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父女1v1)》 初见 安娜被母亲从东京带回来的时候还只有七岁,她只是记到母亲说的话,要安娜用那一点血缘的关系,把她的父亲的钱包绑在她可以勾到的地方。如同驱魔人离开教廷之前取走一杯圣水那样,她从她父亲的钱包里面取走钱。花在你自己身上,衣服首饰,教育资源,不动产股份,你要像藤蔓一样吸附着他的钱。他该出钱养她!女儿又不是前妻,不论是在哪个国家他这辈子都要养她,法律或者道德都要他养。 安娜拜读完母亲的金钱血缘论,这是她往后人生对于血缘的最初认识,也是一个开始。 这七岁的小女孩子已经可以把鞠躬礼行得很好了,她被带到那个男人面前,对他行了一套标准日本小孩子的礼节,把周毅成弄得哭笑不得。 “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模样了?”他如是说。 女人听完只是冷冷地笑。你看男人就是这样,他明明除了那一尾精子以外什么力气也没出,说出来的话好像他亲手给她换过八十遍尿布那样的周到。周毅成低下头来看这个小孩子,肉感的脸和骨感的手,被袜子包裹住的小脚丫很不安分地在皮鞋里动来动去,他感到眩晕,比要跟难缠的甲方领导陪酒更甚的眩晕,他才二十六岁。 可是成年人进入角色是迅速地,而且前妻再嫁的态度是无比坚决,所以他只好把这个小小的孩子接手过来。那么好吧,这不难,在办公桌旁边给她加一个小板凳也不难,看起来她不像是爱哭闹的孩子。 他蹲下来看着她,她已经开始具备跟他相似的眉眼,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冷冷开口:“anna。”这又是什么名字?anna,anna。“你怎么不给她取中文名字?”他看见女人脸上晃晃而过的恨意,明白里面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劳便不再问了。 他想过的,在跟他经历了一段失败到称得上灾难一般的婚姻过后前妻为什么还会选择结婚,诚然对方是个条件极好的优质男性,并且非常爱前妻,但是婚姻这个词简直不要太埋葬爱情了。后来他在给安娜买儿童连衣裙的时候觉得导购小姐的胸型十分可观,应该捏起来像肚量很好的气球滋味,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结婚只是不能跟他。他是一个陪着小女儿买连衣裙也会食色性也的男人,他不适合结婚。 安娜穿着那条上一半是米白色下一半是格子图案的裙子,颇有种新闻图里介绍英国小孩子的刻板照片感觉,是好看的,刘海下面安娜的脸如同小婴儿打出来的一个圆润可爱的嗝。周毅成很有成就感,刷卡的时候都在哼着歌,趁小女儿去看橱窗里面的发卡的时候他要了导购小姐的联系方式,露出来的笑容好像要把那间高级童装店溺死在里面一样。没有女人会拒绝出手阔绰的英俊的男人。安娜拿着蝴蝶发卡走过来,两个大人于是都对她露出笑脸 第二天爸爸是晚上九点才到家的,安娜缩在沙发很里面,还穿着下午没有换下来的黄色短裤和浅口袜,电视已经从卡通频道变成各种她大概可以记下来的广告。她顶着驯顺而丝线一般盖在她眼睛上面的刘海看着他,周毅成很难去形容孩子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世故的天真。 爸爸的脸有一种奇异的疲倦,兴奋而满足的疲倦,爸爸的牛仔裤扣得很仓促的样子,他看起来是开心的。周毅成想起来她好像只有七岁,是不可以自己刷牙洗脸的年纪,于是他把她抱到浴室令她坐在他曲起来的大腿上。给她刷牙,她的小脸蒸在被热水打湿后的毛巾里面显得馒头一样柔软无害,透出熏粉色来。刘海被掀开、打湿在额头上,令他感到大腿上的这个人好像是他可以用毛巾就勒死掉的脆弱。这些形容她脆弱的暴力词汇里长出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奇异的保护欲来。 是的,是保护欲,他真正感受到父母之爱的生长,是建立在感受到她的柔软易碎开始的。这种感觉跟看到漂亮女孩一点也不一样,是她带给他这种完全没有头绪的情感,而他为此深深地思考了。她是他的小孩。 周智理 安娜的大名叫做周智理,她其实更喜欢她爸爸的名字,不过名字这个东西好像就只是一个代号,你不会因为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叫春杏就否定她的漂亮,你只是会觉得果然是杏仁花一样的漂亮,所以安娜没有问过她爸爸她名字的来历,就像安娜在十一岁过后就没有抱怨过爸爸总是周六的晚上不回家。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他一定在做她无力阻止的事情,小孩子的接受程度是很高的。 周智理果然是个一点也不需要过多操心的小孩,说得好听是懂事,其实就是单亲情况下的小孩子成熟地快一点罢了。周毅成其实没有要求过她的成绩或者兴趣爱好怎么样,智理简直不要太方便带了,他带她去公司的时候买一根冰棍给她她就能坐在那里吸一上午,两颊的婴儿肉鼓鼓起来,像小青蛙的气囊。 他看完报表的时候回过头,她刚刚支棱着两条穿着彩色菱格长袜的腿从沙发上爬下来,一只手抓着冰棍。其实刚刚超市的老板纠正过这个是棒冰,他不用区分的很清楚,只是给钱就好。透明的糖水一部分粘在她嘴巴周围,一部分糊在手上,他嫌弃地走过去拎起她的后颈把她带到卫生间洗干净。孩子脚沾地就找他要冰棍,他于是板着脸:“吃成那个样子,冰棍都化了还要吃。没有了。” 智理听完惋惜了一下,还是乖乖点头回办公室了。想起来这孩子现在对于厕所、走廊、办公室比他还要熟悉的感觉,周毅成笑了。没人告诉他带小孩子能够发现这么有趣的事情,小孩子很容易就全方位入侵你的生活,并且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理直气壮到可爱。 智理到了私立初中,外教课老师引导大家起英文名,大家下课都掏出平板把外国电影里面女主角的名字翻个遍的时候智理就去黑板上写下来“anna”,如同七岁的时候妈妈跟爸爸拼写她的名字那样,很郑重的。这不是一时兴起觉得好新鲜的外教课起的英文名,是妈妈跟她真真正正用了好几年的名字,在东京的幼稚园大家都喊她anna。安娜一时间搞不清自己是安娜还是周智理,于是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直到放学走出去周毅成喊她智理的时候猛地一抬头,那个瞬间她好像隐隐约约明白,对小孩子来说重要的不是名字。应该是把名字变成习惯的那个人。 她在后座坐好,周毅成习惯性去看小孩的脸蛋,带着跑上车的一些潮红,从她细腻洁白的皮肉里面透出来,苹果皮一样营养的颜色。他油然而生的作为家长的自豪感,她绸缎一样的头发,窗帘刘海,无一不表现着他把自己的小孩养的很好,不需要去赶公交而是坐很好的车,回家也不用给谁谁打饭用以昭示父权的存在——保姆阿姨会打饭。