你兜不住;三来,朕不痛快现在就给你,你小子几年后,本领渐长,亲自来长安城取走。” “怎么样,朕的那个赌约成了吧?” “你一定会来的。” “然而此事,也并不只是为了我,也有为你着想。” “传国玉玺不在,我那好儿子的主要心力就不会放在你的身上,朕再陪他玩几年,你面临的危险就少很多,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成长;而另一方面,手持此印玺在,你入天下,也是必然。” “省的你小子找个地方藏起来修行,几十年不出山。” “不要想逃,小道士。” “自有传闻说,这传国玉玺是【昆仑遗宝】。” “代表着秦皇没有彰显于世的另一条法脉,是秦皇自己的宝物,也是他真正的核心,其中隐藏着登仙成神的隐秘,就算是不一定能走到秦皇那个境界,也足以踏破上三品。” 看到【昆仑遗宝】这四个字的时候,周衍的眼角跳了跳,他从甘泉塬土地木德公那里知道这四个字的存在,知道青冥坊主,各地山神都追求此物。 也是这个时代波涛汹涌的一个核心。 周衍的性子洒脱豪迈,但是就算是他这样的性子,也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目前的麻烦。 【泰山府君】的名号,足以让他和包括李亨,青冥坊主在内的六道身影为敌。 泰山公和披挂的事情,又让四岳真君看他不顺眼。 泰山周围,还有七十二山妖魔,三十六洞修者。 传国玉玺足以让李亨对他虎视眈眈,身负【昆仑遗宝】的消息暴露的话,满天下山神都会来找他。 “太妙了。” “剑未佩妥,都已经快要天下为敌了。” 周衍想着要不要找个坑把这玩意儿先埋了。 然后他继续看下去,看到信笺里面的文字写着: “小子,不要想把这东西抛下。” “至于理由,朕说太多,你也不会想听,如果在你旁边,你小子大概率已经动手了,说再多不如你试试看。” “你可以试试看驾驭这传国玉玺。” “都传这传国玉玺乃是昆仑遗宝,第八法脉,这是不假,也极为珍贵,但是这些被宝物冲昏了脑袋的家伙却也不想想看,这样的宝物,是谁都可以驾驭的吗?” “朕告诉你。” “唯独【君】与【岳】,可以驾驭此印。” “这印来自于秦皇一统,而秦皇也封禅泰山。” “身负【泰山府君】道果的你,恰恰是除去了人道君王之外,唯一可以运用这件宝物的存在,所以,当朕意识到你在的时候,便在心中有此一念。” “另外,阐述一次。” “坊间传闻,【传国玉玺】【昆仑遗宝】,可以助人踏破上三品,倒不是虚假的,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周衍看着信笺,伸出手握住了传国玉玺,思考了下,还是调动【泰】字玉符,被李隆基称呼为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微微亮起流光。 只是瞬间,周衍和传国玉玺产生了联系。 而下一刻,周衍就明白了传国玉玺的作用。 因为这个概念上属于人道气运至宝的宝物,效力太简单了,简单到了只要可以运用,哪怕只是个九品玄官,也能够懂。 也或许是因为秦皇的时代,人间还处于神代传说后诸子百家的时代,法脉都简单,不像是现在这样清晰,有层次化,所以诞生于那个时代的顶尖至宝,也保留了这样的风格。 效果单一! 他握了握手,感觉到瞬间蓬勃的法力,法力在血肉之中流转着,无论是层次还是质量都不再是【镇戎】所能够描述的,已经抵达了七品玄官的层次。 传国玉玺,人道顶尖至宝。 其作用—— 身配印玺,玄官层次提升一阶。 周衍握了握拳,呢喃道:“等级+1?” 简单,粗暴,直接。 但是,强的要命。 他忽然明白这东西,为什么诞生了千年仍旧是整个天下最顶尖的宝物,以及,引得群雄追逐的另一个意义,只要佩戴,就可以提高一层玄官境界。 四品宗师佩戴,就是可以自由移动的三品仙神。 以最为单纯,粗暴的方式,突破仙神关隘。 而若是真有机缘,登临一品的情况下,佩戴玉玺。 周衍完全可以预想到那一幅画面。 “真的能够登临一品之上……么?” 哪怕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也足以引来天下群雄相杀。 这宝物,这宝贝,有各种危险,但是,就如同李隆基所说的那样,此刻的周衍急需要力量,根本无法放弃,周衍甚至于能感觉到,周围人道气运和自己也产生了联系。 佩戴着传国玉玺的时候,周衍可以调动人道气运,施展法术。 当他的法力耗尽的时候,还可以用气运施法。 也就是说,第二管蓝条。 周衍看着这一枚小小的印玺,小,却让炎黄大地上掀起了多少年的征战和杀伐,汇聚了无数人的愿望,无数人的渴望,以及无数人的鲜血。 是诸豪杰所追求之物,亦无双雄杰求而不可得之物。 即便是三分之一,分量也已无比沉重。 “……真的是好个送别的礼物。” 周衍闭了闭眼,将这印玺放入怀中,少年道人嗓音沉静:“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李三郎,等我有四品境界的时候,我会如你所愿,去长安城。” “取道果。” 只有周衍和李隆基知道,道果代表的是什么。 真正的宝物这个概念上的道果早就已经被周衍化身泰山府君时候的一剑斩碎,彻底崩散,化作流星落到了人间万水千山当中。 李隆基所说的道果。 代表着的,是唐皇李亨。 那六道身影,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所持的那些碎片,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拿走李亨手中的道果,就不言而喻了。 而周衍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懂得了李隆基那一句话的意思。 “面对此生最后的敌人,也是自己的儿子,即便是你,也已经没有了足够的把握,甚至于,要以三分之一的玉玺作为代价,让我去长安城帮你吗?” “你还,真的看得起我。” “还是你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掌握泰山府君之力了。”周衍切断了和传国玉玺的链接,于是自身气息重新回落,重新回落到了常态的八品玄官。 而在终南山,楼观道中。 讲经台上,那直指【昆仑遗宝】的玉璧上,写着一个个有资格承载昆仑遗宝的山神名号,楼观道的众多道人们还在头痛于玄珠子的不告而别,忽有骤变。 那玉璧之上,泛起了波光涟漪,层层迭迭。 下一刻,一道澄澈苍茫的光芒流转,顿了顿,旋即冲天而起,其光绵延许久,方才止住了,楼观道负责这一块玉璧的道人们面面相觑许久。 “昆仑遗宝,在附近被某位山神持拿了……” “地脉链接遗宝,导致昆仑玉璧产生了反应。” 楼观道道主希微子脸上的神色微顿,看着那亮起来的昆仑玉璧,以及层层锁定到了最后,亮起来的那一个尊号,也是最为离谱的【翊圣护界灵应显威】。 这代表着,这位【翊圣护界灵应显威】持有昆仑遗宝。 希微子看着那昆仑玉璧上一个个紧随其后亮起的名号。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 “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 “峨眉山,九老洞府司辰。” 那代表着的,是整个中原千山万水之中,杰出的山神,也是跟脚非凡之辈,虽然不在五岳之属,也各有本领,他们名在昆仑玉璧之上,也肯定感应到了玉璧变化。 “不日,恐怕这些山神都会齐聚于楼观道,要寻昆仑遗宝了吧。” 希微子看着最后亮起来的名字。 “佛门五台山,支脉黛螺顶山神,化尊号。” “八叶无垢狮子王……” 希微子道:“……文殊菩萨道场的那一头狮子,也要来?” 他们面面相觑。 已可以窥见楼观道即将到来的波涛汹涌。 而在这个时候,有个小道士从外面奔跑上来了,那道人手中捧着一个信笺,道:“掌门真人,有玄珠子师叔的手信来!” 脾气比较爆的王真微劈手夺过来,道: “这小子下山做什么了?!” 他打开信,扫过去,道:“说什么,是为了给孙真人当年结下善缘的一位姑娘了去因果,也遇到了一位楼观道的道人,说是要不日回山。” “楼观道门人?” 王真微疑惑:“最近有谁的弟子在下面?” 众人摇头,王真微道:“莫不是个招摇撞骗的!” “等他回来,若是个骗子,定要好好收拾收拾!” 而在这个时候,卧佛寺中。 不断挖坑的空空和尚手里的铲子咔嚓一下,终于撞见了什么东西,下一刻,一股光芒,忽然从他铲子下面流转,逸散开来! 噫,中了?! (本章完) 抽奖结果公示 抽奖结果公示 谢谢各位的支持,八月中奖的月票编号如下: 唐横刀(30名):399、456、485、1050、2052、2621、3626、3882、3981、 4700、4804、5101、5256、5522、6137、6466、6833、7523、7946、8262、 8369、8372、8380、8550、8590、8727、8729、8730、8811、9628 还有投票最多的前五保底五把: 今时古贤、辰星メ、暮雨阡世、影仙齐天、时代搬砖人 一共三十五把。 请大家核对一下自己的月票编号,中奖的请加真君驾到书友群,找管理百里彤云私聊验证填地址。 8月14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此为主站起点的抽奖活动,其他渠道并无参与 (本章完) 第150章 小别又重逢 第150章 小别又重逢 卧佛寺废墟前。 沈沧溟找到了苏鹤轩的尸骸,他将这位战友的尸骨收拢,然后重新埋葬在了卧佛寺一侧的树林之中,独臂的战将用平缓的木头,刻录了苏鹤轩的墓碑,默默祝祷。 但是,祝祷什么呢? 若是战将,尚求来生报效家国,可如今的大唐,朝廷军会以两京百姓作为酬劳,邀外族为雇佣兵团;而大唐自己的精锐则是裹挟为了叛军的洪流。 那么祝祷来生不必如此? 既修佛门,而且是破了我执的僧人,还求来生吗? 沈沧溟取出一壶酒,还是倾倒在墓碑上。 “最后再饮一杯吧。” “破戒就破戒。” 将手中酒壶放下,沈沧溟沉默许久,沈沧溟取出了怀中的信,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个活泼开朗,永远都有活力的少女,但是,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年少曾许约。 王忠嗣之事后,沈沧溟在军中就被排挤,又因为性格的原因,和不少人产生了冲突,直接对当时候的节度使当面呵斥,被降级成九品武官。 石堡城后,更是心灰意冷,那时候他和苏晓霜断了联系。 沈沧溟看了这一封信,苏晓霜是写信给苏鹤轩的,询问苏鹤轩的情况,然后说自己此刻在蜀地逗留,说让苏鹤轩注意身体,这些都还好的。 只是最后,沈沧溟看到了信笺最后写着: ‘阿兄可有沈大哥的消息?听闻安仁军出了乱子,中原大战,贼寇四起,我担心他若被卷入其中怎么办,大帅去世,安仁军的兄长们也去世了,我担心他会破釜沉舟……’ ‘近来有村子开掘出一种特殊的青铜器,很有古朴风格,可惜不能给大哥一看’ ‘若是阿兄有沈大哥的消息,定给小妹写信说来’ ‘便是没有消息,也多多联络’ 沈沧溟看着这信笺许久不言。 忽然感觉,卧佛寺废墟之中,传来一阵汹涌佛光升起。 沈沧溟将信笺收起来,片刻后,就看到了一身灰色僧袍的空空和尚,捧着一朵白色莲,肩膀上却扛着一根大的夸张的水磨禅杖,满脸憨厚。 好禅杖,禅杖粗如手腕,非浑圆一体,而是由九节粗粝雄浑的玄铁环扣锁死而成,每节环扣上都铭刻着细密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梵文真言。 硕大的八棱禅杖头,色泽暗红,棱角分明。 另外一段则是三尺长的月牙铲刃。 沈沧溟看着这东西,然后看着满脸涨红,嘿咻嘿咻把这个东西拖出来的空空和尚,这和尚将这禅杖一松,落在地上,哐的一声巨响,震的地面都在微颤。 沈沧溟道:“这是……” 空空和尚脸上带着质朴的笑,这个和尚的嘴角勾起来都要压不下来,欣喜不尽,道:“是玄奘大法师当年行走诸国时候用的兵器,八百斤重的水磨禅杖。” 八百斤…… 这只有八百斤?你糊弄鬼呢? 沈沧溟看着这一把禅杖,单纯这个造型就知道,不是寻常的人可以驾驭的东西,而且,那禅杖的八棱,他越看越像是锤子的棱角。 想百多年前,那位玄奘法师,手持禅杖行走百八十国的风采,也是让人向往。 沈沧溟道:“此物也在卧佛寺?” 空空和尚道:“是啊是啊。” 他挠了挠头皮,道: “和尚我本来是来这里收拢一下这卧佛寺的情况,没想到找到在西北角感觉到一股浓郁佛元佛韵,就知道不一般,和百姓借了个铲子,好不容易挖出来,就见这把禅杖。” “我佛慈悲,这禅杖可不能放在这里。” “煞……,咳咳,贫僧说,是佛法太重,容易干扰地脉。” 玄奘法师在那个时代行走天下,跨越了不知道多少个小国家,那时候中原乱事才平定下来,四面八方的妖怪绝对不算是少,但是他硬生生出去了,然后还回来了。 这禅杖上暗红色的痕迹,都是佛法的重量。 大乘天乃是大乘佛教的佛陀。 一拳一脚,如何说不得佛法?! 空空和尚将自己怎么找到了这宝贝说出来,然后挠了挠自己的光头,终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啦,有些疑惑起来,道:“可是,这是玄奘法师遗留下来的佛宝,对佛门来说,意义非凡。” “这把禅杖应该是在长安大雁塔里面放着才对,不在陈家那里,那些妖怪怎么得到的?奇哉怪哉?总不可能长安城里面,也有和这些妖怪暗通曲款的家伙吧?” 另外一边儿,元丹丘也已经找到了青莲,松了口气。 闻言道: “倒也不是不可能,现在这天下局势,说不好。” 众人闲谈罢了,各自回古槐集,沈沧溟带着苏鹤轩的遗物,元丹丘捧着两朵莲,只是空空和尚扛着那巨大的禅杖,累得面容涨红,却还是嘿呦嘿哟地回去了。 玄珠子正在给周衍疗伤,这位出身于药王一脉,堪称当代顶尖的道医传承者瞪大眼睛,和见了鬼一样看着周衍,摸着脉搏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所学。 “这,不对吧?” “脉象悠长,气息磅礴,不单单五脏六腑的气血重新恢复,甚至于法力都比之前昏迷的时候更强一倍有余,这,这……” 玄珠子觉得自己也就是还没胡子。 要不然怕是要把胡子给拽下来了。 老子在上! 这位道长,也太奇怪了吧?这世上哪里有前一天还五劳七伤的,好悬都要气血两亏得没了的人,吃了两顿酒,就又活蹦乱跳,龙精虎猛的? 什么道法有这能耐? 玄珠子甚至于感觉到,周衍体内其实还沉淀着一股磅礴元气,只是身体一时间有些‘吃饱’了,药性堆积,没有立刻消化掉。 否则的话,法力大概还要涨一点。 可是,这不应该啊…… 玄珠子陷入疑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医术没有学好;周衍则是看着院子里面的几个身影,有些沉默,他看了看雄壮魁梧,如同一座山一样的李镇岳。 前朔方军军将,以军功得了半具山纹甲。 七品巅峰境界的嶂垒玄官,擅长防御以及军中武学,可以熟练使用各种兵器。 还有那边眉宇桀骜的少年郎。 裴玄鸟,兵家烽燧八品,擅文武之道。 周衍道:“你们两个,怎么还在?” 李镇岳眸子扫过了沈沧溟,嗓音平淡,道:“我已经从朔方军中离开,目前是游侠之身,等沈沧溟双臂复原之后,我要和你再打一次。” “在这之前,我会暂且跟着你们。” 李镇岳背负陌刀前来,还和周衍一起负责了卧佛寺断后。 周衍可以接受李镇岳的理由,他看向了裴玄鸟,裴玄鸟盘膝坐在那里,也有些烦恼,只是道:“我?两个族兄都死了,其他的支脉兄弟可以回去,我却无法回去了。” “现在回去的话,会被家族责罚。” “会牵扯到太上皇和圣人之间的漩涡里。” 裴玄鸟并不是纯粹没有政治智慧的人。 他低声道:“责罚尚且不重要,哪怕是死,其实也不重要……” 其余所有的裴家子弟,都随太上皇回去了。 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护驾有功的,在面对着卧佛寺之灾的时候,也敢于拔刀出鞘,和妖魔厮杀,作为年轻的玄官,在此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的时候,还是会被认可的。 可是裴玄鸟终究没有回头。 裴玄鸟握着自己的横刀,深深吸了口气,道:“但是,我辈不能够如同杂草一样,被一些家族之中的败类所污蔑,背负着污名而死!” “裴家的名望,是历代先祖拼杀出的。” “我要找到族中联络勾结青冥坊主的人的名录,然后回去,清洗掉这些叛贼,为我裴家洗刷掉这等耻辱,裴玄鸟,誓要——” “斩落青冥坊主!” 少年骄纵,但是仍旧沉着,意气风发。 周衍鼓掌,道:“很好,很好,非常好。” “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在这里坐着碍眼,我和裴家不大对付。” 裴玄鸟沉默着放下兵器,取出了一个包囊,打开来。 周道人懒洋洋看着他,裴玄鸟手中是【飞钱】的契,周道人大笑,道:“只是这一点……” 哗啦—— 裴玄鸟手松开,代表着钱庄【飞钱】的契连成一团。 大概有十七八张。 周衍沉默了下: “就,这样一点点……” 裴玄鸟左手也拿出一个包裹,一抖,一堆飞钱的钱票。 大概三四十张飞钱的钱票,算下来,够周衍好几辈子。 作为世家子弟,他很聪明。 在其他族兄弟回去之前,以拳脚殴打,友善交流,把他们的飞钱的钱票都拿走了,这些可是各大支脉给他们的子嗣,让他们外出求活的钱,绝对不少。 “我出钱。” 裴玄鸟看着眼前的道人,道:“我来供养诸位。” “【吃】穿用度。” “全包,管饱!” 周衍看着眼前这个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队友,沉默了下,拍了拍他肩膀:“你负责刷碗。” 裴玄鸟微笑起来,松了口气。 此刻尚且不知道眼前这少年道人有多能吃,以及自己要刷多少碗的世家子弟,松了口气,只是叉手一礼,嘴角勾起,自是意气风发,道:“自然。” 刷碗而已。 区区小事,如何难得倒我? 周衍看了看周围的人,马上就要去楼观道了。 他们这一行人,目前已有了擅重盾防御的李镇岳,人形自走钱包裴玄鸟,沈沧溟,碧痕,慧娘,和殷子川;就不说不知道会不会和他们同行的空空和尚和元丹丘。 单纯从现在看,已经是一个完整的队伍,人都有些多了。 周衍想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前往楼观道,一方面提升实力,一方面让沈沧溟恢复断臂之伤;另一方面,则需要潜藏身份,以及,还有那位来自于京城的盟友。 周衍到现在都还没主动联系李知微。 他们约定,李知微会给周衍提供助力。 而周衍则需要帮助李知微寻找她失踪于东都的娘亲沈妃。 周衍已经看到了沈妃。 可惜,是在卧佛寺之劫当中的妖魔。 即便是周衍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沈妃本人,还是被操控了,或者说最坏的结局,沦为了金蝉虫蜕的皮囊,而无论是哪一个答案,对于那位年纪尚小的少女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 即便是持刀和妖魔厮杀的周衍,也没有想好怎么开口。 这可比杀妖怪难得多了。 “难啊……” 周衍慨然叹息,有些头痛不已,该如何面对她呢?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周衍见众人各自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碧痕不见,小慧娘则是在看着蚂蚁搬家。 周衍就站起身来,悠哉悠哉地去开门。 “谁啊?” 周衍声音一滞。 打开门后,看到门外是个个子小小的少女。 皮肤白皙,看上去乖巧安静,剑眉飞扬,微笑起来的时候,却让周衍的心脏都停滞: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道: “许久不见哦,周衍!” 周衍道:“……李知微?!!” “你怎么在这里?!” (本章完) 第151章 人鬼终殊途 第151章 人鬼终殊途 院子里面,一片沉默。 小小的李姑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旁边是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但是姿态柔美的女子,背着一张琴,两人被迎进来之后,李知微乖巧地为沈沧溟道谢,又一一和其余人见礼。 裴玄鸟的桀骜骄纵在认出来这个少女的三秒钟之后消失,直接从位置上弹了起来,道: “郡主?!!您怎么会在这里?” 李知微一身浅色的圆领袍,头发扎好做男装打扮。 柔美去了三分,多出来许多少年意气。 “这个嘛……因为某些原因,我暂且离开长安……” 她看着杯盏里面泛起的涟漪,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 在她和周衍联手,让裴家主脉崩塌,威严旁落之后,少女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直到那日,崔妃来找她,五姓七望出身的美丽女子,那时的情绪却极为激动。 李知微那时候,只是以为她是因为,‘害死’了贵妃的圣人回来,作为杨贵妃的血亲因此而害怕,但是没有几天,崔妃却告诉她,要她离开长安。 李知微道:“唉?我?为什么?” 崔妃深深看着她: “为什么?” “圣人是听了你的【泾河龙君天命说】,才做出了决定,才派遣三千骑兵去了凤翔,你的父亲广平王,是如今的太子,也是元帅。” “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把自己放在这样的漩涡里。” “太上皇回来,威风那么大,两代圣人之间的争斗,哪怕是一点余波都有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你速速离开。” 李知微道:“我去哪里?” 崔妃深深吸了口气,道:“去楼观道,你是李家的血脉,楼观道是李耳的传承,是皇室宫观,李家的女儿去楼观道里暂修,是符合规矩的。” “你的父亲也知道你的身份敏感,他会同意的。” “先去潜修为道,避避风头。” 李知微虽然心思细腻,但是面对波涛汹涌的大势,也有些手足无措,她因给周衍绘山神图,入了旁门玄官的道路,却也只是九品画师,一个装备精良的武者就有概率拿下她。 崔妃给了她一枚护身玉璧,告诉她这玉,绝对不能够丢失,又告诉她许多隐秘,李知微和崔妃密谈了两个时辰,才最终下定决心,离开长安城。 崔妃唤来了之前被救的江怀音,让江怀音照顾她,送她们两个去了楼观道附近。 李知微保留了些东西,眸子扫过周围的人。 只是笑着说要去楼观道清修。 “我知道你在武功镇河东滩会买东西,所以就暂且在这里落脚啦,又听百姓说卧佛寺出了事情,有一位了不起的周道长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就知道是你啦。” 玄珠子欣喜不尽,鼓掌道: “楼观道啊,楼观道好,楼观道熟啊!” “这位姐姐,小道可以给你引路。” 李知微看着这个少年道人,微微笑了笑,然后后退一步,往周衍那里靠了靠,微笑客气且疏离,道: “不必啦,有周衍帮我引路就好。” 李知微笑容温暖,礼貌可亲,但是玄珠子却感觉到,这温暖的笑容下,仿佛和自己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无形的障壁,自己无法靠近。 李知微回头看着周衍,微微笑起来:“之前的钱还够嘛?道长?” 周衍道:“还有不少。” 李知微微笑:“不够了的话,我这里还有些。” 周衍指了指裴玄鸟:“那里有很多。” 玄珠子看了看那道人,又看了看气质出挑的李知微,又想着那位清冷消瘦,眼眸清亮的碧痕,小道士老老实实回头碾药材,呢喃道:“羡慕啊,好羡慕啊。” “可恶,我就不该在山上清修的。” “啊啊啊啊啊!” 于是小道士玄珠子碾药的小碾子几乎磨出火来。 等到众人各自收拾行囊的时候,李知微才找到周衍,打了个招呼,低声道:“有些事情,梦中再谈。” 周衍知道,李知微忽然离宫,是有其他缘由的。 少女眨了眨眼,微笑着去和莲娘打招呼。 …………………… 周衍在想着,该要怎么样,才能够和李知微说她娘亲的事情,这终究需要开口,一直瞒下去也不是个事情,但是该要如何开口呢? 目前他的伤势已经恢复,要去楼观道,为沈沧溟续上断臂,还要潜藏隐修,楼观道是一定要去的,已经开始收拾行囊了。 空空和尚的脸上有点不好看。 自从他意识到,玄奘的禅杖出现在卧佛寺代表着的意义,这大和尚就一直坐在那里碎碎念,脸上的表情几次三番地变化、 甚至于有点小小的怂。 最后看着收拾行囊的众人,小声嘀咕: “要不然贫僧还是带着这东西和你们一起去楼观道吧?” 元丹丘捧着青莲,取了一个碗,并指在里面写了一个符,小心翼翼把青莲种了进去,养护着这青莲代表着的,李太白之女的三魂七魄。 闻言郑重道:“和尚还是不要去楼观道的好。” 空空和尚抬头,满脸茫然:“啊?” 元丹丘道:“常人都知道,楼观道是尹喜所创,里面甚至于还有着当年老子口诵,尹喜亲自写下来的初本《道德经》,但是道统是那个道统,人却不同。” “和尚你知道【武帝灭佛】事件吧?” 老和尚道:“啊?知道啊。” “那帮和尚自己占地不种田,还不好好学佛,不干事儿,被没了活该啊,和尚不是和尚,人又不是人,触犯刑罚律例,就是得灭掉啊。” 这老和尚豁达得很,倒是把餐霞楼的元丹丘给弄得有些不会了,后者无奈,道:“可是,世上人很少知道,当年周武帝是打算灭佛灭道,灭佛是因为当年僧人,灭道是因为太平道祖的事情。” “有【严达】真人,入朝直面帝王,‘谈论道法’。” “最后,武帝灭佛,而作为道门的让步,天下十大真人全部汇聚在了楼观道,不能外出,却也成功整合南北道门一切底蕴,号称田谷十老。” “可以说,南北两朝隔绝了几百年彼此发展出来的不同道门法脉和法术,在楼观道整合为一。” “楼观道之威势,远远不是其余各派各脉能比拟的。” 元丹丘看到空空和尚不懂的模样,只好加重了点语气,直截了当地道:“也就是说,楼观道,是当年【灭佛】之事直接的结果之一,你这个大和尚,有佛心佛性,还是不要去那里的好。” 空空和尚讷讷不能言。 “那你呢?” 元丹丘的神色终究还是有些凝重: “贫道也打算去一趟楼观道。” 高适已经和元丹丘密谈过,会帮助元丹丘去营救李太白,李平阳的魂魄险些就在卧佛寺之事中被彻底污染,就算是营救出来了,也不保险。 餐霞楼虽然也是五大道门之一,但是四品真人正在闭死关,擅长的是丹鼎一路道法和参同契,对于解决污染,孕育灵性,不大擅长。 “上善池中玄珠转,说经台前雷火淬,丹砂吞炁,黄庭隐书,九转蜕形蜕。” “玉炉烧炼日月精,响石碾破生死门。” “待万壑松涛卷地起,道法自然,万世宗圣归。” “道门第一,只有这里才有可能,让这青莲沾染的虫佛神韵被扫除,放入上善池中,也可以让三魂七魄淬炼出阴神,至少也算是对得住那李太白。” 元丹丘也有些惆怅:“唉,可惜。” “楼观道为天下道门魁首,门中十大真人传承。” “我餐霞楼虽然也是第五,但是和天下第一的差距之大,或许比寻常一个道观和我餐霞楼的差距更大。”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他已经知道了那位梦中的老大哥到底是谁,为此还震动了好一会儿,他有点想要告诉老大哥,要不然那少写点诗? 可是看看他的年纪,差不多自己该背的东西,已经写完了。 不对。 贫道现在又不用背,得要给他点好酒,让他多写一些! 让后世的小子们多增加一些必须背诵的诗篇。 多写,再多写一些! 周衍看着远处,空空和尚想了很久,还是道:“那贫僧还是得要回寺去了,就不和你们去楼观道了,周道长,可要保重了啊。” 周衍洒脱道:“天下这样大,我们总还有再见的机会。” 大和尚挠了挠头,道:“是。” “不过,贫僧刚刚想到了,我还有事情可以做,这卧佛寺的灾劫,是文殊菩萨的过去身导致的,那么,贫僧会想办法,化解文殊菩萨过去假身的影响。” “如果可以的话,会以【胎藏界曼陀罗之术】镇压邪念,到时候的话,道长你和织娘那大妖怪对上,也能稍微省点儿力气。” “只是,我佛毕竟网开一面,有仁慈之心,若是道长最后能击败织娘的话,还请道长慈悲为怀……” 周衍道:“你要我放它一条生路?”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不,是希望道长,灭去它吧。” 周衍失笑:“文殊慈悲留了一念,你这个和尚,倒是要杀了它。”空空和尚道:“其实都是一样的,文殊菩萨未曾见到它作恶,所以怜悯其心。贫僧见到它作恶,则怜悯苍生。” “若是贫僧能见到文殊菩萨,这样的因果,也要向菩萨讨回。” 周衍道:“你修行的法门,和文殊的路不同。” 空空和尚道:“修佛不过是修我。” “道长修行的是什么?” 周衍看着远处,道:“是万物不能拘我。” 空空和尚也看着这远处的天地,早已入冬了,只是这个时代的冬天似乎没有周衍那个时代的冷,可如今天色仍旧是灰沉沉的,老和尚问道: “佛门求空性,是以我求空;道长求的是逍遥,还是长生呢?” 周衍笑:“你们这些家伙,说话玄之又玄的,我才八品,提这个是不是太远了点?” 空空和尚笑呵呵双手合十,不说话。 慧娘收拾了东西,裴玄鸟背起了一口大黑锅和锅碗瓢盆,李镇岳则是磨砺刀锋,玄珠子给沈沧溟疗伤,以金针刺激穴道生机,为之后的接着手臂来准备。 李知微倒是饶有兴趣看着这村落。 江怀音随着李知微去,却似有若无看向沈沧溟。 每次被发现,却都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大家都在准备离开这里,踏上道路,前往楼观道,周衍练刀的时候,殷子川却找到了他,道:“郎君,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少年道人手中的重刀横斩出去了。 刀锋锐利,收劲的时候有明显的顿挫感。 这是已经超越百战精锐级别的刀法,此刻周衍的一身手段也好,武艺也好,都已经足够支撑他行走江湖,只是,即便是他,面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仍有惆怅。 地魄天倾收归于鞘。 周衍似乎知道殷子川要做什么,他侧身看着魂魄恍惚的殷子川,后者抿了抿唇,忽而撩起了衣服的下摆,大礼参拜下去,道:“郎君。” 殷子川叩首,轻声道: “请恕我,不能够继续陪伴你,前往楼观道了……” (本章完) 第152章 从她身上滚下来 第152章 从她身上滚下来 周衍看着殷子川。 在雾隐峰的时候,殷子川就一直陪伴在周衍身边,之后无论是引路,帮忙,甘泉塬,敖玄涛,卧佛寺一路走来,给了不少的帮助。 只是,在见到莲娘的时候,周衍的心里就隐隐约约知道,这个碎嘴却又颇有本领的书生,大概是不能够陪着自己等人一起旅行了。 他的执念在这里,他的心也在这里。 殷子川道:“我本就是个穷酸书生,死了之后,被王春化作伥鬼,如果不是郎君的话,我应该在雾隐峰的时候,就已经烟消云散了,本来该为郎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可是,我……” 周衍把殷子川搀扶起来,他的手掌按在殷子川的肩膀上: “好了,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莲娘等了你几十年的时间,青丝到白发,这辈子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该陪陪她,只是,你毕竟是伥鬼之躯,若是离开我之后,恐怕没有办法支撑太久。” 殷子川道:“陪着她走完最后,倒也够了。” “我不知道有没有轮回的道路,可如果有的话。” “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走了……” 周衍看着这温和笑着的书生魂魄,点了点头。 那边莲娘在喊殷子川过去帮着做饭,周衍道一声去吧,殷子川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过去了,周衍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有些怅然,安静站了一会儿,然后道: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郡主殿下。” 院子一侧的树后面,一副男儿打扮的李知微不好意思地走出来,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听的,怀音去帮那位小道长给沈大侠疗伤了,我一个人怪无聊的。” 少女郡主脚尖点地,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立刻就转移了话题。 她道:“那位书生和莲娘……” 周衍把两人的故事告诉了李知微。 小小的李姑娘有些惆怅,道:“这……”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年纪还小,过去了这年节才算是十六岁,个子不大,又在皇宫之中。 虽然说,如果不是安史之乱的话,这位郡主大概率已嫁出去成婚了,可经历了两年多的战乱,逃亡,李知微对于感情实在是懂得不多。 只是知道崔妃当年受万千宠爱,如今却寂寞寂寥。 自己的母亲是三郎圣人亲自选择,给自己的父亲做侧室,也被抛弃,眼前所见,皇室感情里面,都是些算计,就算是那位太爷爷…… 所以看到殷子川和莲娘的感情,难免有些触动。 “他,伥鬼之躯,撑不久吧。” 周衍道:“莲娘的生机也在不断消散。” 这个是残酷的事实,也是殷子川决定留下的根本理由。 莲娘不能够再等下去了。 几十年前,妙应真人孙思邈曾给过莲娘一枚丹药,莲娘服下,这才苦苦熬了这么久,周衍曾经问过玄珠子,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味药,玄珠子道:“是心。” 玄珠子斟酌言语:“周道兄可知道,比干传说,比干被剖开了心脏,但是却没有死,离开皇宫之后,问了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说,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可活否?” “那菜农回答说,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当然要死。” “所以之前还能撑住的比干立刻死去了。” “也有妖怪的传说,是有刽子手砍头的时候,告诉被砍的人,不会杀他,只会将捆着他的绳子砍断,到时候刀斩下去,立刻跑,就可以活。” “那个人立刻逃跑回家,果然活下来,可是其实已经被斩了,后来有人说破了他身死的真相,那个男人立刻魂魄消散,这两个故事里的共同点,就是我师祖给那位莲娘的药。” “曰——心。” “这位莲娘的身体,本就元气不够。” “心药便是咒,此丹唯两颗真心便是,莲娘苦苦等待殷子川,现在书生回来了,就如同那人已道破了比干真相,只是那种狂喜,还支撑着身躯,一旦情绪平缓,就会死去。” 玄珠子背着青囊,单手起诀,神色倒是有了些缥缈: “执念已除,心咒已解。” “这药,自然也就消失了啊。” “哪怕是祖师爷复生,那也没有办法。” 周衍想着,佛心为执化空,道心为执化药。 或许,执未必是对错。 不过只是阴阳两道,用法不同罢了。 他感受着怀中藏着的那一枚玉玺,这几天来,他琢磨玉玺,已经渐渐发现了这玉玺更深层次的能力,并不是进阶一阶这么简单。 进阶只是表象。 周衍此刻的法脉很特殊。 身负泰山府君的位格,掌握兵家法脉,却又有三百年道行,有文殊师利菩萨赠予的佛门八部天龙火,有李隆基的紫气。 当周衍意识到,传国玉玺的进阶,是将他一身所学融会贯通的基础上,再度走出一步的状态时,这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魂魄终于意识到这玩意儿的真正用途了。 【推演法脉】。 根据持有者此身的所有手段,融会贯通之后,进一阶。 换句话说,就是说提前让周衍感受到了下一阶的自己,所走的法脉会是什么样子,只要不是傻呵呵地随便佩戴,就会意识到这代表着的是什么。 推陈出新,开辟前路! 简直相当于,全新的一条法脉,而且这一条全新的法脉,还是完全契合持有者的,简直就是根据持有者自身的状态,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才是昆仑遗宝,被称为天下第八法脉的真正神效。 沈沧溟曾经告诉周衍,他很难走兵家法脉继续下去的道路,因为兵家的七品玄官,就会进一步注重率兵的概念,而不仅仅是单打独斗,想要到六品,则需要在战场之上率军驰骋,感受那种厮杀的壮烈和煞气。 这也是为什么,兵家法脉只会出现在军队的原因。 而传国玉玺给出的第七阶状态。 周衍握了握拳,感受到了自身被玉玺模拟出的下一阶。 道门,佛门,兵家三股力量汇合在一起,汹涌澎湃。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想要以此刻真身八品境界,走到玉玺法脉模拟的最契合七品,需要三股力量的其之二圆满,就可以达成玉玺模拟出的,独属于周衍的七品。 此刻佛门神韵,在玄奘舍利子和文殊菩萨托付下,不要说进阶七品,周衍觉得进阶六品都绰绰有余。 道门的话,虽然有玄奘托付的道行,但是尚需道门神韵镇住,纯粹化。 兵家则是头痛些,没有兵马如何成为兵家法脉? 这三股力量,得其二,则可以进阶七品。 目前只能从【道门】的力量上,下一些功夫了。 楼观道么…… 周衍想着,远处传来笑声。 他收了心,和李知微一起看着那里,莲娘笑着帮他们做些路上吃的干粮,收拾东西,殷子川也笑着,李知微看到两个人脸上笑意温暖开心,非常纯粹的喜悦,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李知微下意识地道:“真好啊……” 道人道:“这也算是好吗?” 李知微道:“得偿所愿,又有什么不好呢?周道长。” 她微微笑着,端庄地像是个郡主,眸子打量着周衍:“不过,周道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周衍道:“……此事,也梦中告诉你。” 李知微笑:“好啊。” “不过,真好。” 李知微又说了一句真好,只是这次的意味似乎有些不同了,周衍侧眸看着她,道:“什么?” 李知微手掌轻抚心口,笑起来可爱。 “我是想啊,就算是为了避开长安城的权势漩涡,来楼观道这种皇家道观里,也是个陌生的环境,传说中的田谷十人都是道门高人,他们隐居避世。” “我在这样陌生的地方,总也要小心翼翼,总会提心吊胆地害怕。” “而如今你在这里,我就觉得,忽然安心下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玄珠子正在抱着青囊过来,喊周衍去疗伤,闻言小道士笑容呆滞,看了看李知微,又看了看周衍,思考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李知微侧身藏在道人背后,袖袍抬起掩唇,眸子自左而右,流转: “呀,被人听到了么?” “当真不好意思。” 玄珠子张了张口,道:“没事,我走错地方啦。” 回去,玄珠子把药碾子碾出火来。 “可恶,可恶!” “羡慕,太让人羡慕了!!!” 周衍叹了口气,李知微从周衍身后出来。 周衍看着她,道:“所以说,贫道说,偷听别人说话,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不是吗?” 李知微微笑道:“啊?你在说什么呢?周道长。” 周衍手中地魄天倾抵住地面,双瞳之中,暗金色的涟漪瞬间散开,大地地脉升腾,金色的佛门八部天龙火在刀身上流转着,注视着李知微: “从她身上,滚下来。” 佛门火焰,而且是源自于玄奘和文殊两股力量汇聚的火。 李知微身上一晃,一道身影从少女身上脱离出来。 少女大口喘息,看着侧面出现的那女子,周衍看到了李知微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细微的恼羞成怒的感觉,让这个心思颇沉稳的少女多出了俏皮的感觉: “你你你,你又上我身?!” 李知微还没有说话,周衍左臂伸出,按住少女肩膀,将李知微一下拉在自己身后,李知微脚步后撤了下,看着背影挡在自己前面,道人手中的刀伸出,语气沉静: “表明你的身份,道明来意。” “否则,贫道的刀锋之下,不介意多一道魂魄。” 那女子的魂魄眨了眨眼,忽然笑起来了,笑起来的时候,眸光流转,比起李知微刚刚那一副装出来的,不知道是多出了多少风情,可说是风情万种的直白说辞。 周衍见佛心,道心,人心。 他的心境比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差点被卖掉时期,已经成长了不知道多少,可如今这一笑,哪怕他都没有忍住,心底泛起涟漪,痒痒的。 法术?! 周衍握刀,周身法力流转,没有感觉到法力神通。 也就是说,单纯的笑意,就让周衍的心产生了涟漪波动,就已经让周衍出现了动摇,纯粹的魅力,抵达了类似于法术和神通的效果。 周衍持刀,护持住自己和李知微,细微道: “小心。” 李知微被他拦在身后,想要大声说话,却觉得刚刚被手掌按过的肩膀热乎乎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小了些。 “哦。” 女子魂魄笑着道:“小道长,不要这般紧张,呀,你这样担心这个孩子,难道说你们二人……” 周衍冷声道:“我们是好友。” 女子笑意盈盈:“哦?好友……” 周衍袖袍翻卷,握刀的手掌上,旱魃火,人道火,佛门火齐齐汇聚,在这个刹那,周衍的道袍甚至于染上了一丝丝玄色,刹那之间就要出手,却被李知微拉住: “别,别,她没有恶意的,周衍!” 女子魂魄笑得开心。 明明是魂魄,却还有面纱,可即便是这样,笑起来也是美得惊心动魄,如果是经历过卧佛劫之前的周衍,道心没有铸造,恐怕立刻就会爱上这个女人。 妈的,谁?! 艹,谁给道爷我下了神通? 周衍把持住自己的道心。 神通,法术?还是什么魅惑之法? 道人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出现这种动摇,直到李知微拉住周衍,站在周衍前面,生气起来,道:“太奶奶,你不要再这样玩耍了!” 太奶奶? 周衍下意识想着这女鬼的年纪很大了。 然后稍微计算了下,忽然就顿住了,李知微是广平王元帅的女儿,也就是说是李亨的孙女,她的太爷爷就是和周衍彼此激情互殴的老家伙,李三郎。 李隆基的妻子? 等等,不对! 周衍看着那女子微笑摘下了面纱,露出当真无双绝色的面容,青冥坊主,织娘各自有其特色,都是当世美人,可是在这一张面容眼前,竟然有一种庸脂俗粉的感觉。 女子的魂魄拂尘一扫,单手起决,笑意清雅,道: “贫道,蓬莱三山太一玉真元上君。” “杨太真。” 是杨玉环。 (本章完) 第153章 千秋第一绝色 第153章 千秋第一绝色 杨太真,炎黄四大美人之一,杨贵妃? 周衍看了看杨太真,看了看像是个鹌鹑一样把头藏起来的李知微,又看了看杨太真,他的脑子瞬间电转,之前见过的许多东西都立刻联系起来了。 算算时间已经回宫的李隆基。 忽然跑出来的李知微,随李知微出现的杨玉环。 毫无疑问,杨太真出现,和李隆基回宫有关系。 是在故意躲避,还是李三郎的安排呢? 李隆基,你丫的阴魂不散啊。 杨玉环噙着微笑,看了看李知微,道:“你也可以唤我一声太奶奶,周道长。” 周衍的脑子一顿。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绝对不能够给李三郎吃了便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都不要想! 于是道:“杨姑娘不必如此。” 李知微瞪大眼睛,她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所以有些着急,杨玉环微怔,旋即笑出声来,身子一晃,犹如流云般划过来,袖袍翻卷的时候,如仙人下凡。 轻轻掐了下周衍的脸颊:“真是可爱,道长。” 周衍嘴角扯了扯。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一瞬。 假设有某个存在,魅力提高到了极致的话,那么,这个个体在存在有仙神和神通的世界里,是否可以纯粹靠着魅力,让生灵直接从生理性上产生爱慕? 玄奘,文殊,把你们的力量借给我! 此刻,大乘佛门的佛祖与我同在。 一切佛门的四大菩萨,常住我心。 老大哥李太白与…… 等等,老大哥还是先不要来了。 总之,我,不是一个人! 周衍深深吸了口气,持刀横栏: “杨姑娘,请不要动手动脚的。” “贫道,贫道是出家人。” 杨太真噙着微笑,道:“是吗?我也是哦,出家人。” “真好,我们是一样的呢。” 她笑起来。 周衍觉得自己有点顶不住了。 请不要无止境的释放你的魅力了,旁边的李知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着急,抓住周衍往后拉,然后展开手臂,挡在周衍前面,拧着眉毛,生气道:“太奶奶!” “他和我一般大,您要做什么?” 周衍回过神来,后撤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衍对自己的心境就已经极为看重,杨玉环这样,一颦一笑都能够勾动人心神的存在,让他戒备警惕。 没有想到,杨太真没有死在马嵬坡。 也是,这个世界和周衍所熟知的世界,并不相同,有着种种玄妙神奇的地方,神通,法术,仙神,以他认识的那个李隆基的气魄,想要护持杨太真的魂魄,并不难。 只是为什么,这魂魄会在李知微这里,会在这里? 李知微好一阵埋怨,杨太真微笑道: “云儿这么看重这位道长吗?为什么?” 李知微踟蹰了下,道:“他若是叫太奶奶杨姑娘,我岂不是从辈分上就小了他好几辈分?” 杨太真失笑:“你在意这个?” 李知微道:“这个很重要啊太奶奶!要是辈分差得太远了的话,我总觉得……”她皱了皱眉,感觉到心里面的奇怪感觉,道:“总觉得,我好像输了一样。” 杨太真打量着李知微,微笑起来:“真是有趣呢。” 李知微道:“哈?” “没什么,不过,这里似乎不是说消息的地方,让我来施法。” 杨太真轻描淡写避开了话题,拂尘一扫,遮掩了周围的声音,周衍对于杨太真这位不知道手段实力的存在出现,多少有警惕,但是他信任李知微。 李知微松了口气,就将之前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了。 …………………… 长安城·广平郡王府。 崔妃独自坐在郡王府自己的别院中,冬天了,烧着火炉,空中有火撩拨和燃烧的声音,除此之外,倒是安静地过分,往日崔妃都会去找李知微,逗趣解闷。 可如今那孩子被送出去,她便少了一个逗趣解闷的人。 她出身崔氏,算来,杨太真是她的姨娘,甚至可以说,她当年能够嫁给广平王作为正妃,也是沾了杨贵妃的权势,只是,权势如火,得到其好处,也会遭遇反噬。 马嵬坡下,贵妃死去。 但是李隆基之气魄雄浑,他得了蓬莱玉璧,护住了杨太真的三魂七魄,化作元神,李隆基知道自己带着此物,迟早被发现私会杨太真的魂魄,那时候必然会引发更大的冲突。 就将这玉璧交给了崔妃,然后让崔妃和广平王离开。 但是,崔妃亲眼目睹了那位君王是如何借自己最爱之人的死,来平息了众怒,如何将魂魄封入玉璧,三郎圣人的冷血,无情,残酷,手腕,她见过太多。 她也问过了杨玉环之魂魄,知道后者不想和三郎相见。 就一石二鸟,把这玉璧托付给李知微。 再借【泾河龙君事】,发动家族的关系,又劝说广平郡王,将李知微送去楼观道清修一段时间,于是,就在李隆基回归长安城的时候,崔妃拼尽一切,将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送出去。 远离这漩涡吧。 崔妃翻书,看着窗外天空,她自己的子嗣,是五姓七望血脉,生来逃不出去,长安城今日天空湛蓝澄澈,云气很淡,这天空看上去,就极高极远了。 她想到了那机灵的少女,还有温柔美丽的姨娘。 崔妃的眼底带着温柔的神色: “飞吧,飞吧,快快地飞走吧。” “远离此地,远离朝廷,去做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去到你们想要去的地方……咳咳……” 她想着,忽然咳嗽起来了,侍女连忙增加火炉,又将宝药送上来,道:“娘娘,吃些药吧,这是崔大人给您的,说是您的家族专门准备的。” “圣人也送来了这补品,说要让您养身。” “放下吧。” 崔妃摆了摆手,让她们退后,神态慵懒。 她的身子她自己知道,懒懒起身,打算去拿这所谓的补品,却有圣旨传来了,太上皇要见她,崔妃眸子顿了顿,心中知道这究竟来了。 于是,李隆基知道了,自己托付给她的东西遗失了。 老迈的君王,这一次终于还是真正地震怒了。 “你说什么,丢了?!” 李隆基俯视着崔妃,脸上的皱纹却仿佛龙鳞一般,双目带着勃然的怒火,崔妃往日是很惧怕面对圣人的,无论是圣人的笑,还是圣人的怒,都如同雷霆一样。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了。 崔妃注视着李隆基: “是的,丢失了。” “就如同圣人您当年,丢弃姨娘,丢弃大唐,丢弃长安城的时候一样,丢了。” 她说话知礼温和,轻声细语,但是却像是有着刺。 她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动,作为臣服于圣人脚下的臣民,女子,作为帝国祭品杨玉环的晚辈,她以自己的方式,要为自己的姨娘,对无可匹敌的圣人送上一次,或许微不足道的反击。 李隆基道:“你给了谁?!” 崔妃一滞,却道:“您在说什么?” 李隆基缓步下来,他已经很老迈了,但是此刻已经取回自身气魄的他,行走的时候,仍旧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威严,道:“力士。” 高力士拱手行礼:“在。” 李隆基淡淡道:“去查一查,崔家,以及广平王府,最近离开长安城的人。” 崔妃的心神乱了。 面对着李隆基,即便是她孤注一掷,思考了很久很久的解决之法,那微不足道的复仇,只是在瞬间就被碾碎了,双方无论是判断力,还是眼力,都处于截然不同的境界。 如果不是李隆基刚刚回来的话,崔妃的一切都将如同孩子攻击一位战将一般可笑。 很快高力士归来,将李知微的一切禀报,李隆基俯瞰着崔妃,崔妃的一切挣扎,反抗,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囚犯一般,无所遁形,淡淡道:“李知微……” “楼观道。” 他想到了周衍和李知微的关系,但是对于杨太真的怀念超越一切,他道:“将李知微带回来。” 这似乎触及到了崔妃逆鳞,她猛地抬起头,道: “圣人,您……” 李隆基的目光注视着她,崔妃的心脏都在打颤,她道:“您,您不能这样,不能把那个孩子也带回来,这样的话,会……” 李隆基踱步而出,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不可测度的强大,高力士安慰崔妃,道:“您还是快些回广平王府休养一番吧……”崔妃咬着牙,身子颤抖,忽然道: “太上皇圣人。” “你不想要知道,为什么,我能够将玉璧交出去吗?” “因为……” 崔妃咬着牙,过去种种在眼前闪过,她美丽的脸上多有汗水,是紧张害怕,是恐惧,这朝廷,世家,上下尊卑,层层枷锁锁住了她,最后她闭着眼睛,忽然笑起来: “她根本不想要再见你!” “明白吗?!” 李隆基脚步猛地顿住了,太上皇的袖袍翻卷,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崔妃仰起头,看着那无可匹敌的,强大的,隆盛的圣人,她心底的悲伤,不甘心,对强大盛唐化作如今模样的痛苦,化作了她此生最壮烈的一句怒骂。 “李隆基。” “你这个……” “抛弃子民,抢占儿媳的。” “畜生!!!” 周围的卫士按着崔妃猛地压下,崔妃的头磕着地,却忽然笑起来了,最后她终于是吐出了这一口心中的郁郁之气,没有了再多的力气,只是想着…… 逃吧,逃吧。 云岫儿。 云无心以出岫。 可是,你可以无心吗? 崔妃的心病了结了,一口气也就泄了,回去宫中,没有多久,身体就开始不好了,侍女捧着家族和圣人送来的养生护命之物:“这可是圣人亲自赐下的,娘娘,您就尝一尝吧。” 崔妃看着这一盏灵药,勉强打起来了精神,道: “此物为何?” 那位侍女笑着说:“是圣人平日常用的养生之物哩,不要看着不好看,其实效果很强,是一座大寺庙的名产,现在那寺庙坍塌了,这东西也就无所到来,所以还是有些宝贵的。” 她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崔妃的面前,在这巍峨长安城中,在这广平郡王府当中,献宝也似地道: “这便是最近这些年来,卧佛寺为圣人送上的宝物。” “名字唤作——” “【金蝉玉露】。” 是故事的起点,是陈家员外求长生,是卧佛寺高僧告诉的绝妙神法。 崔妃看着这一碗金蝉玉露,佛禅阵阵,自长安城中寺庙传来,长安城中宫殿长,陈家的亡魂,卧佛寺的劫难,坍塌的山崖,和这清净圣人所服的养生之物,又有何关系? 唯白色瓷勺触碰盏子,脆响叮当。 卧佛寺之事传来,圣人只说一句,可惜。 可惜,山崩寺坍,可惜,苍生化皮囊。 可惜父亲归来。 可惜,可惜—— “只可惜,往后再没有这样的灵药了。” 【卧佛篇·结】 …………………… 周衍从李知微,杨太真那里,知道了她们来到这里的原因,那是在李隆基强大的个人掌控力量之下的,属于崔妃的小小的反抗,但是周衍可以猜得道,李三郎的暴怒和掌控欲。 那么,哪怕是为了恶心李隆基那老家伙。 周衍也要把李知微带在身边。 皇室郡主又怎么样? 她跟着我,为了恶心你,我去哪儿哪儿都把她带着,也把杨贵妃带着。 老家伙,这一点你肯定算不到了吧! 众人准备前往楼观道,临行前,周衍还唤出了灶神,做了一餐美食,也让裴玄鸟刷碗刷了个痛快,但是这个世家子弟倒是有胆气,说了自己刷,就是自己刷,绝对不让别人帮忙。 “吾乃裴家,裴玄鸟!” “刷个碗而已,区区刷碗!” “啊啊啊啊!!!我裴家先祖裴行俭之神功绝学·金玉臂,混元功,体力之强,区区刷碗!” 众人欢声笑语,倒是令离别之意,变得平淡了很多,莲娘和殷子川依偎在一起,她和书生的脸上,都带着满足开心的微笑。 第二天的时候,莲娘彻底病入膏肓。 三日之后。 莲娘去世了。 (本章完) 第154章 轮回生死 第154章 轮回生死 而在莲娘病倒的那一天之后,其实众人立刻就已经做出了应对,药王传人玄珠子就在旁边,他的青囊里面有的是灵丹妙药,对莲娘有了妥善的安置和照顾。 可是当背着青囊的玄珠子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的脸上却并没有轻松的笑意,周衍道:“怎么样?” 玄珠子安静了一会儿,道:“我尽力。” 他的法脉,是结合了道门法脉和旁门法脉的道医,开创者是走到了四品的药王孙思邈真人,但是,玄官只是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手段,并不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仙人。 他们都知道,妙应真人当年留下的药已解。 以玄珠子的道行和造诣,没有办法延续莲娘的生机,莲娘已去世,魂魄没有修行,也已开始消散了,除非要用王春对慧娘做的邪法。 殷子川在莲娘的身边照顾她,碎嘴书生脸上带着笑意,和她说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莲娘不再年轻,脸上爬满皱纹,却还是和当年那样微笑着注视着他。 莲娘轻声道:“子川。” “我有些累了。” 殷子川脸上的神色顿了顿,然后道:“都是郎君他们,之前一起吃喝的,太开心了吧,我们很久没有这样过了,这么多朋友一起聚。” “你好好休息,郎君已经答应我让我留下来陪你了。” “你要好好的,河东滩会每年都有烟可以看,我们都已经那么久没一起看过了,这一次好好看看。” 莲娘微微笑着点头。 殷子川想要双手笼住莲娘的手掌。 但是他毕竟只是伥鬼,手掌从莲娘的手掌上穿过去了,莲娘装作没有什么事情,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着,像是一片落叶,殷子川脸上的表情终于坍塌,咬了咬牙,脸上的神色几次变化,最终化作了无止境的痛苦和崩溃。 周衍的变化之术让他几乎忘记了。 他是鬼,而莲娘是人。 而王春的邪法让他化作了伥。 莲娘的三魂七魄却没有淬炼过,年老神衰,身体死去之后,魂魄立刻就会消散。 殷子川踉踉跄跄退出去,脸上的神色崩溃,他跪在地上,张着口,发出压抑着的呜咽声,但是,作为伥鬼,没有血肉,却有着在邪祟之术下保持神智的执着。 他连哭泣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在殷子川离开之后,莲娘缓缓睁开眼睛,玄珠子去了屋子里面的时候,玄珠子为莲娘施针,莲娘却忽然道:“道长,您是当年那位孙道长的弟子?” 玄珠子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啊。” “所以,请放心,莲娘。” “我一定可以将你救活的。” 莲娘看着此刻,在救人的时候,神色气质温醇和当年道人一样的少年郎,微微笑起来,道:“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知道哦,而且,子川他的魂魄和我不一样。” “我没有执念,也还是活过了这一辈子。” “年老体衰,精神头儿也不好,我死之后,魂魄肯定是没法子变成鬼的。” 她安静了一下,道:“道长,有什么丹药能让我再碰一碰子川么?” 玄珠子:“…………” ……………… 玄珠子出来之后,心情很烦闷,和周衍谈论了此事,周衍想着,道:“他们之前约定好,要看看烟,河东滩会的烟在正月里,她……” 玄珠子道:“撑不住。” 他叹了口气,看着远处长空,双手笼着袖子,道:“当大夫就是有这个不好啊,救下的人多,但是救不了的人也很多啦,况且,从我这里看。” “莲娘此生孤守,可是好歹最后得偿所愿了。” “况且,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执念,她的身体状态,可能活不到这个时候。” 周衍想着,烟吗? 道人佩刀,看着清朗的天空,双手环抱身前,在寻常的时候,他没有把道袍宽大的袖袍系起,所以这个时候,道袍云纹袖袍垂落,有几分少年的意气和缥缈。 “事在人为。” 周衍道:“交给我吧,生死不可以违逆,但是这点事情,还是可以的。” 玄珠子咂舌:“喂喂喂,河东滩会这个级别的烟会,可是很钱的!” 周衍眸子一侧,玄珠子顺着他的视线。 看到那边正在劈柴的少年世家子。 两个道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丝古怪的神色。 在这一天的夜里,被慧娘安慰之后的殷子川,还是那一幅开朗的样子,去找莲娘,说是今年特殊,因为官军收服了长安,所以就算是不到正月正式的滩会,也会有烟可以看。 莲娘只是笑着安慰他,微笑着点头: “是吗?” “这样啊……” “真的很好。” 这个样子,倒像是他们年少的时候,总也是有活力的少年,和那个病弱的女孩子了,到了夜里,莲娘换上了自己的好衣裳,出来的时候,李知微很懂得气氛地哇了出来。 “真好看呢。” “对吧,江乐师。” 少女郡主轻轻击节赞叹,眼底很是真诚,江怀音看到走出来的莲娘,穿着了自己最好的衣裳,对镜贴黄,只是当年少女此刻年老,脸上多有皱纹。 从世俗的视角看,怎么样都算不上好看,李知微摘下自己的一枚簪子,道:“我来为您簪一下头发。”李知微手很灵巧,帮助莲娘重新打扮了下,道:“真好看。” “对吧,书生。” 莲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殷子川也已经准备好了,他带着莲娘去了周衍告诉他的地方,李知微看着他们远去,少女脸上带着些微的叹息和遗憾感。 周衍道:“走吧,我们去地方。” 李知微道:“我也去。” 她虽然只是九品玄官画师,但是身上跟着一个,周衍觉得大概率得是五品左右的道门修士魂魄,能够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于是点头。 殷子川带着莲娘去了河边。 他道:“小心啊莲娘,这里不大好走。” 莲娘笑起来:“你还说,小时候的话,我比你更喜欢乱跑呢,倒是你,那时候被人欺负,还要我来救你。” 殷子川笑着道:“是啊,那时候多亏了你。” 莲娘小心翼翼走过去,殷子川和莲娘坐在大树下,看着天空的星星,说以前的事情,周衍则是站在有些距离的小石坡上,安静看着他们。 殷子川和莲娘说着说着,殷子川脸上的神色终于无法承受,出现了细微,却极浓郁的悲怆,就算是碎嘴如他,这个时候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眼前温暖看着自己的妻子。 “莲娘……我,对不起……” “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对不起,我回来了却已经死了,对不起,是我失约了……” 殷子川哭得不能自已,莲娘温柔看着他,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被欺负了之后自己跑出来的少年郎,面对找过来的少女一样。 莲娘只是轻声道:“嗯。” 于是这些年的悲伤,等待,还有那无尽等待仍旧虚无的痛苦,甚至于还有在面对着艰难处境,还有怎么等待都等不回来那个人而产生的怨恨,都消失了。 殷子川抬起头,月色下,莲娘伸出手。 手掌抚摸着殷子川的脸颊。 她微微笑起来:“我原谅你了。” 四十年的孤独,四十年的等待。 一个独身病弱的女子,牵扯着孩子长大的四十年。 殷子川颤抖着的手掌抬起,抓住了莲娘的手腕,他感受到了莲娘的肉体,但是,鬼物很难这样接触血肉之躯,除非,眼前的也已经是…… ……………… 时间回到那时候,面对莲娘的询问,玄珠子道:“唯魂魄可以和他接触,但是以你的血肉,魂魄离体,就等于死去了,是没有办法再回来的。” “即便如此,你也要‘见他’吗?” 殷子川流泪,看着自己的妻子,月色下,那老迈的身体好像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黑发如瀑,模样美丽,笑容温暖,似乎还是那个等待着他的归人。 细碎的声音,烟飞腾起来,在空中炸开来。 远远的山林之中,黑熊精大手一挥,道:“小的们,加把劲儿,把烟给老子放出来,放起来!”那竹竿子妖怪大叫着,哐哐哐地把烟放起来。 黑熊精坐在那里,旁边是出了钱的裴玄鸟。 黑熊精朗笑道:“你还不错嘛!” 裴玄鸟的脸色不好看,黑熊精道:“罢了罢了,不要臭着一张脸,来,来,这里是俺们自己酿造的酒,没什么酒劲儿,就当做吹吹风的饮品好了。” 黑熊拿出一个看似平常的水囊,递给了裴玄鸟。 裴玄鸟仰头灌下去。 眼睛瞪大,看着旁边的黑熊精:“你……” 黑熊精老实憨厚的脸上出现一丝丝鬼精鬼精的笑。 裴玄鸟双眼一翻,直接趴在旁边。 李知微看着月色下的烟,看着那两人拥抱在一起,少女郡主的脸上带着些悲伤,却被人按住肩膀。 “走吧。” 李知微看到那道人转身。 “太阳出来之前,她的魂魄就会归于天地。” “最后的时间,不要打搅他们了。” 李知微点了点头:“嗯。”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月色。 她回头看一眼那边的‘两人’,双手背负身后,脚步轻快追上前面的道人。 莲娘死去之后,埋葬入土为安,魂魄并非修士,已经消散于大千,在埋葬之后,殷子川安静的站在墓碑前,看着上面刻录的字,书生不再说话。 周衍站在殷子川的旁边,问道:“决定了?” 殷子川点了点头:“嗯。” 他微微笑:“这里就是我的归途了,郎君,我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渴求长生,我遭遇邪法,或许只是为了在莲娘最后的时候,来见到她。” “此地就是我的正果,是我的归途,也是我的归处。” “只是,郎君……” 书生伸出手,抚摸着墓碑,轻声道:“这世上,有轮回吗?如果有的话,我和她,还能够再下一世,再度相见吗?” 周衍没有回答,呵出一口白气,白雪落下,这里已经没有了那碎嘴的书生,朴素的墓碑旁边,一棵树苗生长出来,就这样陪伴在了墓碑的旁边,垂落下来阴影。 少年道人看着这故友的归处,神色温和。 “我会找到这个答案,然后回来告诉你。” 他转身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头发发白的男人,带着许多人过来,男女老少,给墓碑供奉,那男人看到周衍,道:“这位道长是……” 周衍道:“你是谁?” 男人回答:“我叫殷福生,来为我娘扫墓,道长你……” 殷福生…… 周衍想着这个名字,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放在这有些老了的男人手掌上,殷福生愣住,看到那是个拨浪鼓,有些旧了的。 道人微笑:“贫道是你父亲的故友。” “这是你父亲,让我给你的。” 殷福生愣住。 他都已经有孙子了,父亲失踪四十年,早死了。 看着那道人转身走去,背剑持刀,袖袍云纹,黑发之中,掺杂白色,气度洒脱从容,疑惑,他的父亲已去世很久了啊,怎么会有这样年轻的故人? 回头看到墓碑的时候,却怔住了。 墓碑前,一棵常青树已长大,树叶长相亲,落荫常相随,四十年春秋别,自此再不分离。 殷福生的孙子拿着拨浪鼓拨动。 当当当,当当当。 树木晃动,不知道为什么,殷福生忽然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过了年节,李亨登基,号乾元元年。 这一年李隆基再回了他的长安城,却成为了被软禁的境况;广平王正式成为了太子,而广平王的正妃崔妃去世。 广平王似乎和那位独孤家的女儿有意,李太白免去死罪,判处流放夜郎;高适因之前箭射李辅国,被李亨疏远,贬官为太子少詹事,失去了兵权。 天下汹涌。 终南山中,楼观道下。 周衍一行人,终于踏上了楼观道的台阶。 “终于,来了。” 周衍看着这道门第一大派,感慨一声,走上楼观道的台阶,可是还不怎么样,楼观道中,忽有华章齐鸣。 那放在楼观道核心之地的昆仑玉璧,散出无量流光! (本章完) 第155章 道经之始 第155章 道经之始 嗡嗡嗡—— 昆仑玉璧感应到了【昆仑遗宝】的出现,散发出灿烂的光辉,与此同时亮起来的,还有那代表着【遗宝】持有者的【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名号。 流光灿烂,冲天而起。 周衍脚步一顿,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光芒和自身,和传国玉玺的感应,旁边的玄珠子惊愕道: “昆仑玉璧怎么会突然亮起来了?” “昆仑遗宝出世了?” 周衍压住情绪,问道: “昆仑遗宝和这昆仑玉璧,有什么关系吗?” 玄珠子将一切快速说了一遍,道:“不周山崩,昆仑天宫隐遁,泰山公去世,天下山神三代尊主都崩亡,这玉璧是昆仑一系留下的最后宝物之一。” “所以可以感觉到【昆仑遗宝】的存在。” “这么大的动静,是持有者出现了?!” 玄珠子惊愕着急。 周衍的眸子微沉,调动玉符和泰山之力,将传国玉玺笼罩住,尝试隔绝内外,心中则是暗骂,传国玉玺是和氏璧做的,难道说这个世界的和氏璧和昆仑有关? 这玉玺代表着第八法脉这个概念,周衍已经知道了。 显然是和法脉这个概念有直接且强烈的关系,李隆基知道楼观道中有昆仑玉璧吗?若是知道的话,是否是故意引导自己来这里? 传国玉玺,也就是被许多人渴求的【昆仑遗宝】气息被切断,但是昆仑玉璧之上的,另外几个名号却已经一个个都亮起来了。 空中沉沉闷闷,犹如雷霆的震响: “哈哈哈,【昆仑遗宝】,竟已经出现!”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 “速速出来,和我大战八百回合!” 这声音轰鸣,在终南山的上方,伴随着玉璧流光而不断回响,还有其他的几道气息,都一一浮现出来,就在这天穹上彼此回荡。 周衍将自己的气息和传国玉玺相联。 以【泰山一系】的地脉特性,切断【昆仑一系】的地脉特性。 但是,终究是境界不够,速度毕竟不能够和那些数百上千岁的山神相比,已经有一股磅礴之力,顺着那一座昆仑玉璧的感应,反攻向周衍。 是打算要借此强行锁定【昆仑遗宝】。 也是存了直接攻击持拿宝物的【翊圣护界灵应显威】之心,在这一股力量出现的瞬间,周衍险险地将传国玉玺的感应切除。 归属于泰山府君的地脉之力,勉强割断了昆仑山系的联系,昆仑玉璧上的光芒缓缓黯淡,这令那些有名号留存在玉璧上的山神们震怒。 “为何要藏起来!”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何等胆怯小辈!” 声音在空中回荡着,有些像是奔走的雷霆,让人心悸,境界低微的人耳中听到的,也就真的只是大风打雷的声音。 周衍眸子倒映着玉璧的冲天流光,感受到那一位位为了【昆仑遗宝】而来到了楼观道的山神,心中有沉沉压力,他嘴里面有一股血腥气。 哪怕是刚刚反应够快,仍旧被余波攻击。 而哪怕只是余波,也让周衍的五脏六腑遭遇了冲击。 农神赠予的大地之种散发出层层生机,庇护周衍,被冲击的伤势开始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周衍感觉得到那气息来源有三种不同的力量。 身负足以引来天下群雄追杀之至宝,带来的那种紧迫感,以一种措不及防的方式压下,如果还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可能都会选择离开楼观道。 但是现在…… 外有李亨,六道,沈沧溟的手臂又必须要在这里才能够恢复,周衍抬起手指,轻轻擦过嘴角,把鲜血咽了下去,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心中则是在思考在楼观道要做的事情。 “力量……” 冲天而起,散发出来的玉璧流光缓缓黯淡,与此同时,其余那些因为玉璧流光而汇聚到了终南山楼观道的诸位山神们也一一离去,似乎也以为手持宝物【翊圣护界灵应显威】逃离此地,所以一个个地追过去了。 玄珠子道:“玉璧之光消失了……看来,是携带昆仑遗宝的那位已经离开了,其他那些位山神们也都追着那位走了,呼,还好还好,这下就安稳多啦。” 周衍缓步往前,手掌按着刀站在玄珠子旁边,道: “应该是这样。” 李知微道:“安稳?” 玄珠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道:“是啊,郡主不知道昆仑遗宝的传说吧?传闻是昆仑仙系和山脉最后凝聚之物,单纯材料就代表着昆仑一系法脉的传承。” “唯名山大川的山神才能承载【昆仑遗宝】。” “大家都说,得到此物,就有概率让自身在修行上更进一步,所以,名号能登临在昆仑玉璧,具备有承载遗宝材质的山神们,对这宝贝,可都眼热的很。” “这样的情况下都汇聚到我终南山来,平常还好了,现在大家都想要得到这个宝贝,那不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得要打上一架?” “眼下他们都离开了,这终南山倒是清静下来。” “也适合疗伤,静养。” 他带着众人往上走去,一路介绍着这楼观道的风光景色,此地本来就是终南山灵脉之上,又被李唐皇室数次加封,修缮,建造宫观,可以说其鼎盛远超寻常道观。 山门之处,是石砌三拱式样,子午中轴,三阶登天,顺着山门前行,护法殿,三清殿,老君阁,丹鼎院,东西两侧则是翼列配殿,回廊勾连,主殿为心,廊院为脉,极有当代风格。 只是登楼观道的时候,周衍等人注意到了山门口有一群道人在和楼观道弟子争执,各个的也都是道人打扮,男女都有,周衍询问的时候,玄珠子道: “这些人啊,都是为了楼观道之宝来的。” 周衍道:“楼观道之宝?” 玄珠子道:“是啊,楼观道乃是当年尹喜真人所创,是他当年登楼观紫气千里,拦下了祖师李耳,求其传下道德经的所在,也就是说,当年道祖口授,尹喜真人亲自写下的那一卷《道德经》。” “据传说此物若有人顿悟的话,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进阶宗师,可以叩开仙神之门。” “再加上,北周时期,武帝灭佛,而道门的各大传承也都汇聚到楼观道这里,所以这其他道门也时常来此,有的是为了取回自己祖师的传承,有的则是要参悟【道德经原本】。” 周衍道:“楼观道给他们看?” 玄珠子道:“当然不给。” “道德经可以说是楼观道立身之根本,传家宝里的传家宝,历朝历代因为这一卷【原本】,不知道掀起了多少的明争暗斗,因此陨落之人也不在少数。” “这随随便便上门来,问就给的话,楼观道的脸往哪里搁呢?” “只是大家都同出道门,倒也不会太过于直接地拒绝,往往都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门弟子,要修行悟道,于是和他们切磋切磋道法领悟,然后款待几日,给些盘缠,送下山去。” 周衍想着,这天下第一道门,玄坛魁首,也不好做啊。 玄珠子带着众人从一侧小道上去。 和其他外来道观子弟争论的楼观道门人见到玄珠子,都颇为礼貌客气,行了一礼,道:“师叔您回来了?山门内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道主催促了好多次找您回来。” “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好,你们几个,好生看着山门。” “是。” 玄珠子和这几个楼观道道士闲谈了几句,这才带着众人继续往上走,裴玄鸟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胸前还挂着一个大大的包囊,包囊里面塞满了大黑的豆饼。 大黑也在旁边,亦步亦趋。 一边走,一边还非常倔强地低下头去,大板牙努力从裴玄鸟挂在身前的包囊里面啃豆饼,裴玄鸟伸出手,满脸嫌弃地把大黑的马脸推开,道:“你个小道士,辈分还不小。” 玄珠子颇为得意,脸上却谦虚,道:“啊呀。” “我还差得远呢。” “这又不是我的辈分高,是我的师祖辈分高啊。” “就是顺带的,让小道士我的辈分看上去也是高了那么一点点,虽然比不上这里的道主,可寻常道人见了小道我,也得要唤一声师叔的。” 裴玄鸟不屑一顾。 大黑终于啃到了豆饼,众人入了山门,玄珠子去和楼观道道主等人商谈,周衍等人则是坐在会晤客人的地方,因为李知微的郡主身份,楼观道的道主希微子亲自来见了众人。 沈沧溟断臂重续的事情,希微子微笑道: “这般事情,玄珠子师侄不必在意,自去做。” “道门好生,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 元丹丘提出要借用楼观道的上善池,为青莲温养的李平阳化去可能存在的虫佛污染,希微子沉吟了下,道:“此事涉及到我楼观道的秘地之一,老道不能轻易做出允诺。” “元丹丘道长,先在楼观道休息一段时间。” “等到老道和几位师兄弟们商议一番,一定会给道长一个回复,而无论如何,老道都保证,会帮助谪仙人之女,化解此灾。” 元丹丘神色舒缓下来,道:“既是真人允诺,那么贫道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多谢。” 希微子微笑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周衍身上。 周衍道:“不知道在下能不能和希微子真人,独自交谈一次。” 希微子讶异,目光扫过沈沧溟,在敖玄涛的身上顿了顿,微笑道:“看起来,这位小友是有什么事情要说,诸位且先去侧厅用些点心。” 沈沧溟信任周衍,敖玄涛也起身离开。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了周衍和希微子。 希微子拂尘一扫,微笑道:“这位小友,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他虽然心中焦急于玉璧的变化,可脸上还是从容不迫,温和待人。 周衍闭目沉思,他想要取出李隆基的圣旨。 但是,以这位道人的道行,李隆基圣旨糊弄不住的。 最多把他当做吉祥物。 可周衍来这里,就已经感觉到了波涛汹涌,更不用说,终南山还靠近喜西岳华山,西岳真君如果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话,自己也会很危险。 他真身只有八品。 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踏足七品境界,在没有掌兵马之权的时候,兵家法脉,无法蜕变,这需要足够的道门神韵,才能完成玉玺推演的七品进阶。 在楼观道内,还需要得到保护,一个个念头在周衍的脑海中闪过,虚无的祖师名分,是难以震慑住眼前的真人的。 能够让对方保护自己,能让对方帮助自己快速提升境界的名位,最好让对方和自己在一条船上,而不仅仅只是吉祥物的待遇,需要同进退的…… 不仅仅只有利益。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此刻周衍眼前闪过的,是李隆基。 周衍的目光平静,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手掌缓缓展开。 那是一枚印玺。 下面刻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于是,老道人脸上的表情就和当日的周衍一样,像是见到了某个要老命的玩意儿一样,一点一点凝滞下来,看着周衍,而周衍却也明白了李隆基的愉快。 李三郎,你的手段真的很卑鄙! 但是,也很好用,现在是我的手段了。 既然你把这个东西给了我。 那么我就默认地,运用你对付我的手段咯。 他嘴角一点一点勾起,微微笑起来。 “真人,可认得此物?” “我奉圣人之命,借保护郡主之名义,保护此物来此楼观道中,要求楼观道上下护持此宝,给予方便。” 楼观道道主希微子的神色不断变化,最后苦笑无奈: “这,何等的烫手,唉,你,这……” 他本能想要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却又还得保护周衍。 这里是皇家道观,手持印玺的人不能再这里出事。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希微子叹了口气,道: “有什么事情,是老道可以做的么?” 周衍想着,自己要做什么? 于此重重漩涡之中,他必须以最快速度破境。 周衍收回了玉玺,道:“我想要借阅——” “【道德经】!” (本章完) 第156章 你可认得此物? 第156章 你可认得此物? 翻阅,道德经? 希微子立刻就意识到了周衍要的东西,他本来想要拒绝的,可是想了想周衍手里面那个,一旦暴露出去,整个楼观道都要彻底被卷入漩涡里面的东西。 老道士不得不仔细思考仔细斟酌,沉思之后,道: “这,寻常的道德经,想来这位使者不会在意,可若是要翻阅我楼观道之宝,牵涉的东西就太大了些,就算是老道的弟子,没有几十年修行,也没资格碰啊。” “呵呵,此事实在是需要慎重考虑,不过,小友,你也可以在楼观道里,研读道藏道经,各种法门,我楼观道十脉,有天下各大道门的上乘道藏,小友想看什么都可以。” “等到道行渐长,在我楼观道里得了真传。” “那自然是有资格去翻阅【道德经】的最初版本了,如何?至于其他的事情,小友可以不必担忧,贫道师兄弟,会一齐保护你。” 希微子的意思很明显了,这东西干涉太大。 楼观道愿意保护你,也给你面子,但是这个宝贝你还是不要想了,不可能,其他东西,你要什么给你什么,这个是万万不行的。 周衍道:“楼观道门人才能去参悟?” 希微子道:“并非寻常楼观道门人。” 老道抚须微笑,拂尘一扫,道:“就算是老道自己,想要去看这一卷宝物,也需要其他师兄弟首肯,共同商议,开启密室;若要有谁有资格,随意翻阅的话,只有老道的师叔师祖了。” “可惜,那一辈分的道门前辈,大多都已经仙去。” “或者在后山闭关。” “倒也是没有要看的。” 周衍道:“只有祖师才能翻阅?” 希微子肯定道:“只有祖师。” 周衍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圣旨,放在桌子上,朝着希微子那里轻轻推过去了,希微子稍稍感觉到不妙,打开圣旨看了看,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也就只剩下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啊?” “我……唉……” 希微子觉得那位三郎圣人实在是有些胡闹。 但是,作为真正经历过了李隆基顶峰时代的老道士,对于李隆基的威仪和深不可测,有一种天然的信任,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无可奈何,放下圣旨。 头发白的老道人道: “所以,师祖……” 他有些纠结,这圣旨本身,他只会把周衍看做是‘三郎圣人插过来保护皇家郡主的吉祥物’,好声好气地对待,但是想要当做真正的祖师爷,那是断无可能。 可这家伙手里还有玉玺。 属于软的,硬的,明面上和实际上都有东西。 希微子沉吟,道:“还是不能给你看。” 周衍见到希微子保护楼观道至宝的态度极为坚定,这位老道人,作为天下第一道门的魁首,大概率是四品真人,距离仙神之境一步之遥的层次。 而且这里是楼观道本身道场。 周衍也不是初入修行,知道这些修行者在自己的道场,往往会有各种主场优势,况且法脉境界,只能够猜测出对方的擅长方向以及发力量。 无论是神通的掌握层次,还是战斗经验丰富层次,都无法判断,谁强谁弱,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谁也不知道这位和蔼可亲的老道长展现出的战力有多恐怖。 毕竟,玉玺只是一个危险的烫手山芋,希微子忌惮的只是此物代表着的东西,不是周衍本身,周衍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其他法脉的传承。” 希微子见周衍后撤一步,微微笑道: “楼观道十脉的道藏,任由师祖你翻阅。” “沈沧溟大侠的伤势,还有谪仙人之女的魂魄青莲,楼观道都会按照师祖你的身份,全力帮助,你看这样如何?” 周衍微笑,道:“有劳了。” 他的目的是为沈沧溟疗伤,然后是在这漩涡风暴般的局势下提升实力,帮助老大哥李太白的女儿稳定魂魄,如今就算是没有【道德经原本】,道门各大法脉的道藏应该也有方法。 有足够的法门,让周衍自身的道韵提升。 以佛门,道门两脉之力,踏入七品。 不知道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是不是有足够的能力,再度推演出六品境界的道路,如果不完整的传国玉玺也有此神力,那么周衍踏入七品的瞬间,佩戴玉玺,就是六品。 以六品身份,就可以穿戴泰山府里那一套披挂。 不说横行无忌,至少可以在这天下自保。 不过,那也对应着的,需要和四岳真君对上。 希微子也不知道周衍可以驾驭这宝贝,只是眸子闪过,以甚深法力,高深道行,看出了周衍潜藏着的地脉之气,微笑道:“所以,师祖就是那持有【昆仑遗宝】的【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了吧?” 他当然知道昆仑遗宝是什么。 昆仑玉璧是一定会照影出昆仑遗宝的,与其让这东西在外面,搅出更大的乱子,还不如让作为皇室道观的楼观道来负责。 这也是玄珠子所困惑的,为什么这样大的事情。 终南山一系的山神都不打算参与的原因。 若是这些知道些东西的终南山一系的山神知道这小道士的想法,定是要心中狠狠的腹诽一番——嫌弃这山神清净位置的日子太无聊了,想要给自己找点刺激是不? 小小道士,不思清修,每日想着的不是男女之情,就是想要看尸山血海。 难怪孙思邈将你扔到这山上! 所以,在希微子这个知情人的眼中,周衍的出现,就有些微妙起来了—— 终南山一系的山君身份,和李隆基一起解决了卧佛寺之灾,大概率见证了泰山府君的出世。现在圣人登基,太上皇幽禁,这位道长,以楼观道师祖之身份,挟传国玉玺来到楼观道。 这一切放在一起,哪怕是再怎么样的人都会多想。 若非是希微子道行颇深,道心坚固。 这些事情都扔过来,道士都要睡不着了。 这加起来,简直就是要把一个结论直勾勾拍在了希微子的脸上,那就是天下的汹涌和漩涡,如此激烈,希微子都几乎都要得到这样一个结论—— 这楼观道要亡啊! 这种情况下,走错一步,楼观道都被扔到漩涡里。 所以,由不得他不好好对待此人,此事。 而听到了老道带着试探性的询问,那个熟悉的名号,让周衍的神色稍稍柔和下来,带着些复杂的,怀念的感情。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 这还是最初的时候,他被追杀,后面是朔方军的追兵,前面是青冥坊主的手下,前后绝望的时候,做的最危险的一步,是那个书生起的名字。 如今,山神已是真。 书生,却已随妻子而去。 当年的经历,那同生共死,在绝境之下拼死的荒唐感,就只是在这个如今听来也很荒唐的尊号里面了,周衍安静了下,微笑道:“是我。” 希微子心底落了地。 外面恰传来了阵阵声音,周衍侧眸看去,看到这终南山楼观道一侧天穹,隐隐华光流转,一只巨大的孔雀鸟,足有敖玄涛真身那么大,展开双翅的时候,数百米的双翅掠过山川。 投落下了大片的阴云,掀起了层层的狂风, 楼观道中有钟声阵阵。 大地之上,草木摧折。 周衍双瞳泛起金色涟漪,感觉到了这一只巨大孔雀鸟散发出的威能,敖玄涛在水系之外,恐怕是打不过他的,心中警惕,却面不改色,道:“这位是……” 希微子道:“是西岳华山真君麾下【贵气司秤官】。” “主管金玉命格,算是华山真君左辅右弼之一。” “据传说,是当年昆仑山神系崩塌,开明兽第九首所化孔雀鸟,持昆仑之宝天命秤,可一定程度上,更改命格,令凡人之命变贵,贵命降低为凡俗。” “代表着西岳真君权柄之一——贵贱刑狱。” 西岳? 周衍瞳孔微缩,想到了那一天在泰山所见到的,锐气贵气的战将模样仙神,希微子道:“西岳山神距离这里不远,西方属金,那位真君,掌握三大权柄。” “有兵戈锐利,有刑罚贵贱,也有金玉矿藏。” “这位贵气司秤官来此,是因为当日【卧佛寺之劫】,泰山府君出世,卧佛寺终究属于西岳势力笼罩,所以西岳一系的三司九营,出动了不少,不知在寻找什么。” 周衍深深注视着那一只孔雀远去。 希微子看着周衍,道:“师祖要和他一见吗?” 和西岳真君的左辅右弼见面?那还是算了。 周衍还不打算刚来这里,就被孔雀吃了,况且,西岳真君可是有一个大宝贝在周衍那里,若是被发现了,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周衍之前有考虑,要不要因此而不来楼观道,可是想了想,四岳真君的掌控范围,几乎囊括了所有地方,哪儿哪儿都避不开,而泰山…… 周衍的逻辑告诉他,此刻四岳真君定是在泰山周围布下眼线,现在去,找死啊,相较而言,道门第一所在,又有李隆基圣旨护身的情况下,楼观道还安全些。 只是,万事万物都不能如愿以偿。 这里也有【昆仑玉璧】,有【西岳臣下】。 周衍面不改色:“不必。” 周衍看着希微子,淡淡道:“我奉命来此,诸事不宜外传,这位西岳真君的属臣,我就不见了。”希微子笑道:“那就随祖师的意思。” 希微子心中想着—— 果然,泰山府君的出现和太上皇相关。 所以,这位奉命而来的【钦差】,是断不愿意去见西岳真君的,毕竟,四岳真君都渴求五岳之首的尊号太久了,果然如此…… 希微子将一切都理顺了。 只是传国玉玺的分量太大了,李隆基那五十年太平天下的威仪又太高深莫测,这一人一物,自然而然地占据了希微子大部分的心力,让这位道门真人,忽略了眼前这个‘吉祥物’。 而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又提供了一层误导。 在这三者的作用下,就算是道心通明的道门真人,也是万万没有做那个荒谬荒唐的料想,没有想到,眼前这鬓发微白的少年,就是那引得天下群山皆动的泰山府君。 怎么可能? 希微子将那个心底浮现出了那一丝念头压下去,可毕竟是道门真人,一念起落,也不会彻底不当一回事儿。 于是他伸出手,按在了周衍的肩膀上,这才彻底安心下来,因为这个少年身上,并不具备现在群山万象都渴求的【泰山公道果】。 果然不是,我多想了。 这法脉,是兵家一系,兵家,侍女,郡主…… 是传说中的金吾卫吗?来护卫郡主殿下来此? 鬓角白发,是为了皇室忠心耿耿,使用秘法燃烧寿数? 所以才被托付了传国玉玺吗? 原来如此。 合理! 眼前的一切完全畅通,在希微子的脑海中组成了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于是周衍在他的眼底,有了新的身份。 那无害的,作为朝廷吉祥物,玉玺人形担架,以及大概率是郡主护卫的少年兵家微笑看他: “道长,有什么见教吗?” 希微子微笑道:“无妨,只是想着,是时候给师祖取用一些东西了,沈大侠等人,自有晚辈安排,有些东西,需要交给师祖,请随我来。” 希微子带着周衍去了祖师堂,后方有一阁,内部都是楼观道历代玄官留下的东西,周衍的法眼之中,宝光流转,几乎要晃了眼。 希微子道:“既是楼观道师祖,自有楼观道的东西。” “餐霞楼的道袍不合规矩,来这里取几件,我来看看。” 他取出了好几套道袍,各个都有宝光。 周衍法眼流转,看到了旁边一个匣子,道:“这是什么?”希微子拂尘一扫,那一匣子飞出来,到了周衍身前,道:“这是祖师留下的东西。” 周衍道:“也是师祖级别的?” 希微子道:“不,不是师祖,是【祖师】。” “不过,这匣子不是寻常人能打开的,我年少的时候也想着,能不能打开这匣子,谁都想过,来,师祖你也试试。” 他将这匣子递给周衍,笑着抚须,然后看到周衍摩挲了下,怀念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阁楼里的样子,也是看了眼睛,先要打开打不开。 然后听到了咔吧一声,老道士脸上的笑意凝固。 那匣子打开了。 “嗯???” (本章完) 第157章 楼观道年轻的祖师爷 第157章 楼观道年轻的祖师爷 周衍拿着这匣子的时候,希微子直接瞬移出现在旁边,看着这匣子,道:“这,这是,你怎么打开来的?!”老道士看着打开来的匣子,看到匣子散发一层流光,脸上神色一点点凝固。 周衍也很无辜。 天可见怜,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打开。 这匣子简直就像是尘封许久的普通盒子一样,被打开来了,这个时候,周衍都要怀疑,是玉册的力量,还是泰山府君的位格,亦或者…… 昆仑法脉,传国玉玺。 希微子在震动之后,却也是叹了口气,收拾好了心境,拂尘一扫,这匣子里面的那一层流光薄雾散开来了,里面只是一面朴素的木牌,通体墨色。 祖师和师祖不同。 师祖和师叔一样,只是辈分;可是祖师,这位格可太重了。 周衍道:“这是尹喜真人留下的?” 希微子拂尘搭在臂弯,伸出手取出了这木牌,递给周衍,周衍拿在手中,感觉到一股如青木般的触感,希微子道:“不,是道祖李耳留下的。” 周衍一滞,看到了这木牌的另一面,刻录的一个文字。 【太】。 李耳,老子? 太上? 周衍觉得手中的木牌忽然就有些烫手,将这木牌放回,却被拂尘挡住了,周衍道:“既然是道祖之物,那分量太大了,还是放回去吧。” 希微子微笑道:“道法自然。” “既然师祖你以楼观道师祖的身份回来,还拿起来了这祖师爷的东西,那么,就代表着这个东西和你有缘法,既然有缘,拿走便是。” 拂尘一扫,这木牌落在周衍手掌中。 周衍道:“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这么给我?” 希微子道:“万物自然,皆有缘法随心,此物在这里,千年多的时间里面,历代的道门真修里面,不乏有道行比起小道都高的真人,但是此宝却在楼观道千年没有打开。” “看来,师祖来楼观道,是来见此宝。” “此宝在楼观道等待千年,也是等你。” “既是大道自然,何必强求,何必强推?” 说着已将匣子收了起来。 周衍也是洒脱的性子,见到这样,也不再拘泥,不再扭扭捏捏,将这一个木牌佩戴在腰间,感觉到自身法力流转隐隐变快了些,除此之外,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同了。 希微子问戴着是什么感觉,周衍如实回答,希微子摸了摸胡须,道:“这样啊,那看来或许是还不到时候吧,缘法未到,不到时候,呵,这志怪传说里面,不都这样说吗?” “既然来了,那我就给师祖弄一身行装。” “楼观道师祖,怎么能一直穿着餐霞楼的道袍呢?” 周衍想到了那位西岳真君的属臣,于是拒绝了希微子给他一身紫袍的打算,希微子也了然,笑着道:“放心,放心,既然不愿意太扎眼,也自然有不扎眼的衣裳。” 希微子亲自去挑选了一身衣裳给他。 沈沧溟等人被带着前去其他地方,引路的道人们说,是希微子和周衍有事情密谈,沈沧溟便不走了,就只是在这里等待着,李镇岳是兵家宿将,裴玄鸟也都是按着兵家培养的。 兵家法脉的玄官出江湖行动基本都有习惯。 会自然地尊奉兵家强者的判断。 这个兵家强者不是根据官位和出身来决定的,而是按照战斗经验和战绩,而沈沧溟的判断,立刻得到裴玄鸟和李镇岳的认可,并且迅速得到了反馈。 以沈沧溟为核心。 裴玄鸟右手按着横刀,左手握着机关弩,侧身于一侧。 李镇岳手中重盾已起,横刀按在盾上。 训练有素的精锐只是瞬间就组成了兵家基础小队。 沈沧溟抬起手,两人停止临战姿态,进入戒备模式,沈沧溟的嗓音平和有礼,没有任何的敌意,道:“我们只是在等待同伴,并不打算把他一个人留下。” 道人们有些惊疑不定,看着那边的少女郡主。 郡主想了想,坐下来。 她微笑道:“沈将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了。” 是将军? 于是这些接待的道人们就更客气了些,沈沧溟注视着那边微笑,庄重的少女,意识到了,这个才刚刚十六岁的郡主,其实相当地擅长利用自己的身份。 这个将军可以是尊称,也可以是实指。 怎么论都可以。 但是落在其他人的耳朵里面,自然下意识会觉得这是在指代官职,玄珠子刚刚去安排了住处,回来这里的时候,见到了众人之间,气氛似乎不是很好。 不过至少是没有展露敌意,兵戎相见,倒也不算是什么。 于是连忙打圆场,让气氛更缓和。 玄珠子拉着两个道人过来,问道:“静安,静虚,怎么回事?”静安,静虚这两个接待的道人道:“师叔,我们只是想要接待这几位去住处,没想到这几位不走。” 玄珠子知道众人度过生死,来到陌生的地方,对于周衍被独自带走,多少有些警惕;而昆仑玉璧上那些山神来了楼观道,这里的寻常道人们也都有些精神紧绷。 但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于是便是在双方各自安慰,将事情说开了,双方彼此有些戒备的情绪也就散开来,彼此道歉。 玄珠子又泡茶给两边儿喝,说些开心事情。 作为道医,他这一脉不仅仅以药材治病,言语,精神,心情,都是药王一脉的药,于是可知,妙应真人孙思邈,神通和医术真实不虚。 玄珠子将双方的误会解开来,正笑谈着,却听到脚步声,就说他们肯定回来了,果不其然,已经有希微子温和的笑声: “诸位贵客久等了。” 这声音温和,尚且还远,稳定地在沈沧溟等人耳边响起来,敖玄涛眸子睁开,沈沧溟的手掌下意识按在了刀柄的位置,顿了顿之后,碧痕一双丹凤眼眸子锁定远处。 李镇岳战场直觉感觉到不对,裴玄鸟则毫无反应。 彼此之间的实力阶梯就此划分。 那声音稳定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是老道未曾说清楚,欣喜之下,一时失态了。” “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也是我楼观道一脉,刚刚这一谈,这才明白了正身,却实在是欣喜不禁,多说了点儿话,又带着这位贵客去换了我楼观道的一身装束。” “总也是缘分恰好,正好就有合乎辈分的道袍。” 静心,静虚两个待客道人往前走:“道主。” 希微子踱步走出来,微笑从容,沈沧溟目光注视着老道的道袍下摆,以这位战将的分析,这个老道人的脚,恐怕根本就没有挨着地。 御风,还是驾云? 希微子微一拱手,笑意温醇:“诸位,久等。” 玄珠子笑:“我之前听闻,周道兄也是我们楼观道的门人呢,我就看看,这位道兄,按着辈分来,还是不是我的道兄了。” “嘿嘿,没准,他还得要叫咱一声师叔呢!” 于是往那边走了几步,打眼看去,笑意一滞。 嗯??? 静虚,静心两个青年道人也呆滞住。 有郎朗清风之感,拂面而来。 周衍踱步走出来。 李知微本来安坐,眸子里看到那少年模样,内衬丹衣,朱砂染绢,心口处绣金乌玉蟾,以象征内丹周天,心火肾水;中间穿一身月白苎麻道袍,外罩高功道人才有的法氅。 鸦青罗地,绣银线北斗七星。 云头芒鞋,落地无声;腰间系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绦,各结三枚玉符,为【镇魂】,【辟兵】,【长生】,腰边儿的青铜佛灯给个老道士拽走,换成了道门三清铃。 希微子唯独在和周某人抢夺佛灯的时候,有痛心疾首之感,这位就连太上老子那个牌子都送出去了的道门真人,在这个细节上就有些看重执拗。 周衍觉得这老道人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自己拿玉玺吓他,可那老者的表情不像是作假的,那时候,痛心疾首地道: “我道门魁首,楼观道之师祖,岂能随身佩戴那帮秃驴之物?成何体统!岂能如此呢?!” “外人见到了,还以为是我楼观道一脉,走了佛法!” “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成何体统!” “请师祖换掉,一定换掉!” 老道士成为传统守旧派。 而且很执着。 周衍不得不将佛灯先收起来。 希微子将那道门三清铃扔给他,是青铜材质铸造,四面刻风雷水火四符,隐隐带着法力的波动。 灌入法力,可以唤来风雷水火的道门基础法术。 头发先以金环束好,是纯阳金锻造,环身阴刻二十八宿星图;再以雷击木簪束,上有阴阳;手中搭一柄拂尘,白牦牛尾为鬃,尘柄为终南山千年紫檀,嵌一枚白玉。 清净玄朗,浩浩长空! 好一位道门祖师。 嗯?不对!!! 等等? 玄珠子眼睛瞪大,看了看那少年道人,又看了看希微子,他蹭过去,看着那少年道人袖袍上的质地,摸到那是可以避火避水的法袍。 再看腰间三清铃,头顶金环木簪。 瞥见怀里其实还塞着一个莲冠,一个五岳巾,玄珠子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嘴角抽了抽。 这不对吧? 希微子拂尘一扫,道:“你们几个,还不拜见太师叔祖。” 玄珠子结结巴巴:“太太太……太师叔祖?!” 希微子笑着道:“我对了对这位师祖的法脉,他那一脉,也是上溯至千年前,尹喜真人和李耳道祖交谈时期的楼观道初创年代,这一千多年以来,代代单传,所以辈分上,比起我们这里,稍微高了一点。” 静安,静虚两个人已经行礼,口称太师叔祖。 玄珠子因为是陕地铜川药王山孙思邈一脉,单纯在楼观道挂单,这才免去了道门辈分超级加倍的境况。 沈沧溟打量周衍的一身新装扮,脸上神色温和许多: “不错。” 周衍握了握拳,这一身道门高人装束,各个都有灵韵,可是太过于文雅了,适合道门玄官,开玄坛做法,周衍却觉得,怎么样怎么不适应自己。 握了握拳,袖袍一扫,运转【祝子澄玉符】的变化之术,一团神韵闪过,把这一身道门高人的道袍,变化成一身的劲装,虽然劲装,但是仍旧有云纹,七星,结合道袍风格。 握了握拳,挥舞了下手臂,再把地魄天倾挂在腰间,扶着腰,这才痛快: “这才像话啊!” 因着周衍道门师祖的身份,沈沧溟得以得到了楼观道最高规格的治疗,元丹丘借用上善池的要求也被允许,之后数日,周衍一边翻阅楼观道的典籍,寻找进阶的法子,一边帮着玄珠子打下手,给沈沧溟接着手臂。 这一日又是忙到了入夜,周衍带着借来的介绍楼观道法门的道经,离开了玄珠子给沈沧溟疗伤的阵法,打算去重新借一卷,行了大约半刻,忽然感觉到周围一片安静。 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周衍握着刀,仍旧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那一道气息似乎很看低周衍的境界,也根本不打算隐藏,在周衍又走了片刻之后,一股恐怖的力量,朝着周衍打落下来。 气焰如虹,力量磅礴至极。 周衍脚步踏风,他此刻穿着的鞋子刻了道门的御风术。 只是一踏,拉开距离,顺势避开之后,地魄天倾出鞘,横斩。 地魄天倾这样的兵器和分量,犹如一座山。 却被一只手臂,直接抓住了! 那是一名看上去冷峻的男人,眼底带着神性特有的淡金色,注视着周衍,微笑道:“手持地脉之力,还是最近登上了楼观道……” “其他人被你的小手段隐藏气息被骗到其他地方,我可不会那么笨。” “你,就是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吧?” 这个本来该和其他的,昆仑玉璧上的山神们一起出去寻找的山神,竟然折返回来,并且探明了情报,眼神炽热,却带着杀机:“你手里有昆仑遗宝对吧!” 言语未落,已是运转山神之力。 朝着周衍,当头砸下! “给我,交出来!” (本章完) 第158章 恶战刀锋起龙火,十方佛海共一音 第158章 恶战刀锋起龙火,十方佛海共一音 这一招足够狠厉,裹挟着磅礴的煞气,朝着周衍劈打下来,且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周衍的刀,想要借此控制住他,周衍双手握刀,刀锋鸣啸猛然一转。 对方吃痛,松开手掌。 脚下御风,身子一晃,已经拉开了距离,但是对方刹那之间激荡出来的流风,交错而来,仍旧是从周衍的脸颊上刮过去了。 周衍拉开距离,抬起手擦过脸颊旁的伤口。 鲜血落下。 刚刚这一退,已经把他逼退到山路一侧,脚下的土地吃了劲,哗啦啦地朝着下面就这么滑下去了,夜色当中的深山峡谷,不知道多深。 周衍刚刚已经是七品状态,对方一招袭杀,能抓住他的兵器,拳锋带着的力量,就算是没有正面打中他,裹挟的劲气,也让他受伤。 六品,还是五品? 来人身材高大雄壮,比起沈沧溟和李镇岳更高,肩宽体阔,身上穿着一身褐色圆领袍,一双拳足足有周衍的头那么大,骨节凸出,有坚硬之感。 周身气息和人族,和血肉之躯的妖怪都不一样。 和大地地脉的联系强度,也比起周衍更强大。 山神一系,中三品层级。 对方似乎对于周衍能够避开自己这一拳,有些惊讶,脸上的神色稍有动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坚硬如铁板的掌心,出现了一道融化的痕迹。 “……人族兵家,烽燧火。” “不,不一样,人族的烽燧火,在同层级的火焰法术里算是上品,但是还不足以到这个级别,果然,这就是昆仑遗宝的效果吧!” 他握拳,被融化切开的伤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恢复,伤口之下,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类似于山岩的质感,额头还有一只眼睛,就这样看着周衍: “有趣,有趣。” “果然是你。” 周衍呼出一口气,玉玺之力已经引动,让他此刻的状态抵达了七品,与此同时,对于自身加持最强的【山君】玉符,以及机动性最好的【灯影儿】玉符,同时开启。 握持地魄天倾,脚下缓缓踱步,远离背后。 他可不会飞。 周衍的法眼也开启了,消耗一部分法力,扫过眼前这高大的男子,后者身上有浓郁的地脉之气,还有凌厉的金铁神韵,在楼观道中,是为昆仑玉璧而来,却也有西岳神意。 金铁属性的山神。 周衍握住地魄天倾,三层火焰纠缠其上。 火克金,能打。 那高大魁伟的男人注视着周衍,道:“用什么小手段,哼,我早已经看穿了,你身上有地脉之气,这个时间,这个节点,你上山来,昆仑玉璧就有流光。” “不觉得太巧了吗?” “你是瞒不过我的,翊圣山君。” 男人指了指眉心的竖眼,道门一系,山神地祇一系的正统神灵,都有类似的天眼神通,只是层次位格不同,但是基本的破妄,看穿,都是有的。 周衍道:“想要对楼观道出手,所以找我这样的新来者捏,不过只是为了这些想法罢了,还找什么理由?” 心中想着,断不能答应下来。 眼前这山神,不知道跟脚来历手段。 周衍自己的法力有限,法术会的不多,每次施展法术神通,都会消耗法力和精力,一旦胡乱出招,迟早落败,那高大山神看周衍戒备,轻蔑一笑: “区区八品,哦,现在是七品。” “戒备个什么?死来!” 言罢脚踏山峦,朝着周衍扑杀过来,速度之快,在周衍的视野拉出残影,狂暴的风自然形成了类似于法术的效果,让周衍的移动速度降低。 周衍以御风驾驭,绕开风圈。 与此同时,脚踏大地,全身之力爆发。 抡刀重斩。 轰!!! 刀锋和拳头精准碰撞在一起。 周衍胸腹气血震荡,就这样一拳,就已经隐隐约约让五脏六腑都有创伤,只是五脏六腑的冲击刚刚出现,就被大地之种的生机开始弥补。 所以从交锋的结局来看,周衍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招。 地魄天倾和拳头顶一起。 周衍浑身肌肉都贲起,对峙着眼前的巨大山神,这里显然是被设下了某种玄坛类的场地类神通,声音和动静被大幅度降低,就算是迟早会被察觉,也足以将这被发现的时间区间拉长。 这是这山神对周衍的必杀准备。 此刻敖玄涛不在身边,沈沧溟正在关键的治疗阶段。 空空和尚扛着禅杖和他们分别。 李镇岳也是七品顶峰,虽然战阵经验丰富,也已经有过了统帅兵马的经验,距离六品只是需要时间,但是此刻却也不够资格。 周衍的战斗经验立刻分析出自己的危险和生机。 拖延! 拖延到那帮道士察觉到此地的变故。 时间,就是性命。 果然啊,身负重宝,这天下哪里都是漩涡,为了昆仑遗宝的可能性,即便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山中,也有敢于铤而走险之辈。 毕竟,这利润可不只是百分之百了。 而那高大山神似乎也惊讶于周衍能挡住这一招,他脸上笑容更甚,看着周衍周围泛起的火焰涟漪,轻声道:“好道行,好手段,有此道行护身,寻常六品都未必能杀了你。” “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你是这楼观道门人了。” “非天下第一道门,哪儿这么年轻就有这一身醇厚道行?我猜猜看,你的辈分可能还不低,可是,你们道门讲究道驭万法,可我却又有一门手段,唤作个——” “一力破万法!!!” “神通,巨灵。” 低语声中,周衍心中产生巨大危机。 周衍现在最大的短板于此战中暴露出来了,他拥有许多种妖怪的天赋神通,无论是近战,法术,神通,都极强,面对梅内卫那种,靠着配合压制高境界玄官的组合,具备有强大的拆招破招能力。 三百年道行又让他无视了六品以下所有暗算术法。 可是,眼前这山神用的,并非是神通。 而是强大到不讲道理的力量。 轰!!! 和地魄天倾接触的拳头猛然膨胀一圈,下一刻,足足有十倍于刚刚交锋时候的力量瞬间爆发出来,这一股力量冲击,周衍脚下的那一块山岩直接碎成粉末。 劲气炸开。 庞大的冲击力让周衍的意识都空白了一瞬。 周衍被直接抛飞出去。 拳锋带起来的劲风,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化作了法术神通,旋风汲取周围一切的山石碎尘,化作一条龙撕咬向周衍,周衍的五脏六腑都被冲击,那种沉痛的感觉,必然是内出血。 大地之种的生机蔓延。 周衍身上蔓延出一层薄薄的清光,稳住生机。 握着刀的手臂出现骨折,手腕骨剧痛。 狂风,力量,将他抛飞出去,但是地魄天倾没有丝毫的变化,刀刃上更是没有丝毫的磕碰出现的缺口,光亮如新,那山神看着拳头。 他的拳头拳锋上出现了很深的切口。 是刚刚一拳打在刀上发力带来的反伤,他有些惊奇起来,以他的实力,以他的神通,一拳之下,什么兵器都要碎成渣滓,可这一拳下去,非但是没杀了对面,自己还受伤。 “好宝贝!” “落在你手里,算是可惜了。” 他盛赞,拳头开始恢复。 看着周衍身上的一层清光,再度赞叹:“又一个好宝贝!你这般修为,这么多宝贝,哈哈哈,果是和昆仑遗宝有关系,就算是没有关系,也是不配有这么多好东西!” 抖手,手上伤口恢复,周身气焰升腾,大笑: “吾乃西岳真君麾下,云台峰之主尊!” “三司九营之一营统帅,云台巨灵将,今日讨你性命!” “死去之后,面见泰山府君,酆都之主,北阴大帝君这几个,可勿要说错了姓名!”话音未落,这庞大,看上去并不灵巧的身躯,已经出现在了周衍身前。 并非是所有的山神们都擅长飞腾。 但是这一位,完全不需要有什么飞扬御风之术。 完全力气够大! 跳起来够远! 周衍双瞳散发细微涟漪,【泰】字玉符在舍弃道果之后,便是【泰山府君】的代表,可不连接泰山地脉,并没有什么用处;而眼前这山神所在,距离西岳其实不算远。 硬碰硬,导致周衍五脏六腑都有一定偏移。 他不是天人法脉,不能和山神这帮石头变的拳拳互殴。 剧痛之下,会导致精神难以集中,会导致周身痛苦,战意失去,但是周衍却只是觉得一股怒火升腾起来,施展御风,虽然不能够飞,但是硬生生在空中偏移了位置。 那势大力沉的一拳被避开。 双手握持地魄天倾。 旱魃火,人道火,佛门火三重火焰汇聚。 旋身横斩,借风之势,凌空发力! 斩! 地魄天倾变大,刀锋之上裹挟三层火焰,在避开那一拳的同时,重重斩在了巨灵将的侧腰,但是,地魄天倾斩在对方的侧腰,却只是炸开一层火光。 巨灵将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他的侧腰,以金铁之气化作了铠甲。 而且,周衍人在空中,就算是借助了风势和全身爆发,但是发力点不能和大地之上比,巨灵将曲肘,猛地朝着周衍的腰椎骨的位置,狠狠地砸下去。 这一招下去,周衍大概率会被纯粹暴力直接腰斩,折断。 就算是体魄强大足以撑住,也会沦落个半身不遂。 周衍眼底也出现一丝戾气。 【灯影重重】! 灯影儿的神通,却是周衍此刻掌握的唯一遁术。 而且依靠的不是五行,是光影,泛用性超过寻常的五行遁术,巨灵将狠厉的合招却打了个空,只是凿穿的招式,带出了大片的劲气风暴,轰击山岩。 他微微一怔。 影子一晃,周衍身子出现在巨灵将的身前。 周衍双手持刀,毫不犹豫,持刀朝着巨灵将眼睛凿穿。 巨灵将左手抬起,死死抓住刀。 那刀的刀刃离巨灵将的眼睛还有三寸。 就被强大的力量压制住,无法继续往前刺穿。 他带着那种强者,数百年征伐之气,带来的自信和轻蔑,狞笑着道: “小子……” “插眼这一招,老子用的比你多!” 周衍并指一扫。 放弃【山君玉符】,切换【饿鬼】,【业火饥焰】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巨灵将的眉心,就算是山神之尊,在这瞬间也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感。 这种神通带来的效果只是持续了一个呼吸。 就被巨灵将的修为压下。 可有的时候,只是这一个刹那就已经足够了,对于神灵之身来说,阔别太久的强烈饥饿感,太过于陌生,太过于遥远,让他的力气一瞬间降低了下,握住刀的力度也大幅度降低。 周衍暴喝一声。 刀锋之上三层火焰汇聚,最后化作了半透明的火焰,带着炽烈的高温,和平静燃烧的禅意。 两股截然不同的神韵,合二为一。 【文殊师利·八部天龙火】 这火直接将巨灵将的手掌掌心,烧灼出了透明琉璃质感,刀锋顺势往前,凿入了巨灵将的眼睛,道人握刀,嘴角带血,狞笑着道:“境界高,可不代表谁能活。” “这个可是沈叔最初的时候就教导我的东西。” “巨灵将!” “翊圣!!!” 巨灵将怒喝,背后衣服撕裂,长出两条石头手臂,直接将周衍抱住,临到此刻,旁人大概率会放弃攻击,选择躲避,但是周衍心底戾气升腾。 这巨灵将身躯高大,周衍踩在他的身上,双手握刀。 八部天龙火,全部展开! 御风之力,风助火势! 给爷,死!!! 这位西岳真君神系的神将左眼被烧灼,这一次,就算是他也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声音,震动四野,之前维持着的,借助大地和山脉之气,遮掩这里动静的玄坛仪轨被破。 佛门神韵散开。 就在周衍全力施展佛门八部天龙火的同时,阴影之中,隐隐有一道沉睡着的气息被这熟悉的气息唤醒了,睁开眼睛,墨色的夜色里,一双巨大的眼睛在夜色中泛光。 “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 “八部天龙火……” “文殊?!!是你吗?” (本章完) 第159章 报仇不隔夜 第159章 报仇不隔夜 周衍和巨灵将都朝着下面摔下去,周衍狠劲胜过一分,巨灵将的手臂收回,化作了拉扯,将周衍从自己的身上拉开,朝着外面抛出去。 周衍在被拉开的瞬间,手腕猛地一转。 握着的墨色横刀,就在巨灵将的眼睛里狠狠搅动了一番。 这让巨灵将的怒吼更大了一筹,周衍筋骨断折,被抛飞出去,大口喘息,想要再御风,却发现,就在刚刚那拼死一招对峙的时候,法力已经见底了。 少年道人看着快速接近的地面,嘴角抽了抽。 喂喂喂,我不会飞啊。 不,我不要用这样喜剧搞笑剧一样的方式死了啊! 大地之种护持自身生机,周衍勉强握着刀,想着怎么落地的时候,忽然有一缕风传来了,带着冬日雪松般的清爽疏离感,下一刻,一双手臂抱住了周衍。 比起常人体温更低的触感,带着清凉的触感。 碧痕。 她环抱周衍,显现出半透明质地的翅膀,猛然一振,就带着周衍从喜剧般的死法里飞出来,周衍大口喘息,道:“你来的好快。” 碧痕的丹凤眼斜睨了周衍一眼: “我会飞。” 不知为什么,她来到终南山楼观道之后,就觉得很舒适。 在楼观道里面吐纳,餐霞食气。 再加上虫族精怪的感知能力往往大幅高过其他类别的精怪,所以迅速感知到了这里的细微变化,迅速赶来,恰好接住了周衍。 看到那边的巨灵将单手捂住眼睛,左眼和眉心竖眼却睁大,锁定周衍和碧痕,这张狂恣意的山神眼底,带着隐隐的愤怒,以及愤怒之余的癫狂。 “不要走!” 他抓住腰间一物,朝周衍这里抛过来,那是一个挂坠链子,上面有一块造型奇怪的石头,散发出一团褐色光芒,猛然扩散,化作了六座巨岩,裹挟风暴,朝着周衍和碧痕这里砸来。 这一招狠厉,暗合了李靖李药师的六阵,碧痕带着周衍避开第一块,第二块砸下的速度,威势就大幅提升,比第一招的时候狠厉太多。 碧痕腰间双剑飞出,交错而去,化作层层迭迭的剑光。 剑光交错,织做蛛网模样。 巨石砸下,蛛网剑光层层崩碎,两把剑都折断,飞出去,碧痕面色微白,但是借助兵器的阻拦,还是飞过了第二块,第三块的巨石轰砸。 可那巨灵将身子一晃,那巨石再度飞出,朝着周衍和碧痕飞来,碧痕刚刚劲气一缓,速度难免迟钝,被劲风正面击中了,击中之前,碧痕猛然一转,将周衍护在内侧,以后背硬接了一招。 本来显化出来的四只半透明状飞翅破碎。 周衍瞳孔剧烈收缩。 有半透明的液体落在他的脸上,带着草木和霞光的韵味。 碧痕朝着下面飞砸下去,两人一起摔在悬底,周衍摔了个头晕眼,持刀而起,看到碧痕一身青白色的衣裳微有破损,嘴角带着半透明的血液。 但是即便如此,仍旧面色清冷没有表情,唤来兵器,做厮杀之态,语气清淡:“你走。” 但是提起剑的时候,却晃了晃,几乎摔倒。 周衍搀住碧痕肩膀,提起魄天倾刀,看着那巨灵将缓缓从天而降,巨灵将双手猛然交错,怒喝:“死!!!”六座山岩,朝着周衍和碧痕砸下,周衍的发梢在风中扬起。 双瞳之中,泛起细碎的金色碎芒,代表着泰山府君的【泰】字玉符亮起,化作杀意,而那一只巨大的孔雀垂眸看着夜幕中的楼观道:“嗯?!” “这是……” 巨石气势磅礴,却未曾下来,周衍眼底的碎芒熄灭。 因为有无数丝线流转,化作白云一般,就把这一座座犹如小山一样的山岩给捆缚起来,最后硬生生拖住了,没有让这些山岩砸下来。 有老迈温和的道人声音传来: “巨灵将,你是西岳真君麾下,名号也在昆仑玉璧之上,我等敬西岳真君三分,也让汝等来到我楼观道中,但是,你却布下玄坛,遮掩气息,对我楼观道中人出手。” “是欺我楼观道无人吗?” 声音远远飞来,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犹如洪钟大吕。 身穿寻常道袍的希微子从天而降,护在周衍两人前。 “可还好?” 周衍道:“来得再晚一点,就不大好了。” 希微子微笑了笑,然后袖袍一扫,那六座像是小山一样的巨石,都朝着西岳九营之一的执掌者飞过去,在空中化作了那一个挂坠宝贝,落在腰间。 而那遮天蔽日的无边白色丝线,也在瞬间快速流动。 最后变成了希微子手中的拂尘。 握在手中,随意一扫,就把这个拂尘搭在臂弯,清瘦,手抚长须,实在是仙人手段,巨灵将看着这个老道士,没有想到会直接引出来楼观道当代真人。 眸子扫过周围,也有数道身影靠近过来。 隐隐还带着龙吟之声, 但是那一只孔雀鸟的振翅也在靠近。 希微子呵呵笑道:“巨灵将,不给老道一个解释吗?”虽然在笑,但是一道道身影落在巨灵将周围的山岩上,都是头发泛白的道士,全部都是高功以上。 巨灵将看着那持刀的小子,心中怒骂,却也笃定。 果然,果然! 昆仑遗宝,就在这小子的手里! 否则的话,这楼观道,怎么会如此地护短? 于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楼观道,好一个道门第一魁首,将我等戏弄地团团转啊,昆仑遗宝,就在汝等手中,却还在此地装神弄鬼!” 希微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道友是在故意栽赃陷害?” 周衍搀扶碧痕站起,看着老道人面不改色,带着一种凛然正气和淡淡怒意,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话,真的觉得希微子说的都是对的。 这演技,老道士,成精了啊! 巨灵将怒喝:“那倒是说说看,为何要护持这小道士!” 这是核心破绽,至关重要的质询,希微子拂尘一扫,道:“哼,老道本来还不打算提起此事,既然你主动提起,那老道士还要和你说道说道!” 希微子朝着周衍的方向,微一拱手: “请师祖,展露真容。” 巨灵将心中一个咯噔。 看到周衍身上,神韵流转变化,变化出来的劲装散开来,化作了一身宽袖的道袍,鸦青道袍,五色丝线,腰悬三清铃,金环束发,雷击木做簪。 巨灵将神色微变,眼前所见的道人模样确实不是寻常的道人该有的姿态,难道说,正是因为这看上去年轻的道士,其实是楼观道的祖师,才有那一身道行,有种种手段? 希微子道:“你作为西岳一系的山神,来我终南山恣意妄为,是欺辱我等无人么?今日,恐怕都要给我等一个交代了。” 说罢,在场的道人们各自手持兵器,起诀施法。 巨灵将放声大笑:“哼,那就当做是本尊看错了人罢,是我误以为你这位所谓的七品境界的师祖,手持了【昆仑遗宝】,你等要补偿?好啊!” “去和西岳真君说!” “我还没有问你们要补偿!” 巨灵将放声大笑,笑容狰狞,放下手来,众人才看到他的左眼已经化作了一颗琉璃珠子,是被周衍所刺,八部天龙火的位格极高,硬生生把这山神的眼珠子给融了。 楼观道的道人们心底里的火气都消失了点。 他们彼此面面相觑,看了看一只眼睛彻底废掉了的山神,又看了看那边只是面色苍白,手持重刀的自家祖师爷,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谁吃了亏。 祖师爷似乎气血不稳,可是那巨灵将一双招子直接被废了一只。 不过,不管谁吃亏,他们总也知道了巨灵将为什么从一开始的招式,到了后面不管不顾,连接地脉施展了大神通,一定要置周衍于死地。 巨灵将看着周衍,眼神冰冷,他仍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其他的山神被你的小手段给耍了,老子可不会。” “周衍是吧,楼观道,奈何不了老子,你若是不服,就来找老子复仇,老子接着,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言罢放声大笑,腾跃如飞一般地离开。 其余的道士们对视一眼,希微子拂尘一扫,道: “追。” 这些道人腾跃起来,追逐巨灵将的身影而去,却被一股狂风拦下来了,夜色的云气之中,隐隐有一只翼展两三百丈的巨鸟,淡淡道:“诸位是要做什么?” 只是振翅,就引动了狂风,希微子拂尘一扫,施展法术,把这自然流转的风暴引开,道:“贵气司秤官,你那同僚巨灵将对我楼观道师祖出手,我等只是要讨个公道罢了。” 【贵气司秤官】淡淡道:“哦?巨灵将的本领,还算是不错,但是楼观道也算是天下道门魁首,以他的本领,又不在西岳之中,如何能拿下你楼观道的师祖?” “怕也是在故意栽赃陷害。” 希微子笑意微敛,手掌捏着拂尘,背后元气汇聚,化作了半透明的身躯,纯粹的蓝色法力,化作数百丈之躯,和周衍会的【八臂七俱佛陀法相】相仿类似,但是稍弱。 道门玄坛,四品真人。 看着温和没脾气,起手就是道门法相。 希微子道: “贵气司秤官,是什么意思?” 空中暴风掀起,于是终南山上,云海尽散,露出了皎洁的月色,朗朗照彻十方,那巨大的孔雀鸟在空中平静振翅,犹如一山,开口道:“是要看希微子真人你的想法。” “哦?老道的想法?” 孔雀鸟道:“巨灵将既和你这师祖冲突,那么,若以私论,那便是由他们两个独自解决,你我之辈,都不需要出手便是。” 老道人笑着道:“那我不同意呢?” 孔雀鸟道:“那就是,想要以终南山楼观道,和我西岳真君一系,对一对了?”希微子笑意灿烂:“哦豁,若是能够和西岳真君交手,倒也不亏了啊……” 道人背后的法相摇了摇身子,眸子冰冷。 剑拔弩张之时,却被周衍拦下。 楼观道算是一方大势力,可现在,因为昆仑遗宝而来的各路山神汇聚起来,以楼观道的势力维系平衡,已经要耗费精力,若是此刻和西岳一系对峙,恐怕之后,追求昆仑遗宝的其他法脉山神,和追求道德经的道门子弟,都会乱起来。 周衍看着那巨大的孔雀鸟,道:“不必了。” “既然是他想和我交手,那么,自然是我们两个的恩怨,不必牵连楼观道。” 孔雀鸟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看出来只是区区七品,不以为意了,只是淡淡道: “有胆气。” 周衍搀扶着碧痕,看着那巨大无比,隐隐有遮蔽一方天穹大小的孔雀鸟,道:“贫道和那巨灵将,自然是不死不休,到时候,贵气司秤官不要心疼才是。” 贵气司秤官俯瞰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族道人。 他这样回答道: “随你。” “以你的根基,再修三百年吧,若是那时,你还能活着的话,呵……” 孔雀的声音空洞,带着其跟脚带来的轻蔑。 这孔雀鸟离开之后,希微子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取出了丹药给周衍,碧痕,让两人服下,又将周衍和碧痕送回去了玄珠子负责炼丹,救人的院落。 众人见他们两人狼狈,问明白了情况。 周衍只是让众人休养,注意身体,却将探查水系的敖玄涛唤出来,敖玄涛道:“郎君。” 周衍道:“先前敖老去掌控此山附近的水系,怎么样了?” 敖玄涛道:“终南山附近的水系驳杂,然整个关中千里,最强盛的还是我泾河之力,吾虽没有叔父他们的境界,但是驾驭水系的本领,还是有的。” “嗯。” 周衍呼出一口气,在大地之种的加持下。 本来应该要很长时间才能养好的伤势,已经差不多了。 敖玄涛看着周衍的眼神,道:“郎君是要……” 周衍伸出手,那柄地魄天倾仍旧坚韧,刃口坚硬,锐利,周衍道:“有几句俗话,有的说报仇不隔夜,也有的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敖老喜欢哪个?” 敖玄涛脸上的神色沉静,拱手道: “请【府君】敕令。” “敕令什么敕令?” 再修三百年? 周衍的刀抵住地面,平静道: “我要他死。” “就今晚。” (本章完) 第160章 龙吟起波涛 第160章 龙吟起波涛 敖玄涛微微颔首,他知道的,这位府君,素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在卧佛寺的时候,能够拔刀血战不退,在这里的时候,自然也会选择厮杀一番。 玄珠子很快推门出来,周衍脸上和和气气的,道: “沈叔,还有碧痕他们怎么样?” 玄珠子看了一眼周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回答道: “沈沧溟大侠的伤势在于手臂断裂,如果单纯恢复日常行动的话,倒也简单,可是沈大侠一身刀法,弓术,对于手臂的经脉要求很高。” “我们需要将每一处断裂的经脉续上,重新打通。” “这是个细致活。” “幸亏你的身份,能够让楼观道中几个长辈高功帮忙,再有七日时间,就能断臂处的经脉重新续上,说实话,沈沧溟大侠之前虽然武功高,但是毕竟是实战派。” “对身体的养护也好,本身的修行也好,其实一般。” “纯粹是煞气凶猛,才有得这个境界。” “这一次右臂断裂,先被青冥坊主以妖力淬炼强化,又被我道门前辈将妖力驳杂的东西拂去,其经脉全部被道门高功以法力打通。” “想来必有所变化,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功力大增。” 玄珠子之前死活不肯告诉周衍沈沧溟的伤势恢复情况,如今彻底稳定下来,这才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周衍松了口气,道:“沈叔能恢复就好。” 玄珠子道:“不过,这手臂毕竟离体太长时间,就算是续上了,也无法立刻恢复到原本的熟悉,需要从简单的动作开始,慢慢地去疗养恢复。” “不过,放心吧,这段时间不会太长的。” “等到恢复之后,沈沧溟大侠应该就可以恢复自身境界了。” 周衍点了点头,道:“碧痕呢?” 玄珠子脸上的神色微有沉凝,道:“她是蜉蝣转生之精怪,天生道骨,强在感应和气息,但是体魄是弱势,被云台巨灵将的法宝重击,伤势比较重。” “再加上,她也只是七品,而云台峰巨灵将,哪怕是离开了云台峰,也有六品巅峰的境界,这一下受创很大,需要好好静养了。” 周衍点了点头,玄珠子看着周衍,叹了口气,把自己背后的青囊拿到前面来,掏了掏,拿出了几个小瓶子,递给周衍:“诺,拿着吧。” “这是……” 小道士痛心疾首:“碧痕姐姐这么漂亮被打吐血,我要找会场子!” 周衍道:“我不打算……” 玄珠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也知道你想干啥,不要小看了巨灵将,山神的六品巅峰和人族的六品玄官不同的。” “你看啊,元丹丘道长能打得过巨灵将吗?” “不可能的对吧?!” “我家师爷,他老人家治病救人,什么疑难杂症都解决得了,可你要是给他一把刀子去和巨灵将打,那老爷子也没辙儿,得要给自己治治了。” “山神地祇,还是名山大川的山神,得要是有对应的人族玄官率大军才能绞杀的,比方说,若是沈沧溟大侠巅峰的境界,率兵团,是可以把巨灵将讨伐。” “单打独斗,不行;而西岳真君神系,是主管兵戈的一系,巨灵将麾下也是有大军的,云台营,是西岳真君麾下四万三千战兵里的一营,里面有的是精怪山石。” “巨灵将也就是没有率兵马。” “我知道你要和他打,给你这些,可能有用。” 周衍看着这些东西,道:“这些是什么?” 玄珠子道:“这几个丹药,里面一个是【山岩】,可以短时间增加你五脏六腑的气血,免去震伤;这个是【长空】,可以在一炷香时间内,提升你的法力总量。” “这个是【赤炎】,可以让你的劲气里多一道火劲。” 玄珠子用力握了握拳: “好好地殴打他一番!出口恶气!” 殴打一番吗? 周衍嘴角勾起,微笑道:“好啊,碧痕这边,就有劳你找个女道长来照顾一下。”玄珠子道:“你不打算去看看她?” 周衍道:“待会儿吧,我一会儿回来。” “好。” 玄珠子回去了。 周衍安静站着,忽然道:“敖老,有劳你先去引导一下水系。”敖玄涛微微颔首,化作云气消失不见,周衍转身,看着背后的树影,还有树荫下的身影,道: “我该说是李姑娘,还是杨姑娘?” 李知微走过来,微微笑道: “啊呀,小家伙感应真敏锐。” “摸摸头哦。” 她踮起脚尖,作势要伸手摸周衍的头。 周衍瞥了她一眼,手掌竖起如刀,劈在李李知微头顶。 清脆一声。 周衍没好气道:“李姑娘你就不要装成你太奶奶了。” “啊,被你看穿了。” 李知微抱着头,有些遗憾,然后笑道:“放心,怀音被我赶去照顾碧痕姐姐了,虽然说她好像更想要去照顾沈大侠就是,所以,你打算去报仇,要不要带我一个?” 李知微似乎跃跃欲试。 周衍发现了自己的队友好像胆子都比较大。 想了想李隆基,那么李知微的性子大概率有些返祖。 周衍问:“你的境界是?”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扬了扬头:“九品画师。” 周衍道:“能做什么?” 李知微道:“你可不要小看我画师一脉。” “画画入神,笔墨传道,我们虽然被归类于散门之中,但是可以将天地万物之神韵,汇聚于一画之中,修至传说,可以如伏羲一般,一画开天!” “最强之法宝,正是伏羲为娲皇娘娘亲笔画的山河社稷图,到那时候,一幅画之中,便可以开一方小世界洞天福地,岂不是妙不可言?” 周衍看着终于以画入道,兴致勃勃的少女。 “那你呢?” 于是李知微的兴奋感稍稍消失了些,道:“我,我可以以画入神,看道藏佛经神通,可以把这些东西的神韵一部分保留下来……” 好,纯粹的后勤辅助人员。 周衍叹了口气。 “不过……” 就看到李知微的嘴角微微扬起,眸子微垂,眼眸一转,忽而就有了让人心脏骤停般的魅力,下意识后撤,那少女顺势往前半步,手掌按着周衍胸口,呵气如丝,吹在周衍脸上。 十六岁少女娇憨天真,和往日少女精明俏皮两股气质混合。 周衍心脏骤停了下。 然后听到了带笑意的声音: “不过,加上妾身,就不一样了。” 周衍一只手按在了李知微眉心,看着李知微的后面。 杨太真左手垂落流风,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以风‘引导’李知微。 周衍的额头青筋跳了下:“杨玉环!” 李知微咬牙切齿:“太奶奶!” “啊呀,好好好,不玩了不玩了,年轻人怎么不懂乐趣呢?”杨太真抿唇微笑,撤去了法术,道:“贫道也算是道门元神之躯,虽然说没有肉身,法力大跌,可是帮着小云儿做点事是可以的。” “要打败巨灵将,人多点好,更有把握不是吗?” 杨太真低语几声,李知微微微颔首。 周衍道:“这样确实是可以帮忙。” “也好,那么,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就好;无论画师,还是元神,被那巨灵将近身,总不会是好事。” 杨太真道:“云台峰之山神,就算是离开了云台峰,也并不能够被当做寻常山神。” 周衍握着刀,道: “西岳的话,或许是这样,但是云台峰山神……敢问……” 低沉的龙吟声中,周衍身后,云气汇聚,道人的袖袍翻卷,手指在刀柄上轻搭,回眸问道:“云台峰山尊和泾河龙君。” “孰高孰低呢?” 就在这交谈的片刻里,周衍的耳畔隐隐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原本清冷明朗的月色,被一层层淡淡的云雾遮掩起来了,这代表着敖玄涛已经做好了准备。 ………………………… 巨灵将看着玄光镜里面自己的眼睛。 左眼已经成了一颗琉璃珠子,琉璃珠子正中间,还有着一个看着扎眼的刀痕,他尝试用神通恢复,但是没有丝毫效果。 云台巨灵将将手中的玄光镜砸在地上摔碎。 脸上的神色,相当难看。 区区一个七品玄官,竟然让他这般费力,可恨,可恨! 可到了现在发怒也没用,他自语道: “呼……无妨,就算是佛门火,区区佛门降魔火,等到我回到云台峰,以地脉无量之气冲刷,总可以重新恢复,真的不习惯啊……” 他握了握拳,作为山神,离开了西岳一系的范围,实力有一定层次的滑落,并且无法使用云台峰地脉支持下的种种神通法术。 离开云台峰的力量,他目前的境界是六品巅峰。 但是因跟脚是山神,无论体魄,防御,攻击,都远超人族,人类强大的地方在于稳定且高速成长性,如果抛开能够稳定性,高频出现新的玄官来看。 人族单纯的体魄,气血根基,是不如妖族。 寻常妖族也不能够和山神比。 人族强大在于技巧,以及悟性。 这让单体的人类玄官未必最强,但是人族这个概念却是稳稳压过其他。 “那孔雀,却也不肯为我出头。” 巨灵将有些不满。 但是却也知道,西岳真君一系,其实左辅右弼,三司九营各自不相互统管,甚至于交情浅薄,只是共同臣服于西岳真君而已,再加上那【贵气司秤官】,乃是昆仑开明兽的九首之一所化,性子桀骜,手持昆仑宝物,当然眼高。 巨灵将这种,当地山岩成精,点化为神的。 在那孔雀眼中,属于是乡巴佬山神,双方本就彼此看不顺眼,往日九营和这位贵气官多有争执。 “罢了,罢了,他不帮我,我自有法子。” “今日那小子被我这一打,也定是心惊胆战,昼夜不安,等到过几日,我再寻个机会,收拾了这小子,此番出手,可不会如今日这般了。” “一定一击必杀!” 巨灵将心底杀意汹涌。 忽有敲门声,巨灵将根本懒得搭理,但是下一刻,他在这终南山附近的洞府竟然就这么直接被打破,巨灵将大怒,打眼一看,看到洞府门口竟是个少年道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云台巨灵将道:“是你!!” 周衍不废话,直接道:“想要昆仑遗宝吗?”他平静翻手,手中浮现出一团宝光,云台巨灵将道:“你!果然在你手中!” 这一次他没有半点的迟疑,抬手一抓,一柄巨大陌刀出现。 好陌刀,三尖两刃,通体灿银,乃是华山顶上金玉铁,一片耀光天神锻,是历代云台峰山神所持之宝,劈山断岳虽不敢当,可是斩铁如泥却是真。 挥舞兵器,朝周衍手腕处劈砍! 手腕一下就被削下去,巨灵将脸上才要出现笑意,就看到了那手腕,连带着手掌化作雾气,下一刻,伴随着龙吟声音,那个周衍直接化作大团云气,云气散开,一条蛟龙冲出。 巨灵将闷哼一声。 轰!!!! 这一座山的山侧建筑直接从后面炸开,约莫有一丈多高的巨灵将双手握着三尖两刃陌刀,死死挡住前面,一头蛟龙嘴巴将他整个身躯都咬住,若非本体力量足够,几乎被吞了! 怎么可能!!! 泾河龙君,为何?!! 他心中震动惊惧。 六品巅峰的山神,无论力量,还是防御,都远超人族和妖怪。 但是…… 龙族,不在此列。 轰!!! 巨灵将直接被撞地飞出,被蛟龙咬住撞入了水中,炸开大片波涛,巨灵将使用了自己的最强神通巨灵,这才挣脱了敖玄涛的蛟龙真身。 但是,踏入水域,隔离地脉,山神位格的加持进一步降低。 落在水中,踏水而立,不等待巨灵将反应过来。 眼前残影掠过。 周衍出现在前,双手持刀,刀身之上,流转透明的火。 巨灵将怒道:“果然是你!!!” “吾已放过你一马,你还来送死?!”他手中陌刀横斩,周衍身子一晃,灯影重重再现,出现在巨灵将身前,手中地魄天倾直凿巨灵将完好的眼睛。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一只眼睛,也给我吧。” (本章完) 第161章 觐见尊名 第161章 觐见尊名 裹挟了八部天龙火的横刀直刺巨灵将的右眼。 周衍的战斗风格进一步变化,起手就是目前最强的神通。 巨灵将右臂握着陌刀,左臂横扫,周衍身子一晃,避开了这一下,与此同时,并指一扫,淡红色的火焰打入巨灵将的身躯,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让巨灵将动作一滞。 但是这一次,巨灵将比上一次更快地反应过来。 陌刀裹挟地气横扫。 轰!!! 敖玄涛手中一把半透明的长枪把这陌刀挡住,敖玄涛刚刚化作蛟龙,本身也是差不多六品层次,但是此刻在水系之中,就相当于是道士站在玄坛上。 法术神通威力增加。 法力消耗减弱。 神通的影响范围增大。 那柄长枪是敖玄涛在卧佛寺之劫的时候,从先辈洞府里找到了的,挥舞的时候,搅动波涛,水流的冲击不但能够增加招式的威力,还自带化作漩涡纠缠对方的身体,令其失去平衡的效果。 巨灵将身子一晃,直接化作三丈身躯。 足足十米高,靠着纯粹的力量,抵抗住了水波波涛的干扰,挥舞手中也一起变大了的陌刀,和敖玄涛厮杀,好一顿厮杀战斗。 一个是华山西柱云台峰,一个是关中千里泾河龙,一个用陌刀,一个持龙枪,你来我往,招式牵引地脉,搅动水波,都是庞然大物,周衍后撤数步,才避开了交锋带来的影响。 巨灵将又用出来他腰间的那宝物,一个挂坠链子,抛出之后直接化作了六座巨大山岩,朝着敖玄涛砸下,敖玄涛吐出了龙珠,散发出无量流光,唤起波涛水柱,和巨大山岩抗衡。 打得这一段水域搅动波涛,如一条缎带般上下腾飞。 石落如雷霆崩落,水转犹蛟龙长吟。 这种山神水君的斗法,和寻常人族玄官的风格不同。 比起拆招和技巧之间的博弈,更看重跟脚,手段,权能,武艺,法宝。 周衍地魄天倾插入地面,手掌按住。 地魄天倾,神兵解放。 地魄天倾和大地地脉相联。 李太白的法剑飞出,混入风中,不再迟疑。 此地的土地认得周衍,认出来是真君来此借用地脉,那是毫无半点的想法,直接将地脉掌控权交出去,与此同时,悄悄给巨灵将那边的地脉掐断了点。 西岳真君也是真君,惹不起,两边儿都惹不起的情况下。 还是在场的真君更重要一点。 周衍感应到自己成功连接地脉,自身的恢复能力进一步提升。 在楼观道当中,李知微立下了个小小玄坛。 从后腰抽出画卷,提笔将山神周衍画下来了,杨太真帮忙,完成了【真神化岳图】,即便如此,李知微仍旧感觉吃力,不过好在完成了。 将这【真神化岳图】抛入玄坛焚化。 神意直指周衍。 周衍冥冥感应到了那边的少女双手合拢,闭目祝祷,香火之气汇聚,化作了层层加持落在了周衍身上,此刻的九品画师玄官之力,在杨太真的加持下,短暂成为了周衍这位山神唯一的庙祝。 借由玄坛祝祷,将众生渴望的神灵形象,加持于周衍。 短时间内,消耗香火,让周衍的本身力量,倾向于传说之中的姿态,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会得到大幅提升,提升幅度和其传说度,以及消耗的香火有关。 此次用的,是上一次李知微和周衍合作,在长安城散布的传说,是为【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 刹那之间,周衍注意到自己的香火之力大幅消耗。 与此同时,身上弥散开雾气,化作一身明光铠,脚踏战靴,手中重刀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火神韵,自身力量短时间大幅度提升,脑海中甚至于还出现了一些可以运转的法术。 甚至于还有一套说不出缘由,可是极强大的……刀法? 不对,这是铁锏的用法?! 不是,李姑娘你是怎么画这幅画的? 周衍隐隐意识到,这位小小的李姑娘在当时候直接将自己的老师,画圣吴道子的【门神图】的神韵给化用进来,所以化入了一丝神格化后,秦叔宝的神韵。 “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 “道门号称左天蓬临凡,这位名将在历史上就很能打,等一等……这个时代,黄河,是他妈的有河伯的啊?” 周衍感觉到了,经由画师调和之后,香火之力化作的神灵位格,有点像是铠甲,他现在成为了神灵驾驶员的感觉,周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就这么强。 那么,若是让李知微画泰山府君图。 会不会也可以? 也就是说,有李知微的话,只要有足够的香火气运,自己就足以再度化作泰山府君?或者说,至少可以驾驭削弱版泰山府君的部分力量。 周衍呼出一口气,那边的敖玄涛和巨灵将对拼,前者根基稍弱,但是踏足水脉,后者根基虽强,却并非主场,倒也是打了个热闹,周衍道:“敖老!” 敖玄涛身子一转,化作本体真身,蛟龙双爪叩住了巨灵将身躯,巨灵将不得不再度变回人身,虽然高大,但是也可以从百丈蛟龙之躯的龙爪下逃离。 巨灵将双肩各自出现了三个窟窿,深深凿穿。 金水相生,隐隐水流不断纠缠,让他的山神之躯无法恢复,巨灵将力量衰弱,看到周衍竟然踏着水冲过来了,执掌泰字玉符,周衍可以得到敖玄涛的部分权能,短时间内驾驭水系。 巨灵将粗豪道:“好,来得好!” 手中陌刀重劈,周衍提起刀,此刻的神灵之躯,告诉他出刀的风格和方法,于是巨灵将立刻发现,这个之前交锋的时候,还是以一腔豪迈,和那种超越常人的狠劲儿和自己对打的道士,刀法大变! 就好像从一个刀法还不错的人,瞬间成了刀法宗师。 就算只是得了一部分的神韵,就算只是将铁锏化作刀法。 秦叔宝仍旧是秦叔宝。 是以人身神格化,马踏黄河的顶尖战将。 周衍持刀和此刻被削减了地脉,被龙爪洞穿肩膀的巨灵将厮杀,双方打作一团,消耗香火换取短时间的战斗力,虽然因为没有到六品,没有本质上的蜕变,但是此刻够用。 周衍凌空,身穿神灵之甲,双手持刀,借助秦叔宝神韵带来的本能,找到了巨灵将招式上的空隙,直接一刀直刺,凿入了巨灵将的右眼里。 即便是在这时代赫赫有名的山神之一。 面对着秦叔宝的神韵。 在招式上,也只是支撑了三五十个回合就被破了招。 地魄天倾刺入了对方的眼睛里,八部天龙火直接融化其眼珠,巨灵将怒喝,但是声音没能传出去,水流的波涛声音,将巨灵将的长啸压制了,形成了类似于玄坛的效果。 地魄天倾深深刺入,巨灵将生出另外手臂,猛然一震。 周衍避开这决死招式,巨灵将踉踉跄跄后撤,巨大的手掌捂着眼睛,就连巨大的陌刀都坠入水中,巨灵将双目都化作了琉璃珠,只有代表神灵身份的竖瞳,满是愤怒的血丝。 “你竟敢,你竟敢!!!” “既然这样,和本神,一起死吧!!!” 巨灵将忽然癫怒,他五指一抓,手中多出一团明亮的光团,这一团光让周衍瞳孔收缩,他的法眼泛起了淡金色的细碎涟漪,看到那一团金色光芒里,其实是许多起伏的碎片。 泰山公的破碎道果。 被周衍最后一刀劈碎之后,四散于天下。 但是这些碎片,很难沦落于寻常的生灵手中,各地的山川地祇之神,都会自然收集,当做宝物,巨灵将作为华山山系的名峰之一,这一代的云台峰神将,当然搜集了许多。 “本来想要看看,能不能炼化掉,以突破境界。” “既是你二人苦苦相逼,老子也就不便宜你们!” 巨灵将放声大笑,仰脖,将这泰山道果直接吞噬入腹,感受到了磅礴之力搅动,这往日如何研究都不得其要领的泰山道果,今日却不知为何,无比地激烈! 难道说,这泰山道果,本来就不是正常参悟可以得到的吗? 云台巨灵将周身缠绕着强烈的蓝色流光,感觉到体内力量的磅礴,摇身一晃,身躯不断变大,赞叹道: “这便是泰山公的力量,可惜,可惜,如果此刻是在云台峰,如果此刻我那云台营也在,你们两个一个都逃不掉,但是,今日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与我,一同埋葬在此地吧!” 巨灵将放声大笑,敖玄涛却看向周衍:“府……郎君!” 周衍道:“敖老,助我!” “是!” 敖玄涛化作真身,龙吟阵阵,朝着重新开始巨大化的巨灵将冲去,与此同时,搅动了层层波涛,升腾而起,化作了一条条锁链,捆住巨灵将的四肢。 “区区泾河,安能和泰山伟力,相提并论?” 巨灵将手腕一转,双手带着一股浓郁地气,抓住了搅动而来的水脉锁链,不再被锁链所控制,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引我发笑!” 敖玄涛龙吟声中,直接低头,龙角撞击。 巨灵将表面上不屑一顾,实则也不敢怠慢,化作巨人,双手抓住龙角,以免被这龙角直接撞死,双脚踏水,朝着后面被撞去,滑动,搅动波涛冲击两岸的岩壁,发出轰鸣声音。 巨灵将右脚后撤,重重踩住地面,稳住身形。 “哈哈,泥鳅,你没有本领了吧!” “此乃是泰山之……” 一道身影从龙背上腾空跃起。 周衍出现在巨灵将的身前,巨灵将双臂抓住敖玄涛的龙角,也因此而空不出手,变化身体,生长出了两条新的石头手臂,朝着周衍抓去,与此同时,想要唤回腰间宝物。 那六块山岩般的巨石盘旋砸回,敖玄涛龙吟声起,水脉化作漩涡拉扯,巨灵将的手臂猛然一和,却听得剑鸣声起,那柄法剑化作了流风,在此刻扯住巨灵将手臂。 周衍从容穿过。 巨灵将仍旧沉稳,他相信泰山之力,那是比起西岳真君更强大的存在,哪怕是破碎的道果,也定然是有无量之力,此刻他已经能感觉到了,感觉到体内力量的磅礴! “翊圣护界灵应显威……” “等本座拿回这力量,你们两个,都要死。” 楼观道中,那开启玄坛的少女画师面色稍白,大口喘息,加持法术消失,周衍的香火之力消耗很大,只是剩下了大概五个单位左右,等同于五千户人在一段时间内的香火。 于是他身上的流光散开,代表着捏造而出的【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传说,权能消失不见,于是重新是那少年道人,然后,周衍的手掌按在了巨灵将的眉心。 双瞳深处,金色的涟漪散开。 泰字玉符流转。 神性升腾。 巨灵将感觉到自身体内,那吞噬下去的泰山公道果碎片,像是百川归海一样,逆着朝着眉心涌动过来,过于暴力,将其经脉都破坏,他几乎是本能,竭尽全力地压制。 但是没有用。 周衍的手掌朝着后面拉扯,淡淡的流光散开,泰山公的道果碎片化作流光,以一种坚定的速度从巨灵将眉心飞出,落在周衍的手中,化作纯粹的流光。 巨灵将刚刚尝试吞噬泰山公之力带来的巨大化消失。 重新变回到比较高大的人形态,看着眼前那少年道人,看着后者手中,服服帖帖的流光,道果碎片,巨灵将的眸子凝滞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人,看他双瞳流光内蕴。 “你,不是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 “你是……” 他的视线凝固。 看到了那泾河龙君化作了人形,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看到了那道人手中的泰山公道果碎片失去了原本的暴烈和不驯服,金色的流光散尽,手腕翻转,尽数消失,没入了道人体内。 看到他双瞳自然散发出了金色的流光。 巨灵将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上代表着云台峰之力汇聚的山岩铠甲层层崩塌,心神都在因为强大的位格压制下产生坍塌,嗓音颤抖,道: “泰山,府君?” (本章完) 今晚凌晨加更,月中求票 今晚凌晨加更,月中求票 上个月看书多的读者月中十五号有增票,正在努力码字中,凌晨加个更,求个票~~ (本章完) 第162章 五岳之尊的权柄 第162章 五岳之尊的权柄 巨灵将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粗蛮,豪勇,张狂恣意,在面对真正位格上碾压他的存在时候,就化作了惊惧和茫然—— 泰山府君!东岳之主!万山至尊! 如果说泰山公是对应四岳真君,但是位格更高一档。 那么,泰山府君便是比泰山公更庞大也更强横的神性概念,非要说的话,那么泰山公这个神位存在,只是泰山府君的某个侧面展现。 这位古老的尊神,在以前只是被当做古代神话传说汇聚起来的,驳杂的综合体,只是传说而不是真正存在的神灵,可这个认知,就在去年的卧佛寺之中被打破了。 泰山府君真身出现,一招诛灭了上古异种山蜘蛛,还在秦岭深处凿穿出一座巨大无比的湖泊,之后更是一己之力,对峙六位不知真身的强者,令泰山公道果碎片四下分散。 这诸多手段,都不是虚假! 巨灵将是知道的,自己的主尊,西岳真君曾经去过一次泰山,本来说,是因为泰山公道果碎片四散,可以确定那位尊神已经陨落。 可是西岳真君很快回来,回来之后,情绪极差。 不像是得到了泰山五岳之尊位格的样子。 也不像是竞争道果没有能赢了另外三位真君,毕竟以巨灵将对西岳真君的了解,这位真君最是擅长征伐厮杀,和其他三位真君硬碰硬地打,可不见得会输。 至少不会是最吃亏的那个。 可回来时候,西岳真君脸上犹如照罩着一层寒霜,看那表情,不像是没拿到道果,宝物,反倒像是自己被狠狠地割了肉似的。 于是就连最为粗狂的巨灵将都没敢问。 但是私底下问过了其他四岳真君的麾下,似是各位真君大人,在回到自家山脉之后,各个的脸上都没有太好的表情,摆明了是在泰山那里吃了个大亏。 北岳的表情更是心疼到极致。 既然四岳真君都没有得了好处,也没有听说有哪位大能出现在泰山,那么真相就摆明了,泰山府君是真。 可即便如此,巨灵将等有名有姓的山神们,也只是感慨一番,感慨完了之后,还是该怎么样怎么样,大家表面上都不说,但是暗地里面其实都在默默搜集泰山公的道果。 不要说什么隐患!不要说什么危险! 这种有概率令自身突破的好宝贝,当然是先拿到手再说了,至于其他的危险隐患,天下道果碎片这么多,不知道多少人得到,总不可能泰山府君就恰好出现在自己眼前吧。 确实,恰好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巨灵将的脑海中,诸多念头,杂七杂八,翻涌滚动,只剩下惊惧恐怖之感,翻身起来,叩首道: “府君,府君饶命啊府君!” 周衍身上,代表着捏造传说的翊圣山君,神格化的铠甲消散,他感觉得到,身上的甲胄变成了褪色纸灰,像是一幅画烧完之后,剩下的东西。 他感觉到,那一股股泰山公的道果被泰山府君位格吸收了,并不是融合,而是彻底搅碎,令泰山公道果成为泰山府君之位的养分。 犹如神灵迭代。 巨灵将叩首,不敢抬头去看,语气慌乱着道: “府君,小神也有几份武力,愿意给府君当马前卒,府君,府君饶命,况且,小神眼下也担任西岳真君麾下的战将,若是,若是府君杀我,怕是有些麻烦。” 他抬起头,敖玄涛手掌一握,半透明的龙枪压着巨灵将脖子,巨灵将道:“那孔雀鸟,是昆仑山神系开明兽的第九首所化,一身本领高强,在西岳一系,名列第三。” “只逊色于【断龙使】。” “断龙使?” “是,是,那是西岳真君麾下右弼,主掌武力杀伐,有断龙脉气运之手段,神通霸道无比,但是都说,这孔雀鸟,贵气司秤官,只是不愿和断龙使厮杀,否则的话,未必谁胜谁负。” “毕竟,祂只是开明兽的一部分。” 敖玄涛手中龙枪纠缠水脉,化作锁链,令巨灵将不能动弹,巨灵将先前对待弱于自己的‘翊圣山君’,桀骜霸道,丝毫不放在眼中;而现在面对无上泰山府君,则心中惊惧。 上下尊卑之心,深入骨髓。 也可以窥见了【五岳之尊,万山之主】对于一切山神的压制。 周衍道:“开明兽?” 敖玄涛道:“是二代山神神系,昆仑山为主的神灵之一,九首开明,《山海经》中记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是昆仑山神系的守护神。” “昆仑山劫,开明兽失踪。” 巨灵将道:“是,是,祂一首化作了【贵气司秤官】,还有一部分存在,落到了蜀地,蜀地神话,有五大蜀王,蚕丛,柏灌,鱼凫,杜宇,鳖灵。” “这些都是神话时代的存在,其中,蜀地传说,鳖灵这位古蜀王,是一个尸漂复活的奇人,降服了开明神兽,也垒山治水,所以被杜宇禅让为王。” “开明神兽辅助鳖灵开国,所以这位鳖灵就自称开明帝……” 周衍自语道:“尸体复活,降服开明神兽之后,就自称开明,号开明帝?” 他总觉得这个传说里面有些古怪。 巨灵将道:“有的怀疑古蜀国神话里的鳖灵就是开明兽,可无论如何,那孔雀背后,是上古时代上三品的存在,是昆仑神系护法神。” “府君杀了我,会被察觉,那孔雀鸟不会善罢甘休。” “府君杀我,有害无益。” “不如留我性命!” “西岳真君为了渴求五岳之尊的神位,有我在,必为府君传递消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巨灵将看到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收回一寸,心中才松了口气,却看到那少年道人手中的横刀之上,流光一闪,本来只是寻常横刀模样的刀,瞬间变大,只是瞬间,洞穿了重创的巨灵将。 巨灵将僵硬低头,看着周衍手中的刀。 这把横刀,经过了诸多厮杀,仍旧还是之前那一幅模样,古朴,坚硬,墨色的刀身上没有一丝丝的痕迹,三火合一,八部天龙火燃烧,令巨灵将的身躯从内而外逸散,化作佛门琉璃体。 巨灵将惊惧,伸出手:“府君,为何……!” “我已臣服!” 身躯一寸一寸凝固,一寸寸失去活性,犹如人体琉璃。 周衍意识到了,人道气运火克制诸多妖邪,佛门火克制业力,旱魃火克制血肉之躯,而八部天龙火,则可令没有血肉之躯的山石,化作佛门清净琉璃体。 当然,什么克制都不吃的家伙,还有最微弱也最有效的火,饿鬼的业火饥焰,以三百年道行为基础释放的业火饥焰,哪怕是山神来了,也得给周衍饿上一个呼吸。 “为何吗?” “说了今夜杀你,就今夜杀你。” 周衍看了看天空,月色西沉,但是还没有落下。 不算违约。 地魄天倾横扫,刀锋沉静,巨灵将身躯朝着旁边砸倒。 地魄天倾随手一震,收在身前,玉册之中,忽然再度亮起了无量的流光,巨灵将此身业力,法力,神通汹涌汇聚,玉册朝着前面迅速翻卷,在中间段位比较靠前的部分,缓缓落下。 玉册之上,出现了画面,水墨绘制一座山,山上还有一位少女,天空仍是有一轮明月,清朗照彻四方,下面,以水墨文字,化作了一个故事。 【昔日西岳山系,有一座无名山峰,山上巨石吞月华通灵,不喜凡人喧嚣,却对山下一位常来采药的盲女心生怜意。它常在夜晚引月华法术为她引路,助她寻药。】 【盲女感知到这份温柔,常对山石诉说心事。山石偶尔回应,盲女不知是山石,以为是人,日久生情,村中大疫,愚昧村民听信神婆谗言,说是山神娶妻,百姓推来推去,选中了那盲女以平息山怒。】 【盲女为救村民,自愿走向悬崖】 【巨石为护她,显化真身,激怒之下,神力失控,月光如刃,杀伤十余人。村民目睹‘山神掳人杀人’,群情激愤,请来了神婆布下污秽阵法,这巨石被封印了灵性,盲女被百般折辱,得知真相,跳崖殉情】 【巨石悲痛,损耗本源破碎,最后将这神婆和村子那些要以人祭祀的人杀死,之后本源耗尽,怀抱着那盲女尸体,化作石棺,灵性消散】 【西岳目睹一切,感慨‘顽石本无心,因情惹凡尘。清辉化泪刃,石心葬痴魂,可惜,可惜’】 【石头通灵,本来极难】 【因此剜下巨石的‘心’,放入云台峰,重新点化,让其化作了一尊山神,但是西岳真君觉得,温柔地对待盲女的山灵,不合乎他的喜好,就将那一部分剥离,消灭,剩下的只是单纯的空洞灵性了】 【因为人的语言和爱意通灵的山精,因为人心的黑暗和语言,再度崩灭,当被神通再度点化出的时候,云台巨灵将是否还是当年那温柔的山灵,他并不知晓,只是时常仰望云端,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 玉册的流光缓缓收敛,化作了那巨大的山精。 山精的形象晃了晃,最终化作了身材高大,犹如山峦化形般,身披山岩甲胄,手持一柄巨大三尖两刃陌刀,昂首咆哮的云台峰主尊,云台巨灵将。 周衍看完故事,看着死去的,凶悍粗暴的巨灵将,知道,这个以故事中的巨石之心重新孕育,点化出来的山神,已经不再是那个沐浴月色,照顾盲女的山灵。 “可惜,可怜,可叹。” 周衍怜悯山灵的遭遇,却不会对巨灵将心慈手软。 玉册衍化了一道符箓,周衍抖手一夹,玉符在双指之间显化出来,化作了黄褐色为底,隐隐白光流转的状态,显然是土脉之上,以金玉为根基。 【神通·巨灵】 施展大法力神通,凝地脉之流转,化吾之身躯,刹那之间,将自身招式威能,爆发十倍之力攻之! 周衍感应着这一道玉符的力量,呼出一口气。 山君玉符的加持,此刻已经渐渐跟不上他遭遇的敌人,而这一招招式则不同,瞬间的爆发十倍力量,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到的手段。 山君玉符,附带有感应,御风,驭鬼种种法术。 优雅,多面加持,各方位的提升。 但是周衍选择【巨灵】。 简单粗暴,但是具备有一种朴素的,数值的美! 什么里胡哨的神通法术,和我的十倍数值说去吧! 至于这一招神通到底多强。 就要看,这一招的施展上限是什么了,如果说到了四品,甚至于上三品,还能这么用的话,恐怕这神通价值,比起周衍预想的更强。 周衍想着如果能化身泰山府君,然后十倍力打出去。 想想都强大地可怕。 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蓝量,周衍还是放弃了。 又见巨灵将身上,隐隐流光汇聚,化作了一枚符箓,这符箓材质特殊,非金非玉,却又真实不虚,是山神敕令,半透明状,通体白金之色,流转异色,锐气刺目。 是西方庚金之属,西岳华山神系。 泰山府君之位格,在吸收了巨灵将搜集的泰山公道果碎片之后,隐隐有所变化。 周衍若有所思,伸出手握住了这一枚敕令。 这山神敕令散开一团锐气。 敖玄涛道:“府君,天上!” 周衍抬起头,看到天边隐隐有虚影,云端一座山峰,极为陡峭,四面悬绝,山势险峻,上冠景云,下通地脉,正是西岳主峰之一的云台。 周衍握住了云台峰山神敕令。 泰山府君之力自然吞吐。 下一刻,整个敕令瞬间扩散,西岳之力的白金流光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堂皇紫气,逸散蔓延。 罢黜! 云台峰巨灵将之山神位! 此乃东岳之力,乃是五岳之尊的权能。 那虚空中的云台峰意象缓缓崩塌,代表着云台峰山神的位格消失,山崖晃动坍塌,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有一股流光冲天而起,天色泛起鱼肚白,敖玄涛和周衍看着这旋转的敕令。 就如巨灵将警告威胁的那样。 他之死,已就此逸散外传而出! 无法隐瞒! (本章完) 第163章 非诛山神,乃讨一山精石鬼罢了(加 第163章 非诛山神,乃讨一山精石鬼罢了(加两更求月票) 周衍和敖玄涛都看着天穹的云台峰意象坍塌。 一人一龙都感觉到了事情的分量。 那代表着的是西岳地脉的悲伤,代表着的,是西岳真君神系当中,一位举足轻重的大神自此陨落,西岳神系,必然有所反应。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此刻就在楼观道的贵气司秤官。 那一只跟脚不凡的孔雀鸟。 周衍伸出手,那一枚化作紫气流转,上有金纹的山神敕令飞到了周衍手中,山神敕令了,具备实体,可以算是一种宝物了,代表着的是地脉权柄的赋予。 想要从无到有地淬炼出一枚山神敕令,需要的宝物和时间,都足够惊人,是底蕴的证明。 而现在,这西岳真君一系代代相传的宝物,已经变成周衍的了,上面的纹路,名号都消失散去,化作空白,通体紫色,隐含金纹,是泰山一系的风格。 周衍似乎知道了,为什么四岳真君,对于五岳之尊的名号这么看重了。 “直接敕封,罢黜五岳山神位。” “好霸道啊。” “这就是,吸收了巨灵将身上所持【泰山公道果】之后发生的变化吗?不是提升修为,道行,而是直接衍化出权柄。” 原本的六个道果已经被周衍击碎。 其他的山神们得到了泰山公道果的碎片,大概率只能当做灵物来用,提升修为,增长法力和道行,周衍直接衍化权柄,其他人增加数值,周衍这边是直接新增了机制。 敖玄涛有些震动,道:“郎君,怎么办?” “这动静这么大,西岳真君那边的贵气司秤官不会当看不见的,要躲藏起来吗?我可以以水云之力,遮掩气息。” 周衍手掌一笼,把这一道空白的山神敕令收了,有这个东西,如果回到泰山地脉覆盖范围,只需要有一位空白灵性,就直接可以敕封山神,而且不是空有名位的那种。 是真的有权柄,能连接地脉,有神通手段的山神! 泰山的属神。 他抬头看着天穹,鱼肚白要出来了,道:“藏不起来的……无论有什么理由,巨灵将死在楼观道所在终南山附近的山涧里,而最近,只有我们和这巨灵将有冲突厮杀。” 敖玄涛也知道这一点。 沉默了下,泾河水君道:“可是,若是没有证据,就算是贵气司秤官也不能够强行出手。” 周衍笑道:“我已经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了。” “昆仑山守护神开明兽九首之一所化,还是西岳的左辅右弼,敖老觉得,那位傲慢的孔雀鸟,会是讲求证据的性格吗?” “藏不住的。” “楼观道本来就因为昆仑玉璧,身处于漩涡风暴之中,如果我们藏起来的话,这位贵气司秤官会不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那时候,追求遗宝的各路山神,渴求道德经的四方道门,一定不会坐着看戏。” “沈叔也好,碧痕也好,他们恢复都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藏起来,迟早会被发现,还会引得楼观道局势不稳,连累道门。” 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周衍想着,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会引来风暴漩涡的秘密都不只是一个,相比起来,因为私仇杀死巨灵将,反倒是最轻微的一个了。 其他两个,无论是昆仑玉璧传国玉玺,泰山府君身份。 都是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 各个念头在周衍的脑海中翻卷起来,敖玄涛道: “郎君打算怎么处理?” 周衍缓声道: “敖老知道,风暴之中,什么地方反倒安全吗?” “是风暴的最中央。” 周衍看着那倒下的巨灵将,眼底神色闪动,最后化作了凌厉,化作了一种豪气壮阔,整个人的气质都舒朗起来了,在敖玄涛这个旁观者的眼中,此刻这少年道人的气质,隐隐和那个回归初心的李三郎一样。 那是以此身,令这天下化作波涛的豪情和气魄。 无论这两个人如何不对付,如何彼此互相殴打。 但是在敖玄涛的眼底,对周衍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位李隆基。 周衍的少年意气风发,让李隆基重新变成了李三郎,而李三郎的‘言传身教’,也让周衍如高屋建瓴,自有了一番宽阔眼界气魄。 周衍又道:“敖老,你把这两个宝物先带走。” “然后,带水系之力,在我旁边准备。” 敖玄涛领命。 先是将巨灵将的那石莲法宝收了,又化蛟龙潜入水底,去打捞那一把西岳华山金魄所化的三尖两刃刀,周衍看着死去的巨灵将,眼底有对风暴的恐惧,却也有一股烈烈的豪迈。 握了握拳。 来罢! ……………… 道门早课其实很早。 天色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就会开始了,楼观道的道士们大多都已经习惯了,静安,静虚两人年轻,是楼观道接待外来访客的道人。 楼观道中有天下几乎所有道门的法脉。 又有那道门之祖流传下来的【道德经】。 所以,这山门里的访客络绎不绝,一年四季都没有断过,明面上是说,要寻根问祖,探讨道法,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那一件道门里顶尖儿的宝贝? 这些道门法脉弟子,大多会在楼观道这里挑刺儿。 今日起来,静安静虚做了早课,洗漱之后,去招待那些来访的道士,却听到了许许多多的闲言碎语,什么楼观道祖师被打的屁滚尿流,什么楼观道的某个高人被巨灵将一顿收拾,可见楼观道也不过如此云云。 一开始的时候,静安静虚,还能忍耐。 面对着挑衅,微笑着不回答,不反驳,不反击。 可是,他们毕竟还年轻,还处于道门刚刚修行的阶段,心底的火气慢慢累计起来,再怎么念诵清心诀,也是没有用的,很多话是那帮老道笑呵呵说出来,却阴阳怪气。 静安气得暗自掉眼泪,静虚则是恼火厉害,握着扫帚的手掌青筋贲起,恨不得把那些家伙扫地出门。 “吃我们的,穿我们的,用我们的!” “还想要咱们的祖传之物!” “现在还诋毁咱们,不管了,拼着今天晚上去祖师堂跪香,我也要去讨个说法!” 静虚生得清朗,气呼呼撸起袖子。 静安则是含着两大包眼泪,抓住静虚的袖子。 “不要去啦,是客人啊。” 静虚道:“什么客人!楼观道哪里有这样的客人!明明是贼,还不是被那什么天下道门魁首的名号拖累了?!分明是把咱们当挡箭牌,当冤大头!” 静虚的修为高点,走的是吸收了部分天人法脉的道门法脉,并非玄坛,而是护道,静安则是传统的道门玄坛法脉,根本拖不住发怒的师兄。 被拉着往外面走,去找那些所谓的客人寻个公道。 不片刻,就吵闹起来了,那些所谓的客人,本就是为了楼观道内的道德经原本来,心怀歹意,开口说话,自然不会客气,还打算故意吵闹出矛盾来,把水搅浑,这才好令他们发挥。 静虚仍旧还算是有些理智,克制道:“诸位前辈道友,我等敬诸位是客,好生招待。但诸位方才所言,辱及我楼观祖师,贬损我道门法脉,是何道理?” 那些个道人就在庭院赏景,白发老道捻须,慢悠悠道: “哎呀,小道友,莫要急躁,莫要急躁。” “我等并非辱及,实乃关切啊!听闻贵派祖师与那巨灵神将有些误会,我等也是忧心忡忡,怕贵派后辈弟子不明就里,也学他一样,走了弯路,误了道途。” 旁边身穿墨色道袍的中年道人道:“就是,小道友此言差矣!我等不过是闲聊些道门事情,何来贬损之说?莫非贵派连这点事实都听不得了?” “还是说,贵派祖师之事,连自家弟子都要讳莫如深?” “呵呵,毕竟是道门魁首。” “只能夸奖,不能贬损是吧?” 旁边一少年笑:“就是就是,静虚师兄,修道之人,首重心境平和,你看你,为几句闲话就面红耳赤,撸袖攥拳,这这哪里有半点护道弟子的气象?倒像是市井莽夫了。” “难怪……嗯……” 他打量着这楼观道,笑意显然是说,汝等还是魁首? 静虚怒火升腾,静安拉着他,群修道人乐见楼观道威名贬损,这事情多少在楼观道中也有发生,但是今日尤其的激烈,静虚看着这几人脸上得意洋洋,恨不得抡起扫帚,扫地出门。 只是这个时候,静安却愣住,忽然道: “怎,怎么突然安静下来了?” 老道还要说什么,但是却比静安更迟发现气机的变化。 是的,安静了。 从楼观道的山门口开始,安静下来了,那几乎已经不是安静,而是死寂,是恐怖感如同无形的妖兽一般蔓延开来,原本存在的争执声音,谈论声音,交谈声音,诵经声音,消失。 有脚步声,不紧不慢。 有拖行声,伴随其身。 山门口弟子面色隐隐苍白,惊惧,静安等人走出庭院,远远看到一幕画面,楼观道山门巍峨伫立,左右各自有山门对联,气度极为雄浑。 【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言】。 【青牛西去百千劫,楼观长悬一洞天】。 正中间牌匾之上,正是【太上楼观】四个大字! 而在此太上楼观牌匾之下。 一名少年道人,缓步走来,身披道门鸦青法氅,绣银线北斗七星,金环木簪,袖袍翻卷,鬓发微白,从容踱步,右手拿着一彪形大汉。 那大汉身躯高大,气机微弱,似乎已经消失了,可是,知道昨夜里风波的所有人都认出来了这男人是谁,正是西岳真君麾下三司九营之一,云台峰主尊山神,巨灵将。 桀骜霸道,这段时间里来,在楼观道里卖弄威风。 此刻竟如死了一样?! 不,是已被诛灭! 周衍一步步走来。 静虚旁边的老中少三个道人的视线凝固。 静虚,静安看着那道袍染血,气质肃杀凌冽之气逸散的少年道人,之前的宗门被辱,楼观道祖师被欺压,楼观道道门魁首之号威名扫地的传言,刹那之间,已是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道门烈烈之气,郎朗虚空。 那些年少的道人们,在周衍走过的时候,都下意识拱手,行礼,道:“太师叔祖。” “见过太师叔祖……” 于是周衍平静走过了这大道,身后便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年轻一代弟子们,静安,静虚也拱手行礼,声音渐渐恢弘,那老,中,少,三名道人则是面色煞白。 周衍脚步顿住。 眸子看着那三个道人:“汝等说,楼观道如何?” 老道枯荣子笑意艰难:“老道,贫道没说什么,只是说,楼观道威风凛然,果然是天下第一道门。”周衍垂眸,袖袍一扫,御风神通开启,搅动暴风也似的。 三个道人面色苍白,连连后退。 周衍道:“滚!” 有更大的狂风汹涌翻卷,空气中沉沉的煞气森然升腾而起,天穹之上,垂下乌云,竟然是一双翅膀,灿烂华美,比起一座道门的宫观都大些的巨大孔雀鸟垂眸注视着下面。 看着那前殿上,拖着死狗一样巨灵将的道士。 贵气司秤官不在意那巨灵将。 但是祂之傲气,却觉得这个少年道士是在挑衅自己,无形的巨大风暴,裹挟着强横无比的压迫力量,朝着下方的周衍扑打下来,搅动得四方运动。 巨大孔雀鸟的声音空洞缥缈: “人间小道,也敢弑杀神灵?!” 弑杀? 真的杀了!? 枯荣子等外来的道士们满脸呆滞,看着那边鬓角白发的少年道人,按照他们知道的事情来说,那就是巨灵将主动挑衅,然后被拉开。 结果后半夜,这个少年道门祖师就去把这位有名有姓的山神给宰了? 报仇不隔夜? 太上在上! 好杀性! 楼观道师承太上和尹喜,以平和冲淡为主,讲究无为而为,庄子讲究逍遥自在无拘束。 怎得出来这般杀性重的师叔祖?! 面对着示威的孔雀鸟,敖玄涛已在旁边水系护卫,周衍手中地魄天倾抵着地面,地魄天倾神兵展开,直接连接终南山地脉,相当于脚下扎根,身躯如同山岩。 于是道人在这狂风之中,兀自从容。 众人看到少年道人袖袍翻卷,鬓角白发扬起,自有道门气度,平静的道: “非杀山神。” “只诛一山精石鬼罢了。” (本章完) 第164章 我道门自是护短 第164章 我道门自是护短 楼观道中,剑拔弩张。 狂风呼啸,大地之上的道人巍然不动,虚空水气凝结。 那巨大的孔雀鸟俯瞰着站在了大地上的少年道人,风暴席卷,汇聚,但是天空中的云霞却并不移动,隐隐然反倒还在逐渐增加,周衍呼吸的时候,周围的水气越发浓郁。 “……泾河龙君!” 孔雀低吟,眼底带着一丝丝杀意,锁定了周围的水气。 天下水神,莫过于四渎八流! 泾河正是八流之首渭水水系最大的支脉。 泾河龙君,几乎等同于渭水水系最强,威势之大,留下了【泾渭分明】的名号,可见其手段。 孔雀鸟很难确定,此刻的泾河龙君是什么级别。 泾河水系的上下限差距实在是太大。 强的是八流之首,弱的下限也有八流中下层次。 又见那少年道人身上隐隐然的一股磅礴大势,实力弱,却又在自己的狂风之下,蔚然屹立。 双方对峙,远远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孔雀鸟不是粗狂暴躁之辈,在其高傲性格之下,比起巨灵将要冷静许多,隐藏诸多的考量。 他看着那在自己的威势下,丝毫没有恐惧的周衍。 感知到隐隐簇拥的龙吟。 没有如同莽夫一样立刻出手袭杀。 心中思虑。 巨灵将的实力他也知道,最让他心中出现了忌惮的,是周衍的态度,没有躲藏,没有遮掩,而是拖着巨灵将的尸体,堂堂正正地走回来了。 这代表着对方对自己其实毫无畏惧。 是什么给了他这样的底气?作为昆仑一系出现的神灵,古老存在的一部分化形而成,孔雀鸟自然认为,力量才是根本,眼前这个少年道人,有足够的力量做底气? 如果只是发现了巨灵将的尸体。 孔雀鸟自会知道对方是弱于自己的,也有更多的借口和时间去布局,施压,搜查楼观道,那时候,主动权是完全在自己的手中的,可是如今,这少年道人当众回来,把这个巨大的矛盾摆在了明面上解决。 来罢,这家伙老子剁了,你之前说的私了。 就看你自己之前说的话,现在还应不应。 周衍平平注视着孔雀鸟。 巨灵将之死暴露,以及被追踪到自己身上。 这两件事情的发生是必然。 既然不能直接逃离此地,心中也不想牵连楼观道。 与其被动接招,不如顺势前行,主动出击,占据主动性。 就和李三郎那个老毕登一样。 来罢,孔雀! 这是肉眼不可见,磅礴大势的一剑。 孔雀鸟注视着少年道人,他的傲气想要让他不顾一切地施展神通,但是此地毕竟是太上楼观之地,他之前桀骜不逊,心底也有三分忌惮。 西岳神系自然稳稳压制楼观道。 可是他孔雀鸟,却还没有一己之力横压道门之首的气魄。 且【私自复仇】,也是他说了的话,他的傲气也不允许自己出尔反尔,这个傲气,如果只有他和周衍在的话,那孔雀鸟会当做不存在,可是偏偏,这里是太上楼观。 这么多人知道了事情,若是自己出尔反尔。 除非把这里屠尽,否则昆仑神系的名号也要丢尽了。 孔雀鸟冷声道:“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之辈,道士,有几分本领,那就来试试看!”祂双翅一动,引动了层层的风暴,火焰,朝着周衍扑杀过来。 敖玄涛要调动水云之力。 周衍抬手,止住了敖玄涛,神色坚硬如铁,并不在意。 似乎不加以任何的防备,直面这汹涌的流火。 而在这一团流火靠近他的时候,早有一团流光飞出,丝线流转,粗略看去,一万三千之数,约莫一人一日之呼吸数,流转变化,契合自然,将这风,火都屏蔽。 希微子从天而降,拂尘一扫,道: “贵气司秤官,你今日才说了的,说是私仇私下里解决,我派祖师确切是亲自解决此事,怎么,如今,昆仑开明神所化的贵气司秤官,竟是出尔反尔吗?” 孔雀鸟道:“出尔反尔?” “私自解决,自是私下解决。” “只是今日,本尊心里不痛快,也看着你这位师祖不痛快,所以想要和他试试手罢了,不行吗?” 希微子拂尘一扫,微笑道: “贫道对尊神,也是有些不痛快,不如咱们两个试试手?” 孔雀鸟冷笑道:“道门果然护短!” 希微子疑惑道:“不然呢?” “我道门自是护短的。” 孔雀还要说什么,希微子拂尘一扫,背后真人四品元神法相已显,丝毫不给面子,手中锁链一甩,捆仙绳将孔雀困住了,孔雀翅膀一震,震开捆仙绳。 冰冷看了一眼周衍,就朝着九天之上而去。 希微子道:“师叔祖,老道士去了。” 他却是丝毫不在意所谓的辈分,名分之类,此心空明,早已放下,顺势化空,坐着一只仙鹤,就朝着九重天上去了,和这孔雀鸟厮杀。 只听得了空中隐隐锁链鸣啸,风声,雷霆,震动不绝。 王真微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师祖,看着旁边被打杀了的巨灵将,眸子扫过周围那些被震慑住的家伙,心中不由得畅快许多,痛快,简直是痛快极了! 这帮腌臜之辈的心思,他们谁人看不出来? 就只是因为自己等人,已经是宗门的长辈,不能够轻易动怒,否则按照王真微自己年轻时的性子,早就已经上去踹了;现在周衍斩了巨灵将,狠狠吐出一口恶气。 偏还能因为那孔雀鸟之前放出的话,能够把影响力压在一定程度,希微子出手和孔雀鸟厮杀,既是给孔雀一个台阶下,让他出出火气,也是为了震慑一番隐藏的宵小之辈。 作为天下第一道门的掌门真人,平素不好出手。 也很难找到对应的对手。 周衍此次,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死水摊中,被牵连的几个老角色,瞬间都做出了最优于自己的选择,王真微对这位空降而来的师叔祖,倒也是多了不少的好感。 况且,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衍与孔雀鸟的对峙上时,那些想偷偷摸摸寻找昆仑玉璧或道德经的势力反而不敢轻易动作,以免引火烧身或被误伤。 山上,总算是可以清净一番了! 王真微道:“师叔祖,之后的事情,交给我等便是。” “师叔祖先回去休息。” 周衍颔首,知道这一次是过去了。 他自己知道自己身怀泰山府君位格和传国玉玺两大绝密,本身就是巨大的风暴源。与其让多个风暴各自酝酿,最终汇聚成不可控的灾难,不如主动引爆其中一个。 将其置于明处,利用其巨大的影响和波涛,暂时压制,干扰其他风暴的形成与发展。 就像是在营救山火的时候,以火制火。 天下汹涌,唯真豪杰有本色,可以横渡。 争渡么? 周衍缓步回去,沿途其他道门来的道士们脸上神色或者惊惧,或者颤栗,有后退之意,而楼观道自家的弟子,则是各自神色振奋,主动行礼,口称太师叔祖。 但是,在那些退避的眼神之中,周衍可以看得到隐藏起来的恶意。 【道德经】,太上遗泽。 周衍想着。 看起来,这太上楼观,也并不是什么清净安详之地。 周衍回到了玄珠子的地方,那小道士脸上的表情呆滞,他只是以为周衍去找个场子,没有想到,周衍直接把那位巨灵将给宰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给过周衍丹药,玄珠子心底里就打颤颤。 不是,这贫道,难道成了个同犯? 玄珠子的纠结,在周衍一句,你的丹药很好用之下到了极致,小道士两眼一黑,有种自己主动跳上了贼船的感觉。 老子在上! 弟子,弟子成凶徒了! 周衍去和沈沧溟见了一面,聊了聊,然后转而去了另一处别院,江怀音就在院子里面调理琴弦,见面微笑,道:“碧痕姑娘在里面,刚刚上了药,郎君可以去见她。” 周衍道谢,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这才推门入内。 床铺上,清冷的女子握着自己的断剑,手指拂过剑身,断剑之上泛起涟漪,这是她的本命法宝,被巨灵将击碎之后,需要重新温养,见到周衍过来,那一双极大的丹凤眼微抬。 周衍将丹药放在桌子上:“巨灵将死了。” 碧痕不言。 周衍道:“我杀的。” 碧痕注视着他。 周衍对于碧痕的性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挠了挠头:“总之,你好好养伤就好,这一次我算是和希微子真人达成了默契,丹药什么的,有玄珠子在,应该也还好。” 碧痕疑惑,道:“为什么?” 周衍道:“你救了我,我当然要给你出口气啊。” 碧痕安静了下,语气清冷,道:“我不是救你,只是,在带你回去见干娘的时候,你不能死,我需要,保护你的安全,只是这样。” 周衍打量着眼前清冷的女子。 受伤之后,脸上多有病弱,原本丹凤眼的眼角带着一种淡金色的眼影状态,此刻也消失不见,清冷更重,妖异的美感反倒是降低,里面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倒像是个道人。 周衍道:“那么,在我去找你干娘之前,你也不能死,对吧?” 碧痕安静。 周衍拿着丹药扔给碧痕,碧痕抬手抓住。 周衍笑道:“还是现在这样素净的打扮适合你。” “走了!”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安静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漂亮女子,于是拜访安慰之后,多少带着些狼狈逃离的味道离开了,碧痕的手掌握着丹药,眸子安静。 许久后,轻声道: “不懂。” “奇怪的人。” 小慧娘踩着小板凳照顾碧痕。 碧痕看了一眼铜镜里面自己的脸,比起之前,虫妖的妆容风格散开,于是没有再度变回去,仍旧还是现在这样,清净舒朗的模样了。 周衍离开了碧痕暂居的小院子,呼出一口气,耳畔传来了调笑声音:“哟哟哟,冲冠一怒为红颜,大英雄回来了?”周衍侧眸,看着树下,那位杨太真白日显化,优哉游哉吃荔枝。 荔枝似乎也是变化出来的。 周衍道:“碧痕为了救我受伤,我当然要看望她。” 杨太真扬了扬眉。 李知微的状态也有所变化,作为九品玄官画师,第一次真正交锋,就是涉及到了中三品,她对于玄官之路,更有领悟,正在尝试把日出前的领悟,融会贯通。 因为李知微踏入玄官的契机绘画,就是为周衍画的山神图,李知微的画师道路和周衍本身便有了丝丝缕缕妙不可言的联系。 李知微便让周衍坐在那里,她重新给周衍画一幅画。 少女全神贯注。 杨太真打量着两人,道: “这般看来,小云儿,几乎是你天生的【祝】了。” 周衍道:“祝?” 杨玉环道:“是,祝,祭主赞词者;《周礼·春官》说大祝掌六视之辞,现在人们常常说的【祝福】,其实就是来自于这些传统,【祝之赐福】的意思。” “庙祝,巫祝。” “几乎是和【神灵】高度绑定的玄官体系。” “你也知道,玄官之间的征战,并没有那么单纯,不是只看自身的境界,武功,法术神通,除此之外,天时地利人和,场地,辅助,都极重要。” “一位自己的【祝】,对于山神地祇来说,重要性比起神兵利器更重要,这种重要性,不仅仅在于战斗护道,在修行上,也有很大裨益。” “只是没有想到,小云儿明明是画师,却稀里糊涂走了这路法脉,她未来的境界,和你的道路极大联系,你的上限几乎就钉死了她的未来。” 杨玉环叹气,道:“还打算要她接我的衣钵呢。” “那么,你是什么神灵呢?郎君?” “还是说,妾身该称呼你为……” 杨玉环笑意盈盈,注视着周衍,周衍不答,忽有龙吟声起,杨玉环没能继续说下去,道:“看来,是有客人来了,郎君,咱们下次再说悄悄话吧。” 在周衍肩膀一拂,化云霞散开来。 肩膀上还带着一股香气,周衍心脏都乱跳几拍,根本控制不住,杨玉环的元神真身看不出实力,周衍的道行还是不够抗衡,而敖玄涛已来,道:“郎君。” “希微子真人来此求见。” (本章完) 第165章 无上威仪震鬼神(四更求月票) 第165章 无上威仪震鬼神(四更求月票) 敖玄涛身为八流之一,在天下万水诸神当中也是高位。 自身境界六品,但是驾驭水系,寻常五品也能够打一打,人族道人,就算是四品真人,以龙族之傲,却也不会毕恭毕敬,在他看来,周衍是泰山府君,希微子来,当然是求见。 周衍道:“不必这样,敖老。” “将希微子真人请来吧。” “是。” 敖玄涛退下,李知微也是收了画卷,周衍袖袍一扫,手掐【灶神玉符】,于是流光闪过,桌子上很快出现了些小菜点心,在周衍自己有了三百年道行之后,玉符使用也快很多。 李知微道:“真人来的话,应该是有事要说。” “那我就先走了。” “这画给你。” 她将手中的画卷塞给周衍,然后笑吟吟离开,周衍展开画卷,看到画卷上少年道人模样,是周衍的神态和五官,但是在画卷上通过种种技巧,增加了道门逍遥的神韵。 与其说是周衍。 倒不如说是——【楼观道太师叔祖】这个,被众人所认可的身份,以周衍为根基,具现在了画卷上,可以想象,如果再度开启玄坛,以祝祷之术,将这画卷焚去。 在一炷香内,众人对于楼观道太师叔祖的潜意识认可,以及默认这天下第一道门太师叔祖能做到的事情,就会加持在周衍身上,不可能真的让他有了无上道行,但是必有种种加持。 施法更快,会掌握许多道门的神通和法术。 或许不懂原理,但是可以使用。 这已经算是另一种层次的【符箓】。 “呵,惟妙惟肖,神韵皆备,郡主的画术,果然是得到了那位画圣的真传,看去让人赞叹。”温和的声音传来,周衍把画卷收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楼观道掌门真人希微子。 希微子和孔雀鸟的争斗已经结束了,这位四品真人看上去仍旧清净自然,周衍邀请他坐下,闲谈两句,希微子抚须笑道:“师叔祖可是好大的手段,才来七八天,就让楼观道局势大变。” 周衍回答道:“局势这样,如果不想坐以待毙的话,也就只能各自求存,只是担心为楼观道带来麻烦。” 希微子温和道:“楼观道虽算不得当世独步,却也不至于连自己的祖师都护不住,倒不如说,楼观道有天下第一道门的虚名,也让各方势力都看过来。” “碍于种种原因,我等不能够轻举妄动,有些事情就算是心知肚明,也只好由得他去,倒是师叔祖你,辈分够高,又不算是楼观道门人,不受拘束。” “也只有师叔祖这样做了事情,老道才好出手。” 周衍道:“那贵气司秤官。” 希微子微微笑了笑,然后从袖袍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羽毛,通体靛蓝,在阳光下微微泛青,尾羽上的纹路像是一只眼睛,极美丽,也散发出一股强横的神韵。 这是孔雀尾羽。 希微子将这一枚孔雀羽毛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贫道和那位贵气司秤官好好聊了聊,目前来看,那位贵气司秤官,虽然有些气性,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说什么。” “西岳真君那里,自也有法子先拖延住,但是,师叔祖,现在对上了西岳一系,道明原委的话,西岳真君未必会和我楼观道现在撕破脸,可终究是恶了他们。” “如今师叔祖你身缠漩涡,渴求昆仑遗宝的山神们,应该不会想要牵涉到楼观道和西岳的冲突里,你算是有一段时间能安稳下来,但是,阴阳轮转,如今维持平衡,却不会一直平衡。” “师叔祖,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 周衍想着现在的三个风暴,泰山府君,传国玉玺,五岳之争,这个时代里,依靠别人终究是走不远的,唯独力量归于自身,而他现在真身八品,需有兵家法脉,佛门,道门三股力量之中的两股达标,就可以走入七品,进行尝试。 看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是否可以直接让他跨越六品障碍。 佛门之力,早已满足。 兵家法脉的话,修行的法门,从沈沧溟那里就有。 但是缺乏兵马和兵团,兵家法脉无法走到更高的境界。 道门的神韵,则需要道门玄坛之术。 周衍这段时间翻阅楼观道的道门十脉,本来就有所领悟,又得了那空白的山神敕令,于是心中的想法越发清晰起来,他隐隐有种感觉,有一门道门法脉,似乎可以同时满足两个要求,道: “我这段时间翻阅楼观道的典籍,倒是有个想法。” “听说,道门有【养兵马】这个法脉?” 希微子抚须道: “是,道门确确实实有【兵马】这个概念,但是却和兵家法脉的兵马不同,这一兵马,是指一切法术神通之力,有无形的风,天空的雷霆,精怪、鬼神、阴兵,祖师传承之符箓,一切辅助玄坛之效的,都是兵马。” 周衍道:“那么,其中和兵家法脉类似的有没有?” 希微子眸子扫过周衍。 周衍这一段时间,疯狂翻阅道门典籍,道家的古籍里面有很多的弯弯绕绕,这些正统道门传承法脉里面,倒是有历代修行者的注释,周衍这个外行才勉勉强强啃下来。 希微子却是真真正正的道门高修,自小入山,专心修道,诸多外物在他眼中都不在意,身在楼观道中,心境却可遨游四方,一眼看出周衍法脉,道: “师叔祖,是打算自兵家法脉走道家之路。” “以烽燧,镇戎,来驱使道家兵马。” “兼顾两脉吗?” 希微子沉吟了下,诚恳劝说,道:“这样虽然既可以借助道门的【兵马】,施展出类似于神通法术的种种手段,面对各种局势都有应对之法,又有兵家强大的近身征战。” “看似两全其美,但是各门各派的【兵马】,都需要有繁琐的仪式来安抚,会占据兵家修行;而【兵马】供养,会固定常态消耗法力,兵家法脉法力寻常,恐怕全部法力都难以供养太多【兵马】,谈何驱使?” “最后,怕是两边儿的好处吃不上。” “反倒是被道家【兵马】,牵制住了兵家法力,成了释放不出兵家神通的武者,岂不是因小失大?” 希微子语气诚恳,发心至诚。 周衍道:“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 希微子看到周衍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劝说,抚须,道:“道家有各大法脉,根据那一座石碑蔓延出来,若说和军团类似的法脉,以老道所知,共有三类。” “湘西梅山教,闾山派,上清宗茅山法。” 希微子拂尘一扫,法力流光汇聚,纵横交错,在周衍的面前展露开来,道: “梅山教的手段,道门之外的玄官也知道些,就是那【五猖兵马】,分有东方九夷兵、南方八蛮兵等对应四方,也有二十五类猖兵,用作不同功用。” “有传言,所用最强兵马是上古时代,轩辕和蚩尤大战,残留的死者煞气,被封印于酆都,失去了自我意识,持符可调动;其用,在于发猖与收猖,需以酒肉、纸钱定期犒赏。” “若滥杀鬼魂或违背戒律,则会被兵马反噬。” 周衍道:“戒律啊,比如呢?” 希微子微笑道:“比方说,吃饭之前,得要先供养兵马,这些兵马的联系和修行者相联,可以说戒律在周身内外,每天生活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周衍道:“那其他脉呢?” 希微子道:“闾山派,则以三界五营兵马为主,和梅山教不同,在于科仪,年初【科仪】整编布阵,年末【科仪】犒赏三军,也有诸多禁忌。” “其兵马,有【天兵】,天地灵性,极为罕见;有自己招手的【地兵】,也就是阴魂精魄之类,比较危险,大部分的玄官,是从师门分来的一部分兵马,虽然能力在三者里最弱,却安全稳定。” “上清宗则依功德封职。” 希微子将道门兵马法脉,详细地给周衍说了,又提起了各种各样的禁忌,不同兵马有不同的忌讳,而且还要时时刻刻封赏兵马,要供奉兵马,否则的话,容易遭反噬。 希微子道:“若是师叔祖想要尝试兵马之道,去藏经阁处,这一代我楼观道十个师兄弟中,却也有一位修了些兵马,你去找他,让他分你一些看看。” “都是历代训诫过的,只要好生供奉,不会出事。” 周衍只是慨叹,毕竟是天下第一道门。 元丹丘道长也是道门的高功,餐霞楼六品境界,也就只是一位护法神将,没有多余兵马驱使,开启玄坛的时候,颇为费力,楼观道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分你一部分。 财大气粗,财大气粗! 也是祖师爷这个名头好用。 周衍当即动身,骑着大黑一路急奔去了藏经阁。 只需要三枚豆饼! 这豆饼,楼观道的后厨报销。 寻常道人当然不准在楼观道内纵马,但是周衍不在其列。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楼观道里修【兵马】这一路的,就是那个脾气粗豪的王真微,后者肩宽体阔,像是个江湖武者,沙场宿将多过道门真修。 听了周衍的话,王真微哈哈大笑: “楼观道十脉,没有想到,师叔祖却是想要学学我这里,好罢,师叔祖给咱们出了这样一大口恶气,我便分一部分兵马给你。” 周衍松了口气,道谢,问道:“我听说,道门兵马分三类,不知道王真人学的哪一路?” 王真微轻描淡写地笑道: “楼观道弟子,自然都有涉猎。” “师叔祖,请来。” 他带着周衍去了秘藏之处,先是摆了玄坛,道了名号,这才取出一道符箓,上面金色纹路密密麻麻,带着一股浓郁黑气,道:“这符里面,是百年前,我道一位前辈,下山所擒拿的鬼神。” “前朝末年时代乱战时候,有一场恶战,死去的魂魄归于天地之间,但是战死者生前的不甘心,怨恨,还有诸多杂念,在那阴冷之地汇聚,渐渐成了形体,胡作非为。” “我派前辈废了好大力气将其擒拿,拘在这里,化作一路猖神,擅斗法,驱邪,还懂得些治疗止血之术,和师叔祖你的近战互补。” “只是这般猖神,性子凶悍,需以戒律约束,以血肉祭祀,若是动了戒律,怕被反噬,我布下玄坛,师叔祖你来和他斗法,擒住了他,把他给打服气了,就好说了。” 王真微布下玄坛,起决一招,便是一团阴影,上半身穿着甲胄,下半身半透明,大笑畅快:“臭道士,还要拘束老子,做你的春秋美梦!” 言罢身子一晃,带着一团血煞冲天而起。 王真微起诀一扫,打入符箓,道:“师叔祖,这猖神已被我锁定,之后你只要想法子磨去他的煞气就行了,让他服你。之前有的前辈,是靠着谈论语言,有的靠拳头。” “就看师叔祖你了。” 王真微把这符箓给了周衍,这猖神的实力被压制,但是性子桀骜得很,周衍一路追击,和这家伙,先是谈论话遁,然后拳脚殴打,就在这终南山左右纠缠了一整天。 猖神化作云气穿行,却都有些服气了:“好小子,好韧劲,但是,老子可不会这么轻松听你的话!”天色都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猖神打算去继续藏匿。 一股恐怖的神意锁定了自己。 感觉到不对,前面的夜色阴影晃动,肉眼不能看穿的夜色中,似乎有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在俯瞰着自己,威严,恐怖,无量高,无量大,带着可怖的杀意。 那煞气杀意之强横,远超猖神的概念。 周衍赶到的时候,看到这猖神跪在地上,面色煞白,明明已经是阴魂之躯,却在控制不住颤栗,它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衍意识到前方的恐怖,眸子看去。 风吹拂过来了,远处山上的树木晃动,像是某种恐怖存在的鬃毛,浓郁的黑色晃动,犹如那恐怖存在的影子,而现在,这只是俯瞰就令猖神的煞气都消失的可怖存在缓步踏前。 猖神发出一声惨叫,头低垂着。 风声止住了。 月色下,周衍看到了那浓郁的黑夜中踏步而出的存在。 一只小小的,白色的狮子猫。 “喵呜~~~” (本章完) 第166章 道行再涨,三尖两刃 第166章 道行再涨,三尖两刃 夜色浓郁,原本遮掩住月色的云被吹开,清朗的月色再度落下来,之前被楼观道历代道士们耗费百年时间,都没能够彻底洗练收服的猖神,现在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周衍抖手散开了手中的佛门火。 看着那以战场煞气汇聚而成的猖神,又看了看前面的猫猫,手指并指在双眼前一扫,全力运转法眼,双瞳深处泛起细碎的涟漪,往前看去。 看到天地元气的流动,但是那一只猫还是猫。 很俊俏的小猫,通体白毛,爪子上和脖子旁边是长毛,看上去有些像是狮子的鬃毛,但是因为是小猫咪,所以看上去非常乖巧帅气,一双异色瞳,一只泛着淡金色,一只是碧绿。 “喵呜~” “喵喵喵~” 周衍散开了手中的佛门火,先并指在腰间一点,一枚道门玉符飞出去,定住猖神,然后半蹲下来,伸出手摸了摸这白玉狮子猫,手感极好,像是缎子一样。 狮子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用脑袋蹭着周衍的手。 “啊,这里怎么会有猫的?” “还这么可爱,你主人哪儿去了?” 周衍忍不住疯狂撸猫,这猫实在是太好摸了,那边的猖神僵硬的抬起头,一点一点僵硬抬头,看着在周衍用过佛门八部天龙火的掌心上蹭着的小猫咪,脑门出了一头汗。 这,这什么情况?! 这一只猫,怎么会?刚刚是…… 猖神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想要小心翼翼的从这符下溜出去,却看到那边被少年道人抱在怀里的白玉狮子猫,眸子恰好看过来。 吼!!!! 无形的咆哮声在猖神心底炸开。 风骤然起来了,这终南山后山山上的树木剧烈晃动,视野肃杀,有云流转,把这月色遮掩住了,在这山川之间,投落下来了大片的阴影,夜色之中的黑夜在涌动。 隐隐然化作了一头如同山一样巨大的庞然大物,冰冷俯瞰过来,双眼清晰,一颗犹如灿烂的黄金燃烧,另一颗则犹如千年冰寒的霜潭。 噫!!!!! 猖神浑身打了个哆嗦,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这一段记忆都消失。 周衍站起来,双手把这一只白玉狮子猫举高高,道:“好猫,可爱的小猫猫,你是不是要和我回家?” 狮子猫舔了舔周衍的手掌,感受了下佛门火的味道。 又舔了舔,还拿着头蹭了蹭。 文殊的味道,但不是他。 然后忽然张口一口啃在了周衍的手掌上,哪怕是周衍都疼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手,那猫从他手中跳下来,尾巴晃动,叫了几声,就跑到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周衍看着自己的手背,出了点血。 “……一口把我的手给咬出伤口了?” 牙齿破防兵家八品玄官防御的猫? 周衍看了看旁边瑟瑟发抖的猖神,心中出现了一丝丝疑惑:“难道说,这猖神不怕道门的法术和高手,竟然害怕这样一只狮子猫?” “难道说是什么山中的灵性?” 周衍有些好奇,但是又能感觉到那一只猫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握了握拳,忽然感觉到不对,他感觉到自身的法力流转,速度似乎比起之前更快了些。 这种感觉…… 周衍感受了下,呢喃道:“……道行,涨了五年?” “卧槽?” “就咬了一口啊。” 他看着幽深的夜色,和再也看不到踪影的白色狮子猫,道:“咬一口就增加五年道行,这咬上两百口不死的话,岂不是直接有千年道行?绝世好猫啊!” 只可惜,这样的好事情,没法子经常遇到。 周衍把这一只出没在终南山后山的白玉狮子猫记录在心里,然后提起了猖神回去,王真微本来以为周衍需要七日时间才可以收复这一只猖神,却没想到才一个白天,周衍就提着这家伙回来了。 而且,以前的猖神,回来都是那种口服心不服。 表面上乖巧,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心思,想要偷偷搞事情,得要用戒律,仪轨,法术来约束,还要时时刻刻供奉,以保证对方的忠心。 这一次猖神回来,整个身子都软成一团。 脸色煞白,像是魂儿都掉了。 王真微这一脉的道人们都惊呆了。 尤其是年轻弟子,他们翻阅道门典籍,可是知道这个猖神有多难伺候,和现在这坐在那里,瘫软如泥的样子,完全没有办法连起来。 王真微感慨道:“虽然有些问题,不过,既然是师叔祖,那么倒也正常了。” 年轻弟子们窃窃私语:“原来如此。” “是因为是太师叔祖啊。” “不愧是太师叔祖。” 周衍顶着年轻道士们羡慕的眼神,非常顺利地完成了收服猖神的仪轨,这猖神失去了那只猫的记忆,只是对周衍很忌惮,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忌惮。 只能心底里骂骂咧咧,觉得是中了邪。 可他自己就属于邪的一种。 王真微身穿紫袍法衣,开启了一次玄坛,然后手持法令,念诵神通口诀,道:“分你一千风云兵,一千雷霆卫,再分一千火种精,一千寒霜骑!” 周衍能感觉到,以猖神为核心,隐隐然有四股力量汇聚在他身前,抬起手的时候,就可以感知到其存在,道:“这就是,道门的兵马?” “我怎么没有感觉到有兵团?” 王真微微微一笑,身穿紫袍,并不拿拂尘,而是一柄八面汉剑。 他走的法脉特色,是借【兵马】,辅助施法。 道人本身倒是可以空出手来战斗。 那猖神没好气道:“说是兵马,不过只是风雷水火四股力量罢了,道门把天地看做一个体系,天道就是【帝】,这四股超凡之力也叫做兵马。” “也就是说,楼观道的历代臭牛鼻子,驯服天地之精。” “把其中凝练的一个火元,叫做一个兵马。” “大概就是这家伙分给你水火风雷四大天地之元,各自一千分,这里面每个元气,需要一个高功道士一天打坐凝练,一千个就是三年多。” “这一个高功道士,十二年时间不眠不休打坐凝练才能凝练出来的高阶兵马,眼皮子眨都不眨就给你了。” “寻常道观里面,能有一个高功,就算是方圆几百里的有名道观了。” “奶奶的,楼观道。” “就是财大气粗。” “就连老子这样,煞气所化,凝练人形的猖神都分给了你!” 王真微微笑道:“毕竟是我道门的师叔祖,辈分极高,岂能没有一身兵马傍身呢?你这顽劣,往日不听从管教,也不知道为何,服了我这师叔祖,往后在师叔祖身边,好生修行。” “等到功德圆满,煞气洗练,便可以轮回转生。” “师叔祖,我就退下了。” “道门十脉,皆为师叔祖打开,需要什么,和其他弟子吩咐一句就是。” 周衍道谢。 看着诸多道门弟子离开,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斩巨灵将,算是误打误撞,给楼观道打开了僵局,给这些年轻一代的道门弟子狠狠出口气。 所以以王真微一脉为主的,楼观道内的坚硬尚武派,对他现在好感度爆棚,要什么给什么。 周衍翻阅楼观道秘传道经,也和猖神交流,知道了这猖神的手段,随口问道:“你有什么本领?” 猖神冷笑,双手环绕臂膀:“本大爷!” 周衍一边翻书,一边伸出一根手指。 哗啦—— 手指上,佛门火安静燃烧。 猖神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怂了下,他觉得周衍其他倒也还好,就是那一只手,像是缠绕着某种噩梦般的【气息】,于是怂凶怂凶,道:“老子,我会诸多变化。” “无有血肉拘束,可夜游山川,驱邪除祟。” “驱邪?” 周衍道:“你不就是煞气所化的吗?按照正常分类,你也是邪祟啊?只是被道门约束,领受了符箓,成了猖神神将。” 猖神大怒:“招安了的土匪不也可以去剿匪吗?!” “邪祟怎么了?” “就因为老子是强大的邪祟,才可以把那些弱小的邪祟捏扁扁!” 周衍明白了,以邪祟驱逐邪祟,符合灵体的逻辑。 他提起笔,在白纸上继续记录,道: “还有呢?” 猖神莫名有种,人族在寻找工作时候的错觉,道:“也懂得一些疗伤之术,主要是【灵体附身】,可以切断痛觉感知,能在关键时刻维持战斗能力。” 周衍若有所思:“是【中邪】的正道版本用法?” 猖神莫名觉得这个小子的语气让自己很不爽,大怒,身子都庞大,膨胀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来了,脚步声音沉静,沈沧溟进来。 一股煞气,唯独煞灵能感觉到的,几乎成了实质的煞气啪叽一下拍打过来。 猖神眼前一黑。 像是被人一巴掌打出了三里地。 它呆滞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煞气,在煞灵的眼底几乎红得发黑了,偏偏身边还带着浓郁的人道气运,哪儿来的杀星?! 你他妈的煞气比起邪祟还重你知道吗? 走在路上,是可以把邪祟吓死的那种! 为什么邪祟灵体不愿意去惹煞气重的? 当然是这帮爷死了之后,会化作更能打更恐怖的杀星啊,周衍温和把自己正在研究道门的兵马法脉,以尝试兼顾道兵两脉法脉的事情和沈沧溟说了。 沈沧溟抬眸,视线扫过前方。 理论上来说,兵家法脉没有法眼,看不到灵体。 但是被这样盯着,猖神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悄悄移开了身子,但是他很快意识到了,那个男人的视线也跟着自己在动。 沉默了下,猖神又悄悄转移方向。 沈沧溟的目光盯着他。 猖神:“…………” 他意识到了。 这家伙虽然没有法眼,看不到灵体,但是作为兵家顶尖战将,沙场本能点满了,这家伙竟然能靠着本能感觉到煞气的存在。 周衍道:“这是王真微真人分给我的猖神。” 猖神连连点头。 沈沧溟道:“原来如此。” 窗外,李镇岳把盾牌后面附灵的弩矢放下,裴玄鸟把钱买来的符箓塞回去了,元丹丘打了个哈欠,李知微身边的元神回去了,隐隐化作蛟龙的老者笑容慈和。 “走了走了。” “散了。” 猖神:“…………” 他哆嗦着看着眼前慈和的少年道人。 不是说好了道门祖师吗? 这一帮每个家伙都好像带着煞气的家伙到底哪儿来的? 不对! 到底谁是煞星?! 在小插曲之后,猖神非常顺滑地讲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告诉周衍了,猖神的核心在于作为将位,去掌控道门【兵马】,借助水火风雷四大元精兵马,辅助道人施法。 对于本身武功不弱的道士们来说,可以辅助开启玄坛。 开启玄坛之后,由兵马护法将主持玄坛法门,作为辅助位,可以双线施法,开启阵法,将任何场地化作道门修士的主场,理论上,只要道士本身掌握的玄坛法门足够多,可以应对一切情况。 是道门的万金油类辅助。 哪怕是不走玄坛法脉的道人,到了六品有足够法力和精力的时候,都会有随身的护法神将。 周衍驯服了猖神兵马,按照沈沧溟的指点,成功以【烽燧镇戎】之力,链接了猖神和四方天地元精,其中和火元,雷元,风元的契合比较高,水元则毫无用处。 在周衍开启兵家法脉之时候,就便是猖神的招式都会携带火劲,而散开的这天地精元和猖神,又会犹如地脉一样,给周衍足够的反馈,让他独力‘成军’。 条件满足,便可以施展出卧佛寺之劫时,高适和沈沧溟所用的战阵化身之法。 周衍隐隐感觉到,兵家法脉和道门法脉都朝着前方推进了一大步,这代表着找到的方向是对的,只需要不断熟悉,总可以踏足传国玉玺给出的境界。 外面周衍斩杀巨灵将的风波,在道门的安抚之下也渐渐平定,这一日,敖玄涛引导水脉,将那巨灵将的两件宝贝,送到了周衍的面前。 一座石莲坠子。 一柄金玉之姿的三尖两刃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东西是周衍没想到的,是希微子真人托敖玄涛送来。 那是一枚孔雀羽毛。 (本章完) 第167章 东岳,开坛! 第167章 东岳,开坛! 周衍看着悬浮在眼前的孔雀羽毛。 散发出靛蓝色的光芒,缓缓旋转,一个老道士的虚幻身影出现在这羽毛前,笑呵呵道:“耗费了几天时间,总算是完成了,师叔祖,老道在这羽毛里设下了一个小小的法术。”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权当做护身。” 希微子的虚影手中的拂尘一扫,这一枚羽毛就落在周衍手中,散开了淡淡的涟漪,让他明白了这一枚羽毛里面的法术是什么。 是预警。 一旦孔雀鸟出现在周衍附近,这孔雀羽毛就会自然亮起流光,提醒周衍速速远去,还会立刻释放道门特有的传讯手段,让希微子等人察觉。 实在是危险的情况下,可以把法力灌入其中,然后扔出,可以释放出一道不弱的神通。 希微子等人已经是老江湖了。 就算是以理性分析,孔雀鸟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可希微子也不会把周衍的安全堵在孔雀鸟的理智上,老道人一边施压,一边也给周衍准备了些护身的东西。 希微子的虚影笑道:“东西已托泾河龙君给师叔祖送到,那老道就不打扰了,元丹丘道长,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为谪仙人的女儿定魂魄之仪轨,老道起卦,或许有波折。” “师叔祖有空闲的话,不如去【上善池】一观。” “或许可以转危为安。” 希微子的身影消失。 周衍将孔雀羽毛收起来,想着元丹丘所说的,李平阳的三魂七魄,还有那一朵青莲,元丹丘似乎是打算要借楼观道宝地【上善池】,把李平阳的三魂七魄凝练一团。 好像是三天之后,到时候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敖玄涛已经用水流引动,将巨灵将的两件宝物送到了周衍身前,一个是那柄看着就不同凡响的陌刀,一个则是那一串腰间的挂坠,前者是历代华山北峰云台峰的山神所用兵器。 第二个挂坠的样子,似乎是故事中盲女所用,巨灵将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记忆和感情,仍旧本能地将自己的宝物化作了这个模样,是一个石头莲,唯地脉之力可以激发。 持拿此物抛出去,可以化作大小六座石峰,呈现莲峰的姿态,朝着敌人轮番攻击,且内含李药师六阵的奥义,会根据前面山峰击中敌人的反馈,来自发调整。 势大力沉,打出去之后就不用管,可以自追踪,自调整。 攻击力强大,范围覆盖大。 缺点——耗蓝。 是连接地脉之后,本体就有六品巅峰的山神喜欢用的法宝,甚至于云台巨灵将都是在连接云台峰的地脉,有地脉提供法力之后才会用的手段。 不过,周衍算了算,用地魄天倾当做地脉连接器,也可以砸出去。 大不了山峰小一点。 能用! 愉快地将这坠子挂在腰间,目光扫过那柄陌刀,伸出手掌,握住了陌刀的刀身,用力一提,这陌刀纹丝不动,周衍呼出一口气,运转地脉之力,这才把这把刀提起来。 “好沉……” 周衍要双手才能握住这把三尖两刃刀,能举起来,但是这样得费最大力气的七八成才能提起来的兵器,只能够用来打熬力气,想要抡起来厮杀,那是不可能的。 敖玄涛道:“这把三尖两刃陌刀,是用华山的金魄锻造的,五岳之中,西岳金性最锐,有兵戈杀伐的意境,就是重了点。” 周衍呼出一口气,这把三尖两刃刀一下滑下去。 轰隆一声大响,这屋子的地面一下出了个大坑,周衍道:“可惜了,这把三尖两刃陌刀,我倒是没法子用,太重了。” 这把兵器位格不地,却无法像地魄天倾一样,根据使用者的境界调整重量,看起来,还是当年禹王的铸造手段好,周衍看着这把陌刀,能感觉到其锐气锋芒。 禁不住道:“可惜了!” “可惜,地魄天倾只能变大,却不能变化模样。” “要是地魄天倾也能变成这把陌刀的样子,我也用不着想着有把长兵器了。” 说着,腰间的地魄天倾忽然发出光来,微微鸣啸,周衍感受到了神兵的意志,拔出这把横刀,地魄天倾发出刀鸣,却在刹那之间,化作一团光,直接和三尖两刃刀融在一起。 周衍道:“这是……” 周衍和敖玄涛都看到,那把三尖两刃刀上,代表着华山金魄的白金色泽,和代表着地魄天倾的黄色流光撞击在一起,此起彼伏,时而白金流光占据上风,时而那黄色的光华大量。 最后,地魄天倾代表着的地脉之力,将这把陌刀占据。 这把三尖两刃刀终究代表着的,是【云台峰】的金魄,而地魄天倾本身就相当于一座名山大川的地脉量,还具备有禹王治水,钉杀水中大妖魔的分量。 同为地脉之属,地魄天倾在地肺山镇了几千年,带着点地火之气,火克金,地魄天倾和三尖两刃刀之间的地脉之气最终融合,且以地魄天倾为主体展现出来。 周衍伸出手,握住了地魄天倾。 感觉到,这把刀的分量似乎更加沉重了一些。 似乎是,地魄天倾吞噬了云台峰金魄地脉,让自身的根基提升了一部分,周衍感受着这把兵器的变化,沉吟了下,手腕一抖,横刀横斩,破空声凌厉。 周衍就在这屋子里施展出一路刀法。 他的刀法,是安仁军的边军刀法打底子,在实战中提升,于卧佛寺之战中,踏入到百战精锐的层次上。 在之前对付巨灵将的时候,李知微以蕴含了一部分门神图神韵的画卷为周衍祝祷,周衍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使用了神韵中蕴含的秦叔宝的铁锏之术。 现在他并不在【翊圣山君】的状态,当然无法借用神通神韵的秦叔宝武功,可当时拼尽全力和巨灵将的战斗,多少留下了点痕迹。 这一路刀法施展下来,沉,重,滞,隐隐然已触及到【刀势】的境界,普通的刀客就是练一辈子的刀,都很难摸到这个层次的门槛。 敖玄涛禁不住慨叹,府君果然是府君。 这个年纪,就有了这样的刀法造诣。 正感慨着,却见周衍脚步一变,旋身横斩的瞬间,地魄天倾之上泛起流光,这柄横刀顺着这一招横斩蔓延开来,刹那之间,化作了长柄的三尖两刃刀。 刀锋的攻击范围瞬间扩大。 地魄天倾之上的地火两股力量变化,化作了地金。 刀锋的锐气锋芒瞬间暴涨,敖玄涛都隐隐感觉到了有一股股刀锋刮面的感觉,周衍双手持拿三尖两刃刀,柄部有螺旋样的锥子,顺势踏出这屋子,走到院落里。 就循着本能施展刀法,借助秦叔宝残留的些微招式经验,以及在卧佛寺的实战,沈沧溟的传说,一路长柄陌刀刀法施展地虎虎生风,最后一刀斩出。 镇戎玄官之力在刀锋上汇聚,化作流光,冲向天穹。 敖玄涛赞叹:“郎君好本领!” 周衍道:“是好兵器才是。”他手腕一动,这柄长七尺,刃长三尺的三尖两刃刀,重新化作横刀,佩戴在腰间,地魄天倾作为上古时代的神兵,没有什么里胡哨的玩意儿。 够结实,够沉重,能吞噬同源地脉自我蜕变。 也就是说,只要是地脉一系的兵器,地魄天倾都可以吞噬,同化,吞噬之后,就具备有变化成那把兵器的能力,还会伴随着吞噬搜集,逐步蜕变提升。 周衍都忍不住盛赞:“好宝贝!” 不过,这也代表着,历代西岳真君麾下,云台峰战将的家传兵器,给周衍的刀吃了,这仇现在只是没有揭开,一旦揭开,就是不死不休。 不过,周衍也不在意了。 西岳都差点去抄了泰山一脉的家底子,那他现在慢慢收回一点利息,不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那巨大的孔雀鸟,以及背后的昆仑神系开明兽,四岳真君,六道身影,唐皇李亨,都给周衍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用比起高考前都认真的心态去翻阅,学习道门典籍。 尤其是玄坛法。 这一点上,李知微和他一起学。 所以杨太真偶尔会指点几句,杨太真似乎是出身于三山之一的蓬莱岛,和中原的道门法脉不同,但是很多东西相通,解释起来,深入浅出。 周衍明白了玄坛的基本原理,基本上就是在‘摇人’。 和各路仙神,四方元精祷告求助。 借来各种各样的力量。 然后再按照不同的玄坛仪轨特性,产生不同的效果。 为什么有师门传承的道士才有玄坛效果? 那肯定啊,无论是天地各种元气之力,还是各方山神们,都是历代道门前辈刷了好感度的,有师承的情况下,把礼数,也就是玄坛的仪轨做好,递交申请,天地元气,四方山神会帮忙。 毕竟故人之后,帮忙没什么问题。 可若没有师承,那四方元精也好,各路山神也好,凭什么回应? 所以,周衍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泰山公崩之后,泰山附近的那些道观里的道士们会待不住,被妖魔精怪赶下上去了,他们既然在泰山修行,那么会的法门大概率是向泰山公祝祷。 现在泰山公崩灭,道果四散,没法回应。 几百年积累的好感度直接清空。 玄坛法脉的道士们直接抓瞎,有法脉,有法力,递过去的申请,却找不来神将,也就是修护道法的还有点本领,能一路护持出来。 周衍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如果还有人能回应的话,玄坛一路的泰山脉还能恢复?” 不过,这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几天里,周衍过得颇为轻松,一边学习,一边琢磨着运用【山神敕令】,发现李隆基他们对于周衍一个活着的人具备有山神权柄的惊讶是正常的。 沈沧溟这样的顶尖煞气持有者,也无法被山神敕令敕封。 这东西要么敕封精怪,要么就是死去之人的魂魄。 人族的魂魄,是有什么特殊吗? 周衍忽然意识到,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魂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能特殊? 到第三天的时候,去了上善池,和元丹丘一边闲谈,一边准备青莲仪轨,老道颇为小心谨慎地布下了玄坛,取出了那一朵异种青莲。 青莲缓缓旋转,散发出流光,元丹丘按照法术,引导青莲入了上善池,元丹丘松了口气,道: “【上善池】是楼观道秘境,上善若水,有利万物而不争;无论是什么法脉,进入上善池中,都有莫大好处。” “平阳这孩子命苦,得了他父亲一缕天生剑意,却没有仙气平衡,才十七岁就殒命,希望上善池可以帮这孩子一下……” 周衍和元丹丘等待着,本来一切仪轨顺利,可忽然,这青莲之中,散发出一股墨色流光,隐隐有金色佛韵,刹那之间,就搅乱了仪轨! 元丹丘面色微变:“糟糕,果然,还有剩下的!” “这帮虫子!” 元丹丘咬牙切齿,施展法术,但是仪轨玄坛,竟似是抵抗不住这变化,元丹丘心慌,这样下去,李平阳就要魂飞魄散了,周衍看着那散发流光的青莲,感觉到了什么,道: “元道长!” 元丹丘抬起头,道:“怎么?” 周衍道:“元道长去找希微子真人,这里交给我。” 元丹丘道:“你,小友你……” 周衍死死盯着泛起流光的玄坛仪轨,道:“我或许有办法,至少支撑一下,”元丹丘看着这玄坛上被寸寸侵染的光华,一咬牙,道:“好,交给你了!” 于是慌忙遁出,周衍看着不断泛起涟漪波涛的上善池,看着泛起流光的青莲,呼出一口气,手掌伸出去,一道流光缓缓飞出来了,那是斩杀巨灵将留下的【山神敕令】。 【山神敕令】,魂魄? 周衍看着眼前的青色莲,想着那个传授自己剑招,助力自己度过最初几个难关的老大哥,还有那谪仙人的豪气。 周衍闭了闭眼。 “李太白之女要救,织娘的计策要破坏。” “……救人要紧,就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位护法神灵吧。” 周衍抬手起诀,山神敕令飞入上善池,刹那之间,稳定住了青莲,原本因为虫佛残留之意,正在逐渐崩溃的青莲和其中蕴含的三魂七魄,刹那间定住住。 然后伸出手,少年道人袖袍翻卷,鬓发朝着后面飞扬起来,手指之中,代表着泰山至尊的紫气正在流转,在那空白的山神敕令之上写下了李平阳三个字,而后,亲自念诵: “以贫道之名,召来东岳至尊,泰山府君之灵。” “泰山巍巍,镇守东方。” “溟泉九垒,悉听诏章。” “泰山——” 五指握合,一团玄光从此地为中心,瞬间扩散。 “开坛。” (本章完) 第168章 泰山府君第一护法神将 第168章 泰山府君第一护法神将 楼观道上善池中,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波涛。 那一朵青莲缓缓旋转,散发出越发明净的光华。 上善池的周围,是元丹丘费劲心思布下的玄坛法门,玄坛基础仪轨方式,先准备好这仪轨指向的神性,然后说自己的师承,来历,按照规矩提交法力,开坛做法。 开坛启请、净坛敕水、上香献供、诵经念咒、步罡踏斗、掐诀存想、发符召将、上章进表,到最后的谢神送圣,自有流程。 那是错漏一步都不行。 周衍这段时间疯狂补课,极度认真,但是道藏法脉,源远流长,这段时间看的东西,学会的东西,差得还很远,但是,山神玉符已下,敕令已开,由不得迟疑。 “事已至此,是时候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紫气流转,周衍把元丹丘写好的玄坛位一变。 泰山玄坛法,本来是玄坛法脉里面,非常艰深的一脉,因为泰山公的存在时间实在是太过于漫长,越是古老的未必就越发强大。 但是越古老的存在,规矩就越多。 需要一丝不苟。 时间紧迫,周衍可没那么多时间婆婆妈妈,神位主坛原本的神位早就被虫佛织娘的执念给焚烧了,周衍直接写下了【泰山府君】的名号。 左辅位空着,右弼位也没有。 左辅周衍把李太白的剑扔上去了,被退回。 沈沧溟是生灵,如果可以的话,周衍很想要把李隆基那老鳖三弄进来,但是似乎不行,左辅右弼类似于加强的位格,最后,周衍把传国玉玺扔到左辅,地魄天倾扔到右边。 于是以秦皇之位,禹王之功加持。 下方当有七十二司,空缺。 空就先空着吧。 东方属木,五行旗之类的东西,需要上乘的木属性灵物引导,可这里的木属性灵性最高的,就是那一朵在上善池里面翻转的青莲。 玄坛护法神灵…… 周衍并指一扫,被关在玉符里面睡觉的猖神被拉出来,猖神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就被拎起来,什么都没注意,被一脚踹到秘境外面。 “为我护法!” “护法?大哥,这里是楼观道,你让我个阴魂猖神给你护法?” 