他感到十分愉快的是他正在让智理过上他小时候想过的生活,好像忽略了一点点什么:那是不是智理想要的生活。成年人都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好像从长大的一刻起,就自动忽略了自己也曾经是小孩子的事实,那些小孩子的立场已经被抹去了。 周毅成自从把智理7岁那年接到身边来养,就基本断绝了结婚的念头,开始还要有过认真恋爱,结果几次约会完回家,智理因为等不到他哄睡觉,在沙发上面缩成一团。小孩子怕黑灯全部都是开着的,连厨房和卫生间的灯都开着的。他面对这满屋子的金碧辉煌先是笑了,然后轻轻地换鞋走过去看睡在毛毯下面的智理。孩子的睫毛纠缠在一起,不安稳的姿态,他一直引以为豪的一丝不苟的刘海歪在一边,露出她牛轧糖一般色彩的额头来。睡衣从第四颗扣子就扣错位置了,他想着下次要纠正她自己从衣服下摆开始扣的习惯。 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迷蒙地说爸爸,他闻到牙膏的味道就问:“自己刷牙洗脸了?”她极轻地嗯了一声,他继续问:“洗过屁股和手脚了吗?”她也说嗯。他于是就夸她能干,这才到他身边多久她就能独立做这些事情了。看来不需要人哄睡着也指日可待。 抱她到她的小床上,她抓住他的袖子继续睡,周毅成突然的负罪感漫过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小孩,他教会她打理自己独立睡觉不是为了方便他出去找女人约会的,就像他带她去买衣服也不是为了泡导购小姐的那样。 而智理在小床上睡得很熟,被单的左下角绣了立体的窗花,是同公司女下属推荐来自日本的母婴品牌。女下属那个时候描述的自己家小孩喜欢蹭着柔软的面料入睡的那样的笑容,现在出现到他的脸上了。他静静在她的房间站了一阵子把门掩上离开。 父亲 智理在私立初中以绝对的优势保证了国文和英语的第一名,搞得每次周毅成参加家长会很不好意思,带着微妙的骄傲的心理坐在那里全盘接受其他家长们的问题。“单亲”“工作忙”这些词汇一股脑钻进他的耳朵里面,不由得教他在此看着身下的课桌。干净极了,一边的挂钩上挂着小小的笔袋,深棕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男孩子的座位,而不是他那个美丽的小女儿。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拿起来翻看,可是转念又想这是自己的小孩,他不能看世界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人,拿出来拉开拉链十几只笔安静地堆在那里。带着她手心时常出现的汗液干涸的味道,他感到柔软起来,把笔袋重新挂回去。接下来听老师发言都带着点神圣的意味了。 周毅成回到家的时候,智理在看书,他低下头凝视着她小小的发旋,不由得俯身吻在上面。父亲炙热的一个亲吻烫的她一激灵,抬起头就那么看着他,十分有猫咪埋怨主人出其不意的亲热的意味。智理其实在鼻子以下更像她母亲,多带了一点日本风情,门牙可爱得像兔子一样伸出来一点,美人三分龅,只有那双眼睛像他。深刻而典型的大双眼皮使得她看起来很好亲近,其实真正相处下来才知道她是个很有自己底线的小孩。 她把柔软的如玉的面颊贴进他掌心,蹭了蹭,像标记气味腺的猫咪。 “爸爸。”她讲,小小的声音,“今天家长会老师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很无聊的。”周毅成去厨房,看见智理按照他的吩咐把电饭煲里面的饭做好了。如同之前的所有暑假寒假,一开始智理还会忘记煮饭这件事情,不过她是个及其有自尊心的孩子,不用周毅成讲她什么她都会很好的去做完、做会、做好。这方面她很像他。 “嗯。”他低低地应了她,“不过算不上无聊,老师讲了很多夸你的话。” 她抿着嘴看着父亲挽起袖子洗手切菜的背影,流畅的手臂线条如同他手里握着的切肉刀。中岛台的线条也是硬冷的,父亲的也是,从肩膀到腰线都是一板一眼,不同于她的女老师同学和保姆们,不同于父亲隔壁办公室新来的女秘书,也不同于早餐店的女老板。她最先注意到男女的如此明显的区别是身体线条而非性器官。 周毅成把晚餐端上来的时候智理已经要在沙发里整个睡着了,他只好走过去拍拍她,看着她抬起头把刘海弄得毛糟糟的,迷蒙而水润的目光。“吃饭了,小乖乖。”他柔声去哄小孩,她擦了唇角留下来的口水渍,晃着腿走向餐厅。 是她吃惯了的没有一点甜味的宫保鸡丁,青菜和菌菇汤,米饭是她经验得出的刚好可以煮到软硬适中的口感,智理抬头看对面的父亲,非常大的手掌托着碗,垂下去的眼睛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可以预见如果她此时叫他,他抬起头来一定会叫她“小乖乖”那样。我的爸爸。 吃过饭智理进自己房间听听力,周毅成切了一盘牛油果端上去,旁边放了几片面包——时时刻刻都要把她喂胖的意味。跟美丑没有关系,只是想要看到她带着过分旺盛营养的发线、饱满到显不出血管的皮肉、握着不会感到硌人的四肢,小孩是养起来就再也不会觉得满足的东西,更何况智理是乖得让人觉得亏欠的那样的小孩。 芽 有些东西越乖越虚伪,越收敛越放纵,越聪慧越想不开。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自杀的文豪,多的是强奸幼女的天王巨星,多的是豪华卧室里面见不得人的秘密,你看人一定要两面看。 ——安娜日记 智理转过带着纤细黄金绒毛的脸,称之为胎毛的那些毛从她根本看不见的毛孔里伸出来,她拿走一块牛油果,吃到袖子口沾了一点果汁,他拿来纸巾用力把那一点汁水从布料立捻出来,留下一团污渍在她细嫩的手腕皮肤旁边。她的手腕,那样全是幼小的静脉血管,纵横在水面一般的皮肤下面。青紫色和白。 又是那样,可以轻而易举毁掉这一截细嫩手腕的冲动,周毅成看见她转过身去重新拿起来笔,他觉得自己可以马上掰断她的手腕像掰断笔杆,去看看她年轻的皮肉,年轻的骨骼。智理转过身:“爸爸?”好像把他作为父母的良知呼唤回来,教他像一只原始动物一样立刻分辨出来这一个是他的幼崽。 人类好奇怪啊,他只是深深看着孩子的发旋,保护欲和斥诸暴力的感觉在身体里面流窜,他应该像一般的父亲那样举起皮带,或者因为一旁的人煽动性的话语踹在她的胸口,把父权加在上面,把支配女人的天性加在里面。他应该因为讨厌她的母亲而讨厌她,讨厌她母亲的阴道和子宫,讨厌这一切。 智理没有管他站在身边太高太大个,把台灯和顶灯一般的光都转渡到他身上,智理专心听着听力作业,因为上一次考试虽然英语语文都拿的班上的第一,但是隔壁班同个英语老师教的学生比她还高三分,智理是及其要强的小孩。其实也不是要强,是她要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有别的方法做到她也百无禁忌。 