被周衍赐名【陆仁甲】的猖神骂骂咧咧。 但是转过头,看到了楼观道的秘境上善池上,一团流光逸散,显而易见,动静不小,于是没有呼吸功能的猖神陆仁甲还是倒抽了口冷气。 “乖乖!” 他是战场之上的煞气所化,经验丰富老道。 立刻意识到,这位师叔祖怕不是要搞个大的,经验丰富的猖神立刻唤来了水火风雷,稳定玄坛,与此同时,抬手一抓,看着天上太阳,咕哝道:“大日之光,有些刺眼了。” “怕是要提防的不是其他。” “是其他的道门法脉给搞事情。” 他看着这太上楼观道。 周衍开启玄坛,气息流转,回忆东岳法坛,还需要什么北斗七星灯,需要三牲,五谷,东岳通宝,东岳镇煞符,在玄坛法案前面,还要有《东岳申罪表》《度亡青词》…… 周衍沉默,把脑子里的知识扔掉: “算了,爱怎么样。” “双手一拍,要啥来啥。” “敕曰——” 少年道人毫无那动辄一两个时辰的玄坛规则。 “吾名,泰山府君!” 开! …………………… 石悬星正在百无聊赖,一边儿洒扫,一边儿瞅着神位上的仙神品披挂。 真馋啊…… 石悬星想着。 负山君石悬星,本身实力就有五品,那西岳麾下的云台巨灵将,是九将里面的膂力第一,石悬星天上星辰坠下,吸收地气成精,本身跟脚和实力,都比云台巨灵将强不少。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距离泰山主峰不远的地方占据了一座山间悬崖,只是可惜,这位负山君最近都只是来给泰山老土地做些活儿,打扫打扫地,像是个洒扫童子。 无他,石悬星够怂,多少知道山蜘蛛这玩意儿多难对付。 一剑把个山蜘蛛拍成渣滓,刀锋余波就可以在秦岭一带开出了一个巨大湖泊,震退了四岳真君,这样的战绩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相比起来,他一个小小的,不过只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灵物化生之躯,力能扛山翻河的小小负山君,实在是小拇指那么弱鸡。 就是,每日早课,晚课,日日不停歇。 怎么泰山府君就没有什么回应呢? 泰山府君不会又睡觉去了吧? 石悬星想着,把抹布放下来,高大的身躯拄着扫帚,在那里发呆,想着自己要不要今天晚上做完晚课之后,出去找找最近七十二洞妖魔的晦气? 最近那只鹿左脚先进了山。 那一条老虎拉屎有点臭。 天上的鸟儿没给他进贡水果。 地上的鱼没有把第三十三枚鳞片给他。 好生无趣,话说,本座乃为先天生灵,五品之境,执掌山崖山涧,麾下又有山中的精怪妖物,为什么要在这泰山之中,洒扫拖地,迎来送往,这也没什么奔头啊。 要不然,还是离开泰山,舍了那山涧地脉。 自此山高水长,十方山脉,洞天福地,哪里不能去呢? 正在想着,石悬星的眸子扫过,天穹之中,有一只飞鹰振翅而来,就在风中一转,化作了个人身鹰头的妖怪,拱手道:“大王,大事不好了!” 石悬星手里的抹布一扔,道:“不要叫我大王~!” “什么事情?!” 飞鹰将军道:“之前周围的妖魔们,被那些个四岳真君扫荡了不少,可短短时间,就又多出了许多,遵照山君您的意思去查了,果然,都有其他四岳的痕迹。” 石悬星道:“果然,那几个真君,定是觉得泰山府君现在刚刚苏醒,精神不足,所以派了手底下的妖怪前来打探,指不定里面还有些个正统山神,撤了敕令,化作精怪来此作祟。” “哼,是打算一边儿打探泰山府君的根底。” “一边儿派遣这些妖怪们作祟,进一步坏了泰山一脉的名声,让人觉得泰山此地镇不住这些个邪祟,借此下作手段,来坏掉泰山名望,削减五岳之尊的名号么?” 石悬星个头大,但是相当精明,知道进退。 飞鹰将军道:“大王,咱们要不要出手啊?” 石悬星手里抹布直接扔到飞鹰将军脸上:“不要叫我大王,老子现在是泰山府君这里,有正经名号的仙神。” 飞鹰将军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那不知道您的名号是什么?” 石悬星哼哧了半晌,大怒,一脚把飞鹰将军踹飞: “就你多嘴,就你话多!” “不过,这要不要出手……” 石悬星陷入了纠结之中。 留下站泰山府君,还是溜了不参与五岳斗法? 留下? 溜了? 留下!溜了! 石悬星纠结不已,不自觉抓住了飞鹰将军的头在拔毛,拔了一根,念叨一句,飞鹰将军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不片刻,这飞鹰将军就成了个秃顶光瓢,就脑门上一根鹰羽晃晃悠悠。 石悬星看着这一根羽毛,纠结不已。 “留下,还是离开……” 飞鹰将军结结巴巴道:“大王,我就只剩下这一根毛了。”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 “算了算了,还是走了吧!” 石悬星骂骂咧咧,决定离开,五岳真君斗法,每一位哪怕离开了所在的山脉,自身实力都是足以轻易把他捏死。 “收拾行李,咱们走。” 正在这个时候,石悬星抬眸,强大的地脉感应能力让他感知到了,有几个不速之客已经靠近了泰山周围,泰山周围,一只蛤蟆精正在往前徐行。 是北岳真君派遣来的,留在这里当做密探。 乃是其麾下的瘟毒监察使,是一只跟脚难得的玉蟾蜍,其余各个位置,有南岳的螭吻卫,嵩山的衔芝白鹿,西岳的凿山帅,都是有跟脚的臣子。 毕竟不是心腹,根本不敢托付来此的任务。 实力如果太弱的话,那来了也是无用。 瘟毒监察使最近已经探查清楚了,泰山府君之前虽然出现,回归,甚至于还在和其他四岳真君的对峙中,得到了好处,但是,泰山山系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样看来的话,那么泰山神系就是那种—— 外强中干。 “之前只是,虚张声势吗?” 瘟毒监察使化作了个清瘦汉子,在玉简上写着消息,打算立刻传递回北岳,让自家的北岳真君早早过来,只是还没有写完,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压迫感袭来! 他惊愕抬起头。 天,暗了下来。 一只巨大的手掌直接攮住了他的天灵盖。 恐怖的冲击力拉着他飞起来。 然后大地朝着他的脑门砸下来。 轰!!!!! 堂堂的北岳真君属神之一,瘟毒监察使眼前一黑,张开口喷出大口鲜血,看到一名身高一丈有余,肌肤骨骼有血肉纹路之感的汉子缓缓站起。 “老子都打算要收拾行李跑路了,怎么还来?” “真他妈的,老子泰山地界,怎么总是出现小妖怪。” “杀了吧。” “等一下!” 瘟毒监察使惊惧,施展神通,放出了足以将四品真人都麻翻的剧毒,但是那汉子竟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石悬星本体乃是天上一颗星辰落在了泰山周围化形。 他不觉得中毒,只是觉得这蛤蟆滂臭。 瘟毒监察使惊惧地发现,这玩意儿是他妈的一块石头。 根本不怕中毒。 他想要说出自己的情报,说自己知道还有其他四岳真君的手下,却是视线微凝,看到了那边这高大汉子后腰上,一只散发灵韵的白鹿,头已经扭曲;一尾有蛟龙气机的大鱼;一只鳞甲都剥落的巨大穿山甲。 ?!!! 都杀了?! 瘟毒监察使惊惧,石悬星将他拎起来,咔吧一下扭断脖子,石悬星的眉毛皱起来,开始纠结蛤蟆能不能杀了吃,最后还是放在后腰的袋子里面。 然后看到了虚空中泛起涟漪,最后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枚玉符,上面有淡淡的纹路,呈现出墨黑色,是北岳真君的属臣。 石悬星疑惑:“这都是些什么,算了,带走吧。” 石悬星把这一枚玉符薅起来,放到了小兜里,里面还有三枚,各自的颜色都不相同。 “周围的小妖怪真多。” “四岳真君的属下在哪儿了?” “我都撞了一圈儿都没找到,飞鹰那小子是不是眼瞎看错了?唉,真的是,何日能得到正果,何日能得到一枚真正的五岳敕令,成为正经的山神呢?” 石悬星眸子微动,却见不对,因为他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了强横的气息,正在飞快地靠近,其中来自于中岳嵩山的速度最快,看到了石悬星后腰的存在,目眦欲裂道: “真君的衔芝白鹿?!” “我北岳的瘟毒监察使?!” “凿山妖帅,你怎么了?!” “螭吻卫?!” 有四方尊神出现,看着同僚惨死,都呆滞,而后勃然大怒: “哪里来的石灵,连山神都敢杀!” 石悬星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四尊身影,各自显露出了正神的气魄,石悬星呆滞,看了看自己的猎物,看了看目眦欲裂的四方正神:“不是,不是我。” “神?!” “我以为是小妖怪呢?!” “我化作本相陨石,仿照来到大地上的经历,撞过去就死了啊。” “我都没出力。” “我,我是无辜的啊,我只是个想要求正果的石头。真的,道友,我们都……” “我们都很难求道啊。” 西岳那边的神将道:“放肆,和真君说去吧!” 锁链鸣啸,石悬星有些害怕,大声喊道: “府君救我!” “你家府君,自身难保,哪里来保你?!” 在这个时候,周衍的意志落在了这里。 泰山法坛和泰山产生了联系。 下一刻,冲天紫气自泰山之上,升腾而起,照耀四方。 (本章完) 第169章 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 第169章 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 紫气磅礴汹涌,流转到天穹之上,四下散开,云气翻卷,四岳的属神在一瞬间凝滞了,他们先前仗着自己是四岳真君的臣子,看不起石悬星,觉得他是个小小石灵。 可是眼前这异象,却让他们心底颤抖。 石悬星仰起头,看着天上云气散开层层的波涛,展开双臂,道:“府君,府君您来了,哈哈哈啊哈!” 周衍立刻意识到了发生的事情。 他真身不在那里,还在上善池中,窥见四岳的属神,用脑子稍微地想一想就知道了,卧佛寺之后到现在也有几个月了,四岳吃了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刺探的时候,被石悬星发现,然后现在恼羞成怒。 有一名神色清冷,道:“吾乃西岳真君麾下神将【断龙使】,敢问府君,为何我西岳的凿山帅,只是来东岳访友,就被你的神将撞死?!敢问,是这凿山帅得罪府君了吗?!” 其他几个属神也都如此询问,脸上的神色倒是恭恭敬敬,但是语气很不客气。 周衍想要骂一句,现在他还在救人,没时间和他们逼逼赖赖,况且他都想要问问,四岳群山,怎么会来到了东岳属地? 如果是游侠周衍,此刻肯定已经阴阳怪气地骂回去了,但是此刻是泰山府君,李隆基的话在周衍的心底回响起来,他要维持住【人】的意志和本心,却不可以【破格】。 一旦破格,便是大劫。 泰山府君,会对四方属神有所回应吗? 就这么一句话不说? 如何能让这些四方真君的属神恐惧而不至于出现怀疑,如何才能再度震慑四方真君,为自己争取出实力? 断龙使,就是巨灵将口中,比起孔雀鸟更强大的那位? 看来,其他四岳对泰山之力,是看得真重。 这种强者,要怎么样才能压制,至少是震慑住? 周衍看着上善池里的青莲,忽然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山神敕令】,在这石悬星的口袋里面,竟然有足足的四枚,各自都有不同的神意。 周衍心中一动,尝试引动神意。 四岳真君的属神下意识去质问了泰山府君,心中就有些后悔,断龙使则是沉静,下一刻,石悬星感觉到了自己的小包囊散发出淡淡的流光,然后,四枚半透明质地的山神敕令,缓缓飞出。 就在这空中缓缓旋转。 其中有墨色,金色,红色,黄色,各自有神韵,或者汹涌,或者锐利,或者炽烈,或者沉厚,都是四岳真君历代传承的,山神敕令! 持拿敕令,就可以掌控地脉,可以有山神的种种权柄。 四岳的属官脸上神色微变。 【断龙使】道:“府君将敕令交还我等,此事却也要有个……” 紫气流转,落在了四枚山神敕令上。 下一刻,断龙使在内的四岳属神神色凝固,看到了那四枚山神敕令,就这样一点一点消失,本来代表着其他四岳的流光,就在瞬间被吞噬,化作了堂皇紫气,成为了东岳敕令。 平淡的嗓音在天地之间回荡,淡漠,悠远: “罢黜。” 声音在山峦,在树木,在崖谷之中回荡着。 苍茫,古老。 【断龙使】的神色动容。 杀其肉身,黜其神位! 这就是,五岳之首,这就是万山之主,这便是,泰山。 不,如是所谓的泰山府君。 那他并非是【岳】。 而是所谓的【岳】,神恩如海,神威如岳,这样的古老名号,终于展现出来了。 【断龙使】伸出去的手掌蜷缩下,缓缓收回,看着那四枚泛起了紫色流光的玉符飞离,看着泰山府君的紫气散去了,抬起头,只能够看到泰山巍峨,一股恐怖的压迫感。 这即是,泰山府君的回应吗? 【断龙使】深深注视着这一切,缓声道:“尊奉泰山府君敕令,今日之事,吾必将要回禀真君。” 周衍靠着玄门法坛之力,能够听到这一句断龙使放出来的狠话,事实上,他有些头疼,毕竟要对上人间无比接近上三品仙神的四岳真君。 但是他已经没法子再回应了,再说什么都是掉价。 也没有其他的山神敕令给他‘罢黜’。 只好不回答。 “麻了,这些家伙怎么这么会拱火和挑衅?” “这样不会被看出来吧?可是乱出手的话,又会让泰山府君破格。” 而【断龙使】说出了这样的话,本来以为泰山府君会有所回应,等待了几个呼吸之后,抬起头,只看到紫气已散,看到了山中的风儿扫过了山头,万物生发。 泰山府君,并不回应。 唯长空遥远,云气流转而已。 【断龙使】的十指缓缓握紧,在手指上隐隐有纹路,犹如龙鳞,而这龙鳞的边缘,竟然呈现出一种华贵的金色,比起敖玄涛之血脉,更为纯粹。 漫长无比的沉默。 玄坛另一侧的周衍都感觉到了些微的尴尬。 【断龙使】双手松开,呼出一口气,道:“今日总算见到了古老尊神的气度,下一次,在下一次,我等定还会回来讨教……” “我等,告退。” 他转身,大步离开。 石悬星一愣,下意识地叫唤着道:“喂喂喂,你们的‘同僚啊’,拿着一块儿走,这,这留在这里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好吃掉他……” “不是小妖怪,不好烧了吃掉。” “那是什么,我只吃精,不吃神的。” 却也不知道石悬星是故意的,还是说嘴臭的恰到好处。 四岳属神的脸色难看。 但是最后还是带着自己的同僚走,只是他们看了看悬浮在石悬星旁边的四道空白敕令,就算是心中有万千想法,想要把这东西带走,心中惊惧也让他们不能动。 最后还是没有带走。 泰山府君亲自罢黜之神位,他们的位格,将其带走,说不过去。 况且,泰山府君既将这四枚山神的敕令罢黜,还放在这里,那就代表着,泰山府君也可以将他们几个罢黜,胆敢伸出手试试看府君的手段吗? 四个四岳属神一口气出去了两百里,才稍稍地松了口气,这几个属神之中,最强者是西岳【断龙使】,一身手段非凡,如果不是在西岳神系之中,已经足以成为一山的主神。 所以这几个四岳一系的山神,都是隐隐然以他为中心。 看到他奔出去了这么远,终于停下,沉默许久,正要发问,却见这位断龙使忽然仰天长啸,龙吟震震,震动四方,最后,这位断龙使双手握紧,道:“好生厉害,好生厉害!” “不愧是泰山府君,不愧是五岳之尊。” 旁边乃是北岳弱水总兵,是代替玄龟背碑的巨人,闻言愣住了,道:强大?泰山府君,不是不给我们回应么?” “难道,真的是外强中干?” 断龙使缓声道:“不,这就是他的回应。” 弱水总兵愣住,道:“什么?” 断龙使缓缓抬头,看着这宁静下来的泰山山系,道:“罢黜神位,我们的质问,四岳真君的存在,乃至于……” 就连直白的言语威胁,就连四岳真君的威胁。 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吗?泰山府君…… 甚至于,就连西岳真君,四岳真君,都不能够让你哪怕再说一句话,就连紫气都被收拢了起来?不单单没有出手,没有开口说话,就连泰山标志性的紫气都收拢。 何等的傲慢,何等的无视! 断龙使的强大,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 泰山并不是说表面上收敛了力量,实际上却还有磅礴之力在汹涌着准备暗算,而是彻彻底底的,空无,什么都没有,没有丝毫的防备,没有一丝丝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的,旷达,从容;在断龙使的眼前,面对的并非是单纯的个体泰山府君,而是磅礴恐怖的,整个东岳,强大,属于至强者的无视。 是觉得,以泰山府君之威能,四岳真君都不够资格成为你的敌人,更何况只是四岳真君麾下属神的我等? 狂傲,古老,傲慢到无视我等的威荣。 这就是古老的神性,泰山府君?! 断龙使的双手握紧,看着眼前近乎于漠然的东岳群山,感觉到和天地为敌般的恐怖威力,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而在这个时候,周衍发现,这几个四岳属神果然离开,心里面也松了口气。 这几个家伙真的打起来的话,周衍可没办法。 此刻他在楼观道,是在西岳,距离东岳很远,他的玄坛法也没那么大的效果,就连那四个空白的山神敕令,都是他根本带不走,而不是故意留在那里的。 石悬星因为这事情的变化而怔在了那里,听到淡漠的声音:“将敕令带回来。” 石悬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好。” “领受府君敕令。” 于是拿起了四道山神敕令,快速赶回去,周衍的注意力落在了上善池里的青莲上,并指念诵:“敕令,谪仙李太白之女李平阳,召其魂,塑其魄。” “且舍人身,归于山川之间。” 那虫佛之力汇聚,隐隐然化作了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此刻那貌美女子脸上的表情难看,道:“谁人胆敢对吾之剑侍出手?!” 织娘! 周衍冷笑一声,就要出手。 他手背上被咬过的地方,忽然散开一团青色火焰,然后在空中一转,化作了那白玉狮子猫,文殊菩萨过去假身织娘注意到了这狮子猫,面色骤变。 “你……!!!” 那白玉狮子猫张开口,周衍听到的声音是喵呜。 “喵呜~~~” 织娘所听到的,却是一声威严肃穆的狮子咆哮。 佛门禅意,做无上雷音大狮子吼。 青莲中的虫佛气息彻底崩溃,反倒是化作元气,被上善池彻底吞噬,应激出现的狮子猫虚影也散去,青莲散发出浓郁流光,周衍感觉到李平阳的三魂七魄,借助青莲和山神敕令稳定下来。 但是,似乎还差一点。 周衍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掌,福至心灵,手中生出一道剑痕,鲜血落在了上善池中,嗓音沉肃,念诵泰山法脉直接在他心底升起的文字。 “以威摄罪,以慈助生。” “以法破幽,以光济度。” 于是青色莲的光芒大亮,青色莲之上的光芒骤然收敛。 嗡—— 只是在下一刻,一股浓郁的剑鸣炸开来了。 楼观道弟子在内,以及那些闻讯赶来打算搞事情,却被猖神拦住的其余道门法脉弟子,都在瞬间感觉到那一股,冲天而起的仙家神韵。 当,当,当—— 太上楼观道中,钟声,鼓声,各有九响。 希微子本来从容的微笑凝滞:“嗯?” “九响?” 他本来只是算卦算出来,周衍似乎可以安定住上善池之事,只是,明明是安定上善池,怎么会这个动静的? 佛门和道门的钟声鼓声都有其意义。 这个风格,这个频率。 表通彻九幽! 而后,整个楼观道所有配剑,齐齐鸣啸。 剑鸣声音高昂肃穆,犹如欢呼,而周衍背后的那柄,李太白的剑器忽然飞出,像是仙鹤一样盘旋,容后,剑器骤然脱开剑鞘。 一股灿烂无边的剑意出现。 李平阳,李太白之女,得其剑意,却没有仙气,因而早陨。 如今,以泰山府君之名,重新敕封,再造三魂。 依托地脉,神剑,化作身躯。 被织娘气息激发出来的狮子火本来就没有神智,也已经消失,周衍看着眼前,上善池水泛起涟漪,一位赤着身躯的少女安静睁开眼睛,浑身仙气缥缈,怀中抱着一柄剑,看着他。 剑意,仙意,缥缈绝世。 “你,就是我的主尊吗?” (本章完) 第170章 风姿如玉剑为魂 第170章 风姿如玉剑为魂 那少女双眸飞扬,气质清淡清冷,缥缈若仙,抱着一柄神剑,身躯赤裸,周衍侧过身子不去盯着看,袖袍一扫,掐起法决,飞出来的青莲瓣就化作了一身青衫,怀中抱一口剑。 玄坛已功成。 上善池里元气缓缓散开,那少女抱着剑飘在上善池上,乃是这一株青莲直接化形而成,兼具李太白之剑的神韵,勾连泰山部分地脉,以稳定形体。 天生的剑意损耗神魂,但是青莲,泰山地脉倒是完美补充了这一点,所用的山神敕令,更是金性最重之物,本身就和剑意契合。 周衍和李平阳交谈,知道了李平阳的能力。 这位李太白之女,得了自己父亲的几招剑式,当然更重要的就是,手中这柄剑是完全认李平阳的,毕竟是李太白的女儿;可以借助地脉之力,施展太白剑招。 又因为是青莲所成,道门上善池点化而出。 对于污浊血肉的手段厌恶,对于水,木两类法术天然清和。 战力的提升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救下故人之女,这倒是让周衍心中舒朗许多,李平阳的神色温柔,怀中抱剑,周衍想着,这才算是将青莲护住了。 梦中也算是可以见见老大哥。 还有石悬星那里的四道敕令,还有四岳真君那边的压力。 以及,那只能够喵呜一声就把织娘吓跑的猫猫。 正想着,外面传来骚乱的声音传来。 是在楼观道中其余的道脉,感受到了玄坛之法的气息,一半是来这里凑热闹,其中也有不少是为了搞些事情,正要过来探查一番。 先是给猖神陆仁甲给拦住了。 但是,五路猖神毕竟都是辅助玄坛的护法神用处,对上精通玄坛法脉的道人,就有种耗子对了猫,天生就受到克制,也不知道何处法脉之人,施法一指,一根绳子飞出,泛起精光,就把个猖神捆住。 四方唱诺,得意洋洋。 正要大声询问,在这上善池之中,开坛做法的是谁。 就被一道拂尘带起的流风扫飞:“呵,慢来,慢来。” “是我家师叔祖开启玄坛,诸位想要看的话,之后让师叔祖来为诸位讲解一番就是了,若要求讲解道法,也需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慢慢排队,何必如此着急?” 希微子拈着胡须,语气不紧不慢的,倒是让对面那道人吃了个哑巴亏,后者倒是也脸皮够厚,笑呵呵道:“主要是这动静如此大,我等就来看看而已,如果需要我们护法,就说一声。” “何必要用个猖神?” 陆仁甲大怒。 “没屁眼的老道士,你放什么狗屁!” “只知道你这老道士的屎夯得够结实,没想到,嘴巴里也是这般恶臭。” “铁棍子把你屎夯实了,怎么没把你嗓子也堵住?” “我呸!” 诸多道人面色一呆,陆仁甲是战场上的煞气汇聚而成的,也就是说,相当于无数个老兵油子残留魂魄捏在一块出现的灵性,而老兵油子的嘴和村镇大槐树下面的阿婆一样,堪称无可匹敌。 来找事儿的道士万晨朗怒而难以反驳,本来是想要偷偷看看楼观道的法门,可希微子都来了,他当然没胆量继续做什么,只是,能以玄坛之法,让这太上楼观道钟鼓九响。 周衍听到了外面动静,知道又是那些在楼观道里逗留的所谓道门修士们,是打算来这里探探虚实,他这里的玄坛法可不能够给别人看到,手中升起来一团烽燧火。 烽燧火飞出去,把玄坛痕迹焚尽,又把地魄天倾,传国玉玺收起来,抱着剑的李平阳看着外面,道:“我要做什么?” 周衍道:“外面那些家伙吵得很。” 李平阳想了想,温温柔柔道:“好的。” 周衍正在收拾玄坛,闻言愣住:“什么好的?” 外面汇聚的其余道人越来越多,希微子打算借此立威,而万晨朗正要说什么,忽然,闭关的铜门打开来,希微子转头去看,然后,这老道士蹭一下往后面窜出去几步。 万晨朗还开口道:“却是楼观道换来我等的剑……” “这个总是要给出个说法吧?” 一声剑鸣忽然升起,眼前随即升腾一团流光,万晨朗只觉得眼前一,眼前一团白光,徐徐散开,许久不停,所有来这里,不管是心中有其他想法的,还是普通道士,都呆滞。 眼前剑气汹涌,几乎化作了河流。 众人佩戴的道门法剑被引动,都齐齐鸣啸不已,这地方犹如万剑之林一般。 一股直面生死的恐怖感几乎抓紧了他的心脏。 “这,这是……” 激烈到令心脏不适的剑鸣声音许久方才散开。 众人的面色有些艰难,看着无数剑器簇拥,上善池里一位少女踱步而出,穿青色罗衫的少女,发髻匆匆挽就,手持一柄长剑,剑器之上自有那潇洒缥缈之气。 就连这少女都有三分仙气。 剑气,仙气,混合冲天而起。 元丹丘几乎要高兴地叫出来: “乖侄女,你好了!哈哈哈哈啊!” 无边剑气冲天而起,万晨朗一动不敢动,因为那少女手中一口剑就抵着他的眉心,甚至于已经流出血来,之所以没有一剑斩下去,完全是因为希微子出现在旁边,两根手指夹了这剑。 希微子明知故问: “剑身犹太白峰顶不化之白雪,锐气锋芒,缥缈无双。” “敢问,餐霞楼,谪仙人,青莲居士李太白,是姑娘谁人?” 李平阳的眸子清淡,温温柔柔道:“是家父。” 万晨朗面色微变,周围这些道人们都面色微有难看,万晨朗知道,如果说是李平阳的话,这兴致就变化了。 李平阳,其父谪仙人,其母系是高宗时的国公上柱国。 李太白惹不起,许家更惹不起。 脱口而出,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谪仙人之女继承了他的剑意,明明年少已死。” 拂尘一扫,身穿鸦青道袍的少年道人踱步而出,木簪束发,道:“平阳。” 李平阳抱剑飘然回来,这位少女看上去温柔缥缈,但是出剑却极为凌厉果断,周衍看着这些道人,拂尘一扫,搭在臂弯,看着元丹丘,道:“元道长,幸不辱命。” 周衍道:“李平阳姑娘三魂七魄,已完全化元神之躯。” 眸子平和,扫过周围,道:“这诸位道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众多道人讨了个没趣,一来这玄坛定三魂七魄之法,在道门里面都是极厉害的玄坛手段,能施展这样玄坛的人,一身道行绝对惊天动地,二来,人家救人,救的还是李太白之女,自己等人过来还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一个个离开。 万晨朗被李平阳的剑意逼迫,法力中断,困住了猖神的绳索就松了劲,被猖神三两下扯开来,气呼呼的,但是却也只好把这东西送回去。 周衍的拂尘一扫,拦住猖神,道: “既然是这位道友送你的宝物,还不快快收好?” 猖神陆仁甲怔住,旋即大喜,道:“好好好。” 他看着万晨朗脸色难看,心中越发地痛快,故意夸张地拱了拱手,把那一串宝物放在腰间,万晨朗想要喝骂一声这乃是自家的宝贝,但是那少年道人平平看来。 “难道不是来送宝物。” “道友,是来打断贫道的施法,阻止谪仙人,李太白之女三魂七魄回归吗?” 万晨朗心里面打了个颤。 李太白名望极盛,这个事情他可顶不住,只得勉勉强强道:“自然,自然是来送宝的。” 周衍拂尘一扫,道:“那么,诸位道友呢?” 李平阳手中的剑器隐隐对准,这些个老少道士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希微子抚须笑道:“自然是啊,总不能是来打扰师叔祖玄坛法,影响李平阳姑娘魂魄的。” “诸位道友,光明磊落,断然不是这样的人。” “张道友,你那箓不是很好吗?” “钟老弟,你那丹炉也很玄妙啊。” 希微子笑呵呵的。 “是,是啊。” “哈,哈哈,两位真人,所言极是。” 众道人对视尴尬,最后不得不各自掏出一部分宝贝来,放在旁边桌案上,大多是符箓,修行笔记之类,也有的玉石,桌子上放了满满一桌子。 希微子道行高深,这位周衍周道长又是个辈分极高,下手狠厉,不给面子的。 太上楼观杀性第一人。 巨灵将都给宰了! 可恨,可恨啊,早知道是这个家伙在这里开启玄坛的话,谁来凑这个热闹啊。 希微子真人春风满面:“诸位道友,慢走,慢走。” “下次不要这么客气了。” “还来,还来啊。哈哈哈。” 春风满面,但是阴阳怪气。 最后希微子和周衍看着桌子上放下的这些灵物,一老一少两个道人很有默契伸出手,扒拉成了两份儿,你一份,我一份。 “妙极,妙极。” 希微子袖袍一扫,掐了个法诀,于是那些个宝贝就变小,然后袖袍这么一兜,就全部装了起来,周衍还在看着收获,看着这姿态,潇洒从容,实在是羡慕。 “这是什么手段?” 希微子笑道:“道门之中,法脉玄通,大概五品境界就可以勉强修行,名为【袖里乾坤】,和【壶中日月】一样,是道门不外传的神通。” “不过,这袖里乾坤太难修成。” 希微子拈着抚须,微微笑道: “常人百年道行未必能修持成功,似老道这样,也只是拿袖里乾坤搬运些东西,壶中日月,也只是能让酒壶水囊里面空间变大点。” 他看出了周衍眼底的羡慕,于是微笑道:“师叔祖想要学的话,老道可以带你去藏经阁最高处,你的辈分是我楼观道太师叔祖,想要学的话,整个楼观道的一切法门都向你敞开。” “不过,老道还有些其他事情,想要询问一下师叔祖。” “若是……” 希微子看到沈沧溟等人,抚须道:“若是今晚师叔祖有空闲的话,老道会去叨扰一二,现在就不打扰诸位了,呵呵,想来郡主心里面有的是困惑的事情。” 周衍看到李知微站在那里,个子小小的李姑娘眼睛似乎瞪大了些,看着那边那个个子高挑的李姑娘,周衍一回头,老道士希微子已经不见了 元丹丘则是欣喜不尽,确定了李平阳的魂魄已定,老泪纵横,李知微等人也知道了情况,李知微站在周衍旁边,叹了口气:“怎么又多了人呢?” 周衍侧眸道:“什么?” 李姑娘微笑:“没什么啦。” 周衍等到了元丹丘情绪冷静下来,道:“出于情况紧急,我当时只要让这李平阳姑娘成为我的护法神。”元丹丘道:“事态如此,能让平阳魂魄安定下来,已经是转死为生了。” “该要好好写信,告诉太白!” “你这个年纪,平阳,你就唤他一声大哥就好。” 李平阳抱着剑,温温柔柔地点头。 周衍将周围众人彼此介绍了,裴玄鸟扭扭捏捏了好半晌,说以后有机会能不能给李平阳的父亲李太白敬酒,众人心情自是好了许多。 而在终南山深处,某一处山洞。 南山织娘三姑奶奶,所谓的南山,正是终南山。 织娘秉持着危险即是安全,在卧佛寺之后,藏身于此,准备之后的计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准备的剑侍,那天生剑骨道韵的李平阳之计竟然失败了。 “可恨,但是,那是……” 织娘想起那一声肃穆的狮子吼,心中有丝丝恐惧。 洞府外面忽然传来了肃穆的身影。 影子拉长,打落入洞府。 那是一头巍峨肃穆的庄严狮子。 “找到你了……冒牌货。” (本章完) 第171章 法脉皆已大圆满 第171章 法脉皆已大圆满 泰山地界—— 流光冲云霄。 敕封山神动静非同凡响,【断龙使】等四个四岳属神,亲眼看到了这异相,知道是泰山府君敕封了新的属神。 北岳弱水总兵道: “这,敕封山神,泰山府君,这又是在做什么?” 他看不懂啊。 不设防备,还罢黜神位,之后又敕封山神。 也不露面,也不出手,怎么看都像是元气大伤,外强中干,只剩下五岳之尊罢黜神位的权柄了啊,尤其是,他们还没有离开泰山地界,就开始敕封,总觉得有些着急? 于是他询问道:“断龙使,你怎么看?” “我们还在泰山的地界,泰山府君就开始敕封新的山神,总感觉,他是不是本身境界不高,甚至于没有办法感知到我们,所以才在我们还在的情况下,开始自己的事情了?” 断龙使沉默许久,神色逐渐地肃穆忌惮: “这是在立威啊……泰山府君!” 弱水总兵呆住了:“啊?” 断龙使道:“你所说的事情,确实有可能。” “但是,这种初学者的弱点和问题,怎么会出现在泰山府君的身上,那可是古老神性,一刀诛杀催生出的四品山蜘蛛,余波改变地形的恐怖强者身上。” “你想的还不够多啊。” “弱水。” “不仔细思考的话,会陨落的!” 弱水总兵想了想,觉得道:“那会是什么原因?” 断龙使道:“吾能一直活到现在,还能够有此修为,皆是因为谨慎二字,万事万物,一定求稳,一定要仔细明白,想得透彻。” “这样的强者,怎么会犯这种弱者,新手才有的问题?” “既然不会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一个原因?” “是,他是故意的!” 断龙使断然。 “如人间夫子一样。” “人族的论语里面,有这样一篇;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就是说,这个人要见夫子,而夫子说自己病了,让他离开时弹琴告诉他,只是自己不想要见他。” “泰山府君所做的,和那位夫子,是一样的!” “何其强大,何其傲慢啊,是自诩你的境界和人族夫子一样?还是说,觉得我等只是那个不成器的拜访者?” “故意以这样明显的弱点暴出来,就是一种明示的警告,何其傲慢啊,泰山府君,你是根本不在意我等,还是说,是告诉我等,在你的眼中,我们和会露出这样弱点的弱者,是没有区别的。” 断龙使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也曾经化身为人,在四方游历,修行,学习,底蕴深厚,和寻常的单纯靠着本能的精怪山神,截然不同。 弱水总兵肃然起敬:“原来如此……” 通过了断龙使的讲述,他也明白了眼前这存在的恐怖。 他道:“我感觉到泰山府君的强大了。” 他和断龙使站在一起,看着远处的东岳群山,道: “先是罢黜我等同僚的神性,在我等离开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防备,完全的无视,却又偏偏,在我等刚刚要离开的时候,敕封了新的山神。” “何其古老,何其强大,泰山府君啊。” “何其傲慢!” 断龙使道:“我要回去禀报真君。” “泰山府君强大而古老,且并没有衰弱的迹象。” “这是强大的敌人,一定要极为小心,再怎么样放在心上都不为过。” …………………… 石悬星带着那四个空白的,散发出紫色光芒的山神敕令,一路赶回了泰山府,老土地才在周围转悠一圈回来,就知道了这一切,抡起来棍棒打石悬星:“你你你。” “我就一会儿不在,你怎么就惹出这样大的祸来?!” “四个四岳真君麾下的山神,都给你撞死了?” “杀鸡呢?!” 石悬星道:“谁知道他们这么不耐撞?我就冲过去,他们就不行了啊。” 老土地往地上一坐,哎哟叹息,觉得石悬星是惹祸了,而在这个时候,隐隐有紫气出现,石悬星,老土地都收拾了心情,看着紫气。 秃瓢飞鹰还在把地上散了一地的羽毛收拾起来塞头顶。 被石悬星一巴掌糊脸上,原地转圈三周半,迷迷糊糊得险些一跤跌在地上,石悬星站得笔直,嘴巴打开道:“站好了。” “府君来了。” ……………… 楼观道中,众人知道了李平阳的事情,皆对这少女有可怜之意,李平阳的神色温温柔柔,抱着那柄李太白的剑器。 玄珠子看着眼睛都红了。 玄珠子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又一个,又一个……” “你你你你,你还是出家人吗?!” “郡主,先天道韵的灵性,还有剑仙的女儿。” “你你你,非出家……” 啪的一声,一只手掌拍打在玄珠子的肩膀上,把玄珠子吓得跳起来,一看,才发现是裴玄鸟,裴玄鸟狐疑道:“你藏在角落里干什么?” 玄珠子道:“没,没什么。” “我只是……” 裴玄鸟道:“你要做什么,我不在乎,只是问你一问,这地方还有院子没,大诗人剑仙的女儿要住,总要有个院子住才是!要三进三出的院子,知道吗?” 李平阳抱着剑,想了想,语气温柔道: “我和周大哥一起住就好。” 裴玄鸟:“??” 元丹丘险些一个趔趄摔倒,沈沧溟看着周衍。 周衍本来在喝茶,被这一句话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李知微一边给周衍拍打肩膀,一边微笑道:“喝水的时候不要胡思乱想哦,对了,李平阳姑娘。” “虽然你是他的护法神将,这样也不合适哦,不如先陪着我睡好啦,正巧,我对你的父亲,谪仙人李太白也很好奇呢,你可要来和我多说说话。” 她将李平阳拉过去,看着装扮素净下来的碧痕。 最后好不容易说,直接让碧痕也搬过来一起住,再加上小慧娘,抛开小慧娘的话,自己等人至少看上去的年纪相仿,倒是可以多多闲谈。 周衍以灶神玉符做了一顿饭菜,众人吃完之后,各自散开了,周衍去了屋子里,将门关上,随手拿出两个杯子当做左辅右弼,然后并指写了一行泰山府君。 玄坛,开! 这样潦草的玄坛还真的开启了。 一股玄妙的神韵在这里散开,而且纯度很高,如果让那些苦修玄坛十几二十年还没能修出名堂的道士们看到,眼睛都要红了。 其他道士得摇人,还是得用祖祖辈辈积累的人情。 周衍自己摇自己,成功率百分百。 周衍伸出手,传国玉玺浮现出来,散发出淡淡的流光,其中推演出完全契合周衍自身根基的七品道路,佛门神韵,也已经满足,而此刻,伴随着【护法神】的出现。 道门神韵也已经满足。 只有兵家法脉,似乎还不够。 兵马的量和质,都远远不够。 一枚敕令,就是一位护法神,李平阳成为了周衍的护法神之后,周衍能明显得感觉到自身兵家法脉神韵的提升,但是,那四千的道门兵马,似乎没能如他所愿。 “也就是说,道门兵马法脉,那些四方元精,只能够辅助施法,却不能满足兵家法脉的要求吗?” “也是,要是这条路靠谱,早有人走了。” “至少,对于兵家法脉的加持比较少,难以靠着这些四方元精加持,就突破兵家法脉,不过,道门神韵,佛门神韵都已经满足了,也可以突破了。” 周衍想得很清楚。 虽然说兵家,道门,佛门三法脉神韵都满足之后的突破,一定会是最佳状态,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个是危险太多,处于风暴之中,一个是何处来的兵马? 虽然说,李平阳化作护法神也推动兵家法脉。 代表着统率的不只是兵,将也可以。 “但是,哪儿那么多护法神给我找?” “不要兵马,只要三千护法神,一样可以推动到兵家法脉的上三品之境界,不过,那也太荒谬了。” “不过,在突破之前,先把巨灵将那边收一收。” “四道敕令,不能浪费啊。” 周衍开启了初级玄坛,泰山府神位上,紫气流转,化作了泰山府君模样,老土地,石悬星皆行礼,周衍伪装了泰山府君的位格,嗓音低沉平和,道: “四岳真君派人来此,已被逼退。” “石悬星,你颇有功。” 石悬星道:“如果不是府君在,我早就被那几个给抓了去,还是府君您厉害,您厉害!” 老土地道:“这大石头的性子莽撞,府君,小神这段时间知道,他自从服从府君之后,倒是个没有邪心思的,一门心思护持泰山。” “也就是外出的时候,和那四岳真君的手下起了些冲突。” 周衍淡淡道:“无妨。” “吾自有打算。” 他一边儿维系泰山府君的位格,一边尝试,将那四道敕令收走,看着那边的石悬星,这大个子的实力强横,一身金刚不坏,就是好像有点怂。 上一次就是面对地魄天倾怂了。 周衍想着,如果不是怂了的话,上一次的麻烦就大了。 考虑到四岳的手下还有可能出现在这府君,泰山留有一个实力足够的存在也很重要,想了想,道:“汝此次表现勇猛,踏上前来吧。” 石悬星愣住。 老土地立刻意识到了泰山府君要做什么,于是努力抬起手臂,拍打石悬星的膝盖,道:“还不快往前谢恩!这一次是府君在考验你啊,你通过考验了。” 考验?! 什么,我吗? 周衍微笑凝固。 不是,别瞎说,我没有。 但是,为了维持【格】,他只是平淡嗯了一声。 在石悬星和老土地的眼中,府君威仪,从容,淡漠。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石悬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他想到了自己差一点就跑了,而就是自己要跑之前,遇到了这些家伙,如果自己跑掉的话,肯定就没有这样的好处了,心中不由震动。 自己的选择,考虑,还有四岳真君都只是府君的棋子。 一切竟然组成了对自己的考验! 走错一步的话,那么那时候,和四岳的属神一起面对泰山府君的,是不是还有自己? 想到这里,石悬星就心中惊动,恐惧,还有敬畏。 恭恭敬敬往前,拱手行礼。 周衍按照泰山山脉灵性的些微讯息,道: “敕召石悬星,护卫东岳,忠勇有加,今授汝为东岳急取将军,巡游东岳。遇魔即戮,遇善即扶。” “按黑律以诛逆,秉丹心以卫道。” “赐尔神锋,万魔束形!” 炽烈如火,南岳的那一道敕令化作流光,直接飞入了石悬星的身躯,石悬星恭恭敬敬,就算是五品境界,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一道敕令。 刹那之间,石悬星感觉到自己和泰山地脉产生了联系。 而不是只是天上星辰坠地,身上一晃,化作了披挂,甲胄,威风凛凛,妖气散去,正是正神的权柄,周衍却微微一怔,因为在这个同时,周衍身前的传国玉玺,忽然放出无量光。 代表着兵家法脉神韵的感应,只在瞬间暴涨。 暴涨,暴涨! 涨至于周衍的极限之上! 一瞬间甚至于超过玄奘舍利子加持的佛门法脉。 周衍沉默了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泰山府君垂眸,询问那个,曾经自称为【君】,麾下飞鹰妖怪是被称为【飞鹰将军】的神将,道: “汝曾为妖魔,麾下可有【兵马】?” 石悬星愣住,急急忙忙道: “府君,我都已经从良了。” “从良了,真的,不做什么山大王了!” 周衍揉着眉心,心中吐槽,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有兵马? 幸亏老土地给了石悬星一拐杖,道:“府君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了,问你以前有没有兵马?!” “哦哦,有的府君,有的。” 石悬星说完,又不回答。 果然是个石头脑袋。 周衍淡淡问:“多少数量。” 石悬星恭恭敬敬道:“其实不多的,也就一点点。” “山精野怪,走兽成灵,魂魄孤鬼,共计——” “四万八千之数!” (本章完) 第172章 府君当有无上威仪 第172章 府君当有无上威仪 四万八千……?? 多少?! 周衍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凝滞,看着那个拜在下面的,高大,雄壮,但是乖巧无辜且怂的大个子,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个家伙,麾下的精怪们,都快要和西岳九营兵马对标了。 不是,你这么强的吗? 天生地养,灵物成精,五品跟脚,还在泰山附近搞到了一大块地盘。 仔细思索,这家伙的纸面数据,似乎确实是强得很。 而看着手中的地魄天倾,再想想地魄天倾吞噬三尖两刃刀的姿态,周衍倒是能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当时候竟然那么果断地怂了。 那柄三尖两刃刀是华山金魄所铸。 石悬星就是天星金魄所化。 换言之,石悬星见到地魄天倾,有种耗子见了猫的感觉。 但是,这家伙只是怂,不是菜。 周衍握了握拳,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兵家灵韵,如果再将那四万八千兵都和烽燧之力结合的话,怕是足够修炼到五品层次。 石悬星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太少了啊,府君。” 不是太少了,是太多了。 周衍心中叹息。 但是,他此刻乃是泰山府君,长安游侠儿周衍可以觉得这也太多了,但是泰山府君不能这样觉得,于是,神位之上,以紫气汇聚化身的泰山府君只是平淡颔首。 轻描淡写道:“少了些,无妨。” 石悬星恭恭敬敬道:“府君,小的我……” 老土地跳起来,用拐杖猛击石悬星的膝盖。 “什么小的,大的,当赌坊呢?!” “是府君,你该自称末将了。” “哦哦哦,哈哈,转正了,没反应过来。” 石悬星恍然,挠了挠后脑勺,抓下来一片的碎石子儿,道:“末将在这一带,其实活了很久了,所以慢慢搜集了不少的灵性,虽然其中死了很多,但是也有不少繁衍下来了。” 周衍道:“石头通灵难,你能寻找到这许多,难得。” 石悬星道:“是啊,过了好几百年才有几个,我攒了好久的呢。” 周衍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存在了多久?” 石悬星道:“啊?这个,我数一数啊……” “想当初,末将刚刚有了灵性的时候,人族好像还不这么打扮,那时候我还遇到了个穿着兽皮裤头的老哥在这撒尿,差点撒我脸上。” “那时候,我记得有个极为高耸的山,叫做不周山,那山可太高大了,我觉得,有这样的山撑腰,山神的日子肯定很好啦。” “啊呀,我本来是想要出世的。” “结果我就看到那老哥骑着一头应龙,和一位率领八十一个弟兄的壮汉老哥,打得天崩地裂的,旱魃都是他们属下,那把我给吓的厉害,觉得自己还不行,就继续扎根地脉。” 周衍嘴角抽了抽。 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 “后来又没多久,我再度睁眼,觉得那些强大得像是怪物一样的人类已经消失了,结果就看到了,有个人族浑身冒着水,哐当一下,那最强的山神就给撞倒了。” “我见这个时代的人族还是那么彪悍,觉得还是再窝一段时间。” “然后还有个家伙,把天梯建木给劈了!” “再然后,到处都有水,淹了我厉害,我就看到有个汉子,带了个厨子,还有个九尾狐狸,到处溜达,遇到山开山,遇到水断水,遇到什么凶神先宰了吃掉。” “这不就是,一路藏着躲着,就到这儿了?” “这么多年,就攒了些灵性。” 周衍看着石悬星,忽然就明白了,这个出身跟脚颇为不凡的妖怪,为什么会有一身五品境界,却又是怂的要死了,因为在中原,泰山这个位置。 基本上人族历史上的猛人,他看了个遍。 尤其是,不周山崩塌事件,对于山石类灵性来说,不周山的存在是如此地巍峨,结果给人一头撞塌了,这对于山神地祇们来说,道心简直都要碎了。 周衍慨叹,道:“也是辛苦你了。” 石悬星:“啊?” 周衍道:“所以,这四万八千精怪魂魄都是这样来的?” 石悬星道:“石头精怪成灵是很慢,所以我手里是有几千个的,剩下了的四万多,是人死之后的魂魄,常人魂魄,死去之后就会消失掉了,可是兵灾死的,戾气比较重,就还存在。” 周衍的神色微凝固了。 战乱厮杀,兵灾人间,将先前当事人口中说出的上古神话的感觉冲淡了,周衍想到了一路走过来的见闻,神色有些复杂,人相食,人肉菜市,老鼠赌坊,虫妖寺庙。 这个世界,天地之间乱糟糟的,人间皇朝鼎盛的时候,还可以扫荡四方,妖邪臣服;但是一旦人间皇朝开始腐朽,那么前藏起来的妖精鬼怪就要出来祸乱人间。 即便强大如泰山公这样的存在也会因为人道气运衰颓而崩塌,弱小,难以压制其余邪祟。 若是有什么不受人道气运影响,而可以镇压这些妖魔的存在就好了。 周衍想着。 周衍道:“你且去吧,将那四万八千兵招来。” 石悬星便即领命,往后退去,那飞鹰将军也亦步亦趋地跟出去了,看着石悬星,满脸羡慕,石悬星双手伸出去,一枚半透明状的山神敕令,就在他的掌心浮现出来,缓缓旋转。 有赤色之火,混合紫气,以及地脉之力,在石悬星身上化作了一套甲胄,赤金锁子连环甲,上面镶嵌着紫色纹路,本来就有三米多高的石悬星,看着更加雄伟,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紫气华贵,点化敕令。 石悬星彻底褪去了原本的妖怪模样,有了正神气度。 飞鹰将军羡慕不已,绕着石悬星看了好半晌,伸出手摸了摸石悬星身上的铠甲,道:“这就是【正神】,【正果】吗?好厉害啊,大王!!” 石悬星意气风发,手臂一扫,道:“不要叫我大王。” “要叫我将军大人!” 飞鹰将军恭恭敬敬,提醒道:“但是,将军。” “你不是人啊。” 石悬星脸上意气风发的表情一滞,大怒,反手一巴掌,把这秃顶了的飞鹰将军打了个原地两周半,道:“老子能不知道,要你多逼逼赖赖,以后还怎么成正果!?” 飞鹰将军不怒反喜:“大王……不,我是说,将军大人,我也可以有正果吗?!” 石悬星道:“你立下功劳,没准可能呢?不过,府君大人先是问我有没有兵马,之后又让我将这些小的们都带来,府君的人有什么想法吗?” 石悬星有些忧心忡忡。 经过了老土地的点拨,石悬星明白了。 泰山府君,高深莫测! 听说泰山公当年就是这样,那么比起泰山公更为强大,更为古老的泰山府君,当然只会更加厉害,一举一动,自有法度,自有其用意。 飞鹰将军道:“会不会单纯只是为了看看您的手下?” 飞鹰将军的脑门儿上又挨了一下。 石悬星喝骂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府君做事,自有府君的道理!” “给我仔细想想!” 飞鹰将军绞尽脑汁,往高深莫测,无可匹敌的尊神方向去想,想了好半晌,左手握拳,用力一砸,道:“大王,我是说,将军大人,我悟了!” “你悟了什么?!” “将军大人你看,这泰山周边,妖孽丛生,当然我不是说咱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峰,皆有妖怪占据,更不必说,还有那四岳真君派遣来的探子。” “咱们这儿可以说是乱糟糟的。” “如今,府君归来,那自然是要扫除阴霾,再肃规矩,您手下的兵马虽然不够强大,至少数量够多,这是府君要展露威仪啊!” 石悬星恍然大悟:“你是说,要我们露露本领?” “那要不然,就四万八千,从泰山东岳各路而进?” “可是,才四万八千,是不是有点少了?” “不符合【泰山府君】,上古之尊的威严!” 飞鹰将军道:“我听说,人族兵法里面,有让战马后面拴着扫帚扫出来烟尘的,也有用假人来伪装的,这样,一个兵马就可以当做十个来用。” “咱们不比凡人,您用点儿石头变化术,障眼法之类的,不就成了?” 石悬星道:“这样的话,会不会被看出来?” 飞鹰将军嘿然一笑。 这家伙多少是机灵的,于是道:“四岳真君才刚刚被逼退,您想啊,有哪个胆子这么大,还敢开启法眼,神通,来窥探泰山府君呢?” “吃饱了撑着找死也不是这样找的啊!” “他们也就只能够用自己的一双肉眼。” 一个大石头,一个秃顶飞鹰勾肩搭背。 大石头低头,连连点头,飞鹰的翅膀展开搭着大石头的肩膀,鹰鹰祟祟道:“听我的,老大,咱们就变化形体,嘿嘿,那些大佬们要是开了法术神通,咱们是没法子的。” “可是要骗过只能用肉眼来看的家伙们。” “嘿嘿,那法子不就多了吗?” “哦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妙,妙,妙啊!” “府君将此事交给我,一定是知道现在的局势,就是要看看,要我这个新上任的泰山将军,如何以区区的四万八千数的小妖魂魄,来维系我泰山府君的位格和气魄!” 石悬星手掌握紧,叩击心口: “誓约——” “我定然不会让府君失望!” “就按照那个骑着应龙的老哥,和带着八十一个兄弟大汉大战的那一次的规矩来罢!” “是叫做轩辕来着?” “还有蚩尤!” “他们的规矩和军队风格,劲儿大!” “妙啊,老大!” “就这么整,没错!” 一石一鹰,对视一笑:“你真是有古之卧龙大才。” “哪里哪里,将军也有凤雏之度量啊。” “哇哈哈哈哈!” “府君大人,一定会满意的!” ……………… 周衍按着眉心,打发了石悬星两个出去,老土地恭恭敬敬,侍在旁边,周衍在思考之后要做的事情——和其余的四岳交恶,这是必然的。 大道之途,不死不休。 不管那四个真君的性格如何,秉性宽厚还是英武,只要周衍还占据着五岳之首,万山之尊的位格,四岳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必然和他厮杀一场。 【断龙使】等四岳属神已经离开。 四岳的山神敕令,都是历代相传,耗费了许多时间,宝物才炼化出来,就这么被周衍罢黜拿走,绝对算得上是伤筋动骨,气的牙齿都要咬出血来。 尤其是最为穷苦的北岳。 需要增加实力,要想办法震慑四方。 周衍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想法,借助泰山府君的位格,他隐隐然已经能感知到【石悬星】的存在,这位石悬星能够轻易撞杀等于巨灵将级别的山神。 那么,敕封之后,能不能一头创死那只孔雀鸟? 周衍眼底凌厉。 此刻,却也需一步步来,垂眸看着那老土地,道:“土地公。” 老土地恭恭敬敬地往前,道:“府君。” 周衍淡淡道:“石悬星之事,由你安抚,等他召集兵马,再来唤我。” “是,领受府君敕令。” 周衍的意识离开,眼前的玄坛恰好结束。 将玄坛痕迹抹去,用旱魃火把一切踪迹都烧成灰烬。 周衍抬手,传国玉玺出现在他掌心,小小的印玺,缓缓旋转,此刻和周衍自身共鸣,散发出了一股股流光,周衍呼出一口浊气,目光坚定。 佛门有玄奘舍利,文殊八部天龙火。 道门有玄坛泰山,剑仙护法神将。 兵家有麾下神将石悬星,四万八千精魄。 于是业已圆满。 危机在前,漩涡浪潮涌动。 “是时候,突破了。” (本章完) 第173章 突破! 第173章 突破! 周衍将印玺收起来,开启玄坛,让猖神在外护法。 陆仁甲没奈何,只好好好地在那里护法看门,他召来了楼观道拨给周衍的四千个单位的天地元精,自然而然地化作了些简单基础的阵法。 道门兵马,可辅助玄坛,辅助施法。 在使用,释放对应元气的法术神通时候,甚至于可以用元精来代替法力的消耗。 当然,在运用兵马之后,还要施法起诀,给他们补充元气,给他们‘酬劳’,要不然的话,元精也是会不满的,动辄反抗,至少会出工不出力。 即便是在道门圣地,太上楼观道中,周衍仍旧谨慎。 猖神在外镇守,又下令,让敖玄涛借助水云之力,潜藏在旁边护持,毕竟是第一次利用代表着昆仑法脉的传国玉玺突破,周衍也不能够确定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于是告诉敖玄涛,若是他突破的时候,有所不对的地方,就立刻去找希微子。 这位道门大真人,心境虚怀若谷,清淡从容,又和周衍有着相同的利益立场,又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若遇些麻烦,找他过来应该是可以解决。 敖玄涛领命潜伏,周衍这才安心下来,激发传国玉玺,代表着昆仑神系最后的残留,传说中的第八法脉,展现流光。 传国玉玺之中,散发出无量流光。 只是,这在人世间已存在了许多年的昆仑之宝,光华流转片刻,似乎是从没有见过,本身根基只是八品的家伙,一身所学竟然是如此驳杂,如此之多。 最终,传国玉玺完成了周衍目前法脉的整合。 玉玺缓缓旋转,放出三道流光。 这三道流光,落在了周衍的周围,呈现出三才之势,将他包围,仔细一看的话,全部都是周衍的模样,只是每一个‘周衍’装束,气质,都大为不同。 其中一个身穿僧袍,双手合十,神色慈悲温和,周围缠绕八部天龙,隐隐可见佛光,在这一道身影背后,是玄奘舍利金光,是文殊菩萨本相。 另一道身影,则是如同周衍现在,穿着一身道门法袍,盘膝坐在了玄坛之上,臂弯里搭着一柄拂尘,背后有玄坛护法诸神,诸多天地元精兵马。 最后一道身影则是身穿一身大唐山纹密甲,手持一柄三尖两刃刀,背后隐隐约约,四万八千兵马煞气共鸣,隐隐然有烽燧狼烟,冲天而起。 这三道法脉的灵韵,都已经抵达了七品之上。 代表着周衍此刻的根基和未来。 正常来说,在这个时候是走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只需要选择一个方向,以这一条法脉为核心,其他两道法脉为辅助,就可以自然而然踏足七品。 但是这必然会削弱其他两脉的力量,而传国玉玺,昆仑玉璧,正是能根据周衍自身的状态,重新开辟出新的法脉方向。 但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其上限在何处呢? 周衍不相信只靠着三分之一传国玉玺就能走到上三品。 可也总不至于每三分之一对应三品吧? 到底是选择早就已经成熟的法脉,还是根据自己目前的根基和底蕴,推演出全新的道路,其实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和李隆基当日的密谈,李隆基提出的那个问题,确实是有其道理。 秦皇是搜集天下法脉才走出最后的道路。 只靠着秦皇搜集的法脉的七分之一,怎么可能走到他的地步? 单一法脉当中,惊才绝艳者众多,可也最多开辟一个门派,走到真人境界,在人间所向无敌,堪称宗师,也就到头了,可周衍目前的对手,各个都是这般人物。 秦皇飞升,大丈夫当如是也! 周衍呼出一口气,以自身的神魂引动了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刹那之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了周衍的眉心,而三道虚幻身影则开始迅速变化,在周衍周围的三才位置上迅速变化,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个圈儿,把周衍罩住。 最后,三道和周衍模样一模一样的虚幻身影迅速化作流光。 彼此契合。 佛门之韵,道门之高,战将之势,三股法脉根基,汇聚为一,在周衍身前模拟推演出了他的模样,然后瞬间涌入了周衍自身。 轰!!! 如同坠入火炉之中,三股力量同时开始在周衍身躯内流转,兵家的法脉神韵,淬炼肉身体魄;佛门和道门,一个强化神魂,曰佛心禅心如火不灭,端坐佛莲;一个深化真元,呼吸之间,元气汇聚,法力洪流。 常人破境,不过只是一次淬炼。 周衍却是三重淬炼,同时爆发! 历经百战的身躯瞬间感觉到不同,力量,体魄开始高速攀升,玄奘赋予的三百年道行,文殊的八部天龙火,甚至于手背上那被咬了口的地方也散发出一股特殊的青色火焰。 周衍吐息,感觉到自己的突破,似乎比起【传国玉玺】昆仑遗宝带给他,加持之后的七品更强大。 “模拟毕竟是模拟。” “哪怕模拟出来的七品的状态,和按照这个轨迹真正破境之后的七品,也是不同的吗?” “嘶……这劲气。” 周衍感觉到自身几乎像是坠入了火炉里面,汹涌燃烧,体魄还能抗住,但是肌肉血脉却在三重淬炼之下,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周衍看着手掌,皮肤坚韧,但是皮肤下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隙。 周衍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嘴角扯了扯。 “突破之前积累的底蕴太厚,身体顶不住了。” “……不带有喘息的三次淬炼,体魄,精神都有巨大压力……我毕竟不是【天人法脉】,对身体的强化没那么强。” 本来兵家的体魄仅次于天人法脉修行者。 可是,就连王忠嗣等兵家的先行者,也没想到会有人硬顶着三次淬炼,而这三次淬炼还都是极高规格,在这种情况下,就连烽燧淬炼的体魄都有些顶不住了。 “况且,行走玉玺推演出的这一条路,也要大量元气。” 一方面,是体魄本身的强度有些扛不住三重法脉淬炼。 另一方面,则是自身突破法脉消耗的巨大元气。 三重交汇推演的道路,那种狂飙猛进的气势,隐隐然不足,周衍明悟自己这个状态,这个状态,他这具备有【饿鬼玉符】的家伙可太熟悉了。 【营养不良】。 推进法脉需要的元气太强,反倒是开始消耗自身元气。 这一次恐怕是要糟,之前没有预料到,下次看来得要提前准备好大量补充元气之物,就在周衍觉得自己这次破境失败,需要收敛元气,以免真的伤了自己的时候,外面传来鹤鸣。 然后是陆仁甲的声音:“嗯?希微子?!你怎么来了?” “不行不行,你也不能进去。” “你师叔祖下令的。” “师叔祖,是老道,你突破似乎元气不足,老道进来了!”苍老的声音完全不顾,周衍才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就看到眼前贴了符的大门哐啷一下被踹开。 那一枚符箓直接被震碎。 外面老道士的道袍下摆一撩,看着周衍浑身元气逸散的模样,眼角挑了挑,好奇不已,道:“这是什么法脉?竟是这般需要元气,来不及了,师叔祖,稳住心神,气定灵台!” “放心,楼观道总算还是有些家底子。” “不至于让师叔祖你‘饿’到。” 希微子手腕一动,拂尘一下边长,将周衍包起来。 脚尖一点,那仙鹤振翅,接住了他两个,旋即迅速朝着一处山飞去,还不到十个呼吸,仙鹤敛翅,希微子手腕一动,拂尘散开,将周衍抛入一处地方。 落在水中,刹那之间,元气一下浓郁起来。 本来出现了裂隙的身体,几乎是以一种久旱逢甘霖的贪婪姿态,开始迅速地,大口大口地吞噬元气,裂隙迅速 那冰凉凉的感觉让周衍十分舒服。 周围一扫,却发现这里正是上善池,希微子笑呵呵道:“师叔祖应该已经听说了,上善池乃是我楼观道之秘境,【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对于任何生灵,皆有大裨益。” “若要突破,师叔祖应和我等说一声。” “你毕竟是我太上楼观之师叔祖,突破需要的各种准备,我们都会给你准备好的,何必独自突破呢?” 周衍道:“所以我才让敖老去找你啊。” 希微子微怔,看着懒洋洋的少年道人,舒朗笑道: “原来如此,啊呀,师叔祖,你这心眼儿怎么一环套一环,倒也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上学来的。” 周衍感觉到元气迅速流转入内。 有点醉氧似的感觉,懒洋洋,道:“是一个蔫坏的老家伙。” 李隆基那混蛋。 希微子抚须肯定道:“想来定然是蔫坏的了。” “恰好,老道士也有一件事要和师叔祖你说。” “师叔祖,就在这上善池里突破,破境之后,你我再细细说这事儿。” 周衍道:“我担心将【上善池】里的元气消耗太大。” 听到了这句话,就连道心深邃的希微子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道:“师叔祖啊,师叔祖,你岂不是太小看我【太上楼观】,这上善池,已经有两千年历史。” “乃是自地而起,是当年太上老子,讲经说法传道后,将自己的水囊放在这里所化,源源不断,上善若水,岂能因为一个人而吞尽?” “尽管吞,尽管吞。” 老道士希微子笑眯眯地摆手:“吞光了,就算老道士的。” “你确定?” “和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虽然不是秃瓢,却也算是个出家人。” “你要是有本事,把这上善池喝光了!” “老道士自己去祖师堂跪香去。” 希微子说话风趣得紧,周衍也相信了太上楼观,根基深厚,这一座上善池根本就吞不尽,于是松了口气,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双手掐诀,盘膝于上善池中,希微子拂尘一扫,将这秘境封锁,盘膝坐在外面一座大石上,然后从袖袍里面掏出来一卷道经,看得津津有味。 周衍吐息,手掌中,一枚玉符出现。 饿鬼玉符! 这跟着周衍,吃了龙血,吞过旱魃的饿鬼玉符,此刻自然散发出灿烂的光芒,几乎像是饿疯了一样,周衍启动饿鬼玉符,吐纳。 饿鬼玉符刹那之间施展到极致。 周衍背后,隐隐有饿鬼虚影出现,周衍深深吸了口气,上善池中的元气化作云气被吞入腹中,三道法脉迅速蜕变,在这上善池的加持下,周衍迅速抵达了七品。 拥有兵家法脉的力量和体魄爆发,法力却又有着道门玄坛的深厚,魂魄犹如被佛门琉璃锻打,坚硬无比,兼具三教之强,却又没有弱点。 周衍握了握拳,感觉到自我的不同。 七品了! 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融汇三教汇合为一的法脉! 独属于周衍自己的道路。 但是,他的精神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死死盯着那昆仑法脉,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具有【推演法脉】之能,在八品状态的时候,可以根据周衍的根基推演出七品,并且模拟出来。 现在,周衍自身已是七品。 那么,这件宝物,是否可以推演出属于周衍的【六品】? 七品和六品,只是差一步,但是性质上差距极大;在兵家,是兵和将的分界线,在道门,是寻常道士和道门高功的不同。 在这之下,算是玄官,人间精锐。 六品之上,就是世间豪杰。 铸造自己的道基,行走自己的道路,就是七进六。 而按照周衍推算,也只有到了六品境界,才能勉强使用泰山中的那一套四岳披挂,那一身披挂已是仙神品,各个都有了不得的神通。 若是有这一身披挂,对上六道也能稍稍喘口气。 可以说,进阶六品,无论是在法脉上,还是周衍自己的实力上都是极关键的转折点,尤其是周衍此刻的法脉特殊,是只有他自己有的,三教合一之路。 这样的道路,汇聚出的道基,会是什么样? 传国玉玺缓缓暗淡下来,上善池却又泛起流光,汹涌变化。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传国玉玺之中,再度亮起光芒。 七品进六品之路。 推演! (本章完) 第174章 知六品,塑道基 第174章 知六品,塑道基 玉玺之中,流光灿烂,隐隐然和周衍自身联系,玉玺所推演出的七品境界,周衍自己已经熟悉了,在和云台巨灵将之战当中,发挥地淋漓尽致。 可以轻易运转佛门,兵家的手段,持拿地魄天倾,可以直接以这把兵器作为根基和节点,和地脉连接,借此大幅提升自身的恢复能力。 那时候模拟的七品根基,和目前掌握玄坛,有四万八千兵马的周衍还不同,远不如现在这样地扎实,不如现在这样强大,那么,以此刻的状态推演的六品。 独属于周衍自己的道基,又会是什么样的? 周衍不由得期待。 兵家,道家,佛门,三教合一汇聚。 隐隐然出现的第一个,是以佛门为核心,兼具兵和道,隐隐然化作一名【行者】,带发箍,穿一领行者袍,手持长柄兵器,手掐玄门法决,是为行走三家之道。 三教九流全无碍,一片空明在此心。 谈谈玄,说说道。 周衍嘴角扯了下:“行者?是孙行者,还是武行者?” 若走此道,塑此道基,则三教流派均衡,诸多手段,各路神通,随手便可以使来,若要近战打也行,拼玄坛开法门也可,若是要拼拼佛门手段也不惧。 基本上就是现在周衍目前状态的超级强化版本。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也有敖玄涛,李平阳,石悬星这样的护法神辅助,面对各种情况都有还手本领,以弱胜强,不算是什么。 【三教行者道基】。 周衍若有所思,他一路走来,对于修行,法脉,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领悟,自语道: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是和现在一样了,三家流派其实还是泾渭分明,这与其说是合三家流派法脉,走自己的道路,不如说只是同时兼顾三教。” “还什么道基,纯粹就是劲儿大。” “但是,单一法脉想要修到上三品都是如此艰难,三家法脉,分别修行,需要的时间,机缘,悟性,元气,都是太多了,这一次突破中三品就差点出了事情。” “不行,不行。” “这样不成。” 玉玺缓缓旋转,这一个三家行者之路又是一变。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按照周衍自己此刻的状态衍化了,而是也加入了周衍自己的想法和对于修行的领悟,这一次,是以【道】为核心。 化作一名道人,踏步起玄坛,却不是招来风火雷霆,法决落下,背后隐隐约约无数兵马煞气,是以玄坛统帅大军的路数。 脚踏龙蛇起阴阳,敕令众生化兵马。 一符落下,撒豆成兵! 隐隐然,和当年太平道道祖,大贤良师张角的法脉相似。 开启玄坛法脉,招来兵马万千,对战敌手的时候,以十几个打他一个,当然是所占据了大大的便宜,周衍若有所思,道:“但是,杀伐虽强,但是自身的武功实力却不行,体魄不足。” “真遇到了【天人法脉】,【阴山法脉】,【散门术士】,指不定要栽了,而且,这样算是【修性不修命】,当年大贤良师因为时局所限,为了短时间内提升实力走了这一条路,也因此早早去世。” “不行不行,这路不能行。” 周衍摇了摇头。 代表着昆仑法脉的传国玉玺微微一转,再度推演。 此次则是以兵家为核心。 演化出一名战将姿态的模样。 身穿甲胄,近战爆发,有护法神灵起玄坛进行辅助,是以兵家为主,佛道二流兼具辅助之,肉身无敌琉璃体魄,道门玄坛起水火。 单体无敌,强横霸道,佛道二门皆是辅助。 在道门加持,佛门法术的配合下,近距离的爆发稳稳压制寻常的天人法脉,远战则是可以修炼弓箭之术,配合佛门天眼通,道门玄坛风雷咒加持。 只要有一把好弓箭,爆射而出的弓箭绝对不会逊色于正常的六品法术。 兼具气血雄浑,心性逍遥,神魂澄澈如琉璃。 寿数都会更长。 周衍便道:“这个不错啊,就是有一个不足之处……” 周衍感应着最终确定下来的法脉,感受到其强大,霸道,以及缺点,嘴角抽了抽—— 这一种神将法脉,强横霸烈,能打能抗有爆发。 唯一的弱点。 缺蓝。 周衍几乎要仰天长啸。 只是头痛不已,可是在三类推演而出的道基之中,周衍最看重的也是这个最缺蓝的,只是看着那缓缓旋转的传国玉玺,周衍意识到一点,传国玉玺是依靠周衍自身根基推演。 “根基……” 周衍意识到了,传国玉玺还有一股力量,没有加入推演的基础中。 他伸出手,两根手指一错。 代表着【泰山府君】的【泰】字玉符出现。 传国玉玺,是昆仑遗宝,代表着的是不周山之后的第二代万山之祖,昆仑仙庭的法脉;而周衍此刻具备有泰山府君的位格。 “用昆仑一系的法脉宝物,来推演泰山的法门。” “应该也可以吧?” “毕竟,虽然这个昆仑遗宝就只是三分之一,我这个泰山府君,也是个假的啊。” 泰字玉符已经蜕变。 和泰山公并无关系,而是纯粹由周衍而诞生的。 此刻,这代表着泰山府君位格的玉符,有连携三股不同的力量,一股是泾河水君敖玄涛,一股是太白之女李平阳,还有一股则是天星坠下,泰山急取将军石悬星。 驱使泰字玉符的时候,周衍可以选择性运用他们的部分力量。 当然,有上限。 毕竟,周衍自身的法力和道行还是不够。 周衍呼出一口气,运转自身之力,同时连接三尊护法神,然后,将自身根基和泰山府君之位连接在一起,少年道人鬓发微扬落下,本来才刚刚到了肩膀的黑发,自然挣脱发簪,平静垂落腰间,尾端泛起淡淡的金色。 眉心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以五岳群山衍化的金色纹路。 犹如群山化火。 威严,古老,苍茫。 本来就因为三股法脉的分量都太大,所有推演都艰难的传国玉玺,这一次直接顿住,不再旋转,不再变化,流光有些像是卡住一样,就只是在玉玺内挣扎。 泰山府君的位格,并不比那仙神祖庭昆仑山差了。 若是传国玉玺尚有灵性,许会发问。 由我来推演【泰山府君】的法脉道路? 由吾吗??!!! 我? 只是这里毕竟是道门上善池,乃是太上当年的水囊所化根基,又有太上楼观千年源远流长,积蓄下的根底,绝非寻常,而偏偏,这一个水池,正是太上【上善若水】的体现。 此地无关正邪,阴阳,踏入此间者都可以得到裨益。 道之长存,理念之高,囊括阴阳万象。 上善池流转变化,以周衍为核心,化作了一个漩涡,涌动如雷,涌入了那一枚传国玉玺之中,让传国玉玺化无量光,猛然一推! 这几乎犹如,是当年太上,亲自帮忙推演道途! 于是,传国玉玺,上善池,泰字玉符。 同时亮起。 在这西岳地界,以一种高渺浩瀚的姿态和境界,强行连接了泰山的地脉,泰山之中,元气层层迭迭,汇聚起来,这一次没有爆发,而是内敛。 石悬星抬起头。 看到了那巍峨的泰山周围,一层一层的云气开始汇聚。 以泰山为中心,云层越来越厚,层层迭迭,翻卷滚动下来,毫无疑问,这样的异象,只有可能是泰山本身引发的,若非泰山的话,那就是和泰山有关联之存在。 “是府君!” 在上善池秘境外面,还在翻阅道经,阅读地津津有味的老道士希微子先是感觉到了周衍第一次突破的波动涟漪,虽然在不开法眼,不使神通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周衍这突破是八进七。 毕竟这动静比起寻常道人突破到六品也不差了。 于是微笑道:“这么快就突破了?” “看来就算是老道士我不去,也没什么危险。” 抚须,感应到上善池仍旧如旧,甚至于都没有下降多少水位,于是洒然微笑道:“果不其然,上善池几乎没有损失多少,自然流转,很快就可以恢复。” “师叔祖啊师叔祖。” “我知你有奇遇,可这天下群雄修士,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又有哪个没有奇遇呢?何必担心,怎么可能让我楼观道的秘境耗尽?” 希微子抚须,继续看道藏。 才翻了两页,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 老道人拈着胡须的动作一滞,眸子扫过,一个呼吸就开启了法眼,以肉眼看到元气在高速流动,这元气的流动,有些像是某种灵地诞生或者耗尽前的姿态。 老道人的笑容微凝滞,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终于睁大。 “不会……” 轰!!! 元气汇聚,化作洪流,肉眼不可见的元气最终汇聚成了狂风,老道人的袖袍翻卷,被吹得哗哗作响,手里的道经竟然被这一股狂风一拽,彻底散开,飞到天空。 就在这元气洪流漩涡里面,发出声音。 希微子缓缓转头。 看到元气汇聚。 “铸造道基。” “但是,你这是什么法脉,何等道基,竟然,如此大的动静,如此大的声势……” 上善池的池子隐隐翻卷到了极致。 周衍的眼前,【传国玉玺】终于亮起来,到了极致,演化出了周衍的六品道基。 仍旧是虚幻的,神韵汇聚而成就的身影。 身穿一身墨色铠甲,威严凛冽,却不显得笨重,将道袍做了战袍,垂落鸦青的战袍下摆,绣北斗七星纹,手持一柄长柄三尖两刃刀,周身缠绕八部天龙火。 以一泰山。 横贯佛道兵! 以神将姿态呈现。 三教合一! 并非是如同之前的时候,周衍出手,佛门的手段是佛门的手段,兵家的煞气和火焰是兵家的手段,道门玄坛更是才刚刚入手,只能用作辅助,泾渭分明。 此刻,三道法脉,隐隐然有交错汇聚,合三教为一的意思了,于是,周衍隐隐明悟了自己的六品道基之能—— 能够以兵家烽燧之火,统御玄坛敕令! 以佛光龙火净化兵煞,以道门玄坛加持山神位! 诸般法脉,汇聚为一,完美契合周衍自身! 这身穿甲胄,外披道袍,周身神性彰显的神将姿态,只是瞬间就和周衍融合,上善池的流光汇聚在一起,铸造了虚假的道基,但是,即便是虚假,也是道基。 道基一显,即是六品。 周衍缓缓睁开眼睛,握拳,感受到了自身的蜕变。 传国玉玺的流光灿烂,这一次是推进至了极限。 “看来,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昆仑法脉,仍旧具备有【推演】的能力,但是毕竟不完整,推衍法脉,能力有其局限性,需要上善池这样的宝地加持。” 周衍伸出手,传国玉玺缓缓旋转,落在手中。 “希望这动静,没有太大……” 将这印玺收入体内,上善池的大门忽地打开。 希微子几乎是赶着奔跑进来了,目光看向那上善池,清澈见底啊清澈见底。 希微子沉默下来了,呢喃道: “空……空了?” “这元气,一滴都不剩下?” 本来犹如一个幽潭的上善池,此刻都能肉眼见了底,不算是空了,但是却和空了也差不多,周衍都有些尴尬,道:“这,咳咳,嗯……” 他干笑了下,道:“幸不辱命?” 希微子伸出手,连连指着他,又指上善池,并不恼火,只却忽然,放声大笑,无可奈何,却又自然洒脱:“哈哈哈,却还真被你给吃尽了。” “活得长,果然是有好处的啊。” 周衍怔住:“你不着恼?” 希微子大笑痛快,拂尘搭在臂弯,道:“为何要恼怒呢?” 周衍道:“我耗尽了你们的宝物啊?” 希微子抚须,道:“什么我们的呢?此物和众生一般,天生地养,道祖所留,我们有缘分和其同行,但是万事万物,终究有离别的时候。” “同行大道,同行是喜,离别亦喜。” “不凝滞于物,人如此,物也该如此,不是吗?” 希微子洒脱。 周衍能感觉到,这位希微子真人,确实是有道门高人气度,于是赞叹道:“真人好心境。” 希微子袖子一扫,把门关上。 笑着道:“却也不如尊上好手段啊。” 周衍怔住,却见到这位老道长微笑道:“我该要称呼你为师叔祖,还是说,该如此称呼你?” “【泰山府君】。” (本章完) 第175章 泰山亲卫,再现人间 第175章 泰山亲卫,再现人间 希微子的一句话,道破了周衍的身份,让周衍的心底一动,但是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洒脱疑惑道:“泰山府君?希微子真人,你怎么会觉得,我是那位古神的?” 希微子注视着周衍,微笑道: “不提卧佛寺之劫事情,师叔祖你本就是主力,身上有重重谜团,那位蔫坏的存在,愿意把那个东西交给你保护,也代表了些事情。” “敕封李姑娘的时候,贫道察觉到了李姑娘身上有一丝丝山神敕封的气息;再来,方才突破的时候,泰山地脉之气涌动,能在这万里之遥的地方,调动泰山地脉。” “非泰山府君,老道士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了。” 这老道人,道心洒脱,心境通明且敏锐。 就从这蛛丝马迹上,找到了周衍的痕迹,周衍的心中念头急转,面不改色,道:“真人,好眼力,我确确实实,和泰山有关系,不过,倒是看错了一点。” “我并不是泰山府君,而是泰山府君麾下使者,是为【翊圣护界灵应显威山君】,你也知道。” “此次是奉了府君之令,来此楼观道罢了。” “至于泰山地脉,府君神力广大,岂能以常理来看?况且,这上善池里还有楼观道千年底蕴,这次消耗了不少,正是为了这事情。” 周衍亮出了自己的一个明牌身份,这身份,老道士早有猜测,此刻说出来也不奇怪,却断然否定自己就是泰山府君,希微子拈了拈胡须,也不能确定。 让泰山地脉之力出现在这里的,到底是眼前这少年道人就是泰山府君,还是说,是因为他是泰山府君的使者,配合【上善池】之力,才做到。 希微子心底还有疑惑,怀疑,但是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于是面上浮现出了相信的神色来,笑呵呵地道:“原来如此,倒是贫道莽撞了,还以为,能够一见泰山府君之尊容呢,看来是我这臭牛鼻子,没有这个运道了。” “哈哈哈哈。” 周衍看着这位爽朗洒脱的老道士,心中道一句老狐狸。 周衍道:“府君使者之事,还请真人保密。” 希微子疑惑道:“什么府君?” 周衍微笑道:“是真人听错了吧。” 一老一少两个道人彼此对视,皆笑起来。 希微子道:“师叔祖既然是府君使者,那么老道士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师叔祖出面解决一下,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件事。” 周衍问:“什么事?” 希微子神色郑重,道:“卧佛寺之事后,老道周围查了查,发现卧佛寺的事情虽然解决,可是地脉却被污染了,一股特殊的能量,纠缠在了整个终南山的山脉地脉之下。” “我等虽有些道法神通,毕竟是人。” “对于地脉之力,不怎么擅长,担心乱来的话,会导致不妙的事情,师叔祖有山神权柄,又是府君使者,对地脉应该比我们更熟悉。” 终南山,地脉…… 周衍的神色郑重下来。 终南山不是五岳之列,可是在道门的地位极高。 终南山地脉出现问题,卧佛寺,南山织娘三姑奶奶…… 看来,和织娘摆不脱关系。 周衍答应下来,希微子微笑颔首,似是松了口气,敖玄涛,陆仁甲见周衍出来,并无半点问题,一身气息,远比起之前更为强大,这才松了口气。 敖玄涛道:“郎君。” 周衍道:“我没事。” 周衍给沈沧溟报了平安,回到自己的住处,把门关上,定了定神,稳住了自己的心态和心境,草草布置了下玄坛。 玄坛之法开启。 周衍看着那个,只是在木牌子上写下的泰山府君四个字。 感受到此刻,由传国玉玺虚拟出来的六品道基。 终究是心中有些涟漪。 他想要立刻赶赴到泰山那里,去尝试运用此刻三教合一的神通,敕令玄坛兵马,进一步去推进自身的兵家法脉进程;也想要试试看,那一身仙神品披挂,看是不是可以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穿戴起来。 定了定神,周衍开启玄坛。 在这楼观道的屋子里,一座小小玄坛和遥远的东岳产生了共鸣,借此联系,周衍的一点真灵,犹如腾云驾雾一样,再度出现在泰山之中。 因为此次的突破,引动了泰山地脉,泰山之上,云气层层迭迭,汹涌翻卷,似是天穹要压下来似的,巍峨肃穆,汹涌壮阔。 当时候石悬星看着这一幕,不由慨叹。 “好风,好云!” 旁边的秃瓢飞鹰,因为自己脑袋的飞鹰毛都被当时恼羞成怒的石悬星给拽了下来,飞鹰本来想要把这些羽毛都黏上去的,可是实在是没法子粘上去。 没奈何,又舍不得扔。 想了想,秃瓢飞鹰直接把这些自己被拔下来的羽毛,做了一把羽毛扇,此刻化作鹰头人身,手持一把羽扇,颇有风度地摇了摇,道:“将军大人,可知道府君这是什么意思?” 石悬星觉得这画面壮阔,让他想要嚎两嗓子。 可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疑惑道:“什么意思?” 飞鹰扬了下头,得意洋洋扇着羽扇,道:“府君所作所为,自有府君的深意,将军大人,咱们也要好好地思考一番才行,不能够不领会府君深意啊。” “这泰山一带,风起云涌,唯此泰山,孤峰擎天!” “您看看,这不就代表着,咱们想的是对的吗?!” “正是彰显泰山府君威仪的时候,您那边的四万八千兵马怎么样了?” “那当然那是都唤来了!” “好好好!” “石头变化术,加上了!” “再来点幻术!” “弄点儿风火雷霆!” “这边儿再加点……” “依仗怎么办?” 石悬星和飞鹰将军面面相觑,什么都想好了,也都准备好了,到了最后,这最好要彰显名号,打出旌旗的地步了,却有些卡住了。 石悬星道:“那就打出泰山府君?” 飞鹰将军道:“可是,这都是您的部曲,我不是说看不起将军大人你,但是你不觉得,哪怕是以幻术,变化之术增加了,可这点东西,怎么匹配得上泰山府君呢?” 石悬星道:“是啊!” 一个大石头,一个飞鹰面面相觑:“负山君也不合适。” “不如,就打出府君当时候给将军大人你敕封的名头好了?” “哦哦,那个啊!” “好,好!” 于是,终于一拍即合。 就在周衍回归,突破,然后重新开启玄坛,重新将自我意识借助玄坛,和泰山产生感应的短暂时间,断龙使等四岳的属神,已经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赶赴回了四岳。 然后把自己知道的情报都告诉了四岳。 四岳真君的反应却都是相同的,他们不肯相信,他们是最先一批赶赴去泰山的,也曾经和那位泰山府君有所交锋,虽然说是确定了,泰山府君位格真实不虚,吃了闷亏。 可是却也明悟了一点。 那就是,这位泰山府君此刻状态并不强大。 甚至于,大概率是在泰山公彻底陨落之后,由那个胆大妄为到了让人惊惧的李三郎主持之下,借助这五十年太平天子残留的紫气和功业,新晋敕封诞生的,新神。 根基不强,泰山道果崩碎,年轻弱小,尚未成长。 只要切断地脉,降低其名望,五岳之尊的名号自然就会是他们的。 他们已经对那位年轻的少年府君,有了固定的印象,此刻自己的臣子下来,告诉他们,那位泰山府君,古老强大,不可小觑,这几位真君都不信。 但是,毕竟也是活了太久的存在,经验丰富,就算是自己本能地不相信,却也没有独断地下决定,西岳真君一面施法,联系其余三岳,一方面令断龙使待在这里,另派臣子去。 西岳真君一只手撑着下巴,手中拈着一个杯盏,气度从容冷淡,道:“且看看,这位泰山府君,是否如你所言那样古老,强大,不可小觑。” 断龙使道:“真君,您会明白的。” 西岳真君道:“哦?” 断龙使沉默了下,劝说道:“泰山府君,古老强大,且心思极为深沉,深不可测,有古之圣贤的气度和境界,真君,勿要前去。” 他是基于自己的判断,出自于臣子之心。 却让西岳真君心中不满更甚,西岳真君脸上没有波澜涟漪,却道:“哦?你这样说,意思是,那泰山府君,早早就知道本座会再派人前去,所以会提前准备?” “那本座,倒是真的要好好看看,你口中这位【古老】,【强大】,【不可测度】的存在。” 其余三岳真君的属下也都劝说,也亦如西岳真君,劝了没用,能行走到了这个境界的存在,无论什么跟脚,心境定然是坚定不移,有时候是听不进去的。 此刻四岳真君派遣的第三波存在前来泰山。 而周衍则在来到泰山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位列六品的情况下,他和泰山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起来了,在他真身有了六品,‘铸造道基’之后,泰山权柄进一步打开。 似乎,他真的犹如泰山府君一样。 可以施展出部分神话版的权能了。 只是,此刻没有太多时间让周衍来试一试,那飞鹰将军已飞过来,化作人形,半跪于地,恭恭敬敬道:“府君,将军大人已经准备好了,请府君下令。” 周衍心中疑惑。 我就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属下。 然后试试看能不能用兵家法脉的手段,尝试产生联系。 叫人有这么麻烦,还需要通报一声? 不过,周衍心中转念一想,或许这是泰山这边儿的习惯,至少,泰山府君不能产生惊讶,不能有涟漪波动,要展现出一切尽在手中的从容感。 于是,府君只是微微颔首,声音平淡,不起涟漪: “允。” 至少他这一声倒是从容平静。 飞鹰将军不由得心中敬畏。 果然,我等想了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府君掌握之中。 心中都有些胆怯,不知道自己等人的准备,是否能够令府君满意呢?还是说,这其实也是如同将军大人面对四岳真君属下一样,是考验? 那就看我们最强的力量吧,府君! 飞鹰将军退了下来,然后,猛然一变,化作真身。 一声高昂清越的鹰鸣声音响起。 一个个巨大的山岩成灵,手中捧着犹如牛角,但是尤其巨大的角号,开始吹响,巨大的苍茫古老的声音自南边一侧升腾起来,古朴,苍茫的震动声音。 山岩石精列阵,穿甲胄,手持持拿战斧,汹涌从容迈步,古朴角号的声音让天穹的云气都裂开,为首战将,铜头铁额,鬓发如戟,目射红光,脚踏烈火。 狂风呼啸,山雾弥漫。 而在另外一侧,有妖怪显露真身,变大,扛着巨大战鼓,另外有熊持鼓槌,重重敲击,鼓声肃穆,威仪,吼叫之声音,震动四方。 天有层云,地升水雾。 唯此泰山,伫立于天地之间。 周衍撑着下巴,眼睛发直,呢喃道: “卧……槽?” 这一幕幕,同时被四岳真君臣子看到,在他们的眼中,这天上云气和地上雾气汇聚起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精石怪化作战将,正在汇聚于泰山之下! 角号声,战鼓声,让大地震动。 周围七十二峰,三十六洞的妖魔精怪也在看。 他们面容僵硬,看着这恐怖浩瀚的一幕,犹如古代战阵,重现于世,而当他们看到了打出来的旌旗,七十二峰,三十六洞,四岳真君属下之神,皆神色凝固。 【按黑律以诛逆】 【秉丹心以卫道】! 不知道谁,呢喃道:“……泰山府君。” “要,重立黑律?” “再塑秩序?!!” (本章完) 第176章 赦罪超生,紫气东来 第176章 赦罪超生,紫气东来 黑律? 泰山府君要干什么? 重新建立什么?! 七十二峰有个妖王眼睛呆滞,他也不敢用什么神通去打量,就靠着一双肉眼,远远看着那穿破了云雾飘摇的旌旗,脸上的表情扭曲了。 那仪仗高举的两列旌旗,垂落的古朴文字已是颇有古之战阵气魄,可是都远远不能够和那黑律两个字来睥睨。 妖王的胆儿都在打颤。 人间传说,有天帝,天帝有天条律法,约束仙神。 那么黑律,就是这律法之上更为严苛的存在。 以极端严格的戒律来约束自身,然后再去讨伐邪祟。 以比邪祟更狠厉决绝的气度,去对付邪祟;以比妖魔更无情的风格,去铲平妖魔。 而执行黑律者,若是胆敢借助权势胡作非为的话,则会遭遇魂飞魄散的结局,可以说是最大的戒律,是神话时代当中的【底线】。 这个底线到了,一旦某个存在说是要按黑律处理。 那么那个存在的所做所为可以让正魔一起联手剿灭的。 一时间,天地间似乎更加安静起来。 周衍只是想要去看看石悬星手底下的四万八千兵马是什么样子,尝试修行推动一下兵家法脉的手段,提升自己的修为。 石悬星和飞鹰则是觉得,这是府君的考验! 于是他们利用‘无人胆敢以法眼窥探泰山府君’的优势,尽自己所能的搞出了一番大大的动静,没有法眼,无法破妄,这两个家伙把周围这七十二峰妖魔,三十六洞精魄当凡人整。 而误打误撞,这一番事情落在旁观者的眼中,就秩序崩塌,泰山公陨灭,四方妖魔横行,于是上古之神泰山府君重现于世,扫平邪祟,荡尽妖魔,重立黑律。 那么要不要猜猜看,这位泰山府君会从哪里开始【荡尽群魔】? 【按黑律以诛逆】 【秉丹心以卫道】。 诛的什么逆? 卫的何等道? 三十六洞妖魔颤栗,七十二峰精怪胆寒。 四岳真君臣属更是头皮发麻。 西岳之属道:“不,不对,这位是要……” 泰山府君,苏醒之后,直接劈碎泰山公道果。 现在更是要重立秩序。 这位泰山府君,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可以说是惊天动地,他觉得,自己的真君似乎是惹到了个不能够惹的存在。 必须,必须立刻回去禀报真君! 泰山府君,强大,古老,不可测度! 这‘泰山亲卫’们肃然立在泰山之下。 远远看过去,确实是威势隆盛,肃穆,有上古轩辕和蚩尤的气魄,但是周衍这个位置上,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真相,那扛着战鼓的妖怪气喘吁吁,连鼓槌都快要举不动。 精锐亲卫身上的铠甲,都是阴气变化而出,还带着半透明的质感,有些个子矮小的,还藏在里面,踉踉跄跄,扛着巨大角号的石灵们,也已经是费了老鼻子力气吹。 周衍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什么亲卫,分明是一群低成本群演。 这石悬星还真是,这么多年来,什么都往家里捡啊。 石悬星,飞鹰将军肃立左右,挺胸抬头。 两个大聪明。 周衍无奈,脸上却不显露半分。 不说话,不言语,只是目光平淡,深不可测。 然后运转自身的道基,确确实实,能感应到眼前这些【兵马】,周衍感觉到了类似于六品兵家法脉的特性,发现自己可以像是连接地脉一样,连接这些兵马,甚至于可以将自身烽燧火分出一缕分给他们。 让他们平日温养,壮大这一缕烽燧火。 这一缕地脉烽燧火在他们体内,可以帮助他们提升实力,平时可以强大自身的体魄,犹如伪烽燧,也可以让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也消耗气血,打出火劲。 而当周衍作为主将位置的时候,则可以召回这些烽燧火。 借助这些烽燧火,爆发出种种强横的招式。 越是配合默契的军队,士兵越是精锐,数量越多,爆发出的战阵招式就越强,合数万人之力打出的烽燧斩,就是四品境也要狠狠吃个大闷亏。 兵家是缺蓝。 但是没奈何,兵家还有个超级拼装。 人越多越猛,所以统率力在这个世界里,对于兵家来说,是真真正正的天赋,比起体魄,法力,神魂这些根基更重要,这决定了一个兵家战将的未来和上限。 人族兵家,将军百万的顶尖存在。 哪怕自身只有四品,可是汇聚百万之力,一样屠戮镇压四方。 周衍感觉到了六品之后,兵家法脉展现出的前景和霸道。 人越多,兵家法脉的威力越大。 可惜,不能够以此修行。 毕竟太过于驳杂了。 修行修的就是个纯,就是个我,一旦将驳杂的火劲纳入自身身体内,看似是法力大涨,但是体魄留不住这些短时间内暴涨的法力,还是会从周身窍穴里面流淌出去。 而另一方面,不同个体修炼出的烽燧杂质反倒会留下,污染根基,自此之后,修行之路,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这些兵马对泰山府君无比臣服,周衍愿意的话,立刻就可以尝试将烽燧地脉和这些兵马连接,也只有拥有了兵马的兵家,才是完完整整的六品。 周衍手中,火焰升起。 可是他眸子扫过这些,以泰山之高,去看着这所谓的四万八千兵马,却忽而怔住,他看到了一个个虚弱的魂魄,身上带着刀剑的痕迹,有衰弱的老者,有战死的残兵,还有茫然游荡的孩子。 还有个小娃娃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前跑,脸上神色痛苦。 肚皮被剖开来,肠子垂落下来。 是前朝年代被乱军杀死,从城墙上扔下的。 如果抛开石悬星和飞鹰搞出来的动静,单纯去看的话。 这里分明就只是四万多的难民,死去之后,被石悬星抓来,虽然免去了变成孤魂野鬼的下场,却也游荡着,痛苦着,一日一日地去感受死前的刹那。 犹如水鬼一样,永远被困在那一天,困在杀死自己的岁月里。 周衍想到了石悬星说的话。 ‘……剩下了的四万多,是人死之后的魂魄,常人魂魄,死去之后就会消失掉了,可是兵灾死的,戾气比较重,就还存在……’ 兵灾么…… 周衍的眼底复杂。 想到了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想到了甘泉塬永远等不来归人的灶神。 他伸出手。 石悬星看到泰山府君伸出了手,于是大声地喊道:“参拜府君。”于是哗啦啦的,山间的石灵,妖怪,精魄,因兵灾而枉死,戾气不甘汇聚于躯,于人间道路迷失的幽魂都跪下来。 泰山府君伸出了手,手掌泛起淡淡的流光。 “敕令——” 他说,哪怕还没有说什么敕令,那也是泰山府君,在自身所在的山脉之中开口,于是有一层层涟漪散开来了。 周衍注视着那些魂魄。 而在这泰山周围,也还有一道道目光注视着他这里。 最后,泰山府君垂眸,看着那些身上狼藉的,衣裳沾血的,呈现出种种死相,就连死去后,都要不断重现,不断承受自己死亡的方式折磨的魂魄。 若是为了力量,而恣意驱使这些因为兵灾而死,饱受折磨的魂灵,那么他和织娘,和青冥坊主,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他想到李隆基的话。 维持泰山府君的格,却又要有人的心。 老家伙,眼力还真是刁钻啊。 以你的阅历和眼界,是早早就猜到,我会有这样的难关和抉择吗?府君的存在太过于强烈,一个人的人性,和这漫长岁月里对于府君的崇拜相比,微弱地犹如尘埃。 一旦失去人性,那么就会成为【府君】概念寄居的肉身。 是周衍,具备泰山府君的权柄。 绝对不能是,周衍成为了泰山府君权柄的奴仆。 一切,皆发于心。 周衍想到了那蔫坏的老家伙,他闭了闭眼,于是,因为泰山府君的位格和根基,而不可遏制浮现出的焦躁虚浮,那种虚荣的杂火拂去了。 我又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我就是个假冒货色! 长安游侠儿周衍! 他睁开眼,看着这些魂魄,这样道:“汝等,归去吧。” 泰山上的风和云都凝固了。 周衍想要念诵道家的往生咒。 书生殷子川是教过他的,是——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之后还有一大串的咒文,正统的话,还要有种种准备,要开启玄坛,还要有仪轨。 但是,当他心中的念头出现了的时候,那一整个【往生咒】的咒语祝词只是在心底里面流淌了一遍,就好像化作了一枚符,就在念头里存在着,周衍的念头一触,那符大放光明。 于是,他也只是平淡道: “赦罪,超生。” 只此四字。 就已经成一玄坛法脉! 嗡嗡嗡—— 泰山的灵脉忽然产生共鸣似的,一股流光自周衍显化之躯上散发出来,瞬间扫过了整个泰山,在这一股神光面前,原本都还各自呈现出死相的人们,脸上的挣扎痛苦消失。 身上的刀剑痕迹,那些死相破碎。 那抱着头跑的孩子手里的头一下不见了,着急地乱找,抬起手一摸了,却叫起来:“娘,娘亲,我的头又在脖子上啦,娘,娘,你的身子也长好了!” 石悬星瞠目结舌,看到了自己好不容易地搞出来的大军,气势一下子就变化了,没有了之前的威严,老土地则看着这周围的变化。 最后,这些魂魄似乎又有了作为人时期的感觉,哭着笑,戾气消解,没有戾气苦痛折磨的约束,魂魄重新要回归于天地之间。 将要从这漫长的痛苦之中解脱,回归安详的长眠。 周围的人影消失。 一点一点的金色流光逆着朝着天空升起来,丝丝缕缕的光芒汇聚起来,便是一团金色的光芒,映照着周围左右,只是一念之间,石悬星的手底下就只剩下了五千精魄。 剩下的四万多怨魂,被一言超度。 而因为石悬星和飞鹰之前的手段,用变化之术,让四万八千的兵马,看上去像是几十万大军似的,这一下的动静,立刻变得极巨大。 在三十六洞,七十二峰,以及四岳臣子目光中。 泰山府君只是平静开口,一言敕令。 于是有金色的温暖光芒,以泰山的主峰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逸散开来,于是那数十万怨魂大军,皆缓缓消散开来,化作了温暖的气息,涌动着流转在四方。 西岳真君,镇魂营战将伸出手,一点流光落在掌心。 他抬起头,看着云开雾散,阳光温暖的天地,呢喃道: “超度……” 泰山府君,召集了这泰山周围的怨魂和魂魄,将其超度。 他的手指握住,一时间安静下来了,神色复杂,没有点化为军,没有收服成为麾下的鬼兵,而是直接超度,镇魂营大将沉默许久,轻声道: “……确实是感受到了,何等的气度……” “这就是,您的黑律吗?” 镇魂营大将军袖袍一震,拱手,朝着泰山的方向恭恭敬敬的一礼:“唯以此事——” “参见府君!” 土地公怔怔看着这一幕,若是泰山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他抬起头,看向泰山府君,府君的眼底并非是神性的淡漠无情,而是充斥着人性的悲悯。 就像只是个寻常的少年侠客。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而在这一片安静当中,周衍抬眸。 超度四万生魂,天地之间,云海之中。 一缕紫气,流转而来。 (本章完) 第177章 府君敕令,伐山破庙! 第177章 府君敕令,伐山破庙! 这一缕缕的紫气流转,落在了周衍的掌心,纠缠变化,流转于指尖,层层迭迭,犹如浪潮一般地传导至体内,超度四万余魂魄,令长留于世游荡的魂魄归于安息之所。 这是符合天地本来秩序的行为。 以泰山名义共鸣。 周衍以【传国玉玺】为基础,模拟出的虚拟道基之上,隐隐然纠缠紫气,然后,自然而然地开始流转,周衍感觉到,自己这个虚假道基,吞吐元气的速度忽然提升。 他抬起手,感觉到自己的肉身,法力,神魂开始细微的变化。 精气神当中的杂质,在紫气的流转之中被剔除。 这个过程很缓慢,非常缓慢。 但是却并不断绝,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这正是功业,是令这天地流转得到的反馈,而以泰山府君的位格,纯粹发自本心,完成超度的行为,带来的紫气功德更为纯粹。 周衍感觉到这紫气的特性,明白了李隆基当日为什么会舍不得了,人道紫气和他此刻得到的紫气还有所不同,对于具备有【泰山府君】这个位格的存在来说,紫气有一种…… 周衍仔细思考,用自己的逻辑开解释的话。 那便是,增加权限的感觉。 或者说,这功德紫气相当于给周衍上了个长效buff。 自我纯化,让自身的法力纯度无限朝着紫气的方向靠拢,令精气神三者的杂质被一点一丝地排斥出去,令自身的道基越发地坚硬,突破境界也会更容易些。 周衍忽然想到了。 自己得到这点紫气就有这般效果,那么当年横渡四方的大唐玄奘,举起烈焰的汉末大贤良师,紫气东来三万里的老子,上古姬轩辕,禹王伴紫气而生,他们的根基道果有多强。 “古代,至少禹王的时代没有现在这个时代的法脉层次。” “也就是说,禹王那么能打,纯粹是立下的功业够大,得到的紫气够多,导致自身精气神直接强大到了极致,劲儿够大,一巴掌就可以拍散雷霆……” “上古文官,真是纯粹的猛啊。” 周衍的泰字玉符中,增加了一丝丝的紫气。 与此同时,玉册之中多出了一枚新的玉符,周衍的手指一错,这一枚玉符出现在他的手指之间,上面只是纯粹的金色流光。 “嗯,我看看,不是神通,也不是法术,而是敕令?” “【泰山敕令——赦罪】。” “效果是……” 周衍看着这一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诞生的玉符,微微有些惊讶,第一次,这一枚玉符并不是给他自己用的,而是给其他人使用的。 【以泰山府君一念超度数万魂魄的行为作为基础原型,修行法力的道门玄坛法师,摆下泰山府君玄坛,敕法招来府君麾下神将,赦罪超生,超度怨魂戾气,平定天地阴阳驳杂】 很基础的法门,提及效果,则是类似于道家常用的【净天地神咒】【往生咒】,属于基础用法的法决,但是这代表着的意义,却是决然不同。 “……也就是说,泰山法脉,又重新出现了?” “因为泰山公的陨落而失去了玄坛施法能力的道人和法师,现在重新开启玄坛,就可以借助这一道玉符的力量,施展法术。” 虽然这一道玉符的力量很弱,但是意义巨大。 周衍得了天地一道紫气,施展维系大道自然的神通之时,会得到增幅,甚至于可以以紫气代替法力施展法术,令掌握的神通产生质变。 紫气并不是元气,且和作为泰山府君的周衍高度绑定。 这也代表着一旦法术效果结束,这一道紫气还会回归周衍自身,只会以一种细微的速度磨损,而不会耗尽。 “果然,好宝贝。” 石悬星看了看自己的‘属下’,又看了看泰山府君,脸上的神色呆滞,又不敢相信的神色,道:“这……府君,您将他们超度往生了?” “这就是您让我唤来他们的原因吗?” 石悬星是天星得道,其实并不很懂得生死,只是觉得,他自己这边儿捡一点儿,那边捡一点弄来了的家底子,被府君一下子超度了去,心底有些可惜。 毕竟是一块石头。 飞鹰将军却不同,他毕竟是生灵,知道生老病死,也见过朋友,父母的死去,魂魄凝聚和消散,看到泰山府君一念超度诸多魂魄,怔怔失神,许久之后,道:“府君……” 他的心中升起真正的,心悦诚服的情绪来。 只是觉得,如此府君,方才有岁月神话里面那种气度。 飞鹰将军的目光扫过周围,看着泰山三十六洞,七十二峰,他心底隐隐约约猜测得到,今日之后,这泰山地界,怕是要彻底地翻天了。 不知道多少赶走道士,占据宫观的妖精要逃离泰山! 石悬星终于回过劲儿来,讷讷地道:“府君,这,这就只剩下了这六千零七十二个了,是,是有些少了啊……” 剩下的,却全部都是山精石怪,妖物精魄。 有三丈高的青岩巨汉,手持一根松木做兵器;也有舒展身子的猎豹,双瞳清冷冷,显然是有灵性,这剩下的六千个里,最弱的也是饿鬼层次。 也有颇为强横的,实力能够和青冥坊主那里的屠夫相比。 周衍第一次杀死的鼠妖灯影儿之流,放在这里,也就中流的水准,可以知道,这六千个的实力和水准,面对着石悬星的手足无措,周衍道:“无妨……” 他伸出手,兵家法脉流转变化。 借助泰山府君之力,借助泰山之位格。 周衍兵家法脉的地脉搏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其余的石精野怪都老老实实的,感受到了地脉的搏动,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反抗,因为泰山府君的名号,这些山精野怪的配合程度堪比人族的精锐大军。 周衍五指微握。 烽燧火从大地升起,化作了一缕一缕的流光。 想了想,周衍心神一动,烽燧火燃烧凝聚,混合了一缕泰山地脉,化作了一枚玉符敕令模样,就在这六千多精锐山精石怪的面前缓缓旋转。 嗯,这样就可以了。 寻常兵家法脉讲究共鸣,只有绝对信任和服从的亲兵才会将主将的一缕力量纳入体内温养。 泰山府君的嗓音平淡: “持拿此符,即是泰山卫士,遵吾敕令,巡游东岳。” 石悬星见到这帮属下呆呆的,也不知道行礼,也不知道接过这符,石悬星都觉得有些丢脸了,急急催促道:“还不赶快接下府君的符?!” “是,是!” 这些山精石怪们连忙接下这符,化作一枚流火,没入他们的体内,周衍垂眸,闭着双眼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簇一簇的火焰,迅速铺开。 周衍呼吸的时候,这些火焰也同样不断起伏。 彼此共鸣! 周衍握了握拳,感觉到自身的烽燧火似乎变得无比庞大,就连兵家法脉的流转都变得更快。 这就是为将者吗?六品兵家的玄妙。 周衍闭上眼睛,安静体悟自身的法脉变化,而在其余三者的眼中,这一切的变化则更为霸烈,老土地看到,那些山精野怪懵懵懂懂,什么都不会。 毕竟只是石头成精,倔强忠诚,脑子不大好使。 而石悬星的智慧能力也实在是受限。 说实话,若非是这两个大聪明,之前运用幻术,变化之术,搞出来了偌大的阵仗,又有雾气和云气遮掩了些样子,这非得要外面的家伙看到这些兵马的真容了。 或许力量足够强大,但是训练一般,浑身懒洋洋的。 经验丰富的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就是寻常的妖兵。 要说特殊的,那就是石头成精,比较难得,力量防御和对于部分法术的耐性更强,但是也就这样了。 就这些一点都不精锐的兵马,府君竟然还赐下里【泰山卫】的玉符,这让老土地一边心中感慨着府君的慈悲,一边儿也有些担忧,担心这些兵马会不会给府君丢了面子。 这些石头精怪们拿到了玉符。 府君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老土地,石悬星,飞鹰将军都瞬间感觉到了不同,隐隐然有一种锐利的,针刺般的感觉出现在他们的眉心,那六千多寻常的山精石怪们忽然相识变了一个模样。 他们的气机起伏,忽然变得整齐划一。 他们的身上似乎有着火焰的气息。 而后,整齐划一,踏前半步。 一股令行禁止的气势猛地逸散开来。 老土地一滞,感觉到这一支兵马似乎是立刻就变了个姿态,似乎从游兵散勇,一下就变得有了三分精锐的气质,他下意识看向闭目的府君,心中越发敬畏了。 这便是,府君的力量吗? 周衍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到兵家法脉的推进,想要继续推进兵马的话,还需要率军征战四方,但是,哪里还有征战的余地呢? 周衍若有所思,思考目前局势,那六道身影,唐皇李亨。 是不是不该轻动呢? 却在这个时候,周衍微微抬眸。 他感觉到了一股驳杂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泰山地脉的笼罩范围,来者是一位身穿褐色衣服的老者,手持一柄青藤盘踞而成的手杖,自有一股厚重的感觉。 这正是五岳之中,根基最厚的中天王,中岳真君。 中岳真君距离东岳最近,听泰山府君召集麾下,又打算重新树立黑律秩序,中岳心中一突,仍旧不敢相信,他看似老迈,但是实则手段最狠,心思最重。 也唯独他一个,将自己搜集来的泰山公道果尽数捏碎。 如今听了属神的消息,当然不肯相信,决定亲自来看看,远远的,便笑:“府君好气度啊,呵呵,老夫听府君大展身手,今日便来送一东西给府君!” 他袖袍一扫,早有一股磅礴元气,裹挟了一个巨大酒坛,朝着泰山府君这里打来,旋转扫来,带着一股勃然之力,极沉重,这都已经不是之前赠宝。 西岳镇魂营大将军面色一变。 这几乎已经是【切磋】【试试手】的动作! 是挑衅,不打算维持之前的和平。 周衍此刻真身不过只是七品,借助传国玉玺的推衍之能,拥有了六品道基,那中岳忽然发难,表面上送酒,暗地则是运转了极巨大的力量。 周衍意识到了中岳的意思。 ‘若是众人皆相信你的伪装,那就由老夫来撕裂你的面具,将你孱弱新神的面目揭露开来!’ 周衍的手掌握着地魄天倾,地魄天倾瞬间强化和泰山地脉的联系,双瞳之中泛起了金色涟漪,刹那之间,掌握的最强神通——【八臂七俱佛陀法相】开启! 道基亮起了流光,八臂七俱佛陀法相,是指有八大智慧不可思议神通,而非真正单纯的八臂七俱面目,周衍道基所衍化的神将模样显化出来。 法相手臂之中,驾驭【山君】玉符,开启御风神通。 泰山之中,忽然起了狂风,狂风呼啸如龙,层层剥离那撞来的酒坛上的磅礴之力,但是中岳一道化身亲自来此,力量已经不是山君玉符的极限能抵御的了。 紫气流转,周衍的八臂七俱佛陀法相开启了第二道玉符。 【巨灵】! 调动全身之力,爆发十倍巨力攻之! 御风·十倍。 狂暴的流风将那一坛酒中的力量抵御住了,酒坛就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这也让旁观者的心底掀起了浪潮,竟然不需要出手,仅仅是御风这样的简单神通,就接了中岳一招? 周衍本体,嘴角鲜血留下,胸口气血翻腾。 但是,更有一股恶气升腾。 将周衍先前想着,要不要按捺蛰伏的想法打破了,蛰伏,这四方皆敌,如何蛰伏,怎么蛰伏?! 如今天地如同一漩涡,已是狭路相逢。 他的手指扫过嘴角的鲜血,而泰山府君眸子低垂,淡淡道:“急取将军石悬星,上前听令。” 石悬星踏前行礼,道:“诺。” 泰山府君的嗓音淡漠平静: “中岳【献】酒,吾先悬于此地。” “天地倒悬,四方妖魔出。” “今遣汝神锋,率六千泰山卫……” 泰山府君手掌扣着东岳所赠的灵酒,眸子扫过四方,扫过了那中岳真君,扫过三十六洞,七十二锋,嗓音苍茫淡漠,道: “【伐山破庙】。” (本章完) 第178章 神位高悬,以待苍生 第178章 神位高悬,以待苍生 伐山破庙? 府君平淡漠然的声音落下,即便是中岳真君这样老辣狡诈的性子,都在一瞬间思绪微有凝滯了下。 伐山破庙,討伐不从之山,破灭祭祀之庙。 就只是这四个字里面,都带著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方才见府君慈悲,如今见府君手段。 好杀性! 