初中的小孩已经开始学会审判父母,智理当然也不例外,她到了嘲笑小孩子是天使送到父母身边这种无聊谎言的阶段,她知道性器官和手指脸颊的区别,她知道把性器官暴露出来的含义,她知道她父亲藏在床头柜深处那几大盒东西是什么。会变少又放进去新的,会在某个父亲晚归的日子里变少。她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课本里面讲的是高大上的四季之美、家国情怀,她无法把这一切投射到她不太寻常的、只有她和她父亲的家庭里面,虽然爸爸竭力装作他们之间并不隔着什么,虽然爸爸真的如同当初妈妈送她来的时候那样所说的把他的钱包和时间心力都栓在她身上,她还是觉得这不是永恒的。 如果某一天,他在拿出几枚床头柜上里面的避孕套的那个夜晚里,真的碰到了一个让他决定要结婚的女人,他把男人的,汗水和天性投射到那个女人身上,那又会怎么样呢。 读张爱玲的《心经》,读不懂那些她要表达的人性,只是觉得她把男人和女人都写的好坏,没有真善美一点在里面。张爱玲不是爸爸给她的书单上的名字,爸爸不知道她初中就把张爱玲读完了,爸爸不知道他的孩子比他想象中的长大太多了。 作业在各自的沉默里结束,两个人想的事情完全南辕北辙,周毅成看她写完工整郑重地把作业本收进书包里面,比他的法务整理合同还认真,不由得莞尔一笑。孩子还不晓得那些大人的事情,还不晓得他在外面挣钱每天给多少客户打电话都把腰笑麻了,他不会跟自己的孩子讲这些。没必要,因为当爸爸就是要小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的,为排名烦恼是她的极限了,她是他的小乖乖、维他命、omega3之类。 智理去浴室洗澡了,碎花瓷砖蒸发在水汽里面,她也被蒸发,镜子里的皮肤色彩很像早餐铺的包子笼打开来里面皮薄馅大的烧麦。她在这一瞬间理解葛薇龙说的“上海女人如同粉蒸肉”,不由得笑了,她为自己能触摸到作家的文字里面真实的灵魂而感到快乐。 没由来地又想起来《心经》,她深深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暖气到发晕的淋浴间感到胃痛一般的难过。语文老师早就说过她是个及其有文学天赋的孩子,大抵每个作文写得好的小孩子都是这么开始的——喜欢读书并且太过于能够共情。她看《心经》看的真是心惊肉跳起来,她不敢细想许小寒的话——她的爸爸也不是许峰仪。可是他和她之间隔了太多,太多个,实在是太多个段陵卿。 这些思想太沉重,即使她不着一缕,刚刚洗干净的身体露水一般地轻,她还是被她的思想压弯。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或者说是不承认自己喜欢周毅成。她的父亲。 避孕套 康熙在西湖旁边写“虫二”是风月无边的意思。我试着来拆解“囿”。给出来的例句是我此时此刻最想表达的事情——我爱你,可囿于伦理我不能爱你。好像是爱到移情都不能的地步,我于是变成了那些愚蠢的、飞蛾扑火的爱情小说女主角的样子。——安娜日记 刚升上高一她倒是腾不出这么多时间来管他的事情,不过一旦稳稳地熟悉了所谓教室到食堂的路,哪里哪里的厕所最好用这种事情之类,她反而更喜欢坐下来看纸质书了。她不喜欢电子书,虽然那个时候学生们迷恋一切带电的产品,憎恶手指摸得到的纸质文字,但是智理不随大流,她最近看的是纳博科夫的《洛丽塔》。黄色的封皮,同年纪的男生笑着说是“小黄书”,其他女生会故意笑骂讲着走开。智理合上书页,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亨特亨特所谓的“她一望过来,脚下的地板就变成海浪”的那种感觉。 当然,一切都是背着周毅成而进行的。晚上回到家爸爸做好饭过来摸她的头发,食指弯曲顺着她的刘海滑下来,滑到他们一模一样的鼻梁上面,亲昵的意味。桌子上只摆了她一个人的碗筷,果然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说了:“爸爸晚上要出门,有事。自己在家里乖乖的,有什么给爸爸打电话。”然后她点头,把筷子插进碗里面挑出来米饭,余光还是再看玄关那里的他。没有任何特别的打扮,却是在她眼里处处不一样,好像他打开这道门,排在面上的第一身份就会变成多金,英俊的单身成年男人。而不是周智理的爸爸周毅成。名字不重要,对不对,爸爸,没有什么是永恒且真实的。 他一关上门,她立刻上到二楼他的卧室,拉开床头柜数新拆封的那一盒避孕套。来回数了好几遍少了三个,记得上周周末他出门带走的是两个,爸爸为什么?智理软在地毯上,感觉胃袋贴着肚皮急速地扭曲起来,喉咙堆围红肿吸不进去空气,有眼泪要掉。她坐着,只是呆呆看着抽屉,她知道他爱用哪个牌子的避孕套,知道他穿哪个牌子哪种型号的男士内裤,看过他熬夜回来脸上的胡子渣,听过他冲马桶的声音,知道他笑起来的时候喉咙里面先会滚出来一段气音。可是那又怎么样。 她想要笑,沉默了一阵只是站起来关好抽屉打开房间门,回自己的书桌把习题集拿出来提前做下周的作业,有如外科医生般的冷静。可是她还是想要笑,因为她甚至比妈妈都还要知道他是哪种人,她却没有妈妈那样快刀斩乱麻一样的力气立刻止损。妈妈是对的,妈妈永远是对的,她应该像七岁时妈妈对她说的话那样,算计他的钱和资源。妈妈,可是我没有算计要给他,我只有爱。 数字在眼前扭曲成丑陋小孩脸的模样,智理觉得恶寒,笔尖一顿在纸张留下一团墨点,使人费解的墨点,是老师第二天看到会以为走神弄出的墨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走神,她希望自己去想隔壁班的小男生,去想青春痘和会出油的脸。她哪一样都没有,要沾沾自喜的表情,可是做出来好像还是哭了。 承诺 隔天早上周毅成提着早餐回到家,包子和豆浆一起,培根三明治和牛奶又是一起,在厚木的餐桌上分门别类放好,智理走下楼看见却是复杂的心情。譬如你是否买了她的早餐再买了我的,譬如你是否同她一起吃过早餐再来照顾我的。她没有问,她已经提前掌握了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的人生技能,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爸爸的脸,爸爸的皮肤细节。 食不知味,她机械咀嚼,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把食物都摔到他脸上,可是无从下手,因为那是他的生活。 周毅成看着她颇有心事的样子,觉得棘手,她已经到了16岁,渐渐抛弃了幼稚的轮廓,好像也把他所定义为的小孩子的一切特质抛弃了。 记忆只是停留在她口水会落在围兜上面那个年纪,黄金的年纪,她全无保留地依赖着他的年纪。那么小的孩子,那么藕节一样的四肢,树懒一般攀附在他身上,而他会腾出一只手包裹着她的小屁股以至于她不会坠落。我的孩子,就好像时间不曾带走我却盗走了你,我的小孩子,时间只留给了我这个满腹心事的少女。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智理正抬起头无比冷静地看着他,简直是审讯的目光,电镀灯一样流窜过来。 “爸爸。”她说,“爸爸,你昨晚去哪里了?” 周毅成看着孩子,尖尖的鼻子和尖尖的脸,只有小腮带着小孩子该有的圆润饱满的肉,眼睛黑得像要把他吸进去。 他不明白她的用意:“爸爸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小乖。” “你撒谎!”她突然大声,“你根本没有去公司加班,你去干什么了!?” 周毅成被孩子吓到了,竟然诡异地萌生出一种许久不见的心虚,有如出轨被妻子抓住的心虚,但是这是他的孩子,他总不可能跟她讲爸爸昨天晚上约炮去了。还好他三十多岁了,熟练地思考了过后微微无奈地笑着:“爸爸昨晚上喝醉了,实在是喝的太醉了就没有回得到家来。” 智理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无力,那样的纵容自己无理取闹的孩子的表情,她没办法反击。她希望看到的是他露出不耐烦或者心虚的表情,可是爸爸只是作出了一个父亲对于心爱的小孩该有的样子。她还要说什么?你早上回来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你甚至刮了胡子,面颊上是剃须水的味道。你神采奕奕,宿醉的痕迹全无,爸爸你在撒谎。而我可以拆穿。 但是她要得到什么答案呢,她要问他们做爱的细节,问那个女人胸部的尺寸,还是问他到底多带一个避孕套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张爱玲说走进一个女人心里的路是阴道,那你们有相爱了吗?答案和问题,她如鲠在喉。 而她选择偏开头什么也不说,继续吃早餐,味同嚼蜡,或者说她咀嚼的是一场绝望的单恋。 爸爸在问她暑假要去哪里玩,她立刻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大叫:“你还要带别人吗!?” 于是周毅成是真的彻底被孩子吓得不知所措了,他立刻把她紧紧抱着,放到沙发上。抚开她的碎发细细看她的面色:“理理,宝贝,理理,你看看我,你看看爸爸。” 她的眼睛里有眼泪,小碎钻,记得前妻的一句经典名言——一克拉以下的都叫碎钻,但现在他只是觉得大克拉的宝石都不如她的眼泪好看。 “理理,只有你和爸爸一起去旅行的,爸爸只跟你出去玩,好吗宝宝?不要哭了。爸爸爱你。”他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哄着她。智理抬起头,露出湿漉漉的小狗表情:“那你发誓只爱我一个。” 他于是立刻发誓:“周毅成这辈子只爱,最最爱周智理,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故作愤怒叫他不要乱讲话,私心却说,你要是真的爱上别人我一定要杀死你。爸爸,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真的会杀了你。所以保持你的诺言,只爱我一个人。 楼梯 女人和女儿共存在我的肉体里,就像亲情和情欲共存在他的肉体里一样。 ——安娜日记 周毅成因为小孩的反映决定再也不夜不归宿,后来再找的女伴都是做完就走,急匆匆把自己洗干净回来见女儿。蜿蜒的楼梯通向二楼,他从玄关就可以看见智理穿着睡裙在楼梯口看他,好像八九十年代外国电影里的女幽灵。 他才惊觉她的漂亮,如此的纤细冷白,像妙玉陈酿在地下一年的旧雨水,她伸出来的四肢流淌到他眼底。她脸上的表情也是被淋湿的,看起来真叫人心碎。 他有种阿拉霍洞开一般的震感,她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那个手臂上一圈一圈婴儿肥的小女孩,她已经开始变得单薄,忧郁,发丝垂坠,她已经长成了少女了。 她静静站在那里,却不是审视的目光,只是哀愁的怜悯意味。我的孩子,你在怜悯什么,我这如此美丽的小女儿。 智理看着父亲脱鞋,走进来把车钥匙放在茶具盘,然后往她这里走。还是那样锋利的线条,她可以闻得到他气味复杂,他闻起来像精液,交欢,避孕套,约炮,女人。但这一切过去他还是那样英俊,你不能看见这样一张难以抵挡的脸而责怪他的多情。哦不,他不能见了别的女人再回来找她,他不能把她孤零零仍在别墅里,然后去和别人做爱。 周毅成走上楼梯,忽然看见惜露手上扔下来一个什么盒子,滚到他面前的台阶,里面的小包装散出来,他一看简直要晕厥。一楼梯的避孕套,他不要太熟悉,是他刚刚才用过的亲自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 睁目结舌,无话可说,只剩下震惊。他艰难咽下口水不知道要怎么做。 智理被分成两半,一半痛经般的疼痛难免,另一半快意无比,她凭什么要忍?非常冷酷地开口:“我知道这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有在拿。爸爸你约女人把我一个人扔家里?!”说完就转身上楼摔门,留下手足无措的周毅成。 糟糕透顶,糟糕得他收拾避孕套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周毅成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小孩指着鼻子骂约炮搞女人,还被扔脸上避孕套。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奇怪的是他惴惴不安,刚刚差点想跑过去跟她讲对不起。看起来那么冷酷,可她还是做了孩子气的举动——摔门,她是他最最宝贵的小孩子。不过眼下情况真的很糟,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避孕套的,更糟糕的是她会知道他哪天约了人,却还是在家里一个人等他到第二天早上。愧疚感使他的胃都皱缩了。 他收拾好所有,重新放回床头柜,然后到她的房间门口。把耳朵放到门上听,什么都没有,一片寂静。 只好靠在门上敲门:“理理,宝宝,开门,是爸爸。”她没有理他,直到这天晚上睡觉都没理他。 可是第二天早上,周毅成抱着近乎虔诚的心态进去叫她起床的时候他发现好像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智理睡眼惺忪地回复他早上好,然后钻去衣帽间换衣服。下楼来吃早饭,她纤细的铅笔腿在桌子下面摆,太轻松,好像昨天晚上都是他的幻觉一样。 冷笑悄悄爬到脸上,她看着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果然一切都是她想的那样,周毅成还只当她是睡一觉就忘了所有的小孩子。