西岳镇魂营大將军的神色微顿。 於是,先前泰山府君的慈和悲悯,在转瞬间,化作了犹如雷霆般的霸道。 赦罪超生,伐山破庙。 这便是神恩如海,神威如岳么? 镇魂营大將的神色凝重了下来,远远比起之前泰山府君展露慈悲一面的时候更为郑重,他斟酌了下,本来想要立刻就此离开的,但是,此刻他却忽然想到刚刚的一切。 尤其是想到了【断龙使】的言谈,若有所思。 不,不对! 展露武力,亦展露慈悲,一念超度不知道多少冤魂,又下敕令,伐山破庙,即便是中岳真君出手,也仅仅用御风之术,就轻描淡写的接下来,不显山露水。 府君的手段,恩威並施,这等境界,岂能没有察觉到自己? 伐山破庙,重订黑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有惊天动地,收拾旧山河之气魄。 而且,不早不晚,这两件事情,都是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生的,想到了此刻在西岳的那位断龙使所说的话,镇魂营大將越发觉得—— 这超度和宣称伐山破庙,该不会是在等著自己吧? 这个念头不出来还好,一这么想,就感觉到一举一动似乎都可以对应得上,镇魂营大將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 以府君之位格,伐山破庙定不只是周围这些妖魔,至少,这些个妖魔精魄,还不值得令府君亲口敕令,那么,这一道【伐山破庙】敕令之下,到底是对谁说的? 莫非,竟要伐四岳真君么!!! 这个恐怖的念头只是稍稍出现,镇魂营大將就只是感觉后背汗毛竖起,悚然一惊,沉默许久许久,在无视了『泰山府君的注视』和现身出来之间,还是做出了选择。 府君如此气魄,自己岂能不显露真身,就此离去?! 太过於失礼了! 这位实力和云台巨灵將,涇河龙君相仿的山神缓缓抬手,显露本相。 元气的洪流匯聚,轰隆隆的,犹如潮汐。 一位巍峨神將肃然而起,身穿重甲,立於西方。 这法相真身看上去和一座小山那么大。 臂弯云气匯聚,仿佛化作飘带也似,左臂战袍垂落文武袖,深深拱手行礼,声音轰隆隆,犹如狂风雷霆:“中岳真君既已显露,西岳镇魂营,奉西岳真君之令,前来恭贺府君。” 穷酸的北岳真君派来的还是弱水总兵。 这位弱水总兵看著中岳,西岳皆已露面,不得已,也化作真身,行礼道:“北岳弱水,奉真君尊神之令,前来恭贺府君,重整秩序。” 原本中岳真君出现,还算是有针锋相对之感。 西岳的镇魂营大將出现,北岳的弱水总兵出现,气氛一下子就有些不同了,其他两岳真君派来的属神沉默了下,也不得不显出身来,各自行礼送上宝物。 四岳属神朝拜泰山! 还都展露出来了巨大的山神真身,环绕四方,石悬星一看,起了胜负之心,也是摇身一晃,化作巨人模样,迎客松不过只是袖袍装饰,山顶石却也只是腰间佩玉。 在另外一侧朝拜,手臂曲起。 那飞鹰將军化作真身,盘旋两下,落在臂弯。 镇魂营大將军:“…………” 他看著那边凑热闹的石悬星和飞鹰將军,又瞪著北岳弱水等山神,心中喝问道:“我出来见礼,汝等出来,要做什么?!!” 弱水总兵道:“你都出来了,我等还怎么不出来?!” 镇魂营大將无言,最后只是苦笑。 “可是,这样岂不是。” “像是四岳尊神朝拜东岳吗?” 周衍看著这一幕,嘴角扯了扯,心里面有点麻了: “……你们约好的?” 这样的气氛和气魄,令老土地几乎要泪流满面。 而落在其他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峰眼底,则是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 五岳朝拜尊泰山! 这是真府君。 中岳真君注视著泰山。 周衍只用了御风就接下了他一招蓄势。 这手段风轻云淡的,甚至於连本身的泰山地脉都没有用,他看不出对方的跟脚和手段,这反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定了,於是只好笑:“府君,好手段,好手段。” 心中则是一转,也已想到了,泰山府君如此霸道。 这七十二峰,三十六洞里面定是有不满的,要么逃离,要么固守,不肯轻易服从。 周衍心底的恶气未平。 这一代的中岳山神看上去慈和,但是心机手段比起其他几个都强,周衍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泰山府君,以石悬星率领的六千泰山卫,硬拼三十六洞,七十二山,未必能稳贏。 而以中岳真君的老辣,自己一旦露出一点破绽,这老傢伙都不会放过,一整个连招就招呼上来了;而中岳动手之后,其余三位五岳真君,也会紧隨其后。 泰山公道果的六道也不会迟疑。 身在如此漩涡风暴的中央,一举一动都有莫大的影响,既能够因为一念善举,超度数万亡魂,引来紫气功德;也能因为一步踏错,引得群雄围杀,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需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心中念头微顿,周衍的手指敲击神位的扶手,忽而缓声道: “土地。” 泰山老土地还在为泰山一脉重新有了五岳之首的气魄而心中高兴,几乎要落下眼泪了,不能自己的时候,听到了泰山府君的淡漠声音,微微一怔。 但是毕竟也是跟著泰山公许久的。 就算是那个时候,泰山公天威高渺难侧,他不得重用,可是至少旁观过了很多,於是往前行了两步,擦过老泪,拱手行礼,恭恭敬敬道:“府君,小神在。” 周衍已经並指一扫。 那三枚敕令之中,有一枚飞出,落在了土地公身前,缓缓旋转,通体半透明之感,带著堂皇的紫气,煌煌浩大,有不可思议之威仪。 是泰山一系的山神敕令。 当然,这原本属於的正是中岳。 中岳真君脸上笑容终於消失,当著他的脸面,用他这一系的山神敕令,去敕封一名小小的土地,这几乎堪称是一种当眾的折辱! 他的脸都在痛。 周衍调动了泰山灵脉原本的『记忆』。 所以知道该要怎么样做。 土地公在泰山这里安静守护了不少岁月,很有功劳,现在的土地公,名是地祇,其实只是和甘泉塬的木德公一样的香火小道;而周衍手中的这三枚空白敕令,每一枚都是和【云台巨灵將】级別相差仿佛。 对於寻常土地公来说,这便已是泼天的机缘! 若是错过,此生再难有了。 土地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都绷紧了,不需多言,周衍就知道了老土地的想法。 泰山府君手指虚点,这敕令缓缓落下。 府君縹緲辽阔的声音道: “咨尔土地,职守地维,今敕汝为【显应福德正神】,掌山川草木之序,司民宅稼穡之丰。” “巡境安民,察善恶以报东岳。” “驱瘟禳祟,护生民以承天恩。” “锡尔丹符,永镇方域!” 福德正神! 老土地脑子里嗡嗡的,石悬星看到那个指点自己的老土地此刻失態了,於是右脚前踏,在自己的石头腿上,变化出了一个手掌,在老土地后腰子上啪的拍了一下。 这憨货石头,下手没轻没重。 好悬没有让老土地步了不周山的后尘。 不过倒也是让老土地给醒过来了,老土地恭恭敬敬领受敕令,心中的情绪悲伤激动,实在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若只至此,也不过只是论功行赏罢了。 重点在於下一步。 就在眾人,哪怕是那些已经心底暗自下了决心,回去收拾细软跑路的妖怪山精们,心里也只是觉得这老土地实在是好运气,好运道,这点修为,也能成为福德正神的时候。 忽而,又有两道流光闪过。 两道紫气出现在泰山上空,缓缓旋转。 散发出无主的,地脉掌控权柄! 正是两道空白的山神敕令! 泰山府君这是要…… 就在其余山神精怪们还在疑惑的时候,中岳真君反应过来,面色微变。 不好!!! 果然,泰山府君苍茫淡漠的声音迴荡: “有罪者罚,有功者赏,四方山野之精,万物之灵,有匡扶正道,立功立业者;有顺遂天地,清净修行者,皆可来此,领受敕封。” “若有罪孽,亦可以將功赎罪。” 一瞬间,泰山周围的风都似乎凝固了,一道道炽热的视线落下,注视在这两枚正神敕令之上,目光当中的热切,几乎能够將空气都点燃! 中岳真君的心底波涛升起,两枚等同於云台巨灵將级別的山神敕令,还是空白的,泰山一系的正神神位,就这样高高悬掛於此。 有功者,有修为者,就可以得到府君的敕封。 中岳真君完全可以想像到,这个消息能够引起多么恐怖的反响,能够在这世上掀起多么巨大的波涛,即便是那占据泰山七十二峰,三十六洞的精怪里,恐怕也会有一些心动。 毕竟,他们初次来此的时候,曾经將这周围的妖怪清扫了一部分,后来又有来的精怪,这些新来者,可不是当初那一批赶了泰山宫观的道人们的邪魔。 本来因为泰山府君霸道行径会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一下降低。 將功赎罪,那什么行为才算是功劳? 古来二桃杀三士,如今泰山府君这手段,足以令泰山七十二峰三十六洞的精怪彼此之间发生內斗,会招揽来四方八面的修行者投靠。 什么是正果?! 两枚东岳山神敕令,对於许多生灵来说,这就是正果。 中岳真君如何能忍,捏著拐杖,心底不愉,脸上却春风和气,道:“府君,此举不妥啊。” “正神敕令,岂能够这样轻易地送出去呢?还是说,府君【別有用意】呢?呵呵,若是这样的话,老夫倒是多嘴,多嘴,该罚。” 周衍一听就知道,这个老傢伙完全没安好心。 心中暗骂一句老贼。 但是长安游侠周衍可以跳脚怒骂,泰山府君却不能够做此行为,不要说怒骂了,泰山府君就是搭理一下他,都属於有些破格。 於是周衍只是垂眸,收敛了精神,紫气收敛。 泰山卫收拢兵马,而那两枚空白的山神敕令,就这样高悬於泰山山顶之上,呈现浩浩荡荡的紫气,堂皇正大,引得不知多少生灵目光投落。 中岳真君撩拨了一句,却是自討没趣。 其余三位真君臣子面面相覷,没有好提起这事儿,就只是单纯见礼,然后彼此遁光远去,忧心忡忡,把这件事情告知於列位真君。 心中知道,今天泰山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块巨石砸下。 天下沉寂了许久的波涛又要席捲四方了。 而周衍收敛精神,屏退了土地,石悬星等,化一紫气身躯,感受泰山地脉的不同,在他超度怨魂,得到紫气之后,泰山地脉给他的感觉就有所变化,像是契合度提升一样。 此刻他在泰山得到的加持隱隱更强大。 这种加持和契合,不是单纯力量上的,而是更为玄之又玄,在周衍作为泰山府君的时代里,泰山山脉范围內,泰山本身的存在,就会自然而然去镇压邪祟,滋养善类。 因为周衍,此地的秩序和大道,隱隱出现些微变化。 只是存在,便已是神通。 “倒像是个真府君了。” 周衍自嘲笑了笑,然后目光看向神位上的东西。 也是,他这一次来此,最重要的目的。 四件仙神品披掛! (本章完) 第179章 炼化收宝,仙神之品 第179章 炼化收宝,仙神之品 这四件仙神品的披掛,是四岳真君,费劲了心思打造出来的,各自有极玄妙的神通法门,极难得一见。 在这之前,周衍的境界太低,根本无法承担这四件披掛。 如今突破七品,又在传国玉璽的推衍之下,出现了六品道基,实力和根基都有了巨大的突破,也是时候来这里试试看,能不能將这四件披掛穿戴上了。 周衍呼出一口气,解除了自己和泰山府君位格的联繫。 此刻,他不再是泰山府君,而是单纯的周衍,是『六品』玄官的神魂,藉助玄坛之法,短暂出现在这里而已,无论是质量,还是强度,都是六品玄官的水准。 “这样实验下来才准確。” 周衍满足点了点头,伸出手,拿起来那一件肃穆的胸鎧。 这胸鎧是中岳真君所赠,是用中岳的一部分地脉所化,融了神农鼎一角,鎧甲上隱隱有群山纹路,明灭不定。 穿戴此甲,地脉流转护持胸口,大有生生不息的玄妙。 自身法力恢復速度会大幅度提升。 好宝贝,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周衍將这甲冑披掛上。 成功,没有被这仙器给压扁了神魂,周衍这鬆了口气,安下心来,握了握拳,感觉到自身和地脉联繫加持。 明明是神魂穿戴上了披掛,肉身那里却能感觉到,一团暖光在周身游走,最后盘踞在了心口处,化作了一层一层的障壁,给周衍一种,刀子捅心口都未必能够捅进去的感觉。 这样的仙神品披掛,魂魄穿戴,也可以显露肉身。 当然,若是以泰山府君根基穿戴的话,那么泰山府君神性这边的比重太大了,披掛神兵会自然地出现在这边。 保命护身! 好宝贝,好宝贝! 周衍握了握拳:“不过,这东西有点吃力啊。” 周衍虽然已经有了不弱的武功和道行,许多常识反倒是不知道,理论上,这个东西不该是他一个偽·六品玄官能穿的。 之所以现在能用,纯粹府君劲儿大。 正常来说能压得六品玄官走不动路的宝贝,周衍却只是觉得穿起来有点累,他感受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神魂有些压力,不过没有问题,可以用。” “看看其他几件怎么样。” 周衍抓起那一团赤色的流火,这代表著的是南岳山神给的战袍,只是一抖,那一团火像是有灵性一样,自然流动翻卷,在周衍的身上化作了战袍。 剎那之间,周衍道基流转。 旱魃火,人道气运火,佛门八部天龙火层层纠缠。 自发自他的体表上浮现出来,这一套战袍剎那散开来,竟然是將周衍自己的火劲,也纳入了战袍编织之中,周衍握了握拳,感觉到火劲的增幅。 猛然一拳砸出,层层火劲自然而然翻卷。 袖袍一扫,那战袍竟然化作一团火,能攻能守。 这可是歷代南岳真君的手笔,采祝融峰顶天火丝,借南岳文衡笔描朱雀真形,周衍本身的三重火,披著战袍之后,立刻就化作了五重火,加入了朱雀真火和祝融火。 一切阴祟之物,邪祟之法,一旦靠近,就会自然被炽烈之火焚尽,还可以调动朱雀火和一缕祝融火,和自身火劲配合,能打出更恐怖的招式。 “这个得要开发一下了。” 周衍感觉到了身躯有些沉重了。 神魂压力太大。 周衍看著另外两件仙神品披掛,舔了舔嘴唇。 事到如今,哪里有后退的意思? “上!” 龙吟虎啸声中,威仪庄严的胸鎧上出现了龙虎吞肩的甲冑,脚下多出一双脛甲战靴。 周衍的神魂几乎承受不住,踉踉蹌蹌往前半步,浑身甲冑,能撑得住,但是却极沉重,他缓缓抬手,感觉到了肩甲和战靴的特性。 一个可以横渡一切水系,即便是弱水之上也能从容来去。 甚至於可以冰冻江河。 肩甲有龙虎之魂魄,一切攻击者都会受到反击。 一身好披掛,好宝物。 杀伤力不敢说,毕竟是披掛不是兵器,但是保命避灾的能耐算是拉满了,能恢復,能反伤,能护身,还能踏波碎浪地离开。 周衍静心,细细感应这一套披掛,而就在他感应这一身披掛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紫气流转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协调。 顺著这一丝丝不协调的感觉,周衍发现,在这四件仙神品的披掛之上,有潜藏著的標记气息。 “四岳真君么……” 周衍只是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四位之所以在这披掛上留下烙印,一方面是他们捨不得自己的东西,一方面,则是试探。 看泰山府君能否察觉这些標记,以及,如何处理。 应对不好,就是杀招袭来。 当真是老母猪,一套又一套。 如果可以的话,周府君很想要掀桌子,和这帮傢伙爆了。 可那摆明了送死。 周衍咬牙切齿: “妈的,欺人太甚!” “有朝一日,我一定扛著泰山去你们老家溜达一圈!”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起这些底蕴深厚的四品来说,差距还是太大了些,不解决这事情,周衍还不好动用这东西,周衍將这一套披掛解下来。 立刻在这泰山核心之处立下玄坛。 藉此进一步加强和泰山地脉的联繫,然后把披掛一件件扔上去,继而藉助泰山地脉加成,短暂拥有泰山府君的位格,然后缓缓伸出手。 八部天龙火流转。 但是同时,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出现。 藉助泰山府君的力量和紫气,周衍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这潜藏的很好的力量特性。 是水韵! 藉助府君位格之高,周衍很轻易弄明白了自己身上这一股水韵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是,上善池?” 泰字玉符之中,其实也具备有敖玄涛的部分水神权柄,所以隱隱吸纳了上善池的神韵,这上善池有道门上善之意,帮助府君推演,倒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贴了进去。 “道门上善若水,佛门琉璃净火。” “居中以戊土紫气镇压之。” “持以兵戈,行以般若。” “这就是我的六品么……” 周衍隱隱对於自己的道基有了更多领悟。 然后看著那四件仙神品披掛上的烙印。 嘴角扯了扯,带著一股『恶意』,缓缓伸出手,佛门琉璃火,道门上善水,混著东岳府君之力,顺著那四个气息烙印蔓延过去,周衍感觉到了那四道烙印的坚固和反抗。 无比扎实,无比沉静。 “这就是,四岳真君的力量。” “真的犹如山川一般,几乎无法撼动!” “但是……” “总要试试。” 即便是强大巍峨,犹如群山万象般难以撼动的烙印,仍旧在此刻的周衍之下硬生生被撼动了,周衍五指缓缓握合,那四道气息被逼迫出来。 这四道气息具备灵性,想要离开,却因为周衍提前设下玄坛跑不脱。 “得罪了府君还想跑?” “晚了!” 周衍就把这四道气息当做了那四岳真君整。 在泰山府君的玄坛之中,道门水,佛门火,盘旋纠缠,犹如一个巨大的磨盘,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將这其他四岳真君藏匿的烙印给磨碎掉了。 这玩意儿非常地耗时间。 可惜,周府君的心眼素来很小。 不单单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沈叔他们,保护泰山附近的生灵,周衍的耐心变得非常好,足足耗费了十几个时辰,硬生生把这些烙印抹去了。 其实在中间段的时候,周衍的法眼已经看到了那烙印本身,是用一层一层的符籙,交叠变化组成的,按照最近在道门恶补的知识,只要解开这些符籙组成的阵法,就可破解。 但是周衍的学识和道门知识,仅能够让他认出来那些是符籙阵法,想要解?那是断无这种能耐的。 只好用水火轮转,化作磨盘,一点一点死扣。 即便是化身泰山府君的状態,周衍也感觉到一种极度的疲惫,最后的两个时辰,更是不断开启【巨灵玉符】,以十倍之力,不断轰击,这才慢慢把那四道烙印给抹去了。 周衍近乎於是虚脱了,大口喘息:“呼,呼,呼……” “终於是抹掉了。” “果然,四岳真君还是强大。” “即便是藉助泰山府君的位格,以文殊八部天龙火,还有道祖留下的道门上善水,不断轮转去磨,也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才磨去……实力还是太弱了。” 周衍看著四件宝物,掐了个法决。 按照泰山灵脉的知识,取自己的一点真灵,混合地脉之力,打入了这一套披掛之中,剎那之间,周衍感觉到,自己和这一套披掛有所感应。 不再是之前那种状態。 因为这一次耗费的精力太多,周衍有些撑不住,最后给老土地,石悬星留下,暂且收拢泰山卫,等他的进一步命令,不要轻举妄动的敕令,將四件披掛解下,放在泰山地脉里温养。 然后就回到了楼观道真身当中。 真身摇摇晃晃,往前面一栽,呼呼大睡起来。 ……………… 而中岳真君,在离开泰山之后,则立刻传讯给其他三岳,共聚於一处饮酒相谈,將泰山府君所作所为都说了一遍,其余三岳都有些沉默下来。 之前他们也觉得,泰山府君不过只是新神而已。 但是,现在却是越来越拿不准主意了。 南岳真君手拈鬍鬚,手中握著一卷书册,脸上有些困惑: “一念超度数十万冤魂,当真有这般本领么?” 中岳真君断然道:“不,我看得清楚,只是寻常四万多罢了,其余的都不过只是些粗陋的幻术罢了。”他可不是寻常妖魔,虽然说忌惮泰山府君,却还不至於连看都不敢看看。 所以他才亲自去试试手,结果这试试手的结果没能如意。 离开之后,这才立刻前来寻其他三岳。 毕竟,中岳真君清楚,其他三个真君,和泰山府君也就是大道之爭,未必打生打死,可是自己却是將搜集来的泰山公道果都捏碎了,这种毁道之爭,被发现了,可以说不死不休。 所以他极力来寻这几位真君,要在泰山府君未曾成长起来之前,將其拈灭杀死,只是就在这三位真君隱隱被说动,打算和他一起出手一次的时候,西岳忽然沉默。 “烙印,被抹去了……” 中岳道:“是你之前给他那披掛?抹去便抹去了。” “那东西本身是歷代西岳真君所留的宝材,你淬炼而成的,他应该是磨去了你最表层的那一层烙印,其他歷代真君留下的烙印还在,这东西,很轻易就能收回来。” 中岳也沉默下来了。 他和胸鎧的感应消失了。 歷代中岳不断打磨淬炼的地脉才铸造成了那一件披掛,上面有著歷代中岳真君的烙印,化作了连绵不绝的烙印符籙大阵,动一个地方就会有千万种变化,一次比一次难。 要想破去,非要有了不得道行才行。 而现在,这歷代中岳的一切烙印痕跡,都被抹去。 悄无声息。 於是,此地变得安静下来。 旋即,便是忌惮,是浓郁的敌意,是对大道之爭对手的讚嘆,以及潜藏著的,即便是列位真君也无法忍耐,无法隱藏的—— 无比的心痛和肉疼。 “泰山……府君!” …………………… 周衍睡了一个好觉,睁开眼来,只觉得心神舒畅。 可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老道士希微子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喝茶,把周衍嚇了一跳。 “师叔祖,睡得可好?” 老道士笑呵呵得打招呼,周衍道:“还不错,你来这里是……” 希微子抚须道:“先前所说的事情,师叔祖可还有兴趣?” 周衍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神色微变。 希微子微笑从容:“是的。” “是——《道德经》原典的事情。” (本章完) 第180章 泰山的超级加倍 第180章 泰山的超级加倍 《道德经》原典?! 这是周衍刚刚抵达太上楼观的时候,提出的要求,是为了和希微子拉扯,也是为了在危机之下,儘快地提升道门法脉神韵,儘快提升实力。 而现在,周衍自己已经具备有虚构道基,拥有六品实力;能够唤来仙神品披掛加持,保命能力更是远超寻常的六品。 可以说,他目前已是確確实实的道门高功境界。 对於《道德经》这一件楼观道至宝的看重,就没有之前那样急迫,但是毕竟是如今明面上的道门第一至宝,周衍当然也很好奇。 “真人打算,把这宝物让我看看?” 希微子手中握著一卷道经,看得津津有味: “自然,师叔祖还记得老道和你说的事情吗?” 周衍道:“你是指的发现终南山地脉似乎有问题?”他起身,穿上了道袍,洗漱一番之后,坐在了希微子旁边,老道士为他倒了茶,道:“是,老道正是为此事而来。” 周衍得了太上楼观莫大好处,当然愿意帮忙,若有所思,道:“不过,太上楼观在这终南山至少千年道统,这么长的时间里面,歷代也不乏四品真人境界的高功,都没有察觉?” 希微子嘆息:“说起来实在是可笑,但是,这正是我辈人族一个巨大的弱点,便是个一叶障目的知见障。” “就算是四品真人,也是从无到有地成长起来的,如果说,地脉的问题在这真人一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那么,那位真人就会將此刻【有问题的地脉】当做习以为常的事情。” “就如同山峦,这群山都是经歷罡风吹拂之后的模样。” “和万年前相比绝对不同。” “但是我们会认为,这些山峦现在的样子才是正常。” 周衍道:“你是说,地脉的问题,其实是在楼观道诞生之前,就已经出现了,所以,歷代真人都因为习惯而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 希微子苦笑道:“说出去是有些丟人,確实如此,地脉之中被做了手脚,对方的手段很小心,而且布置在了楼观道诞生之前。” “是因为臥佛寺之事,打得一处地方天崩地裂,地脉出现了波动,这才把对面的暗手布置给搅浑了,老道士这才发现了不同。” “可是地脉毕竟牵连太大,若是隨意出手,怕是会导致终南山一带灵性大减,生灵涂炭,这才请託师叔祖这里。” 周衍郑重点头,道:“我承太上楼观的大情,这事情我会儘量帮忙,只要我能处理,绝不推諉。” 希微子微笑道:“这便有劳师叔祖。” “【道德经的原典】,就当做酬谢。” 周衍正要说,这老道士颇有几分市侩的味道,就看到希微子从袖袍里面取出了一卷道经,放在桌子上,嗓音温和道:“而无论成与不成,这一卷原典,都可以交给师叔祖参悟。” 周衍看著这一卷道经,道:“现在就给我,不怕我不干活吗?” 老道人哈哈大笑:“若以利益相交,不过只是利益。” “利益尽了,也便散了。” “唯以情谊相交,方可绵长,大道从来並不执著。” “师叔祖,此事便交託於你了。” 老道人起身,从容洒脱,端得是太上一脉的气度,周衍都讚嘆,世之真人四品,修心修行,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几乎可以说是世上的陆地神仙了。 然后打开道德经原典,微微一滯。 就看到里面的小小文字。 『却说那女子生得美艷,含笑温软,如一团暖玉铺在怀中……』 嗯???? 不对! 周衍翻开道经,发现是某个不要脸的道士把道经的外皮拔下来,里面是一卷市井说书,打开一看这一卷书的正文——《周王崑崙云雨情》。 噔噔噔! 刚刚洒脱从容的老道士踹门进来,劈手夺回这一卷书。 咳嗽一声,道:“这,咳咳……” 周衍眼神古怪。 老道士从容温和,抚须道:“阴阳流转,自有变化,老道非山石木头,亦有人间百般情绪,所以,偶尔也会看看这人间凡尘的书卷,体悟凡俗。” 周衍眼神玩味:“哦豁?” 希微子真人指了指外面的天空,温和从容:“须知道,人心当如苍穹,而云雨雷霆,皆是过客,雨过天情,而我心如清空,一如既往。” 周衍嘴角扯了扯。 老道士真能扯! 难怪隨时隨地都拿著一本道经在看,原来看的是禁书。 希微子最后狼狈逃离,周衍看著桌子上放著的古朴道经,这一次是真正的【道德经原典】,周衍双眼微闭,再度睁开,眼底泛起了淡淡的金色涟漪,看到这原典之上,泛起流光。 丝丝缕缕的道韵升腾。 这便是,道经。 周衍翻开道经翻阅,上面有以符籙之法,留存神意却不毁坏原典的方式,留下的歷代修行者的解释,配合著一卷道经本身的神韵,以及原本的文字,竟是衍化出一门吐纳之法。 非常简单,有上古之风,没有法脉这样的层层推进。 而是体悟天地,人心,以天地人,对应精气神。 以【炁】为一。 不断强化自身的精气神,以求臻至於至纯的真人境界。 古代轩辕帝时期如赤松子等真人,逍遥游之庄周真人,和当代的道门真人,以及后世周衍知道的真人,是绝对不同的四个概念。 这是老子所留,尹喜所写。 老子口诵,尹喜顿悟得到的恐怕不过十之一二;而尹喜顿悟修行之后,再诉之於笔端,落在文字上的,又会折扣;后世修行者,能从其中感悟到的,恐怕还要折损。 即便如此,这件宝物仍旧被认为是道门的至宝。 持此物者,可以以最快速度,突破境界成就真人之境。 周衍尝试运转自身的法力,但是发现,纯粹的法力,几乎无法完成这《道德经》原典神韵衍化出的流转途径,法力的纯粹度根本不够,在流转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会散开。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精气神確確实实得到了锤炼。 是一门高深的修行法门,但是在周衍目前修行之后的感觉来看,其在道门中的象徵意义,或许会更为重要一点。 只是他隱隱约约感觉到了,《道德经原典》和周衍从太上楼观打开的匣子里面,那一个只有一个【太】字的木质腰牌,似乎隱隱有所联繫。 摘下木牌,手指摩挲著那个古朴的太字。 周衍能感觉到道经商的道韵流转,明显更快,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欠缺什么东西似的,未曾完成共鸣,没有將这一卷道经的真容展现出来。 周衍一边摩挲著这木牌,推动自身的法力流转,一边思考著目前的情况—— 身在漩涡之中,犹如驾驶小舟,兴于波涛之上,实在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现在自身实力突破,又有了一套披掛护身,身家性命,大有暴涨,四岳真君短暂被震住。 周衍此刻的处境终於进入了一个比较平衡安全的状態。 也总算是可以稍稍鬆一口气。 只是他很清楚,目前的处境安全,不过只是短暂的,是动態平衡,需要在这一段相对较为安定的时间內,大幅度提升实力,才能將这种安定平和的生活,不断维繫下去。 周衍摩挲著木牌。 “站定脚跟,扩展优势,然后不断滚雪球安定下来。” 本来以为,只是另外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唐朝。 但是越对这个世界和时代了解的深入,越发感觉到事情並不是那么简单。 人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於未知的恐惧,这个世界的一切规则和秩序,都和周衍的习惯不同,始终有种紧绷感。 周衍將木牌放下,抬手召出来玉璽。 传国玉璽在他掌心之上一寸,缓缓旋转,散发出澄澈流光。 周衍目前的法脉,兵,道,佛,三者並行合流;入了六品之后,就要讲究个修行,裴玄豹之所以只是七品,大世家之所以以兵家入道,都是因为六品兵家是真的需要战场实战。 需要感受到真正的战场杀伐之气,才能蜕变突破。 不上战场,不经歷廝杀和征討,终究只能留在初入六品。 道门高功要修道行,佛门要攒功德,周衍还记得去年去河东滩会的时候,那些和尚道士们摆摊,打算给人去超度怨魂饿鬼。 周衍和玉璽感应,去体悟那个推演出的道基,隱隱然明悟如何才能进一步推动,真正抵达六品,而非是藉助玉璽推演的虚构六品。 道门需要真正领悟【道法】,而不能够仅仅只是藉助玉符施法;佛门则需要渡化人间大魔;兵家自要征討,泰山府君之路,则周衍超度四万怨魂也已走出一步,那便是【秩序】。 道术神通,不过只是【用】。 唯自身的修行,才是【体】。 此间修行,不可以捨本逐末,玉璽推演出来的接下的道路,但是想要真正走过去,还是要靠著自己,周衍呼出一口气,目光看那《道德经》,强迫自己开始啃。 之后几天时间里面,都是勤恳修行,其中,老土地以福德正神的地脉敕令,给周衍打报告,询问泰山卫是否要立刻出动,周衍看著那帮傢伙的样子,觉得不顺眼。 这样子可没法子震慑妖魔。 於是周衍在梦里面,把自己的记忆里面,军训的记忆,阅兵式的记忆,还有对於令行禁止的记忆,都拿出来,捏把捏把,搞出来了一个复合版功略,想了想,毕竟是妖怪。 人的训练强度可能不大合適。 周府君沉思。 超级加倍! 把训练强度,加大了十倍,扔给了老土地。 让老土地指导石悬星,训练这帮傢伙。 新时代的军队训练,令行禁止,不断拉练,石悬星看了之后,觉得,这不巧了吗?这帮山精石怪,没有血肉之躯,也就是说,不会有血肉生灵的耐力问题。 石悬星看了半晌军训的计划,和飞鹰將军嘀嘀咕咕半晌。 大手一挥,加倍,超级加倍! 再加十倍负荷! 见过老虎累死,人累死,就没有听说过一块石头可以累死,这帮小的们清閒了不知道多少年,是时候让他们操练起来了。 於是,这几天里,三十六洞,七十二峰的妖怪精魄们,根本就没有睡过几天好觉,那六千多山精野怪们,按照石悬星的要求,都变化成真身。 一般模样大小,大约是人形態一丈左右。 也就是说六千个三米大汉,用石头幻化出了鎧甲,扛著长柄战斧,面无表情,天天在泰山周围训练,上午正步走,正步走的时候,同时运用石精天赋神通,踏得大地震颤。 下午一个个扛著沉重无比的山石狂奔拉练。 飞鹰將军疑惑:“这样有用吗?” “好像也没有办法化作战斗力啊。” 石悬星的脑子就是块石头,沉思之后,回答道: “府君大人,自有府君大人的深意。”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脑子。” “但是我的脑子告诉我,府君大人有脑子,所以,我只需要把府君当做我的外置大脑就可以了,府君大人说什么,我就只需要做旧可以,加倍地做!” 飞鹰將军慨嘆,这傢伙到底是有脑子,还是没有脑子。 山精石怪们,脑子转得没有其他妖怪们快,反应慢,学习的速度也很缓慢,但是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耐心强悍得要命,学会之后,也能长时间保持。 再加上,周衍以泰山府君位格给他们的敕令,让他们彼此之间,隱隱有所感应,能够更好配合。 於是,这泰山山系漫山遍野的妖怪们,前几天还看著泰山卫门晃晃悠悠,不成模样,后来就看到似乎有点感觉了,等到一段时间之后,某个妖怪探出头来。 看到六千个浑身山岩重甲的石头汉,手持重斧。 在泰山山路之中齐步行进,动作整齐划一,森然凌厉,入夜之时,则是扛著巨大山石,不断狂奔,那石悬星哈哈大笑,化作了山岩般的巨人在旁边跟著。 可谓是地动山摇,骇得群妖胆寒,诸魔惊惧。 於是,土地公,石悬星觉得—— 是时候让府君检阅了。 (本章完) 第181章 秦皇帝陵 第181章 秦皇帝陵 在石悬星,飞鹰將军,老土地三个忠实,甚至於超级加倍的执行过周衍已经加倍过的训练时,周衍则是开始考虑解决希微子的委託,去解决终南山一带的地脉。 “地脉,怎么会出现问题……一两千年前就出现了,那必然是古妖,臥佛寺崩塌,导致了对方对地脉做的手脚暴露出来,立刻就被楼观道察觉。” “臥佛寺,难道说是织娘?” 周衍一边思考,一边往前走,他现在一身寻常道袍装束,拄著一根拐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道士,思索的时候,有声音回答: “能够把那种后手潜藏在地脉里,绝对不会是寻常的小妖怪,肯定很有危险,周衍你就这样同意希微子真人了吗?” 周衍看过去,一身深蓝色衣裳的少女,背著一个斜挎包,里面插著画卷和画笔,头髮很简单扎起来,才刚刚到十六岁,脸上还带著点婴儿肥没散下去,微笑道:“怎么了?” 周衍道:“没什么。” “只是,你怎么也跟著来?” 个子小小的李知微姑娘道:“是太奶奶想来嘛,她不是告诉你了?说是对寻找问题有帮助。”杨太真现在的跟脚周衍也看不出,这个魅力无双的女人,说话里面,十句话里面恐怕有一半是假的。 只是杨太真毕竟是魂魄元神之躯,又有崑崙宝物,通晓海外三山的手段,或能察觉到什么,周衍没看到的东西,周衍毕竟拿了上善池,这事涉及到泰山府君,没法和希微子说。 但是心底还是觉得非常亏欠楼观道。 既然確定杨太真对勘定崑崙山地脉有帮助,周衍就带著一起。 又看向旁边抱著剑的少女: “平阳姑娘,你又是……” 李平阳眉目低垂,温柔道:“周大哥,我是你的护法神,元叔叔说,我不能离开你太远的。”她的嗓音柔和寧静,但是態度却似乎很坚定。 兼具了她母亲的温柔可亲,和父亲的胆大妄为不听劝。 周衍嘆息,这两位,他都有些头痛。 头痛的一点在於,不知道如何和李知微说说她母亲的事情,这一段时间里,周衍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告诉她,但是面对少女微笑的时候,总会胆怯。 告诉朋友,她的母亲已死去或者化作人皮妖魔的真相。 比起提起剑和妖怪廝杀,更需要勇气。 而李平阳,则是需要想办法和李太白联繫上。 但是最近周衍入梦的时候,那老大哥都不『上线』,问过元丹丘道长,后者沉思之后,很篤定地道: “应该是喝大了醉死过去,连元神都醉了。” 五品道门真修,天生仙气,一身剑胎。 喝酒喝到三魂七魄都晃晃悠悠懒洋洋。 周衍只能说服。 而如果这个人是李太白,那周衍只能说,不愧是你。 哗啦声中,前面的草丛里面游窜出来一个身影,是一条蛇,还没有靠近周衍,就被一道剑气劈开来,周衍看向旁边,李平阳神色温柔。 她说:“我是你的护法神,我会保护你的。” 周衍道谢,远处听到了隱隱的龙吟声,水气弥散,敖玄涛化做人形,道:“郎君,我已在这附近水脉走过一趟,按照希微子真人说法,確確实实察觉到了问题。” 周衍点了点头:“好,有劳敖老再去查查看。” “是。” 敖玄涛再度离去。 周衍俯身,手掌按在地上,微微皱眉,他注意到了李知微凑在自己旁边,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李姑娘,你怎么了?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李知微迟疑了下,在周衍旁边蹲下来。 周衍注意到李姑娘的头低下来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的把胳膊搁上面的角度,忍住了把胳膊放在少女头顶的衝动。 李知微拔了两根草,道: “我前一段时间,好像梦到你了。” 周衍愣了下,脱口而出道:“你被附身了?” 空中传来了杨太真故意的笑声。 李姑娘稍稍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空中,然后才从斜挎包里拉出来一个捲轴,递给了周衍,悄声道:“你看看。”周衍打开来看,却微微一怔。 他看到这捲轴上,是自己。 只是身穿中岳甲,脚踏北岳靴,披火元战袍,龙虎吞肩,威风凛凛,气势赫赫模样,正是泰山府君的姿態,只是,这个模样是周衍最大的秘密,他谁都没有告诉。 周衍看著李知微,意识到这位少女和自己產生的联繫似乎比起预料中的还要更大。 周衍自人真正成为山神,有两个原因。 雾隱峰,李知微。 雾隱峰是古老的山脉灵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感应;而李知微则因为和周衍的联繫,导致梦中窥见了些微东西,然后画了下来。 古老的神灵,和最初的巫祝,就是这样诞生联繫的。 周衍心底稍稍有些秘密暴露的情绪涟漪,李知微眸子打量著他,忽而伸出手指,抵住周衍嘴唇,微微笑道:“不要说,不用解释。” “我只是觉得,梦里的你,看上去很好,就画下来了。” 她开口道:“这一幅画,还没能画得很好,我毕竟不是老师那样的境界,不过,我想著,对你应该是有些帮助的,毕竟,我能感觉到,梦里的你穿著这一身甲冑有些吃力。” 少女靠地比较近,嘴唇开合低声道:“我儘量遮掩了太奶奶,不过,也只能让她不那么靠近来听我们的话,嗯,我不会打听你的秘密,不过,作为朋友,我也希望帮到你。” “这一幅画,和之前一样,你焚掉的话,应该会让你穿戴那一身甲冑,没那么吃力,当然,有时间限制。” 杨玉环的声音传来:“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小云儿?” 李知微往后拉开一个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距离,笑撒娇著说:“没什么。” “只是说,周衍。” 李姑娘回头,眨了眨眼,微笑道: “如果你觉得我画的哪里不合適,记得和我说。” 她没有去问周衍的秘密,也没有让周衍穿著披掛给她看,只是告诉周衍,若是哪里觉得不合適,可以直接告诉她,然后进行调整,李知微年少时候的经歷,让她很明白分寸感。 这一幅画是那夜忽然惊醒,然后提笔绘製而出。 只有李知微本人才知道,这一幅画必然和周衍有莫大的关係,她想要立刻给,但是却又担心,这一幅画会让周衍觉得自己窥见了他的隱秘,因而在两人间產生间隙。 少女思索了很久,选择用今天这样的方式。 提供帮助,却也將主动权交给周衍自己,不去窥探周衍自己的隱秘,小心翼翼维繫著两人的友好关係。 起身远去,周衍握著这一卷画轴,放入怀中,忽有龙吟声起,敖玄涛再度归来,化作人形,嗓音隱隱有些郑重,道:“郎君,找到了。” 周衍神色一凛:“走。” 敖玄涛化作龙身,带著周衍急速穿行於群山之中,整片终南山山脉下方地脉,在一两千年前,就已经被布下后手,臥佛寺之事令其暴露,失去了原本的隱秘性。 希微子做了符籙,可以用来勘察地脉不协之地。 地脉和水气相联,敖玄涛刚刚顺著水脉中的气息反向寻找地脉节点的时候,却是直接找到了一处巨大的裂隙,其中隱隱然有血气和煞气扑出来,心中知道不妙,立刻回来。 周衍听敖玄涛所说,心中出现了疑惑。 若是按照希微子所言,那个布下了层层后手的【幕后黑手】,行为做事是很小心的,这才在千年间没有被发现踪跡,既是有这样隱秘的心思,不可能会有裂隙在外才是。 周衍一面让李知微和李平阳回去找希微子,一面自己和敖玄涛前去探查踪跡,入水之后,周衍藉助敖玄涛之力可以在水下呼吸,很快找到了敖玄涛所说的裂隙。 周衍布下了一个小小的玄坛,意识出现在泰山灵脉。 披掛了那四件仙神品的披掛。 四件仙器护身,周衍心下安稳,这才小心翼翼,和敖玄涛一起进入裂隙之中,裂隙的入口是在水脉之中,但是进入裂隙之后並无水气,而是一处洞府。 洞府內部,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显而易见发生过一场异常惨烈的大战,周衍伸出手,摸了摸地面,山岩化作了一片类似於琉璃融化的质感,此刻触摸还有温热残留。 屈指敲了敲,一片清脆声。 “佛门琉璃火……” 周衍想了想,召出猖神,令其率道门兵马四下寻找,自己则是法眼开启,眼泛金光,左右扫过,却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一个角落。 他感觉到那里有些奇怪。 抬起手一点,地魄天倾一下变大,重重砸下。 轰!!! 一阵震动声,那被烧灼的琉璃地,炸开了一条裂隙,周衍抬起手一招,流风带著一物飞落到他的掌心,少年道人眼底闪过一丝丝涟漪。 猖神陆仁甲能明显感觉到周衍心底涌动来的杀意。 周衍认出来了这一枚蛛网的来歷,缓声道: “织娘……南山三姑奶奶,原来,你口中南山,却是【终南山】。”他抬起手,掌心蛛丝悬浮,极为坚韧,隱隱然有大地地脉的气息。 “果然。” 周衍布下玄坛,就在此地藉助泰山府君的加持,直接感受地脉。 他手头就有织娘的气息,加上希微子察觉之后创造的辨识符籙,在布下了地脉之后,周衍更是暗自运转传国玉璽,催动传国玉璽所推演出的道基。 藉此迅速地感应到了地脉里的变化,耗费了些功夫,弄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织娘以自身蛛丝变化,隱藏入地脉之中,在漫长岁月里,忍耐地脉侵蚀的痛苦,令自己的蛛网也化作了终南山一带地脉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整个终南山下的地脉网络,和织娘这个古代妖怪的巨大蜘蛛网联繫在了一起。 这是耗费漫长岁月时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水磨工夫。 织娘凭藉对文殊菩萨这一古代龙种的恨意,在漫长枯燥岁月之中,一日一日一天一天,编织成了这一个堪称壮阔的蛛网,而臥佛寺,不过只是这大妖的一个茧。 这个过程的每一日每一日,都要忍耐犹如经脉石化般的痛苦,而结果也对得起如此的代价。 即便是周衍,在这耗费漫长岁月之下的成果,也感觉到无形的巨大压迫感,单打独斗算不了什么,具备强大实力和恆心的存在,在漫长岁月之中,常常能创作出让人惊嘆的事情。 “以地脉为蛛网,以群山做丝茧。” “好妖怪。” “这帮古代大妖,当真是好手段……” 周衍注意到袖袍之中,传国玉璽的光华隱隱明亮,心中一顿,於是控制住这玉璽之光,令其缓缓黯淡下来,停止了强行推算。 “中原有龙脉的说法。” “看来,在地脉用玉璽要小心些,不要被察觉了。” 周衍默默在小本子里记了下。 这楼观道在终南山之中,距离长安城不算是太远,但是也不近了。 若是李隆基鼎盛时期,有人在地脉之中运用传国玉璽,定是瞒不住的,可是毕竟此刻的大唐远不如鼎盛,自不会察觉。 只是,虽然没有和长安,和这个时代的人皇產生共鸣。 在这终南山系之中,却有一地的地脉,和这玉璽有说不清的缘分,须知,终南山之中,有一座山脉,叫做驪山,驪山的山脚之下,有一处陵寢。 名为始皇帝陵。 秦皇虽然飞升,但是陵寢是他年少即位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周衍在地脉节点,动用玉璽的时候。驪山山脚下,那古老陵墓之中,將军佣最前方,一尊尤其高大的兵马俑。 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182章 奉敕令,当镇千里地脉 第182章 奉敕令,当镇千里地脉 驪山脚下,秦皇假陵之中的兵马俑缓缓起身,身上的特殊土质陶俑剥落,露出了真身,缓缓抬起手掌:“墨家巨子的手段果然是真。” “陛下飞升之前,窥见太古景致,知后世多有变故,便將传国玉璽,一分为三,其余二者流传於世,唯一核心让吾等镇守。” “神魂与器物结合,尚还可以將濒死的意识留下来。” “结合【尸解仙】之术,【墨家真传】的手段。” “此刻人间,到底是什么时代了。” “遵照陛下之命,吾等留存於此,以待后世之劫。” “派去海外三山的徐福,派往崑崙的五大夫翳。” “回来了吗?” “还有,吾皇为天下留下的【十座法脉石碑】,如何了?” 他缓步前行,伴隨著他的甦醒,一股说不出的涟漪波动开始扩散,整个秦皇兵马俑都开始了復甦的跡象,一尊尊兵马俑的眼瞳亮起,意识以器物为依凭。 他们缓缓踏前,整齐划一握住了兵器。 秦剑出鞘的时候,声音肃杀,一股说不出的凌冽杀气散开。 只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嘆息,有慈和的涟漪逸散开来,覆盖了整个陵墓,那慈和的声音温和道:“还不到时间,只是有个小傢伙,不知道怎么的,引动了【钥匙】的力量。” “距离太近,倒让你们醒来了。” “现在还不能甦醒,若是外出,见了外面的元气,內外衝击之下,恐怕会让你们的依凭之躯崩碎,彻底死去,何苦呢?” 在这样的声音中,有丝丝缕缕犹如金色粉尘般的厚土气息涌动升腾起来,兵马俑的身躯重新石塑化,之前的灵性,再度被短暂封存了起来。 为首的大將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看著自己的手掌又一次一寸一寸,被土石覆盖,失去了感应,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犹如山岩一样地坚毅,没有表情。 “敢问,天下是否还是大秦。” “大秦,已经灭亡了。” “是吗?” 那石塑缓声道:“那么,敢问,天下是否归於炎黄。” 慈和的声音道:“是。” “好。” “那么,吾等,就先等待了……” 高大的兵马俑战將缓缓闭上了眼睛,生机,灵性皆缓缓收敛,最终和这巨大假陵之中的大秦军团一样陷入沉睡,先前展现出来的煞气,几乎像是一场幻梦。 外面传来的声音道:“好好休息。” “秦之大將军。” “王翦。” 於是此地重新归於安寧。 那股涌动著的煞气平息下来了,但是毕竟是从无到有的变化了一次,一团水蓝色的流光从始皇帝陵当中飞出来了,就要遁光远去,直奔东海的时候,却被一股流光牵引落下。 化作了一张弓。 “当年政那孩子,在东海射杀鯤鹏的这一张弓。” “此物可不能隨便出世。” 驪山脚下,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婆婆,拄著拐杖,先把这一张弓放下,然后伸出手提起了一只双眼异色瞳孔的白色狮子猫,笑骂道: “你个小东西,要捉拿你主人的假身便也罢了。” “化作本相,搅动狮子火,是要把我这终南山地界烧一遍么?打草惊蛇,灭不得那一只蜘蛛,反倒是惹来了大大的祸事。” 老婆婆手中拐杖散开,伸出手,作势要拍打这狮子猫。 狮子猫尾巴夹紧在双腿,脑袋后缩,眼睛都眯紧了。 乖怂乖怂却不服气。 老婆婆给这狮子猫脑袋上来了三下。 “不过,若非是你和蜘蛛精那一番动静,我也难以从这沉睡中甦醒过来,看你这样子,你还不服气么?却不知道,这驪山是我的一处道场?乱来。” “若是叫我哥哥知道了,定要来教训你的。” 听到这位驪山上居住的阿婆,即驪山老母的话。 尤其是说起来她的哥哥。 这一只白玉狮子猫立刻老老实实的。 “喵呜,呜呜呜,喵呜呜~” 祂之前找到了那该死的蜘蛛,那蜘蛛硬打起来不是祂的对手,但是布置了太久,后手倒是也有不少,號称什么南山织娘三姑奶奶,用蛛丝潜藏终南山地脉。 织娘和狮子猫当天一见,根本没有战斗之心,打了片刻,立刻遁走。 白玉狮子猫后来察觉到织娘的后手,猫猫毛都炸开。 直接以青色狮子琉璃火,把这个地脉核心节点给炸开。 等待道门高人来解决。 自己则是后怕地大喘气。 这傢伙死前如果拉著这终南山一带地脉炸了,白玉狮子猫怕是自己要惨,那位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主人,怕不是直接被噩梦嚇醒,然后微笑著把祂吊起来抽。 要知道那禿瓢的耐性可好得要死。 如果他害死了一个生灵,那么那个生灵能活多少天,每天能呼吸多少次,那他就得挨一藤条,以那位菩萨的性子,真的可以让他承受此山一切眾生无量呼吸数的惩罚。 须知,以文殊菩萨的灵视看,一滴水中尚有十万八千虫。 这个也算的。 这还是最轻的。 当年他兽性未除,犯了淫邪,那混球禿瓢直接把他两个球球给摘掉,然后当著他的面儿点化了,一个变成了飞鹰,一个化作鱼儿,一个冲天而起,一个遁水而流。 要等到鹰抵达天之涯,鱼游到海之角,等到他立下三千功劳,八百善行,功德圆满,才能回来。 猫猫心里那个苦。 “喵喵喵,我要是做完这些事情,不就成了真和尚?!” “到时候他们回来还有什么用!” “死禿驴!” 那位温和好说话的和尚疑惑: “噫?以你的脑子,不该想到这些的啊?” 当日猫猫大怒。 对文殊哈气的时候,文殊化作了古龙本相,把他抽出了一十八种姿势。 於是狮子猫大怒,也就怒了一下。 如今这假身做了这么大的祸事,而文殊古龙沉睡前留下他克制那织娘,他粗心大意,竟也一直没有察觉,让那傢伙做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想想都后背发毛。 也就是臥佛寺把织娘给炸了一下,才专门出来。 一想到那个从梦中被『吵醒』,笑眯眯的和尚伸出手靠近过来,白玉狮子猫浑身毛都要炸开了。 这白玉狮子猫性子急躁,却也知道眼前这位『驪山老母』可以帮助自己,於是乖巧趴在那里道: “喵喵喵,喵呜~” 祂乖巧蹭了蹭著老婆婆的手腕,发出呼嚕呼嚕的声音。 老婆婆摸了摸祂的毛髮,道:“好啦,知道你想要为你的主人灭去这一假身,他便是心思太软,否则的话,也不至於如此,来来来,你附耳过来,老身给你指引一路。” “那大蜘蛛,將【文殊慧丝】纠缠到这终南山各处地脉之中,不知道编织了多少层的蜘蛛网,老身现下也是处理不得,若要处理,诛灭,非得要找一位擅长地脉本领的人。” “本来比较合適的,是当代的西岳真君。” “不过……” 甦醒的驪山老母想了想,却想到了另外一人。 当代五岳真君,她都有所观察,心中对其中一位颇为讚誉。 让她从长久的沉睡中甦醒的,是有两个原因,除去了织娘为了復仇將整个地脉都布下蛛网,和狮子猫的廝杀导致了地脉產生涟漪。 还有就是,遥远泰山之地,有人使用了【上古轩辕和蚩尤的战阵】,那种熟悉的军乐和战鼓声音,顺著某人和泰山的联繫,被沉睡中的她所感应到。 阔別遥远的岁月,再度听到这样的声音,总会下意识看一眼。 见那个孩子,没有去驱使魂魄,反倒是超度冤魂。 这位驪山老母心中便有了三分好感,再一对比其余四岳真君,心下已有了决定,笑著招了招手,在那狮子猫耳畔说了个人,白玉狮子猫的异色瞳孔刷一下就瞪大了,耳朵动了动。 他?! 驪山老母捏了一下狮子猫的耳朵,警告道:“不要將人给我掳来,你要好好地客客气气地把人给请过来,明白了吗?却也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情。” “老身倦了,先去沉睡一会儿,你自去吧。” 驪山老母转身,走了几步,就缓缓消失了。 狮子猫迟疑了许久,还是无可奈何。 想了想之前自己和文殊的相处,有了决定。 ……………… 周衍和敖玄涛在织娘的地脉节点洞府里观察许久,李知微和李平阳已带著老道士希微子风风火火地赶过来,希微子神色凝重,没有想到,周衍这位师叔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问题。 周衍道:“是大妖织娘,文殊菩萨的过去身,实力不弱,活得也够长,对文殊的恨意足够,耗费了千年时间,硬生生编织出来了地脉网络。” 希微子嘴角扯了扯,道:“得去找禿瓢们要赔偿。” 周衍道:“这个时候,也就不必说这些了,真人有法子解决吗?” 希微子拈鬚苦笑,道:“若是和这织娘拼杀斗法,老道倒还有几分把握,可是术业有专攻,地脉之事,我等都不擅长,一不小心损耗了地脉,罪就大了。” 周衍沉思,道:“也就是说,把那织娘逼出来就行。” 希微子道:“是。” “地脉,地脉……” 周衍若有所思,已经有了些想法,於是询问希微子道:“真人有没有什么护身符籙?”希微子疑惑,道:“符籙是我道门基础,老道当然有。” 他伸出手在袖袍里掏了掏,又是袖里乾坤,一点光飞出来,落在手中就是厚厚一沓。 “师叔祖要做什么?” 周衍道:“当然是,將那织娘逼出来。” 少年道人踏步往前,脚步踩在地面上,一层淡淡的涟漪扩散开来,口含紫气,道:“土地公何在?” 希微子瞭然,知道周衍是打算找来土地公,让土地公帮忙维繫地脉,道门玄官也有玄坛,可以请来土地公,可是单个的土地公,怎么可能解决这么大的隱患? “师叔祖,土地公於此事上,恐怕是……” 希微子的声音一下顿住。 下一刻,希微子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固,老道人看到一团团的流光匯聚过来,伴隨云气,化作了一个个样貌不一的存在,男女老少,贫穷富贵皆有,都带著地脉之气。 都是土地公。 土地公负责的范围,少则一乡一村,大则一镇,这里这么多,怕是方圆千里的土地公,都来了。 周衍之前解决臥佛寺之劫,让千里土地乾涸重回生机。 在农神后稷的引导下,这些土地公都拜谢过,也都承他的情,此刻一招而来,都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吾等,见过真君。” 希微子神色僵硬。 真君? 他忽然意识到周衍想要做什么了,只是这般手笔和气魄,即便是希微子这样的阅歷,都隱隱然有些头皮发麻。 周衍把事情一说,旋即道:“土地可调整地脉,令一方地脉凝结或者疏通,那么,有劳诸位了——” 周衍行一道礼,缓声道: “將这千里终南山一系地脉,自外而內,尽数镇封。” “將此大妖,逼出大地。” (本章完) 第183章 煌煌府君威,狮子缘法来 第183章 煌煌府君威,狮子缘法来 一言敕令,於是千里土地,奉命而来,於是就可以镇封千里地脉,这样的手笔,让老道人抚须的手掌微顿,有些无言。 一般来说,像是这样的要求,土地公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这一次,一面是因为周衍的情谊和面子,另一面则是知道了要对付的,就是那个惹出臥佛寺之事,险些搞得关中千里之地,百年乾旱颗粒无收的罪魁祸首。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只需要打个辅助。 用自身的权柄,把这地脉一封,堵得死死的,把那大妖怪逼出来就是了,既能还了恩情,还能出一口恶气,风险也不大,岂有不做的道理? 方圆千里的土地公,朝著那少年道人,齐齐行礼,道: “诺!” “吾等,拜受真君敕令。” 然后在老道士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滴溜溜转著化作云气,重新没入大地之中,消失不见了。 周衍道:“织娘耗费了千年岁月才编织了这么个地脉网络,又耗费了漫长时间才把这地脉网络给固定化,但是毕竟是妖怪手笔,地祇权柄將这地脉给闭住,他忍不了的。” 周衍对这个倒是很理解。 就好像是打一个非常枯燥无聊,但是奖励很丰富的游戏,打了两千年做了个很完美的游戏存档。 现在你告诉我存档坏了? 谁都要炸了的。 周衍道:“等到织娘被逼出来,就要有劳真人了。” 希微子无言半晌,忽而抚须爽朗地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老道士以前还不知道呢,一位山君,竟然有这样大的权柄,能够號令终南山方圆千里的土地公帮忙做事。”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周衍笑著道:“不是我的名头,是之前臥佛寺的时候,我不是藉助府君的力量,斩断了织娘攀援飞升的打算?土地公们只是想要还我人情而已。” 这个回答也算是密不透风。 希微子想了想,倒也合理,只是老道人心底还是有些怀疑,周衍看到左右无人,於是拉著希微子的手,从袖袍里掏了掏,掏出一本自己大概模仿写下来的东西,塞进去。 少年道人笑容爽朗: “对了,这事情要有劳真人了,看到真人你喜欢那种书,恰好我之前见过几本,给你写下来了,不用谢。” “看这个,这个劲儿大!” 希微子愣住,打开看了看,瞳孔瞪大。 猛然翻阅到前面,看到了標题《xx神女录》,《金某梅》,《xx仙子洁》,猛地抬头看著眼前的道人,嘴角抽了抽,扭扭捏捏道:“这,这个使不得,使不得啊师叔祖。” 一边把回头,连连摆手,一边把这几本小册子往回推。 连连拒绝,意態极坚定。 一边把自己宽大的袖袍给打开来。 像是那种一边儿对压岁钱说使不得,却又一边儿把袖口打开来的孩子,几番推辞之后,老道长咳嗽一声,义正词严道:“这,俗话说的好,长者赐不可辞。” “既然如此的话,老道士就不客气了。” “咳咳,这般东西,却是要老道我来好生批判一番。” 周衍见这老道士模样,就只是顺著他话头说,敲定了对那古代大妖蜘蛛精的动手逻辑——先让土地公们次第压缩控制地脉,最后將这大妖从翠华山那一片新生湖泊处逼出来。 “织娘么……” 周衍想著之前的经歷,心底有杀意。 无论是作为半个道门立场,对於织娘占据终南山地脉的事情;还是之前在武功镇一带织娘搞出来的危机,亦或者说李平阳的事情,周衍对织娘的敌意和杀意日渐累积。 如此妖魔,必诛杀之! 业力因果,封於玉册之中。 想著那虫妖粉末,人皮皮囊,想到了臥佛寺之劫当中的死去之人,还有那【金蝉玉露】,心底也想弄明白,这一头妖怪到底和哪些存在有勾结。 不过,藏身於地脉之中,才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希微子实力强横,哪怕是和崑崙开明九首之一的化身硬打,都能够占据上风,可是地脉属阴,希微子乃纯阳之体,一身阳气罡雷,一个不小心,对地脉纯度影响太大。 “如果这傢伙被土地公他们逼出来,倒也还可以。” “如果织娘的耐性足够,猜出了问题所在,藏在地脉之中,死活不肯出来怎么办?” “得要想个法子,把这妖怪给拿出来。” “最好有山神地祇之类的,能够潜入地脉里面,把织娘给赶出来……” 周衍沉默,这个事情最合適的其实是西岳那边,但是织娘是亲自感受过泰山府君之力的,那大妖怪知道泰山府君就是周衍,这个隱秘不能够被西岳知道。 思来想去,周衍想到了泰山的石悬星。 天星降世,活得够长,又领了山神敕令,可以潜入地脉,以石悬星的实力,就算不是织娘的对手,但是將织娘从地脉里逼出来,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说起来,这几天里,石悬星他们怎么样了? 周衍回到了给他安排的静室里,把门关好,立下玄坛,在此地和东岳泰山產生了共鸣,自身的意识落於泰山所在,先是解开了披掛,感觉到精神和体魄都鬆了口气。 同时使用四件仙神品披掛,对於周衍的压力还是比较大。 老土地,石悬星,飞鹰將军知道了府君来,於是便將他们的成果好好的彰显了一番,引出来那六千泰山卫,一个个的,卖弄精神,展露出了一丈的身躯,列队前行。 在石悬星等人看来,这么些日子的操练,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在周衍看来,少年道人有种想要抬起手,掩面嘆息的感觉。 他忽然明白了以前从高处看新生刚开始军训时候的样子。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令行禁止,其实是一个很难的標准。 周衍详细询问了石悬星他们的训练方式,当知道了这两个大聪明,把自己已经调整过配合妖怪的训练强度,再度拔高超级加倍之后,即便是周衍都有些无言以对。 周府君忍不住道:“你是什么牲口啊。” 石悬星愣住,然后握拳敲击胸口,道:“回稟府君!” “末將不是牲口!” “末將是石头。” 周衍无言以对,他看到这些石头精怪神色麻木,无精打采懒洋洋的模样,就知道,不能够太过於相信石悬星这傢伙的脑袋瓜子。 心神微动,手指屈指叩击神位扶手。 一层涟漪散开来了。 空中,中岳真君之前来此试探挑衅,扔来的那一坛酒飞出来,缓缓旋转,灵酒的封口被打开来,还没有倾倒下来,就有一股浓郁的灵韵散发出来。 中岳真君之前试探是真,但是送来的酒也是真。 真君所喝的灵酒,是埋藏在中岳地脉之中,窖藏而出,对於一切山石之属,有莫大的好处,周衍虽然有些肉疼,可是看著这些训练的,留下来的山石,却也没有迟疑。 府君的声音平和:“以此为酬。” 屈指叩击虚空,这一坛灵酒缓缓倾泻,灵酒酒液犹如雨水一般泼洒而出,周衍以府君神通,將这一坛巨大的酒充斥在水雾之中,泼洒而下,在这六千泰山卫前顿住。 这些山石精怪们都感觉到了空中的酒香味。 本来麻木无趣的目光忽然就变得灵动起来了,他们不是血肉之躯,不需要进食,平日最喜欢晒太阳,吹吹风什么的,但是既然是在机缘巧合之下,通晓灵性,那么对於一切有灵韵的存在,都会有极大的兴趣。 只是转眼之间,刚刚还木木的这些泰山卫,一个个眼神明亮,跃跃欲试,却又因为规矩而不敢去吃这酒。 周衍轻笑,府君的笑声就犹如风穿行於山林。 屈指再叩,这酒失去了操控,道:“诸位共饮。” 山石们还不懂什么,石悬星却感慨,道: “府君赐下灵酒,还不赶快吃掉!” “谢府君赐酒!!” “谢府君!” “府君你可真好!” “比俺娘对俺都好,府君你就是俺娘了!” “屁话,你是石头,有个什么娘?!” 这一次,这些山精石怪们可是热切许多,然后都把灵酒吞了,只感觉到一股股强烈无比的元气,在身躯內流转,本来山石精怪们的修行就很难,日日累积的元气堆积在一块。 被这灵酒一衝,登时一个个灵韵流转,脚步跌跌撞撞,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倒也是有些憨態可掬。 周衍轻轻笑起来,又注意到,这些泰山卫的所谓的兵器甲冑,都是自身的岩石变化出来的,一方面损耗元气,一方面质量也不行。 周衍想了想,於是垂眸询问土地公。 “福德正神。” “吾记得,泰山公库藏里,多有兵器甲冑。” 土地公一下愣住了,这一次,就连石悬星,飞鹰將军都愣住了,他们似乎都隱隱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周衍神念一动,於是泰山公的库藏打开来。 里面正是先前石悬星来此看到的宝库! 也是石悬星第一次来到泰山公宝库里面,想要得到的东西。 十八般兵器,各种甲冑,缓缓浮现出来,悬浮在空中,隱隱流转宝光,其中多有些不错的,至少得是人间的百锻精兵,符籙附灵之后的水准。 石悬星道:“这,府君,这是……” 周衍袖袍一扫,这些兵器甲冑齐齐飞出来。 他不明白之前那位泰山公,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放起来不用,既然希望这些泰山卫帮忙扫除妖邪,那自该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用。 “石悬星。” 石悬星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憨憨模样,踏前半步,肃穆道: “末將在。” “军团不可没有兵甲,岂不是让人耻笑我泰山,这些甲冑兵器,皆可下发於泰山卫。” 石悬星呼出一口气,郑重道: “……末將,谢府君赏赐。” 於是这些泰山卫,先是吃了灵酒,自身灵韵激发,又得了兵器,甲冑,身上一披,摇身一变,身躯高大,散发出了真正的精悍之气。 周衍看著天空中旋转的空白神位,看著这披掛甲冑,焕然一新的泰山卫,此刻总算是有了几分模样,然后注意到,泰山公宝藏里面还有不少的灵果灵草。 想了想,打算去问问看玄珠子,看看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炼化成丹药,分给泰山卫。 训练强度要跟上。 对应的装备补给,修行丹药也要跟上才行。 目前的话,就只是单纯地把泰山公库藏的丹药拿出来,伤药,修行用丹药,恢復法力的丹药,一式三分,都分给了泰山卫。 周衍的玄坛时间差不多了,最后徐徐散开离去。 石悬星恭恭敬敬,等到那神位之上,没有了府君的身影,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气息,回头看著自己捡回来的这些老兄弟,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在痒痒的。 飞鹰將军的神色也有些沉静。 周衍把泰山卫当做自己人,魂魄超度往生,留下的山精石怪,则是用泰山公的遗留物,將他们武装起来,但是,古往今来,还从没有哪位正神,会如此地对他们这般的寻常小妖。 石悬星此刻方才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慨嘆: “我当日来这里,冒犯府君,原本就是为了得到这些宝物;可是没有想到,我最终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这些……” 飞鹰將军扇了下羽毛扇,道:“人族有句话,士为知己者死,咱们虽是妖怪精魄,却也不能够不讲究规矩,府君如此对待我们,我们得要送个礼物。” “不如……” 石悬星看著焕然一新的兵马,眸子幽深,道: “是时候,练练手了。” …………………… 周衍离开了静室,一边儿想著得要问问玄珠子怎么炼丹,或者说怎么把这位妖王传人也给『拐过去』帮忙炼炼丹药,忽而闻到了住房传来一阵香味。 “嗯?吃饭了?” 周衍疑惑,去了自己的住房地方,推开门,然后呆滯住。 老子在上! 周府君看了看桌子上的三菜一汤。 看了看那边人立而起,穿著围裙,爪子抓著铲子和筷子的异瞳白玉狮子猫。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为什么刚刚和石头门喝了酒,回到家。 看到一只猫连夜给自己做了三菜一汤的? 白玉狮子猫张了张口: “喵呜~” “你回来啦?” (本章完) 第184章 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 第184章 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 那异色瞳的白玉狮子猫直接开口说了人话。 周衍蹭蹭蹭一下窜出门外,啪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死,瞳孔瞪大,这一副画面实在是太过於弔诡了,周衍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做出反应。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了,这个不是自己熟悉的时代。 这个世界里面是有妖怪的,门里面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音,周衍嘴角抽了抽,安抚下来情绪,打开门,开门之前听到了爪子刮门板的声音,可是打开后,看到那一只猫猫乖巧坐在那里。 “喵呜~~~” 叫得尤其娇媚。 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毛茸茸的尾巴环绕在爪子上。 桌子上放著三菜一汤,全是素的。 某只猫猫头在不怀好意地给某位大和尚的晚餐里加入了老鼠头之后,被那和尚微笑著吊起来抽了一顿,在『残酷』的修行下,做菜的技能是点满了的。 恰好,猖神陆仁甲回来:“郎君,你让我去找玄珠……” 陆仁甲看到了那猫猫头。 狮子猫沉默了下,乖巧坐在那里,歪了歪头,一双异色瞳可爱单纯:“喵?” 桀驁的猖神发出一声惨叫,哆嗦著趴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衍沉默了下,和这狮子猫对坐。 也不说话,狮子猫有些不耐烦,白爪子按在盘子上,吧嗒吧嗒地作响:“你吃不吃?” 周衍伸出手。 “咬一口。” 白玉狮子猫:“??” 白玉狮子猫屁股后面坐著一捆绳子,祂很想要把眼前这个小子打昏了托走,但是那位驪山老母说了要请过去,考虑到这位驪山老母的兄长大人,是比起文殊更古老的古代龙蛇种。 一般来说,这样的存在耐心很强,心眼很小。 得罪了驪山老母,只会被温柔地戳眉心。 但是得罪了那位温柔女神的兄长…… 狮子猫恶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於是越发老实起来。 只好老老实实在周衍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周衍感觉到,確实是有一股玄奇的气息流转,自身道行再度隱隱有些涌动。 道行+5。 周衍舒爽,道:“再咬一口!” “再来!” “再来一口,你没有力气吗?” “不够,不够!” …………………… 白玉狮子猫气喘吁吁地趴在那里,舌头都吐出来,胸口起伏,看著那边的少年道人,觉得这个牛鼻子的脑子有问题,他还是第一次咬人咬得自己这么累。 周衍握了握拳,感觉到自己的道行增加到三百五十年左右。 不过,他也感觉过来,並不是这狮子猫咬自己带来的道行提升,而是这一只狮子猫的气息和力量会引动文殊的八部天龙火,八部天龙火和玄奘舍利子彼此影响,会將玄奘灌顶之时,那些没有被周衍吸收的力量,再度激发出来。 这些其实是玄奘的助力。 周衍想著,这一只狮子猫,或许和佛门有什么关係,伸出手来摸了摸狮子猫的头,狮子猫想到驪山老母的委託,尤其是那位的兄长,乖巧被擼。 周衍双手托在猫前腿下,把猫托起来,变成一只猫条。 希微子真人翻阅『道经』,义愤填膺,又有些意犹未尽,前来拜访周衍,当然,这些道经的部分,只是顺带,只是顺带,他最想要弄明白的,是为何方圆千里的土地公唤周衍真君。 四品可称呼真人。 真君往往都是对仙人的称呼,他不觉得,一位寻常山峰的山君,能够被这么多土地公如此尊重,更不觉得,一位山君,不用施法,不起玄坛,就可以號令土地公封锁地脉。 不对劲,便是有十万分的不对劲。 这才是希微子来的主要目的,除此之外,就是要更进一步商谈,如何针对织娘的诛杀之法,而非是询问还有没有类似的道经。 对,绝对不是。 为此,他还带著了师弟王真微一起来这里。 王真微也有些慨嘆:“先前,师叔祖没有来的时候,我太上楼观一脉也在麻烦之中,有其余道门,覬覦於道德经原典,又有崑崙遗宝,引来诸多山神。” “不过,如今这些麻烦,在那大妖织娘的千年布置下,都显得有些风轻云淡了。” 希微子抚须道:“师弟,也不能这么轻易地说。” “一则,覬覦道德经原典之人眾多,虽然力量弱,但是化作舆论,却也不可以不防备;二来,被崑崙遗宝引来的山神中,虽然绝大部分,因为师叔祖镇杀巨灵將而安静下来。” “可终究也是有不惧怕巨灵將之辈。” “那些巨擘大能,不会因巨灵將之死而偃旗息鼓,反倒还会因此而跃跃欲试。” “其中以峨眉山,九老洞府司辰。”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 “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这三位,最是棘手。” “况且,就算是咱们占理,可是师叔祖还是杀了西岳真君麾下的战將,那位西岳真君本来就是整个西岳一代最强的山神,才领受了三郎圣人敕封,成了西岳之主。” “如今不过只是泰山府君的存在,牵制住了西岳真君的注意力,但是不代表他放下了这一段恩怨。” 王真微洒脱道:“大不了来杀一场。” “当年道祖西行的时候,多少妖魔拦路;大贤良师也好,初代天师也罢,灭佛存道时的我楼观道田谷十老也罢,哪一代赫赫有名的道门真人,不是剑匣染血无数?” “冲淡平和,是自我修行。” “可冲淡镇不住妖怪,平和也斩不去外魔。” “若要太平,还得要剑下的道理。” 希微子无奈笑嘆:“老道之前,也和你一般想法。” “那师兄为何改了想法?” 希微子道:“因为老道,成了这楼观道道主。” 立场不同,所见风光不同,便是要有不同的考虑,不同思索了。 王真微慨然嘆息,而希微子则是抚须笑著转移话题,道:“不过,师弟刚刚所说的那几位山神,確实都颇有本领,峨眉山九老洞,传说曾有九位仙人,名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辅、天冲、天芮、天蓬。” “如今仙人离去,可此山山神也不可小覷。”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自有生机绵延不断。” “而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所在的地方,传说是酆都城的入口之一,镇压阴阳两界,自是有十分的本领。” “不过,若轮我说,这几位纵强,也未必能稳过那一位。” 王真微微怔,旋即神色也有些凝重了,这肩膀宽阔,像是武將豪侠多过像道士的道人低声道出了那一位的尊名: “佛门五台山,支脉黛螺顶山神。” 希微子慨然嘆息:“是啊,是古代龙种,后参佛法的文殊师利菩萨的坐骑,古代异种,一身修为积累已是炉火纯青,又得了山神地脉。” “化尊號——” “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 “这一位论及跟脚,手段,不会比起那几位山神逊色。” 王真微握著八面汉剑,不由慨嘆:“八叶无垢狮子王。” “不知道文殊菩萨,因何缘由,赐號【无垢】?” “或许是因为修持出了佛门琉璃心?” 希微子洒脱一笑:“谁知道呢?” “然我道门,修身养性,每逢大事有静气。” “岂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开始心中焦急焦躁,慌慌张张?如此,哪里还有道门弟子的定力?” “自泰山公陨落后,这天下风起云涌,多有变故,你我之辈,也看不清楚,不过,至少有一个事情是明了的,我等需將那织娘大妖,就此斩杀。” 王真微道:“当如此!” 二人神色沉静,迈步走来,只是进来院子之后,却是微微一愣。 只是看到了那个素来脾气很炸裂,和楼观道歷代祖师们斗法的猖神,此刻却是双手环抱膝盖,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面,双眼无神,像是见到了某个破坏理智的画面。 似乎还在碎碎念著什么。 就连王真微和他打招呼,猖神都只是抬起头,双目无神看了王真微一眼,然后继续就低下头来,呢喃道:“都是梦,对,对,一切都是梦。” “我现在肯定还在战场上,快要死了。” “所以才梦到了这么惨烈的一幕。”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 “奇怪……” 希微子倒是稍微有些不解,不过,这个事情短暂先被他放在脑后,整理了下情绪,咳嗽一声,推开门来,微笑道: “师叔祖……” 希微子的笑容微凝固,王真微的眸子呆滯。 一修玄坛妙法,一修降魔护道,两位道门真人看著那边,双鬢斑白的少年道人盘膝坐在椅子上,双手叉著一只猫,举起来。 那猫脖子部分的毛髮很长,隱隱还有些曲线柔和的捲曲,像是佛头之上的佛髻,双眸特別,一只犹如碧玉,一个则是金色,正在乖巧的喵喵喵。 王真微:“…………” 希微子:“…………” 正在乖巧喊叫著虚空踩奶的狮子猫看到了两个真人。 两人一猫都沉默下来。 希微子,王真微整齐划一,朝著后面噔噔蹬后撤。 啪! 他们抬手,整齐划一把门关上。 两人呆滯,面面相覷,王真微的嘴角抽了抽,道:“师兄,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是……” “是八叶无垢狮子王?” 希微子深深吸了口气,捏著拂尘,道:“不確定,再看一眼,况且,道门弟子,当有坚定道心,每逢大事有静气,岂能如此轻易被晃动心神?” “就算是那一头狮子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我道门师叔祖,自有法度。” “走,看看!” 两位道门真人坚定道心,默念玄功,再度打开门来。 看到那少年道人把这猫举高,开始观察:“上次没有看,你到底是公猫,还是母猫啊?” 希微子:“…………” 王真微:“…………” 两个真人倒抽一口冷气,整齐划一,又退出来了。 “这怎么办?师兄!” “无妨,无妨的,算不得什么。我道门弟子,当有无上道心!” “老道数三个数,你和我一起进去。” “好!” 两个年纪加起来已经很大的道士鼓起勇气,再度进去,看到那少年道人终於確定了,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你非公非母,已经被阉了啊!” “是公公猫。” 希微子:“…………” 王真微:“…………” 王真微这个老道肃然起敬,觉得师叔祖果然是师叔祖,猛得要命,而那边的老道士希微子捏著拂尘,捏得手指发白,最后,忍啊忍啊,终於是忍不住了,老道士放声大笑。 笑得一屁股坐在这里,前俯后仰:“哈哈哈。” 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 无垢,无垢!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这个无垢!” “噗哈哈哈哈哈!” 狮子猫身躯凝固。 (本章完) 第185章 再得道果,权柄再生 第185章 再得道果,权柄再生 白玉狮子猫觉得自己的猫生一片昏暗。 对於周衍这臭小子的话,因为驪山老母,以及那犹如阴影一般的,【兄长】,白玉狮子猫半点脾气都没有,尤其是,他知道自己还得要『求』这个小子帮忙。 於是,只好像是当年给文殊菩萨做饭一样,连夜赶回来做了三菜一汤。 可未曾想到,竟要受到如此的『屈辱』。 文殊,文殊! 本座就只是去找了七八十个雌性老虎狮子,在你的道场开了无遮大会,你有必要这么对我么?! 白玉狮子猫想到当时候打坐醒过来之后,微笑著拎著自己后脖子提起来,一边抽一遍微笑问你错了没的,温和可怕的和尚,还是不服气。 那个希微子很明显察觉到了什么,笑得恣意张狂。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这帮道士都是一样惹人討厌! 白玉狮子猫终於忍无可忍。 喵地大喝一声,猛然凌空从周衍手中飞跃而起,摇晃身躯,凌空改变姿势,右腿绷紧,右后爪一下探出,噌的一下直接踩在了希微子的脸上,给这老道士来了一下狠的。 然后恼羞成怒,就此跑掉了。 周衍看著被一只猫踹了一个趔趄的老道士,可是就算是这样,希微子这位老道真人,却也是开心不已,坐在那里,捧腹大笑,嘴里念叨著:“无垢,无垢。” “哈哈哈哈哈!” 道门魁首真人,大笑捶地。 王真微无奈,解释道:“师叔祖勿怪,师兄他隨性惯了,只是有些时候,引他发笑的点,和旁人不大一样就是了。” 希微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放心,放心,师叔祖,这一只猫既然来找你,那么就不会单纯来这里给你做个饭菜,按他们的说法,就是师叔祖你和他有缘,还会再见。” 周衍无奈道:“所以,这一只猫是什么身份?” 希微子道:“这个嘛……” 背后草丛里面,两点幽幽的冷光冒出来。 狮子猫正在盯著你,道士。 希微子拂尘一扫,微笑道:“是一只可爱的好猫,老道士方才笑,和他无关,不过只是因为,刚刚想到了好笑的事情罢了。” 於是白玉狮子猫的『杀意』,这才缓缓收敛。 周衍看著这老道士一脸憋笑的表情,就知道,这位老道人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个事儿说出来的,只好问两人来意,希微子,王真微彼此对视一眼。 希微子拂尘一扫,已布下一个极了不得的法阵,遮住视听。 “就是因为那织娘的事情。” “师叔祖你以甚深法力,唤来千里土地,让诸位土地一寸一寸,镇封千里地脉,以期將那妖逼迫出来,但是一来,谁人下去將那织娘蜘蛛精逼出?” “二来,若是迟迟不动手,那织娘发现自己走投无路之下,变得毫无底线,恣意妄为,直接引爆了地脉,这又要怎么办?” 希微子担忧的正是此事。 周衍也想过了——他的想法是让石悬星出手,石悬星已是山神地祇,自身实力有足够强;天星所化,天生地养,根本无惧织娘最强的各种毒法神通;道心可以说是顽固,也不容易被佛音蛊惑。 但是问题也有。 希微子拂尘一扫,微笑道:“师叔祖先前说,是泰山府君的使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请託府君一封法旨,派一位泰山系的神將前来,应对织娘这事情?” 周衍看这老道士,知道这老道还在试探自己,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毕竟道行不足,如何能让泰山卫和护法大將,来到这里呢?” 希微子和王真微对视一眼,老道士脸上的神色郑重起来。 “你真能找来泰山府的兵马?” 周衍道:“按照玄坛规矩的话,从开坛启请,到【发符召將】这一步,我应该可以做到,但是,我可不觉得,我的这么一点法力,能够把神將直接从泰山招来这里。” 那玩意儿,简直是超大距离挪移之术。 周府君现在连飞都飞不起来。 每次只能开个玄坛,定位泰山,然后把自己的神魂飞过去,原理其实有点像是,以泰山为磁铁中心,周衍开了玄坛,就相当於受到磁力拉扯,因为双方差距巨大,所以嗖一下,周府君的意识就飞过去了。 现在想要反过来,把泰山那边儿的直接招过来。 需要和泰山同位格,至少说,在某个瞬间可以抵达差不多的层级的情况,才能形成反向神將召唤之术。 如果说只是寻常的召兵马,唤仙家,倒还好。 要招泰山府的兵马,涉及到的位格,仪轨,已经彻底超越了【玄坛】这个级別的范畴。 哪怕是真人开启玄坛,都不要想做到。 周衍也只是一提。 王真微已是有些遗憾了,若是有泰山府君麾下神將助力,织娘被逼迫出来,就会直接面临太上楼观道的掌门真人,一身纯阳罡雷功力。 但是希微子却面不改色,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 “玄坛不够的话。” “大醮,如何?” 王真微猛然起身:“师兄?!” 希微子抬手轻止,注视著周衍,这位老道人在弟子面前温和从容,在外派面前,並无脾气,嬉笑怒骂,但是此刻双瞳清净,犹如长江大河,汹涌奔流,永在东方。 道门有黄籙、金籙、明真、三元、八节、涂炭、自然七斋。 而七斋合一,凌驾其上的大仪轨,才是大醮。 道门大醮,只有三种规格。 罗天大醮祭一千两百神位;周天大醮祭两千四百神位,普天大醮祭三千六百神位。 “若我可以举行一次以泰山府君为指向的道门大醮。” “可否招来,真正的精锐级別,泰山神卫和护法神將?” “老道不需要他们擒杀那一头蜘蛛。” “只需要,將此蜘蛛逼出地脉即可,如何?” 道门天下第一魁首,真正的大真人。 周衍注视著希微子,沉默了下,坦然道:“泰山府君,刚刚归来,即便是召集了泰山卫,也不能够確保此刻的精锐程度;二来,泰山周围三十六洞,七十二峰还没有平定。” “若是此刻泰山卫调走,泰山一带,难保会不会有罪孽极重的大妖鋌而走险。” “所以,泰山需要时间。” 希微子微笑道:“好。” “那么,老道会立刻去召集弟子,重起道门大醮,那些外派道门修士,也可以参与其中,正好,这种巨大的仪轨,只是我楼观道弟子,或许还做不到。” “他们在我楼观道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做点事情了。” 轻描淡写两三句,已经定下了一处顶尖道门大仪轨,气度从容,格局极大,眼光极高,果然是天下第一道门魁首,掌门大真人! 周衍心中慨嘆,却见希微子让王真微前去准备,咳嗽一声,这位大真人凑近了,道:“那个,什么师叔祖……” 周衍道:“怎么了?” 希微子嘴角勾起,压低声音道: “那个什么,你还有吗?” 周府君愣神:“哈?” 希微子勾肩搭背中:“那几本书,劲儿確实是大,咳咳……”周衍沉默了下,嘴角抽了抽:“你都看完了?这么快?!” 希微子道:“这,我道门真修,可以不睡觉。” 周府君看著这位真人的黑眼圈,嘆服: “不愧是你!” “那有吗?” “没有了!” “当真?” “当然!” 於是希微子遗憾嘆息,周衍送走了这位真人之后,屈指叩击桌面,思考局势,织娘必杀,而目前,以楼观道为核心进行道门大醮级別的仪轨,可以招来东岳神將。 但是,一方面泰山法脉早就中断;一方面周衍也担心石悬星他们的训练;三来,就算是以道门大醮,將石悬星等唤来此地,那么在这之前,泰山周边的邪祟,必须扫平! 在此同时,也必须要提升实力。 周衍想著,为了將织娘镇杀之后,將其因果业力封入玉册里,化作神通,这最后补刀的那一下子,必须是他亲自来。 仅仅只是织娘以佛法,『种子』,以及上古异种山蜘蛛催生出的臥佛寺之劫,斩破之后,都可以化作【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织娘作为文殊假身,千年以上道行大妖。 又涉及到了牵连整个终南山地脉的大灾厄。 若是斩此妖魔,破此劫难,不知烙印到玉册之中,会衍化出什么神通?而无论是何等神通,都必然非同凡响,山蜘蛛的【八臂七俱佛陀法相】都让周衍度过几次危险。 织娘所具神通,一定有更大的作用。 在这样风起云涌的时代之中,能极大增强实力。 又想到了泰山卫那些憨憨,周衍嘆了口气,这些模样可没法出门来震慑住其他人,想到了泰山府里面,前代泰山公留下的各种宝药草药,这些东西虽然好,但是不用在实处,却也是虚的。 周衍於是拜访玄珠子,请教炼丹之术。 玄珠子虽然好奇周衍学炼丹做什么,需要什么丹药的话,去和楼观道说就好,但是周衍学炼丹很坚决,於是玄珠子也就拿出道经来教他,炼丹却没有那么好玩。 周衍一边修行《道德经原典》,一边学习炼丹。 土地公们则是每日向周衍稟报镇封地脉的进度;周衍向希微子要了些酒肉,布下了个香案,都以符籙加持过,来此回稟之后的土地公们,便可以在这里,饮酒一杯,吃肉一份。 来往之时,络绎不绝。 各派道人们就看到,这位太上楼观年轻的太师叔祖,院中常有玄坛,土地之流来往,时常握一卷道经,踱步思索,实在是道门高人气度。 希微子真人也常常来此,向太师叔祖借道经看。 看来,太师叔祖的道经储藏更丰厚些。 静安,静虚想要问真人借阅,却被真人说,你们年轻,还不到看这么高深的道经的时候,用种种的理由和接口打发了去。 楼观道的日子过得舒服安静,只是这一日,周衍正在琢磨道德经吐纳之术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不对,自身法力流转一周,剎那之间,忽然变得厚重三分! 周衍第一时间,是以为自己修行《道德经原典》,总算有突破,可立刻就发现,並非如此。 是【泰】字玉符发生了变化,代表著泰山府君位格的玉符微亮起。 有一股股玄妙之气升腾。 静心体悟,周衍就感觉得了,自己的泰山府君的那一个身份,带来的神性概念变得更加扎实,更加雄浑起来,连带著以玉璽推演出来的虚幻道基,都缓缓旋转,变得真实了三分。 周衍感觉到,自身的实力隱隱有些提升。 道基之中,属於地脉的那一部分在缓缓提升,即便是不动用泰山府君的权柄,也让周衍和地脉的感应逐渐提升,让周衍的法力恢復速度进一步提升。 增加的幅度不算是大,但是这是突然间就提升了的。 周衍仔细思考之后,发现了这变化的来源。 “……泰山府君的神权增强,不,是恢復了……?” “这几个大聪明又做了什么?” 不对! 周衍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石悬星,老土地,飞鹰將军三个就好像是放置游戏一样,自己只是回来楼观道一段时间,这几个傢伙就会给他整出来什么活儿。 於是周衍把门关上,再度开启玄坛。 將自身的意识投落於泰山之中,和泰山府君之位格结合,化作府君姿態,意识垂落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 一团熟悉的宝光,就摆放在神位前! 是泰山公道果碎片?! 而且,这么多! 泰山府君玉符,可以通过吞噬这些道果碎片,开启崭新权能,譬如敕封山神土地,不断提升,不断完善,越发靠近真正的泰山神。 上一次得到的权柄,可以直接罢黜五岳山神神位! 不知道这一次,能够增加什么权柄。 不不不,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衍感觉到自身泰山府君位格玉符缓缓流转,以及吞併这些道果碎片,开启新权能的衝动,嘴角抽了抽。 最重要的事情是。 我就几天不在家。 “这几个傢伙,做了什么?” (本章完) 第186章 泰山第三大权! 第186章 泰山·第三大权! 周衍化泰山府君,下令召来了石悬星三个家伙,这三人,得意洋洋的过来了,将这几日的事情禀报,却原来,周衍在说出要伐山破庙之后,三十六洞七十二峰的妖怪就肝胆都颤。 后来这几个大聪明开始围绕着整个泰山附近,开始大练兵。 那些妖怪们每天看到,六千多个石头壮汉扛着兵器,漫山遍野地正步走,踏得地动山摇,就开始提心吊胆,心里面慌乱得厉害,睡也睡不好。 七十二峰三十六洞的妖魔提心吊胆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觉得,或许也就只是这样罢了。 好家伙! 这帮泰山卫直接就换上了重型铠甲,披坚执锐出门了。 为首石悬星更是杀气滔天。 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消息,就说是之前不过只是训练,现在要开始收他们来了! 一时间整个东岳范畴内鸡飞狗跳,不知道多少个妖怪,连夜收拾细软,直接拖家带口,逃离东岳范围,免得被府君伐山破庙了。 跑不掉的,也没有多少的战斗意志,直接投降。 整个东岳一系的妖怪们几乎被一网打尽,只剩下了些有名有姓,自身实力足够强横的大妖,借助地脉,固守山川,做出要和泰山府君麾下的泰山卫死磕到底的姿态来。 石悬星得意洋洋道:“这些妖怪,我等不敢轻易处理,就都压在那里,等着府君您来呢!” “府君,要现在把他们提来吗?!” 周衍看了看那些道果,面不改色,嗓音平缓,道: “汝等先退下,吾自有安排。” 石悬星道:“好嘞府君,要他们的话喊我们一声就成。” 这种说话风格,让老土地一下子蹦起来,手持拐杖猛击石悬星的膝盖。 等到他们三个都离开之后,周衍揉着眉心。 他说伐山破庙只是先震慑一下周围的家伙,没有想到,石悬星三个大聪明却是执行力拉满,周衍说了之后,石悬星拉着泰山卫就直接一座山一座山打过去了。 抡起之前泰山公藏起来的兵器宝贝,就开始砸! ‘开门!泰山卫!’ 其中有不少妖怪,捡拾到泰山公的道果碎片,都当做宝物参悟,给石悬星他们这样搜查,全都给送到了周衍手边,一个个的,闪耀流光。 周衍看着这些碎片,心神一动,紫气流转之时,就已经将泰山府封住。 “上一次吸纳碎片,得到了罢黜和敕封山神的权能。” “这一次,又会增加什么力量?” 代表泰山府君位格的玉符放出流光,将那些前代泰山山神,泰山公的碎片尽数吞噬其中,玉符之中,放无量流光,这一次,就连玉册都隐隐有些散发出明光! 周衍真身所在的地方,那一枚传国玉玺泛起流光。 玉册忽然开始了剧烈无比的翻动,一口气翻动到最前面,而泰山公道果碎片刹那分化,其中属于力量,权柄的一部分,被泰字玉符吸入;而另外一部分因果则是飞入玉册。 “噫?这一次泰山公也要被封入玉册了?” “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周衍没见过这种变化,一时好奇,招来玉册,看着那多出来的一页,心中不由想着,若是泰山公的道果和法力被封印于玉册之中,那该是要化作什么神通啊。 泰山压顶吗? 一边想着,一边看去。 见玉册之中,泛起一团流光,隐隐然显化出一副画面。 那是山川之上,一袭墨衣玄钧的男子背对着泰山而立,袖袍翻卷,自有一番从容气魄,腰间扶着一柄剑,挂一枚小印,泰山公则垂首站在旁边,神态样貌,庄严肃穆。 “这是……泰山公?他在和谁说话?” “为什么泰山公看上去,还有点尊重他?” 周衍疑惑的时候,那玉册这一页猛然亮起,无数画面在周衍眉心升起来了,他眼前闪过了一幅幅画面,似乎有风吹拂而来,从鬓角飞过,其中,颇多绿叶。 “这一次怎么这么有效果?” “竟然不只是单纯的回忆,而是说像是虚拟幻境一样吗?” 周衍眸子扫过周围,看到云海飞腾,看到了那背对着自己的墨衣男子,负手而立,看到泰山公肃然而立,周围云海翻腾,显然是来到了泰山公的记忆之中,看到那边有一块石头,索性盘膝坐在那里,吃瓜看戏。 那人看云海翻腾许久,开口,道: “卿,还在想什么?” 那黑衣男子侧眸看来,周衍看到了那男子腰间垂下的玉玺,以及他腰间那柄,通体墨色的长剑,脑子里稍微一转,就猜测到那是谁了。 秦皇,嬴政?! 这些讯息,是留存在了泰山公的道果碎片里? 周衍若有所思,想着—— 是因为玉册,是因为泰山公的道果还有玉玺,所以才被激发出来了? 周衍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个的念头。 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这位,便是那让玄官之说,更为兴盛,历史记载飞升之人。无论是自己熟知的历史,还是如今的历史,都属于盖世猛男。 他在打量秦皇的时候,听到了‘泰山公’的声音道: “人王有如此大的气魄,吾自该应允了,只是,过往已经有七十二位先王,封禅泰山,早就有过规矩,陛下怎么能不按规矩来。” 秦皇洒脱笑道:“古来的所谓先王规矩,占据之地不过方寸,他们的规矩,如何能约束朕,泰山公……” 秦皇注视着泰山公。 秦皇有一双狭长锋锐的眼睛,忽而微笑道: “啊呀,说起来。” “卿难得见朕,想要些什么吗?” 泰山公语气冷淡,道:“吾已是五岳之首,不需敕封。” 周衍翻了个白眼,碎碎念道:“什么都不要,装什么装啊,你自己都寄了啊。” “泰山公也实在是不懂啊,你倒是好了,结果最后陨落,惹了这么大的破事儿,周围妖怪都乱冒,其他四岳都想要把你的权柄拿掉。” “你就算是不要点神兵利器。” “好歹也给我要点特殊权能啊!” “甩了一口烂锅给我。” 当然,周衍碎碎念,归是碎碎念,可是记忆中的泰山公自然会按照过去的言行,道:“吾万山之祖,群山之尊,本来就已是君为人王,就算是加封,也只是一时间的人道气运。” “是没有办法衍化成对我有用的力量的。” 秦皇扶着剑,笑:“上古之时,人神混居的时代还没有远去太久,就连海边都有鲲鹏,你就算是所谓的五岳之首,却又如何能够和不周山相提并论,又如何能够媲美昆仑?” “说来说去,不过只是觉得,朕之封禅,对你无用。” 泰山公沉默了下,颇有淡淡的倨傲,道: “吾能成为五岳之首,便是因为古往今来七十二位里面,有十二位特别之人的封禅,曰——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 “秦皇你虽然强,可比之于这十二位如何?” “秦皇你来封禅,也要该按照他们的规矩才是。” 秦皇朗声大笑:“过去之人的规矩,如何能压得住朕?” “朕当以此封禅,历代君王祭祀之。” “汝且听之!” 秦皇并指指着天穹,迈步从容: “祭天则燔柴也,天谓日也;祭地,瘗者,祭月也。” “于泰山,增高以报天;增厚以报地。” “沟通天人之际,协调天地神人鬼,如此,令此泰山有此神通。” 泰山公有着古老存在的冷淡和漠然,只是道:“就算是这样做,也对吾无用,至少千年岁月,历代封禅祭祀,才有可能诞生权能的雏形而已。” 秦皇道:“千年吗?”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噙着清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道:“确实是,此刻栽种之物,千年岁月传说,方才有可能孕育出超越常世的神通和权能。” “可或许,千年时间的孕育,才刚刚好呢,你说是不是?” 秦皇侧眸,看向泰山公。 然后,就在周衍吃瓜的时候,秦皇脚步侧了一步。 跨越岁月和记忆,帝皇的目光和周衍相接。 那是一双墨色幽深,近乎于无光的眼瞳。 “【卿】?” “觉得如何?” !!!!! 周衍的瞳孔剧烈收缩,在这记忆之中,腰间竟然浮现出来那一枚玉玺,泰山上的一切画面都似乎开始崩塌了,只剩下盘膝坐在那里的少年道人,一只手撑着下巴,抬眸;身穿墨衣玄钧的秦皇扶手垂首。 两人对视了一个刹那。 刹那之间,这一记忆戛然而止,周衍的眼前重新出现了泰山府的模样,但是,他的心脏却在剧烈地跳动,周衍觉得,自己怕是见了鬼。 周衍控制自己的情绪安静,控制自己的意识冷静下来。 “秦皇,看到了‘我’?” “因为玉玺的联系,还是说其他,这不应该,毕竟只是泰山公道果碎片里面的一部分记忆而已,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 周衍想着,如果说,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都在时间的编织当中,那么,他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之人,而秦皇,则是有文字记录,唯一一位【飞升】的存在。 “如果只是道果之中记忆的碎片出了问题,倒也罢了。” “如果说,真的是秦皇……” “是借助一品泰山公的道果给后世留口信,还是说,是因为昆仑遗宝的共鸣,能够短暂相见;或者说察觉到了什么,推演出后世有人会看到这些画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问题就大了。” “跨越时间留影?还是说,隐隐察觉到千年后的变化?” “秦皇是唯一确定以人升格为仙神的存在;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会真有那种本事,能顺着时间线,给我这个‘偷渡客’来一巴掌吧?” 周衍心中胡思乱想,默默吐槽,伸出手,那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在他的掌心之上缓缓旋转,安静如旧,思考着这一切,他看向那玉册出现的画面,是【秦皇登泰山图】。 因为泰山公的道果碎片不圆满,这一面玉册里面,没有神通,只有泰山公的记忆和过往。 周衍的心神一动,【泰】字玉符出现在身前,缓缓旋转。 就如同上一次那样。 【泰】字玉符吞噬泰山公原本的道果碎片,可延伸权柄。 只是在这一次,周衍没有直接任由玉符自行吸收泰山公的道果,而是顺着刚刚秦皇说的话语,进行推演变化,于是,这一枚玉符缓缓旋转,泰山公道果碎片化作流光,蔓延于天,地。 沟通天人之际,协调天地神人鬼! 于是,自秦皇开始历代君王,在泰山之上,封禅天地,勾连日月残留之神韵皆被此身吸纳,那位泰山公,似乎倨傲于自身的古老,对于这种新生之力不以为然。 周衍是初次尝试驾驭这些力量的。 此次蔓延出的权柄,将不是泰山公曾经的力量,而是崭新的,以人道之力汇聚山神之位,滋生而出,独属于泰山府君,或者说,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玉符缓缓旋转,周衍手指夹着玉符。 双瞳收敛,刹那之间,感觉到了泰山之重,感受到自千年前栽种下的‘权能种子’,封禅天地,以泰山之位,镇天地人神鬼! 泰山府君第一权柄,为镇压地脉。 第二权柄,可以一念之间,罢黜五岳群山之神。 泰山府君·第三大权。 曰—— 【生死】。 (本章完) 第187章 裁生断死,身入骊山 第187章 裁生断死,身入骊山 周衍感应着这全新的权柄能力,以泰山之威,掌驭生死之权,可以【裁定生死幽魂】,是自古以来,所有有关于泰山府君掌控幽冥的传说,和秦皇开始的敕封大地联系起来。 最终以泰山公道果碎片为基础,衍化而出。 持此权柄,在泰山府君的领域范围内。 可以将魂魄汇聚,止住魂魄消散的过程。 于山这个概念的背面阴处,可以开辟出幽魂可以长久存续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将会重新形成崭新的秩序,此地之秩序越是强大,执掌此权柄的泰山府君就会越强。 在这幽魂之界的泰山府君,将会直接等同于【生死】。 直到最后,理论上的极限,当府君的权柄蔓延到世界的每一处角落,这个依附于府君的幽魂之界也将会无限扩大,到了那个时候,府君之权将会极限接近于【死】的概念。 而在这个环境当中,以府君的位格,否定某个人的【死】。 将会从反面,直接赋予【不死】的特性。 那绝非是幸运,绝非长生,周衍能从权柄上,感应到其区别。 长生是生机连绵不绝,血肉充沛,精神圆满。 而不死—— 仅仅只是,这一方世界代表着幽魂归处之地。 拒绝接受。 那将会是永远折磨的刑罚,是灵魂消磨,血肉枯萎之后,魂魄仍旧被死死困在肉身之中,被府君拒绝接受的,没有结局之日的刑期。 将会是血肉干枯,各种器官衰竭带来的痛苦,头发枯萎,浑身冒出死去之人的恶臭,身上有种种病变扭曲,但是却仍旧活着的。 唯一契合这种状态的,只有传说中的【天人五衰】。 周衍伸出手,看着这一枚玉符在掌心缓缓旋转,心中浪潮涌动,他意识到了这一权柄的意义所在,这根本已经不是【敕封山神】这样的,五岳之尊基础权柄。 “一个容纳阴魂存在的世界,阴司幽冥的建造权柄?” “地府存在的可能性基础……” “理论上发展到了最后,会无限接近概念性神灵的可能……这玩意儿能不能直接把织娘的魂魄给拉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就更好解决了。” “不过,应该没办法吧。” 周衍想着,权柄这个能力只是让周衍具备做某些事情的资格,比方说,他真的可以尝试把织娘的魂魄给拉出来,但是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和道行差,周衍能不能拉得动是个问题。 “但是,【泰山府君】是一定拉得动的。” “不过,消耗会比较大。” “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幽冥之界的存在,用这一招权能,完全靠自身的力量;如果说现在真的有地府幽冥的话,消耗应该会减少很多。” 周衍嘴角抽了抽。 妙,实在是太妙了。 终于,他周府君拥有了某个,就连此刻的泰山府君都会感觉到耗蓝的大招绝杀。 不过,若是和织娘这样的古代大妖厮杀的时候,令其魂魄直接短暂离开身躯,短时间内赋予其血肉死亡概念的话,哪怕是再如何能打的家伙,都得要吃个大闷亏。 周衍看着手中的玉玺,思考记忆中的秦皇言行。 到底是说可以借助玉玺的存在和玉册加持,进行跨越时空的交谈;还是说,统一天下时期的秦皇,已经强大到,可以有本能的预感,感觉到后世千年后,有谁会看到这一段画面?所以故意说这一句话? 不知道,不确定。 谜团反倒是越来越多。 只是周衍能够感觉到,这个世界潜藏于常世之下的,隐秘的东西,那些不为人所知的漩涡,恐怕比起预料中的还要更多。 周衍思来想去,想要弄清楚这些问题,秦皇和泰山公的交谈绝对是一个来源,要有更多泰山公和秦皇的交谈记录,就需要更多,更加完整的【泰山公】道果碎片。 “……唐皇李亨,四岳真君,青冥坊主……” 周衍看着手掌,感受到泰山位格,或者说,此刻泰山府君的三大权柄,一则地脉,二则罢黜,三则生死。 周衍握拳。 “算了,先缓缓。” 这些杂七杂八的先放在一边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织娘那个狗杂种弄死,灭了织娘之后,下次若有机会见到文殊,一定要好好和他说说。 若是还有机会的话…… 周衍定了定心神,要石悬星和老土地,将被他们讨伐的妖怪带进来了,一个个的哭嚎着求饶。 泰山左近,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峰,这些灵地和洞天,原本属于是供奉泰山公的各个宫观所有;数年前,泰山公崩,修行泰山法脉的术士们,一下子就没了本领。 再加上泰山之逝,人皇失其位,整个人间的气息大乱。 邪祟之气横行,于是妖魔横行,不少的妖怪前来将泰山公宫观里的人给撵走了,自己占了这些地方,做个好修行,好买卖! 前一段时间,四岳前来的时候,杀了一片。 空出了些地方,于是又有些妖怪精怪们搬迁过来,这些被留下一条性命的,其实都是这些后来的那些,一个个的胆怯不已,周衍询问道:“还有多少没能收回?” 土地公恭恭敬敬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峰,还有十三个地方没有收回来,占了这些地方的,都是有些本领的妖怪,杀害了许多人,把地脉一关,不肯冒头。” 周衍颔首,就下令先将这些不断求饶的妖怪带下去,被这三个大聪明迅速收缴了的精怪,其实本身实力都不强,六千多的泰山卫,几乎没有折损,就只伤了些。 但是周衍也看出来,这六千泰山卫的疲惫。 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立下了功劳,周衍觉得应该要给这些泰山卫,还有石悬星他们些奖励,可是,他自己的炼丹之术,实在是刚刚入门,又没有办法把玄珠子拉过来。 周衍微微顿了顿,若有所思。 等一等,好像可以…… 他刚刚开启了泰山府君的权能,要说是把织娘这样,跟脚不凡的大妖魂魄直接拉出来,那是很难做到,但是把小道士玄珠子的魂魄元神拉来,似乎不是不可能。 周衍的视线扫过这些泰山卫。 这些泰山卫,本来只是石悬星麾下的那些个寻常山精石怪,这一次之所以能够把泰山麾下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峰收回来一大半,一个是借助周衍之前的威风,一个则是因为一身的好披挂。 但是现在,软柿子已经吃完了。 剩下几个,都是胆大包天的狠妖怪,即便是面对着泰山府君麾下的泰山卫,也用阵法把洞府给死死关住,不肯投降=。 是硬骨头,真的得打硬仗。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询问一下沈叔和李镇岳…… 如果能够将他们带来,让沈叔他们帮忙训练一下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脱胎换骨。 毕竟,那两位一个是朔方军中的悍将,沈沧溟更是将边军大战打满了的人族战场冠军,在兵家法脉上的造诣,比起周府君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强大太多了。 周府君心里面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嗯,先训练泰山卫,把泰山周围彻底平定了。 既能够把这些家伙手里的泰山公道果碎片收拢一下。 也好空出手,全力去殴打织娘。 大醮最多一个月时间,不能迟缓下去。 周衍安抚了群妖,意识回归之后,去找到沈沧溟,沈沧溟的手臂已经接好,正在和李镇岳切磋,也好让自己熟悉一下断臂,让自己的实力尽快恢复,见到周衍过来,就和李镇岳停下切磋。 周衍将手中的毛巾递过去,让沈沧溟擦汗,李平阳知道他们要闲聊,就先沏茶,这位怀抱宝剑,天生一口剑仙气韵的少女,虽然拔剑出招的时候,极为果断,但是沏茶却又温柔平和。 周衍拒绝了大唐时期那种繁杂的还要加香料的吃茶法。 只要简单的煎煮茶。 然后询问沈沧溟,李镇岳,若有六千个体魄足够强大,但是没有怎么训练的兵马,要去和敌人交战,该要怎么样才能训练他们,让他们足够强大。 沈沧溟眸子沉静,注视着周衍:“是泰山的任命?” 周衍看了看李镇岳,面不改色:“是,沈叔,卧佛寺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成了府君麾下的使者,府君刚刚回归,泰山东岳周围有很多妖怪,府君招来泰山卫,有六千要我统领。” “只是我实在是不擅长这些。” “所以想要来问问沈叔你们。” 沈沧溟知道了那些泰山卫的具体情况:“力量大,速度慢,这样的话……”他看向李镇岳,李镇岳脸上的刀疤已长好,却也平添了几份狰狞。 “这样说的话,确实适合我【嶂垒】一脉。” “不知道,你指挥的泰山卫,目前面对的对手如何?” 周衍把大概情况和这两位宿将说了。 旁边递过一杯茶,周衍看到是李平阳,接过,道谢。 少女柔柔一笑。 沈沧溟嗓音沉静:“一开始,是依仗府君的名号,兵甲坚固,所以才能摧枯拉朽,但是这样的话,也就代表着没有经历过大的厮杀。” “这种情况,必须大战且需大胜,才可初步铸造军心。” 周衍也担心对织娘的时候,这些兵马不够精锐,道:“要怎么做,沈叔?要让他们加练吗?” 沈沧溟笑道:“坐着就行。” 周衍愣住。 李镇岳道:“原来如此,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只是训练,反倒不好;这个时候,休息一下会更好。” 沈沧溟道:“你把你的烽燧印给了他们,但是他们训练太短暂,还没能娴熟,兵家的手段,没能够融会贯通,这样面临大战,必然失败。” “此刻不必告诉他们原因。” “你让他们找一妖怪的洞府,盘膝而坐,吐纳元气,一日不够就两日,两日不够就三日,三日不够就七日,十日,等到他们本身的元气起伏,圆满如一,犹如一体。” “再去邀战,对手出招的时候,趁着调整之后的状态。” “出招。” “只出一招,足以立威。” “立威之后,剩下的十几个妖怪,绝大多数也会望风而投。” 周衍大喜,将沈沧溟的指点告诉了石悬星,让他按照沈沧溟的要求去做,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石悬星虽然脑袋瓜不是很灵活,但是有一点极好,那就是放弃思考,直接遵命。 而他麾下的六千个山精石怪,也都是这样。 府君大人做事,必有深意! 我等脑子不好,就直接不思考了! 放弃大脑,拥抱本能! 一个个的,嗷嗷叫着出去了,按照沈沧溟给的图示,直接找到了一个最凶悍的妖怪,就在对方山门口前面不远处,盘膝打坐,感受彼此的气息。 周衍则是一面委托玄珠子,说有没有什么,不管经脉内脏,只管补充元气的丹药,希望他能开发这一种丹方,到时候必有重谢。 一方面则是仍旧刻苦修行道德经原典。 新的权能也极耗蓝,不修炼不行啊,可是这一卷道经原典,实在是太难啃了,周衍很长时间没有进步,这一天正看得头痛的时候,又听到了轻柔的猫叫。 周衍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那一只异色瞳孔的白玉狮子猫,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于是过去招呼,可是这一只猫似乎是对他上次把自己抓起来观察猫猫球的事情,心有余悸,于是一下后撤。 可偏偏撤了一步,却又不走了,乖巧坐在那里,喵喵叫着。 “你是说,要我跟着你一块儿去?” “喵喵喵~喵呜~” 八叶无垢狮子猫喵喵喵,叫得很妩媚。 心中却咬牙切齿—— 可恨的人类!天天在本座面前,和雌性谈笑风生。 早晚把你的球球也摘下来,点化掉! 吃我佛法,摘你球球! 可他也只敢这样心中默默念叨。 骊山老母要他将人请来,只好主动过来找人。 周衍知道这猫跟脚不同,于是跟着这猫走,一路急奔,这猫总在周衍停下的时候回头看他,不知不觉,就到了终南山支脉,群山群峰之中。 周衍彻底找不到那猫了,缓步走去,环顾周围,却微微怔住,远远的,看到一个木屋子前面,一位银发,拄着拐杖的老婆婆正在烧纸钱。 环顾周围,绿树匆匆。 这里已经是骊山了。 (本章完) 第188章 混元一气化紫府 第188章 混元一气化紫府 周衍环顾周围,没有看到那一只白玉狮子猫,倒是稍微有些遗憾,看到那位老太太一个人在这里,正在烧纸钱,一边烧一边轻轻哭,道:“兄长,兄长,这些钱烧给你。” “你在泰山府君那里,却要过得好些啊。” 说来也巧,那风吹过来,有些没有点着的,或者说才点着了一点,还没有烧干净的纸钱就这么翻飞出来,朝着周衍这里飞过来。 “要不要这么准?”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 伸出手,五指微动,御风之术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这种七八品的小法术,小神通,周衍用的多了之后,自然而然就明悟了其中的道理。 所谓用就是最好的学,诸如御风之术他自己就会了。 只有业火饥焰,灯影重重这两个稍微有些特别的神通不好学。 当下五指一抓,空中的风化作个风网,把这些纸钱就都兜住了,抖手一拽,抓到自己的手里面,走过去,把这些纸钱也放到火炉里面。 那位银发的老婆婆道:“小道士,你怎么也来烧纸钱。” “我哭我兄长,你又烧了给谁?” 周衍愣住,这个问题明明只是随意地问,他却下意识想要回答,一时间沉默了下,想到了沿途所见,道:“就烧给这乱世里无辜的百姓和生灵……” 骊山老母闻言神色宽和了些,还抽泣,道: “既然这样,就和我一起烧吧。” 周衍帮着这位老婆婆一起烧完纸钱,询问这里有没有一只白猫在,老婆婆摇了摇头,道:“我老人家眼力不好,记性却还行,没见过什么白猫黑猫,就只见到你这一只小猫。” 周衍没奈何,被邀请进去喝一杯茶,坐在院子里,看到这是一间很小的院落,却很是清净,看起来,像是那种躲避战乱所以进来的。 老婆婆端来一碟点心递给周衍,温和道:“小道士,你又打哪儿来啊?” “来,吃点点心。” 周衍看着这老太太,是从刚刚供奉着的香火那儿端来的。 藏在屋门口的白玉狮子猫也看到了,骊山老母是从供其兄长的神位前面端来了这一迭香火,这位可和娲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兄长正是伏羲。 即便是白玉狮子猫都呆滞,嘴巴下意识瞪大。 把娲皇化身亲自做的,供奉给伏羲的点心,当着伏羲的神位,直接吃掉了? 文殊大和尚在上! 伸出爪爪,心里喊:“别,别吃!” 可想到了这家伙,每一天都和不同的异性聊天相处,有一个面容清冷,用双剑的;有一个温温柔柔,气质锋利的,还有一个,嗯…… 个子小小的。 总之,三个,三个! 白玉狮子猫收回了本来想要阻止的爪子,祂被文殊教育,我佛慈悲,可不能够见死不救。 所以白玉狮子猫转过身来,背对着周衍。 背后的尾巴高高翘起,心情不错。 周衍道:“阿婆,这是你兄长的点心,我吃了不合适吧?” 老太太温和笑着道:“不妨事不妨事,我的兄长性格温和,待人至诚,若是知道你来的话,也一定会让你吃的。” 于是周衍不再狐疑。 那一盘点心,不算是多么精致,但是却有一股极强的香气,本来,周衍会对陌生之人,未知跟脚的存在有戒备之心,但是面对着眼前这慈和老太太,戒备之心竟消失。 周衍吃了一块。 感觉到肚子里面暖暖的,然后就不饿了。 这让他不可思议。 明明因为饿鬼玉符的不良影响,周府君的饭量已经能够一个顶过沈沧溟,李镇岳,裴玄鸟三个军汉,可是吃了一块精致的点心,才拇指大小,就把他的身躯喂饱了。 狮子猫也悄悄回头看,那个可是骊山老母做的点心,常人吃一口,都可以让全身元气恢复,理论上可以抵达【从出生到目前为止,所有因为元气和营养不足的亏空都弥补】。 这小子竟然吃了足足一块,那足以让三十人的元气充满。 这家伙,是饭桶吗?! 周衍看着这一盘子点心,实在是诱人到极致了,狮子猫知道不少的秘密,娲皇的饭菜对于其他生灵来说只是寻常,可对人族的效果极大。 骊山老母慈和道:“想要吃的话,就多吃点。” 周衍道:“这,这不合适吧……” 周府君看着桌子上的点心,咽了口唾沫。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伸出手去拿点心,可是就在他的手掌按在点心上的时候,少年道人的双瞳瞬间泛起细碎的金色涟漪,眉心五岳真形纹自行激发。 泰山府君姿态展开。 周衍下意识抬起头,视线挪移,看到了那个神位。 有些狐疑,他刚刚好像看到,那边的木头塑像盯着自己看了一眼。 可仔细看的话,好像又是错觉,于是周衍收回视线,继续吃,以泰山府君之姿加持,也只是吃到第四块,周衍能感觉到,哪怕是泰山加身,周·泰山府君·衍,也只能吃到四块。 毕竟这里不是泰山,没有泰山地脉加持。 周衍看着盘子,这盘子里总共有九块,现在还有五块。 在老太太的鼓励下,周府君呼出一口气,结道门法印—— 饿鬼玉符·开! 于是,饿鬼玉符加持法力神通之下,周某人努力挣扎到了第八块,最后还剩下一块点心,就放在那里,周衍放弃的时候,忽而嘴里被塞进来。 骊山老母拿起最后一块,放到了周衍嘴里,温和道: “已近八,岂能不进一步?” “岂能,不食【九】?” 周衍努力挣扎,府君大人坐在那里扑腾了好一会儿,努力吃掉了九块点心。 白玉狮子猫已经呆滞盯着他。 九这个数字,自古以来,都带着绝对不同的意蕴,吃了八块和吃了九块,是绝对不同的。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人族饭桶了! 饕餮还是人形的时候都没这么能吃! 这是和吃出了一本《山海经》的禹王,一个级别的饭桶! 何德何能,人族历史上,出了饕餮,禹王,还有府君三个超级能吃的家伙? 府君大人坐在藤椅上,几乎已经被撑得不想动弹,骊山老母笑呵呵道:“难得见到这样喜欢吃的孩子,上一次,还是很久之前,那孩子当年,也用的和你类似的刀。” 周衍喘匀了气息,想要起来的,但是实在是太撑了。 他站起来,又坐下去了。 老太太询问道:“小道士,你在这里休息休息,看看书,消消食再回去吧。” 周衍没奈何,只好这样,一边和老太太闲聊,一边取出了一卷书看着,就是那一卷道德经的原典,说实话,这东西他是真不想看。 文字是正传的心诀,这天下谁都知道,没几个做到。 而原典上带着的气息流转,则是蕴藏着上乘吐纳之术。 周衍就好像看到了无比复杂的数学公式一样,真的是看一眼,眼睛都会疼的地步,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提升实力,他的六品道基,对于道行领悟要求极高。 若无法有真正的大道领悟,只能够困在这个境界。 不提之前本来就结怨的家伙们,只说秦皇和泰山公在千年前的密谈,就让周衍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和急迫感,可是这大道修行,越急反倒越来不及。 那老太太看了一会儿,笑着道:“小道士你看什么书,怎么眉头紧皱啊?” 周衍回答道:“是道德经。” 老太太道:“哦,是阴阳之法,大道两仪的东西啊。” 周衍好奇道:“老太太您懂这些?” 于是这位银发老太太将手中的画卷放下,笑着道:“老身当然不懂了,可是恰巧,老身的兄长,却对阴阳两仪的法门,稍有些许的领悟心得。” “我记得,他倒是留下了些手札,小道士稍坐。” “老身这就去给你取来。” 周衍连忙道:“这怎么使得?”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还是肚胀,骊山老母笑着道:“怎么不行?我老人家独自居住在这里,你能陪我来说说话,解解闷就是了。” 骊山老母知道周衍在泰山的所作所为,心中颇为欣赏。 就取出来她兄长写下的阐述大道的手札,本来是刻录在玉石上的,老太太手掌一晃,手中的白玉刻书,就化作了一卷绢布,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来,小道士,看看。” 周衍接过,阅读这上面的文字,但是这并不是讲求道经的文字,而是讲述【卦象】,第一卦,便是乾卦,周衍之前看得道德经原典,看得眼缭乱,这讲述卦象的书卷本来也是艰深的,可换了看,却还是津津有味。 却看到其中一段文字——【卦之有象,取譬明理】 【所以喻道,而非道也】! 忽然就和道德经原典的文字记录有所类似。 周衍眸子微怔,看向这一卷手札当中,看到手札中有极平淡的文字道‘求道之能,喻而理之能明,初不拘泥于象,变象可也;及道之既喻而理之既明,亦不恋着于象,舍象也可’ 周衍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感悟,忽然明悟。 呢喃道:“儒曰忘言,道曰不可道;佛说不着相,都是一个意思,到岸舍筏,见月忽指,获鱼兔而弃筌蹄,得其意而忘其言,我太执着于《道德经原典》,却忽略了其他……” 于是周衍呼出一口气,放下了一定要立刻修行成功的执着心,只是先翻阅这老太太兄长的手札,看得津津有味,等到了肚皮没有那么胀了,就起来,帮助老人家打扫屋子,做做饭菜。 闲散之余,则随意去看这道德经,只看其文,和手札相互映照,津津有味,等到了时候变暗,老太太邀请他在这里先住下,周衍想了想,用法术唤来土地公,让他回去告诉众人自己在外面安全,就在侧房里住下来。 这几天里,就陪着老太太放松心情,看道德经的频率,也从一开始的手不释卷,到后来偶尔翻阅,直到最后,几乎忘记看,这一天周衍在屋子前面的河流前面钓鱼。 见水流转变化,从上而下得流动过来,遇山石,遇草木,都有变化,自然而然,于是心中愉悦,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忽而长笑而出,长啸声音也是清澈悠扬,似乎和群山万象相合。 于是知天【乾】,地【坤】,我行其中。 长啸声音在群山回荡,许久才停下,周衍微微一怔,这才察觉到,自身的精气神,体魄,法力,元神,三者竟然在翻阅道经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混在了一起,别无其他。 三者混同,混元如意。 堂堂自然开玄门,混元一气化紫府。 道门之中,艰深的境界,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体悟到。 老太太都有些惊讶了。 “……即便是此间地方,却能够在这短短时间里有这样的体悟,小道士,心性和悟性,都是上上之选。” 周衍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境界是没有什么突飞猛进,但是那一卷《道德经》原典所载的上古炼气术,竟然是已经修成了,只是握了握拳,周衍也没有感觉到不同。 法力,也没有突飞猛进;神通,也没有刹那暴涨。 但是,总感觉心境舒畅得很。 周衍伸出手,自然而然,一枚落叶,落在他的手指上打着旋儿,周衍鬓角白发微垂,却忽而感觉到了什么,侧眸看向一个地方,那里突有一团气露出。 这白气滴溜溜一转,化作了个土地公,一出来,就哭泣道: “真君,真君!” “可算是找到您了,大事不好啊!” 周衍怔住:“我就五天不在,出了什么大事?!” 土地叫起来,道:“什么?” “您明明消失了足足五十天啊!” (本章完) 第189章 仙法神通,妙哉昆仑 第189章 仙法神通,妙哉昆仑 “什么,五十天?!” 周衍怔住,猛然转头,他以为,回过头去的时候,会看到刚刚还在的院落,彻底化作虚无消失不见,但是,院子还在,那老太太仍旧还在那里,只是微笑看着他。 五十天—— 体感只是五天,可实际上却是五十天的时间。 所谓的烂柯观棋,真正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带来的冲击之大,几乎难以言表,而且,足足五十天的时间,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石悬星他们怎么样了?那十几个负隅顽抗的大妖如何? 织娘那边有没有异动?土地公镇封地脉的计划是否还在顺利执行?希微子那边的道门大醮进展如何? 一个个担忧出现。 周衍定住心神,定住了心底涌动出来的困惑,拉住土地,却见到这土地公身上染血,显然是遭遇一场厮杀,这才逃到了这里来,也或许是这样,他才能被允许冲进来。 连忙问道:“就算是我不在,太上楼观还在,希微子真人在,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难道说,织娘现身了?!” 土地公哭泣着道:“不是,是,是……” “是本座。” 清淡倨傲的声音传来。 周衍缓缓抬起头,将负伤的土地公拉到自己身后,抬手,五指握合,地魄天倾刀出现在掌中,周衍挡在所有人前面,看到空中,一名青年踱步而来,这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年纪,面容极度俊美。 身上衣裳,隐有五色华彩。 周衍双眼可以看得出这俊美青年,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妖气,还混杂地脉之气和金属性的正神清气,缓声道:“西岳真君麾下,贵气司秤官,孔雀使。” 青年微笑道:“难得你了,周衍,能认得出本座样貌。” 周衍笑了笑:“一股子鸟屎味儿,怎么会认错呢?” 这俊美青年笑容微凝,眸子睁开,看着周衍,眼底带着冷意,道:“好牛鼻子,本领一般般,口舌倒是锋利的很,不知道,等到待会儿,本座把你这舌头剐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是这么能说。” 周衍冷笑,道:“土地,到底怎么了?” 土地公有周衍挡着了,心中的恐惧消失不少,这才哭道:“真君,好教真君知晓,在这之前,我们一直都尊奉真君敕令,一点一点把这方圆千里的地脉都镇下。” “这五十天里,希微子真人也在准备道门大醮,又有道门弟子准备的符箓,那大妖潜藏在地脉的深处,不敢轻易动手,偶尔出来几只山蜘蛛,都是不成气候的。” “被希微子真人,王真微真人都灭杀了。” “所以我们也都安下心来,一点一点去镇封地脉,可马上就要把那大妖给逼出来的时候,这孔雀鸟忽然潜入地脉,他,他……” 土地的声音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青年淡淡道:“本座吃了你二十个土地,周衍,你不会责怪我吧?” 那土地浑身颤抖,嚎啕大哭起来。 周衍缓缓抬头,看着那青年,孔雀所化青年笑道:“你这土地,不知道好歹,本座留下你一条性命,也是让你能找到这里,否则的话,岂能知道,周衍你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周衍脸上的情绪收敛下来,唯独眼底的金色涟漪几乎化作了火焰,死死盯着那俊美无俦的青年,他尚且还有理智,法眼开启,感知那些土地的意识。 泰山府君·生死权柄。 开启感知—— 俊美青年微笑道:“哦,打算拖延时间吗,周衍,不过,没有必要这样说,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只是为了织娘的地脉之网罢了。” “织娘,文殊假身,文殊并非一开始就是佛门,在佛门这个概念诞生前,文殊就已经存在了,乃是天地生养的古代龙种,所以,佛经之中,称呼文殊为【佛师】。” “他行走的道路,最后启迪无数修行,化作佛门一脉。” “文殊根基深厚,我等不敢触及;但是文殊的假身,却是一个极为玄妙的,得到古之龙种气息的机会;就算是舍此不言,文殊假身编织的地脉网络,也有大用。” “那简直相当于一个在终南山地脉中温养了千年的仙器,持有此宝本身就等同掌握了终南山地脉的轨迹,对于一切山神地祇之属,此宝的重要性,不必我多说吧。” 周衍道:“那么,也可以等到诛灭了织娘之后,再做区分;打草惊蛇,织娘鱼死网破的话,这千里地脉都会受到波动,生灵涂炭!” 那俊美青年忽地放声大笑:“生灵涂炭?” “关我何事!” “倒不如说,终南山地脉涂炭,山神死绝,才好让我西岳一脉,顺势占据此地;让终南山一系的道门山神,太上楼观,还有织娘那蜘蛛精,彼此两败俱伤,我等才好做事。” 俊美青年微笑,双眼带着碧青色,道:“我想,织娘应该已经察觉到你们的动静,和本座给的机会了吧……” 破坏土地敕封地脉的计划,提醒织娘。 却又选择在道门的准备差不多六七成的时候做这事情。 最好让道门和潜藏在终南山一系地脉的织娘同归于尽。 西岳一脉好坐收渔翁之利。 周衍的胸中杀意升腾,目光锁定在这孔雀鸟的腹部,双瞳金色涟漪瞬间凝聚,借助泰山府君,生死权柄,周衍感知到了那些土地的残留神性。 还好,还好,土地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香火通灵。 还有救! 孔雀鸟表面上在给周衍解释,暗地里已运力量,刹那之间,一股股锋芒朝着周衍刺杀下来,全部都是孔雀鸟的羽毛,森然如箭,带着五色流光。 周衍手中地魄天倾一转,猛然斜斩,炸开一团烈火。 与此同时,脚踏地脉。 “起!” 轰隆隆! 地脉之力被周衍调动,直接用最粗糙的方式,引动大地,化作了一座座尖锐的石锥,将这个院子保护起来,身子一震,让土地撤回去,道:“老婆婆,藏好!” 与此同时,已踏步往前,六品道基流转变化。 手中地魄天倾将那些飞羽震开,重重劈砍,刀锋之上,裹挟有沉重的地气和火焰,那俊美青年笑一声,道:“来得好!” 手腕一转,一柄折扇刺出,和周衍的刀抵住。 两股法力瞬间爆发。 大地朝着下面坍塌碎裂,气机对撞,搅动出旋风朝着两侧炸开,周衍朝着后面退出半步,即便是玉玺加持,此刻的他也就只初入六品,面对常态五品境的孔雀鸟,显然弱势。 本来周衍应该负伤的。 但是刹那之间,周衍却感觉自己毫发无损。 反倒是法力,猛然消耗了一大截。 周衍愣了下,然后立刻意识到了这变化的原因—— “是道德经原典?!” “修行之后,可以自然以法力庇护自身,抵抗进攻?” “保命好手段,但是,我缺蓝啊!” 周衍心里面几乎要叫起来,孔雀鸟脸上的神色怔住,看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法宝,也看着毫发无损的周衍,逐渐郑重:“好,好,原来如此,我道为什么你能杀了巨灵将。” “本座一招,你丝毫无损,不必再用六品初境的境界来骗我,展露你的真实实力吧。” “当日,你折辱吾,今日便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周衍冷声道:“放什么鸟话!” 手中的刀一转,化作了个长柄三尖两刃刀,双手持刀,脚踏大地,抡斩厮杀,和这孔雀打杀在一起,大地流转,本身周衍的身体素质,是绝对不可能和妖族异种比的。 而这孔雀鸟的跟脚,可以上溯至昆仑山开明神的九首之一,境界又是稳稳压制周衍一头,理论上,周衍必是不如对方的,但是这一次打起来,双方都有些心惊胆战。 周衍发现,每次自己会受伤的时候,自身法力流转。 就将这伤势抵消。 且还有一重变化,法力变弱的时候,周衍自身,气血就好像潮汐一般,短暂变得强横,等到地脉流转,法力恢复,则自身气血也回落。 犹如阴阳两仪,太极流转一般。 是那一卷道经! 孔雀鸟则发现不对,眼前这人族,打了三五十合,自己本来可以将他打伤的招式,对方却是毫发无损,时而法力变化,时而气血汹涌,招式连绵不绝。 六品战力对上五品战力,竟是打了个平手。 “好,好,好手段!” “既然能抗住伤势,就让我看看,你能顶住多强!” 那孔雀鸟忽而冷笑,招式越来越重,蕴含的法力越来越霸道,土地公握着拐杖,在小小院子里看着,紧张得不行,看着那边儿的孔雀,以一柄折扇,和周衍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打的有来有回。 打得周围元气搅动,大地开裂。 周衍的招式,是上一次对巨灵将的时候,李知微焚画加持,让他感悟了一次秦叔宝的招式,这段时间里他也一直琢磨,希望自己能强化招式,此刻竟能压着孔雀鸟。 三尖两刃刀一变,旋转窜刺,将孔雀俊美的脸庞切出一个狰狞伤口,后者旋身后退,抬手捂着脸颊,看着对面身穿道袍,却少年英气的道人,道:“好,好招式!” “武艺已试过了,咱们试试看神通!” 孔雀动怒,手掌放下来的时候,那俊美的人脸就化作了孔雀鸟的头,冰冷注视着周衍,忽起神通,周围五行之炁汇聚,化作五色流光,直朝着周衍杀来。 周衍只感觉到周围的五行之炁都被定住。 他手掌从怀中一抓,取出了李知微画的【府君披甲图】,人道气运之火直接点燃,刹那之间,这画卷落在周衍身上,周衍隐隐回忆起当日披浑身披挂的感应。 在瞬间和泰山中温养的四件仙神品披挂产生联系。 四件仙器瞬间加持,周衍的护身之气大为提升。 却也瞬间占据了周衍的大部分法力。 孔雀鸟冷然道:“试试看我这昆仑仙法!” “五行流转,先天一炁大擒拿!” 化作一只巨大法相的手掌,直接抓住周衍,五行之气,首尾相连,其原理,和周衍用佛门火,道门水磨碎四件仙器上的禁制时一样,化作一个巨大无比的磨盘,就想要把周衍也给磨碎了去。 周衍眼前一黑,感觉到气血汹涌,自己的生机几乎猛地降低到了血皮,但是胸铠却散发出无量神韵,生机连绵,和大地相联,迅速恢复。 仙器在身,硬生生顶住了这个消耗。 气血不断损耗,却又在融了神农鼎一角的铠甲加持下疯狂恢复。 最后五行大手印法相破碎,化作俊美青年的真身,他的手掌按在周衍的身上,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凝固,一身先天异种的磅礴神力,昆仑仙法,竟然没能把这区区六品灭掉。 “没用?!!” “怎么,可能……” 周衍大口喘息,眼底带着凌厉的杀意。 中岳的宝物,果然厉害。 恢复生机的力量极强,硬生生让周衍顶住了这一招恐怖的绝杀仙法,这一招绝学大神通给周衍掉血的速度,还没有这胸铠仙器回血的速度快,不过,这也是极限了。 如果比起这昆仑九首开明一首所化的孔雀鸟还强。 胸甲也不能护周衍无恙。 孔雀鸟袖袍翻卷,眼底忌惮到了极处,想要走,但是却忽然被一只手掌抓住,这人族的力量先前不大,但是此刻却根本挣不脱。 “你打完了?” 周衍声音森然,一身气机忽变,他此刻精气神已初步修成混元,以乾坤定相,阴阳两仪流转,孔雀鸟一招,消磨了他不知道多少气血。 犹如原本平衡的阴阳两仪,硬生生一股力量冲进来。 两仪流转,潮汐起落。 损耗的气血,生机,并不破碎,将会流转变化为法力。 犹阴阳变化。 其质,一也! 这便是周衍所悟的道。 借助中岳胸铠,周衍刚刚损耗的生机巨大,以生机容纳了孔雀鸟打来的神通法力,阴阳轮转,将其消解成自身法力,又容纳不了,从七窍百孔中飞出。 少年道人鬓发自下往上飞起,浑身法力逸散,化作了金色和蓝色汇聚的流光,短时间暴涨的法力,让他死死抓住了孔雀鸟。 “现在,该我了吧……” (本章完) 第190章 皇天后土之法 第190章 皇天后土之法 面对着那孱弱的人族,和那一双瞳孔,孔雀鸟心底忽然有一股大恐怖生出,天地异种带来的强烈感知力,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猛然挣扎,要把周衍的手掌挣开。 周衍五指微松,俊美青年猛地后撤。 与此同时,先天一炁化作五行流光,首尾相连,相生相灭,用来护身,周衍五指伸出,虚笼着孔雀鸟,周身的气机高速变化。 那些几乎要将他彻底撑爆的法力以恐怖的速度消耗。 最后,化作一招——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少年府君气质幽深。 “开。” 轰!!! 在阴阳轮转的极限操作下,这个周衍以前只能借助泰山府君之位施展的神通,终于由他本人展开,法力如同洪流般迅速变化,引动天地之间的元炁潮汐。 化作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猛然一握,将那孔雀变化的青年硬生生抓在了手中,法力迅速朝着周围蔓延开来,孔雀鸟看着那少年道人身后出现的庞然大物,缓缓起身。 树木被吹得倒伏,飞沙走石。 唯独一声佛门低沉的吟唱声在四方回荡。 一尊八臂佛陀法相! 高三十三丈,浑身光焰,呈八臂之姿。 却又有道门极高混元之意作为内核,乃是以道门玄通,施展了的佛门真法,这种内核的变化,瞒不过孔雀鸟的见识和眼睛,孔雀鸟怔住,道: “……法相?!道门真人?!” “你!!!” “你一直在隐瞒修为!” “狡猾的人族,不是只有你有如此的手段!” 孔雀鸟震怒,直接变成真身,五色流光不断蔓延,也变化做一只巨大无比的孔雀鸟,翅膀展开,要比起周衍法相更为巨大,气血瞬间磅礴,就要将周衍法相的手臂给震开。 周衍感觉到了佛陀法相手中传来极强烈的挣扎。 这孔雀鸟的桀骜和自傲,让他不允许自己被抓在手中。 佛陀法相的手指指缝当中,迸发出五色流光。 周衍五指握合,法力气血涌动。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是上古异种山蜘蛛,汇聚扭曲佛门业力所化神通,可驱使诸多变化,法宝,各自独立施展,互不干扰,妙不可言。 可周衍周某人,没那么多大神通,大法宝。 当他意识到,这杂毛鸟的真身要飞出去的时候,兵家训练带来的战斗本能接管了身体,于是老土地,白玉狮子猫就看着,那巨大无比,浑身由逆转流动的法力流光汇聚的佛陀,猛然握紧了拳头。 “想走?!” “做你的美梦!” 八条手臂,两个死死卡住孔雀鸟的脖子。 另外六条手臂,各自燃起不同的火焰。 烽燧人道气运火,业火饥焰,旱魃火,战袍上的祝融火,朱雀南明真火,佛门八部天龙火。 轰然烈焰,冲天而起,化烈火明王姿态。 然后握紧拳头。 一个小山头那么大的拳头。 孔雀鸟看着这一个个手臂做出的姿态,瞳孔剧烈收缩,强烈的屈辱感爆发,怒道:“周衍,你竟敢——” 周府君打了个响指。 佛陀法相眼底亮起金色的光,拳头攥紧,轮番不绝,朝着孔雀鸟的身上如同暴风雨一样地砸下去,周衍单手起决,感受到法力如同洪流一般地消耗,眼底带着杀意。 大神通·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自创第一式——六火轮回。 直接暴力就是美! 土地,白玉狮子猫的脸上神色呆滞,嘴巴大开,双眼发直,看着‘佛陀’骑在孔雀鸟上,抡起臂膀,泛着金色光芒的铁拳不断轰击。 极端朴素的攻击方法。 但是又因为手臂上缠绕着足足六种截然不同的火焰。 这一招其实又颇为玄妙。 火克金,最基础的五行流转,却也最根本,周衍以拳燃火,死死压制住孔雀鸟真身,打得后者气息晃动,桀骜的孔雀五色之光爆发,终于挣扎开周衍压制。 五色流光纠缠,遁光极快,瞬间拉远距离,大口喘息。 孔雀鸟此刻已经不是人身状态,身子一晃,化作了个三丈巨人,鸟头人身,身穿五色锦衣,背后展开孔雀翅膀,死死盯着周衍。 混元流转,不能够无中生有。 在孔雀鸟那一招的劲气耗尽之后,周衍的精气神轮转,也缓缓归于平复,激荡而起的法力,也伴随着自身气血的回复而滑落,但是神通开启,未曾关闭,金色的佛陀法相就在周衍背后,仍旧散发强横的气机。 周衍眸子看着展露真身的孔雀鸟。 “好手段,好神通,那么,人族!” “再来试试看遁速如何?!” 孔雀心中的屈辱巨大,身子一晃,化作五色遁光,朝着周衍扑杀来,速度极快,周衍眼前一,敌人已经到前面,幸得法相这样的大神通,开启之后,自有护持的效果。 法相手臂抡打,虽然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威能,但是孔雀鸟心中惊惧,不敢被碰到,只能以遁光攻击,周衍一旦想要反攻,这鸟就立刻遁去。 孔雀鸟大肆嘲弄:“哈哈哈哈哈,堂堂能够运转法相的四品真人,连飞腾都不会吗?!” “你的坐骑呢?!” 周衍心神一动,佛陀法相八条手臂齐齐伸出来。 然后整齐划一做了市井当中鄙视的手势。 文殊的白玉狮子猫眼前一黑,差一点一口猫猫血喷出来。 “你个牛鼻子,你让佛陀做什么啊!” 孔雀鸟大怒,却也杀不得他,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他自己倨傲轻慢,把计划说出去了,这牛鼻子,还有这院子里的那个老态龙钟的人族女人,那个土地,都得死。 要搜魂炼魄,焚尸灭迹,才算是安心。 只是周衍不会飞,也追不上孔雀鸟的速度,而那孔雀鸟刚刚被周衍的佛陀法相大神通硬生生锤出了真身,打得五脏六腑都受创,现在一团团火还在烧,也不敢靠近。 孔雀鸟死死盯着那边的少年道人。 方才打了半晌,他自己都是真元受损,可是那道人竟然好像还是全盛,竟然和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躯有些类似,却又截然不同,更倾向于道门的路数。 先天生灵有金刚不坏之躯,不死不灭。 这道人的体魄,却像是内有混元,气血降低,法力提升;法力降低,气血恢复,轮转变化,表现出来的情况,和那金刚不坏之躯竟有异曲同工之处。 给孔雀鸟一种,这种存在可以被杀死,但是杀死对方的手段里,绝对不包括持久战耗死的可能。 “这是什么法门?!” 双方一时间都胜不过对方,却在这个时候,周衍听到了喵喵喵的叫声,那院子里面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出来,道:“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小鸟儿会飞,你却不会。” “孔雀鸟天生轻灵之体,你又还是人族躯体,五气浑浊,怎么跟得上呢?你不是道士?道士不也有御风飞腾的手段吗?” 周衍道:“老婆婆你先回去,御风,我试试看。” 周衍起决,施展御风之术,确实是可以借力腾飞一段时间,脚尖踩地,旋风托举身躯,袖袍翻卷,腾起数丈之高,那孔雀鸟顺势后退。 周衍又落地,道:“不行啊……” 脚尖一点,就能飞起十几米,这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简直是超人,可面对着的家伙,跟脚非凡,自己就会飞,这怎么打? 那老婆婆手里的拐杖却抬起来,在周衍的头顶敲了下。 “你这哪里是飞?不过只是像蒲公英,落叶一样,顺着风打旋而已,这样子,飞哪儿都由不得你。” “笨。” 老婆婆又看向那浑身血气煞气的孔雀鸟,慈和道:“这位神仙,看起来很是厉害,以尊下的来历和手段,应该不会介意,老婆子我教教这小孩子怎么飞腾吧?” “毕竟,这样也打不起来。” 孔雀鸟心中知道,自己能占据优势,全靠道士只是人族,飞不起来,若是被他学会飞,自己岂不是会有些危险?但是作为先天生灵,却又自有倨傲。 先天孔雀,还是昆仑大神的一部分变化。 倨傲和看不起人族,几乎是秉性。 更何况,孔雀鸟也不觉得,区区人族,一时三刻能有什么变化,于是冷然道:“哼,不过只是被束缚在大地之上的凡人蝼蚁,就是会飞,怎么能够和我羽族相比?!” “不过,本座没有这么大的空闲。” “若要教,便给你一时三刻。” “到那时,本座也没什么耐性等你,还不能成,便绝对不再等待,诛灭汝等!” 周衍冷笑起来:“你还真会吹牛。” “说的牛逼,放的鸟话!” “你有本事把手里的丹药给老子放下来,再和我大战三百回合,有本事就不要在天上飞着,下来和我打!” 孔雀鸟知道自己想要吃丹药的打算被周衍看出来,眼底冰冷,周衍两根手指并指指着对面,右手握三尖两刃刀,喝道:“不打的话,就滚,婆婆妈妈,一股子鸟屎味儿,把这里都搅乱了。” 当! 一声脆响,周府君的脑袋都往下缩了缩。 老婆婆手里的拐杖在他头顶一敲,道:“这孩子,怎么这般没有礼貌,不知道礼仪,我可不记得我教你们是这样子的啊。” 孔雀鸟看着那桀骜的府君被拖回去,目光冰冷。 担忧那人族老妪有什么不同,可是,昆仑开明神,作为昆仑神系的守护者,勘察之能,极为强横,祂作为开明九首之一所化,自然也有这等能耐。 在他眼底,周衍都有强烈无比的法力波动。 那人族老妪却是枯木一根,毫无半点本领,想来只是那些通晓道法的老东西罢了。 修行者有本性感应,可是在这院落里面,代表着直觉,卜算这一道的本能感应,却似乎迟钝了些,祂竟然没有意识到,一个没有道行和本领的人族女子能拉走那少年道人本就奇怪。 正想着如何杀周衍和那老婆子,忽然胸腹剧痛。 孔雀鸟闷哼,嘴角流出鲜血。 “托大了……不该以人族化身和他打,人族身躯孱弱,变化之后虽然好看,却也局限了实力,被那家伙抓到了空隙。” 孔雀鸟取出丹药吞下,取丹的时候握住玉符。 这玉符可以通知西岳真君,可迟疑了下,孔雀的桀骜和自傲,让他不允许自己被西岳的真君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竟然还是将玉符放下,没有求援。 有先天顶尖的遁速在,就算是有什么问题。 走是走得掉的。 只是,还是要灭口。 孔雀鸟自己低声道:“……因吾倨傲,常常因为这傲慢的心态,说了不该说的话,每每后来懊悔,多出许多麻烦,这一次之后,这个脾气要改了。” 丹药服下,肺腑当中那一股股炽烈火劲终于散开。 周府君被老太太用个拐杖,勾住了衣服的后脖子给拽回来,无奈道:“老太太,他肯定吃了丹药,恢复修为了。” 老太太却道:“你这样要打到猴年马月去,却来学个飞腾之术,不也好?”周衍道:“晚辈的法脉,实在是不擅长风云两个法门,人族法脉里面,能在六品就飞的,都有限制。” “况且,就算是飞,也比不上先天的羽族。” 就连希微子都要坐飞鹤,敖玄涛驾驭水云,飞行的速度也是追不上孔雀鸟的,老太太道:“可你知道,你本就有飞腾之力啊。” “什么?” “你不是身具极强的地脉操控吗?” 周衍道:“可是这地脉操控,也没法飞啊。” 老太太看着他,道:“若不解决外面这小鸟儿,终南山这里的事情也难办,罢了罢了,老身虽然不擅长争斗,但是当年有一位好友,也懂得‘一点点’地脉之术。” “且把地脉之术,修到很高的地步,我将她的飞腾法告诉你罢。” 老太太轻声道:“地脉之力,将万物固定,拉在地上,定住四方。” “可你身居权柄,懂得窍门的话,自然也可以让地脉从拉扯化作推动,反向推你飞腾。” “来,且拜一拜【皇天后土】,学了这飞腾之法。” “看看皇天后土更重,还是昆仑仙法更强。” (本章完) 第191章 佛陀如是,吾亦如是 第191章 佛陀如是,吾亦如是 老太太让周衍拱手拜了拜皇天后土牌位,然后让周衍俯身,附耳过来,口中低语了些口诀,周衍若有所思,那老太太又详细讲述。 周衍似乎有些悟性,至少是稍稍懂了这飞腾的法门。 握了握拳,感觉到地脉之力的推动和拉扯,和阴阳流转有些类似,外面那孔雀鸟也不想要给对手发育的时间,吃了丹药,平复了火劲,恢复了修为,就开始叫阵。 “滚出来!!!” 羽翼泛起流光,朝着下面这院子飞射,一枚枚羽毛,都如最为顶尖的金铁材料一般,裹挟了不同的五行劲气,激射下来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个法术,神通。 每一招都有五品的水准。 这组合起来,堪称恐怖,先天生灵的气血和法力根基,实在是太强了,看到周衍出来,孔雀就收了这一招,不愿意给周衍混元一体发动的契机。 “终于出来了。” 孔雀鸟看着周衍,眼底带着忌惮。 常人用火劲,火不过只是纠缠。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可以令各种法门互不干扰,所以刚刚,简直像是六个不同的高手,施展不同的火劲,还彼此配合,打出来的效果,即便是展露真身,接近四品的孔雀也不好受。 周衍身躯周围还有着淡淡的金色流光。 此刻佛陀法相,周衍还尽力维持着,他担心自己解开这一神通,会瞬间进入法力耗尽的状态,只能靠着一身披挂,还有自身混元的特性维持住。 孔雀鸟道:“来罢!” 他元气恢复,早在叫阵之前,就已经蓄势,等周衍出来的时候,已是准备好了大神通,五行流光变化纠缠,化作了百丈之大的磨盘,相比起来,那院子就像是一粒砂石。 周衍呼出一口浊气,缓缓俯身,地脉权柄开启。 和大地产生联系,大地承载万物,也稳定万物,雨水落于大地,而此刻,以泰山府君的权柄,短暂否定大地加持于自身的引力。 轰!!! 周衍的鬓发开始朝着上方飞腾,周围隐隐迸发流光,周衍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大地的力量加持于此身,以法眼锁定了孔雀鸟。 孔雀鸟道:“去死吧,周……” 爆发! 周衍眼前一,大地的力量化作推动力,周衍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以恐怖的直线洞穿速度直接掠过了孔雀鸟,孔雀鸟心中一滞,双翅羽毛飞腾翻落,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发生什么了? 五行流光,层层崩碎,他感觉到风不再缠绕自己,感觉到手腕的地方,带着一股凉凉的感觉,然后就是无与伦比的剧烈的痛楚感。 他看到自己的手掌飞出去了,看到一团暴风远去。 周衍轰地,重重撞击在了一座山的侧面,山石侧面炸开迸裂状的纹路,少年道人大口喘息,鼻子能闻到一股焦了的感觉,感觉到自身的气血几乎翻腾,视线的边缘隐隐发黑。 这到底是谁的飞腾之术?! 以地祇权柄否定引力,然后反向弹射。 对肉体的负荷也太大了些。 但是,速度,好可怕…… 周衍的手腕都在颤,在刚刚一瞬间飞出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甩飞到了后面,只来得及把手中的地魄天倾一横,就和那跟脚不同凡响的孔雀交错过去。 孔雀鸟看着自己的手掌,反应过来:“……皇天后土,直线遁速堪为绝顶……” 周衍的身体遭遇巨大负荷,浑身都有细碎伤口。 痛得他手腕都在抖,但是偏偏,中岳所赠的铠甲具备有极强烈的生机恢复能力,周衍的生机迅速恢复,混元如一,战斗的时候,法力也被推升。 “消耗气血生机,令法力短暂提升……” “嘶,这打起来,得要多癫啊。” 周衍忍着痛,锁定孔雀鸟,再度迸发这一飞腾之术。 土地公和白玉狮子,看到以遁速闻名的孔雀鸟怒喝一声,知道不可坐以待毙,也化作真身,化作一团五色流光,两团流光就在这空中对撞。 仙器披挂虽然能稳定住周衍自身的生机。 可是身躯强度所局限,在这等超高速度移动的时候,周衍只有一招之力,再然后就需要重新恢复生机,调整方位,再度出招。 渐渐的,以土地的神识和眼力,已经是根本跟不上这两位交锋的速度,最后,孔雀鸟彻底化作真身,是比起敖玄涛更为巨大的五色孔雀,双翅一震,朝着天空飞去。 周衍见终于将孔雀鸟逼迫到彻底展露真身,感觉到孔雀鸟的气机强度再度暴涨一截,明白了这帮先天生灵,一个个都完全不讲道理的强大。 还可以变身的。 “妖怪休走!” “把土地给老子还回来!” “哈哈哈哈,那些个弱小地祇,早就被本座吞入腹中,以先天一炁,五行五色炼化,再过一时三刻,就会化作一团脓水,到时候送你!” “或者,你也来我肚子里找!” 周衍落在大地之上,吐息,下一刻,直迸射追击,孔雀振翅而飞,却发现那道人速度更是极快,旋身一转,五色光化流光轰击,周衍的法眼锁定了孔雀真身腹中的土地。 看到那些土地公彼此抱团,几乎要被这孔雀以五色火在腹部锻成一团,刚刚就在周衍心底里出现的计划,越发清晰,当然,风险也极大。 但是,这些土地公,是受到他的委托才去镇封地脉,才被西岳这边盯上,他又岂能够坐视不理? 周衍只在一瞬间就做出决定,并指: “业火饥焰。” 一团血红色的火光飞出去,直接撞击在巨大孔雀鸟的腹部。 饿鬼玉符,以如今的道行和手段驱使,早已不同凡响。 强烈无比,阔别许久的饥饿感几乎瞬间占据了孔雀鸟的大脑,在这一刹那,混合了孔雀鸟的愤怒,杀意,桀骜带来的不甘心,让他做出了一个莽撞的决定。 孔雀一振翅,不再逃亡,转过头来,嘴巴张开,就像是吃掉一粒灰尘一样,就将周府君吞入腹部,周衍周围,金色的流光变化,化佛陀法相,庇护住他的身躯。 孔雀鸟见周衍果然被吃下去,放声大笑。 终于,终于死了! 周衍捏着鼻子:“好臭!” 法眼开启,眼前所见到的血肉变成半透明的状态,土地所在位置清晰可见。 “变!” 周衍驱使从祝子澄那里得到的玉符,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虫子,振翅在孔雀鸟体内去飞,虽然无法感应地脉,没法子高速飞腾,但是也够了。 孔雀鸟的胃部里。 那二十个土地彼此背靠背,双手伸出去,努力运转地祇的手段,拼尽全力去抵抗,可是,即便是方圆千里的所有土地公,联手布阵,用了全力,也只是在努力避免自己被吞噬消化掉的结局。 忽而,这一团黄色的法光暗淡下来。 一位看上去矮胖的土地,法力不支,一下中断,这便导致了土地们努力维系的防御类法阵一下子失了平衡,层层破碎,孔雀鸟内炼灵光扑打过来。 那土地眼前一黑,只道:“呜呼哀哉,完了!” “这一下要变成鸟屎了!” 却在此刻,一团火光升腾,八部天龙火硬生生和孔雀五色内炼之光抵抗住,这些土地微微愣住的时候,却见前面一只虫儿忽而一转,变成了个身穿鸦青道袍,木簪束发的少年道人。 土地们都愣住了。 见那少年道人拂袖转身,笑道: “怎么了,愣着做什么。” “真想要被这孔雀给消化掉不成?” 于是众多土地都大松了口气,齐齐拜见道:“见过真君!” “多谢真君出手相助,要不然,我们这些老骨头们,真要给这家伙给炼化了。” 周衍道:“无妨,本来就是我拜托诸位镇压地脉,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那矮胖土地名为明风公,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忧心忡忡道:“可是,真君也是被吃了吗?怎么能来到这里?”话没说完,就被古槐集的老土地望脑门上一下。 “你瞎说什么呢!” “真君自是来救我们的。” 古槐集土地又道: “只是……真君,我们都被吃了,这孔雀鸟身为羽族,普通鸟儿的胃囊都极为扎实,能吃下石子,抵抗虫子的剧毒,这位贵气司秤官的跟脚厉害,胃囊比起凡鸟更恐怖。” “说出来不怕被笑话,小老儿我们刚刚也尝试了下,想要把这鸟肚剖开逃出去,可是五色之气流转,我们的手段都没什么用,刀劈斧砍火烧,破不开一点皮。” “真君来此,怕是冒险了。” “是吗?” 周衍俯身,拿着地魄天倾戳了戳,果然是有一层五行之气化作的薄膜,看似单薄,实际上极为扎实,无法穿过,周衍眸子闪过异色。 “诸位后退。” 众土地对视,老老实实后撤。 周府君见众人没见到自己,直接解开裤腰带,就在这所谓昆仑神裔,先天神圣的肚子里面,痛痛快快放了个水,尿了一泡。 “吃老子,我让你吃!” “呼,舒服了!” 周衍把衣服穿好,双手握着地魄天倾,刀尖抵住了孔雀鸟的胃囊,吐息,双目泛起流光,调动自身紫气,于是,佛门八部天龙火,道门上善之水,两股不同的力量同时出现。 少年道人鬓发飞扬,低语念诵: “效法阴阳,衍化乾坤,轮转变化,万物归一。” “五行之力?” “和大道两仪相比如何?” “给我,破开!” 佛道两脉的力量在泰山紫气调和下化作磨盘,和这五行之炁对撞,硬生生凿开了一个窟窿,周衍的地魄天倾抵住了这妖怪的肚子,双手握紧。 “长!” “变大些,再变大些!” 而孔雀鸟方才展露真身,一口就把周衍给吃了,才得意洋洋,放声大笑的时候,却是忽然一滞,发出一声惨叫,只觉得自己的肚子里面,一阵阵翻江倒海的剧痛。 除去了剧痛,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觉,让他几乎有种要呕吐的感觉。 正是周衍用阴阳轮转的方法,去磨他的肚子。 这孔雀鸟也算是天生神圣,一出世便是高高在上,哪里受过这种苦楚。 “痛!” “痛煞我也!” 孔雀鸟放声惨叫,却又激出了这妖怪怒火,癫狂,硬生生忍住,注视着那一个小小院落,双目猩红:“周衍已死,你们两个,也一起为他陪葬吧!” 振翅,百丈巨鸟掀起了一团风暴,张开嘴巴,就朝着这小小院落飞来,以孔雀鸟的遁速,这不过只是瞬息之间,时间仿佛都有些凝滞了,暴风令地面上的草木都剧烈晃动。 活下来的那位土地抬手掩面,吓得坐在地上,那老太太却只是拄着拐杖,面对着巨大孔雀鸟朝着自己飞来,张开嘴,猩红大口,要将自己吞下去。 剧烈的暴风让这小小院子里面,屋子里那些牌位都晃动起来。 其中伏羲的那一面牌位似乎受到震动最大,里面供奉着的木人偶被震动和暴风牵引,缓缓转过身来,而在那孔雀鸟几乎要吞下这院子的时候,响起一声宝相庄严的声音。 “喵~~~呜!” 白玉狮子猫飞扑出来。 伏羲羲皇牌位动了,猫猫不中了。 祂是文殊坐骑,知道的东西比较多,知道要是这位骊山老母被吃了,那怕是问题大破天,只可惜,祂当年犯了大错,被文殊化作这一只狮子猫,又和织娘死战一次,实力亏损,无法保护。 可法脉之中,各有不同,玄坛道士不擅打架,天人武者难降魂魄,佛门的修行者,有种种不可思议神通,白玉狮子猫,虽然失去了血气磅礴的狮子躯体,却也有了新的神通。 孔雀鸟和骊山老母之间,白玉狮子猫转了个圈,挡在中间。 白玉狮子猫,没有往日模样,法相庄严。 两只白手套似的猫猫爪合拢,往前伸出。 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功德,无量法。 “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 “释迦座前倒驾礼,谛字圆明即此心。” 白玉狮子猫睁开眼睛,脑后多出一个光圈,庄严肃穆。 “大乘佛法——” “摘你球球!” (本章完) 第192章 诛灭,死生之权 第192章 诛灭,死生之权 白玉狮子猫失去了自己的真身气血之力,但是这一道佛门神通,确实是真实不虚,旁边的土地只觉得胯下一寒,朝着旁边蹭一下窜出去了。 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 biu~~ 砰!!! 下一刻,孔雀真身的惨叫声变得极端剧烈,仿佛遭遇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惨烈的痛苦,在这痛苦之上,更有极端的,对于尊严上的折辱和屈辱感。 这种剧烈的屈辱和痛苦,让旁边的土地公都头皮一麻。 巨大的孔雀鸟失去了飞腾的力量,朝着一侧重重倒下去了,掀起飞沙走石,扬尘飞落,草木倒折,那孔雀鸟的头都比起这个院子还要大,有靛蓝色的异色光芒。 那双眼睛闭着,留下了屈辱的眼泪。 土地公福至心灵,想着刚刚这一只白玉狮子猫神通的名字,呢喃道:“大乘佛法,摘你球球?” “……真硬生生的。” “干摘啊。” 白玉狮子猫脑后一个硕大的光圈。 法相庄严,呢喃道: “慈悲,慈悲。” “诸多烦恼,皆因欲起,绝欲断根,四大皆空。” 孔雀鸟死死盯着这狮子猫,道:“你!!” 白玉狮子猫噌一下后撤,后背拱起来,猫猫毛都炸开,哈气道: “我也不想啊,你当我想,我除了能够震慑些阴魂之物,会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了啊,还不是你要牵连这里,你要是只收拾那家伙,我可不会出手。” 孔雀鸟还要说什么,却面色一变,剧烈的痛苦让他惨叫不已,流光闪过,化作了人类的模样,却也还是无比巨大,光华再变,就又化作了孔雀鸟,就在地上不断翻腾。 最后,伴随着一道刀鸣,孔雀鸟腹中,一柄刀伸展出。 这刀还很不老实地搅动了下,把伤口扩大。 一只虫子飞出来,然后光华一转,变成了个身穿鸦青色道袍,提着刀的少年道人,深深吸了口气,招呼道:“还是外面的空气舒服点,大家都出来吧!” 一道道烟尘飞出,落在地上,化作了土地们。 先前求援来的土地看着同伴们出来,几乎要激动得哭出声:“你们,你们没事?!” 古槐集土地抖了抖袖子,道: “没事,没事。” “不过,如果不是真君出手的话,我们怕也是要被这位贵气司秤官的五行之炁,在五脏六腑里面,锻炼成一团了。” 众土地忙不迭地谢,周衍抬手示意不必,右手握着地魄天倾,其他土地公这才反应过来,这边儿还有个大敌没有解决,一个个也侧身护在旁边,手里灵光闪动,多出兵器。 只是这些土地公手里的兵器,大多不是专门争斗的。 有的是个叉子,有的是锄头,兵器上带着点灵光。 那边儿似乎有一位还在耕作,锄头上带着点天然肥料附魔。 周府君悄悄朝着旁边挪移了下。 看着孔雀鸟,在周衍等人出来之后,孔雀鸟总算是可以变化成人形,一身锦袍染血,斜躺在那里,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捂着腹部,五色流光流转,却难恢复。 “呵,哈哈哈哈哈,好,好。” 孔雀鸟狼狈至极,脸色苍白,却放声大笑: “好一个以道门混元,衍佛门法相的手段!” “好道行,好神通!” “原来你还有护身神通,我的先天一炁炼化不了你,就连禁锢你都做不到,这算是本座计算失误,棋差一着,本座认栽了!” “来罢,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他努力支撑着自己,重新坐好了,说是这样说,但是五色流光却不断流转,想要恢复伤口,周衍平淡道:“西岳属金,贵气司秤官的手段厉害,可不知道我这八部天龙火,如何?” 孔雀低语:“古代龙种,十方佛师,文殊师利的本命真火,这位的境界,自然是比我要高的,火克金,无论是极西之地的昆仑山,还是西岳,皆是以锋芒为上。” “本座,输的不冤枉。” 孔雀鸟一双眸子清淡,此刻却还能维持住所谓的先天神圣之躯的淡漠,周衍不喜欢这家伙现在还这模样,迈步往前,孔雀鸟想暴起出手,却被周衍以地魄天倾直接卡住了手。 嗡——!!! 法力对撞,一团流风逸散开来,飞尘扬起。 孔雀手中的折扇被刀压制,缓缓压下。 即便是先天神灵,五脏六腑被开了个洞,被周衍放了一把天龙火,也是元气大损,这种情况下,浑身血肉经脉就犹如千刀万剐一样的剧痛,还能出手,已是极强的意志。 周衍俯身,在孔雀鸟耳边开口,把自己在他肚子里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孔雀鸟清淡的神色凝固了。 一点一点凝固,化作了愤怒和屈辱。 开口喷出一口鲜血。 “你,你竟敢!” 祂终于忍耐不住,手中法宝散开光,朝着周衍点杀来,周衍手中地魄天倾一转,刀锋顺势撕扯,深深镶嵌到了对方手腕,刀锋一转,将孔雀鸟这一只手连带着手臂都压在地上,道:“西岳,还有什么打算?” “想要从我的嘴里知道西岳的动向?哈哈哈哈。” “做你的美梦!” “区区人族,后天之物,你敢杀我的话,西岳自会察觉到,到时候,你们这里,谁都逃不掉,哈哈哈哈!”这孔雀鸟大笑张狂,明明重创,却还桀骜不驯。 周衍缓缓抬起手中的刀,孔雀冰冷注视着他。 下一刻,地魄天倾的刀身上发出流光,猛然变长了,刀锋抵住孔雀鸟的咽喉,一团金色的光华炸开,化作了五行之炁抵抗周衍的刀,与此同时,孔雀鸟身上一道光华散开。 那是一枚古代天平,玉秤。 西岳麾下左辅,贵气司秤官。 乃是开明九首之一所化,持拿昆仑遗宝,可称量万物的贵气,可削人贵气气运,一定程度上改变命格和气运,这虽然是宝物,却重在权能,不擅杀伐。 这玉秤要将周衍的气运放进来,更替为驳杂低贱。 但是,当周衍一缕气运落在这玉秤上的时候,孔雀鸟的笑容凝固了,他看着那玉秤上泛起的紫色流光,贵不可言,昆仑遗宝定不住他。 一点一点抬起头,看着穿鸦青色道袍的少年道人。 “你是,泰……” 铮然鸣啸。 地魄天倾刀锋洞穿了孔雀鸟的咽喉,周衍左手伸出,抓住了这一座玉秤,这玉秤上泛起一层层白玉色的古代符箓,带着仙家缥缈之气。 周衍调动佛门火,道门水,流转如磨盘。 轰!!! 这玉秤上的符箓层层崩碎,和孔雀鸟的联系被周衍硬生生捏碎,握在手中,孔雀鸟的手掌死死抓住了刀锋,开口道:“呵……府君,府君,死在你的手中,本座,不冤枉……” “只是,小心了。” “你杀了我,西岳自会察觉,就算是你第一时间就把我的手切下来,止住我传讯,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以你现在的根基,想要应对西岳,断无可能,呵,哈哈哈哈啊。” 孔雀鸟放声大笑,反倒像是个胜者似的: “你敢杀我吗?!如今的你,不过只是新神。” “你敢杀我,就会暴露。” “聒噪。” 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没有丝毫的迟疑。 孔雀鸟的头颅被斩下来。 轰!!! 单手起决,炽烈之火冲天。 孔雀的魂魄被两股神火焚烧,他却展开双臂,放声大笑: “祝融火,天龙火,旱魃火?” “哈哈哈,这般手段,才配得上送我一路,痛快,痛快!” 旱魃火逆着焚烧,魂魄被焚尽;残留的恨意和怨气则是被八部天龙火灭去了,那头颅翻卷落下,双目泛红,嘴巴开合,没有被杀死的戾气,只有一种骄纵。 生之骄纵,死亦骄纵。 并没有低头叩首求饶。 最后的声音,在风中的絮语中,在生死之间的呢喃里,落在了周衍耳边:“以吾之死,能够让你暴露,太赚了,哈哈哈哈,太赚了,府君,我等你来陪我。” 周衍垂眸,双瞳泛起幽深的光。 孔雀鸟消散的魂魄被定住。 权柄·生死! 于泰山府君面前,死,亦是奢望。 对于孔雀鸟来说,最后尊严所在,死亡这样的归宿也被夺走,他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颜色,声音,都离自己远去,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了虚无和空洞。 于是万事万物,森罗万象在死者的眼中失去了光彩。 于是在万事万物,森罗万象的簇拥中,双鬓斑白的少年道人越发高大,仿佛由万象簇拥,占据一切,于死者而言,有无上威严,大恐怖! “……泰山府君,操控生死?!” “不,府君,不要定住我的魂魄,不!” 死后魂魄落到对方手里,必然遭遇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 孔雀鸟,先天神圣那种自傲倨傲,不把一切放在眼中的,那种自尊彻底崩塌,化作了无尽的恐慌,下一刻,府君平静伸出了手掌,那两根手指越来越大,越来越磅礴。 亦或者说,死去之后的孔雀鸟,神魂越来越小。 周衍拈起了孔雀鸟的神魂,袖袍一抖,如同渊海开裂。 孔雀想要求饶,想要说什么,却都无用,忽而有一物打开,发出浓郁的吸收之力。 周衍把孔雀鸟的神魂定住,塞到了木德公送的那葫芦里。 死了还装逼。 我让你装! 周衍心中腹诽。 在周衍杀死孔雀鸟的时候,这孔雀鸟残躯上果然泛起流光,刹那之间,有烈烈锐气升腾,炸开,犹如万剑齐鸣,庚金之气,横贯长空。 这些流光逆着升腾,化作了一团身影,是身穿甲胄,战袍的神将模样,正是西岳真君,他沉默看着死在了这里的孔雀鸟,看着那些土地,看向眼前这身穿道袍,鬓发泛白的道士。 “太上楼观,周衍。” “你先杀害巨灵将,又害死了贵气司秤官。” “太上楼观道,是要和我地祇山神翻脸了。” 西岳真君,借孔雀鸟之死,一点真灵显化而来,这一句平淡的话,仿佛山雨欲来,将道门第一和五岳之一放在了棋盘之上,隐隐然蕴含的那种山崩之意,威胁之意和杀意,明显无比。 那些土地面如土色,一个个低头,不敢说话,不敢看去,周衍却忽然朗笑,他是真的觉得无可奈何,无趣到了极限,反倒是笑出来,道:“装什么装?” “区区西岳,如何能说得上地祇山神?” “至于太上楼观,并非是你和太上楼观翻脸。” “而是我等无法忍耐你的所作所为了,西岳。” 周衍身上,属于东岳一系的地脉之气,升腾而起。 少年道人双目泛起了淡金色的涟漪,注视着眼前的西岳真君——西岳一系,无视卧佛寺之事,又纵容终南山地脉事变,打算让织娘计划成功,令终南山方圆千里遭灾。 孔雀鸟更是吞噬二十名土地,甚至于打算杀了周衍。 周衍早就一肚子火。 西岳真君面色沉着。 周衍的手掌按着地魄天倾,道: “吾为东岳一系山神【翊圣】。” “孔雀鸟,枉为山神地祇,吞噬土地,欲和终南山织娘同流合污,以东岳之名义,将之诛灭,西岳可有不满?” 周衍身上的地脉之气根本无法遮掩,与其被发现最危险的情况,不如主动暴露一部分,这样,也可以把杀死孔雀鸟的事情,从楼观道上转移开来。 “东岳……” 西岳真君的这一点化身手中多出长枪,想拿下此人,但是还未曾出手,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已经暴起,直接捅入了这化身之躯当中,毕竟只是真灵而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分灵,不具备战力。 “当真,傲慢啊,西岳真君。” 西岳真君注视着眼前的少年道人: “以下犯上,东岳要和我等动手了吗?” 以下犯上? 周衍手中地魄天倾之中,流转火光,道:“不是我们要动手,在你们当日前往东岳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开始了。”地魄天倾上锋芒凌厉,猛然横扫,这一道化身缓缓消散。 “等着吧,世上可不都是那些任由你挑衅,而不回以颜色的软蛋,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西岳真君幻化崩碎,代表着平衡被打破。 少年道人鬓发垂落。 “东岳的锋芒,必将抵达。” (本章完) 第193章 无上变化之妙 第193章 无上变化之妙 少年道人的声音落下,周围仿佛都縈绕著一股煞气。 土地们面如土色,只恨自己长了耳朵,听到这样的话,五岳之中的东岳和西岳要开战? 他们作为山神地祇,怕是要被卷进去。 周衍刀锋將西岳真君的这一点化身斩破,西岳消散之前,杀意清晰无比,周衍知道,杀死了孔雀鸟,即便是对方挑衅在前,也一定会引来西岳的强烈杀意。 西岳真君,可不会觉得是孔雀的错。 而即便是清楚得知道这一点,周衍下刀杀死孔雀的时候,也没有半点的迟疑。 只是以【东岳】的名义,把西岳的杀意从楼观道上牵引离开,再凭藉之前,『泰山府君』的种种行为,短暂震慑住西岳,避免矛盾衝突的瞬间爆发。 但是,这不过只是缓兵之计。 和西岳之战,终將到来。 这就要和四品真君对上了? 周衍的心里还是有点沉甸甸的压力,看著西岳的方向,感觉到漩涡越发激盪了,那些土地公看著那少年真君的背影,看著他斩孔雀,盪西岳,杀伐果断,一时间被这气魄所震慑。 驪山老母却颇为欣赏地点头。 她並不是温柔而没有脾气的神。 这里的氛围忽然间变得安静下来,忽而,孔雀倒在地上的真身泛起流光,元气激盪汹涌,犹如潮汐,最后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这头颅竟然是人的模样,看上去是个威严的男子。 但是髮丝却带著金精的神韵,脖子断口光华无比,一滴滴鲜血连接在头颅脖子的地方,却犹如活物一样流转,没有滴落在地上。 周衍低声道: “西方之天,稟兹金精,崑崙九首,號为开明。” 崑崙山大神,九首开明神。 算是崑崙山神系仅次於西王母的几位大神之一。 孔雀鸟就是九首开明其中一首所化,这孔雀鸟被周衍杀死,就连神魂都被定住,自然而然地就变回了原型,周衍看著这一巨大的头颅,呼出一口气,心中翻腾。 崑崙山的山神之一,九首开明。 这样恐怖的存在,怎么会被斩下了头颅的? 谁杀了他? 还是他自己让头颅飞出去的。 正在周衍思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激烈的猫叫声音,似乎是那只白玉狮子猫受到了极巨大的惊嚇,古槐集土地叫起来,道:“真君,小心!” 周衍神色微变。 下一刻,正对著他的方向,那巨大如山岳一般的头颅,忽地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犹如墨玉,似乎可以洞穿天下的万物万法。 周衍玉册泛起亮光,孔雀鸟之根本,业力,还有这崑崙九首之一的元气,最后的因果,被齐齐抽来,如浪潮般涌入周衍的玉册之中,下一刻,就化作了一幅幅画面。 又是记忆?! 周衍握著刀,以地魄天倾抵著地面,支撑住了自己,眼前所见的,是一座犹如传说中天宫般的画面,以玉石造就的宫殿,凌驾於群山万象之上,宫殿中有琼华异草,周围云气流转。 不知道怎么的,周衍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 崑崙仙宫。 是古代神话绕不开的源头之一,是仙神概念的起源,周衍看著记忆之中的种种宝物,清净自在,看到一位位男女在仙宫之中穿行,各个清净自在。 这样的日子似乎可以无限持续下去,忽然,大地开始震颤,整个天穹被血色的云气所笼罩,周衍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开始剧烈的震颤和波动。 山石开裂,万物跌坠,轰隆隆的声音里,本来清净自在的崑崙仙宫开始坠落,开明神朝著崑崙最高之处奔掠而去,去拜见西王母,却看到那位神话中至高无上的神灵转过头。 西王母神的头颅落下,鲜血无止尽地从脖子里涌出来,化作了血色的风,血色的云,血色的海洋,吞噬整个崑崙仙宫,將原本白玉的宫殿化作猩红。 这个剎那,周衍和开明的脑子里念头抵达了一致。 “谁?” “是谁做的?” “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这么大的本领,在崑崙中杀害崑崙神系的至高神,西王母?” 画面中的开明神朝著崑崙外奔掠而去。 下一刻,这玉册汲取因果而来的画面剎那之间变成了血红色,视线开始顛倒旋转,开明九首之一被斩下,从崑崙山的山巔落下来,而另一部分身躯则是朝著另一侧飞遁。 画面中有隱隱传来的声音: “不周山之后,崑崙山也已解决。” “能够成为【天之柱】的顶格山神,必须灭去。” “下一个……” “是泰山。” 开明神的头颅坠下,没有了声音和动静,画面自此结束,周衍眼前的画面泛起白色的光,一切万象万物失去了原本的轨跡,再然后,周衍眼前重新化作了驪山风景。 玉册之中,多出一页。 那一页上,记录了崑崙神系的崩塌,代表著崑崙山的神性消亡,周衍看著这一页的画面,眼底的神色变化,心中升起浪潮。 不周山,崑崙山,泰山。 支撑天地的【天之柱】? 共工撞击不周山,崑崙山一系消亡,都是被刻意引导的?最后的声音里面说,打算要对泰山动手,难道说,泰山公在前几年的陨落,还有其他原因? 周衍心底出现了一丝丝危机。 如果,假如说,真如他的推断,那么,那真正导致了不周山,崑崙山,泰山覆灭的存在,发现本来该四分五裂,连道果都被人吃掉了的泰山,再度復甦。 回归的泰山山神,还是超级升格版本的泰山府君。 对方会怎么做?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感觉到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了解越多,深入越多,接触到了的漩涡和危机就越大,一品泰山公的陨落,其下果然是有层层隱秘。 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周衍注意到,开明九首之一,玉符之中,多出了一道神通。 【五行流转·先天一炁大擒拿】。 后面还有眾多土地,还有那位老婆婆,周衍也不好此刻就没道理地捡拾尸体,转过身来,眾多土地哪里敢看,方才都低著头。 周衍道:“有劳几位出去看看风声。” 土地们忙不迭的都跑出去了。 周衍看到那老太太坐在石桌旁边,往前几步,恭恭敬敬行礼,抱歉道:“让老婆婆受惊了。” 老太太慈和道:“没什么,恶客上门,当然要打,只是你说的是什么事情?这孔雀鸟,还有那位西岳大真君,为什么来这里,找你的麻烦?” 周衍就把事情说了一遍,道:“终南山地脉有变化,那一只蜘蛛精又被孔雀鸟提醒了,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老婆婆你还是儘快离开这里。” 而且,在这之外,还有西岳,还有导致不周山,崑崙山,泰山三山崩塌的幕后存在,周衍渐渐觉得,织娘这事情,或许也不简单。 老婆婆安静坐著,却轻声道: “老身倒是想走,可却也走不掉。” 周衍捕捉到了这句话里的意思,可是老婆婆却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笑著问:“说来,你得罪了那位西岳真君,怕是要好好打一架了,你现在打得过吗?” 周衍老老实实道:“三七开吧。” 白玉狮子猫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周衍道:“他三个呼吸能把我打成七块这样子。” 驪山老母怔住,然后就被逗笑了,笑著道:“你这孩子,伶牙俐齿的,那你还得罪他?”周衍道:“他都欺负上门了,这个时候退后,对面岂不是更加不讲道理?” “那孔雀鸟今天都打算把咱们都吃了。” “嗯,说的也是,那你打算怎么做?” 周衍道:“如果软弱的话,对方的报復立刻就会到来,不如示敌以威,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这样的话,虚实交错,加上之前的一些事情,可以拖延些时间……” 驪山老母看著这个孩子,笑著道: “西岳真君,道行极高,攻伐之力很强,被敕封之前,就是四品之境界,你现在糊弄住,也就罢了;可我看你这脾气,往后行走四方,怕是要遇到各种事情。” “那我问你,那些厉害的存在,不害怕你的威胁,非要拿住你怎么办?” 周衍道:“那我就跑。” 驪山老母又道:“那要是你跑不掉呢?孔雀鸟飞遁的速度算是极为高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比起孔雀的遁速还快的,也不是没有。” 周衍道:“我也不一定会遇到那几个。” 驪山老母笑著道:“若是你安於世事,就是无妨,可一旦你想要做点什么,就一定会遇到;再说了,你在明,別人在暗,要真的想要偷袭暗算你,你怎么办?” 周衍沉默下来,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看似和他的世界相同,实际上差距巨大,似乎是因为这世界有修行者的存在,他总感觉这个世界的地理尺度都和自己的故乡不那么一样。 各个地方,名胜古蹟,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可比起他认知的故乡,好像大不少。 是因为真有神仙住吗? 现在,六道,四岳皆是敌人;又有崑崙崩塌之谜;始皇帝和泰山公的交谈內容,一层层的困惑將他包裹起来。 泰山府君的名號和泰山神的位格,给了他极大的助力,代价则是自身已在旋涡之中。 周衍看著眼前的老婆婆,福至心灵,道: “还请老婆婆教我。” 驪山老母笑著道:“你已在明处,想重新回到暗处,唯有变化之道,又有各种藏匿於世的神鬼,藏匿於四方,暗害於你,需要明辨是非。” “你的眼睛虽然有法眼的效果,但是还不能够算是最顶格,说起来,老身恰好会一点点的变化术,你学了,可以避灾保命。” 白玉狮子猫呆滯。 舔猫猫爪的动作都停下。 不是,啥? 【媧皇,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化变】。 是这世上最擅长变化之道的存在。 凭什么教他!教我啊,教会我,我就可以把球球变化出来! 我我我,我变四个!!! 驪山老母道:“不过,你想要学,却还差一点东西。” 周衍道:“老婆婆说的是什么?” 驪山老母看著这终南山山系,道: “我的手段虽然小,只是用来避灾躲劫,保你性命。” “可是也有点小小的要求,毕竟生灵一旦出生,就是后天,定下来了,而化变之术,不是幻术,並非虚假;需重新回归先天一气,才能学会我这小手段。” “你口中那一只蜘蛛,潜藏於地脉之中,却替老身將她除去罢,她算是沾染了一丝丝先天之气,取来这一道先天气,就好学我这手段。” 周衍想到了织娘一系的妖怪,都擅长变化,他现在会的一点残缺变化术,就是来自於祝子澄的玉符,这样看来,並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衍道:“即便是没有您的要求,我也会杀死她……” 轰隆隆!!! 就在这个时候,地脉忽然晃动起来。 周衍脚踏地脉,稳住身形,顺手搀扶著老太太,与此同时,手中地魄天倾变大,刀锋抵著地面,他感觉到了大地的变化—— 因为孔雀鸟之前吞噬土地,提醒织娘。 织娘已经知道了道门的打算,因而绝望之中,彻底暴走! 周衍感觉到了,整个终南山地脉忽然如同潮水般流转,最终在某个节点处,匯聚一团,就將那大妖织娘包裹在其中,仿佛在孕育著什么存在一般,许久,许久—— 传来一声巨大的,搏动的声音。 这来自於地脉深处的声音,掠过大地,化作了微微的地震,生灵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地面出现裂痕,在普通的生灵的耳中这是灾厄的开端,在周衍耳中,这分明是心臟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周衍的瞳孔剧烈收缩。 好恐怖的妖气! 楼观道中,大醮仪式已成,符籙,神位,香火鼎盛,隱隱然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周衍失踪五十天时间,大醮准备则只需要四十九天,现在箭在弦上,可人却不见了。 希微子叫喊起来,道: “师叔祖。” “师叔祖!” “还没有回来吗?!!” (本章完) 第194章 媧皇点睛 第194章 媧皇点睛 现在还不知道,太上楼观道里,准备好了大醮,却发现自己失踪了足足五十天的老道士有多发麻,周衍的手掌按在大地之上,属於泰山府君级別的地脉感应,瞬间扩散。 周衍的感知力顺著地脉蔓延开来,最后在距此两百里的地方,距离地面也极深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茧,那种似乎引来地震的心臟跳动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是织娘。 似乎是和白玉狮子猫拼了个两败俱伤。 狮子猫变成了现在这个元气大伤的状態,只能用那什么佛法,而织娘在决绝之下,选择了真身以地脉化茧。 甚至於这还是周衍已经令土地將这里的地脉全部封禁,把织娘的活动范围一步步压缩的情况下,在如此情况下,还有这样的手段,周衍都不敢想,如果之前没有土地们的帮忙,这大妖能搞出多大乱子。 西岳,织娘,崑崙隱秘。 终南山已化作一个巨大的浪潮漩涡。 “得回楼观道!” 周衍抬起手,打算离开,驪山老母喊住他,道:“小傢伙不讲礼貌,把这里搞乱了,也不收拾一下就走?” “把那孔雀鸟收拾一下。” 周衍老老实实出了院子,却见孔雀鸟变化出的开明首级已经消失不见了,虚空中只剩下了一滴精血,泛起异色,还有几件宝物在虚空中泛起涟漪。 驪山老母让周衍把那一滴精血带回来。 周衍按捺住焦急,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做,回到院子里面,却见到那位银髮老太太拄著拐杖回去,拿出来了一团泥土,似乎鬆了口气,笑著道: “还好,还好,当年还剩了些土。” “就是有些乾巴了。” “来,孩子,把这些水混进来。” 周衍引风,把水滴落其中,老太太摶土作泥,让周衍稍等,周衍盘膝坐下,平復心境,在等待老太太的时间里,稍稍地修整整备自己的收穫。 首先是孔雀鸟的神通。 【五行流转·先天一炁大擒拿】 这正是孔雀鸟和周衍对招的时候,对方最强的神通。 可以藉助纯粹无比的五行之炁,流转变化,藉助五行相生相剋之理,既可以消解诸多神通防御,直击本源;也可以化作护法手段,抵御种种手段。 攻防皆有。 好神通! 周衍盛讚。 御风之类的神通已经渐渐跟不上周衍的战斗,佛陀法相开启消耗太大,【巨灵】的十倍之力又太过於粗暴,先天大擒拿可攻可防,法力消耗,周衍也可以顶住消耗,恰是最適合他的。 试了试,这神通施展开来,就会自然聚集天地间的五行之炁,五行变化流转,可以化作五行属性的基本神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根本妙法。 孔雀鸟,你的神通很厉害! 现在是我的了。 地魄天倾拋出,早早將那柄西方之精变化出来的摺扇吞了。 地魄天倾的硬度再度增加了些,也多了一重变化。 伴隨著周衍的心神一动,地魄天倾也化作了一柄扇子,被握在手中,摺扇上正面五行流转,背面则是五岳群山,可以用来辅助施法。 “不愧是先天神灵,无论是神通,还是宝物,都里胡哨的。” 周衍又把孔雀鸟的那一个玉秤拿了来,拈了拈。 这宝贝是崑崙天宫的遗宝,具备有削减,更换气运的能力,施展起来,可以让人拥有好运,也可以霉运连连,削人气运,放入玉秤里面,中招的人打架的时候都会拉肚子。 吹个风都能面瘫,躲个雨都有可能被雷劈了。 而若是加持好运,则出门都会捡到钱,从悬崖上摔下去都会遇到宝物。 “可分贵气,司气运,削福缘。” “难道是崑崙山一系某位神灵死去后,权柄所化?” “会是谁?” 周衍並指一点,这玉秤就化作了个掌心大小的配饰,被周衍掛在腰间,地魄天倾也化作一柄墨色的摺扇,少年道人看上去倒是有了三分清俊之气。 就在他整理孔雀鸟的宝物的时候,那边的老太太也完成了,伸出手招呼周衍,道:“来,过来。” 周衍走过去,看到了桌子上,放著两个泥土塑出来的眼睛,活灵活现,看上去倒是和周衍的眼睛有三分相似,老太太手掌托举著那一滴鲜血。 “看起来,我的手艺还没有落下。” “崑崙开明兽,九首,身体类虎而人面,是看守整个崑崙山的大神,祂的眼睛有大神通,可以勘破一切幻术,变化,邪术,虽然说,这只是祂其中一首的精血,不过也够了。” 驪山老母把崑崙开明大神的精血滴落在泥塑上。 这眼睛似乎多了两分灵气。 然后招呼周衍过来,用拐杖压住少年道人的肩膀,右手托起两只眼睛,顺势一送,就化两道金光,飞到了周衍的眼睛里面,周衍只是感觉到眼睛微微痛了下,然后遇风流泪。 睁大眼睛,双目射两道精光,自地而天,直照向崑崙。 剎那之间,万山万海都在周衍的眼前铺开,他看到了遥远的海域,看到波涛汹涌,水底下有苍龙潜游,看到了云端也有一座城池。 看到了崑崙山顶,云端之上的废墟。 看到了残垣断壁和不断流淌的鲜血。 过了三五个呼吸,这异相才慢慢遮掩下去。 周衍眨了眨眼,那老太太拿来了一面镜子给他照著看,还是周衍自己的眼睛,就是轮廓变得更顺,眼睛变得更加有神,就只是细微的变化,就让周府君的容貌上升了一个档次。 周衍道:“这是……” 驪山老母笑著道:“你的眼睛啊,以往长大的时候,肯定是不好好照顾,不好好用眼,老身只是將你的眼睛调整到了理论上最好看的模样,给你重新捏了下。” “至於眼睛。” 驪山老母伸出手,指了指周衍的眼睛,道: “山海经中记载,崑崙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开明正是镇守崑崙的大神。” “你这双眼睛,现在有了祂的几分神通,可以洞察奸邪,明辨真偽,自此之后,你主动运起神通,世上百般事物,能够瞒过这双眼睛的,就不多了。” “等到你寻找回来先天之气,学会了化变之术。” “再行走天下的时候,就安稳许多。” 摶土造人,重捏眼睛? 这等手段,这般能耐,周衍的脑子很活络的,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看著眼前慈和的老太太,张了张口,老太太看著他,周衍笑起来,没有说破对方的真身,只是搀扶著老太太,道: “……我明白了,那么请您在这里稍稍等等,我会解决掉那只蜘蛛。” 驪山老母温和点头,周衍转身走了两步,道: “对了,老婆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答应,我有两个朋友,他们身上很有可能会有织娘残留的一些后手,打起来的时候,担心他们出事,也担心会被织娘利用。” “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她们送到这里,暂时待一段时间?” 他所说的,正是碧痕和李平阳,她们两个,一位是《淮南子》所记载的那一只蜉蝣,被织娘弄到手中,不知道做了什么;李平阳则是差一点变成了织娘的剑侍。 如今大战在即,周衍很是担心。 在这之前,周衍不知道眼前这位老太太的跟脚身份,是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的,但是此刻,这位温和慈爱的老太太,当著他的面儿用泥土捏了一双顶顶牛逼的眼睛给他换上了。 要是还猜不出这位的跟脚和来歷,周府君大可以一头撞死。 既是为了朋友,也是为了彻底诛灭织娘,周衍才提出这个请求,还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耳朵里面听到了某个牌位咔咔作响。 抬起头看过去,好像是错觉。 老太太点头答应道:“好,好,老身虽然才刚醒过来,也不擅长爭斗,但是隔绝感应和联繫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让她们过来就好。” 周衍拱手,然后运转法力。 这一次看到了长安城的繁华,看到了河东滩会里摆摊的黑熊,各种东西变化,眼繚乱,眼睛都有些晕眩,连带著周衍肚子里犯噁心。 “呕……晕神通了。” “不对,看得太远,视线跳动太频繁了。” 周衍闭住了眼睛,调整这一双眼睛的法力输入。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终於看到了太上楼观所在的地方,看到了不同的道门弟子,各自拜下了玄坛,两千四百座不同的玄坛,属於是【周天大醮】级別。 毫无疑问,那个笑眯眯的老道士打算一巴掌呼死织娘。 牛鼻子们集体炸毛了。 好,目標已锁定。 周衍缓缓俯身,和地脉產生共鸣,旋即,以泰山府君之位格,以泰山第一大权地脉之权柄,將拉扯的引力,化作了强大的推动力量。 “那么,老婆婆,之后见。” 周衍打了个招呼,下一刻,少年道人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过去了好几个呼吸,才有犹如奔雷般的声音,在他身后不断响起,炸开了一团一团的白云。 这个世界里,驪山距离终南山楼观道是有一段距离的。 可周衍的速度,眼前一,就已经看到了太上楼观的牌匾,速度之快,堪称恐怖,但是下一刻,周府君就意识到,继续下去,怕是瞬间就直接撞上去了。 降低速度,降低速度。 周衍双臂交错,中岳甲冑幻化,不断维持自身生机。 这种腾飞之法,根本不是腾云驾雾。 到底是谁的飞腾法! 周衍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內部產生了一道道裂隙,原本这个级別的速度移动,眼睛的血液供应不上,他会產生眼前发黑,视线短暂被剥夺的情况,可现在的眼睛被重新捏了。 他双瞳一扫而过,就把所有人都笼罩在眼底。 看到了希微子脸上有些焦急,看到了地上最小的灰尘,看到了周围其他道门流派的不满,看到了大地之下,地脉流转,织娘的变化。 太上楼观道中,那枯荣子有些恼火。 倒不是其他,同为道门弟子,希微子告诉他织娘的事情,並且给出证据之后,这个老道士也是立刻奔走四方,周衍消失五十天,大醮准备需要四十九天。 只是一天时间,道门上下就达成了共识。 但是,四十九天时间过去,大醮准备就绪的时候。 什么叫做主持大醮的师叔祖失踪了。 你莫不是在戏耍道爷! 道门大醮之繁复,地位之重,分量之沉,让枯荣子短时间內遗忘了太上楼观魁首,道门第一真人的震慑,拎著希微子的衣领子喷了个唾沫满脸。 “那一只大蜘蛛藏在地脉里面,各大道门前来驰援,大家都起玄坛,准备大醮了,你告诉我说,人没了?” “希微子,老牛鼻子,你是不是想要试试看,老道士我的拳头硬,还是你脸皮子硬!” 枯荣子一拳轰击。 嘎巴一声。 然后自己的手腕骨折了。 希微子还在安慰:“安心,安心。”心中却也担忧,却在此刻,老道眸子闪过,抬手一推,將枯荣子推开,地面裂开一道裂隙,旋即有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腿伸出! 织娘的癲狂和报復,她已经开始和地脉融合。 枯荣子面色煞白,希微子眸子冰冷,却在此刻,忽然,袖袍翻卷,一只白皙手掌按在了这地脉之气所化的蜘蛛腿上,五行流转,地脉权柄之下,蜘蛛腿直接被折断。 希微子讶异。 上一个呼吸,还只是蜘蛛腿。 下一个剎那,少年道人几乎像是瞬移般出现。 在这道门大殿之前,绣了北斗七星的下摆落下,身穿鸦青色道袍的少年道人负手而立,鬢髮垂落道:“诸位久等,贫道回来了。” 无声无息的出现。 他的袖袍翻卷落下的时候,天空中,才迟迟传来了雷霆轰鸣的声音,有炸开的音爆云,將原本的云海直接从中间撕裂开来,少年道人鬢髮垂落。 五行流转,五指握合,將蜘蛛腿化作齏粉。 “今日,起醮。” “斩妖除魔。” (本章完) 第195章 泰山府君黄籙济度大醮 第195章 泰山府君黄籙济度大醮 伴隨著那少年道人袖袍一扫,周围气氛瞬间变化了,希微子等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拱手,念诵道: “尊奉真人敕命。” 在周衍归来之后,整个楼观道的气氛猛然一变。 从之前的肃穆,带著些焦躁的氛围,剎那之间变得有条理。 两千四百名玄官级別的道人捨弃寻常道袍,准备更换法衣,整个楼观道里几乎听不到什么交谈的声音,唯独脚步声,袖子翻卷的声音,玉符放在玄坛上的清脆声。 在这种安静肃穆的氛围之下,自然有一股肃杀之气逸散。 周衍知道,这种大型的仪式,启动都需要时间。 静安,静虚两个人捧著托盘走出,上面是一身极繁复的道门紫袍。 周衍看著其他道人更换法袍,道: “我不用这些。” 静安静虚疑惑:“太师叔祖,这个可是周天大醮,还是以东岳泰山大帝府君为主神的,怎么能不穿法袍,这和典籍里的记录不合啊。” “要是泰山府君怪罪下来怎么办?” 怪罪? 周衍失笑,摸了摸两个小道士的头: “放心吧,我有准备的。” 趁著这道人们开醮之前,玄坛净衣的过程,周衍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做,他很快找到了李平阳,碧痕,前者本来就在找他,而碧痕则一身素净青衣,不施粉黛,气质清冷平淡: “何事?” 周衍看著站在高处的女子,道:“我还以为你跑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织娘在意识到自己即將被討伐的时候,已经是有些癲狂,她不断匯聚地脉,化作了巨大的蜘蛛腿,像是地刺长矛一样,攻击楼观道。 碧痕终究是织娘的乾女儿,抬起头,一双丹凤眼里带著些微的迷茫: “我不知道。” “往日,我在巢穴中,只是练剑,修行;出来之后,却见过许多人,许多事,我的心告诉我,乾娘做出的事情,不合乎道,她沉湎於自己的欲望和仇恨里。”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这个世界里,比起周衍故乡更为辽阔的终南山地脉范围內,一根根巨大的蜘蛛腿不断凿穿,刺出来,又和道门的布置撞击。 站在老松树上的碧痕山上青衣被风吹动,像是松涛阵阵,让这个清冷女子看上去比起之前更为消瘦,她忽然道:“我想,为什么要活那么长的时间呢?” “什么?” “不如蜉蝣,朝生暮死,闻道即死,未有烦恼,此生空明,活著的时间越长,见到的东西越多,便会反思自我,便有种种不如意。” “如此看来,长生於我又有什么意义?” 周衍看著碧痕,斟酌了下,道:“蜉蝣或许也有很多烦恼,只是你不记得了。” 碧痕看著他。 周衍整理思绪,道:“以人的视角去看蜉蝣,朝生暮死,极为短暂,但是人寿最长不过百年多点,以山和河流的视线去看,人不也犹如蜉蝣?” “而若是以天地的时间观,沧海桑田,山和河也不过朝生暮死,永远没有恆定;岂能够拘泥於小,而不见大?” “小如蜉蝣,未必没有烦恼;辽阔天地,未必如你旷达。” “不周山尚且崩落,泰山公也会消亡。” “今日站在此地的你我,他日或许也將老去。” “你既然有这样的困惑,这样的不解,那你的一生,束缚於织娘这一只蜘蛛精的身上,而不去找到自己困惑的答案,想想,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哗啦声中,树叶翻飞,有犹如冬日雪松般的清冷香气扑面,碧痕的境界不高,但是速度却不慢,出现在周衍的身前,眼尾带著些金色痕跡的丹凤眼注视眼前的少年道人。 碧痕问:“那,我的一生该如何?” 周衍想要说,就交给你自己。 却也知道,眼前这清冷女子,一直都是被织娘引导,犹如身上带著无形的蜘蛛丝,这样成长起来的碧痕,是不知道所谓的自己掌握命数的说法的。 能够理解,无法感同身受。 少年道人终究心软,微笑伸出手,拈著翻转落下的一枚落叶,道:“寄蜉蝣於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既如此迷茫的话,那么,不如就將你的命数,寄於天地之间。” “或许未来,十年,二十年,你会找到答案。” 寄蜉蝣於天地…… 碧痕注视著眼前的少年道人,这本就是道经所记的蜉蝣原典之物,道心通明,隱隱然感觉到这一句话里面的韵味,那清冷冷的眼睛里,却忽而有些许的柔和了下来,道: “……好。” “到时候,我问你。” 周衍道:“我告诉你一个地点,和李姑娘一起去。” “你们两个和织娘有关係。” “我担心她狗急跳墙,会对你们出手,先去那里,找一位老婆婆前辈避一避。” 碧痕恢復了原本清冷的气质,歪了下头,道: “哪个李姑娘?” 周衍道:“个子大的那位。” 他沉默了下,揉了揉眉心,想到了李知微的娘亲,嘆息:“那个子小小的那位李姑娘也带著吧,一路且去,注意安全。” 少年道人握著刀,看著远远冲天而起的妖气魔气。 “我会將它对你们的约束。” “尽数,斩断!” 周衍鬆开手,那一枚拈著的落叶翻飞,就落下的时候。 风起,一只手伸出去,將这一枚落叶接住了,去而復返的碧痕道:“我到时候,会带著落叶来问你。”她的脚尖微动,身子一转,犹如蜉蝣拂过道人的袖袍,擦肩而过。 碧痕离开之后,那位个子小小的李姑娘竟然跑来找到了周衍,少女看著站在树下的周衍,道: “周衍,你之前和人交手了?” 周衍愣住,李知微道:“我感觉到了你用了画。” 周衍瞭然,那一幅画可以说帮了他大忙,直接让他和泰山那里的四件仙神披掛產生了联繫,如果没有中岳胸鎧的护持之力,即便是有混元境界,阴阳轮转,那也顶不住孔雀的攻击。 更不必说,那位老太太传给他的飞遁之法。 逆转大地之力,直接射出去,速度极快,可是对肉身的压力也是大的不可思议了,只是飞一飞都会让自己浑身都是伤,也就是中岳胸鎧中,熔了一块神农鼎碎片,生机无尽,才让周衍没有在飞行中自己暴毙掉。 周衍把诸多杂念都压下来,只是道:“你先去和碧痕姑娘匯合,一起去找那位老太太,太真元君,你至少有五品的境界,沿途她们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杨太真笑,道:“好啊。”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点头,转身走了几步,步子越来越慢,忽然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快步走来,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 “什么?” 周衍看到那小小的姑娘想了想,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將宽大的袖子切下来一段,咬破了手指,鲜血流出,就在这地动山摇,在道门大醮,上古大妖对峙的喘息之间。 李知微以血为墨,就这样在袖子上画下了一幅画,呼出一口气,把这一块沾血的布,塞给了周衍,道:“走啦!” 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少女小步快跑。 眉宇有英气,可脸上有一丝的婴儿肥,像是一个甜美的糯米糰子在地上跑。 周衍失笑,看著那一副画,李知微用自己的鲜血画出来,笔跡显然是不如正常来的那么考究,甚至於有些潦草了,但是这一副潦草的画,却带著三分瀟洒不羈的神意。 几乎是李知微画技的巔峰。 带著丝丝缕缕的流光,是【道门太师叔祖周衍】。 焚烧此画,得玄官加持,可以让周衍更靠近道门太师叔祖这个名號,增加大醮的成功率,周衍不禁地会心一笑,把这塞到袖子里,道:“敖老。” 水云流转,虚空泛起涟漪,敖玄涛拱手: “郎君。” “孔雀已经告诉了织娘我们的计划,这傢伙怕是已经要发疯了,大醮开启之后,她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会有种种后手,到时候,有劳敖老护法了。” “是。” 伴隨著一切的行动,大醮布置完成,只是在层层的地脉深处,那织娘也越发癲狂了,那是被拋弃之后过了几千年的时间,是那种不甘心和怨恨。 或许,最初的时候,这种怨恨还没有这么强烈。 但是仇恨只要没有放下,解开,就会犹如种子一样,在岁月中蔓延开,又因为织娘將自身的蛛网和地脉相联,那一日一日的痛苦而激发,最终,此刻的仇恨远超当年。 “想要杀我,想要阻止我?!” “呵……哈哈哈哈哈,来罢,来罢,臭牛鼻子!” “在和文殊算帐之前,先灭了你们。” 大地震颤,那一根根犹如长矛般的蜘蛛腿偏移,然后有墨色的水落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化作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蜘蛛,攻向那些道士,破坏玄坛。 虫肢敲击地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化作汪洋浪潮。 “啊,这是!” “好多蜘蛛!好多蜘蛛!” 希微子周围自然有流光將攻他的蜘蛛给灭掉,眸子微冷,道:“好妖怪,倒也了解我道门大醮,打算一个个玄坛破坏,去扰动那些境界不高的晚辈?” “起净天地神咒!” 忽有声音道:“不必!” 眾多道人看去,却见声音传来的地方,少年道人迈步走来,希微子眼前微亮,看那少年道人,內穿一身锦缎甲,甲冑之上走山水,披赤金色文武袖战袍,脚踏战靴,玉簪束髮。 好一位清俊道人,好一位玄门神將。 虚空中的水气忽然层层压下,化作了云气,伴隨著肃杀低沉的龙吟声音,敖玄涛已经化作了蛟龙,盘旋在水气之中,缓缓游动,以水去阻拦蜘蛛。 但是这些蜘蛛本乃土属性,根本不惧水行法术。 敖玄涛的阻拦之术被局限。 “那傢伙抽调了地脉化作蜘蛛,疯子。” 周衍伸出手,抓住了身上的战袍,这战袍正是南岳所『赠』,他抓住这金红色战袍,手腕一用力,这战袍就被拉下来,只是一抖,化作了一团红光衝到天上。 嗡—— 这件仙神品披掛一下散开来,变得极大,极辽阔,犹如火烧云一般,缓缓压下,丝丝缕缕的火光直接笼罩住了整个太上楼观道! 那些拳头大小的蜘蛛被笼罩住,全部被烧死,蜷缩起来。 化作了黄色的地气消失不见。 周衍呼出一口气,道:“开坛!” 二千四百名玄官道人神色肃穆,焚香起表,发奏,启师。启圣,拜表,每一个动作皆一丝不苟,整个楼观道上火烧云流转,道门气机流转变化。 道门的法乐奏响,庄严肃穆的神韵散开,冲天而起。 “道门太上楼观。” “道门上清宗。” “閭山法脉。” 一道道声音起诀,最后两千四百道玄坛清气以大阵的方式缓缓升腾,壮阔浩瀚。 西岳真君远远看著终南山冲天而起的清气。 “道门,大醮。” 驪山脚下的院子里面,那白玉狮子猫呆滯: “乖乖了个喵呜!” “好大的阵仗!” 驪山老母拄著拐杖,注视著那撕裂瘴气和地气的清光,一层一层涟漪散开,周衍就在整个大醮的最中心玄坛之处,两千四百玄官,在拜表之后,齐齐念诵。 【六合內外,万物洪纤。凡有气形,悉归统隶。】 【列录过纪功之职,设掌生注死之官。】 【总括幽明,典司民物】 “礼讚!” 希微子真人踏罡步斗,眾人齐齐念诵。 志心皈命礼! 东岳幽冥至圣,泰山府君仁圣天尊。 掌人间之禄籍,断阴司之是非。 督群鬼於罗酆,权衡功过; 救眾生於苦难,慈悲赦罪。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泰山府君,东华赦罪赐福天尊! 希微子並非虚妄,是真正的道门大真人,硬生生根据泰山府君目前的状態,重塑圣號,直接和泰山府君形成了强引导,將传说化作了府君的力量。 声音恢弘,仿佛冥冥之间和天地共鸣,周衍之前只是隨意开玄坛,从不曾有如此过的经歷,两千四百玄坛齐齐共鸣,清气化作光柱,冲天而起! 三启! 三礼! 十二愿! 泰山府君黄籙济度大醮,开! (本章完) 第196章 两千四百玄坛起,知泰山一如 第196章 两千四百玄坛起,知泰山一如 两千四百玄坛代表的清气匯聚,化作一团光柱冲天,与此同时,玄门法脉化作了一道道符籙,就在虚空中开始蔓延,化作了道门大阵,开始和织娘那边对撞,抢夺终南山灵脉。 道门大醮,藉助灵脉之力,施展出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 是比起兵家战阵更为不可思议的手段。 沈沧溟伸出手,看著一道半透明的符籙从下往上,缓缓悬浮,穿过自己的手掌,就在这大醮化作的法阵笼罩之下,他都能感觉到,有一道道道门法术落在自己身上。 仿佛披著一层肉眼看不到的鎧甲,那是金光护体符,身体变得轻灵,那是道门仙风术,兵器之上,自有清灵之气,那是道门破邪籙。 玄珠子大口喘息,小道士脸庞都有些苍白。 其实不仅仅是他,包括希微子,包括那参加大醮的两千四百名道人,其实都在心中狠狠的鬆了口气,道门大醮的效果极强大,但是之所以没办法成为一种常规手段,就是因为开启的要求太过於严苛。 找到对应的道门玄官,准备玄坛法,彼此配合,倒也罢了。 最重要是,能否开启大醮,还要看大醮指向的仙神反馈。 有的半点用处都无。 有的则有可能带来反作用。 玄珠子呢喃道:“……真的成功了,也就是说,这一个指向东岳泰山府君的【大醮】,得到了泰山府君的回应。” “成了!” 可是却听到了旁边的兵器低吟声音,看到沈沧溟手中取出了陌刀,大黑已痛饮符水,狂吃豆饼,似乎是准备衝锋,裴玄鸟给大黑餵食。 李镇岳举盾,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了在楼观道大殿前平台上的大醮,他们知道,织娘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沈沧溟道:“道门大醮,时间从三天,五天到七七四十九天不等。” “在这之前,已经有过四十九天准备。” “这一次爆发,那只蜘蛛精会拼尽全力阻拦的。” 他们作为兵家,更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之所以兵家包围都是围三缺一,是为了防止走投无路之下的彻底癲狂,人尚如此,妖怪的性情本就更加极端,自然不会等死。 虚空中,南岳战袍化作了火烧云,激发这仙器本身的玄妙,大醮化作了一个巨型仪轨,之所以这么快就有变化,並不是道士们心底猜测的那样,泰山府君无量法力。 纯粹因为泰山府君就在这里坐著。 回应毫无延迟。 周衍的意识升高,有种道门玄官大醮搞了个超级机甲,他现在变成驾驶员的感觉,不过,这大醮不是这么用的,周衍的意识自然而然抵达泰山。 泰山东岳,轰然共鸣。 他得要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的东岳和终南山之间,开出一条道路,让这两个地方在更高层次上,短暂出现重迭,然后把那边儿的傢伙给挪移过来。 周府君很快意识到。 这事情,恐怕对於所谓的仙神品,都属於是个大业务。 初次上手的周府君一咬牙。 干了! —————————— 终南山地脉之下,无尽黑暗,织娘的意识不断收敛。 就在一天之前,孔雀鸟把道门的计划全部都告诉了她,织娘心中与其说是愤怒不甘心多一点,反倒是一种释然,在这两千年间,在不断以自身和地脉联繫的每日每夜,她的心底始终被恐惧縈绕。 恐惧计划暴露,恐惧被围杀,如今只是那虚无縹緲的恐惧,落到了实处,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在这一场大战当中,得到结局。 “……泰山府君,回应了。” “当然会回应,毕竟泰山府君就是那个叫做周衍的道士。” 织娘的意识藉助大地的脉搏,感知到了遥远终南山楼观道里发生的事情,她呢喃道:“孩子们,去帮乾娘爭取些时间,放心吧,乾娘会帮你们报仇的。” “去吧,去吧。” 她从遥远的过去搜集的那些虫卵裂开,催生出来的异兽藉助吞噬了地脉之气,以断绝未来,耗尽生机的方式迅速成长,这种法门可以让生灵迅速抵达自己的巔峰期,然后一日即死。 是她从碧痕修行之时的姿態中感悟的神通。 那些异兽的气息远去了。 织娘的意识朝著大地更深处沉下去,沉下去,她之前和那只白玉狮子猫拼了两败俱伤,狮子猫不復当年的气血强横,这一次打的后者也是元气大伤,实力降低。 却也让织娘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楼观道中,大醮开启,道门玄官不能轻易移动,好在周衍的战袍化作了一团火烧云,笼罩在上空,灭杀蜘蛛,周衍尝试在泰山之中,构筑稳定的『传送』。 这是技术活儿,他只是有权柄可以做到,但是想要对准了地脉流动,这也不是念头一转就行的。 周府君业务明显还不纯熟。 难怪大醮一般会持续很长时间,按照大醮的举行频率,被大醮指向的那些存在,一般也没几次机会回应,这种活儿也不好搞。 在这个时候,忽然,地脉再度晃动。 轰隆隆! 玄珠子在高处看著,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道:“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叫喊,一边转头,然后看到一只极狰狞的大蜘蛛从地里面钻出来,发出嘶鸣。 然后射出蛛丝,直接重重黏在了楼观道所在的山上。 旋即朝著这里攀爬过来。 南岳战袍流转,火焰焚烧,將这蛛丝焚烧尽了,可是那一只蜘蛛早已经顺势飞腾而起,朝著这里飞来,观看其大小,足足有一座宫观那么大,狰狞扭曲。 “老子在上!” 玄珠子大叫出声,屁滚尿流后退,把药囊挡在前面。 那巨大的蜘蛛直接撞入了战袍火焰庇护之下,这自然是仙器级別的宝物,能够直接化作火烧云,庇护一整座山门,但是放大范围,威力自然降低;二来这蜘蛛笼罩一层地气。 地火相生,反倒是削弱了火劲杀戮。 只是將这蜘蛛烧得剧痛无比,癲狂一般朝著周衍扑杀来了,那模样,分明正是当年剑圣曾经遇到,是臥佛寺之劫的核心一模一样的异兽! 山蜘蛛! 只是没有那么巨大,凌空而起,蜘蛛腿化作长矛,直戳。 少年道人並指起诀,抬眸看著这恐怖异兽,看著那蜘蛛腿像是长矛也似朝著自己刺来,周衍双瞳泛起流光,可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光华闪过。 山蜘蛛发出一声悽惨的叫喊声音。 一枚箭矢! 裹挟血色的光芒,直接贯穿了山蜘蛛的要害,煞气四下流转,让这山蜘蛛的身躯受激,因为杀气的刺激,因为本能的恐惧,蜷缩成了一团,被火烧灼,坠下山崖。 周衍看著地面上刻录了符籙的箭矢。 猛地转过头。 道门太上楼观的主殿之上,小道士玄珠子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从自己的药囊里面掏出一枚枚加持过的箭矢,面容默然的中年男人握著战弓,右臂有力,不苟言笑。 放心。 声音在风中,像是铁石,像是烈酒洒落刀锋。 沈沧溟道:“我在。” 少年扬起来的,凌厉的眉梢放缓下来。 无论是弱小的少年,还是狼狈奔逃的游侠,亦或者举行大醮的道人。 这两个字,永远没有变过。 沈沧溟不言,只是將弓重新拉开,箭矢搭在了弓箭上。 边军骑射,曾经和一切异族,妖族弓箭手对射,还活下来的含金量,足以让他轻易对付这些庞大的,癲狂了的妖兽。 沈沧溟目光锐利,血色的烽燧火在箭矢上燃烧著。 锁定在周衍的周围。 这些催生出的,只有一个时辰寿命,但是实力却在七品到五品之间的山蜘蛛,无法靠近周衍的附近,还在朝著太上楼观扑杀的时候,就被箭矢尽数射杀,剿灭。 那边的玄珠子坐在旁边,一边因为害怕而大声哭泣,一边以恐怖的速度在箭矢上高速刻录符籙,小道士含著两大包眼泪,一边画符。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呜呜呜呜,天雷符,上!” “破邪符,诛邪,破妄,燃血!” 刻完之后,在药王妙应真人搭配过的,专门克制蜘蛛妖的药粉里一蘸,递给了那边的沈沧溟,裴玄鸟的眼瞼在抽动,这些符籙,药粉,都是他的钱。 他的钱! 兵家有教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有沈沧溟,李镇岳在,知道对付的敌人是大蜘蛛精,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 周衍鬆了口气。 “沈叔。” 他专心构筑通道,一心两用。 织娘耗费了两千年的时光编织了地脉之网,而太上楼观道的这些,寿数远远不能和她相提並论的凡人,却以大醮,化作了一枚钉子,死死定在这里。 清气冲天,一层一层涟漪朝著四方扩散。 却说,在这里除去了道门弟子,还有因为崑崙遗宝而来的各路山神,如今见到了织娘占据地脉,这些其他山脉的山神们也朝著终南山赶来。 庐山,匡庐青囊济世真官。 天门山,楚岳通明镇阴真王。 峨眉山,九老洞府司辰。 这三位之前在外面寻找玉璽,朝著终南山回归,庐山真官是个背著药囊的中年男子,道:“好大的妖气,之前收到希微子的传信,未曾想这么大阵仗。” “以终南山地脉温养一只蜘蛛精,出来怕是苍生大劫。” “得要止住。” 九老洞府司辰抚须笑道: “也好卖终南山和楼观道一个面子。” 原本的楚地,镇阴真王是肃穆男子,道:“我等虽各自有目的,来到终南山,但是见到如此劫难,也不能够坐视不理,应该帮衬一下。” 三位山神朝著这里赶来,只是尚未过来,却忽有一剑,凌厉森然,从天而降,锐金之气冲天而起,硬生生就將这三位给拦下来了。 镇阴真王感觉到锋锐之气,扑打脸颊,刺痛无比。 这一道剑气落下,却没有消散,而是犹如一团金色的霞光一样,落在虚空中,沉沉浮浮,变化流转,並无断绝之理,每一缕霞光,就如一道剑气,已不是玄官的本领,而是权柄。 天门山的镇阴真王神色缓缓凝重: “……庚金之锐,西方之极。” “西岳真君?” 平淡的声音落下,拦在这三位本来打算回援的山神前面,那位真君甚至於没有真正出现,只是平淡道: “诸位,止步。” 九老洞府司辰道:“真君,那里有大妖啊,你乃五岳之一,镇守西方,还不赶快一剑劈死祂?!” 西岳真君淡淡道:“本座自会出手,但不是现在。” “这……” 这几位山神虽然比不上五岳,却也有各自擅长的事情,这几百年道行下来,脑子活络,立刻就意识到了西岳的意思,镇阴真王道:“真君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匡庐青囊济世真官脸上神色一滯。 西岳真君淡淡道:“本座会出手,却也要知道敌在何处,诸位不必妄自揣测,安坐便是。” 他要逼迫太上楼观和织娘大战,然后再动手。 不愿打草惊蛇,而在这个时候,楼观道附近传来一声极悽厉的嘶鸣声,一只无比巨大的山蜘蛛朝著这山奔腾而来,看气息,几乎已经和臥佛寺那一只差不多。 只是臥佛寺那一只吸取了混乱的佛韵和业力,还有陕地流传的古代登仙之术,表现力更强,这一只不如那只,却也到了四品级別,织娘当真是拼了。 沈沧溟的箭矢难破,於是握住了陌刀。 敖玄涛龙吟阵阵,打算拼死拦下。 而在这个时候,业务还不是很纯熟的周府君,终於一心二用,打通了和泰山的联繫,耗费时间,也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周衍眸子里泛起流光,眉心出现了五岳真形。 双手一合,楼观道前殿演道场泛起流光,以两千四百玄坛为节点,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道韵流转,开启了同位格的短时挪移。 而在泰山之下,那六千泰山卫,五品天星石悬星。 也已不眠不休,盘膝而坐,呼吸相同,气机相联,犹浑然一体。 足足五十日夜! (本章完) 第197章 敕神斩妖 第197章 敕神斩妖 石悬星安静坐著。 一只蛤蟆趴在他头顶,呱呱呱地乱叫。 在他的背后,是足足六千名泰山卫,其他的那几十个,实力比较弱,作为泰山府的日常洒扫童子去了,对面的洞府里面,占据这一片山峦的大妖眼角有些跳。 这泰山卫齐齐在这里坐著,足足坐了五十天,这五十天里的日日夜夜里,无论颳风下雨,电闪雷鸣,他们都在这里安静坐著,纹丝不动。 像是个石头一样。 不对,这帮傢伙本来就是石头! 一开始的时候,这里的妖怪们都是看乐子的,觉得,果然不愧是石头脑袋,在这里坐著,像是一群傻子似的,可是慢慢的,他们感觉到了不对劲。 天下的生灵,各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地方。 山精石怪们的脑子没有那么活络,悟性也实在是一般,要是让他们去学习那些繁复的法阵,玄坛,或者说是招式精妙的人族游侠剑术,他们大概率会把自己的脑子给转晕乎了。 可是万物阴阳对应,此处有短板,別的地方定有擅长。 他们的定力,堪称天下第一等。 没有通灵之前,就在山上呆著,看日升月落的,兵家重装的修行方法,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绝对的舒適区,只是他们的脑子太差了,没法子学会兵家法门。 可周衍又以烽燧结合地脉之力化作符籙。 这些傢伙们坐在这里,感应大地的脉搏,其实就是在修行,慢慢的,他们的元气流转频率开始无意识靠拢,聚合,他们身躯和大地的脉搏齐平。 於是六千名泰山卫,以人族兵家【蓄势】之事。 不断修持。 说实话,他们的资质和性格还是不適合修行的,寻常兵家也就蓄势个半个时辰,凝练气机就开冲,可这帮傢伙们,足足耗费了十天时间,才终於找到了感觉。 到了第二十天的时候,那妖怪走出洞府。 就好像看到了一座山。 整个泰山东岳范围內,所有打算反抗的妖怪们都被震慑,远远望去,以泰山为核心,六千名泰山卫盘膝坐在大地之上,並非血肉之躯,不会呼吸。 但是又是学了周衍传下的烽燧火。 於是他们强行以元气的流动,模擬呼吸。 以大地之搏动,代替心臟跳动。 於是六千泰山卫,呼吸之声,整齐如一,伴隨著元气的流转,化作由山峦之上吹拂而下的风,他们的心臟跳动便是大地之地脉,他们身边,一柄柄重刀倒插在地。 刀入大地如入刀鞘,双目闭著。 那种恐怖的压迫感在第二十天的时候已经成型了,感应气机和气势,远远看过去,简直像是看到一座山,而这一座山,还在伴隨著【蓄势】的过程,而不断提升! 那些稍稍有点见识的妖怪都要头皮发麻了。 爷爷们! 你们想要干什么! 要杀要剐,赶紧来吧,他娘的,凡人剑客蓄剑势一段时间,劈出去那一下子就足够恐怖了,那么六千的泰山卫蓄势了五十天时间,想要杀谁?! 