爸爸一定在想小孩子是没有隔夜仇的,爸爸可是我不是一般小孩子,我有更广大的耐心和欲望,我已经学习知道在收网之前多的是等待合适的时间。 她于是乖乖道了再见,到玄关穿上鞋子,一低头鞋子边脏了一点。周毅成也看见了,他只是低下头在她的刘海上亲了一下:“我晚上来接你,学习不要太亡命。”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我的故事里男主都是不洁呢,难道贞操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吗?诚然,女人对于男人的终极要求甚至是幻想就是英俊多金,洁身自好,专情,但是我想表达和描绘的是真实的男性。这个世界上没有明知自己及其优秀还保留贞操专一至极的男人,我身边优秀的男性大都管不住自己,有的出轨有的精神出轨,同床异梦太多太多。男人作为一种把繁殖刻在基因里的动物,专一很难,近乎不可能,尤其是在他们具备了美丽的外貌和巨大的财富后,所以我想写一点真实的,至少是我认为真实的成年男性。明知其恶劣而爱上,这是女人的悲哀,但同时也具备了幻想的意义。我们爱的是什么呢,“那天晚上在月亮下你亲吻的不是爱情而是你自己”,在我这里,爱情就是知道了一切不美好但仍然继续的妥协。燃烧到最后的是耐性而不是激情。 卧室(微h) 一张床,多的是起皱的床单,一片狼藉的体液,皱褶缝隙也是皮肤的纹理,是脚底踢出来的痕迹。一张床,爸爸,我的性启蒙,我的性幻想,我的性冲动,是你的床。我不躺在那上面,而是另一个人躺在上面,我站在门口,几乎作呕。我要把我的器官吐出来,把你给予我的,器官,骨骼,基因全部吐出来。只保留东京的那一部分,保留着我母亲留给我的,憎恨你的那一部分。 把我的迷恋和我的情欲从子宫里切除,从此我将不再向往交配和繁衍。——安娜日记 避孕套事件被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家里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就像是丛林里的烂泥塘,你不知道平静底下是什么。 智理在周五的放学的时候,提出来要去同学家过周末。周毅成的眼睛在后视镜里看过来一瞬,智理在那一刻提心吊胆,她害怕他看穿,可是他只是嘱咐保持联系注意安全。后视镜看过去是他雕塑一样的侧脸,她父亲的男性之美在他三十岁过后以狂奔的速度散发着,她既憎恨又无法自拔。 她简直是太适合做法医,有开膛破肚的冷静甚至是冷酷。她算好周毅成这段时间已经半个多月没约人,她又要在周末出去,之前的小乖乖行为一定让他放下戒备了。他一定会在周末约人,智理太了解她爸爸,周毅成就是个该死的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 给他点苦头吃,给他难堪的心情。而这些心情没有十分之一她看到他变少的避孕套的心情要坏。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爸爸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九点半的时候智理站在大门口,犹如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故事里的这一扇门。周智理知道她一旦推开门事情将无法挽回,然后她轻轻打开来,果不其然门口有一双高跟鞋,地板反过来的光像是给她一巴掌。她的提前准备没有告诉过她会这么痛,她不是喜欢自虐的人。 甚至不用走上楼梯就可以听见甜腻腻的呻吟,爸爸的喘息好像公牛,而她是牵牛人,光脚在地板上走着,周智理是猫。 “骚逼夹紧。”他说,那根粗大的圆柱体飞快地撞进去。智理看见女人的腰塌陷成事故现场,屁股翘起来成为她爸爸的母马。周毅成的大腿肌鼓出不可思议的线条。 水声回荡着,她看见周毅成的手伸进女人的两腿之间,然后女人的尖叫声更大了,他哼笑了两声:“不是叫你夹紧吗。”沙哑又调情意味的声音,不曾给过她的,色情的模样。 他双手府着她的腰,继续猛操,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得厉害:“水多得淹死人了。”女人嗔怪地嘟囔了,换来他更刁钻的抽插。爸爸的肌肉线条好像迷宫,智理只是站在那里,觉得胃痛难耐,好像谁在侵犯,蹂躏她的胃袋。 “屁股撅好了老子要射了。”他说,狠狠顶过几下便停下来抽出,他漫不经心转过身扯掉避孕套,那一刻智理看见女人的两腿间的阴部,肉瓣好像隔夜的玫瑰花,皱褶丛生,要被花店老板修剪。 而周毅成拿着避孕套看见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他的小女儿红着大眼睛站在主卧的门口,一脸坏掉的表情,而他遛着鸟,身后的女人还在喘息。蒙太奇一般的色情电影镜头,涵盖了似乎是家庭的组合,男人女人和小孩,可是内容完全反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狠狠关上主卧门,关门的声音剧烈到有如家暴的意味,正是暴力,暴力的性交暴力地呈现给智理。他关上就立刻后悔,他怎么能这样?!眼下飞速地想要怎么办,周毅成觉得自己要被吓得就此阳痿退出江湖了。 作者有话说:请同我交流剧情!我最近有点卡文,在备考会更新很慢,不过不会坑,请大家谅解我 忏悔 他敲了很久的她房间门,久到以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正在门后发生结束,智理打开门,整张脸像是在浴缸里泡了一夜的肥皂——浮肿的白。 他伸手要摸她打了耳洞的耳坠,上周买回的南洋白珠配钻石的梵克雅宝新款她从来不戴。耳垂如同结果在她耳朵上的小小米粒,柔软又坚韧。 她后退,嘴巴张开半天又没有话要讲,他先开口:“爸爸错了。爸爸不会同她再联系,爸爸真的错了。” 她没以后说话只是往房间里退,如同冬眠回窝的小熊,嘶哑得厉害的音色:“出去。我讨厌你。”很谨慎地没有用我恨你,因为那看起来太像小孩子发脾气的语录,而讨厌是真实的,他闻言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狗,一下子佝偻下来。他知道自己被她讨厌了。 智理不再同他讲话,一日三餐也是端回房间吃。事实是智理在第二天早上就释怀了,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恶劣的人,婚姻都没办法栓住的男人。而现在最最牢靠的绳索牵在她手里——血缘关系。 但她就是要装作伤心欲绝食不下咽的样子,她要欣赏他的惴惴不安和后悔,她要教会他愧疚是比性高潮更绵延的东西。 周毅成在为她削奇异果皮,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记得三十岁那年,她才十一岁,乳牙全部要换完的年纪,他把她稚嫩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你看,爸爸永远给理理留一个大衣口袋。”那个时候的冬夜,他花了三个小时教她什么是ab股,因为他最近在念叨卖掉一个商标入股的事情。 “ab股”“a屁股”“ab股”“a屁股”“理理不乖” 他总是保持与生俱来的大男子主义,男人不能哭,只是现在他想把自己的脸埋进她柔软的睡裙衣角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前妻说是因为他求婚的时候哭起来好漂亮才答应嫁给他,那他现在不如年轻的时候漂亮,能不能求得小女儿的原谅呢?爸爸对不起你。她以前会在画本的扉页写“爸爸的头发像小熊毛”,他真的是个混账。 他眼睫毛湿掉了,有一个台湾作家把男人的眼泪比作月亮河,他只能想到眼睛比刚刚削好的奇异果还要湿的。他缺乏智理的文学意志。 他端着盘子往她的房间走,她上周的作文他还读过,老师布置泰戈尔的读书笔记全班就她一个人写弗洛伊德。他记得自己不敢反驳老师的“恃才傲物”也不敢真的去教育智理,夹在中间变得窄而薄。老师错了,他也错了。没有错的是智理。 他端这一盘奇异果放好在她书桌上,她在写卷子,高二的政治题他已经看不懂,自己当年选的理科。 “理理,爸爸错了。”他如是说。 她冷笑了,丢下“假话”二字便再也不开口,隔了一阵子去拿粉色的水果叉:“我以为你去外面约,你还带到家里来?!” 他的腰弯到不能再弯:“那爸爸再也不约。爸爸只守着你,爸爸不会再犯错了。” 智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微笑了,一切眼泪都值得,她最终还是得到自己想要的。 校庆 你这辈子会遇到很多阴部像花瓣一样为你打开的女人,就好像钻过潘神设下的甬道,尽头是暴食之神,只吃一颗葡萄就会让人上瘾。爸爸,你是否对性爱上瘾?但是你这辈子只会遇到一个我,一个独特的你的精子,一颗受精卵。一个你基因的复刻品。 爸爸,我们有一样的基因,所以如果我乱伦,那么在主卧的背后你也一定想要我。你想要你的小孩,爸爸,你不是在爱一个女人,你是在爱你的小孩。 ——安娜日记 他对于和好抱着虔诚的心态,出差或者短途办事都只带没有眼力见的男秘书。交好的客户猎艳喜欢让助力去联系,助力巴巴地过来告诉他也帮他联系了一个,他只是沉默地抽着烟摇头。文件夹里还放着她下周三校庆的节目排表,他竟然不知道她除了文章以外的才艺,又是愧疚的胃痛。今晚他要少喝两杯酒。 出差回来,智理正歪在沙发上看韩剧,脚翘到天上去,他欲走过去问她最近的样子,却瞥见她t恤顶出来两颗奶尖。逃一般上楼,他只是告诉自己她已经十六岁了,是大孩子了,发育什么的都是正常的。 顶起来的奶尖,稚嫩,突兀,出现在柔软面料的中央,上一次他碰这里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她十一岁的时候玩他的哑铃,被他一把抱到房间那一头。那个时候她揉着胸埋怨他弄疼了她,此后他再也没碰过那里。为什么他要用碰?他甩甩头暗骂自己有病。 智理在周三的第五个校庆节目闪亮登场,穿着边角带着线头的衬衫裙,几个小女孩子美其名曰废物大利用的走秀。智理当然漂亮,周毅成感觉身后大概有三排的男生在打听她的名字,她五官在灯下逼出难以企及的阴影,把男孩子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囊括在里面。 这个年级的小男生,周毅成嗤之以鼻,他知道他们,一天手淫两次,上课的时候会想着女教师的内衣花纹。他们没有一个配得上智理,而他的宝贝正在台上跳轻快的帽子舞。 等一等,她身上的衬衣裙子好眼熟,黑蓝滚边,里衬反着深灰色绣线,那分明是他的衬衣。怪不得她上周来他的衣帽间鬼鬼祟祟,他紧张得以为她又要从哪里翻出来什么指责他。可是她只是问他要一件旧衬衣。 原来如此,爸爸的小女孩,穿着他的旧衬衣跳舞,吸引小男孩们所有目光。衬衣裙紧紧裹着她的身体,他能想象曾经裹着他的胸口的地方也裹着她的胸口,是的,就是凸起来两个尖角的地方。哪里凸?为什么凸?有多凸?他不能再想了。 接到她放学,他干巴巴挤出来一些不痛不痒的表扬,因为他脑子里真正想的东西无法言说。而她快乐地照单全收,不为别的,她只是笑着说:“谢谢爸爸的衬衣,裙子做出来我好喜欢。”周毅成开车的手紧了一紧,霓虹灯照亮半边脸。智理看得入神,有些人漂亮得连侧脸都是真理。 “理理今天很漂亮,爸爸很骄傲。”那些男孩子,你不要和他们谈恋爱。 “谢谢爸爸,爸爸我超开心的。”爸爸,就在我的心口的地方,衬衣的内里,我绣了一句话,为此扎破过许多次手指。我绣的是“daddy’sgirl”。 作者有话说:作品本来是我备考而释放压力的方式,没想到获得大家这么多喜欢,实在是谢谢大家。 再有我是法学生,正在备考,所以卡文或者实在忙来不及做到每天更新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保证我不会坑,因为我自己也太喜欢这个题材而且可看的文很少;一定会坚持的,请小宝们耐心等待我一点 而且我不会写肉,苦手,可能会肉不多。目前卡文卡在十二章左右,会尽快解决的 陷诱 我爱你,在爱你里面体味到“我”的概念,填充以我们的回忆,直到这些回忆成为我必须要使用到的身体器官的一部分。你要我怎么拒绝迪士尼相框里面我自己那样幼小的脸,我不是对着镜头微笑的,而是你在镜头后面使我微笑的,那个笑是献给你的。走过我们的,铺了珊瑚绒地毯的走廊,我们的卧室只是隔了一道墙,好像一切都还没有来的及发生的那样,好像只是我像世界上所有普通长大的小孩子,而你完成从男人到父亲的最后阶段的成熟,直至坠落。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爸爸。 ——安娜日记 智理最近看佛洛依德简直要入迷,对于弑父娶母的绝妙暗喻使她忘记了要做三张卷子。狼狈地赶作业赶到晚上两点才筋疲力尽倒在床上睡着。 在智理赶作业的时候,周毅成在隔壁吞咽下omega3,他最近正在效仿外国富豪顿顿喝冰水,在智理嘲笑他的时候也面不改色喝下去。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智理给出的比喻是湖面的波纹中心,湖底暗流涌动。 周毅成近来不是很好眠,大概五点多就醒了,下楼来要去冰箱那边看食材,结果冰箱旁边站着智理。迷糊的,好像被柔光滤镜包裹着的女孩子,纤细的小腿伸进拖鞋里,简直是潮湿多雨的东亚国家里,所有美丽女孩的缩影。 她拿了冰箱里他的杯子,装着的是他喝的冰水,然后她仰头喝下去,他可以清晰看见她嘴唇上攀着将坠未坠的水珠。一切半明半暗,他在厨房门口无比动荡。 智理走过来,揉着眼睛讲爸爸好,却突然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踮起脚来。