正常来说,任何生灵都是无法容忍这样的蓄势的,但是石头脑袋耐性实在是太好了,而石悬星无比坚定的传递给他们一个理念。 府君大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其深意所在! 绝对不会是把我们忘记了! 所以先等著! 轰!!! 泰山之巔,忽然有紫气飞腾,这一股紫气远比往日更为磅礴,衝到了天空中,云气散尽,隱隱约约把云气和星光都化作一片水镜,里面幻化出来了楼观道的画面。 两千四百玄坛,真人做法。 福德正神土地公的鬍鬚乱飞,呢喃道:“是指向府君的道门周天大醮,只比祭祀普天星象,三千六百玄坛的普天大醮低一筹。” “这是……” 嗡嗡嗡—— 两千四百玄坛之光从天而落,直接落在了那六千泰山卫的身上,下一刻,泰山的地脉,以及玄坛之法,太上楼观道,三者在某个层次上化作一个节点。 消耗巨大,短时间內將泰山卫转移! 楼观道中,道门大醮的力量大幅度消耗,周衍意识到,这是以泰山府君的权柄开启,然后以两千四百座玄坛抽调周围元气,作为消耗,进行的大范围挪移神通。 那一只根基可以和臥佛寺时那只媲美的山蜘蛛腾空而起,几乎要彻底攻杀那些道人的时候,清气冲天,如此磅礴的大醮开启效果,即便是山蜘蛛也被衝击得短暂飞腾,没能攻击。 轰!!! 山蜘蛛的后面几条蜘蛛腿直接深深镶嵌入山岩,山身都出现了许多的裂隙,咔啦啦地蔓延开,山蜘蛛的眼睛都呈现出通红之色,希微子,玄珠子等人皆面色变化,沈沧溟本要出手,但是作为顶尖战將的感应和直觉却让他动作一顿。 这是—— 山蜘蛛的前肢高高扬起,像是巨大的镰刀一样要劈砍砸落下来。 却被一柄长柄战斧给拦住了。 身穿正神甲冑的石悬星双手握住了这柄泰山公珍藏的战斧,死死挡住了山蜘蛛,他忽而怒喝,积蓄了五十天的战意和烽燧之火,猛然升腾。 山蜘蛛爆发出一阵悽厉的惨叫和嘶鸣声音,朝后面退开。 战斧横扫,將山蜘蛛掀起来的灰尘气浪平平撕扯开来,於是道门弟子们看到,那高大魁梧的战將手中兵器抵著地面,在大醮转移的时候,就已经自大醮和山神之权处知道了情况。 肃穆威严道:“泰山府君麾下,急取將军石悬星——” “率六千泰山卫。” 烟尘气浪散开,在道门大醮的巨大平台上,一位位盘膝而坐的泰山卫出现,他们整齐划一,睁开了眼睛,剎那之间积蓄的煞气和兵家气焰升腾。 他们起身,整齐划一。 伸出手,抓住了倒插在地的兵器。 然后踏前半步。 整齐划一出刀,烽燧之火瞬间爆发,化作一道巨大无比的刀痕,重重地劈砍在了山蜘蛛的身上,在臥佛寺之战当中,即便是没有容纳佛门业力和登天之法,也给眾人带来大麻烦的山蜘蛛,就在这积蓄了五十天时间的兵锋下崩碎。 悲鸣声中朝著后面山岩摔下去,蜘蛛腿挣扎想要抓住山岩,却没有做到,轰然落下,发出了犹如山鸣一般的巨大声音,即便是摔下去了,这一只巨大的蜘蛛异兽的腿伸展开来,烟尘气浪冲天。 六千名泰山卫整齐划一,將兵器收回,抵著地面。 左手按著腰间,烈烈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石悬星看向那少年道人,道: “应招而来。” 东岳泰山府君麾下——泰山卫。 加入战局! 希微子老道士心中浪潮涌动,看著周衍的眼神有些古怪。 一般来说,开个玄坛能喊来几个护法神,就算是道行不错,师叔祖一口气搬过来足足六千个? 批发呢?! 还有一个正派的泰山神? 师叔祖,你確定你没有隱藏身份? 周衍看著地脉,感知到那汹涌出来的大小蜘蛛,毫不犹豫,拿出一张玉符,拍在玄坛之上,道: “急取將军石悬星,吾乃府君麾下使官,今起大醮,命你率五千泰山卫,入地脉。” “將那妖孽逼出大地!” 石悬星心中慨嘆,自己总算是转正了! 两千四百玄坛供奉,这他娘的就是所谓的正神待遇吗?! 不枉费他和福德正神土地公,飞鹰將军,一起把这六千泰山卫好好操练了一顿,至少看上去牌面满满的,他也感觉到了此刻正在地脉之中,汲取大地之气,逐渐变得凶悍起来的织娘。 於是神色郑重下来,拱手应道:“诺!” “领受敕令。” 石悬星可以去地脉里面,把藏起来的织娘给撵出来,这会断绝织娘的最终目的,却也会让织娘直接从地脉里出现,那时候,就是死战。 石悬星这一路,只是为了截断,截断之后,就是要硬碰硬了。 道门法脉,肉身强度不高,玄坛输出却很强。 到时候道门罡雷砸下,织娘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攻破楼观道山门,可以说,如果不是孔雀鸟昨天才告诉了织娘这里的情况,这蜘蛛攻山的情况根本不会到现在。 需要有护法。 周衍目光扫过周围,最后看向了那边握著战弓的沈沧溟,呼出一口气,少年道人並指一点,点在那一枚玉符上,於是这令牌悬空。 上面以大醮之法,泰山之名,刻录纹路。 代表著短时间內,一千泰山卫的指挥权限。 周衍下意识想要喊沈叔,但是这个情况下,他是主持这一次大醮的真人,眾目睽睽之下,不可以轻慢,於是顿了顿,道: “星宿川,沈沧溟!” 沈沧溟眸子抬起,看到那边少年道人袖袍一扫。 这一枚神位玉符飞过去。 “以周天大醮之名,暂封汝为——” “东岳泰山玄坛护法元帅。” “著你率一千泰山卫,护法玄坛,斩妖除魔!” 沈沧溟毫不犹豫。 抓住这神位玉符,在这道门大醮持续范围內,玉符上的力量散开,沈沧溟身上的山纹甲再度泛起流光,隱隱然化作一身战袍,这代表著的是在大醮持续范围內的神位。 属於人神姿態。 沈沧溟握著拳,恐怖的煞气和护法神將的位格结合。 “好。” 周衍知道,自己永远可以相信沈沧溟。 这一个字,就代表著只要沈沧溟不死,这里就不会失守。 现在,大醮已开,泰山之力已至。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希微子…… 周衍看向那老道士,老道手中的拂尘一扫,微微頷首,身上道门法力流转,化作奔雷缠绕,石悬星已下法令,五千泰山卫,齐齐从山上跃下。 藉助泰山神之权柄! 石悬星身前,泰山一系的山神敕令亮起流光。 直接遁地而入。 沈沧溟则率一千泰山卫,踏入战场,充当护法的职责。 周衍呼吸稍稍有些疲惫,那边的老道士已再开玄坛,天穹之上的清气引导了紫气,这两股气息还没有散开,就化作沉沉压下的雷云。 轰!!! 雷霆奔走,四散流转,周衍感觉到头都有些发麻,抬起头来,看到天上雷云气机暴烈,运转法力,双眸打开,周衍怔住,竟是直接看到了天上法力和天地之力交匯的过程。 整个雷法的施法逻辑,就在他的眼前展开,毫无遮掩。 崑崙大神,九首开明的眼睛。 破法破妄! 理论上,周衍完全可以使用神兵,斩破法术的节点,硬生生斩破神通和术法,也可以学习模仿,以自身法力,模仿老道士的招式,学会雷法。 周衍死死盯著天穹中的雷云,右手五指握合。 自身法力变化。 噼啪! 他的掌心中,也有一团雷霆奔走,熄灭。 道门上乘神通雷法,就这么直接入门了。 旁边的道士先是被嚇了一跳。 手搓雷法?! 不过,想了想,毕竟是天下第一道门魁首的太师叔祖。 都已经直接呼来了足足六千个神將。 手搓雷法什么的。 正常,正常。 在此刻,天门山镇阴真王眸子凝重,还有庐山真君,峨眉山司辰都有些无言,看著那在层层阴云下冲天而起的阴气,看著那落下的紫气,缓声道:“……泰山府君。” 泰山府君且不说,泰山神乃为东岳。 此刻直接霸道地从天而降。 某种程度上,是直接打西岳真君的脸。 你既然做不得西方镇守,那就吾来,这三位山神都能够感觉到,西岳真君不是那么愉快,而在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开始震动,石悬星直接从地里面弹飞出来。 这位泰山府君麾下的急取將军手臂都断掉了一只。 身上甲冑崩碎,狼狈不堪。 本身乃天地灵物化形,还有了山神敕令,军阵加持,在地脉之中,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可他抬手抓住自己的断臂,直接按上,大声道:“大妖已被我等引出!!!” 轰!!!! 伴隨著他的说法,一只巨大的蜘蛛腿从大地伸出,指向天空,带著一股不甘和恣意的疯狂。 少年道人手中的兵器握紧,老道双瞳已带著了奔走的紫电,山下有两个和尚急急忙忙,西岳真君眸子收缩,本来打算出手拦截的动作一顿—— “不对!” (本章完) 九月月抽奖活动,以及凌晨加更 九月月抽奖活动,以及凌晨加更 新的一个月来了,明天凌晨,也就是九月一日凌晨会加更,和大家求一个九月份的保底月票,拜谢拜谢~ 九月有中秋节,这个月抽奖抽月饼礼盒。 我们来抽有月饼又有不同的中秋礼盒,內容包含: 月球灯、兔子香囊、兔子香薰蜡烛、中秋月饼 只要在9月1日到9月17日19点,投月票的读者都有机会参加。 我们会从活动期间的的月票编號抽出:月满中秋礼盒30套 活动无需报名,投月票就有月票编號可参加抽奖。 具体编號可以从头月票界面的右上角【月票纪念册】查询。 我们会在《真君驾到》书友群抽取月票编號。得奖者请9月22日20点前完成验证 (本章完) 第198章 跨越岁月之力,风起! 第198章 跨越岁月之力,风起! 大地迸裂,一根巨大的蜘蛛腿刺穿地面,指著天穹,带著歇斯底里的疯狂,然后,其所在的那一部分地面开始崩塌,朝著下面塌陷下去。 大妖织娘欲要和终南山地脉彻底融合的计划失败了。 確確实实地被石悬星和这些泰山卫给逼迫出来,只是,在其出现的瞬间,周衍也好,希微子也罢,都感觉到那一股,积蓄了两千年以上的恐怖妖力。 堪称是妖气衝天! 希微子意识到,这大妖比起自己预料中的还要更强。 心中自有一丝丝的慌乱,这乃是人之常情,呼出一口气,道门心境仍旧从容,王真微拉住他,急急道:“师兄,这妖怪的境界和手段,已经不是道门罡雷能够收拾的了!” 以人之力,要对抗两千年以上道行的大妖! 而且有佛经原典的跟脚,吞噬了两千年的终南山地脉。 犹如螳臂当车。 希微子却只是洒脱,从容一拂袖,道:“事已至此,由不得其他了。”抬手指著天穹,口中念诵道道藏,踏罡步斗,一身道行,冲向天穹。 轰!!! 雷霆奔走,从原本的蓝色亮白逐渐转为青色。 是道门大醮之力,清气所化的道门青雷,希微子鬚髮都在雷霆之中张开,凌空而立,並指扫过,雷霆轰隆隆朝著织娘那里砸下去,每一道雷都如同天穹的怒吼。 大醮加持,清气转雷。 寻常的四品大妖,都会被这连绵不断的青雷给轰击的支离破碎,一道道雷霆,电光奔走,將整个终南山地界照耀得一片炽白,织娘身上的妖气,还有那种地气凝练所化鎧甲都崩碎。 织娘仰起头,发出一阵阵嘶吼。 確確实实,雷霆在不断削弱织娘的力量,尤其是这傢伙还好死不死地吸收了地脉之力,这雷霆死死锁住了,从天到地,贯穿织娘的神魂血肉。 周衍呢喃:“这还不死?!” “文殊,你个和尚,到底留下了个什么怪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哎呦,哎呦,这,这怎么打这么大雷?!” 那边儿传来了阵阵的叫唤声音,周衍刚刚就看到山下的和尚们,是两个和尚,而且一个还很熟悉,那恰是之前和他们分开的老和尚,空空和尚,扛著个玄奘禪杖。 还有个面色悲苦,枯瘦不苟顏色的和尚。 空空和尚急急奔上来,周衍认识他,所以战袍的火劲没有烧这老和尚,只是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看到了这老和尚,即便是周衍都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这个时候……” 周衍眸子微动,只是隨意扫过了空空和尚。 然后就看向那雷霆。 顿了顿,少年道人的视线又挪移回来,死死盯著老和尚。 空空和尚摸了摸头,悄无声息往后面退了半步,捂住身后,道:“那什么,周施主你这么盯著老和尚我,我心里面有点发毛啊,怎么了?” 周衍慢慢摇了摇头,道:“只是想问一句。” “和尚你竟然回来了。” 空空和尚道:“我不是知道你们要对付织娘吗?织娘是文殊菩萨的假身,老和尚我就一路马不停蹄跑去了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然后好不容易才求到了好东西。”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咔吧一下打开。 里面是一串手串,小小的珠子中间,串著三枚菩提子,散发出极强烈的佛门元气和龙元,空空和尚道:“这是当年文殊菩萨所用的佛珠,菩提子又能够克制欲望,应该对这妖怪有些克制。” 周衍哭笑不得,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又跑回来?” “还有別的招没?” 空空和尚大声道:“你说什么?” 雷霆的声音太大了,整个天穹都被雷霆占据。 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周衍又大声喊了好几声。 那空空和尚这才听了清楚,於是连连点头,大声道:“有的有的,施主,还有的,类似的对付织娘的手段,我这里还有两个!” 空空和尚指了指身后,面容悲苦的僧人,道:“这个是我师弟,擅长【胎藏界曼陀罗之术】,我想著对那织娘也有点帮助,就都来了。” 天空中雷霆奔走,轰击织娘,周衍心中虽然担忧老道士能不能够乾死织娘,脸上的神色却还是镇定的,想了想,以道门的礼数微微一礼,道: “贫道周衍,这位大师是……” 这面容悲苦的和尚双手合十: “贫僧不空和尚,见过真人。” 这两师兄弟的法號实在是有些有趣。 一个空空,一个不空。 不知是空空胜过不空,不空胜过空空。 空空和尚笑呵呵得摸了摸不空和尚的光头,道:“不空虽然是狮子国人,可一直以来在大唐求学,最擅长胎藏界的术法,由他来镇压残留的佛性,是最合適不过的了。” “不过,罡雷最能破邪祟,没准能灭掉这织娘呢?” 空空和尚眼底还带著期望。 周衍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呢喃道:“罡雷破邪?” 他忽然感觉到不对,思索之时,却忽然瞳孔收缩。 “不对!” 而在之前,西岳真君已是唤出不对两个字,本来想要出手,不能够被东岳抢夺威风的,可是剎那之间,这位西岳真君的意识瞬间收回,直接回归了西岳之中。 倒是让那三位山神摸不著头脑。 忽而,雷霆崩散开来。 那织娘悲鸣死去,倒下,希微子大口喘息。 看著这巨大的蜘蛛精失去生机,计划成功。 但是,还不得道人鬆了口气,就看到,那几乎是已经化作彻底焦黑的肢体,竟然抽动了下,再度缓缓活动,那蜘蛛精身上,生机再度出现,甚至於比起之前更为磅礴。 “什么?” 眼看著这蜘蛛精生机竟然再度恢復,希微子来不及思索,不断以雷霆压制,头髮也白了许多,这位人族的真人若有所思,然后第二次耗费雷霆轰杀其性命,若有所悟。 最后拼著耗费真元,硬生生用雷霆削了这织娘三条性命后,在织娘三度重新甦醒后。 確定了自己的猜测,道: “不对。” “师叔祖,这蜘蛛。” 道门大真人头髮彻底白了,语气却还从容平和,道:“这蜘蛛还和【文殊师利菩萨】有联繫,至少生机上有联繫,佛门菩萨果,已有舍利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纯粹生机,难以从概念上抹杀之。” 遥远之地,青冥坊主旁观此战,沉默许久,道: “能將织娘杀到这等程度,以一介凡人道士,把她打得暴露出真正跟脚,而这个道士不过百岁,人族的成长,著实是让人惊嘆。” 希微子的雷法,相当於是硬生生將织娘杀死了好几遍。 却也相当於將织娘这个个体后天积蓄的一切都给削去了,於是更进一步地靠拢了那个存在,【古代龙种·八佛先师】,文殊师利菩萨。 周衍也意识到一点。 道门罡雷,诛灭邪法,但是这妖怪的真身跟脚,除去了邪法,还有一点其他,那就是汲取了两千年的地脉之气,以及文殊师利残留之神念。 “这妖怪,是以死求生,藉此渡劫?” 希微子从天而坠下,这位道门大真人实际上已经灭杀了织娘,將其逼出了真身跟脚,但是终究是一介凡人,元气大失,损耗了二十年的寿数,如今气若游丝。 周衍搀扶住这个直接打空织娘一条血,將后者的机制都打出来的真人,老道人看上去老了很多,却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周衍的手臂,嗓音虚弱却坚定: “师叔祖,阻止他。” “必须要將此灾劫,拦在这里。” 道门大真人,堂堂正正,洒脱沉静。 “还有,还有一件事……” 他凑到周衍的耳边,眼睛瞪大,努力挣扎著道: “老道,老道士的静室里,书架的第三行第四本书,移动开来,会有一个暗室,里面,里面有我的那些书,那些书,师叔祖,你一定要给我烧掉!” “绝对不能被看到!” “知道吗?!” 周衍看著这老道士熟悉的嘴脸,嘴角抽了抽。 死前清空瀏览记录是吧? 他伸出手,在老道士的肩膀上拍了下,还在絮絮叨叨的老道人忽然怔住,感觉到在动用雷法不断轰击之后,从千疮百孔的身体里逸散的生机,竟然止住了。 他瞳孔收缩,心中浪潮汹涌,那少年道人垂眸,手指低著嘴唇,道:“给你加寿数我做不到。” “可让你活下来,倒也不难。” 希微子胸中浪潮汹涌,看著那鬢髮微白的少年道人,道: “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道人回答道:“太上楼观的,太师叔祖。” “如何?” 老道士怔住,然后洒脱大笑:“上善!” 他坐在那里,失去战力,而彻底癲狂的织娘嘶鸣不已,根根蛛丝射出,这个时候,织娘开始吞噬地脉之力,枯荣子大声道:“不对,这个蜘蛛精,这个蜘蛛还在变大?!” 织娘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吼,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开始不断变得巨大化,这个存在仙神的世界里面,终南山地脉覆盖千里范围,而织娘耗费两千年的时间,要把整个终南山化作自身的【蛛网】。 她几乎要成功了。 只是先被察觉,又被从地脉截断,再被道门清雷轰杀。 这个时候,几乎是最后,最为歇斯底里也最疯狂的反扑,驪山的小院子里面,白玉狮子猫瞪大眼,看著织娘变化,以彻底扭曲化,化作巨型异兽,再不能化作人形作为代价。 化作以终南山地脉为蛛网的存在。 而若以千里地脉作为蛛网,那么这一只蜘蛛该要有多么巨大? 狂风呼啸,云雾生出雷霆,巨大蜘蛛的身躯已经高大到了,站在终南山楼观道的山门都看不到的高度,仿佛在云顶之上,只可以看到巨大的蜘蛛腿从云端落下,蜘蛛丝垂落飘荡。 崑崙山,高万仞。 这一只巨大的蜘蛛,高度已经超过五千米,云气在它的腿弯处瀰漫,嘶鸣声音犹如雷霆,缓缓前行的时候,就足以將一座一座的山峦撞塌。 这並非是妖,精,而是抵达了人族歷史上出现的最可怖的怪物的范畴。 炎黄命之为——【凶】。 驪山老母道:“……融合地脉两千年,放弃未来,化身无量巨大,若是不提代价的话,这已经接触到了我那位好友的手段了。” 白玉狮子猫道:“……皇地祇?” 驪山老母点了点头。 白玉狮子猫觉得头皮发麻。 这样恐怖的力量,必然付出足够的代价,但是拋开之前两千年的绝望,怨恨疯狂,不管今日之后织娘会变化成什么样子,唯独此刻,以仇恨,不甘,疯狂和岁月,触碰到极致。 想来,这一定是织娘在两千年间编织而出。 为了【捕杀】古龙,灭杀【菩萨】准备的最后手段。 白玉狮子猫茫然。 不知道明明自己跟脚出身更好,却不能做的如此;更不明白,区区人族竟然能够將织娘逼迫到如此,这巨大的【大凶】不断发出痛苦的嘶鸣,朝著太上楼观移动。 若是继续往外面的话,足以撞碎群山,甚至於—— 开始吞灭人族的城池。 地动山摇,並非形容,而是真实,周衍站稳,並指起决,袖袍翻卷,紫气匯聚於此身之下,少年道人眉心出现了金色的五岳真形,在此局面气息暴起。 太上楼观上面的云层层堆积,映照紫气,阳光,雷霆。 隱隱约约化作一道身影。 什么叫做文殊菩萨的假身吞了地脉? 什么叫做终南山站起来了?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泰山府君之力。 周衍瞳孔泛起涟漪,打算不顾代价化作泰山府君,以耗费根基本源为代价,拦住这还在变大,还在前行的巨大凶怪,只是,这个时候,风声忽然激烈—— 空气中有连绵不断的破空声音,自远处而来,贯穿虚空,那巨大的蜘蛛动作停滯,发出一阵阵悽厉的惨叫声音,有不知道多少的巨大弩矢贯穿了蜘蛛的身躯,落在地上。 有一枚在周衍的身前! 金色的流光缓缓散开来—— 通体墨色,极长巨大,上面刻录有古老的秦篆。 【大秦皇帝政元年铸以诛神】 “大……秦……?” 轰隆隆—— 驪山始皇帝帝陵开启。 (本章完) 第199章 且还因果(加更求月票) 第199章 且还因果(加更求月票) 巨大的【凶】嘶鸣,咆哮,搅动元气汹涌,威势之强横,已经不再是可以用法脉,境界来衡量了。 这是在炎黄人族歷史判定中,属於最为危险层级的怪物。 其存在便是灾厄,即便是当初的旱魃,也没有被列为凶厄之中,这样的存在,只需要移动,就可以令大地开始震颤,地动山摇。 巨大的肢节碰触,就足以摧毁山峦,撕裂流水。 而现在,这样的存在,却硬生生止步了。 一座座巨大的机关弩被缓缓推出。 被地动而惊醒的兵马俑缓缓拔起手中的兵器,风吹来岁月的涟漪,落下黄沙,为首战將提起手中的兵器,似乎听到了,之前那让他们再度沉睡的声音轻轻嘆息。 这位战將的神色缓和了下,但是嗓音漠然,如此回应道:“即便是吾等会死去,也无法对此劫坐视不理,不必担忧……” 他说,不必担心。 “吾等已留下了足够的力量,他们將会奔赴未来的劫难,而我等则於此赴死。” “能於此刻,发挥作用,正是陛下士卒的职责。” 这位战將抬起手中的战戈,指著远处的恐怖存在。 “上古的妖兽,竟然胆敢吞灭陛下帝陵所在之地。” “吾名为王賁,大秦列侯——通武!以大秦之名,奉皇帝陛下之令,大秦锐士,拦截【凶】!” 这位名將之魂看著遥远冲天而起的道门大醮清气。 “让我等为炎黄后裔,爭取时间。” 举起手中兵器,后方大秦得到崑崙遗產之后创造出的诛神弩次第列装,死死锁定了那巨大的蜘蛛,秦剑劈下,一道道金色流光,带著跨越岁月的力量,轰击在【凶】的身上。 轰!!! 伴隨著巨大的衝击声音,爆发出的元气扫过周围,飞沙走石,草木倒伏,巨大蜘蛛凶的嘶鸣和咆哮里带著可怖的杀意,虚空中留下的痕跡却未曾散去,而是凝练,化作锁链。 化作锁链,將此凶和秦皇陵联繫在一起。 恍惚之中,犹如秦皇出现在了这里,巨大的凶灾昂首咆哮,杀气冲天,秦皇兵马则是秦皇手中之剑,为帝君之锁链,死死扯住了这怪物。 以统一天下,飞升至高的始皇之帝陵为基。 化作了镇压之物。 阔別神代数千年,再度出现在人间的【凶】。 被拦截。 “大秦!” “风起!!!” 周衍身上紫气散开,他看到了那边的帝陵变动,看到一股股玄色气运流转,所出现的方位,正是那位老婆婆所在,周衍双瞳变化,清晰无比看到了那些大秦兵马。 “帝陵兵马俑……” “大秦诛神弩?” “这世界,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 周衍心中鬆了口气,觉得有些麻了,旋即有一股隨他去,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升腾而起,他看著那巨大化的凶厄,开明神通开启,视线穿过了那庞大身躯,穿过层层关窍,锁定核心。 以千里地脉为基础,仇恨为编织,化作了这巨大灾厄的外壳,是和饕餮之暴食相对应的存在,而现在,在这【凶厄】的心臟部位,正是织娘本身所在。 之前听到的,巨大的仿佛足以引起地震的心跳声音,就是由织娘变化而来的【凶】吗?但是,既然是藉助外物而成就的身躯法相,那么,也必有巨大的弱点。 阴阳轮转,反者道之动。 最强的地方,往往也是破局之地。 织娘本体,就是要害。 破去此妖孽,足以让地脉散开,重归於大地之中。 想要破局,不过只是需要稍微冒一点点险罢了。 少年道人下定了决心,风暴,雷霆,在他周围晃动,大地震颤,几乎像是地震连绵不绝,那些道人们都站不稳当,少年道人立於他们当中,犹如长青松树。 鬢角的白髮飞扬,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嘀咕道:“为什么不能有点正常的妖怪,不是攀援飞升的上古异种,就是菩萨半身衍化上古大凶?” “我只是背负了泰山的神位,你不要告诉我。” “背负泰山神位,就要承担起所谓的【天柱】之职,对付这该死的妖魔鬼怪。” 反者道之动。 道门的混元之心让周衍明白,天地自然的规则。 假使真的有重重灾劫出现的话,天地自然会有各种预兆,於他自己而言,泰山府君不过只是虚妄;可是於天地和大道来说,以人皇敕封的泰山府君,或许正是应对四方劫难的选择。 周衍伸出手,地魄天倾盘旋飞出,落在手中,旋身一转兵器,便是化作一柄三尖两刃刀,这柄刀抵著地面,燃烧火焰,与此同时,周衍双瞳锁定了织娘的真身要害。 周衍不知道那些秦兵能支撑多久,在那种古怪弩矢的作用下,织娘的身躯和怨恨,短时间內停下来了,却还在挣扎,周衍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这大凶成型前,斩杀织娘。 “我去了,沈叔,石悬星將军,这里有劳你们。” “等等,我也去,我也去!” 一只手抓住了周衍的袖袍,那空空和尚抱著大卷的经文,里面正是刻录著【曼陀罗胎葬界大阵】,空空和尚道:“和尚我一起去,这东西,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我们把五台山的舍利子拿出来了点,磨成粉。” “顶顶好用!” 那边的不空和尚脸庞抽搐,显然这个肉疼的程度,已经到了即便是他这样的境界,也是完完全全地忍不住。 空空和尚却一副献宝模样。 用这个,这个劲儿大! 周衍注视著这个相交一场的大和尚,少年双瞳映照其根本,少年府君忽而洒脱一笑,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道: “抓稳了,和尚!” “唉,唉,好嘞!” 周衍抓住了他,脚踏大地,伴隨著狂暴的风,希微子看到,天穹的紫气倒著旋转,少年道人的鬢髮飞扬,左眼已经化作了纯粹的金色,带著浩瀚古老的神性,右眼却是墨色瞳孔。 並指,起诀。 借两千四百玄坛残留之威。 以泰山的权柄,否定大地对此身的牵制! 轰!!!! 周衍的身影瞬间撕裂长空,以恐怖的速度朝著那巨大的灾厄飞腾而去,巨大的,几乎已经失去了织娘这个个体概念的,纯粹的凶厄嘶鸣,周围的元气震颤,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怪物。 【凶厄】对標的正是古代的四凶。 只是存在,就可以衍化出妖魔,这些纯粹以地脉之气混著元气化作的,只会剎那存续的妖怪,在空中不断攀援,朝著周衍而来。 一只只拳头大小的蜘蛛彼此攀援,连接,踩踏,犹如巨人之手,铺天盖地,朝著周衍压下来,犹如传说中的佛祖之掌,每一缕皮肤纹路,皆是一只只泛金色的虫子。 “九霄神雷,听吾敕命!” 轰然雷霆炸开,道门的九霄青雷再度砸下来。 老道士希微子大口喘息,两千四百玄坛重开,道门青雷不断轰击,这老道士意识到,自己的生机被锁定住之后,眼底带著危险的神色。 “贫道今日就算是坐化在此,也要杀死你!” 轰!!! 雷霆炸开,龙吟声起,在周衍穿过的瞬间,敖玄涛已撞击到这些妖怪上,为周衍牵制住对方,一道身影穿行於龙背之上,身穿战甲,手持陌刀。 凌空而起,手中的陌刀燃起血色的光焰,猛然横扫! 烽燧斩。 一切虫族妖怪,强大在其感应能力,於感知力的维度上,虫族远超人族和寻常妖怪,但是也因此,对於巨大煞气,杀机之类的感应,远比正常生灵更强。 沈沧溟踏龙而战。 一切皆是为了给周衍和大和尚做出牵制。 几乎是一个剎那,周衍就已经穿破了层层云海,出现在了那巨大蜘蛛的要害,狂风吹拂,云海在高速流动著,而在这云海之中,巨大的凶厄蜘蛛身躯起伏。 当真壮阔,可惜,可惜。 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直接插入蜘蛛精的身体,道: “老道士!” 轰!!! 青色的雷霆轰然砸下,劈打在地魄天倾之上。 硬生生要破开蜘蛛精坚硬无比的甲冑,可是这个时候,大地之气又出现了变化,周衍察觉到不对,眸子扫过,看到了西岳方向,一团金色锐气冲天。 西岳真君金天王,在这个时刻,以西岳之权柄,化作结界,將整个终南山地脉和外界切割开来,直接放弃援助,这相当於是让终南山一带地脉和外界断联。 也代表著,这一巨大的凶厄怪物对於地脉的掌控更强。 被神霄青雷轰击出现的裂痕由此开始恢復。 “你他妈的!” “西岳,给我等著!” 周衍並指,鬢髮飞扬: “雷霆!” 紫气环绕於此身,伴隨著周衍的心神变化,硬生生凝聚,压缩,化作了紫色的雷霆,紧隨於神霄青雷之后,轰击而下,少年道人双手握住了三尖两刃刀。 仗著自身的仙器披掛,硬生生顶住雷霆的余波。 青色,紫色,两股雷霆在少年府君周围环绕著,这一只巨大的灾厄,几乎等同於是地脉化形,这也让周衍在巨大怪物上,还可以保持足够的地脉支撑。 打不开? 周衍眼底狠厉一闪而过。 將驪山老母传授给他的飞腾之术,倒逆而用之,於是大地对於他的拉扯力加大,这一股力量全部都压在了这刀锋之上,即便是地魄天倾都发出一声清越刀鸣。 “给我,开!” 轰!!! 三尖两刃刀破开裂隙。 青紫双色道门雷霆轰击入內,而就在这出现一道裂隙的瞬间,周衍身子一变,化作了一只虫儿,冲入了这怪物体內,三尖两刃刀鸣啸,化作地魄天倾,紧隨其后。 肩部鎧甲,龙虎之魄散开。 龙吟虎啸盘旋在周衍身边,周衍进入这巨大灾厄体內后,就化作了真身,双手握住兵器,双目锁定织娘,杀意汹涌,周衍直接穿行於此凶厄体內。 仙器披掛护身,硬顶著地脉的洪流。 在这巨大的灾厄,所谓心臟的位置上,双臂环抱著自身的女子微微抬眸,眼底带著苍茫淡漠的神色,然后,似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於地脉的黑暗之中,青色和紫色的雷光混杂。 轰!!! 周衍瞬间贯穿了妖怪的身躯,手中地魄天倾刺入了织娘的眉心,直接贯穿这一只蜘蛛精,而在同时,后者的蜘蛛腿张开,以最后的生死之威爆发,刺穿周衍的身躯。 外界,那巨大的蜘蛛凶厄身躯缓缓凝滯,生机消散,敖玄涛缓缓游动於虚空,沈沧溟握著陌刀,希微子嘴角淌血,看著那停止活动的巨大灾厄。 以两千年的苦痛,抵达了地祇的极致,为了扑杀古龙,捕杀菩萨而准备的手段,足以被冠之以【凶】的名號,如此的存在,灭去了吗? 希微子的瞳孔收缩:“不对!” “祂还活著,还和之前一样!” 砰!砰!砰! 心臟的跳动再度汹涌,而在【凶厄】的体內,心臟的位置上,周衍手中的兵器刺穿织娘柔软的身躯,但是那张脸庞却抬起来,带著美丽冰冷的神韵。 此刻这个状態的蜘蛛腿犹如长矛刺穿少年身躯。 但是仙器不灭,仍旧庇护真灵气血。 “看起来,只是藉助和泰山府君的联繫使用这些玩意儿,还是有些困难。” 周衍想著,双鬢斑白的少年道人,绝美悽厉的古代大妖,彼此以一种很曖昧的方式拥抱,可刺穿对方的兵器却还在不断加大力量。 周衍眸子闪过涟漪。 权柄——生死! 织娘却道:“权柄么……可是,这权柄诞生的时间最多千年吧,我的存在可是可以追溯到了,仅次於伏羲和媧皇那一代的古龙种,祂已经修出了菩萨果,不死不灭。” “而我是他假身。” “祂不在这里,你杀不死我。” 周衍不语,只是握紧了兵器,而在这个时候,织娘却听到了温和寧静的念诵声音。 “龙种寂光摄群生,十方佛海共一音。” “释迦座前倒驾礼,諦字圆明即此心。” 织娘美丽的面容凝固了,她眼底慌乱,看著那少年郎后面走出来的僧人,后者双手合十,空空和尚,是此心空空,亦此身空空。 少年道人並无意外。 之前那少年郎如此问。 “和尚你为何回来?” 答曰—— “贫僧来此,还因果!” (本章完) 第200章 菩萨舍果位 第200章 菩萨舍果位 空空和尚从周衍的背后,缓步走出来,散落下来的经卷翻飞,刻录著的是皆是佛经,周衍双手握住地魄天倾,仍旧没有丝毫的放鬆。 而到了此刻,这样近距离,拼死搏命的时候了,织娘的眼底却出现了极为强烈的情绪波动,她的蜘蛛腿不断挣扎,可是刺入了周衍的体內,仙器发出光华,镇住其蜘蛛腿。 “是你,是你!” “你是谁?不对,你是谁,你到底是……” 老和尚双手合十,回答道:“我即是你,是你的因果,是你的过往和恩怨,亦是你的另一身。”织娘的脸上,那种剧烈的情绪,最终平復,化作了绝对的怨毒。 “文殊。” 死战的时候,情绪的变化极是关键,织娘的情绪几乎是瞬间就锁定到文殊的身上,仇恨转移,犹如神兵利器般的蜘蛛腿矛也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周衍顺势后退,这腿矛上还有著倒刺。 在他的体內剐了大片血肉经脉,少年道人脸色发白,额头的青筋都在剧痛,但是此刻在这【凶厄】的体內,从元气概念上,周衍被最为精纯的地气包裹。 中岳的鎧甲也具备有地脉恢復的权柄,引导地气迅速地恢復身上的伤口,只是,生机恢復归恢復,可是受伤的剧痛,和恢復的时候那种麻麻痒痒的强烈不適感是不会消失的。 少年道人额角抽了抽,手中的地魄天倾一转,化作了摺扇,手指捻动,摺扇次第展开,摺扇正面为五岳真形图,背面有五行之气,猛然一扫。 先天一炁·五行大擒拿! 周衍此刻直接就在地脉里面,元气恢復足以支撑这个神通,剎那之间,五行流转变化,直接朝著织娘呼过去,连绵变化,循环无端,硬生生挡住织娘。 空空和尚道:“有劳施主將贫僧带来了这里,之后,就请交给我。” 周衍的法力耗尽,道: “你能杀了她?” 空空和尚道:“贫僧不擅杀伐,应该杀不死她耗费两千多年编织的【网】,但是,施主你应该没有问题,贫僧会想办法,將她身上不死不灭的特性灭去。” “另外……” 老和尚回头,笑著道:“这地方毕竟也是终南山地脉凝聚的地方,我观施主,修行了特別的飞腾法,需要对地脉的掌控极高,你现在虽然说权柄足够,却不够熟悉。” “不如在此温养一下身体,也好提升一下对地脉的掌控。” “这可是不逊色於道门上善池的妙地。” 周衍也確实是感觉到了这一股极为庞大且凝练的地元,平常这些地脉之气,是彻底分散整个终南山的领域的,如今被凝练出来,在这里修行,对地脉一系好处极大。 “最危险的地方也会有最大的机缘吗?” 周衍知道空空和尚,一面是告诉自己这里的机缘,另一面,是不希望自己冒险参与下一步。 於是少年道人洒脱道:“那么,和尚。” 道人抬起手,鬢髮垂下。 “好走!” 空空和尚怔住,旋即脸上的神色温和,道: “有因有果,当年之音,也是时候回答了,吾友,你不能参与进来,她现在还有一部分地脉的存在概念,你要是此刻掺和进来,怕有变数。” “贫僧去了。” 周衍頷首,他自己施展的五行神通,来自於崑崙开明的九首之一所化,本来品级极高,可是面对【凶厄】,却也只是阻拦而已,只是目送著那先天一炁五行流转破碎,织娘挣扎出现。 看著老迈僧人把【胎藏界曼陀罗大阵】布下。 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身子的剧痛让周衍的身躯都在本能地抽搐。 他的体魄只能说是比较强横的凡人肉身。 比起七大法脉里面的天人法脉都有些不如,更不要说那些天地异种,气血磅礴,周衍刚刚先全力施展遁术飞进来,又撞开地脉之气的阻拦,最后和织娘拼刀。 身躯的剧痛已经痛苦到几乎麻木的级別,稍微放鬆精神,那麻木就像是一滴墨水扩散在水中,化作了席捲全身的剧烈痛苦。 说起来,创造出这一门遁术的前辈,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血肉之躯吗? 从那老婆婆的说法里,周衍联繫对方的身份。 想到的,能创造出这一门遁术的,要么就是立足於一切地祇最顶点的皇地祇,炎黄祭祀的皇天后土这个概念里面的后土尊神。 要么就是初代天地支柱,不周山。 和这两位比起来,周府君的体魄確確实实只是个脆皮。 周衍双手结道门法印,催动中岳披掛迅速恢復生机。 那时候,从四岳那里得到了这一身披掛的时候,只是觉得好宝贝,却没有仔细思索一番,祝融火为什么会在南岳那里,而中岳手中,为什么会有神农鼎的一角。 毫无疑问,岁月之中,有各种恐怖的真相。 谁杀害了西王母,又是谁让祝融之火坠入南岳,还有谁,连神农氏的鼎都给干碎了? 诸多的杂念和危机,周衍平静心神,极端精纯,抵达了【凶厄】级別的顶尖地脉之气,就在此身周围流转,顺势进入周衍的体內,让他的身体强度得到淬链。 体魄进一步提升,呼吸吐纳之间,便可以引动地脉护体。 至极精纯的五行之炁匯聚的地方,果然都有好处。 周衍想著,却已经听到了嘶鸣咆哮的声音,五行流转变化出的法术正在演化为烈火,可瞬间,已经有两根犹如钢铁般的蜘蛛腿洞穿烈火。 刺穿血肉的声音无比的清晰。 蜘蛛腿矛直接贯穿了空空和尚的肩膀,瞬间就从和尚的后背穿出来,血肉被撕裂,鲜血从和尚的衣裳上落下来,把朴素的灰衣僧袍彻底染红。 周衍猛然抬头,想要做什么,但是想到了和尚的话。 他缓缓鬆开手。 在这凶厄心臟位格之中,织娘的怒吼声音带著凶兽的嘶鸣,扭曲疯狂,带著能够让一切生灵心神震颤崩溃的怨恨,乃是佛行魔道。 “你来还因果!?” “哈哈哈哈,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和尚,你来还因果!” 空空和尚道:“贫僧当年动念,有你假身,后来,我本希望你也可以有自我,知善恶,亦可以为你自己所有,只是,贫僧却想差了。” 织娘的杀意越发浓郁,发出大笑: “渡我?哈哈哈哈哈,好笑,好笑!” “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来我这里,说是要还因果,这数千年之恨,如何被你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放下,你若有此慈悲的话,之前在做什么!?” “你的善恶,你的慈悲,都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 “你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到现在来说什么!” 轰!!! 一根根蜘蛛腿贯穿了空空和尚。 和尚面色痛的煞白,却神色平静坚定,缓缓往前,任由这些腿矛贯穿自身,轻声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寻找你呢?” 织娘怔住:“什么?!” 和尚伸出手,按住了那犹如钢铁魔兵的蜘蛛腿戈矛,剎那之间,一道道的碎片流光飞出,无一例外,每一个画面里面都是蜘蛛,和万物,和人。 第一世的时候,在蜘蛛精洞穴不远处,一泓清泉悄然涌现。泉水甘冽,蕴含微弱灵气,周遭草木因之滋润,焕发生机。泉水流淌之声如低吟梵唱。 第二世的时候,数株散发著柔和白光的灵草破土而出。它们散发出寧静气息,具有净化微弱妖毒、癒合伤口的功效,陪伴著孤独的蜘蛛。 第三世的时候,某个漆黑雨夜,洞外亮起星星点点温柔的萤火。它们不似寻常萤火虫,光芒更稳定,如指路的微灯,试图引导洞中蜘蛛精看向远方星空。 织娘的气机开始晃动了,她呢喃著什么,然后步步后退,空空和尚缓步往前,道:“我化身自然祥和之景,无言教化,望你可以放下过往,可你从不曾看过周围。” “你摧毁灵泉,折断灵草,將为你指引群星的萤火虫,尽数捕杀。” “贫僧便是知道,无形自然无法化去你的恨意。” 那画面之中,有道行浅薄、灵智未开的小妖,陪伴织娘许久;也有眉目慈和、手持锡杖的游僧;有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旅人,他们都想要渡化蜘蛛精心中的恨意。 蜘蛛精一步步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 “不,不,不是如此。” 浑身染血的僧人站在妖魔身前,犹如从清泉,草,小妖,行人,犹如过往一次次的那样,歷经了两千年走到织娘的身前,双手合十。 “可惜,贫僧真身沉睡,又因为崑崙劫而不能出手,终究只能够以这样的方式,来尝试渡化你,否则的话,怎么会需要如此长的时间,要有如此大的代价?” “眾生执著,心神是有其分量的,一旦所有的心神都放在怨恨之上,自然会忽略其他,不肯回头的原因,却並不是无人唤你回头了。” “而是,你自己的心,並不愿意回头。”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轻声道:“我今来此,渡你。” 蜘蛛精剧烈震颤,诸多怨恨不甘,最后化作了疯狂,蜘蛛矛刺穿了空空和尚的身躯,仇恨宣泄,和尚双目慈悲平静,嘴角鲜血不断流淌。 蜘蛛如此行动,將一直以来的夙愿完成,也因此,那种执著和恨意剎那之间开始滑落,陷入了空洞和茫然,她的因是被拋弃,而果则是杀了这僧人。 织娘双目没有復仇后的欣喜,只剩下了空洞。 “这般岁月,復仇如此……” “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看到清泉流动,没有看到草繁茂,没有见到繁星澄澈,捨弃了陪伴著自己的妖怪,灭杀了和自己论法的和尚,吃掉了那个弱者。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双眸垂下: “你的心愿已经了了。” 织娘觉得几乎可笑起来,大笑恣意:“你就是来送死的吗?!” 空空和尚温柔回答:“是。” 织娘脸上的神色凝滯。 空空和尚道:“你困在了仇恨之中两千年,贫僧本来该早早止住你,却因为之前的原因而无法动手,如今终於成功,以此性命,来满足你当日之空缺。” 织娘道:“为什么……” 空空和尚道:“见你悲痛,故而来此渡化。” “而现在——” 僧人双手合十,脚下金色光华猛然亮起,然后开始一层一层地朝著外面扩散,僧人道:“该算算其他的事情了,贫僧超度你,但是,苍生之生死,万物之因果,还是要算的。” “你我之事已了。” “而苍生万物,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了此因果。” 僧人双手,猛然合十,佛门禪响响彻四方。 “唯——【死】!” 织娘的身躯剧烈挣扎。 强烈的求生渴望,占据了復仇之火,让她不顾一切代价地尝试挣扎,说来可笑,如此这般,方才算是从文殊假身之中的执著里放下,才算是真正活了。 成为了一个独立的,想要【生】的个体。而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必须为之前的罪业付出【死】的代价! 死亡的分量,唯生可知! 予你生,赐你死。 “你!我也有你的因果,你不死,我不灭!” 空空和尚道:“嗯,我知道。” “什么?!” 和尚露出微笑:“罪行就该要背负,贫僧不打算逃避,你也不必,我来这里,只为了开解你的心结,但是心结解开,不代表脱罪……” “这样说的话,只是希望你可以死得明白。” “放心——” “这一次,无论是千年罪业,魂飞魄散,贫僧会一直陪著你。”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背对著盘膝而坐的少年道人,轻声道:“是贫僧当日所作所为,最终导致了如此的大灾大祸,我和她有关联,贫僧有菩萨果,是以不死。” “今日,我將会和此獠融合,彻底回归古龙之姿。” “而后,捨弃【菩萨果位】。” “可是,即便是捨弃了菩萨果位,那也是仅次於伏羲媧皇的古龙种,数千年道行,一千里地脉,即便是可以被杀死,也绝对不是寻常手段可以做到的。” “能够抹去菩萨的,遍歷神话之中,唯独你了。” “泰山府君。” 少年道人睁开双眼,鬢髮落下。 僧人轻声道:“有劳你亲自动手,抱歉。” “吾友。” (本章完) 第201章 府君断生死 第201章 府君断生死 织娘疯狂挣扎,空空和尚双目闭合,他的语气里面带著很浓郁的歉意,因为他觉得,要朋友亲自杀死自己,这实在是一种很过分的行为。 周衍沉默,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拘泥的时候。 泰山府君,不过只是新晋诞生的神性。 但是,此刻在这里,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他,少年道人握著地魄天倾,缓缓起身,忽然问道: “我们之后,还会重逢吗?世上,可有轮迴?” 空空和尚道:“魂魄当然是有轮迴的,但是,那只是犹如河流化作云,云下雨,雨化河一样,天地自然的事情,意识消亡,魂灵就像是雨气一样回到水里,偶有机会,重化生命。” “这並没有谁的干涉。” “这样的过程里,必然会混著各种各样的魂的气息,最后组合的魂魄,一定不是原本的人了,可是,物质也好,魂魄也好,只是转化。” 和尚微笑道: “那么,是这样的话。终究会有这样的可能,无数的魂灵碎片,在歷经无数次之后,恰好组合了,和如今的空空和尚,和你知道的文殊一样的个体。” “那么,那时候,我们就相当於是重逢了吧。” 僧人轻声道:“即便那是如此渺小的可能,即便是再如何不可能,终究不是绝无希望。” “那么,在跨越漫长的,无限尺度的时间后,千百纪元劫难,我们终会重逢,那时候,和那时候的我打个招呼吧。” 周衍安静,道:“好。” 他也像是那个肃穆的男人了,只是以沉静简单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態度,空空和尚·文殊菩萨微笑起来,双手合拢,念诵佛门真言,於是那一张张画卷飞腾起来了。 佛门无上—— 胎藏界曼陀罗大阵,於斯开启。 胎藏为慈悲和理性,为胎儿在母亲子宫中被平等孕育,於是以无上慈悲,孕育一切苍生佛心则为胎藏,为根本觉悟,苍生万物之佛性,本就藏在自身的胎中。 界为领域,而曼陀罗则化根本成就。 文殊菩萨闭著眼睛,念诵道:“大悲。” “根本之理。” “成佛之因。” 嗡——— 僧人脚下一圈一圈的金色佛光迅速变化,蔓延,揭中央八叶莲,八叶莲之上,中央位为大日如来,八片莲之上分別站著宝幢如来、开敷华王如来、阿弥陀佛,天鼓雷音如来。 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观自在菩萨、弥勒菩萨。 於是佛门不传的奥秘,就这样在周衍的眼前彻底展开。 周衍知道,这既是要他看清楚这一门佛门顶尖大神通的逻辑,以好让周衍待会儿动手的时候,不至於失守;也是这僧人最后的馈赠,是对需要朋友亲自杀死自己的歉意。 此乃佛门因果之因,和金刚界曼陀罗对应。 周衍袖袍翻卷,在这个时候,仙器彻底展现。 他抬手从袖口取出一团袖子,上面是一副画,是道门太上祖师的模样,周衍並指一扫,李知微以袖为纸,以血为墨画的这一幅画焚尽,强化自身和道门大醮感应。 周衍手中地魄天倾插入这巨大的凶厄心臟位格,伴隨著流光逸散,道门两千四百周天大醮纹路在他的脚下迅速蔓延,清气冲腾而起,少年道人发梢飞扬。 【六合內外,万物洪纤。凡有气形,悉归统隶。】 【列录过纪功之职,设掌生注死之官。】 【总括幽明,典司民物】 “以泰山府君之名义,裁定生死权柄。” “第一大权,地脉。” “第二大权,敕封。” “第三——” “生死。” 代表著佛门至高,道门至高的两股阵法之力,就在这里汹涌升腾而起,周衍的身上,青紫色的雷霆奔走,而在外界,眾人发现那倒下的巨大蜘蛛开始了变化。 “天,天空!” “看天上!” 希微子猛然抬头,看到本来有层层阴云压下来的,厚重的云端,忽而凝滯,然后万里玉宇澄清,乾净澄澈到让人感觉到浩瀚,甚至於恐惧的天空中,紫气忽然匯聚。 那巨大的灾厄昂首嘶鸣。 无量佛光冲天而起,巨大的凶厄缓缓在空中盘旋,蜘蛛腿次第收拢,化菩提般若模样,妖气,佛光竟然並行不二,最终,这灾厄的佛性凝练,从光茧当中诞生的怪异存在,足以让人惊惧。 巨大的犹如峨眉山一样大小的存在,盘膝於天地。 蜘蛛腿化八臂金光於后,双手结佛印於身前。 那巨大的脸庞本身,竟然就和楼观道山门一样巨大,皮肤白皙细腻犹如白玉一般,眸子柔软温和,慈悲美丽,可是另一半,则是蜘蛛的脸,繁多的眼睛里是深不可知的疯狂,嘴巴裂开至耳朵位置,獠牙伸出,泛起青紫。 一半为妖魔蜘蛛,犹如眾生之邪祟慾念癲狂不甘。 一半为菩萨垂眸,乃证苍生之佛心佛性自胎而来。 下一刻,以这菩萨妖怪为核心根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朝著四方逸散开来,化作八叶菩提莲根本,然后自此衍化为十二院。 分遍知,持明,释迦,观音,金刚手,虚空藏,苏悉地,文殊,地藏,除盖障,以及外金刚诸院。 於是,在这恐怖佛理遍布之地,便是文殊菩萨道场。 仙神现世! 恐怖的力量和余波蔓延了整个天地,遥远的西岳之地,西岳真君金天王本来手持自身的神兵长枪,死死注视著终南山一带,虽然割断了和终南山一带的地脉联繫,却也没立刻退去。 他还在准备著,若是楼观道可以和这大妖怪拼杀到极致的时候,自己再出手,可此刻感知到恐怖的气息,即便是站在华山之顶,朝著楼观道望去,都可以看到的,巨大的菩萨相。 西岳真君的神色一点一点凝重。 “!!!” “真正的上三品?不,二品,还是说……” 金天王彻底后退。 西岳镇守人族西方地脉的职责被直接拋飞,那是神话原典当中的存在,散发出的汹涌之气和古老的神意,让金天王意识到了,即便是自己在华山內,抵达三品,也不是对手。 古代龙种,数千年遗恨,两千年布局,一千里地脉。 匯聚而出的存在,即便是不可能长久存续,也足够恐怖。 一层一层元气朝著四方散开,峨眉山九老司辰抚须的动作凝固了,呢喃道:“真正的仙神,而不是仙神品,这种存在,不是伴隨著神代消亡已经彻底终结了吗?怎么会……” 驪山下,秦兵马的诛神弩终於无法对这个级別的存在產生效果,驪山老母注视著这一切,而在这个时候,苍龙的龙吟升腾而起。 敖玄涛衝到天穹,来自於古代龙种的威压让祂呼吸困难。 但是它还是拼死往上一寸! 龙吟声中,涇河龙君坠下,庐山青囊,天门山镇阴真王,峨眉山司辰本来眼底的希望熄灭,即便是涇河龙君,可以驾驭水雾的龙族,都无法靠近吗? 还有谁能打……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敖玄涛坠下的瞬间,一道身影撞飞而出,於诸神皆后撤的时候,在此的,尚且还有一人,拥有著无论如何都不会扭曲的战意。 血色的光焰升腾而起,化作了身穿山纹甲的战魂。 “泰山卫!” 男人的咆哮让陷落於恐惧和害怕中的石悬星甦醒过来,石悬星一咬牙:“府君还在,我们不会输!”残留的还有战斗里的泰山卫齐齐踏前半步。 最后的力量匯聚而来。 汹涌传递到沈沧溟的身上,沈沧溟抬起手,双手握住陌刀,战魂重重劈斩,燃烧著火焰的巨大陌刀战魂劈在了菩萨金身之上。 沈沧溟手持陌刀,於菩萨金身本相之上驰骋,刀锋凌厉,斩破佛音,即便是本身实力的相差巨大,尚有著死战之心,希微子其起诀: “道门弟子,起醮!” 即便面临著的是神话中的存在,仍旧拥有出手的理由。 道门大醮的清气流光,玄坛之力再起,化作了锁链,死死束缚住菩萨本相,希微子嘴角淌血,拂尘一扫,嗓音肃穆,念诵真言。 面临此劫,真君退避,山神惊惧。 唯此人身,尚可不退。 沈沧溟驰骋至菩萨本相头颅之前,凌空跃起,但是战弓竟被折断,他注视著佛魔一体状態下的凶厄,却在这个时候,耳畔传来轻轻嘆息。 下一刻,一张弓,出现在他的身前。 上面刻录著秦篆。 是当日秦皇帝陵开启的时候,飞出来的,过去秦皇诛杀鯤鹏的那柄战弓,驪山老母以不多的力量,將这一张弓送到了弓术最强的沈沧溟手中。 沈沧溟毫不犹豫,一把抓住这战弓,凌空拉开。 这柄战弓之上,煞气化作了血色的雷霆奔走其上,缓缓拉开,而后,沈沧溟的气息竟然开始匯聚,这一张弓,是以气运作为箭矢的存在。 沈沧溟身上,唯独一身浓郁无双的血煞之气。 玄坛化锁链,道门镇菩提。 而於此,兵家战將杀戮的极致化作了一枚血色箭矢,沈沧溟目光冰冷,注视著这巨大灾厄的眉心,鬆开手指,伴隨著如同千万军团的怒喝,弓弦震响。 轰!!! 一道光束几乎是贯穿了那半佛半魔的存在眉心。 从其后脑飞射而出。 恢復全盛的沈沧溟,持拿此弓,成功破开了这『菩萨』的防御,这一幕,让镇阴真王等山神不由失去语言,可最后,青囊也只是嘆息:“可惜了。” 是的,可惜了。 对面乃是菩萨果位,煞气化作的箭矢破防,可是菩萨代表的境界,不生不灭,那眉心的箭矢痕缓缓癒合,沈沧溟眸子冰冷,从天坠下。 峨眉九老峰司辰嘆息:“毕竟是菩萨果。” 嗡—— 一只手掌抬起,將坠下的沈沧溟接住了。 天穹,清气升腾,紫气落下,最后凝练为一道身影,阔別千年之后,在这太上楼观之地,终於再度有了汹涌的紫气,浩浩荡荡地铺开来。 周衍的耳畔,空空和尚的声音平和寧静。 “府君之位,不可以轻易开启,那么,不知道——” “以佛门四大菩萨果破碎为契机,散开的元气,可否让你变化一次府君真身?” “足够了。” 西岳真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断龙使却呢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石悬星放声大笑,而道门弟子们,则是看著,大醮清气散开,出现在这里的存在。 身躯高大,犹天穹无量紫气所化,头顶木簪,黑髮垂落,將沈沧溟放下,举手拂开层云,五指如白玉峰峦,袖袍飘展时带起猎猎天风,吹得涇河水波汹涌。 “这,这是!!!” 那白玉狮子猫几乎看得头皮发麻,然后就回头,看著那边慈和的驪山老母,结结巴巴,惊呼道: “他不是假的吗?!!!” 是假的。 但是,若是此虚假之身,斩却不死不灭的菩萨。 那么,谁定真假。 过去是假,而今之后,便是真。 华山都被狂风波及,但是这种风暴却不曾伤害生灵,只是华山真君死死盯著那巨大的真身,感觉到对方的高度,和泰山一样,终於面色骤变,呢喃道: “泰山府君,东岳真身……” “法天象地?” 巨大凶厄注视著那真身的少年府君,神色慈悲和狰狞同时具现,双手合十,於是,伴隨著清脆的声音,菩萨果位彻底崩碎了,这代表著最后的约定。 周衍右手伸出,伸入袖袍,握紧,缓缓拉出。 生死权柄,地脉权柄,匯聚於【地魄天倾】之上,在抽出的时候,层层流光匯聚,化作一柄长剑,此剑八面,效仿八方,剑鸣低沉肃杀,则为阴阳。 『交给你了,吾友。』 “师利菩提,假身化妖,残害苍生。” 周衍眼前闪过和这空空和尚相处的时间,去年臥佛寺,大家一起打杀对手,想到了还没有甦醒记忆,想起来作为文殊时印象的他求援高適,一起去挖掘宝贝,在殷子川家的日常。 少年道人闭目,但是府君真身双目幽深。 他知道,周衍只是个长安游侠儿,可是泰山府君,背负了传说的泰山府君,是不可以悲伤难过的,握紧了剑,泰山府君的声音苍茫平和。 “斩去菩提果,黜落不灭身。” “断罪——” “生死!” 声音犹如天地宣判,泰山府君手中之剑沉沉一瞬,而后—— 斩下! (本章完) 第202章 崑崙劫灭,因果入册 第202章 崑崙劫灭,因果入册 巨大的剑器从天而落,剑身撕扯虚空的时候,流转的玄色之风纠缠四方,目睹这一剑的所有生灵都下意识做出了防备和防御的姿態,有的躲避,有的悲鸣。 道门修士下意识起符开坛。 即便是山神地祇之类,也是一个个面色苍白,或者一下钻进到地里面去,或者施展出神通来抗衡那即將到来的,恐怖余波。 但是那剑声势浩大,劈落之后,竟似是没有丝毫涟漪,没有对尘世万物產生丝毫的影响,只是深深镶嵌入了那佛魔一体的存在身躯之中。 只斩该斩之物,不伤无辜分毫。 斩罪断死。 乃是府君。 万事万物好像停滯住,在一道道注视之下,那剑之上的流光缓缓逸散平息,冲天而起的佛光,地气,魔韵,妖气都开始平息,犹如自然万物,生死轮转。 希微子的白髮乱飞,看著那两尊庞然大物的碰撞,没有引引发出任何的波涛汹涌,唯独万物平静,看著那巨大的泰山府君法身,道: “那周师叔祖,当真是泰山府君一系的使官?” “这一次周天大醮,竟然让泰山府君亲自出面了。” 希微子惊嘆於这招式的强大,心中却也有些疑虑:“不过,我之前还以为周衍师叔祖是泰山府君的化身,但是如今他深陷於那灾厄的核心,府君现世,难不成,是我想多了吗?” 一剑之下,摘除菩提果位,巨大无比,以整个终南山地脉作为蛛网的灾厄,终於散去了生机,缓缓坠下,在坠下的过程中,那巨大身躯之上有一道道的流光犹如流星一样四散飞去,落入大地之中。 希微子长长呼出一口气。 心里知道,这事儿总算是结了。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犹如石头砸在水里面,后续的余波也好,不会少的,只是希望,周衍没事,不过,现在泰山府君都出现了,周衍想要有事情,也是比较难了。 巨大的凶厄坠下消亡,而在这犹如群山一样巨大的凶厄体內,心臟的位置处,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抵著下方,泰山府君之力已开始消散了。 刚刚显化出泰山府君真身,是靠著文殊师利捨弃菩萨果位崩散出的力量,如今以这一股力量,斩灭古代龙种的生机,文殊师利生机散去,那么来自其本身的,支撑泰山府君的力量也消失了。 “结束了吗?” 周衍独自站在这里,感知那两股气息匯合为一,然后消失,有精疲力尽之感,却也有一丝丝茫然悵然,织娘这一头古代大妖,在重重准备之下,才被斩杀。 可是周衍心中的疑惑,世界的不解之处,反倒是比起之前更大了—— “什么叫做崑崙劫让你无法真身出手,什么叫大秦诛神弩,织娘不是掠夺泰山公道果的六道身影之一,那么这傢伙到处布置后手,还有什么目的?” “这个的话,和尚我倒是知道一点点。”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周衍嚇了一跳,他蹭一下后撤,看著丝丝缕缕的金色流光逆著升腾,看著那金色的流光化作了空空和尚的模样,道:“你没事儿?” 空空和尚摸了摸头:“啊,死了的,不过我的魂魄比起常人来说,稍微坚韧一点点,所以说,普通人都有迴光返照,现在与我言说,就是死前的迴光返照吧。” “我想著,你大概率有很多问题要问,魂魄残留一缕在此。” 周衍看著这和尚憨憨的模样,眼底笑意化作悵然,道:“算了算了,你们这样的傢伙,比我看生死看得更开一些,我只是想要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崑崙劫?” 空空和尚双手合十:“崑崙劫灭,诸神死尽。” “苍生断裂,老和尚我当年只是在道场里安静坐著,平日不喜欢出门,所以当事情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是知道,崑崙山神系都已陨灭。” “伏羲羲皇做了什么,才导致崑崙灾劫的余波没有波及到整个人间,然后將重创的媧皇保护起来,让媧皇成为了上古诸神,唯一一位没有分裂开来的。” 伏羲氏,媧皇氏,崑崙劫灭,人间。 老和尚又道:“说起来,人间的人也有变化,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如今的人,只有那时候的一半寿命了。” 周衍道:“媧皇是最后的被保护的存在,可你不也好好的?只是沉睡。” 空空和尚苦笑起来,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道:“说是沉睡,其实也只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我们都已经死去了而已,只是,上古大木,一千年为春,一千年为冬。” “这样的大木,即便是死了,也不会全部断绝生机。” “犹如人族,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有些人可以支撑一日夜左右,而人死前挣扎的最后一口气,就是蜉蝣的一生;对於我等来说,死亡在时间的尺度並非是瞬间死去。” “是生机断绝之后,仍旧漫长的一个时间。” “这段过程叫做死亡,而这个时间的尺度对於人来说,是漫长的。” “我其实是死去,而未曾彻底湮灭的状態。” “崑崙开明应该也是这样,他的一个首级不甘心湮灭,化作了孔雀鸟,而剩下的部分去了蜀地,化作了古代的蜀王【开明帝】。” “这千年岁月,就是开明挣扎的最后一口气。” “他是崑崙大神,洞察之力比我更强许多,应该知道更多,你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去蜀地,他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就陨灭,一定留下了些东西。” 周衍把这一切记录下来,道: “你说,媧皇和你们不一样?” 很明显的,即便是素来憨憨的空空和尚,眼底微笑也带著了一丝丝危险,道:“是,媧皇是【真身】,至於为什么,是因为崑崙劫的时候,羲皇以无上手段,於【概念】这个层次上,將神代和人代隔绝开来了。” 周衍若有所思道: “这样的话,媧皇就处於安全的状態。” 空空和尚点头,微笑危险:“是啊。” “这也意味著,所有的危险和元气的爆破都被伏羲锁在了神代,导致了崑崙山系面对的危机远远超过正常,导致了最终的神代凋敝。” 周衍嘴角抽了抽。 正常来说覆盖范围有一的一次劫难,人族羲皇把门一关,把人族和媧皇保护起来,还掛了几把锁,硬生生让覆盖范围是一的劫难在三分之一的面积內爆发,破坏性大幅度提升。 崑崙诸神,吾等將会背对苍生,保护人间,直面大劫! 为什么得要背对人间,直面大劫你別问。 只是空空和尚的虚影却有些困惑,道: “理论上,如果他的术法成功的话,那么人族世界应该进入到了毫无半点法力的时代,隔绝一切的灵韵,只有传说和道藏佛经存世,代表著过去的存续。” “这样的话,引导崑崙劫的存在进入那个人族世界,就会失去法力和神通。” “伏羲氏很懂得人族的优势。” “一旦那些引导崑崙劫的傢伙落入凡尘,就会被人族的智慧和兵锋诛灭。” “所以媧皇也好,人族世界也好,被保全。” 周衍若有所思,想到了自己的故乡。 空空和尚的眼底有不解之色,道:“但是,我醒过来看到,人间虽然和神代有隔绝,但是却很明显的还有修行之道,上限和层次都不弱,这代表著出问题了。” “出现了【变数】,导致了伏羲的计划失败。” 崑崙劫,变数,诸神。 被伏羲氏封锁的神代概念,这个仙神志怪存续的大唐世界,以及自己的故乡,完全的无超凡的世界,那个被锁住的先不提,仙神存续的大唐世界和自己那个世界的歷史映照。 彼此之间,必有联繫。 难道说是三重世界彼此对应? 信息量太大,周衍揉著眉心,隱隱约约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恐怕和这两个扯不开关係,空空和尚有些抱歉,道:“不过,更多东西,和尚我也不知道了。” 周衍点了点头,道:“这些已经可以给我解开一部分疑惑了。” 空空和尚頷首,想了想,抬手一招,几件东西飞到了周衍身前,其中一滴猩红粘稠的鲜血,一滴澄澈金黄的鲜血,一枚巨大的卵。 “我那假身和我一起消亡,只是她消亡更快些,她並不是那夺取泰山公道果的六个存在之一,却也確確实实,和其中之一,有极大的联繫。” “掌控兵家,掀起了席捲中原的战乱之祸。” “其名为安禄山。” 流光升腾匯聚,化作了一名极雄壮肥胖的男人,手掌握一柄长枪,身上血色的煞气驳杂升腾,自有一股猩红血煞之气。 周衍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空空和尚道:“此獠崛起的时候,有依靠过虫族妖怪的助力;虫族在我这假身之前,还有一名虫皇,乃为蝗灾具象化,被人族大唐紫微令诛杀过三次。” “安禄山为求突破境界,掀起战乱之后,发现自身也被人道气运所捆缚起来,於是假死脱身,专注於【泰山公】的道果汲取。” 周衍道:“我已经將泰山公的道果击碎了才对。” 空空和尚道:“我也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可是,从那假身处得知,安禄山以【臥佛寺虫蜕】之法重新復甦,新復甦的那个『安禄山』,是披著安禄山的皮,有其癲狂和执念的妖魔,此刻已奔赴古蜀地。” “当年蚩尤部战败后,其后人的一脉迁移到了蜀地。” “安禄山自知自己的兵家之力,已经到头;再加上此刻已是死去復甦的皮囊,所以,他想到了一个癲狂的计划——”空空和尚抬手,那一滴猩红粘稠的鲜血浮在周衍身前。 “他要用【蚩尤】精血,重铸其身。” “借古蜀国神话体系,让蚩尤部再出现於人间。” 周衍的嘴角扯了扯。 谁? 蚩尤? 他觉得,天地自然,天塌了有高个子顶,而现在自己背负了泰山府君的位格,面对的玩意儿根本一个个的都是超规格之外的存在。 空空和尚道:“这一滴精血,就是织娘所得来的,而这一滴,则是贫僧自身的精血,终究算是龙种之物,或许有用,这卵,则是一只上古异种【山蜘蛛】。” 僧人虚影手指虚引,把这几件物件都给周衍送到手边,然后双手合十,念诵道:“清风明月会有时,人间相交一场,终究有所离別。” “他日你我再见吧。” 空空和尚身躯缓缓消散,而在外界,那巨大的【凶厄】也化作流光,隱隱崩散,白玉狮子猫眼睛瞪大,忽然,一下子就从这院子里跑出来了,迈开步子,朝著文殊圆寂方向奔去。 “不,不!” “文殊和尚,不要——” 白玉狮子猫速度极快,声音悽厉悲伤。 那巨大凶厄垂眸,菩萨的一面注视著悲愴的狮子猫,神色慈悲注视,隱隱有离別之意,似乎在和自己的坐骑,朋友道別,时有异色,大地震动,天鼓自鸣。 日月光华黯淡,星宿流转。 山川树木,一时皆向涅槃处倾斜。 白玉狮子猫耳畔传来声音:“別了,吾友……” 白玉狮子猫大喊:“別你大爷啊,什么叫做千万次劫难重逢,什么叫做终有一日再见面?给我回来,回来!” “不要这样自顾自地就离开!” 白玉狮子猫爬到了最高的山峰上,再追不上了,大口喘息,猫猫昂首,背后的毛都炸开,大声道: “把我的球球!” “还给我啊!!!!” 声音远远传出,空谷幽响,迴荡淒绝,最后听到了吸气的声音,伴隨著圆寂文殊温和慈悲的笑容,还有某只猫猫头绝望无比的喊叫声音。 “文殊!” “你个——蠢和尚!!!!” 紫气流转,泰山府君的身影也开始缓缓消散离去了,天地隱隱然有著汹涌的紫气翻卷流动,而周衍伸出手,代表著织娘这恐怖凶厄的因果,万法,业力,匯聚於玉册之上。 甚至於,还编织到佛门四大菩萨之一,文殊菩萨的因果。 玉册猛然翻到极前面的位置。 缓缓凝练。 凝大凶之灾厄,化菩萨之道果。 化作一法! (本章完) 第203章 无上大神通 第203章 无上大神通 这一次凝练的,乃是几乎触及到地祇核心级別的【大凶】,以及顶尖菩萨果的残留气息,玉册之上的光芒几乎已经迸发到极致。 因果变化,最后光华猛然炸开后,许久后,才徐徐平復,这一道玉册的玉符,竟然通体化作金玉之色,和其他的一切玉符,质地完全不同,亮无数光。 那画面上出现的,是一日祥和景致。 阳光温暖祥和,一位年轻的僧人盘膝坐在自己搭建的所谓道场里,实在是搭建屋子的技术一般,上面的屋顶都已经裂开来了,一只蜘蛛正在编织网,风吹过来,蜘蛛就落下来了。 年轻的僧人伸出手,手掌白皙修长,托起这一只蜘蛛。 他露出微笑,然后轻轻將手放下。 任由这蜘蛛从自己的手掌走下来。 自此因果断绝。 你有你的岁月,我自有我的因果。 此乃本不可能出现於过往岁月的一幕,是菩萨和妖魔无数次遗憾的可能,但是命运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分割。 缘起性空,根本空明。 佛法声色法相,根本不二。 玉符之上,那法门出现在了周衍的脑海之中,文殊菩萨的奥义,乃是降服此心,周衍缓缓念诵出来了自己玉符之上的神通,道:“【无碍十方如意通】。” 是文殊菩萨根本神通之一。 因和织娘之缘法,因果编织,具现而成就,可以一念化身,可以自身因缘,化十方诸般化身,变化莫测,根本一如,十方世界,尽皆如意。 本来是这样强大的神通,但是消耗却並不大,似乎是那僧人將自己的最后力量馈赠,再加上玉册自身推演,二者合一,才有这样的效果。 十方世界如意无碍。 周衍想了想,並指拂过鬢角的白髮,只是掐断,白髮落下,竟已化作了另一个周衍,模样气质,一般无二,根本通明,也就只有周衍这样的开明法眼,可以看得出问题。 文殊师利菩萨,可同时化现无数分身,前往十方世界度化眾生。这些分身可以是佛、菩萨、声闻、凡人,甚至可是妖魔,乃是无碍大神通。 周衍想了想,再切一根白髮拋下,在手里放著,然后用劲一震,立刻把这一根白髮震断成了好多个小块,落在地上,一个个的都化作了周衍。 个个的心神活络,根本如意,並不是简单的变身术。 这是真真正正菩萨果的大神通。 不过,以空空和尚的性子,这一头老古龙,该不会是因为只喜欢在家里面宅著不出门,所以才开发出这一门大神通的吧? 不过这朋友真倒霉。 好好在家修行,惹出来祸事也打算处理。 结果一开门,世界炸了。 想要跑,伏羲把后门锁了。 嘶,这伏羲羲皇虽然保护了人族,但是为什么手段上,总有种阴阳流转,善恶皆可,一念总摄为之的感觉?就是那种,凡俗认知的善恶拘不得他的存在? 伴隨著周衍心神一动,这些化身各自演武,甚至於都可以运转玉符神通,即便是不动用这般神通,也可隨心念去动,搬来各种各样的东西。 织娘执念连接地脉,很多东西就隨身带著。 得先添个包。 周衍盘膝坐在这里,在这巨大灾厄回归大地之前,思考著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从空空和尚那里得知了的,那惊天动地的变故。 並指一点,这几件东西都飞出来了。 【蚩尤】之血。 在周衍的认知里面,这是中原人族的起源之一,算是人族老祖宗之一,即便是被轩辕帝斩杀,也被奉为战神,兵主;可是现在,周衍不知道了。 假设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三个世界。 被封锁起来的神代概念;仙侠志怪的大唐;还有彻底安全的故乡,其实是一体三位的话,那么他认知的【蚩尤】,恐怕只是表层。 这一滴精血缓缓流转,散发出颇浓郁的元气。 但是一直以来胃口极大的,就算是旱魃之血都照吃不误的饿鬼玉符,这一次老老实实的,半点变化都没有。 而另外一滴,古龙成佛之血则是散发出澄澈光华。 面对著文殊真身根本之血,饿鬼玉符更是跟孙子一样老实。 毕竟蚩尤之血能把饿鬼玉符之力殴打至崩溃,文殊之血却可以直接把饿鬼玉符善墮掉。 周衍看著这些东西,手指抵著下巴敲击,思考: “所以,按照文殊的说法,有某个团体引导了崑崙劫,本来会波及人间,却因为伏羲的原因,导致了这个大劫没能扩散开来,只是眾多古代传说真身也付出代价。” “文殊直接『沉睡』,且为了將织娘这一灾厄解决,沉睡的那一缕意识也陨落了。” “从开明兽的记忆里,引导崑崙劫的存在,就是引导出不周山之事的元凶,崑崙出事之后,打算要攻击泰山,但是从目前来看,至少过去了几千年的时间,泰山公才陨落。” “假使泰山公之陨和他们有关係。” “那么,堂堂导致了不周山陨落的存在,引导了崑崙山神系大劫的敌手,竟然被伏羲堵在了门外,还至少肘击了他们几千年的时间。” 周衍沉默,发现在推测里和目前知道的情报里,羲皇这位理论上的文官,战斗能力彪悍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不周山都寄了,伏羲羲皇还在硬刚。 “可是这也代表著很糟糕的事情。” “那就是,我堵门的老祖宗似乎堵不住了,至少,没办法全部拦住,嗯,所以驪山老母要以这个身份活动,还不能够展露真身。” “那帮傢伙们来了,泰山公寄了,我又成为了泰山府君,嘶……” 不对! 周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在引导出了崑崙劫的团体眼里,这是不是泰山公在仰臥起坐,那么他们还是会继续攻击自己,泰山周围的灾劫,恐怕不会少了。 必须要儘快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是。 周衍心神一动,玉璽悬浮在身前,缓缓旋转,放出淡淡的明光,光芒温暖平和,映照出周衍自身的道基,他此刻的真身不过只是七品,以玉璽推演出六品道路,凝聚虚擬道基。 一旦他自身修为抵达,就可以按照玉璽推演,踏入六品。 那时候,玉璽的推演,或许就可以踏足五品。 周衍之法脉繁复,是佛门,道门,兵家,山神四路兼具而成就,原本每一脉的修行都有极大的要求,想要修行进阶,极是困难。 周衍那时候都有些麻。 而此刻回顾,道门,已成就道门阴阳混元之境界,精气神三者混同,流转变化,永无停歇;佛门,已镇大魔,救助苍生,已得菩萨果根本神通。 甚至於,代表著佛门至高之法门一的【胎藏界曼陀罗】,周衍都已经记下来了,他具有开明的神通法眼,过目不忘是基本功。 在他意识到自己记下来什么的时候,这代表著佛门阐释【万法之因】的法门,已经被他彻彻底底刻录到了脑子里面。 於是周衍已身负《道德经原典》,《胎藏界曼陀罗》,道佛两家的顶尖手段,更是得了其中的真意,如果说他自己修行的只是单纯的道家,佛家法脉,此刻早就突破了。 兵家也已有石悬星率泰山卫驰援攻伐。 只剩下山神了,只需要回去把泰山周围的那些妖魔荡平,彻底恢復泰山公当时候的掌控范围,应该就可以更进一步。 真身踏足六品,以玉璽推演五品境。 还要去问问看驪山兵马俑里出来的那些兵马,这个秦国,到底是先秦时代,还是仙秦国时代。 “对了,差点忘记,还有这个……” 周衍的心神一动,在这巨大凶厄的心臟部分,隱隱约约,有一缕缕的气息匯聚流转,被汲取出来,这正是那一道先天之气,是驪山老母让周衍寻找的东西。 有了这东西,才能修行驪山老母说的【化变之术】。 文殊神通属於一念化身,可这个时候,周衍的化身只能变成自己的样子,如果能够从驪山老母那里学会化变之术,那就真真正正,一念动处,千变万化,有了几分神仙的气象。 周衍最后看著这地方,这廝杀,还有故人离去之地。 最后拂袖转身,洒脱道: “走了!” 外界,希微子等人看著巨大灾厄蜘蛛缓缓朝著下面崩塌,溃散,化作地气流转,消失不见,心中大鬆了口气,而泰山府君的身影消散,天穹之上,有紫气流转变化,汹涌无边。 周衍在灾厄腹部,握著三尖两刃刀劈砍地脉。 他变化出来好多个自己,抡起兵器就狂砍开路。 最后府君靠著人多,劲儿大,硬生生凿穿了一条道路,出来之后,化作一只虫子,避开人耳目,落在了太上楼观道山门处,身子一晃,化作了真身,看著法相真身消散,天穹之上紫气,却像是找到了目標。 紫气流转盘旋,化光飞入泰山府君化身。 藉助感应,出现在了周衍的身前。 大团大团的紫气,华贵雍容,这一次的紫气无论是分量,还是那种扎实的质感,就完全要比之前周衍在泰山的时候,超度四万魂魄时候更强。 乃是討伐一位坠魔的菩萨假身,灭去堪称第五凶灾的功业,无愧於泰山府君的尊號,这是一方天地,千里地脉生灵无形的感念,庆幸,汹涌匯聚,自然而成。 少年道人伸出手掌,这大团紫气落在了手里面,盘旋成一团,他能够隱隱约约,感觉到这一团紫气的凝练,强大,隱隱约约感觉到这紫气功德的价值。 但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古代神灵,不是传说中的那个泰山府君,所以並不知道这紫气能怎么样用。 或许,可以去问问看驪山老母。 周衍想著,那一团先天之气也掌控在手中,打算前去拜访驪山老母,伴隨著地脉归附,大地安定下来,天穹有雨水淅淅沥沥落下,这雨水极大,极为磅礴。 少年道人身前,树木自然弯腰,为他遮雨。 周衍伸出手,雨水落下的时候,竟然自然而然避开了他。 至少,他知道了一个好处。 身负紫气功德,代表著对天地万物有大功,似乎会得到天地自然的偏爱。 只是,心中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啊。 斩除凶厄,知道隱秘,很难说,织娘能做出这么大阵仗,有没有其他的助力,而安禄山,先秦,崑崙隱秘这些问题,都让周衍心中有些沉。 更让他惆悵的,是这一次的斩出凶厄,也代表著来到这个世界后,难得几位朋友之中的陨落。 他抬眸看著天空,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大地扫过一团震颤,泰山府君的真身已经消失,已经化作了纯粹的紫气,天地的灾厄平息,於是某个潜藏之人也出现了。 西岳和终南山之间的地脉封锁开启。 两处地脉重新连接在了一起,而在这个时候,西岳一系正在真君的引导之下,去疯狂侵占掌控终南山的地脉,以壮大自身—— 此刻,终南山这一股地脉,甚至於是被精纯淬链过的。 对於占据一方地界的山神地祇来说,可以说是本源之力! 西岳的目的,就是从根本上,增加自身的地脉掌控的量,以此达成提升自身根本位格和根基的目的,所以一直以来,他对於终南山一带的地脉就颇有覬覦。 而现在,这终南山地脉经过凶厄灾变,重归於大地,不单单是量提升,就连这地脉之气的质,都抵达了极高的水准。 西岳见泰山府君化身离去,终是忍耐不住,不顾断龙使的劝阻,出现,这位西岳真君全是为了自身实力和境界,身穿金甲战袍,手持长枪,平淡沉静,道: “今日大劫,有劳府君来援,此次之事。” “我西岳领情了。” “自此之后,本座不会再和东岳爭夺五岳之尊的位格。” “本来该要留下府君多饮一杯,只是,身为西岳,终要镇守西方地脉,有这样的职责在身,就只好下次再找府君,至於之后的事情,就不劳烦府君。” “终南山千里地脉,当由我等——” “全权接手。” 雨水淅沥落下。 少年道人止步,拈著一枚落叶,眸子里泛起一丝危险的涟漪。 摘桃子来了? (本章完) 第204章 黜落五岳之位 第204章 黜落五岳之位 西岳真君金天王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断龙使面色几乎是骤然大变,这位见识过了泰山府君一切手段的山神,此刻头皮都麻了。 “真君,真君不可啊!” 西岳真君袖袍一扫,一股强横的力量权柄压下,將想要前来阻拦的断龙使给硬生生地压制住,让这位龙种山神半跪在地上,抬不起头。 但是断龙使仍旧在焦急之下不断开口劝说道: “方才的劫难,您就没有出手,如今出手去掠夺地脉的话,一旦府君动怒,怕是大事不好,就算是府君不在意这事情,可是此举终究不合乎道义!” “本座自有计较。” 西岳真君神色平静。 其心腹早已经开始以各种手段,开始兼併吞噬终南山一系的地脉,而伴隨著他们的行动,西岳真君感觉到,自己能够掌控的地脉之力正在不断提升。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握合的时候,纯粹的庚金之气流转,化作了金色的雷霆,就在指掌间奔走来去,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极为顺畅的感觉。 他感觉到了,在庞大的地脉支撑之下,坚不可摧的三品阻碍开始鬆动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终於,要跨越过去了吗?” 西岳真君呢喃。 作为五岳之中,镇守西岳的存在,他心中一直都有极强的紧迫感觉,他在被敕封之前,就是四品境界的最高,那时候的他觉得仙神品级,对於自己来说,並不是阻碍。 可是,当他一步一步,攀升至四品的巔峰,当他甚至於得到了人道气运敕封,得到了天地五岳之一的位格,却还是被牢牢地锁死在了四品的巔峰。 按照一切古代的记录和卷宗来说,他都应该已经踏足三品才是,他都应该是仙神了。 但是没有,西岳真君仍旧还是四品。 只是一个法力远超同级別,足以將同为四品的其余修行者镇压的,特殊的四品,即便是他的法力,道行,神通,手段,法宝,皆抵达三品,他还是四品。 就好像上三品这个概念本来不存在一样。 就好像是那个,跨越仙凡之別的门,被某个存在锁死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的仙神品,执掌特殊权柄,具备有特殊位格的四品就是极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西岳自可以做他的逍遥真君。 在华山道场之中,发挥出三品实力。 但是偏偏是有文字传世的,无论是从典籍记录也好,修行传承也罢,都確切指出是存在著上三品。 这种唯独修行到了极高境界,才能够接触到的诡异点,这种残缺感,会带来一种莫大的未知的恐怖。 而掌握西岳华山地脉后,西岳能感觉到,似乎有某种恐怖的灾劫即將要到来了,那是犹如狂风暴雨般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站得越高,实力越强,知道的东西越多,这种感觉越清晰。 在这样的压迫感,危机感,以及对於更高境界的不甘心催动下,西岳真君不惜一切代价地踏足更高。 而终南山千里地脉之气,则是巨大的资粮。 “如此机会,放在眼前,却因为区区的脸面而放过的话,就实在是太可惜了。”西岳真君缓缓伸出手,汲取大地之力,终南山一系的地脉刚刚恢復,再度被抽调。 至於苍生代价,则不在他考虑之內。 楼观道山门都在晃动。 王真微大怒:“什么真君,不过只是一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小人,刚刚廝杀,却不出来,现在大家打完了,出来夺取地脉了?!” 希微子眼底危险。 这两个老道士一个提剑,一个手里已经出现了青色的雷光,显然是不管什么真君直接抡起胳膊上了。 旁边的道士面色大变,连忙上去抱胳膊的抱胳膊,扯手臂的扯手臂:“师父,师父算了。” “希微子你冷静点!” “不至於,不至於。” 枯荣子跳起来,一拳砸在希微子脸上。 咔吧一声,枯荣子的手腕又骨折了。 却还是低声怒喝:“这位可是真君!” 希微子道:“真君?若是妖魔出身而行正道,庇护一方的,也是正神;若是有正神位格,而作恶多端的,不过妖魔。” “我看不到真君。” “只看到一个和那大妖织娘一样,抽调终南山地脉的妖魔罢了!” 希微子震开枯荣子,道:“我楼观道弟子何在?!” 希微子双手雷霆轰鸣,王真微道袍染血,手中长剑抬起,两个鬚髮皆白的老道士眼底冰冷,道:“再开大阵,起玄坛,號大醮。” “斩妖——” “除魔!” 枯荣子倒抽一口冷气,道:“牛鼻子,还当真是牛脾气啊,不过,才打了两场,道门弟子不说,就连泰山卫也不行了,你冷静点……” “你要带著大家送死吗?!” 如同枯荣子所说,以泰山府君为指向,两千四百玄坛的周天大醮,持续了这么长时间,大部分的道门玄官,法力耗尽,泰山卫也承受巨大损失。 不过,好在都是些山精石怪所变。 所谓的重创,也就是被打碎了形体,灵性还在。 对抗堪比古代四凶级別的顶尖大妖魔,即便只是在这种级別的战役当中,充当辅助位,对於泰山卫和这楼观道来说,都是极为巨大的压力。 只不过,原本的一丈多高,手持重型长柄战刀,威严肃穆的泰山卫,绝大部分都变成了个小石头。 希微子看到,那边还有个大约只有一巴掌大小的泰山卫,努力地蹲下去,把自己的脑袋拿起来,放在头顶,结果放反了,走得跌跌撞撞的,撞击在大黑马的后蹄子。 被大黑本能的一撅蹄子。 那泰山卫直接飞出去,凌空转体三周半,啪嗒落在地上,头都飞出去,叫著道:“我的头,我的头呢?!” 希微子的杀意不得不收敛。 而在终南山中,周衍看著凌空而立的男人,眼底的涟漪化作风暴,西岳真君的性子极稳,即便是对於终南山千里地脉,无比渴望贪婪,却也死死忍著。 等到了泰山府君消失之后,这才出来。 出现的时候,身穿披掛,遥遥连接了华山地脉,呈现出三品西岳真君之姿,周衍先前的泰山府君法相,是藉助文殊和尚捨弃菩萨果位消散出的力量呈现的。 目前的周府君,不过只是区区七品真身,藉助玉璽之力,推演六品道基的境界,打是打不过,但是周衍心中有一股火在烧。 和尚都死了,费劲巴拉训练的泰山卫也损失极大。 他自己刚刚被蜘蛛矛刺穿,又拔出来,折磨痛苦劲儿还没有过去,好不容易把这千里地脉给夺回来,还了天地,还没有怎么样呢,西岳直接过来了? 你好歹装一装呢? 装都不装了? 周衍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掌,遥遥对准了那西岳真君,手腕旋转,五指顺势握合,双眸金色涟漪散开,尝试以泰山府君的位格,去对西岳真君动手。 丝毫没能撼动,那感觉,就好像是用手去拧一个焊死了的螺丝一样费劲,但是,却也並非是断无可能的,周衍注意到了,西岳真君正在吸收辽阔的终南山地脉。 而恰好,周衍刚刚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认可,得到了雄浑紫气,周衍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念头,他眼底泛起危险的涟漪。 並指拈起鬢角的白髮,摘下来,吐出一口气。 那白髮也化作了个周衍,也提了刀,周衍令这一个化身回太上楼观,恰好藉助这个机会,来把泰山府君和太上楼观道人周衍区分开来。 周衍手中的地魄天倾抵住地脉,然后又摘了一根头髮,以劲气將这头髮切做碎片,呼出一口气来,齐齐都化作了个周衍。 然后运转地脉权柄,遁入地脉之中。 周衍感觉到了精神上的巨大消耗,显然,即便是这样的顶尖神通,像是他这样的用,也会对本体带来巨大的消耗,大脑一抽一抽的疼痛。 “对於太古之龙种来说,这种消耗可能不算什么吧?” “可是,你们在创造神通的时候,考虑一下我这个肉体凡胎啊!” 周衍忍著刺痛,法眼锁定了云端的西岳真君。 刚刚的尝试证明,泰山神確確实实具备有罢黜山神的资格,只是拋开量级谈论权能,有些耍赖了,说到底,周府君自身的境界,道行,法力太低。 一根能钓上鲤鱼的鱼竿,想要去钓深海巨鯊,有点说笑。 那么既然如此,只需要短时间內,增大量级即可! 菩萨果位,十方世界显化身。 地脉之中,两千四百个周衍齐齐踏步。 轰!!! 只此一人,而成无上道门玄妙法门。 开坛—— 周天大醮! 这些化身都具备有周衍的特性,蓝量短这个也在,可是在终南山地脉中,周衍这些化身也可以具备有烽燧一脉,脚踏大地,快速恢復法力的特性。 当然,这些法力无法凌空传送到周衍自身。 可若是,起玄坛,指向泰山府君,却是可以的。 周衍能明显感觉到,自身的法力恢復速度和蓝量,在玄坛大醮加持之下,开始快速提升,这个状態是暂时的,却並非虚假。 周衍感觉到法力瞬间磅礴,精神的负累和疲惫也大幅度提升,法力已成就,周衍呼出一口气,手指指甲在指尖一掐,一滴血落下,也变出来许多的自己。 这些自己则是施展佛门至高法门。 以佛法推演万法之因的【胎藏界曼陀罗】 即便是在终南山地脉这个,已经无比认可了周衍的大地之上,此刻的周衍也感觉到了巨大的疲惫和压力,几乎魂魄都在飘起来,但是,这个狂妄的想法,成功了。 少年府君身上,紫气几乎奔走如同雷霆了,整个千里地脉都化作了他的依靠,佛道两脉之力汹涌流转於此身。 脚下—— 道门顶尖玄坛大醮,佛门无上至高阵法。 脚踏大地,道运阴阳证混元,佛走胎藏曼陀罗。 大醮法力完备。 以佛门胎藏界逆推西岳真君体內终南山地脉方位,完成。 崑崙大神开明法眼,锁定。 周衍抬起手掌,五指虚空对准了那西岳真君,少年嘴角勾起,自有一股桀驁,是的,即便是此刻杀不得你,却也不打算让你好过,周衍在这一剎那將自身法门推动到了极致。 这庞大的压力,让他刚刚的所有化身,齐齐消散崩溃! 但是,在崩溃之前,这蓄势之神通也成功。 五指锁定。 缓缓握合。 西岳真君掌控地脉,感觉到自身境界终於突破到了三品,然后,加持了西岳的位格,身子一晃,也化作了西岳的模样,无比高大,仙神之威再度出现。 地动山摇,万物失色。 峨眉山九老洞司辰失色:“这是,仙神品!” “这,这天下是真的变了吗?!” “先是出现了堪比古代四凶的灾厄,然后是府君真身现世,到了现在,西岳也踏足真正的仙神境界……” 西岳真君感觉到困住自己数百年的关卡消失,感觉到了名为仙神力量的汹涌,放声大笑:“哈哈哈,自此,本座乃为真正仙神,当舍真君,当为大帝!” “上尊號,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西岳真君仙神品,气息冲天而起,引得四方云动,天穹之上,霞光流转,眾生震撼,镇阴真王忽然发现什么,道: “不对!” 峨眉山司辰道:“什么?!!” 华山真君仙神之姿彰显无疑,自身忽然身躯僵硬住,感觉到了自己体內,那成为大根基的终南山地脉忽然开始暴动。 在气息鼎盛的时候,西岳真君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仙神血洒落大地。 这变化让所有人都预想不到,西岳真君脸上的张狂一点一点消失不见,而天空中,紫气流转,就在他的头顶缓缓旋转,犹如天罚一般,深邃遥远。 忽然—— 紫气流转,化作了一只手掌,从那盘旋的天穹中缓缓伸出。 然后,握合。 伴隨著一阵脆响,气息几乎要抵达二品境界的西岳真君口喷鲜血,身上的地脉之气直接暴走,自身气息竟然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苍茫平淡的声音,似乎从九天之上而来。 犹如宣判,似天地大道之因。 似乎天地对於这骄傲的真君和大帝,施以否定。 “罢黜。” (本章完) 第205章 道基大圆满 第205章 道基大圆满 这一道声音平淡落下,犹如寻常低语,却隱隱然似有波涛汹涌,西岳真君身上的终南山地脉被硬生生抽离,同时,以泰山府君五岳之首的权柄,对西岳真君身上的西岳位格,加以否定。 本身是难以做到的。 五岳之首,比起其他四岳真君强,但是也在同一层次。 泰山的权柄可以罢黜巨灵將这样的次级山神,但是想要罢黜同为五岳的位格,不说是痴人做梦,也差不多了,但是偏偏,西岳真君迫不及待地吞併了终南山地脉。 偏偏,此刻的终南山地脉对周衍有极高的亲合度。 终南山地脉之气离开了西岳真君的根基,与此同时,连带著撕扯出来了西岳真君自身的西岳地脉之气。 接近二品左右的境界,被打落回三品。 峨眉山司辰道:“是府君出手了。” “不,不是!” 镇阴真王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惊惧,呢喃道:“不对。” 因为,下一刻。 西岳真君身上,最为引以为傲的神性也离开了他,西岳地脉之力,被周衍以诸多手段推进到极致的泰山权柄,硬生生扯出来了。 西岳真君—— 罢黜! 一身境界,从以华山地脉加持的三品境界,坠下。 跌为四品! 西岳真君身上的金甲战袍,似乎经过了极漫长的岁月冲刷,出现了细密的裂痕,然后,就开始了迅速的崩碎,坍塌,被风吹拂消散,原本俊朗清冷的面容化作了岩石的质地。 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五岳真君,只是一个修行了千年的山精,正神之气,消散无情,西岳真君不敢置信,呢喃片刻后厉声道:“不,不可能!” “那是我的力量!本座是西岳真君!”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你还给我,还给我!” 西岳真君声音悽厉,但是並没有回应。 西岳华山地脉之气流转而出,化作了一枚金色的印璽,这一枚印璽缓缓旋转,散发出锐利无比的气息,周衍本来想要收了的,可是这西岳印璽被抽出来,却並不服从。 化作一道金色的光芒,捨弃了原本的西岳真君,飞回了西岳群山之中,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周衍有些遗憾。 他能感觉到,这一枚印璽里的凌厉杀伐之气,比起东岳泰山府君的位格更强,五岳之中,攻杀第一的正是西岳,只是接触这印璽的时候,周衍却觉得,如果刚刚面对妖邪,西岳真君拔剑而出的话,他或许靠著这锐气凌厉,足以让西岳印璽进一步认可他,足以靠著自己走出道路。 “五岳真君位格,就像是五个职位一样。” “在其位谋其政,拿著西岳,这镇守人族西方,锐气第一的位格,却藏起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拔剑不对妖邪,反倒是对著自己这边的地脉。” “看来,如果不是这西岳真君金天王掌控西岳印璽时间太长了,不这么麻烦就能够罢黜他。” 金天王放声怒吼,在失去正神位格之后,化作四品山精,咆哮之时,愤怒之时,没有了缠绕周围的金霞和流光,看上去反倒像是个妖魔了。 “泰山府君,东岳!” “你出来,你出来!!!” 只有这曾经西岳真君的咆哮声迴荡著。 任何存在在失去自己最为仪仗和得意的事情时,都会有心神失守的情况,这本来是人之常理,只是和之前西岳真君放出的话比起来,便是有些可笑起来。 『自此之后,本座不会再和东岳爭夺五岳之尊的位格。』 这一句话此刻看看,就有些可笑起来了。 泰山府君就好像没有出现一样。 只是先前心思动了的一切山神地祇,乃至於隱匿的存在,此刻都冷静下来,天地苍茫之间,唯独那紫气祥云,翻卷平静,似乎是泰山的背影。 先前展露的,乃是泰山府君,死生之主,赦罪断死。 如今展现的,乃是五岳之主,泰山大帝君的姿態。 以五岳之首的位格,一言敕命,剥夺另一位五岳真君的位格! 自此,泰山府君彻底超越了泰山公的传说! 庐山青囊,峨眉山司辰,天门山镇阴真王这几位名山大川的山神,都福至心灵,朝著天边翻卷的紫气,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吾等,恭送泰山府君。” 紫云流转,消散不见。 太上楼观道,旁观了这一切的老道士只是觉得老怀大慰,大醮结束,石悬星,泰山卫身上都冒出一丝丝流光,伴隨著大醮仪轨而消失不见,回归泰山。 希微子看到周衍,知道刚刚这少年道人就赶回来了。 还去找玄珠子要了不少的丹药,帮衬著照顾伤员,於是也把周衍就是泰山府君这个猜测给打消了,抬头看著那失態至极的西岳真君,老道士放声大笑: “自此之后,本座不会再和东岳爭夺五岳之尊的位格!” “哟哟哟,原来是这样的不会再爭啊!” 旁边的王真微道:“师兄,你有所不知。” “想要爭夺五岳之尊,至少也该是五岳真君位格才是。” “如今西岳真君,哦,不,是这位山精朋友,已经不再是西岳真君,既然並非五岳之一,那谈何去爭夺五岳真君之位?”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希微子恍然大悟:“哈哈哈,原来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爭夺五岳之位吗?这位西岳真君,当真是有信用啊!” “哈哈哈,是啊,是啊!” “佩服,佩服!” 左手右手的手腕都骨折了的枯荣子嘴角抽了抽,看著两个鬚髮皆白的老道士对著那山精放声大笑,满脸欠揍的表情,嘴角咧了咧。 这对吗?你们两个还是道门的? 你们该是阴阳家学派的吧? 这么阴阳怪气。 『西岳真君』俯瞰著这里,但是看到那边儿两个道人,一个袖袍之下,隱隱雷霆,一个长剑之上,流转神韵,显然不怀好意。 他此刻已经失去了西岳真君位格,只是四品巔峰。 虽然以他的四品巔峰,绝对不是同境界的对手能够匹敌的,但是他一方面忌惮著泰山府君的存在,一方面又隱隱后怕,恐惧,失去了原本位格之后,恐怕难以压下原本的西岳神系。 於是竟化流光,迅速离去,几乎像是逃离了。 希微子和王真微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 “呼……” 周衍盘膝坐下来,感觉极为剧烈的脱力感觉,朝著后面倒下,大口喘息,晕眩的感觉让他的视线都在晃,佛门,道门,崑崙,三路顶尖大神通,最后硬生生一巴掌把西岳真君的神位给打开线了。 “西岳神位罢黜,这一下,怕是他有的烦恼了。” “也可以震慑一下旁人。” “失去了华山神位的他,只是强四品,而不是在西岳地域內的三品真君,虽然还是比我强,不过,等到我真身突破六品,藉助玉璽的推演之力,拥有五品境,也不是不能打。” “到时候,把你也封锁到玉册之中。” “在这之前,你可不要死了。” 周衍感觉到了大地的元气源源不断地给他供养,感觉到自身的元气损耗被补充,但是元气损耗补充好了,可疲惫感却难以消散。 看起来,同时运转道门周天大醮和佛门的胎藏界结界,压力太大了。 周衍心中想著的念头,完全是可以把希微子和不空嚇死的想法,完全不讲究修行法门的基础,而一个人做完了这事情之后,竟然只是脱力了一会儿,很快就在大地的温养下恢復。 因为周衍自身立下的功业,终南山地脉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偏爱和溺爱,已经抵达了,周衍假设死在终南山的地界上,他的魂魄都不会进入正常天地魂魄流转,会被终南山地脉本能扣下。 “可惜,这种加持只能局限在一地。” 周衍回过神来,看著西岳方向,想了想,拈一缕头髮,吐气化作两个自己,又用【祝子澄玉符】,轻轻一点,把这两个自己化作了虫儿。 吩咐道:“你去西岳,去看看这傢伙有没有藏起来的宝物,尤其是泰山公的碎片,既然云台峰巨灵將有,没道理西岳没有藏起来,如果有的话,帮我带回来。” “你的话,去西岳群山里碰碰运气。” “那一枚西岳权柄化作印璽,藏起来了,如果能找到的话,回来稟报我。” 两个化身离开。 周衍伸了个懒腰,虽然刚刚独自开大醮,衍结界,差点把府君给抽乾,但是多亏这种尝试,此刻只承担两个化身的负荷,对周衍都不算是什么了。 周衍盘膝坐在地脉之上,看著阳光落下,道:“总算是有几分神仙的手段了。” 文殊菩萨的大神通,和之前的各种手段,有质变。 让周衍在面对很多情况时,有了从容的资本。 只是周衍休息好的时候,却微微一怔,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握了握拳,道基流转,法力变化比起之前更为扎实许多,这种感觉是…… 周衍心神一动,腰间一道流光飞出,正是崑崙法脉传国玉璽,缓缓旋转,周衍內观自身虚擬出的道基,这道基,融合了道,佛,兵三家,又以泰山山神之位镇压之。 各路法脉,都有极严苛的进阶条件。 如今,道证阴阳混元,佛送菩萨寂灭,兵则討伐大凶。 本来周衍最差的一筹就是泰山山神权柄,但是,如今以泰山之位格,罢黜了西岳真君,几乎將泰山五岳之尊的权柄和传说施展到了极致。 此刻组成周衍虚擬道基的法脉,尽数都已经到了极致。 道,佛,兵家,山神,四道法脉流转变化,传国玉璽的虚擬道基此刻真实无比,这印璽在周衍的掌心上缓缓旋转,散发流光。 周衍缓声道:“可以突破了。” “西岳那边,暂且交给化身打探一番。” “眼下,还有些事情要做。” 周衍反手,將这玉璽收起来,朝著驪山那里掠去。 驪山之下,见到了那巨大灾厄消失,大秦通武侯王賁,还有他所率领的这些大秦锐士,身上的生机也在缓缓消散,王賁看著自己的手掌,看著手掌缓缓化作岩石。 “可惜……” 王賁眸子平静,即便是面对著自己的死亡,仍旧犹如止水,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能在这个时代继续征討妖邪。 咔啦,咔啦—— 空气中有细碎的声音,连绵不绝,王賁看到自己和这些精锐身上都出现了泥土陶俑化的趋势,灰尘岩石覆从双脚双手开始蔓延,覆盖全身。 身体的活性消失。 就在他们就要彻底化作泥俑石塑的时候,王賁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缓缓抬头,看到山林之间,一名少年道人走出来,身上散发出了玉璽的气息。 王賁的神色平和,道:“是得到了陛下信物之人。” “你来此,是为了探寻崑崙之劫,以及我等在这里的原因吧,吾等也有职责,为汝这样的后来者,解释这一切,只是可惜,可惜,我等生机亦然开始逸散了。” 泥土化已蔓延到了王賁等人的脖子地方。 “我来不及了,你可以去找石碑。” “之后的一切隱秘,就要靠你自己去探寻了。” 那鬢角白髮的少年道人伸出手,平静下压。 与此同时,自然迈步往前。 嗡——!!! 一股无形的涟漪散开,几乎瞬间笼罩住了这些兵马俑所化的精锐,再然后,王賁发现,本来该要彻底消散的生机,竟然硬生生止住,不再逸散。 泰山府君·权柄——生死! 以此权柄,赐予魔化菩萨圆寂,剥离菩萨果位神通。 於是生死权柄雏形得以大幅提升,威能更强。 王賁瞳孔收缩,看著那踱步而来的少年道人,道人袖袍翻卷,腰间挎著一柄刀,鬢髮垂落,气度幽深遥远,缓步而行,道:“虽然不能为你们增加寿数,但是止住生机,不算难。” 王賁心中有波涛骇浪。 “贫道生平最討厌神棍和谜语人,要说就说清楚。” 那少年道人扶著腰间刀,站定脚步,手掌伸出,止生死之流逝,从容道:“现在,有时间了。” “请你告诉我,发生的一切。” “秦皇,玉璽。” “崑崙劫。” (本章完) 第206章 先秦法界 第206章 先秦法界 周衍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询问最关键,也是自己最好奇的三个问题,王賁似乎也熟悉这样的交流风格,沉默了下,抬起手,下令周围的锐士往外走开,组成一个基础的防御阵势。 他们理论上已经要生机散尽,化作兵马俑。 周衍以自身的生死权柄,硬生生把他们的生机锁住,这让这些本该彻底死去的战魂,还保留有基础的行动能力,不过,毕竟是提前出现,身躯也部分陶俑化,行动时,动作显然有些僵硬。 王賁道:“崑崙劫,吾皇,以及信物。” 这位战將整理了下言语,道:“我只是一员武將,不善言辞,虽然经过了那个时代,但是所知道的终究只是吾自己的视角,你持有信物,你想知道的一切,在下知无不言。” “信物,你是说玉璽?” 周衍伸出手,李隆基口中,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璽出现。 就在他的掌心中散发出温润的光芒,缓缓流转。 这件宝物,是周衍能够以真身七品,走到现在的助力之一,可以根据持有者的根基情况,推演出符合这个根基的,最完美的道路。 这和周衍所知道的歷史中,以和氏璧雕刻的传国玉璽,完全不同,要么这个根本不是和氏璧玉璽,要么就是在这个世界里面,和氏璧本身具备不同的概念。 王賁嗓音沉肃,回应道:“吾皇二十六年,陛下欲制规则,於是制璽,那时天下最顶尖的玉,即是当年和氏璧,陛下命丞相李斯撰写撰文,玉工孙寿雕刻。” “然而,就在刻成前一日,有方士拜访,自號乃是崑崙山中人,久居於仙家妙境,说陛下德高三皇,功盖五帝,岂能够用已经被人持有过的玉石作为印璽。” “陛下则认为,只要和氏璧化作玉璽,归於他所有。” “那么,后世千年万年之人,都会忽略掉和氏璧之前的主人,只会记得在此之后的传国玉璽,但是那方士却又以言语说服陛下,说虽然如此,可自己有更珍贵的宝玉。” “於是,取出一玉。” “说是从崑崙山上得到的。” “那玉石果然非同凡响,有种种玄妙,仿佛內部自通法理。” 周衍意识到,歷史的分叉点出现了,王賁似乎在沉思,道:“崑崙山,是古之仙山,在我等的时代却还有些许的传说在世,当年墨家初代巨子就曾经登上崑崙,根据崑崙山下武装,创造出了【诛神弩】。” “只是,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方士从崑崙山而来。” 周衍问道:“那方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王賁回答道:“不知姓名,极其俊美,墨色瞳孔深处有金色的细纹,我父亲曾经见过他,回来的时候,说此人曾和陛下之间產生衝突,那时陛下太阿出鞘,此方士双瞳化作竖瞳。” 崑崙山而来,极其俊美,双瞳墨色泛金。 愤怒或者情绪波动的时候,会有竖瞳。 方士。 周衍若有所思,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了。 王賁道:“最终陛下还是用此人献上的玉石刻录了玉璽,而在这之后,陛下的行为忽然变化,亲自游歷四方,於四方刻录石碑。” “同时,开始以最大的力度去铸造【长城】,但是,那时我大秦天下无敌,我等不知道,陛下是在防备什么对手,更以陶塑之术,尸解仙法脉,在我等死后,以神魂依附於此。” “同时,陛下曾设计,將天下传授驳杂学说的术士匯聚於都城,而后坑杀之,將他们的书卷都烧尽了……重新整理了正统法脉,以传天下。” 修筑长城,焚书坑儒。 “另外……” 王賁道:“陛下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就没有留下子嗣,也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飞升离去,想来也是因此,而导致了我大秦崩亡。” 周衍按著眉心,感觉到巨大的信息量在衝击自己的认知。 扶苏和胡亥都没了? 论,当秦始皇知道可以长生之后会发生什么? 周衍心中吐槽。 王賁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沉下去,道:“另外,我等一直觉得,陛下的飞升,是一桩骗局,或者说,是对外宣传的飞升而已。” “我和父亲前去探寻真相,但是应该是失败去世,还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只不过,因为陛下的安排,死去后没有归於天地,魂魄由陛下帝陵中的大型仪式牵引,匯聚而来,甦醒。” 周衍的眼角跳动,少年道人开始想要掐死刚刚的自己。 打听! 打听个蛋! 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知道的常识也好,从空空和尚那里知道的世界轮迴的真相也罢,都在伴隨著王賁的讲述而逐渐崩塌,出现了崭新的更改。 什么叫做秦皇飞升是骗局? 空空和尚阐述的【轮迴】,是犹如雨水落下,化作河流,河流的水气升腾而起,化作雨云,然后落下,是一种和水的流转一样的,自然的现象。 那现在,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两代名將探寻秦皇飞升之迷,不知为何身死,然后魂魄被秦皇帝陵重新聚集起来了? 一个真相展现在周衍的面前。 何等顛覆,何等荒谬。 但是,何等气魄。 少年道人看著眼前的名將兵马俑,道: “秦皇,想要否定【轮迴】这个秩序?” 王賁理所当然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是陛下確切在进行一个巨大的结界编织,车同轨,书同文,度同制,行同伦,陛下所做作为,皆为抚平列国余音,坑杀驳杂之念,將人间界化作一巨大的结界。” “再將诸多法脉,调理为確定的道路。” “一共分有十座法脉,定下十方。” “於此结界之中,我炎黄一脉,当以陛下的意志,变更诸神仙神对於人族的诸多法理,重新奠定为【秦律法界】,这个法界的目的,是抗拒混沌的业力和所谓的因果,命数。” “於陛下他的理想中,所有行为皆由秦律判定赏罚,不再受虚无縹緲的因果业报支配,也不会有所谓的仙神凌驾於上方。” “甚至於,否定人死之后,魂飞魄散的【理】。” 周衍:“…………” 少年道人按著眉心,觉得自己的眉心在跳。 伏羲正在准备把整个人间拉入毫无法理的世界;秦皇则是在知道还有仙神法理和秩序的情况下,决定以人的方式,去挑战诸神的戒律,以人间为法界,驳斥诸神诸法。 所以,伏羲把门关了,还上了几把锁。 秦皇则是冷笑著直接给所谓的仙神抡了几个大嘴巴子。 那么,也就是说,可能之前就有引导了崑崙劫的存在出现在人间界,只是被秦皇给抽回去了? 秦皇的飞升,到底是什么真相? 难道说,人间界最强者,会被那一股力量定点针对? 十大法脉,为什么会只剩下七座,剩下三座到了哪里? 是遗失了,被隱藏起来,还是说被崑崙劫主导者破坏了? 所谓的大秦法界,还剩下几份力量。 以及—— 那个面貌俊美,双瞳泛金的崑崙山术士,到底是谁? 崑崙,幕后中人? 还是—— 伏羲氏。 周衍发现,自己前来询问王賁真相,可是从王賁口中得到了这些真相之后,心中的困惑不解之处,反倒是更多起来了,周衍把秦皇这边的事情记下来。 然后问道:“那么,崑崙劫,你们知道多少?” 王賁道:“崑崙劫……”他摇了摇头,道:“在那个术士来之后,我们曾经尝试前往崑崙山,但是失败了,我的父亲曾经登上去过,回来之后,就好像老迈了足足十岁。” “他说上面一片玉色建筑,被鲜血染红了,有巨大的生灵尸体倒在那里,一切混乱,和传说中清净的崑崙天宫,截然不同。” “我的父亲感受到了崑崙山巔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后来这一股力量,也在陛下的印璽之上感知到了,所以,或许需要身负此物,才能踏上崑崙山顶,解开真正隱秘。” 俊美术士,崑崙遗宝化作玉璽,还有太上楼观道能直接显化出崑崙遗宝所在的石碑。 不行,知道的情况来看,还是有各种各样的困惑。 毕竟,王賁和秦皇,对於崑崙劫来说,都已经是后来者了,后来者登上崑崙山所见到的,本身就已经是经歷过岁月冲刷之后的痕跡。 自己又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他们目击的结论,那得到的真实信息量,必然很少。 需要亲自登上去看看,或者说,从亲身经歷者那里得到。 落在蜀地,化作古蜀国传说的开明。 周衍神色微动,呼出一口气。 先不想这个,他让自己的化身去西岳寻找一番,或许可以找到西岳藏起来的泰山公道果碎片,从之前生死权柄来看,泰山公道果碎片当中有一定概率蕴藏和秦皇的记忆。 再回泰山,把那个被塞进木德公葫芦里的孔雀鸟拎出来拷打一番。 王賁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其实,陛下的帝陵之中,还有另外三分之一的【信物】,但是这【信物】此刻还在作为帝陵大阵仪式的核心,维持整个帝陵的秩序,目前不能取出。” 周衍的双目泛起流光,看著这驪山下的巨大帝陵。 “他们需要什么时候才能甦醒。” 王賁道:“陛下有令,泰山崩时,为吾出世之刻。” 泰山崩时么…… 是泰山公,还是说,是自己? 周衍道:“那么,你们之后,要去哪里?” 王賁伸出手,看著手掌上出现的裂隙,缓声道:“我等被凶灾的异变惊动甦醒,提前离开了帝陵,提前接收到了外界的元气,內外衝击之下,生机会从裂隙里散尽。” “你以手段稳住我们的生机,但是这手段不可能无限持续,我能够感觉到,一旦和你的距离拉开,这权能开始逸散,我等终究还是会死去。” “为职责而死,吾等死得其所。” 