在他的肩头,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晕出来,鼻息里全是他的味道。就在那里,肩头,她重重把嘴唇上的水珠擦干,留下一小块深色的水渍,然后潇洒离开。 周毅成很难言说那一刻的心情,无意识的信任,无心的放纵,无法抗拒的陷诱。 智理在走上楼梯的时候露出微笑,她像一个贼一样隔着睡衣亲吻他的肩头——如果可以算作亲吻的话。他的心跳隔着一整个厨房变成她的脚步鼓点滚滚而来,她爱品尝他的惊慌失措,她突然在这一刻发现她喜欢逗周毅成的坏习惯。 爸爸,感受我的嘴唇,感受两片柔软的肉落在你肩上的感觉,感受我。一个吻的重量是否可以把你再次压弯? 周毅成只是愣在那里,忘记了自己起床的意义,回头的时候智理早已回房间,快得像一个梦,被揉碎又重组。这不该是她对他要来做出来的举动,这已经包含了调情的意义,就像《德伯家的苔丝》的电影海报。嘴唇,红粉色,肌理,光线,一切太暧昧了,她的嘴唇覆盖上来的时候,令他紧绷,其情色程度远超他在此之前度过的每一个夜晚。 他已经领教过她的乳,嘴唇,下一次要领教的是什么? 智理明显感到周毅成最近躲她像躲什么似的,这可不行,她是一定要在他面前晃悠的。 这天是大风天,无休无止的风撞在玻璃上,她光着脚跑进他的书房。爸爸在看财经书,桌子的那一头摆着《自私的基因》。隔着电脑她的头发垂下来,发尾的弧是她放下来的鱼钩。 他感到轰隆隆的风声伴随她的脚步化为实质,透过眼镜向下看是她的脚,如同她的人一般纤薄。脚趾边缘圆润如同豌豆公主故事里的那一颗豌豆,硌得他心惊肉跳。第一次不知道手和脚怎么摆放,而仅仅只是因为她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樱桃。 作者有话说:周末不保证连更,但这周一定还有一更 再婚 你要我怎么去想象,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接受赖以生存的父母不再只爱他一个人,我们之间由血缘和哺乳动物基因里的繁殖之爱串联起来的,用巨大的沉没成本所缝合的联系,一夜之间要被切断。你会和妻子交换情欲和生活,会再去多体会一遍哺育的情感,而那个新小孩是你在主卧,在无数个捂着妻子的嘴巴不要她叫得太大声过后射精的产物,是叶酸片和健身房,是b超和体检报告。那样来之不易的小孩子,你要体会第二遍。 爸爸,我真恨你,只是想象到这一切,就已经耗尽了我的全部精力。 ——安娜日记 期末考试完智理文综拿了第一,周毅成是在酒局的间隙接了语文老师的电话,那头的中年妇女语重心长让他注意智理的心理状态。他站在天桥下,感到迪斯科舞厅开在脑子里,昏沉中间是周智理的名字。周毅成回过神发现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被她缠绕,分割,成为他习惯使然的一部分。 可是老师,他觉得他的心理也有问题,他和智理,一条绳子的两端,简直要理不清打结的地方在哪里。上周末他晚回家,脱鞋到一半一楼的浴室门打开,智理站在那里一丝不挂。周毅成还记得她的刘海一缕缕湿成蚯蚓贴在头皮上,水滴从皮肉的线条流下来汇成要他眩晕的瀑布,而他呆呆站在那里。猛地回过神来立刻转过身,听见她跑上楼的声音好像被束缚翅膀的信鸽那样的扑腾,慌乱。他是笼门,他的存在是铜锁。 他努力不去想她的身体,无端的困惑。他的印象里她还是发育不良的薄板一块,可是她为什么胸口坠着一对智齿般的小乳,为什么腿间已经开始蔓延出象征着生育的毛发,为什么隔着一整个客厅他还是看得那样清楚。新浴后的小鸡皮疙瘩伏在她的胳膊上,水珠把它们放大又聚拢。 浴室的水汽经久不散,他默然站在玄关,不知道要怎么把性和他的小孩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天夜里他梦见智理和他的下属做爱,第二天是和新合同的客户,第三天压在她身上不断顶撞的脸变成他自己。 冷汗下雨一样淋湿他,并且最难堪的还是裤子被顶起来的弧度,他瘫坐在床上欲抽烟想起来她不喜欢烟味,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或许我应该找一个妻子再婚。这样的话,父亲和女儿之间将永远有一个隔离地带。他会和妻子适当宣泄成年人的感情,然后把最纯洁的一面留给智理,关于性,关于生长的器官的事情,她会有正确的询问的对象,而不是留给一个男人不恰当的遐想,即使他不该遐想。 周毅成此刻颇为痛恨自己作为男人的身份,痛恨自己支棱起来的阳具,痛恨被阳具支配的另一半灵魂。而剩下一半不涉及性爱的部分只给了智理,智理是他意志的传承,血液的永远河流,基因的完全样本。他不该把父与母的界限模糊掉,他应该和她有权威的距离,那样的权威是她犯错了会在他面前发抖挨训的权威,是令他在家长会和同龄朋友面前志得意满的权威。她应该是他权力的挂件,可她现在是他甘愿忍耐的绳圈。他完全被牵在里面。 一切错位颠倒,必须使其恢复如初。 作者有话说:不会弃文,大家放心,只是更新时间不会一天一更这么频繁 纽约 对你的爱令我想到毁灭,令我想到艺术品和碎玻璃,一定要作者的死亡才能衬托其伟大之处。 ——安娜日记 在他们那个暑假旅行的第一站是智理心心念念的纽约,因为她最最喜欢的《纽约的一个雨天》那部电影,周毅成在一旁幽幽地泼冷水:“导演伍伦艾迪最近陷入了性侵女儿的丑闻。”她听完只是偏过头用手指捻裙边,不要让他看出来任何不恰当的地方。她感到痛,因为他是正常的,而她妄想要他不正常。可是家长理应陪着小孩对不对?爸爸,你要陪着我。 结果日落大道令她大失所望,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小街,那块着名的招牌不起眼地挂在那里,她的“sunsetandvine”歌词全部落空,泰勒斯干嘛要写得那么浪漫。结果一转头周毅成拿着打火机点烟,从嘴唇到下颌线的弧度立刻把她拉回那个单词——gorgeous,不敢拍照,她怕泄露情绪,因为他刚刚才讲了那对喜欢摄影的伍伦艾迪父女是丑闻。 爸爸,英语和中文在我这里切换,语言和文字的奇点通通流向你来。 然后他们在着名的那家汉堡店吃黄金汉堡,对面是金钱帝国特朗普大厦,一切建筑和地面被太阳光分割出锋利的金属线,她穿梭其中,不敢牵他的手。在他们国度的文化里父女要避嫌。但这里是纽约。 上菜的时候周毅成小心翼翼开口:“理理想不想要妈妈?” 什么意思?“我有妈妈,在日本。”她一边咬下去汉堡皮一边讲,周毅成摇头:“爸爸是想多个人照顾你,你总要妈妈的啊,爸爸最近有在相亲。” 相亲?我杀了你。她差点冲口而出,拿着刀叉的手颤抖起来。她感到咽喉迅速肿胀,这一刻太漫长,他的话使人头晕目眩。 这一刻她真的恨他,周毅成是笨蛋。已经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你还要经历吗?你要变成那样,有一个妻子和新小孩,然后把前妻生的小女儿当做粉底液下面的瑕疵皮那样的人吗?周毅成,你休想摆脱我,你休想要我们之间再插进来一个法律同样承认的女人,你休想。 