周衍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们和我一起走就可以了。” 王賁怔住。 周衍盘膝而坐,少年道人掌心中,那三分之一枚印璽缓缓旋转,道:“假设你们口中的秦皇,当真有以人之理反驳诸神的气魄,那么你们就不该这么轻易地把性命交出来。” “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清楚你们。” 王賁沉默,回头看著已经封闭起来的帝陵结界,安静了好一会儿,这位大秦的通武侯缓缓垂首,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等有劳。” “如今,陛下的大秦也已消失,你持拿有三分之一的玉璽,本身也可以算是我大秦重爵之一。” “在陛下的命令到达之前,在我等需要交出这性命之前。我们的兵戈,可以为你而征战,就以此,作为对你保住我袍泽性命的报答。” 大秦已经消亡,那么,也再无什么来约束他们的兵锋。 周衍道:“好。” 王賁知道的,有关於先秦和崑崙的隱秘,不可能在刚刚全部说完,很多王賁觉得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或许对於周衍来说就是极为重点关键的情报。 周衍打算將他的情报和信息慢慢挖出来。 除去这个,泰山泰山卫这一次损失巨大,许多的三米高的巨人都变成了不到周衍膝盖的小石头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大秦锐士,和灭国级別名將加入,泰山实力也可以提高。 王賁说他要先行修整。 这里距离驪山老母的院子不算远。 周衍打算先去拜访老婆婆,临走前,隨意问道:“对了,离开帝陵的兵马俑,有多少?” 王賁道:“不多。” “唯三百锐士,以及——” “大秦诛神级重弩十座而已。” 周衍:“…………” 诛神级,十座? 一直到了驪山老母的院子里面,周府君还在被这个数字所震撼,是驪山老母喊了他两声,少年道人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著前面慈和的老婆婆无奈看著他。 “回来了?” “哦哦,是,老婆婆。” 驪山老母笑了笑,道:“既然回了神,还不快些把东西给老身看看?” 周衍点头,伸出手,一缕纯粹的气息流转变化。 正是斩杀织娘之后,得到的先天之气。 驪山老母。 亦或者说,媧皇化变之术修行的基础。 媧皇亲传,无上神通! (本章完) 第207章 世上最古威胁者 第207章 世上最古威胁者 媧皇变化的驪山老母,曾经说过要传授周衍法门,她伸出手掌,周衍手中的那一缕来自於织娘的先天之气,就缠绕落在了驪山老母的手中。 这代表著一名灾厄的消亡。 也代表著过去数千年的怨恨,执著,不甘,因果。 周衍从驪山老母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怜悯。 这样的怜悯感辽阔而悲悯,周府君还不懂得这样存在跨越漫长岁月尺度的情绪,到底是什么,驪山老母道:“是了,就是这东西,老身便可以来传授给你些微小小的窍门。” “不过,在这之前,你得要先吃点东西。” 驪山老母指著周衍,眼底带著些无可奈何的神色。 周衍愣住,道:“我?” “我不饿啊。” 府君表示自己绝对不是饭桶。 驪山老母招了招手,用轻风端来了一些点心,这些点心和之前供奉在伏羲灵位前面的,不是一种,是用来纯粹地补充元气所用,可是即便如此,这些点心放在身前的时候,周衍都感觉到一股剧烈的飢饿感。 饿得他几乎眼前发黑。 同时来自於【自我】【魂魄】【存在本身】的三重飢饿感,几乎把周府君给弄昏过去。 直到一个东西被塞进嘴里,化作气息流转,周衍逐渐发黑的视线,才一点一点,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姿態,驪山老母亲自拿起一块点心餵给他,温和无奈道: “是文殊师利的大神通么?那傢伙却也不知道轻重,这种法门传授给你,你也是,却也不知道节制的用。” “刚刚变化多少化身?” 一边说著,驪山老母拿起一枚点心塞到周衍嘴里。 周府君狼吞虎咽! 感知到自身的生机也好,亏损也罢,再度恢復。 人为忽略了某个牌位咔咔作响。 周府君大口吃点心,感觉到有种逐渐被『餵饱了』的感觉,一边吃一边想著,然后回答道:“我想想?大概是三千?还是三千多?” 两千四百开玄坛,然后还有文殊大和尚的胎藏界曼陀罗。 怎么样也过三千了。 “你……” 驪山老母有些生气似的,握著那木头拐杖,在周衍的头顶噹噹当地敲击了好几下子,不重,但是很清脆,懵逼不伤脑,温柔老太太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道: “几千个?” “就是文殊师利自己都不会一次性变化这么多化身,若非是终南山地脉此刻对你偏爱得很,你在用出这一招的时候,就会连自我都不存在,直接崩溃成三千化身。” 周衍吃点心的动作顿住。 驪山老母指著他的眉心,戳了戳,道: “化身之术,之所以为大神通,自有大效用,可是掌握驾驭这一门神通的前提是,你要確定自我的存在,否则的话,你这浑身上下每一道灵光都会化作一个化身。” “分化太多,自我削弱,自己就四分五裂了。” “往后这种一口气变化万千的手段,不要轻用!” “在登仙之前,也不要一口气变化这么多。” “懂了嘛?” 周衍被驪山老母提点之后,也是有些后怕,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下来。 一切的神通,手段,力量,有得到便有代价,阴阳守恆,见到周府君乖巧地点头,驪山老母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然后再度投餵了一块点心。 周衍老老实实地狼吞虎咽,感觉到自身超负荷使用了大神通的亏损缓缓弥补。 驪山老母看著他这般模样,也没什么气了,道: “慢些吃,慢些吃。” “还有的。” 周衍一边吃,一边恢復身体,思考这段时间的经歷,心中有些惆悵,自己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肉身躯体,无论是施展神通,还是遁术,都会在施展的过程中把自己先搞伤。 需要靠中岳给的甲冑,生机无限流转,层层恢復。 这也不能够怪周府君。 他自己的体魄已经是正常人族修士里面相当顶尖的。 能吃能打能抗。 可现在无论是顶尖大神通也好,遁术也罢。 根本就不是以施展者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作为基准创造的,对於自身体魄的要求简直是太离谱了。 难道还要想办法兼修一下天人法脉吗? 周衍一边咀嚼,一边思考著这一个问题,天人法脉,捨弃法力外放神通,取而代之是以法力强化肉身体魄,之前他和天人法脉修行者交过手,对方的战斗能力不弱,而且生机磅礴,极其难杀。 说起来,天人法脉修行到四品,也未必比中岳鎧甲提供的回覆能力强大多少。 而且,现在他自身是四道法脉流转化作道基。 想要突破的条件就已经相当严苛,要是再加上天人法脉,周衍都不敢想,想要从六品破境到五品,需要有多么严苛的修行。 周衍將兼修天人法脉的可能性放弃了。 可无论如何,体魄修行也要拉上日程了。 咀嚼咀嚼。 媧皇,啊不,驪山老母的点心真好吃。 周衍思索著怎么把自己的肉身问题解决掉,驪山老母却笑道:“修行我那小窍门之后,也需要大补一下,我先去做些粗饭,你在这里调息养气,准备一下。” 此刻碧痕在周围散心。 织娘之死,对於她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衝击。 李平阳则帮著驪山老母以剑气劈柴。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则是盯著一些画卷。 盯—— 李姑娘的眼睛几乎都要黏在这些画卷上了。 她师承画圣吴道子,但是她被带来这里的时候,看到了那位老婆婆的画卷,一下子就遭遇到了巨大的衝击,感觉到这些画轴之上的画面,极是玄妙,大道至简。 如果说她以画入玄官之前,只会觉得这是大家之作。 可如今她靠著自己的画术成就玄官,就越发感觉到其中的玄妙,犹如万山万水,展露於前,哪怕只能窥见一些玄妙的风景,就已经让她看得失神,又流连忘返。 慈和的声音道:“这些,是我兄长的画。” 李知微专心在画卷上,没想到有人开口说话,被嚇了一跳,蹭一下往前跳了半步,小脸煞白,回头看到是慈和的老婆婆,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气,道: “是婆婆你啊。” 老婆婆笑著道:“倒是嚇到你了,当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胆子小啦。” 李知微发自真心地讚嘆道:“婆婆的兄长真是厉害,我还以为我的老师就是天下间最好的画师,今天看到这画,我才知道,天下的英杰如此之多呢。” “就是这画……” 李知微迟疑了下,没这么说,因为她发现,这画卷里面的內容,虽然各自有异,有的是大山大川,有的是千里雪原,可是画卷里面一定会有一位女子。 时而身穿青衣,黑髮如瀑;时而一身庄重的黑服,有金色纹路,时而忧伤,时而浅笑,就好像天下万物,皆是簇拥著这位美丽的女子。 以景衬人。 李知微是个知道进退和分寸的孩子,所以没有问。 老婆婆拍了拍她的头,看著这画卷许久,笑著道:“难得有对画一道有感悟和天赋的,我老婆子在这里独自住著,也是烦闷,你有这个心思,就多看看。” 李知微认真点头,然后端详著这些画。 乐师江怀音则是好奇地打量著一卷琴谱。 老婆婆在和李知微閒谈的时候,周衍则是吃饱喝足,感觉到一种『精神圆满』的感觉,明明经歷了死战,可是这状態却极为好。 他握了握拳。 法力,气血,精魄流转变化。 大概有点像是,吃饱喝足,睡了一场好觉,睁开眼睛,是微雨落下的午后,精神圆满慵懒,从容平静。 就连之前那种让他身躯都颤抖著的剧痛都消失了。 施展出大神通的压力也代价也抚平。 简直像是全状態刷新了一样。 不可思议,不是神通,没有法力的痕跡,却远比那些恢復类的神通,更为玄妙。 “毕竟是人族,在这里你肯定是最佳状態。” 无精打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衍看过去,看到那白玉狮子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趴在墙上,无精打采,尾巴都垂下来。 白玉狮子猫浑身洋溢著一种丧丧的味道和浓郁地化不开的悲伤。 周衍道:“在怀念文殊吗?” 那白玉狮子猫抬头看他。 那表情,一副周衍曾经看到的,『怀民亦未寢』猫猫表情包的表情。 “怀念他?!” “我恨不得他也经歷我的遭遇啊!” 白玉狮子猫將自己的惨案说了,周衍恍然,周府君发现,自己的道德正在和自己的笑点打架,努力用手指掐著自己的大腿,以忍住不要笑出来,道: “既然这样的话,我以后想办法给你变回来不就行了。”他和孔雀鸟廝杀的时候,这白玉狮子猫的大乘佛法,让他记忆犹新。 算是承情。 可是白玉狮子猫脸上的神色越发悲痛了。 “没用的。” “什么?” 白玉狮子猫猫头仰天长嘆:“断指重续,滴血重生,前提是手臂没有了,文殊那个混和尚,最擅长的一点就是【因果】,他是以般若智慧点化的。” “理论上,我的球球在【因果】的概念上,还长著呢。” 周衍嘴角抽了抽。 “那你能感觉到?” 白玉狮子猫悵然道:“我不想要感觉它们。” “为什么?” 白玉狮子猫嘆了口气,他吸了吸鼻子,说起来从前:“你知道吗?我的左边球球化作了飞鹰,右边球球化作了鱼儿。” “而飞鹰,是会吃鱼儿的。” 周衍沉默下来,他不想要想到白玉狮子猫下一句话的,但是他的脑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想到了某个惨烈的可能。 白玉狮子猫露出一个麻木的表情,木木地道: “时间和世界上来看,飞鹰有很多,鱼儿更是无穷无尽,那么,即便是可能性再如何得渺小,再如何不可思议,只要时间尺度放得足够大,就是必然发生。” “就会出现,我的左边球球吃掉了右边球球的事情。” 周衍噔噔蹬后撤,忽然觉得那微笑的和尚有点渗人。 白玉狮子猫惆悵,道:“所以。” “我就中断了这个感应,还把当时候的记忆给扔掉了。” “再度感受到那种感情——” “这样的事情,我不要啊。” 周衍本来觉得,这猫猫头有点可怜了,可是当猫猫头说出来他做的事情之后,周衍觉得,文殊菩萨还是太慈悲了一点。 这一只猫疑似太活泼了一点。 忽然,周衍和这猫猫头的耳边出现了一道清冷声音: “若是我的话,就把你的球球变成公猫,把你扔到他们之间,恆定生命状態到每年的春天,求偶生育的状態。” 周衍:“…………” 白玉狮子猫:“…………” 一人一猫齐齐倒抽了冷气。 白玉狮子猫直接哈气:“谁?!” 周衍握紧了地魄天倾。 这谁的声音? 好生缺德! 那声音懒洋洋道:“不用找了,本座乃是庇护驪山老母院落的灵性山神而已,不便出来,那猫,就是你,你禁止进入此地,否则的话——” 虚空中似乎有粘稠的东西化作了两只竖瞳。 清冷声音还是在笑: “本座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代价。” 白玉狮子猫双眼一翻,晕厥,从墙上翻下去了。 摔在了院子外面。 周衍抬起眸子,看著虚空,白髮微微扬起,感觉到了驪山老母这院子似乎发生了变化,一切开始褪色,仿佛此地世界被剥离开来,驪山老母等人就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是结界法? 周衍看到自己身前,虚空凝聚,变化成了一个青年。 异常俊美,一双墨瞳,泛起涟漪。 这青年出现在周衍的身前,劈手將他手中的点心给夺回去,然后自己吃起来,周府君眸子平和,注视著眼前的男人,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状態,非生非死,生死权柄无法感应。 少年道人胸中早就已经有惊涛骇浪,可面如平湖。 神色平静,手掌从地魄天倾的刀柄上移开,道: “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是先秦的方士,还是……” 他看著那仰起头,把点心放到嘴巴里的俊美青年,道: “伏羲,羲皇?” (本章完) 第208章 斡旋造化 第208章 斡旋造化 那极为俊美,双瞳墨色泛金的青年注视著周衍,懒洋洋地拈起一枚点心,放在嘴巴里面咀嚼,然后慵懒道:“很聪明,可是不够了解本体。” 本体? 周衍忽然发现,眼前的一切似乎朝著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那青年微笑道:“不错,吾不过只是羲皇的一念所化,只是为了【出现变数】的时候,告诉你一个戒律。” 如果眼前这位伏羲一念所化是真。 那么,是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的存在,亲自出现告诫? 周衍的神色郑重,伸出手道:“请。” 这青年出现在了周衍的身前,伸出手指: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外面不要说阿媧的真实身份,就以驪山老母为称就行,也不要想把阿媧带离这里,政那小子將自己的帝陵化作了大阵和人间法界的核心,阿媧在这里可以被保护住,比外面安全太多。” 周衍心底顿了顿。 已经经歷过数次生死离別的少年府君直视著伏羲念头所化的身影,道:“这些不必你说,我也知道,你既然是一个念头所化,那么伏羲真身在哪里?秦皇的飞升到底是什么?” “崑崙劫的真相又是什么?” 那青年注视著他,微笑道: “你说,你討厌神棍和谜语人。” 周衍道:“是。” 俊美青年抚掌笑嘆: “那可太妙了,本座正是这两种人的祖宗呢。” 周府君额头青筋跳起来。 论如何在一句话之间把烦躁情绪引爆。 他意识到眼前这青年的不著调,以及那种和媧皇对应的那股气质,假设万物阴阳轮转,混元如一,那么媧皇和羲皇並生而出,羲皇的核心秉性,大概率是和极善的媧皇对应的。 二者在一起才是阴阳如一。 只是周衍,毕竟已经是歷经几次大劫难,生死之下,会让人以极快的速度成长,他神色沉静,道:“羲皇不说,我也不会多问,目前这些,已经足够我想一阵子了。” 西岳,开明,蜀地。 安禄山,蚩尤血。 诸多事情,已占据了他很大的心力。 周衍道:“况且,你既然出现了,那么当我真正快要触及到危险界限的时候,你一定会再度现身,不是吗?” 青年注视著此刻成长到进退有度的少年道人。 撑著下巴,笑著道:“聪明。” “不过,你就不想要回家吗?” 又一次听到这句话,上一次还是李隆基,周衍发现,这种对心臟不大好的话,听到第二次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衝击了,周衍的手指拂过鸦青色的道袍,淡淡道: “以伏羲羲皇的本领,看出我不是此世之人,也不是什么。” 伏羲微笑眯著的眼睛睁大,讚许道: “胸有惊雷而面不改色者,难得,难得。” “不愧是本体亲自捞过来的【变数】。” 什么!? 周衍面色一点一点凝固,眼底的火升起来,如何在火气被引起来的情况下,再度用一句话让周衍有种想要提起刀劈下去的衝动。 他的额头青筋在跳:“你是说,我是你找来的变数?”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你?!” 青年微笑道:“是本体哦,本体。” “如果有本领的话,请把我的本体砍死,我非常建议。” 周衍缓声道:“所以,变数,放进来?不是说就连神代都已经被彻底封锁住了吗?哪里有那么简单出现变数?” 青年道:“是锁住了门,但是留个窟窿很正常吧。” 青年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出自本心且完全出於善意,那就是,当所有人都知道了伏羲本体的所作所为之后,那么这个事情就一定有问题。” “谁都知道了羲皇的计划这个事情,本身就是笑话。” 周衍道:“所以,这三个世界到底有什么联繫,秦皇去了哪里?我要怎么才能回去!”他伸出手,猛然一抓,但是眼前只是个虚影。 那俊美青年缓缓消失,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可以想想看,你竟然没有发现吗?” 他微笑注视著周衍。 “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族,却可以被阿媧的摶土造人之术影响,也就是说,你的本质上,也是基於阿媧的传说诞生的生灵。” “所以,你要好好保护阿媧。” “另外,玉璽很好用吧?” 周衍缓缓收回手,他以大冷静,克制住了汹涌的念头,他知道目前自己需要一步步变强,才有资格真正知道一切,虽然眼前这伏羲残影带来一种不著调,以及让他恼火的情绪。 但是,他心中的隱秘角落里,还是鬆了口气。 伏羲在这里,至少代表著,周衍还不需要独自支撑面对最危险的境况,至少属於有队友,虽然要小心被这位伏羲大神直接卖掉,但是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放鬆些的。 从种种跡象来看,伏羲羲皇,是在最危险时刻,可以完全信任的存在。 周衍道: “那么,至少告诉我,这玉璽到底是什么?” 俊美青年微笑摊手:“作为你多少保护了阿媧的原因,本座可以告诉你,这玉璽是你认知当中的东西;只不过,在你那的知识里面,他有另外的称呼。” “河图洛书。” 伏羲残影消失不见。 周衍呼出一口气,胸中的情绪翻涌,但是,他也明白了自己是被伏羲羲皇故意留下的窟窿,落进来的那个变数;手中玉璽,之所以具备推演法脉的资格,是因为此物为河图洛书。 这一道残影,大概率是伏羲为了保护媧皇留下的。 周衍握著玉璽,道:“为什么不说清楚,说清楚的话,我不是可以更好应对敌人,媧皇也会更安全。” 羲皇最后的声音在周衍耳畔缓缓落下。 不知道为什么,周衍能感觉到,这一句话是真的。 “因为本体不相信一切。” 伏羲留下的念头消失不见了。 这院子仍旧还是当时候的模样,一切风平浪静,那狮子猫清醒过来,还在迷迷糊糊,爬上来墙头,却不肯再度进入这墙壁里面,只是疑惑不解。 “我刚刚怎么睡著了喵?” “奇怪,是做了个噩梦吗?感觉心臟都在抽。” 白玉狮子猫回头,看到自己的后背的猫猫毛都炸开。 莫名的,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周衍沉默,看著桌上,那里空掉的点心盒子,证明刚刚的一切並不是虚妄,驪山老母推开门走出来了院子,这位受创的古代神灵,似乎並没有感觉到刚刚在院子里面发生的一切。 周衍也心神安定。 无论伏羲羲皇在防备什么,但是,能够让羲皇都说出【本体不相信一切】这句话,那么真正的伏羲在为人间阻拦敌人的时候,恐怕也不轻鬆。 此刻现身出来,一方面是告诉自己不可以说出媧皇真身,不能够让媧皇离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產生紧迫感么? 周衍心中,掌握了遁术,仙神披掛,顶尖菩萨大神通之后,稍微鬆缓下来的心態,再度惊醒起。 胜利和力量会带来骄纵,但是周衍此刻的骄纵之气和些微还没有生长的傲气都散去。 伏羲出现短短时间,让周府君有一种提高实力,解决完对手之后,一定要和这位『大神』彼此互殴一场的衝动。 他把这一切隱藏起来,没有询问驪山老母。 驪山老母看到匣子已经空了,笑道:“没有想到,你的胃口还不错,吃了这么多,你的元气应该恢復不少,老身刚刚做了些粗茶淡饭,待会儿再吃。” “来,来,坐下。” 周衍按照老太太的指点坐下来,驪山老母的手掌伸出来,那一缕先天之气在她掌心盘旋,却又和刚刚不同,周衍发现,这一股先天之气还混杂了某种土。 摶土化身吗? 周衍想到伏羲的话,驪山老母手掌抬起,道:“人族孩子就算是成为了血肉之躯,但是用这样的方法,还是可以从先天赋予你们种种能力。” “你可知道变化之术的不同?” 周衍摇了摇头。 驪山老母道:“如织娘,如那些妖怪们具备的变化之术,只是【变】,改变模样和样子,说来说去,不过只是比起幻术高一层,其根本仍旧还是最初的自我。” “而化变之法,则是【化】。” 周衍若有所思,道:“是指得可以从內而外地变化吗?” 驪山老母道:“这个的话,还是要你亲自感受一番了,这世上波涛汹涌,老身本身不能轻易离开这里,你这孩子命数里面多有爭斗,若没有些什么护道之法,怕会陨落。” “老身不如那几位一样,擅长廝杀,唯这一招。” “但是,切记,切记,记得你是谁。” “老身只能传授给你,但是,能不能真正学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悟性和决议的,但是放心,就算是你没能够学会这一切,老身至少可以保你无恙。” 嗯?学一下变身法,难道还要冒生死的危险不成? 驪山老母这一句话落在耳边,周衍还有些不解的时候,她伸出手,手指轻轻点在周衍的眉心,那一道先天之气,就如同流水一样流转进入周衍眉心。 轰!!! 以驪山老母的这手指一点作为核心,仿佛世界被剥离,万物的声色彻底化作线条,从此地彻底散开,也或者说,像是魂魄意识坠下。 周衍看到眼前的驪山老母,並不是那一副老迈慈和,满头银髮拄著拐杖的模样,而是一位黑髮青衣,双瞳墨色泛金的美丽女子,微笑温柔,人身蛇尾。 只是瞬间,周衍就意识到这里是什么。 此刻乃万物自无至有的那一个剎那。 是【有无之间】的缝隙。 是媧皇曾经的一段记忆,四周並非物质,而是奔流不息的法则之线和概念之光。地水火风在此地並非元素,而是构成万物的基本。 时间如琉璃般破碎又重组,空间如丝绸般折迭又舒展。 臥槽…… 少年道人眉心被敲击一下。 周衍注意到了,自己的肉身消失,此刻也不是魂魄,而是一道灵识,先天大神通,无法以言语传授,媧皇將少年道人的一缕灵识拉到了自己的记忆里面。 在自己的记忆和过往里,重新孕育他的神魂。 也只有这样才能承受巨大的传承。 周衍耳畔听到了某个木牌牌位几乎要直接跳出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媧皇的身影已经消失,唯独天地之间有一道道流光,周衍闭目,也隨著流光而去,时间仿佛被拉长,在媧皇这样存在的某一段记忆里面,周衍变化了万象万物。 某个剎那,他全身心化作了一块顽石,感受了大地的沉稳,岁月的流逝,感悟不动之意; 而仿佛很久之后,又或许只是剎那,他又化作了一缕流风,无拘无束,穿行於万山万水,知道什么是无相。 紧接著,周衍变化作一头洪荒巨兽,体会原始的力量与生存的渴望;那巨兽死去,他便化作了一株柔弱小草,感受生命的坚韧与本能。 他变成了男人,女人,老人,孩童,天神,妖魔,飞禽,走兽,游鱼,甚至是一段流水,一簇火焰,一道闪电。 每一次变化,都是对那种存在形態最本质最核心的体验。周衍自然而然地记住了每一种形態的感受,结构和存在的意义。 或许是无尽漫长的时间,也或许只是一个剎那。 周衍意识到了。 所谓的媧皇亲传化变之术的核心是化。 只是,这个化的意思,並不是变化的那个化。 而是—— 造化的化。 (本章完) 第209章 兵主兵锋,西岳印璽 第209章 兵主兵锋,西岳印璽 媧皇七十化变,是从根本上变化成为其他的形態。 而在这种变化的时候,又要牢牢地守住自身道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漫长到了,周衍自身的存在概念都被冲淡了的级別,周衍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儿,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一团闪电。 假如说,只有一次长时间的变化,那么周衍自身的存在或许会被冲淡,会出现自我认知的错位,可如果变化太多,每一种变化的感受之间,彼此重迭制衡,反倒让他自我的存在逐渐清晰化。 周衍的意识慢慢重新凝聚。 他已经从道德经的原典里面领悟到了混元之理。 於是便明白,这千变万化,不过只是【三生万物】,所谓的生,便是【化生】之意,那一卷《道德经》原典最为基础的知识在心中流淌而过。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阴阳两仪。 我自【守一】不变,则衍化万千,也是无妨。 於是这千变万化的经歷凝练,周衍像是大梦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驪山老母院子里的石桌子上,似乎是刚刚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过去了多久时间。 只是看到驪山老母的屋子里面有炊烟升起,刚刚在传授他法门之前做的那一锅饭,现在还没有熟透。 驪山老母温和看著他:“你醒了?” 她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需要自己亲自提点,没有想到周衍竟然自己睡醒了,一颗心的心境坚固程度,比起她预料的强大很多。 周衍晃了晃头,道:“嗯,醒了。” 驪山老母打量著他,笑著问道:“那么,刚刚做了一场梦,现在还记得多少东西?学会了吗?” 周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应该是学会了。” 驪山老母笑著道:“那你就试试看?” 周衍心神一动,身子一晃,就化作了一只鸟儿,振翅飞腾起来,叫声清脆,白玉狮子猫跃跃欲试,朝著他扑过来,在抓住周衍变的那只雀鸟的时候,周衍的身子一晃,化作一只蟒蛇盘踞。 白玉狮子猫摇身一晃,身子变大要抓住他。 周衍索性化作了一只飞鹰,双翅一震。 腾空飞起,驪山老母拄著拐杖站起来,看著那少年道人变化成的飞鹰又双翅一敛,如同利剑般凿穿下来,落在地上,腾起一团白气,化作一根修竹,绿叶匆匆,犹如白玉雕琢,投落层层阴影。 驪山老母笑道:“好,好!” 周衍也在感受著变化之术的奥妙。 李知微刚刚好出来,看到了那一丛竹林,倒是惊讶起来:“老婆婆,这里怎么多出来这么一棵竹子,我之前记得没有啊,难道我看错了?” 周衍有心在李知微面前卖弄一番手段,打算故意嚇她一嚇,就站著不动,白玉狮子猫趴在墙头打了哈欠,李知微走过来,看著这几根竹子,忽然伸出手抓住其中的竹叶扯。 “这样的竹子,摘一片下来做竹叶糕。” “嗯?怎么摘不下来?” 那一棵竹子上泛起涟漪,忽然化作了身穿鸦青色道袍,双鬢斑白的少年道人,个子小小的李姑娘愣住,发现自己的手指就掐著少年道人的脸颊,还在用力往外面扯动。 李知微道:“变化之术?” 她嘆了口气,收回手指,道:“周道长,这样的变化之术,可不要轻易用,容易嚇到人的。”李姑娘颇从容不迫,倒是让周衍有些不好意思。 驪山老母唤周衍来前,询问他掌握情况。 驪山老母所传的化变之术,和从祝子澄那里得到的玉符法截然不同,后者只能够稍稍变化一下,遇到境界高的就会被看破,周衍现在学会的这法门,拥有近乎无限的化变之能。 小到变化外形,模擬他人气息;大到改变形態,化身万物,几乎都你可以做到。 驪山老母颇为满意,拄著拐杖道:“不错,看来你这一路行来,经歷颇多,心境扎实,这般化变之术,只是传说给你,躲避危险所用,也有几个戒律告诉你。” 周衍注意到老太太比起刚刚,气息明显虚弱了些。 脸色都有些苍白,显然传授这种法门给周衍,消耗极大,已经触及到驪山老母的自身本源,於是搀扶老婆婆坐下,老太太拍打周衍手臂,道:“这等手段,化变万千。” “这天底下各种物件,诸如后天种种,你几乎都能变,不过先天生灵则需要一些特別的凭藉,比方说,如果你得到烛龙的一滴血,你也可以变成烛龙,具备烛龙神通。” 周衍眼底亮起,驪山老母道:“先不要高兴太早。” “万事万物,有得有失,从来没有过例外,你变化之物,和你自身的差距越大,消耗的法力就越大,比方说你变成其他人的样子,几乎可以永远保持。” “可打算变成一座山,或者变成烛龙,拼尽全力,可能只有一瞬间。” “其二,你可以变化成为烛龙的样子,具备有烛龙自身的部分神通,可你不能拥有真正烛龙的境界和本领,不可能你得到一滴血,就可以拥有闭上眼睛就让天黑的大神通。” “其三,遇到境界极高的对手,可以洞见你的本相,让变化之术失效。”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 驪山老母的手掌拂过少年道人的头顶,揉了揉,道:“还记得我说的吗?要记住你到底是谁,知道【自我】,秉持【自我】,那么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可一旦失去自我。” “將这化变之术当做卖弄威风的手段。” “那你就会丧失本心,最终沉沦於万物万象,变不回来了,知道了吗?” “这世上,千般法门,无边神通,唯一求的是【我】。” “舍【我】之外,皆是外道。” “只此一句,便是修行真諦,万法奥妙,知道这一点,就是万劫不沦,忘记这一点,就算是有种种神通妙法,也不过只是一世神通,你却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能忘记。” 驪山老母语气郑重却又关爱,周衍心中一凛,道: “我一定会记住。” 驪山老母笑著点头:“好。” 她终究是古代的大神,见周衍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缠绕的劫数,以及泰山山神位格,就知道这个少年道人之后,一定会遇到种种的灾厄。 【泰山山神】这个位格本身,就会吸引来各种敌意。 那些令不周山折断,让崑崙山诸神陨落的灾厄,会不断的找上他的头顶,天塌了总有个子高的去顶,可眼前这少年道人就是如今人世间位格最高的那个。 而周衍展现出来的决断,面对那巨大凶灾灾厄时的承担,让驪山老母心中怜爱这孩子,虽然她自己不擅长征战,却也想办法传他一点护身的法门。 周衍习得了媧皇的化变之术,又有了那不讲道理的遁术,还有文殊大和尚的化身法,三件大神通傍身,在这波涛暗藏的世界里面,不说所向睥睨,至少能有个保命护身,躲灾避劫的手段。 至少,周府君意识到自己没那么容易死了。 不过他尝试了下变化,发现自己的身体用化变之术,有个极限值,一旦变化的时间太长,就会產生巨大的疲惫感,之后维持化身状態就会越发吃力,最后控制不住地恢復真身。 “还是体魄太弱了。” “是类似於金属疲劳那种?肉身的体魄境界不够,用出来大神通,时间长了,承担不住,也会变回去。” 周衍若有所思。 他见李知微他们去將驪山老母亲自做的蒸饭取出来,於是翻手,让那一团紫气升腾起来,与此同时,那一滴猩红色的蚩尤血,泛著金色梵文的文殊血都出现。 “老婆婆,这三件东西,您认得吗?” “我从文殊那里得了这三个东西……” 驪山老母指了指那一团紫气,道:“这紫气,是天地万物的自然馈赠,可以用来淬链和铸造宝物,只是我不擅长这一道,若是能寻找到祝融一脉传承者,应该可以锻造。” “至於这两滴。” 周衍道:“假设,只是假设,我吞了这一滴蚩尤血,我能短时间变成蚩尤吗?” 驪山老母道:“可以,不过那样的话,你会真的成为蚩尤,自身意识被兵主压制,成为蚩尤復甦的躯壳。”驪山老母的声音温和,但是说出的话却其实很严厉。 她觉得眼前这少年道人很明显有些跳脱。 “不要轻易尝试变化各种先天神灵,古代英雄。” “就算是想要变化,第一次的时候,必须在我面前,知道吗?” 周衍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下来,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腾起来,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少年道人瞳孔微微收缩,道:“等一下,您说,贸然吞噬了蚩尤血,会被占据身躯,让蚩尤重新復甦?” 驪山老母点头。 周衍想到了从空空和尚那里知道的情报。 安禄山已死,但是其执念,欲望,怨恨,靠著从【臥佛寺】之事当中推演出来的虫蜕復甦之法,重新復活,且手持了残留的泰山公道果,以及蚩尤之血,奔赴蚩尤后裔所在蜀地。 “蚩尤血,復甦,虫蜕。” 周衍忽然感觉到,从之前到现在的所有大事件联繫起来。 “我可以问一下,蚩尤的立场吗?” 驪山老母回答:“蚩尤他,是人族,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面,他那些部族的后裔也已经成为炎黄苗裔,但是,对於蚩尤本人来说,他的记忆和执念,应该还留存於被斩首的时候。” “就算是会为人族而战,也绝对不会是你所理解的方式。” “而且,以这血復甦的他,应该充斥著执念和恨意。” 周衍深深吸了口气。 安史之乱,泰山公崩,安禄山死,化作欲望业力之躯重新復甦,然后手持蚩尤血,出现在蚩尤后裔聚集的地方,一切的一切,全部指向了臥佛寺研究出来的东西。 充斥著恨意和疯狂的蚩尤復甦? 周衍本能意识到,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那,蚩尤的实力如何?” 驪山老母道:“文殊假身所化织娘,你已经领教过了,感觉如何?”周衍道:“很强,如果不是有文殊亲自出现,制衡住她的话,这一片恐怕得是山崩地裂。” 驪山老母道:“她那个时候的状態,触碰到四凶的级別,真正的四凶比起她更强大和疯狂,而四凶,是被姬轩辕所放逐的;蚩尤是姬轩辕此生宿敌。” “甚至於单打独斗,更在姬轩辕之上。” 周衍的眉心在突突突地跳。 我打狂化蚩尤? 我? 妈的,必须立刻去把安禄山按死! 我,必须,立刻,灭掉他! 古代异种山蜘蛛,文殊假身蜘蛛妖,现在是上古兵主蚩尤,还有什么超规格的敌人,都请速速地端上来吧。 周衍几乎有种想要摆烂的感觉,但是他呼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查查看的。”现在太上楼观道中,有那位峨眉山的九老洞司辰,可以去探查一下。 驪山老母看著那一滴蚩尤血,又看了看那一滴文殊血。 “但是,虽然不能够吸收蚩尤之血,可是这毕竟是人族兵主精血,老身想想看,或许可以让你从其中得到些好处吧。” 周衍点了点头,在这个时候,周衍忽然感觉到某个东西断裂的感觉,少年道人微微扬了扬眉毛—— 结论,他的一具化身找到了西岳山脉印璽。 而后。 被杀了。 (本章完) 第210章 千变万化显神通 第210章 千变万化显神通 西岳之地,群山天险之中。 一名身穿甲冑,却又束著髮簪的神將大口喘息,把手中的那柄长剑,从前面那少年道人的后心处抽出来,看著那鬢髮斑白的少年道人倒在地上,这神將的眼底带著狂喜。 拋下了手中的剑,三步並作两步地跑到前面。 前方虚空漂浮一枚印璽,因属庚金之意境,化作了一只小小的白虎,在空中自顾自地玩耍,但是其一举一动,都会带来凌冽的金风。 西岳一系神系的顶峰,代表著真君位格的印璽。 即便是他这样的五品山神,拿著这印璽,力量都会一瞬间飞腾而起,化作四品境界,甚至於再度苦修一段时间,超过之前的金天王,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早就不想要在那所谓的天王麾下了。” “这就是我的机缘!” 他伸出手,颤抖的手,颤抖的心,可是还没有触碰到印璽,却忽感觉到一阵剧痛,极为纯粹的庚金气芒,剎那之间就洞穿了他的手掌,將大地撕裂开一条痕跡。 然后那白虎印璽就消失不见了。 “我的印璽!” 那山神禁不住心疼,大喊出声来,可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背后传来了恐怖的杀意,山神瞳孔收缩,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头顶。 那手掌迅速变大,皮肤上出现了细密的鳞甲,暗金之色,呼吸的时候,有云雾般的状態吞吐,山神瞳孔收缩,剧烈颤抖:“断,断龙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西岳之下最强山神,断龙使杀意疯狂上涨。 他看著倒在那里的少年道人。 觉得天都要塌了。 “你,做了什么!!!!” 金天王被泰山府君罢黜之后,整个西岳神系就陷入了混乱之中,一方面,是金天王往日是以锋芒锐气,压制诸神,还有些山神是有类似於云台巨灵將,被抹去了某些金天王觉得不必要存在的东西。 另外一部分则是被他强制征为山神。 这些山神对金天王並没有什么忠诚可言,金天王被罢黜神位,化作山精之后,他们恨不得击鼓高歌,还有些打算直接去復仇;另外则有很大部分则盯上了那真君印璽。 在这个世界里面,毫无疑问的道果代表之一。 持有者,在自身法界之中,甚至於能发挥出上三品境界! 五岳之中,攻伐第一。 才没过多久,整个西岳神系就乱成了一团,断龙使带著几位德高望重的山神,本来想要维繫好这里的状態,好不容易稍稍有所成效,就看到了西岳一系的山神,把周衍杀了。 那可是,泰山府君的使官啊! 断龙使的几乎忍不住要把这个山神的脑子给捏碎。 “能举行周天大醮级別的泰山府君祭。” “还能唤来六千泰山卫,泰山神將。” “最终还引导出来了泰山府君的化身亲自诛邪!” 他一字一顿,煞气越来越重,看著那倒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息的少年道人,眼睛都红了,最后手掌用力,就將这下黑手的山神直接捏爆了。 断龙使大口喘息,看著那趴著的少年道人。 旁边西岳土地是个青年人,眼角都在抽搐: “怎么办?要不要挖坑埋了算了?” “埋掉吧!” “我说真的,埋了比较好。” 断龙使道:“你能瞒得过吗?!” 他闭著眼,一字一顿道:“我们先收拾了西岳的局势,然后亲自带著这位道长的尸体,你我亲自抬棺,前去拜访楼观道,行礼谢罪。” “去找一个好的棺材,將这位放起来。” …………………… 周衍手指敲击眉心,大概明白了刚刚在西岳发生的事情,整个西岳神系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自己的化身找到了印璽,结果被背刺了。 不过,似乎断龙使这一行人在收拾西岳的局势。 周衍打算等到尘埃落定再说。 他的化身在寄之前,还给西岳印璽化身打了个標,那傢伙跑不掉的。 不过,化身的战斗能力,还真是有待商榷啊,在没有当地地脉的支撑,以及距离周衍太远之后,实力就会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开始下滑。 周府君摩挲下巴,学习了这三种顶尖大神通后,他意识到了,这三个大神通,学是学会了,用那也是用得出来,可是很微妙的一点,他的硬体有点跟不上。 有些类似於上辈子世界里面的顶尖高精尖技术。 表面上是一种技术,其实背后需求的各个学科技术支撑相当繁杂,当然,某个基础需求是一样的,在周衍的故乡,限制顶尖技术发展的往往是材料科学。 在这里,就是周府君自身的体魄。 握了握拳,这东西得慢慢来,因为蚩尤血带著各种隱患,周衍没打这个血的主意,只是他手里还有其它的血,於是不死心地问,可不可以藉助文殊血来变化。 驪山老母道:“那你会变得无欲无求。” 府君:“…………” 驪山老母手指轻轻敲打少年道人的头髮:“他们这样的存在,按照人类的生命尺度来看,存在过的时间太长,个人的情绪和意志也太过於强烈。” “你有办法变化他们,但是以你目前的道心和阅歷,无论是在蚩尤打败炎帝,征服世界的雄心壮志之下;还是古代龙种漫长到无趣的生命下,都会被吞噬同化的。” “就算是我可以护持你的自我,也会不可遏制受到影响。” 周衍道:“那会怎么样呢?” 少年道人肩膀上的白玉狮子猫凑到他的脖子那里。 白玉狮子猫抖擞精神,幽幽地道:“真·大乘佛法。” “摘你球球。” 府君觉得下身一凉,嘴角抽了抽: “我懂了。” “文殊就没有过喜欢的生灵吗?我是说,他还是古代龙种而不是参悟空明无我之法的时候?”周衍从猫猫那里打探好朋友的八卦。 白玉狮子猫沉思碎碎念,道: “文殊是后来修佛之后的状態,在这之前的他,是为佛师,佛师之前,乃为天龙,那时候,最初最初还没有发佛心的他,天然亲近年长的一位姐姐。” “哦嚯嚯。” “然后呢?” 白玉狮子猫嘆息:“听他说是被那位年长姐姐的哥哥堵了门,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之后,那时候年幼的大天龙,顿悟了佛法的空洞清明。” 周府君:“…………” “事到如今,先吃饭吧。” 驪山老母的饭菜质朴,但是对人族来说大有好处,且非常美味,周衍想了想,端著小桌子来到了某个牌位前面,把吃的喝的都摆开来。 就在羲皇牌位面前大吃大嚼。 驪山老母,见少年道人胃口很好,就把自己碗里的饭分了一部分给那少年,周衍瞥了一眼牌位,在意识到这傢伙的残影不会在老太太真身前出现,周府君就想到了初步报復的法子。 他周府君只是看上去乖巧,可不是什么乖巧的少年,也不是什么温醇的道人,打你不过,可有的是阴阳怪气的手段。 在府君两只手都占据著吃的,驪山老母便给少年道人倒了一碗汤的时候,牌位安详如往日,周衍有些遗憾,没能够在心理上对这傢伙產生暴击。 告辞离別的时候,驪山老母留下了蚩尤的精血,道: “这段时间,你应该要处理楼观道中的事情,过几日,过几日你再来,老身看看,能不能帮你將这一滴精血当中的业力,煞气除去。” “有劳老太太了。” 周衍告別离去的时候,驪山老母目送他们远走。 在小院子里面,某位存在的牌位仍旧安详寧静。 许久,许久之后。 咔嚓,咔咔—— 伏羲氏的牌位后面,裂开了一道道裂隙。 本来懒洋洋趴在墙头的白玉狮子猫被嚇得浑身猫猫毛炸开,从墙角上摔下去。 “喵?!!” “喵!!” “闹鬼了?!!” …………………… 楼观道一场大战,损失惨重,山门多有坍塌,也没有以前的威严,几乎所有道门玄官都有受伤,还有百余道门玄官去世,另五百多人伤势极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去世。 周衍回到山门之后,立刻参与到救助之中,他虽不擅长恢復类的道法,但是具备有生死权柄,以自身的权柄,强行止住生机的流逝,可以为玄珠子等人的救助疗伤爭取时间。 太上楼观道为这些去世的道门玄官举行了超度法会。 念诵往生咒的时候,周衍也换了肃穆的道门法袍,安静站在这里,看著裊裊的烟气升到天穹之中,诵唱经文的声音带著能够抚平人心的力量。 希微子连续用了好几次道门青霄神雷,自身真元亏损。 周衍帮他定住生机之后,这老道士將养一阵,总算是没有付出更大的代价,只是头髮变白了许多,眸子倒越发平和:“师叔祖,看著似乎有些难受。” 周衍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多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熟面孔,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 道:“生死的事情,当然会有感触。” 希微子倒是看得开,道:“如果不是师叔祖你擅长法门的话,这一次灾劫,楼观道上战死的道门玄官,就不只是这一些了,而是七百以上。” “而若不是有泰山卫们,若不是泰山府君出世。” “那终南山地脉方圆千里之地,都要遭遇灾劫。” 这个世界的方圆大小,比起周衍所知的大了许多,各地地脉蕴藏之力,也会更为磅礴,他点了点头,举行完成超度法会之后,周衍回到了自己的静室里。 终南山织娘之战后,周衍难得静下心来,寧神静气。 “蚩尤,安禄山,开明帝。” “分別代表著上古兵主,夺取泰山道果的六道之一,崑崙劫的亲歷者开明大神;可以说上古隱秘,泰山道果,崑崙劫的核心问题都匯聚在这里。” “背后必有推手,但是无论如何。” “得要阻止癲狂的蚩尤,现在的安禄山只是欲望皮囊,可以说就是蚩尤復甦的祭品,需要止住。” 但是周衍目前无法离开这里,他盘膝坐在此地,拈下鬢角白髮,呼出一口气来,这一根白髮流转变化,就化作了一个化身。 只是开了一个化身,消耗没有那么大。 相当於双开程序,而且一个还是最小程式运行。 周衍现在的境界,还没有达到变化外物的层次,但是自己的化身,还是想要变化就可以变化的,这化身旋身一转,变成了一只飞鹰,只是稍一震翅,在夜色中飞出去了。 周衍真身调整自身道基状態,一部分心神放在了这飞鹰化身上,朝著蜀地快速飞去,就算是化身不大好用遁术,容易自行解体,可是仗著变化之术,也是极快。 周衍硬生生靠著化身飞腾,跨越了辽阔大地,自终南山一带飞到了蜀地,然后藉助泰山府君位格对於道果的隱隱感觉,追寻去了群山之中的一个山涧里。 周衍变化的飞鹰双翅一敛,变成了个蚊子,嗡嗡嗡地飞进去,远远的瞥见这山涧之中,有汹涌磅礴的血色煞气,令人心悸,除此之外,还有泰山道果的感应。 ……是安禄山? 以泰山府君位格感应泰山道果,可以確定大概位置。 周衍若有所思,没有去探寻那个敌人,而是绕开道路,打算探寻一下这边的具体情况。 山涧之中,竟然是別有洞天,周衍化身的虫子小心翼翼飞入其中,忽而听得了一阵交谈:“唉,这女人,大人留著做什么?” “听说那织娘出事了,这女人就无法操控了。” “是啊,不如杀了。” 周衍化作一只虫子在这洞府里飞腾寻找,见到交谈的两个妖怪浑身刀剑痕,像是战鬼成精,心中一顿,逆著他们来的地方去了,却见一个山洞里面,捆著一名柔美女子。 眉眼柔和,和李知微有三分相似。 正是周衍见过的沈妃。 “嗯?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和织娘一起的,等等,无法控制?”虫子周衍若有所思,沈妃却微微嘆了口气,呢喃道:“不知道,知微这个孩子怎么样了?” “被妖怪们困在这里,恐怕此生是没有机会见面了。” 她的心中悲伤,却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传来。 “若是问那个个子小小的李知微。” “那么,她目前过得还不错。” (本章完) 第211章 本座西岳大帝君 第211章 本座西岳大帝君 沈妃本被困在这里,危险重重,这地方邪祟邪气得很,她见到了许多的妖怪,还见到了那个理论上已经死去了的安禄山,心中知道,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离开这里。 想到自己逃离东都时候的女儿,心中哀怜悲伤。 却忽然听到那声音,心中一惊,立刻起身,道:“是谁?谁在那里?!” 环顾周围,那声音却传来,道:“不要开口,不要乱动,我是你女儿的故人,受她所託,前来寻你,你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我问你答就好。” 周衍化作了个蚊子藏在沈妃的袖子上,问道: “你先前不是和你的女儿在东都离散了吗?之后你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提起这些事情,沈妃脸上就出现了浓郁的悲伤,把当日自己的经歷都和周衍说了,原来那时候她和李知微分开两路离开,自己仗著贵妃身份,引开追兵,有些欲行不轨之事的,她欲自尽,却在那时候遇到了织娘化身。 织娘將那些追兵一口气杀尽,又逼迫沈妃吃下了一枚丹药,自此沈妃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迷迷糊糊的,不能够操控自己的行为,只能听从吩咐。 “那女妖利用臥佛寺之中尝试出来的復甦之法,把安禄山那贼子復活了,之后几次传讯都是我来,最后甚至於让我留在这里,和安禄山接洽。” “我心中懊恼,可是那时候被她控制,自己就像是梦魘住了一样,手指都不能动,前几天忽然听到几道雷声,我就肚子里面难受,乾呕一阵,吐出一只长腿蜘蛛来。” “那蜘蛛落在地上,蜷缩了几下,然后就死了。” “我就好像是睡了极为长的时间,好久才缓过神来,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那贼子已经把我关起来了。” 周衍·蚊子版若有所思。 听起来,像是东都之事里面,也有织娘的事儿,为何要利用沈妃呢?是因为她是广平王元帅的侧妃,所以身上沾染了些李唐的人道气运,是一枚好的棋子? 织娘这傢伙似乎很喜欢搜集各种人。 是蜘蛛精把猎物用蛛丝捆成一团的原因,还是因为空空和尚那傢伙喜欢化身的反向影响,导致了织娘习惯性搜集各种身份? 周衍想著,默默把这事情记录下来,与此同时心底鬆了口气,之前他还以为,这位沈妃也化作了类似於沈叔朋友那样的皮囊,现在看来倒是好些,只是被操控了。 这种分神操控的法门,应该是偽劣版本的文殊大神通。 本体一死,分神操控的法门就全部失效。 沈妃也就慢慢恢復了自身的理智和控制。 周衍沉思的时候,沈妃环顾周围,低声恳求道:“仙人,您说您认识我的女儿,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她后来逃出去了吗?” 外面正好有两个妖怪走过去,沈妃便侧著身子来,低声询问,言语恳切,周衍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沈妃鬆了口气,双目含泪,周衍想了想,道:“你是从安禄山『復活』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有没有见过这里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沈妃想了想,低声道:“我之前都是浑浑噩噩的,就算是做了很多事情,也记不大清楚了,可是我还记得,那逆贼来到这里之后,就神神秘秘地开始闭关。” “有一个洞府外面有阵法保护,他看得很重,里面应该是有他藏起来的秘密,我记得入阵之法是这样的……”沈妃把那个地方的大概方位,还有入阵之法都告诉了周衍。 周衍牢牢记下来,他本身就是为了打探一下蜀地安禄山的动向,这里只是一介化身,也就不心疼,道:“那你先在这里躲一阵子,我去查查看这地方。” 周衍想要给沈妃留下点护身的神通手段,可他自己也没类似的神通,没有修到三品,化身之术也不能够给其他人用,就只好嘱咐沈妃小心些。 接著就顺著沈妃所说的方向去了,一路兜兜转转,几次变化模样,时而变成虫子,时而变成路边的碎石,好歹是混进去了,沿途见到许多的妖怪,全部都是战鬼。 最后,一处深入大地的地方,极辽阔之地,有一座青铜巨门,那巨大的青铜门中间的缝隙是能够进去的,却也有一层薄薄的光幕遮掩住了。 虫子上面泛起流光,化作了一个少年道人,周衍上上下下打量著这玩意儿,伸出手按了按大门,感觉到泛起的涟漪,当即按照沈妃所说的法门,施展法决。 “虽然只是化身,不过,也够了。” “开!” 周衍发现,自己的化身完美继承了本体的弱点。 施法蓝条短得让人可怜,好在可以藉助地脉恢復,只是可惜,这里不是泰山和终南山,地脉的加持没有那么强横,青铜巨门上泛起涟漪,然后缓缓打开来了。 周衍后撤半步,抬起手,袖袍遮掩住口鼻,防备问题。 这一具身体是化身,没法子用四岳奉上的仙器披掛,恢復力和生存力与本体相比起来,实在是太弱了些,周衍缓步入內,关好阵法。 巨门之下,还是一座地宫。 地宫不中原常见的方正模样,而是圆形螺旋向下的结构,墙壁上雕刻著周衍不认识的文字,似乎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径。 周府君这一具毕竟是化身,艺高人胆大,化作一缕风飞下去。 整个空间瀰漫著一种幽蓝色的冷光,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的经文,空气中有淡淡的泥土和金属锈蚀的气息,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远古的祭祀吟唱。 空阔,遥远,神秘。 “……这地方是。” 一炷香时间,周衍才下去了,心中震动,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无与伦比的青铜神坛,周衍如果变回人身去,竟然还不到神坛的底部。 神坛上层层迭迭,饰有神兽、巫师、和象徵日月星辰的符號,一座巨大的青铜神树生在上面,次第有著九只鸟儿,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青铜神树,太阳金乌?” 周衍注视著这些,然后看到威严的神树,犹如一个巨大的刑具,將一个男人死死定住了,那男人浑身身躯干枯,目光空洞幽深,似乎被折磨了许久许久。 “又来了吗?当真无趣,我不是说了吗?” “本大爷是从崑崙山上飞下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山上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什么古代崑崙的神通,你杀我有个什么用处?” “你杀了我吧。” “嗯???” 那男人忽然顿住了,眸子收缩,死死盯著一个地方,眼底泛起异色流光,道:“这气息,你是谁,为何会……” 一缕流风飞过,旋即化作一名双鬢斑白的少年道人。 少年道人袖袍一震,拱手道: “贫道太上楼观。” 男人面色变化,注视著周衍,道: “……是她的变化之术,哈,终於,终於来人了。” “再不来。” “我都要招了!” 这一手超凡脱俗的变化之法,堪称是独门本领,几乎立刻就得到了这男人的信任。 信任的不仅仅是媧皇传授给周衍化变法门。 而是有人竟然可以穿过伏羲羲皇的后手,接近媧皇。 虽然那傢伙实在是危险,但是能被这个危险男人扫试过的,至少不至於威胁到媧皇,不会威胁人族,就绝对可靠可信。 媧皇確定人品,伏羲確定无危险。 伏羲严选! 那被捆起来的男人咧了咧嘴:“我是古蜀开明,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要被放血放干了。” 周衍道:“这是……” 开明浑身被死死锁在了巨大的青铜神树上,他示意周衍不要动弹,道:“动静小点,上面这九只太阳神鸟虽然不是真身,也有巨大的威能。” “你这化身,一个呼吸就被烧成灰烬了。” 周衍点头,道:“真身呢?” 开明道:“被杀了。” 周衍看著开明:“哈?” 开明道:“被你们祖宗杀的,装什么啊?” 周道人指了指自己:“我们?” 开明帝一脸你在装傻什么的意思,咧了咧嘴道:“模仿古之建木的青铜神树,供奉日月星辰,还有九只太阳金乌鸟,你还想不到吗?” “这边儿这一脉,那是被当年的【羿】剿灭的一脉。” “供奉大日金乌鸟。” “一旦復甦,恨不得把你们炎黄一脉晒成人肉乾。” “算了,这些不提了,不重要,这地宫下面还有,但是你还是速速离开这里,去阻止蚩尤。” 周衍心中沉下去。 安禄山果然已经变成蚩尤的身躯了吗? 开明兽道:“那个安禄山,是吧,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蚩尤的首级,汲取了蚩尤的精血,然后,得知了如果汲取蚩尤的血脉之力,会被蚩尤化作復甦的身躯。” “所以,他將持有蚩尤的理智全部灌注到了某一滴精血里面,然后將这一滴精血交给了外面;他自己手中的,就只剩下纯粹的业力,欲望和疯狂的匯聚。” “这种情况下,这种纯粹由业力和杀意匯聚的『蚩尤法身』,就只是单纯可以小心运用的兵器,为了唤醒持有,他们打算直接唤醒青铜神树一系的敌人,还打算……。” “糟糕,他来了!” 开明立刻装死。 周衍化身拈起法决,身子一晃,直接化作了一只虫子,趴在开明后面,轰隆隆,锁链拉开,脚步声传来,巨大无比的血煞之气涌动著,周衍的瞳孔微微收缩。 四品之境,执掌有泰山公道果核心碎片之一。 引动了这个世界大唐的安史之乱。 和虫妖勾结,被人道气运锁定之后,假死脱身。 得了臥佛寺虫蜕復甦之法的最终成果,以借壳重生;现在又有了蚩尤精血,还是以邪法剥离血液中意志的,这帮傢伙,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 周衍收敛精神,安禄山一步步往前走,地都在颤: “古蜀国大帝,曾经在此开山的开明君,效仿禹王治水的先贤,还是说,是崑崙神系的开明大神,这样多的身份,我到底该如何称呼你呢?” 开明神微微笑起来,道:“你爹。” 安禄山手中那柄极为沉重,有粘稠血色的长枪抵著开明帝的胸口,缓缓用力,刺穿:“这个时候了,还要逞口舌之利?” 开明神道:“那你有胆子让我吃饱喝足休息恢復精力之后,和我廝杀吗?” 安禄山沉默。 手中重枪猛然刺穿了开明的胸口,然后整个身躯的重量都压上去,將这柄长枪当做匕首一般,缓缓撕裂了开明的一侧胸口,鲜血炸开,落在青铜神树上。 青铜神树泛起流光,汲取开明的鲜血,上面的九只金乌鸟都明亮起来。 “九只金乌大尊神,可惜,可惜。” “若不是你拋弃了一个首级的话,以九首开明的精血,让九只金乌大尊神的力量恢復,也不是不可能,开明,你到底是无意的,还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拋弃了首级?” 开明的肉身开始恢復,脸庞抽搐了下,嘴角一点点勾起,愉快道: “你猜?” 安禄山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拔出兵器,道:“我看你还能支撑几时,你也没想到,假死等待后来者,等来的是我吧,我有的是时间。” 转身大步走,开明和周衍都鬆了口气。 媧皇的化变之术,即便是化身用,也可以瞒过四品顶峰的存在,只是就在这个时候,走远的安禄山脚步一顿,周围一股狂暴的血煞气息涌动,转身:“不对!” 周衍和开明也在瞬间反应过来。 轰!!! 那柄重枪刺穿了开明,几乎凿中周衍,安禄山道:“几乎將吾骗过去了,可是,此身乃是虫蜕妙法所成,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至少知道。” “这里,不该有虫子。” “出来吧!” 粗狂卑劣,却又心细如髮。 是从虫子那里察觉的吗? 周衍呼出一口气,神色微沉,道:“好。” 开明面色大变,道:“不要!” 他声音凝滯,看到那虫子一变,化作了一个倨傲的青年,身穿金甲战袍,手持一柄长枪,化作战將姿態,缓步而出,手中长枪抬起,指著前方安禄山,淡淡道: “可记好了。” “本座——” “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开明兽:“…………” 哈??? (本章完) 第212章 人族第一攻杀 第212章 人族第一攻杀 安禄山眸子冰冷,注视著眼前这清冷傲气的金甲神將,手中那杆缠著粘稠血煞的长枪缓缓转动,枪尖在地面拖出细碎的火,踱步时肥硕的身躯竟透著几分猎食者的谨慎: “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西岳大帝君,来此峨眉山做什么?” 他尾音拖得极长,带著不易察觉的沉鬱。 西岳真君,哪怕是不在西岳地界里,那也是天下最顶尖的强四品,自己如今还没能彻底融合泰山公道果碎片和蚩尤精血,恐怕有些棘手。 周衍指尖虚握,那杆幻化的长枪微微抬起,枪尖斜指地面,语气里是刻意模仿的淡漠倨傲,淡得像山间薄雪: “虫豸之辈,也配向本座发问?” 他学了西岳的倨傲,连眉梢挑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安禄山眼瞼抽动了下,胸中怒火窜起: “你说什么?!” “哦,倒也不算虫豸。”周衍话锋微转,目光扫过对方紧绷的肩背,语气更淡: “约莫是头碍路的肥猪。” 身后传来锁链细微的晃动声—— 开明帝垂著头,双拳攥得指节发白,额角青筋都绷了起来,看上去像是担心,是因西岳显出身来,激得悲痛欲绝,实则嘴角死死抿著,连被锁链磨破的伤口扯得生疼,都在拼命憋笑。 忍住,忍住啊我! 这一张嘴巴。 果然是伏羲严选吗?! 谎言不会伤人,但是这两句话实在是快刀子。 安禄山气得面色发青,胸口剧烈起伏,道: “好!好,好!” “就算是西岳真君,离开西岳地界,也不过只是个四品境界,既然来了,那就不要走了,正好,这青铜神树还差一位神灵的血,才能彻底復甦!” “死来!”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枪猛地一震,枪身缠裹的血煞瞬间暴涨,如同一团翻滚的赤雾朝周衍扑来。哪怕是试探,强四品的兵家煞气也带著毁天灭地的势头,周衍瞳孔微缩,只觉那股腥烈的气息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 手中长枪也对应出招。 但是他擅长的是刀法,只是双手握枪,像是陌刀一般攻击,招式路数则模仿秦叔宝。 虽然只是徒具其形,可对面儿也怂。 西岳的名號还是很响亮的。 麻杆打狼两头怕。 以虚打虚。 虽然所用的兵器不同,但是周衍是歷经实战,又得到过秦琼神意的经验,对於战斗节奏,已颇为造诣,而安禄山心中忌惮,没有出狠招,二人兵器没有触碰。 安禄山心中微沉,只看到了周衍模仿的秦叔宝招式。 好招式,显然是歷经实战的手段! 周衍则是极为吃力。 他不是沈沧溟,自己的兵器武艺本来就在安禄山之下,也就是扯了虎皮,让对方稍稍有些忌惮,一旦兵器相交,法力运转,立刻就漏了怯。 不能如此,这个化身是必死的,但是要死的有价值。 周衍目光锁定安禄山,只是可惜,现在只是化身,既没有开明法眼神通,能看破对方的部分行动,也没有全部的泰山府君之力,驾驭地脉,否定生死。 大地之种也好,仙器披掛也罢,全都没法子运用。 开明帝忽然大声刻意喊道:“西岳帝君快走!这胖子后腰左侧,黄金面具底下藏著玉瓶,里面是蚩尤精血!他要捏碎精血开法相杀你了!” 安禄山双目泛起血色,怒视开明: “你敢!!!” 开明帝嚎叫道:“啊,好可怕,好可怕啊!” “不要杀我,我害怕啊呜呜呜呜!” 他配合地扭动著身躯,锁链撞得哐当响,眼底却飞快地给周衍递了个眼色。 周衍心神一动,手中长枪几乎將自身武艺发挥到了极致,化出几道残影,直取安禄山眉心,咽喉,心臟,安禄山被道破最大的秘密,也顾不得潜藏。 轰!!! 四品境界的兵家煞气汹涌疯狂,几乎是糊了周衍一脸,这化身几乎要维持不住,呼吸凝滯,意识模糊,可是周衍和沈沧溟相处的时间太长了。 沈沧溟的血煞之气更为纯粹,这让周衍还能反抗。 一旦被击中,就会暴露。 那柄长枪在周衍的目光之中似乎占据了天地,犹如天穹落下的巨大灾厄,以化身的状態面临六道之一的强四品境界,带著绝对杀意的一招,周衍只能做出一个动作。 变! 化身微风,此身无相。 血色长枪犹如无尽浪潮一般扫过周衍,安禄山心中一个咯噔,没有撕裂血肉的真实感。 周衍在最紧急的时候化作一缕风,绕开这一枪。 安禄山恨意独绝,出招狠厉,那血色枪尖擦著风影掠过,將身后的青铜神树戳出一个深洞,溅起的火星落在风里,都带著灼人的温度。 ?!!! 安禄山瞳孔骤缩,握著枪的手猛地收紧—— 以他的气息感应,竟完全捕捉不到那西岳真君的踪跡!他慌忙后撤,肥硕的身躯此刻却灵活得惊人,弹了几下,拉开距离,长枪在身前舞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屏障,怒吼: “出来!西岳真君!” “给我出来!!!” 周衍化身的风则是朝著刚刚开明帝指出来的蚩尤精血而去,打算直接把精血裹挟出来,但是,就在周衍刚刚触碰到这一个玉瓶的时候,一切发生了变化。 轰!!! 无数道黑红色的线条在眼前撕扯,像是將天地都拆成了碎片。 周衍化身身躯瞬间僵硬。 他看见翻滚的岩浆熔炉里,无数柄染血的兵器正在成型;看见数不尽的战俘被推上祭坛,鲜血顺著石阶匯成河流,染红了压低的天穹。 看见狂风卷著暴雨,雷霆劈裂大地,应龙在云层里嘶吼,而世界的中心,一个双目燃著怒火的男人,身穿鎧甲,正握著一柄金色长剑朝自己衝来。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最后,所有画面都归於一片漆黑的湮灭。 再睁眼时,已是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血色的天空下,一个高大得遮天蔽日的身影正握著兵器昂首咆哮,周围的血煞凝成雷霆,在他周身炸开。 “血祭,祭……” “姬轩辕!!!!” 强烈的不甘心,恨意,扭曲的存在衝击,周衍的意识瞬间湮灭消失。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一瞬,化身便彻底湮灭。 就和轩辕部面对蚩尤的精锐一样。 太上楼观道,周衍的静室里面,少年道人的眉心忽然刺痛,闷哼一声,倒在床铺上,如一个葫芦般滚来滚去,最后把头埋到了被子里面:“嘶——” “好痛!” 周衍的眼角抽痛。 这就是上古兵主,第一攻杀? 化身,竟然在接触到了蚩尤精血神意的时候,直接崩塌,还连带著他自己的真身也受到了反噬,被秒杀了,那种恐怖的剧痛,让周衍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缓过劲儿。 不甘心,恨意,疯狂,业力衝击他的心境。 周衍是曾经经歷过死生,也在得传媧皇化变之术的时候,经歷过千般变化,这才稳住了道心,没有被衝击地疯掉,他捂住额头,喘息沉重: “……人间自古以来,甚至於在神话时代,比起刑天更恐怖的战神,兵主。” “也是,哪怕是空空和尚的真身,也未必打得过蚩尤,我用他的神通去接触到蚩尤,只是痛一下,也算是不错了。” 周衍看著手掌,自己的手掌在不自觉的颤抖。 这是两种。 一种是生灵面对绝对恐怖强者和杀意的颤抖,另一种是武者面对顶峰时候的渴望。 他原本还觉得,以安禄山之才,竟然成为了可以和文殊假身织娘,青冥坊主对標的六道之一,还从唐皇李亨那边得到了一部分的泰山公道果。 要知道,就连一直覬覦著泰山道果其他四岳真君都没能得到一点。 他凭什么? 凭一个几百斤的大胖子还能跳舞? 可此刻,却觉得,得到了人族最强兵主的精血传承,竟然还被青冥坊主他们分了泰山公道果。 安禄山真铁废物! 那可是蚩尤,是人族轩辕大帝最强的宿敌 蚩尤精血假设在郭子仪手中,哪里还有其他人的事情? 不过,那一滴蚩尤精血的核心,在於欲望,疯狂,和强烈的不甘心,或许和安禄山更为契合。 周衍浑身出了一身汗,想到自己的化身被灭。 化身没了倒也罢了,只希望沈妃和开明帝別受牵连。 他想起地宫里那座青铜神树,想起安禄山身上的血煞,还有那股能秒杀化身的蚩尤神意——安禄山就是六道身影之一,本身就有强大的实力。 蚩尤如果用这样的方式復甦,危险程度绝对在织娘之上。 他心中忌惮至极。 在西蜀之地,那个隱秘的地宫之中,安禄山更是浑身绷紧。 手中的长枪不断横扫,重劈。 化作光焰,砸在四方。 “你出来!” “西岳真君!出来!” 刚才蚩尤精血突然自主激发,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找到那个闯入者的踪跡,仿佛对方从未出现过一般。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周围的阴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两个时辰,他就这么握著枪,在原地戒备了两个时辰,直到连指尖都开始发麻,才终於確定,对方是真的走了。 他手中的兵器放下,呼吸有些急促,脸庞上滴落一滴滴的汗水,这位也算是当世顶尖的强四品,呢喃道:“这,怎么可能,西岳真君,这么强大吗?” 来的时候,他没有丝毫感应,可是离开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感应! 可很快的,安禄山反应过来。 “但他被蚩尤精血惊走,说明他也没把握杀我。”他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变得阴狠,“擅长隱匿的强四品……” “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知道了我的秘密,必须死!” 开明帝乃崑崙开明所化,他的眼睛好得很。 眼睁睁看著周衍化身被秒杀。 然后安禄山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两个时辰。 终於忍不住大声嘲笑起来。 妈的,那能找到??! 早就被蚩尤煞气自主激发给灭了。 安禄山看著那边放声大笑的开明,手中长枪暴起,化作一片光影,將开明几乎是千刀万剐,大笑的开明帝的笑声变成了惨叫和痛苦的嘶吼。 安禄山收回长枪,眼前那支撑著这地下世界的巨大青铜神树枝叶蔓延,树上的九只青铜製造的太阳金乌鸟自然地伸展翅膀。 金色的光芒从羽毛缝隙里溢出,在空洞的地宫里洒下一片虚幻的暖意。可那光芒终究还是弱了些,离【復甦】还差得远。 开明的咽喉被切开来,鲜血汩汩地流著,一只眼睛也被枪尖戳爆,只剩下浑浊的血洞。 可他毕竟是崑崙大神,寻常伤势杀不死他,只是这伤口癒合的过程,却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肉里搅,疼得他浑身抽搐。 “笑,接著笑!” 安禄山收回兵器,语气冰冷道:“等到我融合蚩尤之血,掌握【兵主大权】,到时候,我会亲自將你剁成肉糜,埋在这通天神树之下,以你崑崙大神的血肉,激发这九只金乌。” “重新编织十日凌空的真实传说,將整个人间化作一片赤练焦土。” 开明看著他,努力在说什么。 安禄山很有耐心地等到开明的咽喉长好了。 开明示意他凑过来,然后费力地抬起头,看著他,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用虚弱的声音轻声道: “我……你爹。” 安禄山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冰冷,犹如烈火一般,手中的长枪狠狠凿穿开明,血煞气息蔓延吞噬他的身躯,將刚癒合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明再度经歷不知多少次的折磨和痛苦。 “哈哈哈哈啊哈!” 开明帝疼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恣意,这是漫长痛苦和等待后,看到第一缕希望的狂笑。 如你所言,伏羲。 你將会以我等的性命为代价,为这个世界带来虚幻縹緲的希望。 平时最不可信的疯子,也是绝境最可靠的同盟。 安禄山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开明帝才收敛了笑声,疼得抽搐成毛毛虫姿態: “撑不住了……真要撑不住了。” “孔明崽,你小子的布置最好有用。” “要不然你老师我,可就白遭老罪了。” (本章完) 第213章 兵主玄通显,终南问轮迴 第213章 兵主玄通显,终南问轮迴 楼观道中,周衍可算是缓过神来,仔细回想地宫之中的见闻,这一次前去蜀地,弄清楚了安禄山的所在,知道了蚩尤血的神意,还找到了沈妃,知道了崑崙开明所在。 收穫不算小,只是代价也大。 蚩尤先不提,安禄山他现在都弄不死,最好是弄死安禄山,让蚩尤復甦,大日金乌的计划全部都胎死腹中,不必要直面那位上古第一战神。 还需儘快去把沈妃,还有开明救出来才行。 沈妃是和李知微的约定,而开明则是崑崙劫的亲歷者,也是一个巨大的己方战力。 力量啊…… 思索许久,周衍伸出手。 自身法脉流转,编织,化作了道基雏形。 找个机会,就可以突破。 目前他诸多法脉境界匯聚,已经可以成就真身六品,然后再以传国玉璽之力,推演出五品,可上一次推演,直接把道门上善池的灵气抽了个底朝天。 老道士家差点就被抽得只剩下一条裤头。 这一次,又去哪里找足够的资源? 要不找找佛门宝地? 安禄山这边,周衍想要,要不然先去找点援军,最好能够和李隆基那老狐狸联繫上,李隆基一定想要把这个死胖子给弄死,而且,以李隆基目前远离杨太真,恢復高地的理智。 应该能成为不小的助力。 想要找他不是难事,周衍可以以化身之法去长安城,可是唐皇李亨是六道之一。 周衍不愿意轻易真身去。 思来想去,倒也確確实实有一个人可以承担传递信息的任务,便是那个和空空和尚一起来的不空和尚,不过这位之前和希微子在商谈些事情,周衍没有去问。 现在看,是时候了。 王賁和三百锐士准备就绪之后,周衍拈一枚白髮,化作自己化身,作为这些人的生机定锚,嘱咐王賁去了泰山地界之后,帮忙训练一下泰山卫。 王賁行礼之后,从容离开。 他甚至於来过周衍的静室,在这位名將走出周衍的静室的时候,王賁的眸子微侧了侧,看向旁边,那里站著一名极高大的男人,捲曲的黑髮,眸子暗沉冰冷,腰间挎著一柄横刀。 心中倨傲的通武侯难得微微頷首。 然后才离开。 他曾经对周衍评价过周衍周围的三位兵家,裴玄鸟被很华丽地忽略掉了,对李镇岳,说认为有廉颇的战法风格;对於沈沧溟,则是思索许久后,道: “以此人模样,应该可以承担我大秦武安君的传承。” “身负血煞,心境坚硬。” “可惜。” 沈沧溟目送王賁离开,走入周衍的静室,沈沧溟没有询问王賁是谁,只是看著那边保养腰间战刀的周衍,言简意賅: “你身上有一丝血煞,和谁交手了,兵家?” 周衍擦拭刀油的动作顿了顿,他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於沈沧溟来说,他人生悲剧的转折点,一次是王忠嗣被怀疑而死,另一次则是这浩大的安史之乱。 於沈沧溟来说,安史两人在他面前,不会有片刻迟疑。 周衍沉默了下,让猖神陆仁甲把门关上。 “沈叔,府君传我一门法门,可以让我分神去探查地方。” 沈沧溟只是安静听,犹如沉默的火山。 周衍道:“我遇到了【安禄山】。” 於是那沉默的火山开始了波动,沈沧溟的眼底一股剧烈冰冷的杀意开始逸散,犹如猛虎重新展露爪牙,血色的煞气让陆仁甲脑壳儿发蒙。 周衍道:“他现在在蜀地,秘密研究蚩尤之血。” 周衍一口气把事情说了。 沈沧溟眼底的疯狂杀意汹涌,然后徐徐平静下来,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周衍有些担心他,沈沧溟的手掌从刀柄上移开来,嗓音低沉,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莽撞。” “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一样重要。” “但是,如果你要对安禄山出手。” 沈沧溟的手掌按著周衍的肩膀上,通过手掌的接触,周衍能感觉到,男人胸膛下的心臟,犹如烈火般跳动著,沈沧溟道:“不要忘记叫我。” 沈沧溟的眼底带著杀意:“我一定要,亲手斩下他的首级。” 周衍慢慢点头,道:“好。” 沈沧溟又恢復了往日的冷硬安静。 沈沧溟吃过李隆基的丹药,手臂被青冥坊主以妖力改造,又被道门高功级別的玄官们將经脉一一打通,最终握住了秦皇诛杀鯤鹏之弓。 经歷在所有人胆怯的时候,还有率领泰山卫对织娘出招的战场,自身境界更有稳固,已经重新回到了五品层次,再修行的话,四品境界绝不会是不可能的。 手持秦皇弓箭矢,战意不退,箭矢可贯穿佛魔菩萨眉心。 沈沧溟犹如火焰燃烧。 自身再度寻找到了必杀之人,以及—— 沈沧溟伸出手,取出了苏鹤轩给的,小妹的信。 蜀地。 他五指握合,將这一封信收起来了,放入怀中,大步远去,继续修行,周衍看著沈叔的背影,不知道告诉沈沧溟这件事情是否是对的。 楼观道做事很讲究规矩,泰山府君大醮之后,还有针对泰山卫们的答谢仪轨,泰山卫们倒是得到了不少的元气补充,周衍一边翻看道藏里面关於肉身淬链的部分,还和玄珠子交谈炼丹术。 当知道周衍,是作为泰山府君麾下的使臣,在寻找给泰山卫们服下的丹药的时候。 玄珠子嘴角抽了抽,一拍大腿。 “你早说啊!” 这位药王传人没好气道:“人的身体是血肉之躯,经脉和五臟六腑都很复杂的,所以搭配药性,需要小心谨慎,再怎样认真都不为过,你说石头精怪?” “那不是否定木性,强化火土就可以了?” “拿去拿去!” 周府君拿到了玄珠子的丹药配方,若有所思,然后就在显化於泰山的时候,唤出来了灶神,直接用灶神炒菜法门,把各种药性匯成一团。 泰山卫们吃得嘎嘎香。 伤势也得以稍稍缓和。 灶神玉符化身也在这段时间,得到了【东厨司命】的名號。 一切事情,都仿佛恢復到了平和的日常,如果不是周衍知道了潜藏著的那种种危险,在楼观道的祥和日子,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翻翻经书,看看风景发发呆,舒坦得很。 但是,想到蚩尤和安禄山,少年道人就有些头痛。 他还託付不空和尚回长安城的时候,將消息传递给李隆基,不空和尚似乎是大唐高僧之一,被讚誉为开元三大士,和李隆基,李亨都有不错的交情。 不空和尚看著那少年道人,双手接过了周衍的信笺。 少年道人一身鸦青色道袍,翻阅卷宗,阳光从藏经阁木窗格子里倾泻流淌下来的时候,灰尘起伏都带著了黄金般温暖的色泽,道:“有劳大师。” “这信笺,交给太上皇便是了。” “另外,还有这个东西,也交给大师。” 周衍取出一卷捲轴,递给不空和尚。 这是织娘死后,碧痕记录的织娘搜集的各种妖怪潜藏之地,周衍把其中靠近佛门的一部分拿出来:“这是那大凶留下的部分妖孽记录,贫道会负责一部分,这一部分,有劳大师。” 不空和尚双手合十,道:“贫僧知道了。” “只是——” 他看著那少年道人,问道:“贫僧是隨空空师兄来的,师兄告诉我,会为我解答一个疑惑,如今师兄已去,这个问题,贫僧只好询问真人。” 周衍嘴角抽了抽。 问我?不是,开元三大士,问我? 但是他安静了下,还是道:“请。” 不空和尚双手合十,问道:“敢问轮迴。” 周衍:“…………” 不中,不中!重问! 这位枯瘦的,年岁已大的僧人看著前面,气质温和的少年道人安静想了许久,道:“大师可知道星辰也会陨落爆炸?”那道门辈分极高的道人指著天空。 “星辰陨落之后的灰尘会散落人世间,隨人呼吸,隨万物生长,最终化作人类身躯的一部分,你也好,我也罢,我们的身体里拥有从同一颗星星上得到的东西。” 不空追问,趋身向前,袈裟扫过石阶无声: “真人的意思是。” “你我之间,本来如一,万物苍生,別无二致。” 周衍顿了顿,他发现了,这些大和尚大真人,是真的有顿悟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只是装著模样,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文殊织娘,想到了驪山老母传授自己千变万化时的经歷。 少年道人回答:“不。” 不空和尚趋身静听。 周衍道:“而是星辰陨灭,你我诞生,终有一日你我也会死去,身体或者焚烧成灰烬,或者埋入大地之中,我们的身躯会化作大地的养分,於是生出万物。” “若是说魂魄的话,记忆消散,魂魄碎片重新组合,那並非是我们了,可是不要害怕……” 少年道人道:“物质也好,一切也罢,不会消失,只是流转,在无尽的时间尺度下,或许,在遥远未来的某一瞬,或许真正的你,我,还会在这样,进行相同的交谈。” 少年道人伸出手,风送来一枚,少年拈著。 “这才是【轮迴】。” “轮迴是自然,而非单纯的个体。” “若是有什么遗憾的话,且在此世成就吧。” 少年道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到殷子川,苏鹤轩,空空和尚,许久后,笑著对那和尚道:“毕竟,下一次的重逢,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这一世就不要留下什么遗憾了。” 不空和尚安静佇立了三日三夜,然后认真行礼,转身,持拿了唐玄奘的那一柄禪杖,一步一步,走下了终南山,他回头,看到云雾之巔,仍有一少年道人,袖袍翻卷,鬢髮微白。 不空和尚转身,踏入长安。 重入繁华。 自此,彻底完成了大唐佛门六宗之一的开创,曰金刚顶宗,號真言乘,追求真实言教。 又称唐密,剥离了藏密男女双修之法。 认为眾生与佛同体,皆具佛性。 是佛门之中,不修来世的一脉。 曰——【即身成佛】。 不空后来回去之后,在二京,在河西,在岭南,在朝野,奔走不息,足跡所止,即法到处。晚年在五台山让弟子建造五处寺院,於太原置文殊院,不知道是在镇压什么。 后翻译有关於星辰的文献,年老的僧人想到了那时在山上所见所闻,想到了空空和尚和那少年道人閒谈,於是提起笔,在那一卷卷宗上,写下了这一卷经文的名字—— 《文殊师利菩萨及诸仙所说吉凶时日善恶宿曜经》二卷。 其实和文殊师利菩萨,仙人没有太大的关联。 或许不过只是高僧的怀念,可是,文殊师利菩萨,是和哪位仙人所閒谈,作为当代大僧人的不空和尚又是如何见到的,年老的不空和尚並无半点回应,只是双手合十念诵箴言。 “无一眾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 不空和尚也被尊崇了三藏的名號,號为不空三藏。 歷史和传说中自有他的註脚。 而在他怀念的那一日里,周衍翻阅道藏,其实很头痛,道门记录的,强化肉身的天人法脉,似乎也完全没法对面对蚩尤带来半点加持。 大概率还是被秒杀。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有点像是粗嗓子。 周衍抬头,看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玉狮子猫正蹲在窗台上,优雅地舔著爪子。那猫的眼睛一只金色,一只碧玉,看向他时,带著几分人性化的慵懒。 只是嗓子不再娇柔。 有种『兄弟之间,装什么装的感觉』。 “驪山老母要你去一趟。” 周衍挑了挑眉,伸手擼猫:“老婆婆难得让你亲自来,是有急事?” 白玉狮子猫爪子搭在窗沿上,伸了个懒腰,变成了一只猫条,优雅的恰好避开了少年道人擼猫的手,然后才道:“她说你先別突破,在她跟前突破,状態能好些。另外……” “东西拆解出来了。” “拆解什么?”周衍心中一动。 狮子猫道:“当然是你想要的东西啦。” “驪山老母娘娘从蚩尤精血里面,拆解出来了蚩尤的功法。” “人族上古第一的攻杀法门!” “《兵燹万业吞天诀》。” (本章完) 第214章 兵燹万业,此身吞天 第214章 兵燹万业,此身吞天 “那可是兵主之神通,真真正正的上古秘传。” “什么,你问我见过没有?” “那——” “我当然是没有见过了。” 周衍的肩膀上,白玉狮子猫端坐著,舔著自己的猫猫爪,然后道:“但是,无论如何,这肯定是天底下最强大的手段了,顶顶强!” 周衍迅速地飞腾,他在自己的静室里面留下了个化身,然后还去了裴玄鸟的屋子里面,顺了一盒子精致的点心出来,裴玄鸟虽然在山上了,但是这傢伙的嘴巴很挑剔。 而且喜欢吃甜点,常常会下山去河东滩会买点点心。 周衍知道问狮子猫问不出什么,一路去了驪山老母的小院子,老太太颇为开心,收下了周衍送来的点心,让少年道人进来了院子里。 狮子猫则是趴在了墙头。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要进去。 可是野兽的自觉告诉他,进去了之后会发生某种很不妙的事情,所以还是不要了。 狮子猫把两只前爪揣在前面,打了个哈欠,晒著太阳睡大觉,周衍拜见驪山老母,老太太手掌托举一滴血,那一滴蚩尤精血里面,仿佛有无数文字流转。 兵燹万业吞天诀! 周衍看著那一个个古朴玄妙的文字。 能够感觉到这文字里蕴含的强横意志和神通。 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周府君,他不识字。 驪山老母失笑,道:“好,好,是老身忘了,你怎么会知道几千上万年前的文字,不过,也不打紧。”驪山老母取出泥土,给周衍捏了个小圆球,然后在周衍眉心打进去。 剎那间,无数人族古老文字的意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於是周衍就学会了这人族最古老的文字。 驪山老母,媧皇娘娘的马甲。 对人族来说,什么不会的东西,求娘娘重新捏一捏,就会直接学会。 那边的白玉狮子猫看得眼睛发直,尾巴尖羡慕地晃个不停:“人真好啊,不知道驪山老母能不能把我失去的那两个给捏……” 轰!!! 不等他把捏什么东西给说出来。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雷霆直接砸在了白玉狮子猫脑门上。 白玉狮子猫嗷地一声,浑身冒烟地趴在墙头,后腿跟还在一抽一抽,耳尖的绒毛都焦卷了。 然后又是连续四下,天打五雷劈! 沉默了下,又有两道雷霆补了两下狠的。 抽搐了一会儿。 白玉狮子猫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底带著清澈的安静: “奇怪,我刚刚在想什么来著?” “怎么睡著了?” 阳光真好。 狮子猫打了个哈欠,看著周衍和驪山老母,不由羡慕: “人族真是好啊,什么都可以让娘娘捏,如果娘娘可以……” 轰!!!! 狮子猫陷入了无止尽的雷霆轮迴。 动静则是被某位贴心的牌位大哥哥遮掩住了。 而周衍也已经看懂了这一卷功法,那赤金色的文字在他的眼前流转,驪山老母嗓音温和,道:“上一个修行这个法门的,是人族的项羽。” “不过,功法相同,每个修行者走出的道路却不一样。” “道路相同,所见风景不同。” “他们最后的功法,已经和这最初的法门不同了。” “你也该如此,以这功法为指引,走出自己的路。” 这个功法的修行並非静坐参禪,而是在无尽的征战、杀戮与征服中锤链身心,將外界的一切阻力,敌人的力量,世界的怨气,甚至自身的失败,都化为成长的资粮。 “纳万业於己身,凝执念为薪火,战意为根本,破而后立,不死不休。” 周衍的神色凝重。 佛门也好,道门也罢,都不愿意沾染因果业力,这一门功法却要將杀业化作食粮,可以淬链业力,化作特殊的兵主真元。 专门克制一切佛门道门修行者。 也被上古链气士视为大敌。 寻常的修士追求心境平和,而《兵燹万业吞天诀》则是反过来。 对胜利的渴望,对力量的追求、永不屈服的斗志,这些执念便是这一门神功的基石,执念越强,火焰越旺。 击败的敌人越强,战意就越澎湃。一场辉煌的胜利所带来的提升,远胜於百年苦修。 而每次身受重伤乃至濒临死亡,都是《兵燹万业吞天诀》修行的关键机会,周衍忽然明白,为什么姬轩辕在击败蚩尤之后,会將他分尸,分別埋葬在不同的地方。 “入世踏劫,这是人族古代,斗战无敌之法。” 越打越强,越强就越想打。 和兵家法脉有联繫,但是不同,或者说,这恐怕才是兵家法脉的源头! 周衍道:“我能把这功法教给其他人吗?” 他想到了沈沧溟。 想到了沈叔的愤怒,不甘和伤心。 驪山老母神色慈和,却还是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这种法门,不立文字,只能通过精血神意传授。” “除非等到你也修行到了可以把自己的神意留在血液中的层次,否则,是难以传授给其他人的。” 周衍想要修行这一门法门,但是想到了自己在地宫里面听到的事情,这一滴血里恐怕就是安禄山分离出来的,蚩尤的意志,贸然接纳,怕是要被吞了神魂。 於是告诉了驪山老母。 驪山老母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恰好有一个法门,可以隔绝掉他的意志,让你可以藉助他的精血淬链身体,学会这一门功法,也不会变成他復活的躯壳。” 周衍道:“还有这样的法门?” 老太太道:“嗯。” 她仍旧慈眉善目,银髮如瀑,平和的声音里却多少带著了上古大神的从容:“这三日里,我为你新创的。” 三日,新创,隔绝兵主蚩尤神念之法? 周衍被震了一下。 老太太道:“无论如何,那孩子也是人族,打起架我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如何隔绝他的意识,不是难事,只是……” 不管怎么样,尤都是人族,如今身死,头颅被挖出来,淬链出来精血,还將死前的愤怒杀意不甘心和意识混在一起,剥离放在此地,驪山老母心中有点针刺一样的痛。 姬轩辕和蚩尤廝杀之战,是她亲自见到的。 “您放心。” 少年道人的声音传来,道:“我会……把安禄山杀死,然后让蚩尤兵主不会被人打扰。”驪山老母看著他,心中的刺痛稍稍和缓了些,觉得这果然是个很好的孩子,神色慈和。 带著周衍去屋子里。 “他的血中带著强烈的杀意意志,你贸然接触的话,会被影响,但是你手中另外一滴精血,可以弥补这些。”驪山老母让周衍拿出来空空和尚的金色龙血。 金色龙血散发金色佛光,和蚩尤血液的杀意对抗。 周衍若有所思:“是佛光杀意混合,那要我一起吃掉吗?”他伸出手去拿两滴血,嚇得驪山老母手中的木头拐杖抬起来,在少年道人头顶砰的敲了一下。 手腕一转,木头拐杖一转,勾著周衍的衣领子。 老太太哭笑不得:“慢来,慢来!” “怎么这么馋嘴?” “兵家要杀业,佛门不要业力,你吃下去不得要炸了?自有法子的。”老太太拿出一卷捲轴,展开来,上面是一幅画,画的是兵主镇世图,周围有一条金色古龙盘旋缠绕。 再定睛一看,那兵主的模样是周衍。 老太太道:“这是我这几天画的,这两滴血的力量都太强大了,你现在內臟承受不住,可以遣人在你身上画上这一幅画,让血中精元缓缓渗透淬链身体。” “然后再以佛门真意,和尤的意志对抗。” 是让空空和尚残留的佛门意志去堵兵主杀意的门? 周衍瞭然,驪山老母道:“至於谁来画,虽然我也可以……”屋角那尊伏羲牌位忽然晃了晃,似要往下摔。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拉开隔门。 只见个子小小的李知微抱著一堆顏料画笔,正站在门外。 “但是,还是她最合適。” “这孩子这段时间观摩我兄长的画,有点成效,又和你有因果缘分,由她来画,那是再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那晃了晃的伏羲牌位便稳稳停住,再没了动静。 安详躺尸中。 勿扰。 老太太伸出手摸了摸李姑娘的头髮:“准备好了吗?” 李知微点点头,声音清脆:“那是自然。” 周衍先去给伏羲牌位上了香,低声问道:“我在蜀地遇到了开明帝,他似乎一见到我,就对我抱有信任。” “要知道,我可是杀了他的九首之一。” “是因为媧皇的变身术,还是说,是和你有关?” “我猜是后者。” 伏羲牌位一动不动。 周衍问:“那么,这个时候的开明,是剩下的八首,还是也和孔雀鸟一样,只是一个头颅所化?这些年来,他是被困在地宫之下,还是说,只是最近才被困?” 羲皇毫无动弹。 周府君嘴角扯了扯,指尖捏著香灰轻轻弹在牌位前,顺便顺了一块点心放嘴里,压著心里的无名火,道:“我听李姑娘说,你给老太太画了好多的画,我这里,是老太太给我画的,怎么样,羡慕吗?” “诺,娘娘给我画的。” “好看不?” “还是亲自给我创造了功法。” “亲~自~创造的哦。” 咔嚓! 木牌位后面出现了一道裂隙。 周府君的嘴角一点一点勾起:“这不是有动静吗?你是不是想要出来?啊呀,可是你不会离开娘娘这里,而娘娘在这里,你也出不来对吧?” “这个bug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但是也蛮有趣的。” “我就是想要看到你这样,著急又没法子的样子啊。” “羲皇大人。” “急了!” 周衍完成了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日常任务。 阴阳怪气羲皇完成。 被捞到这个世界,歷经生死,虽然有了生死之交,但是怎么遇到了生死危机的你別问。 周衍虽然打不过伏羲,但是火气从来没下去过。 焚香,静心,李知微將画笔全部铺开,少女一身素净青衣圆领袍,黑髮用一只笔当做簪子竖起来,手腕挽好了,露出一节素白手腕,拈起比来,落落大方道: “好了。” “在哪里画?” 驪山老母对周衍道:“脱吧。” 周府君:“…………” 李知微:“…………” 少年道人从阴阳怪气羲皇的大业里反应过来,手里的捲轴差点没攥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都有点发飘: “哈?” 李知微的手指也捏紧了笔桿,耳尖泛起一层薄红。 面不改色。 驪山老母依旧笑眯眯的,手里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语气依旧慈和:“傻孩子,画在身上,不脱衣裳怎么画?难不成画在衣服上?” 李知微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心中默默念诵。 这是个萝卜,这是个萝卜,这是个萝卜。 少女眉梢扬起,手中的笔一指周府君。 “脱!” (本章完) 第215章 龙佛锁兵戈 第215章 龙佛锁兵戈 脱? 周府君的动作一滯。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指尖轻轻捻著笔桿,眉宇间不见了半分忸怩,从容坦荡,少女打量著周衍,眼尾漾开一点温和的弧度,道: “周衍,我们可是很长的交情啦,况且,不过只是画画而已,你不会害羞吧?” 话音顿了顿,她故意往前凑了半步,调侃道:“难道说,周衍你会对我有害羞的心思,或者说……男女之情?” 李知微主动点破了不需要害羞,周衍呼出一口气,像是终於卸下了什么无形的束缚,他抬眼看向李知微落落大方的神態,道:“好。” “是我反倒是拘泥了。” 他伸出手,指尖扣住腰间的衣带,动作乾脆利落地褪去了衣衫。 李姑娘微笑从容,还能和那边的驪山老母閒聊,老太太说这里画蕴藏神意的画,需要专心致志,於是就亲自出去了,將门关好。 李知微捏了捏笔,视线挪移回来,看到周衍已经褪去了上面衣裳,露出一身精壮的身躯,周衍的体魄一般,只是和非人存在相比,人族玄官里,他已经是相当强横了。 身上有些伤疤,是过往斩妖除魔时留下的印记,反倒添了几分少年人的锐气。 李知微微微呼出一口气,伸出手一指前面:“坐!” 周衍盘膝而坐,脊背笔直。 李姑娘看著周衍的后背,皮肤细腻,思索了下,道:“转过来,从前面先画。” 周衍道:“为什么?” 李知微提起了驪山老母给她的笔,道:“画这等含神意的画最耗精神,若是先画了后背,等会儿耗尽力气再画正面,一抬头看见你的脸……”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点了点笔桿,耳尖微热,却落落大方地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道:“我怕自己会害羞,到时候笔锋一歪。” “画出来的画难免会出现问题哦。” 周衍:“…………” 你是怎么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周衍转过身来,看到那少女伸手提笔,李知微道:“老太太告诉我了,要以这一滴金色龙血为依凭,以你血肉为根基,將这一滴兵主精血的力量画在画上,神意则锁住。” “我的老师曾经画过地狱百相图,对於这些,我有些经验的。” 李知微伸出手指,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周衍的胸口,指尖微凉,带著墨汁的清润,凉凉的,痒痒的,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周衍心底想著,都怪李知微刚刚说了什么害羞,让他心里面也注意到这一点了。 他先是闭上眼睛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悄睁开眼睛去看,看到李知微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整个天地只剩下手中的笔和身前的『画布』。 那支笔在她指间稳得惊人,笔尖划过皮肤时,带著一股温和的灵光,竟让人觉不出半分不適。 周衍都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杂念太多。 明明李知微正在努力帮助自己,自己却还在拘泥於那些东西上,实在是对不住她,於是气息平和下来。 李知微安静画画,看著眼前少年人精壮的筋骨,一开始是有些紧张和害羞的,这倒是无关乎其他,单纯就是看到同龄人身体的本能反应,不过在专心画画之后,很快就物我两忘了。 笔尖的灵光与周衍体內的气血渐渐呼应,兵主精血的杀性在龙血墨汁的压制下,竟透出几分收敛的厚重。 倒不如说,对於李知微来说,对周衍產生其他感情的基础是不存在的,她年幼的时候就在王府长大,还没有情竇初开的时候,就遭遇了大的灾难,如今十六岁,按理说是情竇初开的岁月了,可是,心无涟漪。 她蘸著特製的墨,提笔绘画。 杨太真传授她一些法门的时候,也打趣问她为什么会对周衍有所意动,李知微想了想,道:“在这个年岁,若是和同龄人相处太久的话,一定会在心底想过这些。” “可是,若是看著近,实际上远的人,就不会產生喜欢的感情的。” “我在鬼市的时候就是他救了我,之后一路走来,看著他斩妖除魔,面对灾厄,甚至於……”李知微想了想,没有说下去,她能够感觉得到泰山神到底是谁。 面对著杨太真的打趣,李知微只是坦然说: “若他只是长安街头仗剑而行的游侠儿,我或许会心动;若他只是山间清修,偶尔下山除妖的道长,我便是用尽法子,也要劝他还俗,可他从来都不只是这些。” “面对神灵的时候,人是不会想要喜欢神灵,和神在一起的,距离太远,就是再好,也难以心动。” 李知微提起画笔,眸子扫过少年道人的眼角眉梢。 她其实做过梦,梦到未来。 就好像她梦到过周衍化身泰山府君一样。 她梦到了自己的未来可能,这是神灵的巫祝祭祀自然具备的能力,越是和强大的神灵有所关联,灵性强大的人类就越是会窥见些微的未来风景。 她看到许久许久以后,在山上的一座庙宇里面。 白髮苍苍的自己陪伴著青灯,青灯背后是庄严肃穆的神位,塑像上的少年府君眉宇清朗,那不知道是一甲子以后,还是百年之后了吧,少年府君仍是少年模样,自己也已白髮苍苍。 青灯映著青山,寂静得只剩下灯爆裂的声响。 或许等到年老走不动路的时候,自己坐在那里,偶尔怀念过往年少时岁月的时候,看到云端掠过的身影,还是一般模样,倒是会洒然一笑,这就是李知微和泰山府君的终局。 李知微觉得,这样的结局恰到好处。 提笔落画。 况且,她现在在世上算是孤零零的,父亲执著於皇位,大哥追隨,娘亲不知所踪,就连崔妃,都已去世了,现在的李知微只想著找到娘亲。 若有谁找到娘亲,便是以身相许都是可以。 呵,这个念想就算了。 她提起笔,道:“转身。” 府君都要老老实实转身过来,李知微提笔画后面的部分,周衍感觉到蚩尤血中的杀性,煞气没能爆发出来,二人画画的时候,这里只有他们,周衍道:“有一件事情,我得和你说。” 李知微道:“说啊。” 周衍看著前面,感受著少女手指按在脊背上微凉的触感,道:“我找到你娘亲了。” !!! 李知微的手指一顿,在周衍后背的皮肤上压下了个小小的凹陷,呼吸沉重了下,扑打在了周衍的后背上,让周衍的身躯下意识绷紧。 李知微的嗓音微颤抖:“什,什么……” 周衍道:“我一直想要找你说这件事情,不过这几天没找到,现在看来,是你在老太太这里观摩这一幅画的缘故,我在探查蜀地的时候,找到了安禄山和你的娘亲。” 周衍把和沈妃的见闻都说了。 “总之,安禄山被我想法子给激了一下,现在应该会吧注意力放在西岳的身上,沈……嗯,你的娘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会儘快前去救人。” 李知微安静听著,安静地让周衍都有些不適应了,少女嘆了口气,仍旧带著那种安静的气质,道:“周大侠,你可真是不著调。” “啊?” 李知微道:“这个时候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心神失守,画画画错了?” 她提起笔,落笔画画,沉默了片刻,声音像是风里面的落叶,道:“谢谢。” 周衍盘膝坐在那里,道:“嗯。” “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这是我们同盟的约定。” “嗯。” 李知微回应,想到了自己刚刚心中的杂念,若有谁能救出自己的娘亲,就以身相许的想法,看向少年道人背影,她把自己的杂念掐灭了。 算了。 还是算了。 外面,趴在墙角的狮子猫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院子里的屋子,从门缝里面,看到了少年道人盘膝坐在那里,看著那少女提笔画画,看到周衍的上半身赤裸,少女手指拂过。 “呼!呼!呼!” 白玉狮子猫的眼睛瞪大,里面都有血丝了。 “这,赤身画画,太,太色情了!” “人族,周衍,玩的好大!” “刺激,太刺激了喵!” “让我看看!” “看我天眼通!” 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按在它的脑壳上,半透明的俊美青年单手將它拎起来,语气懒洋洋的,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压迫:“这等时候,可容不得你乱看,不过——” 他扫了眼狮子猫的眼睛,嗤笑一声,“这点场面就成这样,看来你当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 “再说了,那两个东西都没了。” “看什么看。” 狮子猫僵硬。 李知微画画的时候,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娘亲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孤独,种种情绪汹涌,悲伤也好,欣喜也罢,最后少女眼睛瞪大,让眼泪安静流下来。 悲伤与欣喜在心底汹涌,可她握著笔的手却稳得惊人,笔尖流转的灵光,將兵主精血的杀性牢牢锁在画中。 周衍只是让李知微自己將这许久的悲伤担忧倾泻出去。 画这样具备有神意的画,是极消耗时间和精神的,李知微足足画了四个时辰,最后提笔,周衍上半身上,遍布金红二色,犹如兵主临凡,一股股强横杀意逸散开来。 与此同时,却又有佛门佛韵逸散,封锁这一股疯狂仇恨。 一刚一柔,蕴藏了说不出的玄妙,和道门混元真意契合! 伏羲开八卦阴阳,媧皇本来就懂得这些。 周衍感觉到这画的变化已成了,呼出一口气,握了握拳,感觉到汹涌的气血流转,起身道:“神意封锁,这下可以修炼了,多谢你……” 他转过身道谢,个子小小的李姑娘微笑道: “没什么,你帮我找到娘亲,我帮你也是正常。” “再说了,你需要掌握兵主的力量,才好对抗那边的兵主执念化身啊。” 李知微伸手把自己撑起来,握了握小拳头,故作豪迈的挥舞了下: “同盟联手,无往不利!” 周衍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要和她击掌,李知微微笑,也伸出手打算和周衍击掌,只是她毕竟是以刚刚晋升的八品玄官画师的身份,描绘媧皇画的画,足足四个时辰。 又被娘亲还活著的消息衝击著,精神早已疲惫到了极点。 刚刚坐著不觉得,此刻一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忙往前半步想稳住身形,却猛地僵住,却是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腿麻了。 糟——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失利! 她朝著前面跌倒,却因为个子小小的,所以成功砸在了周衍的身上,少年道人本来伸手搀扶,身躯僵硬了下,心口感觉到温润的触感。 李知微的瞳孔收缩,剧烈晃动。 於是,那在泰山府君第一巫祝遥远的梦中,那个遥远的未来,青灯之下,白髮苍苍的女子,少年如旧的府君重新见面的画面,一寸一寸崩碎了。 墙头上,白玉狮子猫眼睛瞪大,喷出鼻血。 “太色了!” “竟然吃,吃……” 轰!!!!! 旁边俊美青年打了个响指,一道道霹雳轰隆隆的砸在了这白玉狮子猫的头顶,砸得他浑身焦黑,倒在那里,右腿翘起,不断抽搐。 “这等秽物,文殊为何还留著。” 伏羲都被刺激到了。 他抬眸,这虚影拖著下巴,道: “时间差不多了。” (本章完) 第216章 突破!(三更求月票) 第216章 突破!(三更求月票) 李知微思绪凝固,在意识到发什么了什么事情之后,素来是坦坦荡荡,落落大方的李家女儿,在思考了三个呼吸之后,双眼一闭,选择了装死。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当场『昏』过去了。 周衍注意到少女的鼻息平缓,微微怔住,双手搀扶住李知微,感觉到了李知微消耗元气极重,也是,就算是少女在杨太真的教导之下,又旁观伏羲的画,得以突破八品。 可是画这一幅画,也实在是耗神太大。 周衍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托著肩背,一只手托起少女腿弯,把李知微抱起来,心神变化,就以元气变出了一件道袍穿上,將李知微送到了驪山老母院子里的侧房里。 “是耗神太多,昏过去了吗?” 周衍將李知微放在床铺上,看著少女脸庞苍白,没什么血色,眼角脸上还有泪痕,嘆了口气,为她擦了擦眼泪,沉默了下,道:“刚刚嚇我一跳。” 周衍想著那帮助自己画神意图,精神耗尽的少女朝著怀中倒下,心口的温润触感,以及髮丝带著的清冷气息,刚刚他的心臟都停跳了下。 周衍起身外出去见驪山老母。 一个呼吸过去了。 两个呼吸过去了。 李知微睁开了眼睛,呼出一口气,少女安静躺著,觉得自己有种精神疲惫脱力之后,天地旋转的感觉,想著娘亲的安危,想著刚刚画画的体悟,最后想到了周衍那句话。 李知微闭了闭眼,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觉得自己本来可以坦坦荡荡面对周衍的。 可现在总觉得心底里有了一丝丝,和朋友,同盟不同的驳杂的感情出现了,很驳杂,很细微,但是撵不掉,李知微躺在床铺上,让自己缓缓睡著。 只是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李知微猛地睁开眼睛,抬手捂住了嘴巴,道:“不好,唇脂!!!” 周府君堂堂正正,顶著心口的唇印被驪山老母善意笑了一会,少年道人把这唇印抹去了,拂过唇印的时候,又想到了刚刚心口处的触感,还有抱著李知微回去的时候,像是抱著一枚落叶。 他把这些杂念扔出脑后。 驪山老母笑著道:“转过来,我来看看。”周衍转身,驪山老母上上下下打量著少年道人的皮肤,手指拂过上面金红二色对峙的【兵主镇世图】,讚嘆道:“好,好。” 周衍道:“李姑娘画的不错吧。” 驪山老母道:“怎么能说是不错呢,这简直是极上乘了。”老太太道:“这不单单的是化作了神意图,而是更进一步的,这一幅图几乎相当於一座泰山神的宫观。” “以身为山,笔墨构观。” “她的悟性很好。” “和你在因果上的联繫,也比我想的要深些。” “既然神意封锁,那么,准备好了。”驪山老母手中的拐杖举起,忽而一转,朝著少年道人身上的画点下来,这一幅金红二色匯聚的画卷上,剎那泛起涟漪波涛。 嗡——!!! 滔天的兵戈嘶吼骤然炸响在周衍耳畔。 先是细碎的金铁交鸣,渐渐匯成千军万马的衝锋,间或夹杂著不甘的咆哮与濒死的惨呼。他仿佛被拽进了古老惨烈的战场,无边血气扑面而来,烫得他皮肤都在发烫,体內的筋骨却在这血气冲刷下,隱隱泛起力量涌动的痒意。 无数爭斗的画面在识海中闪过,他对兵器的掌控力在无意识间攀升,可就在同时,那股属於蚩尤兵主的疯狂与戾气也要顺著这些对於兵器的掌控钻入识海。 就在此刻,一道清越的龙吟升腾而起。 古老的龙吟声迴荡著,和兵主神意杀机对峙。 慢慢的,这两股声音都在周衍耳畔缓缓消失不见,他身上的兵主,古龙的画卷也缓缓消失,化作金红二色的流光融入他的肉身,周衍抬起手掌,感觉到了不同。 “这是——” 身体正在以可感知的速度蜕变。 上古兵主与古代龙佛的精血之力,如同两股暖流,缓缓滋养著他的骨骼、血肉与经脉。原本普通的筋骨,竟在这股力量下渐渐变得坚逾神铁,连双臂的力量都仿佛翻了数倍。 猛然一拳砸出,隱隱发出沉沉肃杀的破空声。 与此同时,兵燹万业吞天诀也完整出现在了衍的脑海中,自身元气会自然而然的运转,汲取兵主精血之中蕴藏的业力。 兵燹万业吞天诀,需要驾驭业力。 也就是说,自己此刻是在吞噬兵主蚩尤的业力修持此法。 而隱患,则被空空和尚的精血神意拦截。 “这是……烽燧火正在消失?” 周衍体內兵家法脉的烽燧之力流转变化,和蚩尤兵主精血之中汲取的业力融合,或者说,是兵家法脉的烽燧之力,竟然被蚩尤业力真元吞噬了! 以人道气运入门的烽燧火,汲取了的灾厄旱魃火,甚至於饿鬼玉符的业火,都被汲取,这三股火焰匯聚在一起,流转变化,最后凝练成为了一股极特殊的力量。 其沉如玉,流转之中,兵家杀伐,战场业力,人道气运,三股力量匯聚而成,化作了人道杀伐的斗战之法,化作了所谓的兵主真元。 自此周衍的兵家法脉,被彻底替代! 化作了上古兵主之力。 当然,法力进一步降低。 周衍伸出手,那一股沉凝凝练的兵主真元在掌心中盘旋,周衍感觉到,单纯只是这一缕兵主真元,配合媧皇所绘,李知微所绘的《兵主镇世图》,竟然演化出一缕兵主大权。 周衍手指勾了勾,地魄天倾忽然鸣啸,自主盘旋,落在周衍身前,周衍能够明显感觉到,地魄天倾对自己变得更加亲昵,伸出手握住刀柄,有种人刀合一之感。 “兵主大权……”周衍低声呢喃。 上古兵主,所修的道路和当世法脉不同,每有突破,就会自然演化出一门大的神通。 兵主大权,具备对一切兵器的天然亲合和威慑。 亲和,自然就是一切的兵器都可以使用得如臂使指;而威慑,则是让一切兵器,產生畏怖和臣服之心,甚至於反噬其主。 “虽然不是直接战斗的法门,但是也是一种攻伐神通。” 周衍感知到自己的蜕变,同时对安禄山那边的兵主精血化身更为忌惮,那边的那个可是纯粹的恨意,不甘和扭曲,掌握有兵主的种种大神通。 兵燹万业吞天诀有七层。 基本上只有现在法脉体系里,六品才能开始修行。 不知道全部的兵主神通,到底会有多可怖,那可是能够击败炎帝,让炎黄二帝近乎於联手才击败的人族兵主,真正擅长战斗的。 驪山老母的声音適时响起,眼中满是欣慰,道: “看来效果不错。” “来都来了,就在这里突破吧。” 周衍在驪山老母前盘膝坐下,感觉到自己比起以前更为轻鬆地凝练精神,自身法脉流转变化,化作了由传国玉璽化作的虚擬道基,道基之上流光阵阵,无比真实。 踏破六品,传国玉璽不知道能不能推演出五品道路。 若是真的能有五品之境,兵主大权,再加上泰山府君的种种能力,一身仙器披掛,只要不碰到蚩尤兵主,周衍在此世已可以横行。 双目闭合,心神一动,自身道果变化,那凝练的道基猛然亮起无边光芒,道门得阴阳混元之境,佛门镇压魔佛菩萨,知胎藏界法;兵家荡平第五凶厄,山神罢黜西岳真君。 诸多法脉,皆已圆满! 面对安禄山和蚩尤化身的威胁,还有隱隱潜藏的崑崙劫,由不得迟疑了。 周衍心神犹如一剑,荡平迟疑,自身的元气匯聚,在驪山老母身前,进入了最完美状態的周衍道基流转,不断真实,以真身,踏破进入到了六品境界。 道基彻底凝练圆满! 自此蜕变。 周衍的感知比起之前更为清晰,力量的掌控也好,和大地的感应也好,比起之前也更为强大,甚至於连自身的法力上限都有所提升。 真正的六品,成功突破。 但是,这只是个开始,而非终结,周衍手中,那传国玉璽缓缓旋转,內部有澄澈的流光,以周衍此刻的状態,推演下一步的道路。 现在推演的法脉,仍旧还是四条,只是兵家法脉,彻底替换,化作了上古兵主的法脉道路,玉璽之內的流光奔走,显而易见,极为沉重,极为吃力。 而推演的道路里。 兵主法脉代表著的光芒猛然大盛。 佛门法脉代表的力量也不逞多让,道门流转,不爭不斗,却也不曾退后消失,只是山神一脉的力量,虽然有泰山府君的权柄和力量,却运用不够。 这种情况,周衍心中也有些明白原因——他虽然藉助泰山府君的权柄,罢黜五岳之一,却並没有任命五岳。 也没有制定以自身山脉为核心的仪轨规则。 山神泰山府君的权柄运用並不够多,导致了这一条路不那么扎实,根基不稳,相比起其他三脉的强度,明显不够,就在这个时候,周衍身下的大地地脉忽然变化! 一缕缕土黄色的地脉之力,正从地面涌出,簇拥著,流转著,涌入了周衍手中的传国玉璽之中,填补山神地祇权柄道路的不足之处。 “这是,终南山地脉?!” 周衍三度拯救这一方千里地脉。 第一次破旱魃,第二次斩凶厄。 第三次,从西岳真君金天王处夺回终南山地脉。 是以,已得了这一方地脉的眷顾,在感应到周衍匱乏地脉之力的时候,这千里地脉,剎那涌动,朝著周衍而来,以终南山之认可,填补了修持不足尚不圆满的泰山权柄。 庞大地脉流转,瞬间缓解了传国玉璽推演的滯涩。璽身的光芒愈发炽盛,几乎要撑裂自身,片刻后才缓缓稳定下来。 五品法脉,推演开始! 轰!!! 这小小的院子里面,匯聚了方圆千里的地脉,浓郁程度,几乎无法隱藏,土黄色的气流如云雾般繚绕,朝著四面八方扩散,在院子里面,白玉狮子猫还想要问,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还有,伏羲之身竟然会出现,他不是死了吗? 闹鬼? 还是诈尸?!! 就被这一股凝重巨大的地脉之气掀了个跟头。 白玉狮子猫的猫毛被吹得乱飞,爪子扒著青砖缝才没被捲走,瞠目结舌道: “这,这是……” 俊美青年双手笼罩在袖子里面,任由地脉气流拂动衣摆,懒洋洋道:“所谓四灵,就是有大功於天地,所以被天地眷顾,这小子的路也差不多,终南山若是能化身女子的话,怕是要把他抢走做山主了。” “如今这地脉之力,尽数帮他突破。” “虽然说,也是他之前善行的回报,可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突破?若非本座在这里,这院子都要暴露了。” 透明的身影施法將这院子庇护住,或者说,是將院子里面的驪山老母气息藏起来,扬了扬眉,看著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引来了好几个不速之客。 狮子猫忽然明白这傢伙为什么出现了。 道:“你,不,您,不……” 白玉狮子猫的身体柔软趴在地上:“三皇之首,人文始祖,昊皇上帝,伏羲羲皇大老爷,您为什么不阻止周衍来这里呢?” 透明的身影淡淡道:“他突破了才能更好保护阿媧,况且,他终究只是个小辈,平日里嬉笑也就罢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岂能当真將他当做顽石棋子,一脚踹开?” “你刚刚叫我什么?” 狮子猫忽略了『平日里嬉笑』的重重疑点,道: “人文始祖。” 俊美青年平淡道:“是。” “本座和他的事情是本座和他的事情,这个帐可以后面一个个算的,我都还记得,时间很长,慢慢来。” 白玉狮子猫怂了怂脖子。 果然还记得。 “可是这一亩三分地上,还由不得外人来插手。” “周衍,你想要怎么突破就怎么来。” 俊美青年淡淡道:“今日此地,本座兜底。” (本章完) 第217章 至纯先天,真君之位 第217章 至纯先天,真君之位 伏羲所化青年可谓是从容不迫至极,白玉狮子猫沉思了下,然后视线扫过这小小的院子,忽然有所顿悟—— “哦哦,原来如此。” “伏羲尊神是想要在娘娘面前装出诚恳可靠无害的兄长模样,所以才……” 轰!!!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掌从天而降。 死死抓住了白玉狮子猫的脑壳儿,然后提溜起来。 白玉狮子猫变成一条猫猫条垂下来,四肢乱踩。 “疼疼疼!” “禿了,禿了!” “要死要死要死!” 俊美青年唇角的笑意愈发温煦,眼底却没半分暖意,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猫: “说什么,装呢?本座本来就是可靠无害的兄长,倒是你,啊呀,你这污秽之物,当年那笨蛋和尚竟然没有把你处理掉。” 他拇指蹭了蹭猫耳朵,语气漫不经心: “你不知道,太聪明的猫会变成猫饼的吗?” 白玉狮子猫福至心灵:“娘娘知道我!” “她还摸过我尾巴!” 伏羲想了想,道:“这尾巴不能要了。” 白玉狮子猫脑壳儿嗡嗡的,完全无法窥见伏羲的性格。 可是伴隨咚的一声,猫还似乎被拋在地上,胖乎乎的,滚了个圈才站稳。青年双手笼在袖中,懒懒散散的,脚尖戳了戳狮子猫,道: “你就不会把嘴巴闭严实点?” 白玉狮子猫悲伤欲绝:“文殊在点化我球球的时候,顺便给我加了一堆的禁制,什么出家人不打誑语的,我没法子说谎。” 俊美青年无趣地道:“还真是符合他的性子。” 白玉狮子猫討好道:“您打算怎么处理掉外面来的傢伙?” 青年道:“本座如何出手?” 他看向瑟瑟发抖成一团的猫,嘴角一点一点勾起,露出微笑:“这不是还有你么?” 狮子猫呆滯:“我?!!” ……………… 在周衍突破的时候,这方圆千里之气还算是平和,可他开始突破的时候,翻涌滚动的气浪潮汐,地脉自发流转的云气,凡人肉体凡胎还好,但凡是有些灵视,法眼的,都瞒不过去。 峨眉山九老洞司辰抚须道:“这,好大的气势!” “终南山地脉汹涌至此,难不成是有什么至宝出世?!” 庐山青囊真官若有所思,道: “这里的地脉,本来先被那凶厄凝练了千年多,又被西岳真君拉扯出来,就像是丹炉里反覆提纯的灵药,此刻孕育出的宝物,成色定然不凡。” “这地方地脉的力量纯粹很多,孕育出什么宝物也不奇怪。” 天门山镇阴真王冷硬道:“就算是宝物,也是终南山一系山神所有,和你我有什么关係?” 青囊真官笑了笑,不打算和镇阴真王爭论,反倒是九老洞司辰道:“真王这话说的就差了,宝物出世,也没有谁在这里,那自然是有德者居之。” “再如何,就算是有主了,咱们去看看也不打紧的。” 老司辰说的八面玲瓏不透风。 青囊真官抚须,道:“这,倒也是,不如我们去看看?” 镇阴真王沉默了下,抵不住好奇,道:“好。” 三位山神都是名山大川的支脉之主,算是类似於孔雀鸟对西岳的地位,本身境界不弱,就算是远离了自己的地脉道场,也有五品境界,朝著那地方前去。 另外一处,潜藏的西岳金天王重新变化成了正神的样子,握著长枪,看著千里地脉翻涌,纯粹地脉之气甚至於化作云雾四面排开的壮阔模样。 “……终南山之宝要出世了。” “如今东岳不在,我又失了西岳权柄,那些逆臣一个个恣意妄为,若是能趁机会得到了这终南山的宝物,至少也算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金天王目光冰冷: “若能夺下这宝物,本座定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钉在西岳石壁上!” 失去了西岳印璽,又重新掉落回强四品的金天王握住长枪,见到这样的机会出现,毫不犹豫,朝著周衍突破的方向飞速前去。 另外一个方向。 断龙使忧心忡忡,正在从西岳往楼观道去。 背后两个,青衣布衫的华山土地公与身披玄铁甲冑的镇魂营大將,肩头扛著根乌木槓子,抬著口雕满云纹的楠木棺材—— 里面敛著的,是此前被西岳某个山神刺杀的少年道人遗骸。 断龙使正是勉强整合了西岳的乱事,打算前去太上楼观道谢罪。 可行过数百里,就感觉到终南山地脉之变,华山土地公道:“嘶——这,这好大的动静的,难道是说,有什么宝贝出来了?!” “断龙使大人,咱们去看看。” “要是有什么宝贝,也好落入咱们口袋,真君之前回去的时候把各种家当收拾了一通,之后又有一大批山神神將叛离,分了家產,现在可穷了。” “香火都快要吃不起了。” 镇魂营大將道:“不妥。” “真君之前才对终南山地脉出手,如今我们再去,怕是要要被人非议。” 华山土地叫唤道:“非议就非议,咱们什么都不做,別人就不非议了?” 镇魂营大將道:“那也不能真去做。” 华山土地公道:“他们都骂了,咱们不去做点什么,岂不是我们白挨骂了?”这一句话把镇魂营大將给堵死了,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都齐齐看著断龙使。 断龙使看著那动静,道:“去看看。” “若是宝物,就保护起来,交还给终南山一脉。” 华山土地公道:“什么?!” 断龙使嗓音沉肃,道:“真君所作所为,令我西岳一脉,千年的威名近乎於断崖,我们若是不维繫秩序的话,我西岳一脉,难道真要沦落为寻常山精野怪聚集的地方吗?!” “歷代西岳真君,无不镇守此地!” 华山土地公道:“可他们去了崑崙山,就都没回来。” 断龙使道:“正因如此。” “正因为天下如今皆非议我等,我等才需要更为坚守。” “走!” 除去了这些有来歷的山神,这方圆千里,什么妖精鬼怪,修行玄官,甚至於山神水神,都被这地脉异变激发,胆子小的藏得远远的,觉得自己本领大的就一路疾行,打算爭夺机缘。 只是很快的,无论是金天王,还是断龙使,亦或者山间精怪,都意识到不对,无论他们怎么走,无论他们怎么走,竟然距离那地脉流转的地方越来越遥远。 地脉凝练的元气云雾之中,似乎有某种另外的存在。 似乎只是最简单的迷阵,但是—— 用最简单的法门,却困住了他们?! 是谁!? 院子里面,俊美青年坐在墙头,一只腿曲起,一只腿垂下去,手掌托著下巴,左手握著一个陶碗,隨意倾倒下去,那陶碗里面是水,落下去的时候,却化作云。 云气翻腾滚动,直砸在地上。 然后顺著地脉云雾的凝练铺开,蔓延千里。 “不需要打,只需要在他们追求的东西里面,稍微加一点点料,就足够了。” 白玉狮子猫看著这俊美青年手中的陶碗,看到里面水似乎无穷无尽,知道这是一个了不得的宝贝,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共工大神家里的宝物吗?” “……难道说,共工大神一头撞到不周山的时候。” “所有大神都去保护这事情的时候,您老人家跑去共工大神的洞府里面顺东西了?!” “难怪当时候您没在!” 白玉狮子猫的话脱口而出,就意识到不妙,双爪捂住嘴巴,两眼泪汪汪,尾巴討好似的摇晃,然后娇柔的喵喵叫著。 心里面则是破音般的怒吼。 文殊!!!! 你他妈…… 脏话在心里面出现的瞬间,就被转化成了阿弥陀佛。 白玉狮子猫终於知道了这傢伙在自己身上设下了多少重的管制,这些管制之前可能还藏著,文殊陨落的时候,就自主发作了,用来训诫这一只猫猫。 你你你,佛门本愿大神通是这么用的?! 白玉狮子猫猫头气得发抖。 “文殊,你阿弥陀佛的!” “善哉!善——哉!” 伏羲一巴掌把他拍下墙头,懒洋洋道:“本座现在不能爭斗,你去看门。”把玩著这一只古朴的碗,看著小院子,道:“接下来,看你小子的了。” 在终南山千里地脉的加持下,周衍的五品之路开启,周身的气息已然攀升至顶峰。 上古兵主的血色战气,佛门胎藏界的金色梵光,道门混元真意的清玄之气,终南山千里地脉的明黄地气。 四股至纯之力在他周身盘旋流转—— 时而化作兵主持戈咆哮的虚影,时而铺开曼陀罗结界的细碎光纹,时而又凝成混元太极的轮廓,阴阳流转,永恆不动。 在这个过程中,地,水,火三股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像是三股可以接触,有其真切质感的虹光,就在周衍的手边缠绕著。 这三股力量,皆已经抵达了至纯。 其中大地之力,是文殊和织娘对峙的时候,在那化作第五凶厄的灾兽体內,周衍按照文殊的指点,盘膝吐纳所得;水是道门的上善之水,火则是八面佛师文殊师利的根本火焰,八部天龙火。 也只有这三股力量,可以和最终凝练的上古兵主真元对峙,不至於被那一股充斥著血色杀性的力量给直接撞碎,吞併掉,维持住平衡。 最终,上善水之力涌入了道门混元真意;八部天龙火自然和佛门法脉融合,地脉之力融入山川权柄,最终三者和兵家法脉对抗,抵达平衡! 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璽已经被一道道澄澈的流光占据。 缓缓旋转的时候,无边凝练之光几乎要穿破玉璽本身,几乎要將这玉璽都撑爆了。 而又是何等力量,能够同时驾驭这四道至纯的先天真元?玉璽似乎变得无边沉重,这种沉重並不是单纯的物体的重量,而是概念上的沉重。 周衍不假思索,缓缓抬手。 浩荡紫气从他掌心中浮现,托举而起,承载了四道纯粹先天真元的印璽被他拖住了。 周衍的五品之路,缓缓凝练下来。 以纯为主。 逆反先天之气。 周衍的五品之路,出现的已经不只是单纯的法术能力,而是神通,又因为这四道至纯的先天之力,最终竟是有了类似於权柄的能力。 上古兵主法脉——兵主大权! 佛门法脉——可一念之间,开启微型的胎藏界曼陀罗结界,可以双目部分层次上看穿细微因果,明辨虚妄。 道门法脉——混元真意自然流转於此身,已经不再需要运转,更加倾向於自然而然,行走坐臥的时候,都处於混元如一的姿態。 而代表著泰山府君之位格的地脉法脉。 则是空缺。 周衍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得到了泰山府君的位格之后,执行这权柄的次数屈指可数,既没能彻底收回全部的泰山公的道果,也没能奠定泰山一系的秩序。 看来,这件事情之后,需要进一步推进泰山府君的权柄了,否则的话,这一道法脉反倒是成为弱点了,而此刻,想要真正进入到推演出的五品,也有更为严苛的要求。 只是也没有时间让周衍静静去感受了。 他能感觉到,因为自己突破时的动静,已经有一道道气息正在朝这边涌来,甚至於,这些气息这么迟才来,周衍都有些惊讶了,这么慢才来,迷路了不成? 是时候去见见客人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 却微微一怔。 在他身前,丝丝缕缕明黄色的地脉之气匯聚,化作了一道敕命。 这是,位格弱於五岳,却也不逊峨眉的名山大川印璽。 一尊真君位! “终南山地脉敕命……” (本章完) 第218章 谁来打扰贫道清修 第218章 谁来打扰贫道清修 终南山千里地脉,经过了两次凝练,最终化作了这一道山神敕令,通体青黑温润,其上烙印的金色轨跡,復刻了千里地脉的蜿蜒走势—— 从秦岭主峰的巍峨根系,到溪谷暗涌的细微脉络,尽数流转其间,最终尽数匯聚於敕令中心那一点金芒,似藏著整座南山的灵韵。 这是终南山地脉之气匯聚而成的敕命。 是自发凝练在周衍前面的。 看这架势,倒像是打算要从泰山地脉那里,將眼前这少年道人『抢夺』过来,周衍伸出手,那一枚青黑玉石质地的敕令就飞到他的手中。 持拿此敕令,可以在终南山一带得到极大的加持。 法力消耗全部由终南山千里地脉承担,似乎是因为织娘的手段,周衍的感知如蛛网般铺展至山川每一寸肌理,力量、神通、道行都有天翻地覆的增幅,硬生生拔高一个位格。 以周衍现在的情况,六品真身,河图洛书玉璽推演五品。 驾驭这千里地脉,就可以发挥出四品左右的实力。 周衍感觉到外面的『客人』,他知道绝对不能够让媧皇的身份暴露出来,也不能让这个小院子被外人知道地方,虽然伏羲一定做了手段,可他不能冒险。 “那么,就有劳南山了。” 少年道人客客气气地对这一道终南山地脉点头。 气质谦和。 这敕令上,代表著终南山地脉的金色纹路流转,似乎颇为欣喜开心,化作了一只鸟雀,少年道人伸出手,这一只雀儿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轰!!! 终南山千里地脉——连结开启。 少年道人鬢角白髮无风自动,自身气息再度缓步提升。 四种构筑成为自身道基的部分里,代表著山脉的那一部分比重开始大幅度提高。 原本清逸的道骨间,渐渐透出山川般厚重的威压。 外面眾神,妖,修行者,在这一场忽然的大雾之中迷了道路,最后雾气终於散开道路,他们握著法宝前行,最后竟然都齐齐出现在了一个院子前面,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断龙使,金天王,青囊真官,镇阴真王,九老洞司辰从雾气中走出,就看到了彼此,一个个面色都变,各自抽出兵器,彼此对峙。 一股股元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洪流,衝到天穹之上。 断龙使率先动手,腰间一道金光流转,錚得出来,化作了龙纹枪,枪尖裹丈许长的暗金龙气,指著金天王,脸上神色复杂,有惊愕,也有痛恨和不甘,有不敢相信,道: “真君,请隨我等回去,一併去楼观道中谢罪!” “泰山府君宽宏大量,只要真君真心实意,想来不会为难真君的。” 金天王神色冷淡,单手握住自身兵器,从容平淡,道: “你还知道我是真君。” “身为臣子,竟然手持兵器对准了我,本座可不知道,你何时有了这样大的胆量。” “请真君回头!” “臣子弒主,也敢谈回头?” 九老洞司辰头皮发麻,此刻的西岳真君眾叛亲离,又没有了权柄,想来是为了得到终南山之宝而来的,自己等人怕是给触了霉头,心中有退却的意思,抚须乾笑道: “看来,我等来的不是时候。” 青囊真官也是道:“是极,是极!” “在下也是!” 九老洞司辰道:“老夫只是散步的时候,走到这里,呵,呵呵,诸位先打,啊不,先聊著,老夫就先走了,哈哈。” 青囊真官盛讚道:“在下也是。” 这两个虽有山神权柄却不擅长征伐的,往外面退去,却听得平淡声音,道:“既然来了,就不要那么著急走,且留下吧!” 嗡——! 只感觉到一股霸道锋锐之气散开,这周围的草木瞬间断折,飞飞扬扬,九老洞司辰面色一变,手中竟是多了一口葫芦,葫芦一道,就放出了一道道剑气。 无数剑气倾泻而出,如银河流转,直扑金天王。 青囊真官也不逞多让,知道走不脱,背后青囊猛地拋出,化作漫天草木之气。 院外的树木瞬间疯长,枝椏如虬龙般缠绕伸展,朝著金天王绞杀而去。镇阴真王也同时出手,双手举起一柄巨锤,锤身裹著黑风,朝著金天王当头砸下。 金甲白袍的神將淡淡道:“退下吧。” 手中长枪横扫,锐气流转,一招便刺破了青囊化出的草木之气;枪身旋如蛟龙,將漫天剑气尽数扫断。 隨后伸手,手掌白皙修长,按在巨锤之上—— 鐺的一声巨响,巨锤崩裂,镇阴真王虎口溢血,与九老洞司辰、青囊真官齐齐后退,口中喷出血雾,竟然是同时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金天王並非是被敕封了西岳真君之后,才强大的。 而是因为强横到了横压千里山神地祇。 才得到了被敕封西岳位格的资格。 金天王手持长枪,眉目冷淡,即便失去了西岳的位格,他仍旧是顶尖的强四品,手中神兵挟持,嗓音平静,道:“胆敢阻拦本座者,死。” “泄露今日之事者,死。” 他手持长枪,缓步往前的时候,却听得了一声龙吟,微微抬眸,侧了下脸庞,一柄有著细密龙鳞的重枪砸下,枪锋之上纠缠的元气化作了长龙之身。 金天王脚步顿住,道:“你要拦我?” 断龙使双手握住兵器,头顶生出龙角,嗓音艰涩,道:“真君,不可以一错再错啊,您来这里,当真是为了夺取此要出世的终南山宝物?!” 金天王淡淡道:“我若说,是呢?” 断龙使呼出一口气,道:“那么,以西岳麾下断龙使之名义,我必要拦住你!”他手中的法宝化作一条苍龙,朝著西岳金天王杀去。 龙吟声起,阵阵波涛。 镇阴真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起上,否则的话。” “他夺取了终南山的宝物,我们都会被他灭口!” 九老洞司辰哭丧著脸:“啊,老头子真不该来凑这个热闹。” 青囊真官也是,脸色难看得很。 见到眾山神齐齐围杀金天王。 忽而驾驭青云,转身就逃,金天王一动不动,只手腕一振,手中长枪破空而去,如一道金光穿透雾幕,那青囊真官只感觉到心口一痛,竟是已经被长枪刺穿,就连魂魄都被搅碎! 失去了兵器的金天王面对著三位神將的围杀。 踏步往前,出手。 纯粹至极的庚金锐气撕扯,杀意汹涌,交手十余合,折断了断龙使的枪,用断龙使的断枪刺穿了九老洞司辰的心口,最后探手抓住镇阴真王的头颅,面无表情,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镇阴真王的头颅滚落尘埃。 华山土地公和镇魂营大將更是早早陨落。 最后,看著半跪在地,浑身是血的断龙使,金天王握著断龙使断枪的手微微一顿,终究没能立刻下手。 只是抬手將断龙使的兵器砸在地上。 转身,伸出手,拋飞出去的长枪化作一道金光,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锋利无匹,踱步徐行,走了几步,却感觉到一股拉扯的力量。 大地开裂,地脉之气化作了龙爪,將他死死抓住。 断龙使半跪在地,嘴角淌血,双目发红: “真君,不可以一错再错。” “西岳镇守西方,斩一切邪祟,岂能——” 金天王闭目:“三。” “真君!” “二——” “不可以继续执迷不……” 轰!!! 以龙族之力,搅动地脉,化作坚硬无比的龙爪直接崩碎,金天王没有转身,手中长枪骤然逆转,兵器一下变长,枪尾的螺旋尖锥瞬间洞穿了断龙使的头颅。 断龙使的声音消失,身子晃了晃,朝著旁边重重倒下去,龙血流淌在大地上,金天王的目光没有一丝丝的涟漪和迟疑,漠然道: “本座,给过你机会了。” “前方道路,无论是谁,皆杀之。” 金天王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戳,大地开裂,將断龙使的尸骸收敛了,其他的则是连一瞥都没有,金天王手掌一动,兵器朝著前面轰开大门! 大门打开,金天王杀入院子。 然后,金天王脚步一顿。 !!! 他的瞳孔收缩,眼前所见到的,並不是院子里的风景,而是辽阔的风云,是地脉流转的雾气,是浩浩长空,而他握著长枪,正在前行。 他自己的声音似乎还在迴荡。 “若能夺下这宝物,本座定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钉在西岳石壁上!” 仿佛又回到了他察觉到终南山地脉气息的开始。 金天王缓缓抬头,看著那边的天穹,看著地脉的波涛;断龙使,华山土地公,镇魂营大將,甚至於被杀死的另外三位山神,都发现自己还在刚刚原本的位置上。 还在刚刚发现了终南山地脉元气变化,打算过去一探究竟的那个剎那。 仿佛方才的围杀与杀戮从未发生过。 金天王的瞳孔收缩,额头渗出了无数的冷汗。 “这是……” “时间逆转,还是幻觉。” 院子里面,俊美青年双手笼罩在袖口中,垂眸平和,袖袍在风中翻卷著,深不可测,手中托举一个看著朴素的陶碗。 方才围杀金天王的诸神、精怪,竟都化作细微的光影,被收在这碗中。他垂眸俯瞰碗中景象,眼底倒映著地脉流转的纹路,似在观察一场无声的闹剧。 金色竖瞳带著天然的冷漠。 金天王察觉到了不对,但是心中的锐利杀意未曾熄灭,峨眉山九老洞司辰和青囊真官则是狼狈逃离。 可是他们飞出这千里雾气地脉的瞬间,就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更是亡魂大冒。 究竟是剎那之间,他们的感官被无限制地放大了,还是说,已经进入了幻觉,一切行为被和思绪切断,所以自以为是做了些事情,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人能说得清。 伏羲將手中的碗收起来了,懒洋洋道:“哦?成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嘖嘖嘖,这东西真好用。” 戒备的眾人,还有没有和他们遇到的妖怪,修行者们,他们所有人戒备不已,无法离开,无法摆脱这种情况,只是周围的云雾越来越浓了。 湿冷的雾气钻入衣领,带著地脉特有的土腥味,压得人胸口发闷。 云雾散开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雾气中若隱若现的院落。 青砖黛瓦,木门前掛著半旧的竹帘,看著朴素清净,只是除此之外,院落依旧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 他们也终於看清了彼此——除了金天王等人,这千里地脉范围內的妖精鬼怪、修行玄官竟都在此处,一个个面容僵硬,手按兵器,眼中满是警惕。 “是谁在此作祟?!”有山神忍不住怒喝。 “好手段!竟敢设计我等,有种便出来!” 无人回应,这里就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咔—— 一声轻响,打破了死寂,木门推开的声音清晰无比,雾气缓缓消散,鸦青色的道袍闯破了雾气的封锁,手掌白皙,木簪束髮的少年道人缓步走出。 道袍边角还沾著晨露,宛若从山间晨雾中走来的隱士: “是贫道该要问问才是吧。” 断龙使看到那张脸之后,面色大变,青囊真官等则是神色微凝。 少年道人伸出手,一只雀鸟落在他的手指,可爱亲昵。 与他周身幽深的气息形成奇妙的反差。 少年道人抬眸,双鬢斑白,气息幽深,笑了笑。 声音清淡疏远,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何人。” “为何来此,打扰贫道清修?” (本章完) 第219章 群生万类皆俯首(三更求月票) 第219章 群生万类皆俯首(三更求月票) 断龙使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少年道人身上,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和华山土地公,还有镇魂营大將对视一眼,就在刚刚,这少年道人分明还安静地躺在自己几个扛著的棺材里面。 怎么会在这里的? 不对,这气息是—— 他们是下意识地去探查周衍的气息,然后面色一个个发生变化,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面,只是六品境界的少年道人,此刻展露出的气息却是雄浑如同这千里山川的雾气一样。 深不可测! 怎么会,难道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面,就突破了? 断龙使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猜测,这绝无可能!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位太上楼观道的太师叔祖,一直以来都在隱藏自身的真实修为。 难怪。 难怪,难怪—— 难怪能够主导两千四百玄坛组成的泰山府君大醮。 难怪可以招来足足六千泰山卫,还有泰山的神將! 难怪那一次,甚至於还招来了泰山府君的真身降临,无怪乎如此,原来是这样! 一切皆是计划?那这计划,又是为了什么? 於是,断龙使明白了一切。 周围那些寻常的支脉山神,妖精精怪们则是被刚刚那似乎永远在原地循环的大雾给镇住了,嚇破了胆,此刻缩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场中变故。 而在这群情死寂的时候,唯独长枪的枪锋抵著地面的声音响起,金甲白袍的神將缓步往前,枪锋抵著地面,每走一步,都有庚金煞气从枪尖炸开。 那九老洞司辰心思一转,故意道:“西岳真君,你要做什么!在这太上楼观道周真人面前,还要放肆吗?!” 轰!!! 西岳真君並没有回头,手中的长枪一转,裹挟出一团庚金煞气,朝著旁边挥洒,直接砸在了九老洞司辰身上,后者被打的飞退出去,面色煞白,先前被『杀』的记忆再度浮现出来。 似真似幻,竟让他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似真似假,犹如虚幻梦境,顛倒梦想。 “能打,可杀,看来,这一次总不会是虚假的。” 西岳真君收回长枪,语气里清冷漠然。 九老洞司辰怒道:“你!” 金天王手中长枪抬起,眼底清淡,带著倨傲和不屑,道:“诸位,都不必遮遮掩掩的,来这里,都是为了这终南山的宝物罢了。” “本就是来夺宝,何必口上一套,手上一套。” “似是小丑伶人,让人发笑。” 白袍神將神色睥睨,手掌神兵抬起,指著周衍,白袍下摆被庚金煞气卷得猎猎作响,他眼底闪过一丝忌惮——方才被困在大雾中的窒息感还没有消散。 但眼前的少年道人周身气息虽强,却没了那雾中的感觉。 摆在身前的不过只是两条道路了,一个是卑躬屈膝地低头,一个是拔出长枪。 他赌眼前这少年道人不具备刚刚那雾气的特性。 “你的气息变化,看来,这终南山宝物在你的手中。” “拿出来吧。” 金天王瞬身往前,手中枪身縈绕的庚金煞气凝成丈许长的枪芒,带著劈山裂石之势,朝著周衍当头劈下!周遭的雾气被枪芒硬生生压开,形成一片真空地带。 枪法之霸道,已然臻至化境。 周衍双手笼在宽大的道袍袖袍之下,双瞳神韵散开。 开明的法眼神通亮起,这霸道无比的一枪,骤然放缓,枪芒流转的轨跡、煞气凝聚的弱点,尽数清晰浮现。少年道人踏前半步。 嗡—— 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光华在脚下散开,逸散开来。 化作八叶菩提莲根本。 然后自此衍化为十二院。 遍知,持明,释迦,观音,金刚手,虚空藏,苏悉地,文殊,地藏,除盖障,及外金刚诸院。 於此剎那之间,构筑剎那生灭的菩提道场,於是便是步步生莲,以胎藏界曼陀罗结界法门,逆推眾生成佛之因,万法之理。 於是金天王无可匹敌的一枪忽然就出现了漏洞。 枪芒流转的气韵,在某个节点骤然滯涩。 周衍再前半步。 恰到好处看,自然而然踏在了金天王这一枪勾连气韵最为微弱的一个节点,抬手朝著外面一推,五指自然握合。 轰!!! 金天王手中那一柄纯粹由庚金之气所化的神枪,被握住了。 金天王瞳孔收缩,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煞气。 敢握我的枪?! 好,好,好! 剎那之间,衍庚金妙法,行山川地脉之道,以此身为大地,长枪所指即是山峰,但是,那鬢髮斑白的少年道人只是垂眸,体內,兵主真元流转。 后背前胸,金红二色流转而过,勾连成不可思议手段。 兵主大权。 令诸多兵器產生畏惧之心。 金天王忽然感觉到,手中这一柄长枪失去了往日的锋芒和锐利,杀意溃散,他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惊愕,而在所有旁观者的眼底,所向睥睨的金天王蓄势一枪。 那少年道人只是往前轻描淡写的走,就抓住了。 抓住了? 刚刚在那似真似幻的大雾之中,亲自体验过金天王长枪所向,堪称睥睨霸道的断龙使等山神,面色都缓缓凝固,他们很清楚,这轻描淡写的一招,是何等不可思议。 金天王双眸闪过一丝戾气,长枪鸣啸。 挣脱了兵主大权的掌控,凌空而起,剎那之间消失不见,犹如金风隱没於长空,周衍双脚站定,抬手,那一只雀儿站在他的手指上,亲昵的蹭著他。 与此同时,织娘编织的,那笼罩了整个终南山其那里地脉的【网】,被周衍所掌控。 周衍的感知能力瞬间蔓延,扩散。 轰!!! 金天王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手中长枪蓄势凿穿周衍,气势犹如奔雷,少年道人並不回头,在地脉支持之下的道门混元真意流转。 长枪牵引的万千奔雷轰然砸落。 道人並不回头,阴阳流转之意散开。 那万千奔雷刚触到混元真意的光晕,便如遇洪流的细沙,被硬生生拆分成阴阳二气,盘旋在他周身。 雷霆越是凶狠霸道,阴阳二气流转得越是汹涌,到最后,竟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阴阳鱼虚影,將周衍护得严严实实。 兵主大权,掌控兵戈;佛门胎藏界,窥万法之理。 道门混元,分万物於阴阳二气。 周衍自从踏上各路法脉,做下的事情,承担的风险,所冒的危机,都是远超寻常的玄官,而现在,在终南山地脉的支持下,终於抵达了四品层次的这各路法脉,展露了真正的獠牙。 金天王手中长枪狠狠前刺,周衍对自身的法脉尝试也已结束,侧步,自然而然避开了金天王的招式,阴阳二气流转,將金天王朝著自身拉扯,与此同时,抬手。 按照胎藏界结界窥见的弱点按下。 金天王手中长枪竟化光芒横栏,靠著自身的境界和招式,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招,金天王本身乃是山精石怪,自身的力量远超血肉之躯。 “好,来!” 金天王爆发全力,周衍也吐息开声。 兵主蚩尤精血强化过的肉身,硬生生和山精石怪对抗。 周衍感觉到金天王那里传来一股股强烈无比的力量,压得他手掌都发麻,但是金天王也感觉到,这血肉之躯的对手手中的力量磅礴到可怕。 轰!!! 金天王身上,金色的流光缓缓逸散升腾,化作了金色的光芒,最后化作了犹如一座山般高大的巨大法相,正是四品境界標誌性的手段。 以法相之力,驾驭天地自然。 轰隆隆的声音中,这金色光影手中长枪,朝著那少年道人狠狠刺杀下去,那少年道人身影被刺穿了,然后,化作了一根白髮,缓缓漂落下来。 “什么?!” 金天王的神色变化。 那少年道人的身影出现在小院子的门前,周衍在刚刚,用媧皇传授的化变之术,趁著金天王开启法相绝杀的时候,把刚刚那个身影替换成白髮化身。 媧皇的变化之法,不是有特別神通和跟脚,根本看不穿。 只是这样的画面映照在旁观者的眼中,倒像是刚刚和金天王打成一团的,只是白髮化身。 眾人心中震动无言的时候。 断龙使背后的棺材也打开来,安静躺在那里的少年道人也化作一根白髮,两根白髮在风中流转,落到了周衍鬢角,重新长回去了,少年道人將院子的门关好。 他已经看到了,在墙角上坐著的俊美青年。 有这青年在,这院子是不会被追踪到的。 少年道人转身,他自身法脉手段,已经初步尝试。 可是,周衍所依仗的本领,从来都不是正常的法脉,他抬起眸子,看著外面的这群妖,山神,看著那凌空而立,法相强横的金天王。 玉册迅速翻动到某一页,然后,流光大亮。 如今,在终南山地脉支撑之下,周衍自身手段,已经短暂地臻至於四品,本来最弱的法力,也能够以千里地脉作为自身法力提供,既然这样的话,各种手段当然要痛快施展。 也要足够霸道,足够震慑其他人。 让他们以为这地方是他的道场,不敢打扰。 虽然说有伏羲在,倒是也不必担心有谁找来,可是周衍希望,其他人就连这个念头都不要有。 少年道人抬手,那一只雀儿振翅,飞到了天穹之上。 他缓步往前,右手张开,握合。 伴隨著低沉的鸣啸声音,地魄天倾出现,手腕一转,地魄天倾斜指著大地,迈步往前,终南山地脉之力自双脚升腾,於是那一身道袍也化作了鎧甲。 大地山纹甲,青色云纹文武袖战袍。 木簪化为玉冠。 清俊的少年道人,转眼已化作了神將姿態,手腕一转,地魄天倾在转动之时,化作了长柄三尖两刃刀,与此同时,心中默默念诵低语。 大神通——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 丝丝缕缕的元气升腾,少年道人身后,靠著自己的力量展开了神通,巨大的法相缓缓出现,没有化作三头八臂的模样,而是纯粹的周衍自身道基推演的神將姿態。 极高极大,犹如山岳,身穿甲冑,披青色战袍文武袖。 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缠绕血煞之气。 和那少年道人一起,手中兵刃指著前方。 空洞,幽深,霸道之气朝著前方逸散,汹涌压制下来,金红二色的印痕齐齐爆发,够成了特殊的权柄。 兵主大权! 伴隨著一阵阵低声的刀剑鸣啸,这终南山千里地脉,闻讯而来的所有妖魔鬼怪,手中的兵器充斥著恐惧,畏怖,臣服,在自己主人的手中疯狂挣扎,鸣啸。 最终齐齐脱手,化作光羽,飞到周衍的面前。 在他前面到插於地,化作一片兵器林。 如此手段,这这山精妖魔,修行玄官,惊惧难言,根本不敢直视那少年道人,齐齐俯首,周衍三尖两刃刀抬起指著那曾经的五岳之中,杀伐第一。 平静道: “来。” (本章完) 第220章 当世第一流 第220章 当世第一流 断龙使等人看著那少年道人背后,犹如山岳般高大的身影,神色都有变化,金天王则是冷哼一声,似乎並不意外,平静道: “四品之境,法相真身,你果然是在隱藏修为。” 所有人都默认了周衍是在藏。 否则的话,这么短时间,从六品到四品,断无可能! 金天王手中长枪一摆,毫不犹豫,合身扑杀,一柄长枪如龙驰骋,金光浩瀚磅礴,將庚金煞气运转到了圆融如意的地步,周衍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摆,刀身映著天光,划出一道清冽的弧光。 “鐺——!” 两柄兵器轰然相撞,火星炸得足有半人高。 气浪像失控的野兽,卷著断草碎石往四周拍去,玄官与山神们脚底下的土都在颤,忙不迭往后退,袖袍被气浪颳得猎猎响,连呼吸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待余波稍歇,眾人再看时,方才交手处的地面已裂出蛛网般的纹路,旁边的古树拦腰断成两截,断口还冒著焦黑的煞气。 那两道身影已战做一团,兵器不断碰撞。 断龙使呢喃道:“竟然……和真君的武艺不相上下。” “甚至於……” 金天王是强四品,號称攻伐第一,一手长枪战法,放眼天下都是无可匹敌,出招的时候,配合庚金煞气,令人防不胜防,周衍的器械武艺,远远不是金天王的对手。 但是,《兵燹万业吞天诀》的传承中,有上古战场的画面,让周衍对各种兵器的使用方法都极度纯熟,配合开明法眼,胎藏界结界,招式精准霸道,丝毫不逊金天王。 二人真身交手,各自法相亦战做一团。 金天王的庚金法相持枪横扫,枪风裹挟金雷;周衍的法相挥刀相迎,刀光劈开云气。每一次法相交撞,都有震耳的轰鸣滚向远方,长安城的百姓都能隱约听见天边的雷声。 摊贩以为要下雨,忙著要回家收衣服,可抬起头来,却是万里无云。 楼观道里的香火灰更是被狂风卷得漫天飞。 周衍和金天王交手二三十合,不分胜负。 其他人早已经看得呆住。 金天王歷经廝杀,隱隱感觉到,眼前的周衍,看著是四品的境界,但是极为虚浮,確確实实,是靠著终南山千里地脉的加持才到了这个级別。 周衍心底也是隱隱讚嘆。 他自己的手段,全靠了神通,金天王则是靠著自身打熬的武艺,硬生生和《兵燹万业吞天诀》打平,两人兵器碰撞,元气爆发对峙。 那极高的两道法相也狠狠碰撞在一起,令大地震动。 金天王道:“该结束了。” “將东西给本座交出来。” 他手中长枪一震,將周衍震开,瞬息后撤,自身法相爆发流光,一道道金色庚金煞气化作无数长枪,犹如天上的星辰,锁定周衍法相。 周衍手中三尖两刃刀指著地面,单手起诀。 八臂七俱佛陀法相的玉符出现在手指之间。 放无量流光。 “开。” 轰隆隆的声音里,眾人看到那巨大的神將法相忽然一变,化作了个三头八臂,手中握著一柄三尖两刃刀,断龙使,镇阴真王,青囊真官,九老洞司辰正看著,忽然觉得手掌剧烈震动。 自己温养了数百年的宝贝法宝,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挣扎。 再然后,手掌一痛。 自己的兵器舍了自己,齐齐化光,飞到了那三头八臂法相身前,周衍三头八臂,双手握住三尖两刃刀,两只手握住了断龙使的龙纹枪,两只手握住镇阴真王的巨锤。 另有一只手抓住了青囊,一只手抓住葫芦。 兵主大权! 剎那之间,这几件宝贝齐齐放出光芒,九老洞司辰的鬍子都在抖,老头子脸都白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宝物直接就被拿了去,有一种自家媳妇跟人跑了的感觉。 刚刚他想要捞,却只捞了个空,急得跳脚: “我的,我的!” “我的葫芦啊!” “真人,真人您小心著点儿用啊!” 轰!!! 葫芦瞬间变大,凌空而起,吐出一道道剑气洪流。 青囊则是爆发出一阵草木灵气。 树木犹如虬龙般生长蔓延,剑气则盘旋攻杀,周衍三头八臂法相则是瞬间靠近,手中握著三尖两刃刀,龙纹枪,黑风锤,轮圆了便朝金天王的法相杀去。 声势浩大,断龙使等人看得心神摇曳,九老洞司辰看得呆滯,他甚至於没见过自己的那个宝贝葫芦,以前施展出来的时候有这么卖力的。 看向旁边,问道:“断龙使,你也是四品境,你开法相,能有这个声势吗?” 断龙使苦笑道:“我是龙族,哪里有什么法相。” “不过只是换化作龙族真身去缠斗,可是如果插手这个级別的爭斗……” 断龙使不再说话。 龙族强横,远超寻常生灵,但是在这个战场上,恐怕也顶不住多久,他们无声,只是看著这战场,恍惚之中,隱隱然仿佛是有四五位四品真君,围杀金天王。 招式精妙,互有配合。 三头八臂,斗战之法,七俱波若,则可以同时运转不同神通,彼此之间非但不会干扰,反倒还会產生配合。 青囊真官看得羡慕,道:“这,这么大的神通,人间怕是没有谁能顶得住吧。” 镇阴真王则是道:“好生雄浑的法力。” 开如此的大神通,然后驾驭不同的宝物攻杀,几乎相当於寻常四品真君的十倍法力量消耗,这等法力,当真是可以称呼一句,深不可测。 可金天王毕竟是强四品。 法相运转一柄流转煞气的长枪,將枪法和神通结合到了无上妙处,硬生生顶住周衍三头八臂,可即便如此,也支撑不了多久,才不过七八回合,就有些顶不住。 被虬龙草木困住,剑气刺目,庚金煞枪被龙纹枪架住,背后被重重一锤砸下,踉蹌之时,三尖两刃刀高举,猛烈下劈,那散发出金色煞气的法相僵硬,旋即,寸寸崩碎。 法相和神魂紧密联繫,法相被破,金天王面色苍白。 周衍手中三尖两刃刀重重斩下。 金天王在这等情况下还能持枪挡了几招,可第三招的时候,还是被周衍一下打落,周衍本来要下杀手,可是忽然心中一动,打了几招,却卖个破绽,金天王长枪一震,毫不犹豫,转身就逃,化作流光,直接飞走。 刚刚他动手的时候,毫不犹豫,如今逃离,也是毫不犹豫。 他的眼底只有自己。 唯独此道上的坚守,坚不可摧。 “啊呀,可惜,可惜。” 九老洞司辰道:“真人神威,只是可惜被这金天王给跑了,不过,这金天王毕竟曾经是西岳真君,一手枪法,攻杀无敌,这一次肚子里一肚子气离去,肯定要找个山脉落脚。” “却不知道是谁家倒霉了。” 这老头子的语气里面,颇有些许的幸灾乐祸。 周衍抬眸看著金天王的方向。 这一次,他没有强杀,而是选择了引导,金天王已经得罪了东岳,东方不会去,又被周衍击溃,肯定不会再靠近终南山,那么天下虽然大,金天王逃离的方向,就很明確了。 蜀地·峨眉山。 安禄山。 蚩尤血。 以之前周衍变化成西岳和安禄山廝杀的经验,安禄山一定会派遣人秘密搜寻,遇到西岳之后,一定忍不住,就让这两个强四品再对杀一次,把局势搞混了。 浑水摸鱼。 才好把沈妃救出来。 那金天王袖袍之中,多了一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头髮。 那边儿的九老洞司辰,想著被一肚子火气金天王过去的地方,一定很倒霉,这样幸灾乐祸了一阵子,想著东边儿去不了,这边儿在西边,那金天王会去哪里找地方落脚? 啊呀呀,不知道谁家倒霉咯。 老头子忽然反应过来,身子一僵,脸色从白变青,又从青变红,跳脚道:“不对!他他他——他是要去我家啊!我的峨眉山!” 华山土地公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扭过头,很努力地憋笑,肩膀剧烈震动。 看乐子的变成了乐子,这个事情实在是太有乐子了。 就连家里香火都要断了的华山土地公都忍不住笑出声。 太有乐子了。 九老洞司辰一边儿著急,恨不得立刻就回峨眉山,一边儿却又站定了脚步,一双眼睛盯著周衍法相,想要开口,又不敢开口。 周衍瞭然,他抬起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手腕一转,三尖两刃刀重新化作地魄天倾,佩戴腰间,身上以终南山地脉匯聚成的甲冑,战袍都消失。 重新变成了一身清俊的鸦青色道袍。 在他的背后,这巨大的法相真身,也缓缓消散。 那几件宝贝散发著流光,一个个变小了,悬浮在周衍的身边,九老洞司辰,青囊真官,脸上都有拧巴的表情,想要开口要,又很不好意思。 少年道人洒然一笑,袖袍一扫,这几件宝贝就悬在那里。 “诸位,拿去吧。” 九老洞司辰大喜,跳起来,一把抱住葫芦,道: “谢过真人!” 青囊真官小心翼翼的抱著自己的青囊,道:“谢过真人。” 周衍頷首,道:“不过,这几件法宝还给诸位。” “诸位来我这清修之地,到底要做什么。” “也要请诸位给贫道一个交代。” 声音温和寧静,但是却让刚刚放鬆下来的气氛,一瞬间凝滯下来,变得死寂,少年道人双手笼在道袍之中,鸦青色道袍在风中微动,明明和之前一样。 但是正面击败了金天王,在眾人眼中这少年道人就不同了,恍惚之间,似乎还能够看到周衍背后,虚空隱隱泛起涟漪,那三头八臂,斗战无敌的法相真身还在,俯瞰他们。 这温和清俊的少年道人,就如一柄无锋重剑,隱隱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机。 击溃曾经的五岳杀伐第一。 已可以算是当世第一流! 这几个山神倒是也不说什么,其他的玄官修士,寻常的精怪们都已经慌乱起来,齐齐道:“真人恕罪,恕罪,我们只是想要找到修行的机缘而已,不知道这里是真人道场。” “打搅了真人,请真人恕罪。” 他们仓惶至极,就要拜下,其中有个灰布道袍的小玄官,求饶时,手里还攥著一株从终南山挖的灵草,越攥越紧,指甲都发白了。 寻常修行艰难,他是来山中採药的,好不容易得了的。 见到大家都在跪下,也一起拜下,却因为慌乱,那药都落在地上,面色一下变白。 眾人被一股流风托举,跪不下去。 周衍抬手虚搀,【御风】之术展开,却同时將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搀住,在蓝条问题被解决之后,他这一次是痛痛快快地战斗了一番,各种手段神通,不必顾虑。 道:“诸位不必如此。” 周衍此刻和终南山地脉相联,隱隱有终南山主的位格,作为终南山的山主,自然也会有一定的职责和权能,引导此地修行者也是其中之一,他想了想,嗓音温和: “往日回去之后,各自修行就是了。” “是,是……” 他们还不明白的时候,周衍抬起手掌,灵光流转,终南山千里地脉感应展开,调动地脉之力,施展类似於挪移的法门,这些人眼前一,就发现自己眼前变了风景。 不再是那个看不真切的小木屋。 不再是那双鬢斑白的少年道人。 而是自己刚刚在的地方,有的是药园,有的是木屋。 那少年玄官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自己去摸,发现那药材果然不见,脸上苍白的时候,见到一股流风,带著那一株药材,就在眼前飘落地上,连忙去捡: “娘,娘亲有救了。” 他鬆了口气,捧著这药,手掌都在抖动。 坐在地上,感觉到山间的微风,清露,只觉得刚刚所见所闻,恍然如梦一般,只有手中这药材真实不虚。 朝著那终南山的方向,恭恭敬敬,大礼参拜。 断龙使等则是被留了下来,他们看著那少年道人只是抬手,就將这里的那么多玄官妖怪都送走,一时间神色安静。 这是什么手段?! 周衍收回手。 “那么——”他抬手理了理道袍的褶皱,目光缓缓扫过断龙使、镇阴真王几人,声音还是温和的,却像一块石头投进静水里: “接下来,贫道倒有些事情,想向诸位请教一二。” (本章完) 第221章 本座兜底 第221章 本座兜底 周衍的话语落下,断龙使等自然没有谁敢说一句不字,断龙使看著金天王远去的方向,眼底有些悲愴复杂,而九老洞司辰则是下意识地,偷偷把葫芦往身后藏了藏。 “咳咳,真人有令,我们当然不敢不从。” 周衍主要是想要借势去围攻安禄山。 这里不是適合交谈的地方,周衍总感觉,在这院子外面聊下去,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个俊美青年带著温和无害的微笑出现在这里,把他们都埋掉。 就让他们先去楼观道等待,道:“诸位先去楼观道,贫道有些事情处理,一会儿就过去。” 断龙使等对视一眼,然后拱手行了一礼,各自施展手段,离开了这浓郁的雾气封锁,飞出这一段山峦之后,抬眸望过去,四方都是云遮雾绕的,看不清楚方位。 即便是以他们的手段,也记不得刚刚是从哪里进去,又是怎么去了那小屋子。 “总之,这一片区域是那位真人道场,还是不要轻易来了。” “是,是。” 他们都有些心悸,九老洞司辰虽然想要离开回去峨眉山,可是还是不太敢於『违逆』那位真人的法旨,嘆了口气,把自己的葫芦擦了擦,道:“去楼观道,等真人召见吧。” 他的言谈之中,已把那少年道人看得极重。 周衍目送那几道身影远去,鬆了口气,身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灵光,灵光流转,就化作了那只可爱的雀鸟,落在少年道人肩膀上,转过头,亲昵地蹭著他的脸。 这正是终南山千里地脉所化。 靠著这鸟儿,周衍总算是感受了一次不需要节省蓝条的爽快感。 这笼罩著整个终南山一带的雾气也终於缓缓散开来了,周衍转身去往院子里,提起扫帚,把这被刚刚战斗气息波及到的院子外面,打扫乾净。 动作沉静平和,又调动地脉气息,將外面出现的坑洞填平了,最后整个院子,又一次重新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样,少年道人呼出一口气,將扫帚放在旁边,推开门,和驪山老母告別。 “那,老太太,我先去了。” 驪山老母温和頷首。 个子小小的李姑娘似乎还在睡。 周衍眸子扫过,没有看到墙角的俊美青年,想了想,伏羲不在这里?还是说藏起来了,可是伏羲那傢伙真的可靠吗? 周府君想了想,他不相信伏羲。 还是要相信自己! 他也摘下了鬢角的一根白髮,用剑气搅碎了,然后呼出一口气。 这些白髮飞出去,就化作了好些个周衍。 周衍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 这些『周衍』皆是拱手,然后一个个的变化身体,或者是变成了一根草,或者变成了一棵树,一根竹子,天衣无缝地藏在了这地方,这种化身本身是消耗法力和元气的。 但是! 周府君得到了终南山地脉的偏爱和眷顾。 这些消耗,终南山地脉全包了! 真是好山啊,周衍想著,泰山那边主要是因为泰山公寄了,导致道果四分五裂,导致和地脉的连接降低,要不然,在泰山本地作战应该还会更强一点。 本土作战就是爽快啊。 府君的蓝条有救了。 周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在这个时候,草丛哗哗作响,噗地冒出了一个猫猫头,白玉狮子猫看著那边少年道人一口气变化出十几个自己藏在这院子里面。 似乎觉得不够稳。 这些变化出来的化身还直接在这里布下了【胎藏界曼陀罗结界】,外加道门混元之法。 一双异色瞳瞪大,满脸惊恐。 善了个哉的! 什么叫做小院子里面藏了十几个伏羲,那边的草丛里面还蹲著十几个泰山府君的? 完了完了。 你染上伏羲了。 这什么院子,人山人海的。 周衍注意到了那一只猫猫头,想了想,提溜起来了这猫,放在肩膀上,笑著道:“我恰好有个事情想要你帮忙,你来一下。” 谁要帮你啊! 白玉狮子猫心里想著,却开口道: “善哉!” 白玉狮子猫僵硬。 周衍道:“是好的意思吗?” 他带著白玉狮子猫离开这里,白玉狮子猫心中怒吼—— 文殊,你坑佛我了!!! 下一刻,周衍已经施展了那粗暴但是效果极好的遁术,前去楼观道,狮子猫来不及跑,只好死死抓住了周衍的肩膀,下一刻,猫猫头直接变成了猫猫饼。 五官在风中乱飞,嘴巴被风灌了满嘴。 周衍稳稳地出现在了楼观道的山门上。 后面的云气被撕裂,发出一阵阵超高速破空时带来的,激烈犹如雷霆的声音,周衍呼出一口气,感觉到浑身带著一股股酸痛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地脉之力恢復了。 少年道人握了握拳:“成了。” 这一次那威能极强的飞遁之术,带来的对身体的负荷和压力,周衍已经可以承担,总算是不至於自己飞著飞著,就受重伤,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这一套道袍有点顶不住了。 刚刚如果不是立刻用自身法力护住,落地瞬间,道袍就会四分五裂,堂堂周府君,太上楼观道师叔祖,就要在自家山门前面,祖师堂前面裸奔了。 实在是有损斯文。 周衍转头,看到了白玉狮子猫。 白玉狮子猫脸上的猫毛乱飞,一副老太太猫的模样。 少年道人看到这楼观道中,裴玄鸟在到处找自己的点心,愤怒地说遭了贼,玄珠子在看诊,枯荣子因为殴打希微子,导致自己的双手骨折,正在包扎著晒太阳。 在双手骨折的枯荣子旁边椅子上,希微子津津有味看著『道经』。 这傢伙已经把周衍给他的那些看完了好几遍。 周衍偷偷去看希微子对战织娘凶厄时,元气大伤时要周衍必须要摧毁的那些东西,却发现,这傢伙把《xx神女录》,《金x梅》《仙子x洁》等等的秘传里面,全部把自己加进去了。 然后一手天罡雷,把所有故事里面的牛头人全部弄死了。 希微子,纯阳之身,纯爱战神,但是是本子同人写手。 这要是让他在后世里,高低是个產粮的大手子。 李镇岳和沈沧溟在对招,道门弟子或者翻阅道经,或者练剑,阳光温暖和煦,周衍的心神安寧,双手笼罩在宽大的鸦青色道袍里面,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若是说,此心安处是吾乡,那么这里或许就是周衍在这个,似是而非,充满谜团的世界里面,找到的第一个家乡。 也或许,是因为终於正面击溃了当世一流强者。 即便是需要终南山千里地脉的支持,但是那也是代表著周衍此刻,终於具备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自保之力,在终南山,泰山这两处地域內,驾驭地脉,没有法力后顾之忧,便是当世第一流。 心境开阔,有在意之人,有在意之事。 有保护这在意之人,在意之事的力量。 再看万物,自然也就不同。 那边静虚,静安两个小道士已经过来,道:“太师叔祖,诸位山神,已经在静室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他们瞧瞧看著那少年道人,只是觉得周衍明明眉宇外貌没有变化,气质却不同。 刚刚那些个山神出现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来找事情的,却没有想到,无论是老狐狸似的九老洞司辰也好,还是肃杀漠然的镇阴真王,这一次来这里,都颇为客气。 也不是说以前不客气了。 应该是说,这一次来的时候,都有些过於客气了些。 总觉得是被嚇到了。 希微子见到周衍模样,抚了抚须,也不起来行礼,只是靠著躺椅上,远远一拱手,朗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师叔祖气色,久在凡尘里,今日终得脱,恭喜,恭喜。” 少年道人微笑頷首。 伸出手摸了摸静安头髮,笑著道:“带路吧。” “是,是,太师叔祖。” 枯荣子两个手骨折,捆成了两个球球,捧著一杯茶,喝了口茶,道:“这位,现如今看著才像是个道士了。” 希微子朗笑道:“怎么,以往不像是道士吗?” 枯荣子道:“以往像是个穿著道袍的莽夫,如今看来,倒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有了三五分真道人的气魄。” 希微子大笑:“哈哈,你这眼力也不错了。” 枯荣子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好奇,问道:“不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希微子洒脱笑道:“万物微尘,天下广阔,有的时候,人心顿悟不过只是一念之间。” “或许是看万物生发,或许是看一生,一叶落。” “心境就会发生变化。” “何必要拘泥於为什么发生变化呢?” “若是拘泥於此,岂不是把自己给约束住了?” 枯荣子心里嘆服,希微子这位道门魁首的第一大真人,其实道行境界,都已极为洒脱从容,並不拘泥,可是他心中虽然是服气得不能够再服气,可一张嘴还是硬的。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对。 可是他枯荣子,就算是被埋到地里面去,坐化了。 也要说—— “太上楼观道希微子不过如此!” 枯荣子道:“哼,不过也只是嘴硬而已,你难道真不好奇?” 却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的谁。 希微子朗笑:“人生天地之间,不过只是岁月一微尘,若是万物都要问个分明,也太过乏味了,放下方才是正道呢。” 他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把旁边的道经带下去,心中一个咯噔,枯荣子已经用被捆成两个球球的手吧这道经拿起来,嘴里面不客气道:“都是大真人了,怎么还有这么个毛病?” “那几道青霄神雷,如此耗神吗?” “怎么得,这么虚弱了?” 他看了一眼道经的封皮《太上洞神三皇仪》,是相当正统的真传道藏,位列於仪轨玄坛部,颇为艰深,枯荣子顺手泛开第一页,却愣住了,因为里面的內容似乎不一样。 他下意识念道: “希微子在私塾里的成绩並不理想……” “嗯??” 这哪是什么道经? 轰!!! 下一秒,一股狂暴的灵力骤然炸开! 枯荣子只觉眼前一黑,“啪”地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像块刚烙好的烧饼。书页被气浪掀得漫天飞,希微子慢悠悠地伸出手,把书页一张张捞回来。 老道士舔了舔手指,然后像数银票似的把书页理齐。 啪嗒一声拍在掌心。 “老朋友,知道的东西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希微子幽幽道。 枯荣子:“…………藏著不让我看?” “太上楼观道。” “不过如此!” ……………… 而在同时,在那终南山之中,群山万象雾气缓缓散开来了,一道身影则是在迅速移动,只是他隱隱有些疑惑,远远窥见天空云气,道:“……发生了什么?” “按照观测到的【歷史】,驪山老母应该在唐代的时期逐渐为人所知,之后慢慢扩散,被【扭曲】【更改】,化作黎山老母,最终一点一点,消失於传说之中。” “以【果】逆推【因】。” “反向定標到共工撞不周山的时候,媧皇补天而死的『真相』,然后让这个真相彻底定锚,杀死媧皇,可是,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驪山老母的生机,为什么再度固定了?!” “变数?” 他微微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已经消散的。 瀰漫了整个终南山千里地脉的雾气,再度出现了。 而且,越来越浓郁了起来 (本章完) 第222章 锚定因果,加封正果(三更求月票) 第222章 锚定因果,加封正果(三更求月票) 这身影眉宇皱起,手中多出一个宝物,缓缓悬浮起来,上面泛起流光,似乎可以衍化万物,他盯著宝物,声音里满是困惑与不甘: “扭曲之后的《白泽书》,明明已经记录了媧皇的末路,可是为什么?” “白泽死前,难道故意做了什么手脚?” “……可恨,可恨,若不是那个傢伙碍事,我们怎么需要这么麻烦?明明那些诸神都已经陨灭,就连媧皇都有预设的死法末路,可是却又被伏羲定住,成了似死非死的状態。” “不得不逆推因果,以死亡之果反向定锚致死之因。” “可是,为什么总是出错?!” 他们藉助手中的顶尖至宝,还有己方阵营的三大权柄之一的因果,观测到未来的歷史走向,然后尝试定锚,可是这漫长岁月里面,却又有几个人,跳出了【定锚】。 “秦皇没有了子嗣,还选择了飞升。” “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竟彻底消失在因果轨跡之外。” “还有诸葛孔明。” “竟然成功完成了七星灯续命。” “如今又是这里,又出现了关键的问题紕漏,难道说是【因果】概念上出现了问题?”他心中迟疑不已,【以果来逆推诸神之死】的计划,是最关键的,执行起来却有种种不对。 尤其是驪山老母之死这关键一环,仿佛被无形之手阻拦,永远停在失败的终点。 他一路疾行,想要找到问题所在,此刻沉思许久,復盘最近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是那个太上楼观道的师叔祖周衍,按照最初锚定的歷史里,根本没有这么个人物。” “我们原本定好的命数里,灾厄降临时,楼观道本该拼尽所有,最终落得个彻底消亡的下场,龙虎山则是趁势崛起。” “驪山老母也该落入局中,在歷史洪流里慢慢湮灭,我们才能借她的消亡之果,逆推媧皇的死亡之因——本该是这样的!” “还有泰山公,泰山公陨落,导致整个泰山体系旁落,到千年之后,被昏庸之君封禪后,彻底断绝了復活的可能。” “可如今,太上楼观道的祖师爷出面,诛杀了灾厄,所以道门的势力得以保全,驪山老母没出现在岁月之中;而这个太上楼观道的师叔祖还是泰山府君的使臣,导致泰山位格稳定。” “本该绝跡的涇河水军为何重现?龙君怎么会重续?一切都乱了!” “怎么全部都乱起来了。” 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確定了那个將原本锚定的命运搅乱的傢伙,某个少年道人就像头不受束缚的猛虎一样横衝直撞,將原本被强行固定下来的因果命数,直接撞了个稀巴烂: “周衍……不会有错的,就是这个傢伙,让【天之柱】泰山重新稳定,还护住了道门,斩杀了灾厄,让涇河水族龙君未死,龙族一脉延续。” “这就是那个,不该存在的杂音。” “再让他继续活跃下去,河伯什么的恐怕也都要脱困,要是让此人去了蜀地……” 他想到了记录之中的臥龙。 那个傢伙一定发现了什么,死前也一定留下了什么。 那个本该衰亡的臥龙,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 忽然开始了蜕变,开始努力锻链身体,努力吃东西,注意养生,在关云长的教导下,身体健康,最终虽然在他们的干涉下,仍旧失败了,没能三造炎汉,却在死前,把司马懿一波带走。 其布置的后手將胡人狠狠收割了一次。 这直接地导致了五胡乱华的歷史不復存在。 那个文弱的傢伙,是歷史之中他们最难对付的对手之一,令引导了崑崙劫,灭杀不周山的他们,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將歷史扭曲回了他们锚定的那个方向上。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为什么刘邦会杀死灾厄之龙,为什么项羽会学会蚩尤的神功,为什么霍去病比起正常的歷史活到了善终,为什么武安君没有死而是失踪,还在我们要成功的时候忽然出现。” “到底是谁——” 执行这个任务的男人要疯了。 他们总感觉,在这辽阔的岁月之中,有一个看不到的对手,他们看似是在和炎黄歷史中的一代代意识到某些情况的人杰对峙,可是实际上,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对弈。 而如今,最关键的锚定驪山老母,以毁灭媧皇的计划,又被中止,但是无妨,无妨。 “……至少找到了这一世的变数。”他强行压下躁动,眼底闪过狠厉,“与我们对峙的人,每个世代能做的事终究有限。只要杀了周衍——”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按照我等安排去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男人面色一变,心底发寒,手中的兵器猛然横扫,搅动了雾气,可是后面,空无一人。 不对,雾气?!! 他抬头望著重新瀰漫开来的雾气,此刻这雾气越发浓郁起来了,几乎肉眼不可视物,像是活物一样盘旋著,扭曲著,阻拦在他的前面。 男人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脊椎往上爬。 旋即也镇定了下来。 “不对,这里既然有如此的异相,那就代表著,这里才是真正的关键问题,我確確实实找到了关键!”他开始在这群山浓雾之中,急急而奔。 沿途不断挥刀,斩向雾气中隱约浮现的黑影,每一刀都劈开层层浓雾。 隨著不断深入,周遭的景象渐渐变了——树木竟变得无比高大,树干粗壮得需数十人合抱,枝叶铺展开来,如群山般巍峨,脚下的草叶也比寻常草木高出数倍。 像是误入了上古秘境。 不会有问题的,就是这里! 他窥见了变化,那树几乎大到犹如山一样,这几乎是上古时代的那些大椿一般的大小,直到许久之后,他忽然看到了一只奇异的凶兽,长得却如同蚂蚁。 他诛杀了这凶兽,大口喘息,呢喃道:“这是什么凶兽,从不曾见过,难道说,真的是……蚂蚁?”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的心底出现了,他缓缓抬起头来。 天穹之上,云气翻涌如浪,层层迭迭压下来,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辽阔与遥远。云气背后本该是烈日,可此刻,那团泛著金光的『太阳』竟在缓缓收缩。 啊,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並非是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秘境,见到了那些巨大的,野蛮生长的古代异种,而是自己缩小了,他抬起头,看著辽阔无垠的天空,一颗巨大的竖瞳。 伏羲托著那陶碗,神色清淡平和,看著他。 像在看一只误入田间的蚂蚱。 那男人呢喃:“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他浑身元气爆发,朝著天穹飞去,但是那俊美青年懒洋洋地翻手,那男人被倾倒而出,轰然落在地上,变成了原本大小,道:“原来是你!” 周围剎那之间,泛起流转金光,金色流光遍布四方一切可能,是因果的力量,可以让因果领域中的一切事物,都朝著自己的目的成功去靠拢,下一刻,两根手指直接刺入他的眼睛。 俊美青年的手指直接戳爆了这男人的眼睛。 顺手搅了搅。 “慢来,慢来。” 因果崩散。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捲全身,男人浑身痉挛,大脑一片空白。刚刚不过三个剎那的光景,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凌迟般折磨著他。 伏羲懒洋洋看著他:“听你刚刚说的话,你在好奇,臥龙为什么能发现世界的不对?” “你们能锚定未来因果,本座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但是却可以顺著你们锚定的那个未来去看看,然后,把那个世界的《三国志》顺了过来,塞给了十二岁的诸葛臥龙。” “剩下的,他自己就会发现了。” 那被制服的男人:“…………” 俊美青年懒洋洋道:“只是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敏锐度,本座也不能太冒头,省的被你们锁定;也可惜,是你们胡乱插手,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截断你们的锚定。” 男人不甘心:“就只是,这样?” “本座可是给了你们一个最完美的对手,事后诸葛亮,你们太信那些所谓的权柄,却忘了——” “人,才是最不可测的变数。。” 男人挣扎,呢喃道:“你不也不相信……” 伏羲扬了扬眉,抽出了自己插在对方眼睛的手指,手掌一扫,將男人的咽喉切断,魂魄搅碎,拈著手指上的液体,淡淡道:“可是本座愿意相信阿媧。” “阿媧相信的东西,我也愿意去尝试相信。” 伏羲看著眼前的白泽书,白泽书泛起光,缓缓消失。 又是贗品备份。 “哼,又是这样。” 他抬头望向远方,懒洋洋道:“小子,你快些成长吧,本座兜底,可是对面的势头,越来越猛了。” 俊美青年伸了个懒腰,抓起了这倒下去的男人,拖走到了南山背面的坡上,抽出一把灰扑扑的剑,正面是日月星辰,背面为山川草木,努力地开始挖地。 最后刨开一个坑,抓住死去之人的身体扔了进去。 埋进去当肥料。 最后还抡起这把剑,哐哐哐地把土地拍打平整。 拄著这把剑,俊美青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呼出一口气,懒洋洋地道:“老人家多久没运动了,倒是有些累了啊,不过,有你做肥,来年一定长得好!” 他微微笑著看著远处的院子。 风吹拂过来,这山坡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坑洞,长满了植被,隨风而动,也確確实实,长得极好,他微微笑著,望向远处那座属於唯一在乎之人的小院,缓缓消失不见。 …………………… 终南山·楼观道。 九老洞司辰,断龙使等安静等待了许久,终於见到了周衍,看著那袖袍翻卷的少年道人,肩膀上趴著一只白玉狮子猫,踱步走来,这几位颇为有名望的山神都起身,拱手道: “见过真人。” 周衍抬手虚扶,语气温和:“诸位不用这样客气的。” 眾多山神面面相覷了下,最后还是忧心於自家山脉和山神的九老洞司辰,主动开口问道:“还没有问过,不知道真人要我们来,是要问什么?”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还得回山! 不甘愤怒的西岳真君正往峨眉山方向去。 总不可能有什么事情会更糟糕了吧? 九老洞司辰已经有种彻底麻了的感觉,却还用这种带著些祈求的念头想著,然后看到那少年道人道:“嗯,安禄山此刻正在蜀地峨眉山一带。” 九老洞司辰:“…………” 少年道人的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此人,也正是当日导致泰山公陨落,分走了六分之一道果的主谋之一。” 九老洞司辰满脸茫然,周衍是打算要联合峨眉山的力量,趁著西岳真君和安禄山掐起来的时候,把沈妃和开明救出来,顺便解决蚩尤之事。 看到九老洞司辰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断龙使沉默许久,忽然拱手,道:“在下有一件不情之请,或许有些冒昧,还请真人答应下来。” 周衍对断龙使颇有好感,问道:“是什么事情?” 断龙使呼出一口气,踏前半步,深深一礼: “西岳乃为五岳镇守之一,断不可一日无主。” “在下冒昧!” “斗胆,请真人出使,加封西岳真君正位!” (本章完) 第223章 新任西岳真君 第223章 新任西岳真君 断龙使的话一出来,九老洞司辰的眉毛就跳了跳,这个静室里面一下子变得安静的厉害,他看著沉声行礼的断龙使,心中不由地讚嘆。 好,好,好! 好手段啊,竟然直接全押了! 说起来,也正常,整个西岳神系分崩离散,不单单和东岳泰山府君有了衝突,现在更是和原本的西岳真君,结下了梁子,这个时候,只有投靠东岳这边,才能稳住西岳一系。 不过,这断龙使看著老老实实的,赌性这么大?! 全押啊! 华山土地公和镇魂营大將则是心底震了一下,可断龙使毕竟是如今西岳一系,武力最强,声望最高的,他们自然是以断龙使马首是瞻。 安静的氛围中,周衍手指抚过木桌的边缘,道: “断龙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断龙使道:“西岳主持兵戈,锐金之利,一旦太长时间没有西岳真君,位在西方的妖魔必然会起了异心,到时候虽然有太上楼观道,可周围的百姓也必然会遭到侵扰。” 周衍想到了东岳的情况。 泰山公崩之后,七十二峰三十六洞几乎都被妖精鬼怪占据了,断龙使所说,也不是虚言,周衍想了想,婉拒道:“贫道还是血肉之躯,也不是山精之属,无法承担这个职位。” “倒不如说,断龙使在西岳德高望重,为什么不亲自担任西岳之主?” 断龙使道:“西岳为五岳锐气第一,在下虽然有些本领,可是面对西岳真君的时候,走不过几个回合,就会被斩於枪下,这点微末手段,怎么敢背负西岳的名號?” 断龙使说话的时候,青囊真官,九老洞司辰都有些不自在,感觉到身上还在痛,之前在那木屋之中,似真似幻的经歷还縈绕在心头。 说是幻,是因为他们毕竟还活著。 说是真,则是因为若是真打起来,结果恐怕真和那经歷一样。 他们联手和西岳真君金天王七三开。 西岳可以在七个呼吸里面弄死他们三个。 修行到了高处,进一步就是隔了一重山水,这方天地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上三品之路难如登天,四品看似就是天下第一流,可个中差距,实在是巨大。 断龙使是修持不懈,龙族根基,最终踏足四品。 而五岳真君则是,这天地卡死了,没有权柄的情况下,最高就是四品。 九老洞司辰看了看周衍,默默把自己的宝贝葫芦藏得更好了些。 也知道了断龙使的意思,金天王已经是绝对的强四品,可周衍可以正面硬撼击败金天王,实力之强,绝对可以承载西岳之名號。 九老洞司辰抚须道:“这,断龙使所说虽然是有些太过于谦虚了,不过,周真人实力强横,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由真人来承担西岳真君之职,应该也没谁会有异议。” 青囊真官道:“是极,是极。” “我也是这样想的。” 断龙使道:“不敢逼迫真人,只是还请真人考虑一下,若是愿意的话,我等唯以真人马首是瞻。”他拱手,深深一礼,华山土地公和镇魂营大將也紧隨其后行礼。 周衍抬手虚扶了下,道:“这件事情先不必著急。” 周衍虽然因为终南山地脉的加持,总算是懂得了完全体地脉支持,主场战斗时的愉悦,但是同时驾驭多重五岳真君的位格,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就算是他自己不適合驾驭西岳真君印。 周衍也决定要让西岳真君印在自己这一方阵营的手中。 之前灾厄出现,西岳真君切割地脉的事情还歷歷在目,周衍已经將终南山这一带当做自己主要活动区域,有驪山老母,有太上楼观道,这里就是府君的快乐老家。 他可不想要作为这一片区域邻居的西岳真君又出什么篓子,周衍心中念头转动,问道:“不过,说起来西岳印璽,现在找到了吗?” 这个没有,其他都是虚的。 断龙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愧疚,道:“这也是在下来这里的原因之一,西岳镇守西方,庚金锐利,那印璽所化的白虎具备有先天庚金之气,不单单速度快,锐气更无可匹敌。” “我们有许多同僚被这庚金之气所伤。” “虽然在下出手,將它困在了一座山中,布下了四方顛倒大阵,让这庚金锐气逃不脱来,可我並不想要伤害它,最好可以活捉器灵,所以来这里寻希微子真人帮助。” 断龙使在腰间一点,一道流光带著一卷捲轴飞出。 拱手道:“这是之前准备的拜帖。” “请真人过目。” 周衍打开捲轴,看到上面所写,確確实实是请託拜帖,而且用语很是考究,也很客气,並没有之前西岳真君的那种骄纵跋扈之气。 这位断龙使是个守规矩的。 周衍想到了之前自己的化身找到了那印璽,却被背刺,他若有所思—— 先天庚金之气吗? 如今五行先天之气中,他有水,火,土三类,从五行上说,欠缺金和木两道,周衍若有所思,就算是不承担西岳真君,他也打算要拿到这印璽看看。 於是道:“不知道是被困到了哪里?带我去看看。” 断龙使愣了一下,然后大喜:“真人愿意出手?” 周衍道:“只是试试看而已。” “先天庚金之气擅长跑,我也未必就能够找到到。” 眾人去了华山地界,周衍的遁术有点太粗暴了点,还是找到敖玄涛,老龙驾驭水气化作云,拖著周衍等人飞过去的,按理说,这速度也不算是慢了,可周衍却觉得有些无趣。 敖玄涛像是开老龙车一样,稳稳地把眾人送过去。 站在山峰上,看著这周围云烟繚绕的,西岳的山势极是陡峭,诸峰如天工以剑削出,莲峰瓣棱分明,落雁峰顶隱在薄云里,百尺峡的栈道似银线轻缠崖壁,偶有樵夫身影在云隙间一晃,便被雾色漫过。 断龙使在云端拱手一礼,道:“真人,就是这里了。” “只是我们虽然找到了踪跡,可那器灵遁藏的手段实在是厉害,没奈何,只好一点一点封锁踪跡。” 断龙使沉肃,又是龙族,寿数漫长带来的是强大的耐心,毫无疑问,这位断龙使是打算一点一点收缩包围圈,最后上个一两年时间,总能够把西岳印璽找到。 这样说的话,他来寻找太上楼观道的援助。 其实是一种退让,联盟的意图? 周衍品出来了些味道,看著那沉肃高大的男人。 以寻求印璽之名,行结盟之实,確实是胆大心细。 难怪是西岳的左右手,处理事情上面倒是八面不透风的,就是想的事情有点多…… 不对。 周衍忽然想到了,以西岳那个极端唯我自傲的性子,再加上那孔雀鸟,难不成,原本的西岳一系高层里,就只有这断龙使靠谱,一直以来,其实都是断龙使在执行西岳公务。 可真是辛苦了。 周衍慨嘆吗,点了点头,双眸微睁,泛起涟漪,剎那之间,眼前的这群山云气都在他的眼中散尽了。 金光涟漪流转,只是片刻,就找到了那印璽的所在。 那印璽是仙器品级,现在化作了一只白色的小老虎,懒洋洋趴在石头上打哈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耳朵警惕地竖起来,左右环顾。 “西方庚金之精华,结合地脉山君,化作白虎。” “倒也是正常。” 周衍法眼扫过,看到这一座山的周围,有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灵光升腾起来,化赤色光痕,封锁住了方位,以免这一个印璽器灵直接逃离。 周衍指点出来了那印璽器灵所在的方位。 “断龙使,请看,那器灵就在那里。” 断龙使嘆服,拱了拱手:“真人好手段,既然指点出方位,那我等且试试看。”於是点出几位西岳一系的山神,各自施展本领,遁入大地之中,想要去抓住那器灵。 可是那器灵白虎实在是灵动,好几个山神,施了手段也找不到,抓不住,周衍看得清楚,那器灵纯粹的庚金之气,这些山神都是地脉之力,土生金,哪里抓得住? 断龙使眉宇平静,打算慢慢搜山抓。 周衍想了想,道:“我倒是有个法子。”断龙使道:“真人请说。” 周衍把肩膀上打哈欠的白玉狮子猫提起来,道: “你要不要去抓抓看?” 这白玉狮子猫乃是空空和尚坐骑狮子王,擅长一手青色狮子琉璃火,之前和织娘在地脉里火拼一阵,把织娘的洞府都给烧成琉璃色。 虽然在这一盏之后,搞得元气大伤,目前实力不如以前,只剩下了个莫名其妙的大乘佛法神通,不过,以火克金,还是有些胜算。 白玉狮子猫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不。” 猫猫揣手:“我是猫。” “猫怎么了?” “猫是不用工作,就可以得到美食,住处的!” “你还要好好养著我。” “不,你是要供养我!” 白玉狮子猫懒洋洋的,且很自傲。 不知道文殊师利那傢伙以前怎么养猫的。 周衍微微笑了笑,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掌叩住猫猫头,把猫猫头扭过去,对准了庚金印璽的方向,语气诱惑道:“你仔细看看哦,那个印璽的真身是什么。” “是什么?” “总不会是……” 白玉狮子猫眸子瞪大,看到了那印璽上面,一只小白虎懒洋洋打哈欠,从猫科审美来看,印璽器灵,具备有一缕先天庚金之气,实在是长得非常非常俊秀美丽。 砰砰砰! 白玉狮子猫心臟跳动加快,眼睛都瞪圆了。 周衍道:“你只要找到它,就可以和它做朋友,然后就……” 轰!!! 青色琉璃火炸开,震开了周衍的手掌。 白玉狮子猫呼吸粗重。 不等周衍说完让白玉狮子猫以火逼白虎器灵出现的计划,就已经不受控制地飞出去了。 “善了个哉!!!” “白虎妹妹,我来了!!!” 周衍嘴角抽了抽。 不是,你这色猫! 我还没说完! 难怪你小子的球球被点化了,实在是不冤枉。 狮子猫身上散发出一团青色琉璃火,朝著那一座山下跃去了,火焰遁速极快,朝著那白虎器灵飞去了,断龙使沉默了下,道:“这猫,是那位八叶无垢狮子王?” “他不会对我们的白虎器灵做什么吧?!” 断龙使有点担忧。 周府君双手笼罩在鸦青色道袍里面,笑得温和:“没事,文殊师利担心这种事情,提前做过些手脚了,他最多舔那印璽一身口水,或者,连这个都做不到。” 断龙使怔住。 青囊真官,九老洞司辰若有所思。 镇阴真王道:“原来如此。” “是被騸了。” “咳咳咳——” 华山土地公笑喷。 周衍道:“那没有,只是,嗯……” 周府君觉得,虽然那色猫不等自己说完话就飞出去,可还是要给现在由自己养的猫猫留点面子,於是道:“只是八叶无垢狮子王,自身化身而去,追寻佛法和世界的边缘了。” 镇阴真王頷首:“原来如此。” 沉默了下,镇阴真王似乎想要缓和气氛,道: “佛法,真是不可思议啊。” 周衍忍不住,转过头,肩膀剧烈颤抖。 那狮子猫化一团琉璃火,直追著那白虎器灵,白虎化作一道金光,火克金光,二者纠缠,最后那白虎被逼迫得避无可避,到了一处空地上。 白虎化形出来,张牙舞爪,老虎毛都炸开。 狮子猫道:“小猫咪,小猫咪,过来哦。” “嘿嘿嘿,你不要跑哦。” “你是跑不过我的手爪心的。” “像是你这样的小猫咪,天生就是要被我亲的,来,让我亲亲你。” 白虎器灵匍匐在地,张嘴发出低沉的咆哮声,窥见那遮蔽天地的巨大青色狮子火,看著断龙使等有些熟悉的面容,咆哮几声,决然转头。 刚刚两个傢伙廝杀,搅得四方云雾化水气洒落。 眾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有个小傢伙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庚金白虎一转头,前冲的时候,直接撞进了那小傢伙体內了,她下意思抬起头,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黑黝黝的眼睛,似生非死的状態。 是小慧娘。 (本章完) 第224章 唯此道心无垢 第224章 唯此道心无垢 慧娘被王春所害,作为邪法祭炼,封锁住了魂魄,始终处於一个非生非死的状態,隨著周衍等人登上了楼观道之后,这里的道人们没有那种打生打死的脾性。 大家对这小傢伙都很好。 慧娘身上穿著一身小小的道袍,还踏著一双针眼很细密的鞋子,腰间掛著一个小小的水葫芦,还有一把刀,葫芦是玄珠子给的,能够吸取瘴气,那刀是沈沧溟赠送。 沈沧溟在这把刀上传递了自己的煞气。 野兽在某些事情上,是比起人还要聪明的,可以嗅到危险,有沈沧溟的这把短刀,野兽是不敢乱动的;本来大家都不让慧娘外出的。 可是那小傢伙非生非死,玄官们擅长的望气之术根本见不到这个小傢伙,一个不小心,就被这小傢伙溜达出去了,裴玄鸟大怒。 但是按著弓,追著小慧娘看了好些日子,发现她没什么危险,这才慢慢不再跟著了,任由这小傢伙自己外出。 那白虎器灵扑入了小慧娘身体后,狮子猫不甘心,猛然扑飞出去,就要扑在了小慧娘的身上,猫在空中,却有一只手伸出来。 五行之炁流转变化,成了一只半透明的巨大手掌。 大拇指和食指拈起来。 把白玉狮子猫凌空拿起来了,狮子猫四肢乱爬,却也抓不住,小慧娘蹲在那里,白虎器灵从小傢伙的肩膀上冒出来,趴在小慧娘的肩膀上,对著狮子猫哈气。 白玉狮子猫就僵硬住了。 “我是不是被討厌了啊,周衍。” “毫无疑问。” 先天一炁大手印消失不见,白玉狮子猫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吧了,周衍把狮子猫放在肩膀上,蹲下来,拿起了刚刚被气机激发飞出去的伞,给小慧娘遮住了雨。 少年道人的肩膀,后背在雨中。 但是垂落下来的雨却没有洒落在他的身上,而是自然而然地散开来了,让后面赶来的断龙使等面色微有动容。 天地钟爱,何等道行! 周衍看著小慧娘,道:“小慧娘怎么在这里?” 小慧娘指著前面,声音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但是周衍能听出小傢伙的开心和期待,道:“采蘑菇。” “蘑菇还没有长出来。” “嗯,我等著它长大。” 小傢伙腰间有个挎包,颇为精巧,里面塞著蘑菇,慧娘的脸很难做出开心的表情,但是却双手捧著这个小挎包,举起来,道:“摘了很多,回去做菜吃。” “我不需要吃,但他们说这个很好吃。” 少年道人的笑意微顿,然后仍旧温柔: “谢谢小慧娘。” 他摸了摸小傢伙的头髮。 然后趁著她不注意,將有毒的两个蘑菇扔掉了。 吃了要拉肚子的。 断龙使道:“这是……”他的神色有些变化,看到了小傢伙肩膀上的白虎器灵,明明是最为锐气森然的印璽,但是此刻趴在了小慧娘的肩膀上,没有半点逃离的意思。 庚金化煞,自然通灵。 他们每一个人,甚至於周衍,都是带著要抓住这白虎器灵的心思,起了执念,但是慧娘无心勿念,白虎器灵不是生灵,反倒是没觉得慧娘有危险,直接撞了进去,融合。 九老洞司辰看得瞠目结舌。 然后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了。 也有一种总算安心的感觉,总归是,不只是他这峨眉山一脉倒霉了。 “这小娃娃就是新的真君?” 慧娘歪了歪头:“真君是什么?” 九老洞司辰摸了摸鬍鬚,看了看袖袍宽大垂落的少年道人,道:“真君,就是,嗯……”他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力量,权柄,只是笑著道:“真君就是,大家都会尊重的人。” 不过这样子,该是得叫做元君了? 小傢伙道:“大家尊重慧娘?” “是啊,之后所有人,这西岳地界的一切生灵都会非常尊重你。” “为什么?” 九老洞司辰语塞: “因为,因为你得到了这个小老虎,这个印璽。” “那么,没有这个印璽,大家就不喜欢慧娘了吗?” 九老洞司辰一时间说不出来。 “那么,所有人尊敬的是这个小猫吗?” 小慧娘伸出手,抱住了白虎的虚影,然后高高举起,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面安静,道:“给你。” 九老洞司辰下意识想要去拿这一只白虎器灵。 可是被慧娘抱著安安静静的白虎,却忽然抬起爪子。 啪啪啪! 狠狠地拍打在了九老洞司辰的手掌上。 “嘶啊!” 九老洞司辰老头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白虎一个呼吸里面拍了七八下,手背上都是血丝,倒抽一口冷气,华山土地公扭过头,笑得肚子痛。 小慧娘安静疑惑,然后举起来给到华山土地公。 华山土地公觉得,自己见到了九老洞司辰的惨状乐子后,是不想要再去碰触的,但是看到宝物被放到眼前的时候,都下意识去拿。 啪啪啪! “吼——!!!” 最后,除去了断龙使和周衍外,谁都被那白虎器灵给拍了一个齐,手掌上伤口撕裂,鲜血横流,像是被剑器劈砍过似的,即便是这些山神们的修为,面对先天庚金之气也没招。 这玩意儿除非有同样的先天炁抵抗。 否则是必定破防的。 白虎嘶吼咆哮,齜牙咧嘴,然后还转过头,舔了舔小慧娘的脸,像是死战廝杀的时候,还要回头来安慰一下自己的小伙伴。 “喵吼。” 周衍道:“小慧娘,你怎么会认识这猫的?” 慧娘想了想,说道:“我来山里,找蘑菇,和,大家给我衣裳,让我有地方住,我想要给他们一些和果子,大家都很喜欢,然后就遇到它。” 庚金杀伐,此心锐气无边。 而慧娘却是非生非死,无心之人。 这白虎器灵对慧娘几乎没有什么警惕性,慢慢的相处了些时间,慧娘举著白虎,对准了周围的山神们,於是九老洞司辰后退,华山土地公面色大变,就连镇阴真王都把手藏到后面。 小慧娘疑惑不已:“你们不想要抱抱吗?” 九老洞司辰嘴角扯了扯:“这,这个嘛。” 那白虎器灵嘴巴张开,凶悍得要命,一股纯粹无比的先天庚金气,专破诸法防御之术,拍打下来,手掌伤口迸裂,实在是痛得厉害。 断龙使眸子有所变化,道:“你不想要吗?” 小傢伙摇了摇头:“不需要它,大家也很喜欢慧娘的。” “但是你们好像很需要它。” 白虎器灵的尾巴垂下来。 断龙使的神色变化:“……无有爭斗之心,才能驾驭至纯庚金之锐吗?”即便是这个时候,有西岳庚金印璽的加持,小慧娘身上的气息仍旧很弱。 强大的只是印璽而已。 断龙使呼出一口气,道:“真人,若是您不愿意接受西岳金印的话,可否让这个孩子,成为下一代的西岳元君。” 少年道人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髮,嗓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这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即便是她有资质和机缘,那么也该由她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她並不是我的附属品,更不是某个权位和职责的附属,慧娘的话,只是在这山川之中,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断龙使,还请不要以请託逼迫。” 那白虎器灵嘶吼,朝著周衍的手掌拍打下去。 少年道人手腕一动,避开了这白虎扑打,抖手,一个脑瓜崩砸在了白虎器灵的头顶,顺手一薅,就抓住了白虎器灵的后脖子,把这个傢伙提溜起来。 小慧娘道:“是什么意思?” 少年道人把这白虎器灵放到了小慧娘的怀里,想了想,道:“是想要让你去帮助他们的意思。” 慧娘点了点头:“帮助的话,没有问题。” 华山土地公心中大喜:“好,好,好。” “那就和我们一起回华山吧!” 小慧娘黑黝黝的眼睛里面一下子警惕起来了,朝著后面噌的一下推开,双手把小白虎举起来,白虎哈气低声咆哮,右边爪子已经抬起来,微微弯曲,弹出了好几根庚金煞气化作的爪子。 小慧娘道:“要搬家?” “那,我不要,去了。” 华山土地公一下子著急起来,想要去劝说,又怕说话说错了,想要往前,却又担心那庚金白虎煞印,著急得原地团团转,道:“华山,华山很好哦,住的地方又宽大,还有很棒的宫殿。” 慧娘往周衍旁边蹭了蹭:“我现在的小屋子很好。” “最好了。” 连续吃了两个亏的九老洞司辰心中再度幸灾乐祸起来,捂著了自己的手掌,劝说道:“啊呀,这华山老弟啊,这位小姑娘既然不愿意,你也不用强逼不是?” “不如就把白虎器灵收……” “吼!!!” 九老洞司辰可不希望就自家倒霉。 大家都倒霉,那自己就没有多倒霉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袖袍翻卷的声音,周衍微微抬眸,看到那位四品断龙使,竟然踏前半步,袖袍翻卷,半跪於地。 有著龙鳞暗纹的袖袍垂落,他道:“既然如此。” “那么,我华山元君娘娘当在楼观道暂居。” “吾为华山断龙使,亲自护卫左右,西岳之中一切事宜,能够处理的,则由土地,镇魂负责,处理不得,送往太上楼观道。” 九老洞司辰抚须的动作一滯,眼睛瞪大,看著断龙使,心中升腾浪潮涌动,不敢置信。 真,全押了?!!! 不单单全押,甚至於自己都上了赌桌?! 小慧娘先看了看周衍,少年道人微微頷首,慧娘看著眼前的断龙使,断龙使身材高大,即便是半跪下来,也需要垂首,才能够和慧娘的双目齐平。 慧娘道:“是也来山上的意思?” 周衍道:“是。” “也和我们一起。” “嗯。” 白虎器灵落在慧娘的肩膀上,小慧娘从自己的小包裹里面翻了翻,然后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断龙使,断龙使看到,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果子。 慧娘的表情安静,但是周衍可以从那无法做出太多表情的脸庞上看出一些开心,殷子川和莲娘的事情,让慧娘失落了好一阵子,即便是来到楼观道,她都常常会下山想要去看望他们。 在她的世界里面,这些熟悉的人就是一个个星星。 星星熄灭了,她的世界就昏暗了些。 现在多出一颗,她很开心。 下山的时候,大黑会送她,豆饼由裴公子负责。 小慧娘道:“给你,礼物。” 断龙使伸出手,拿住了这果子,道:“多谢。” 这是华山元君娘娘给他第一个礼物。 少年道人垂眸,道:“那么,此事就这样,我们先回楼观道。”他安抚了下垂头丧气的狮子猫,转身,小慧娘忽然道:“你等等。” “嗯?” “……低下头。” “好。” 少年道人微微低头,小慧娘踮起脚尖,还不够,断龙使微笑,伸出手,小慧娘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断龙使的手掌心,確定像是岩石一样坚硬了,这才鬆了口气,被断龙使轻轻抬起。 小慧娘从裴玄鸟亲自买来的小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鬢髮已白的少年道人头顶,鬆开手。 那是用朵编织的冠。 “礼物。” “……谢谢。” 少年道人抬了抬眉,微笑道:“我很喜欢。” 慧娘的眼睛眯了眯,这代表她很不好意思,她从断龙使的手掌上跳下来,转过身,拿出小手帕给断龙使的手掌心擦乾净了。少年道人伸出手,慧娘小心翼翼伸出手,抓住道人的手指。 她脚步轻快了许多。 白虎趴在肩膀上,趴在远离之前西岳真君麾下的那一侧。 显然之前被西岳掌控时並不愉快。 只是…… 九老洞司辰看著那鸦青色道袍宽大的少年道人,看著那抓著他手指的小傢伙,还有高大肃穆的断龙使,眼角抽了抽,太上楼观道的真人解决了问题,西岳有了新的元君。 断龙使渴求的联盟也完成了。 怎么,为什么? 只有他峨眉山,如此霉头! 老司辰捂著手掌,欲要仰天长啸,却看到那边垂头丧气的白玉狮子猫。 一个老头子,一个猫猫头。 对视一眼。 然后整齐划一地长嘆了口气。 倒霉啊! (本章完) 第225章 权柄真相,谁为川主?(三更求月票 第225章 权柄真相,谁为川主?(三更求月票) 太上楼观道的雾气尚未散尽,清浅的香火气息从殿宇深处漫来,室內静得能听见案上铜炉里香灰簌簌坠落的声响。 死寂,安静! 断龙使、镇阴真王等一眾山神分坐两侧蒲团,神色肃穆,注意力和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室中最中央的身影上。 周衍坐在最中央的蒲团之上,鸦青色的宽大道袍落在地上,像是盛开莲,慧娘坐在他的旁边,抱著白虎器灵。 她其实很关心这白虎器灵。 她是无心之人,非生非死,周身总是缠绕著丝丝缕缕的死气,这死气不那么明显,却让那些感应能力比较强的动物下意识绕开她。 她偶尔也会摸著自己的手掌,疑惑自己为什么不会冷。 白虎器灵第一次蹭她脸时,她愣了很久,然后悄悄把脸贴回去,却没敢用力。 她怕这个小老虎也和其他生灵一样嫌弃自己冷。 一旁的白玉狮子猫蹲在蒲团边,金瞳里满是嚮往,面不改色,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爪子,想凑近白虎器灵。 可刚动了半寸,在小慧娘怀里乖巧可爱的白虎便猛地抬眼,眸子里迸出凶光,浑身绒毛炸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狮子猫嚇得立刻缩回去,蜷成个毛茸茸的糰子,尾巴绕住爪子,喉咙里溢出细细的呜咽,垂头丧气: 『呜呜呜呜——』 “我只是,想要亲亲你,摸摸你,舔舔你,然后什么都不做。” 不,你已经想做很多的事情了。 白虎浑身的毛都炸开来了: “吼!!!!” 白玉狮子猫身上的惆悵和悲伤越发浓郁了起来,眾多山神努力不去看那位『情场失意』的八叶无垢狮子王,只是肩膀微微颤抖。 不行,不行! 不能笑! 这位可是八叶无垢狮子王,青螺髻如来使。 无垢……噗!!! 华山土地公实在憋不住,嘴角刚咧开,就赶紧用袖子捂住嘴,硬生生把笑憋成了咳嗽。 周衍装作看不到情场失意的色猫。 右手平伸,拂尘搭在膝头,一枚通体莹白的印璽正悬浮在他掌心,缓缓旋转间,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盪开,带著西岳地脉独有的锋锐权柄。 他能清晰感知到,这权柄与自己神魂顶端的东岳泰山府君位格正隱隱呼应,像两把本该成套的钥匙,终於触到了彼此的齿痕。 “是能够成套运转的?” 周衍眸子微闔,感知中的东岳泰山府君位格悬浮於自身神魂最高处,此刻,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从西岳印璽中流出,顺著他的经脉往上涌,与泰山位格牢牢缠在一起,並且迅速產生了共鸣。 周衍若有所思。 看来,五岳之尊的名號,还不仅仅只是好听,而是有切切实实的变化和好处的,难怪其他四岳会这么看重,不过,这个事情,其他四岳根本不告诉他。 而泰山公的道果又是分散的,先是被分成六份,最后被周府君直接掀了桌子,一刀劈碎,散落於天地四方,这些传承之类的东西,並不圆满。 看起来,如果能够同时感应和敕封其他四岳的话。 泰山位格会有不同的变化? 不过,就现在这种感觉,周衍感觉到是他崭新的泰山府君位格,刻录了一份西岳真君权柄,虽然不如本尊,但是现在,周衍在西岳一带进行战斗,也可以直接和地脉连接。 可以得到西岳一系的地脉支持。 当然,支持归支持,西岳地脉提供的助力,是绝对不可能和终南山相提並论的,目前来看,终南山千里地脉对周衍的助力程度,已经完全不仅仅是支持的级別。 那完全就是溺爱和眷恋。 要什么给什么。 什么败家孩子。 “也就是说,需要做出种种有利於天地自然的事情,才能得到天地自然的眷顾,然后才可以更大程度上地得到天地大道的支持。” “有点像是要做各种事情刷地脉之气的好感度。” “嗯?这是?” 周衍正想著,掌心的印璽忽然微微一震,一股极凝练的锋锐气机顺著他的掌心钻入体內。 是先天庚金之气。 代表著极致的功法凌厉,此刻飞入周衍的体內,自然而然地匯聚,和火,土,水三股同样先天级別的气息匯聚在一起,只是可惜,还差一环,先天之木属之气。 或者说,周衍是得到过的。 “后稷的谷穗,应该就是极致纯粹的先天之木,不过当时候是为了阻止旱魃火,倒是也没什么可惜的。” “后来后稷送我的大地之种,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种出来,下一次要不要去见老太太的时候,把这种子带过去,看看能不能种出来。” 周衍心里面想著。 他现在境界已成,在终南山地界,也有著四品层级,再加上有终南山千里地脉的加持,法力恢復已经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的欠缺了。 眸子微动,把这纷乱的念头收拢回来。 周衍指尖微动,掌心的西岳印璽骤然缩小,化作一枚缀著细链的小铃鐺,铃身上刻著淡淡的云纹,轻轻一晃,便发出清透如泉水的声响。 这印璽被周衍洗链了一遍,把原本西岳真君的驳杂之气扫平,还和泰山府君產生了联繫,更为稳定。 而毕竟是认主仙器,周衍的化变之法可以用在这宝贝上。 周衍把这东西佩戴在了慧娘腰间,嗓音温和,道:“小慧娘,你去和裴玄鸟哥哥聊聊天,就说你的小挎包不够大,让他帮你改大一点,好不好?” 小慧娘点了点头,抱著小白虎,转身小步跑步离开了,她在来到楼观道后,在玄珠子的调理下,行动已经不再和往日那样僵硬,也可以说话。 铃鐺清脆,渐渐远去,周衍垂眸,看著眼前这几位山神,断龙使安心许多,九老洞司辰则是慌乱许多,老头子想了很久,还是一咬牙,站起来,道:“这,真人。” “还有断龙使,真官,真王,老头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语速飞快,道: “那金天王,前代西岳真君,现在一肚子火气,他得罪了府君大人,是一定不敢去东方,这终南山一带和原本的西岳一带,更是不必说,肯定不会靠近。” “这说来说去,不就只剩下咱们峨眉那一带了?” “我家山主在峨眉山顶上呆得好好的,哪儿来的这样的无妄之灾啊,再加上还有那个死而復生的安禄山,按照真人所说,当日泰山公就是被这安禄山在內的六道身影夺了道果。” “我家山主……” 九老洞司辰的脸都绿了。 周衍道:“峨眉山佛道兼有,不知道山主是哪位?” 九老洞司辰迟疑了下,镇阴真王补充道:“峨眉山比较特殊,佛道皆有,山神势力反倒是偏弱,其佛,是为佛门普贤菩萨道场,而道门,真人难道不记得了吗?” “九老洞,正是天师府护法玄坛神將赵公明的修行之所,每年三月十五,峨眉山都会有財神法会。” 镇阴真王顿了顿,有些遗憾道:“佛、道、山神三方各不服气,蜀地虽灵韵充沛,却始终没个公认的【川主】。” 峨眉山九老洞司辰一咬牙,就要往下面跪下去,道:“还请真人出手,金天王且不说,至少先將那安禄山给驱逐了,否则,我担心我家山主也会出事。” “司辰不必多礼。” 周衍抬手虚扶,自有一股流风把这老司辰搀扶起来。 心中想著。 他倒是也希望能这么轻鬆。 可是安禄山不难处理,麻烦的其实是安禄山身上的『金手指』,兵主蚩尤的精血化身,周衍想到上一次被秒杀的经歷,眉宇沉静,只觉得胸膛中自然有战意升腾。 背后的兵主镇世图也亮起流光。 又被佛门之力压制下来。 安禄山一定要弄死,金天王也要想办法处理,在这之前,则是需要最快速度,將沈妃救出来,周衍思考许久,道:“贫道自然愿意帮忙,只是贫道和山主並不相识。” “就算是过去,怎么取信於贵山主?” 九老洞司辰大鬆了口气,慌乱地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符,指尖凝著灵气,飞快地在符上刻了几行字,然后双手捧著递过来:“这是手信,我家山主见了,便知真人可靠!还有这个——” 九老洞司辰想了想,挣扎著摘下了自己的葫芦。 极为不捨得摸了摸自己的宝贝。 然后『豪爽』一摆手,將这葫芦法宝递给周衍,死死抓著葫芦脖子,絮絮叨叨地道: “再加上这个,是老夫的看家宝物!真人有这两件东西,我家山主见到这两个宝贝,一定知道真人可靠,这宝物也可以交给真人,隨便使用!” 顿了顿,九老洞司辰道:“真人可要记得,这葫芦需要小心,避开金光,避开火气,每日辰时三刻的时候要用晨露和无根水洗刷,要……” “真人,省著点力气用啊!” “小心点。” 九老洞司辰又心疼又装出豪迈来,周衍微微頷首,道:“贫道多谢。”一招手,那葫芦跑得飞快,就落在周衍的掌心,嗡的一声—— 整个葫芦的符籙都亮起来,灿烂犹如繁星! 这诸多符籙流转片刻之后,齐齐收敛,化作朴素模样。 这代表著,这件宝物立刻就可以被周衍使用。 可以发挥出十成十的效果。 兵主大权,就是如此霸道! 拿来吧你。 镇阴真王看向那边的九老洞司辰。 老傢伙看上去都快要碎掉了。 周衍把玉符,葫芦都收了,想著正是因为第一重的兵主神功都有这样的权柄,才更需要解决掉安禄山,断然不能让此獠做大。 九老洞司辰虽然心疼,但是还是打起精神,问道:“不知道真人何日出手,需要我们做什么?!” 周衍微微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心中却想著。 金天王,金天王。 你可要快些飞。 …………………… 周衍在这楼观道一连数日,都只如寻常模样,偶尔指点慧娘摆弄那枚铃鐺,偶尔练练刀法,仿佛早已把蜀地的事拋到了脑后。 可蜀地深处,一处幽深地宫之中,气氛却已绷到了极致。 身材肥胖的安禄山,在遇到之前的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后,就始终觉得心中不安。 蚩尤宝血,还是要落袋为安。 是以这段时间,奋起精神,迅速地布下了玄坛阵法,在地洞之中,刻录符籙繁密的青铜大阵最中央,安禄山脱了上半身的衣裳,盘膝而坐。 这当世最强的胖子,一身肥肉层层堆迭,皮肤下青筋暴起,煞气如黑雾般在他周身縈绕,他盯著阵中央那滴悬浮的暗红色精血,舔了舔嘴唇。 “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蚩尤宝血,威力太大,不能够服下。” “只有寻找来最厉害的苗族刺青长老,前来將这宝血,刻录一身锦缎修文,以血肉为根基,以煞气为基础,化作一处大阵,激发力量,调动运转。” “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吸收蚩尤宝血当中战意,最终匯聚於一,变成我本身的力量,那时候就可以调动隨意了。” “便可横行一世,所向无敌!” “其中不能够有丝毫差池。” 安禄山已经准备好了,忽而有属下来报。 “不好了,节度使大人,不好了!” 那战鬼妖跌跌撞撞地衝进来,半跪於地,垂首喊道:“先前那什么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又来了!” 安禄山大怒:“什么?!!” “他还赶来!” 他的脸上的肥肉扭曲了下,想到了这人知道自己的宝物,这般人,是必须要灭掉的,上次给他好运跑了,这一次却断然不能够放过! 早不来晚不来,定是为了破坏自己的仪式! 幸亏被发现了,要不然的话,在自己突破关键时候,这傢伙突然出现,岂不是要遭? 想到这里,安禄山心中煞气升腾,杀意更是汹涌,猛然起身,取了披掛往身子一批,血色战袍缠绕,饕餮虎口吞腰,怒喝: “取我兵器来!” “今日,我一定要你的性命!” “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