周毅成看见智理的脸突然僵硬,立刻苍白下来,好像太阳底下的吸血鬼。她开口,好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结果“哇”的一声把刚吃进的汉堡皮全吐出来,吐得比眼泪掉得还快。他一边带她往车库走一边想要把她抱起来,她一把推开,靠在垃圾桶旁吐了好久,直到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 医生说她是情绪引起的呕吐,胃袋是情绪器官,周毅成听得心惊胆战,立刻把相亲再婚之类的话丢掉了。 智理半躺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看着周毅成一脸自责的表情,只是想要笑。说再婚的是你说对不起的也是你,是不是下一秒穿新郎服的人是你给我下跪的人又是你?男人明明比女人更善变,周智理终于明白她在他身上长久追逐的却从未得到的东西——安全感。爸爸,我在其中将要永远迷失方向,因为你给我的爱如同曲折幽深,暗流涌动的地下河。 “那你要再婚吗?” “理理要不要爸爸再婚?” 一阵难堪的沉默。 “我说的话做数吗?” “在爸爸这里理理说什么都依你。”骗子。 “那你不要再婚,我不喜欢。”我要杀了你,如果你再婚,如果你敢合法地把自己跟别人绑在一起,因为法律在保护亲子关系的中间还隔着婚姻关系,而婚姻即将是我和你永远也触摸不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请假因为24-27号考四门法律的期末,等考完会恢复更新的 飞机 我酿造多年的苦果,已经成熟,即将脱离躯干掉下来,爸爸,而你没有接住它。你只是任由它直直地坠落,掉进泥土里腐烂掉,吸引一些赖以这份痛苦营养生存的生物,最后埋在很黑暗的地底下,你没有接住。你没有把它剥开,切片玻璃放在桌上品尝,你只是任由它永远坠落下去。 ——安娜日记 在返回的飞机上,智理的一半脸贴着舷窗,可以从影子里看见一点周毅成的侧脸。他的脸线条清晰,垂下眼睛,睫毛根根纠缠——男人的长睫毛也是勾引人的利器。她的爸爸头发带一点自然的弯曲,他的高鼻梁和她的那样像,没有人见了他们不说一句长得像,智理总会下意识要反驳自己长得更像妈妈一点。后来再回味宁愿不要像妈妈,不想要他在自己的脸上找任何别的人的痕迹,她的爱太吹毛求疵。 周毅成令她感到恐慌,令她感到如同没有安全锁的蹦极线。今天他说不结婚,明天万一他有私生子,后天万一他真的爱上了哪个女人,爱到一定要结婚。因为男人就是有劣根性,男人永远不甘寂寞,永远蠢蠢欲动。 只有我,只有我能拴住你,只有我作为你的小孩可以打动你,永远纠缠你。断绝关系都不可以,周毅成你不要想把我丢开。她想到前天他讲自己在相亲的表情,有讨好,有试探,她看进去却是他开房,撕开避孕套包装,射精,和别人接吻。那一刻痛彻心扉。 智理转过身喊他:“爸爸。”只是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 “理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杂志转过脸看着他,有些人哪怕只是看着你你也要陷进去,心甘情愿被欺骗。 “我喜欢你。”她讲,而他眼底震感剧烈,面上只是一潭死水。“爸爸知道。” 她张口,他只是打断:“爸爸也喜欢理理。” 不要讲,不要说,他知道她语言的含义,可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许多。我的孩子,你不知道要为语言负责的力量。他决定当做是她长久地只跟他待在一起的少女遐想,周毅成不是虚伪到不承认自己的美丽的男人,美丽的男人更致命一点,他非常清楚并且永远对自己的美丽使用自如。 他的孩子只是迷失了,智理那么聪明,一定会走到正道上去。 然后她只是紧紧抿嘴,把唇瓣变成皱缩玫瑰的模样,默然后一刻又松开。她用和他那样相似的眼睛看着他。周毅成和她对视,只是想她已经长到可以窥见斑斓美丽一角的年纪。 双眼皮是眼睛的延伸,是眼睛的感叹号和引用,是眼睛的修辞和阴影强调,美人的双眼皮更像是一种调情手法,带着欲语还休的层迭感觉,因为双眼皮会被那些长睫毛睫毛覆盖起来。 而她的双眼皮浓重得如同一道永远也没办法痊愈的伤疤,刻在皮肤上,刻进她羊脂玉般无暇的肌理里面,从眼角到眼尾开出向下的圆弧。她的眼睛则是一个巨大的缝隙,把她盛满语言的眼球装在里面。那双眼睛贯穿、横跨了她的小小的小小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便如同看着了她所有的五官一样。 她靠近他,唇瓣微张的样子有如欲吸氧的鱼。在机舱里他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她凑来。他伸出一只手随时准备拦下。 可是她只是隔着空气,嘴唇张开又闭上,好像在吻,却又不是。 承诺 如果你能理解你对我的含义,就像泰晤士河之于伦敦的含义就好了。我最近在读聂鲁达,或许是一种错误,或许我该继续读我十二岁就读过的纳博科夫和房思琪。我是错误的本身。 ——安娜日记 智理以无比优异的成绩在最后的高三一年进入了文科的清北班,同周毅成的关系简直变成了所有中国父女的模版——遥远而陌生,亲切中间隔着护城河。 事实上从智理那天在飞机上的表白后一切都变了,周毅成开始疏远她,只有理理的称呼,唯一一次叫“宝宝”是在智理高三上的发烧,烧到最后也只是要爸爸而不要妈妈。她把母性,爱欲和父爱崇拜加注到一个人身上,如果稍不注意就要跌的粉身碎骨。 事情的转机在高三下,智理一次周考简直滑到全班倒数,数学大题一个字没写,班主任吓到不敢讲她一句。开了假条给她让她回去修整,在智理转身的那一刻拨出了周毅成的号码。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嚼舌头般的唏嘘——“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敏感”“还是有妈的孩子好”。 一切被周毅成的回答声切断,他推掉晚上的酒局提前赶回家去。 一开门是她斜斜踢在地上的皮鞋,可以想见它们从她纤薄的脚上掉下来的情形,二楼她的房间门口透出灯光来。想起她小时候会怕黑,把家里的灯全打开,而现在眼前又重迭在她郑重其事讲:“我喜欢你。”的样子。心情沉重,他慢慢走上楼。 她只是安静坐在白底碎花图案的床单上,枕头旁柔软地放着她的unicorn,那是他之前去伦敦出差在母婴中心带给她的。导购小姐夸他的时候他只是笑着,想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还把她当做需要安抚玩偶的小孩子,只是她现在早已抛却了稚嫩的目光,只是肿着眼眶看着他。 “理理……”他说。 “爸爸”她立刻打断他,“我上周末在skp看到的那个女人,跟你站在一起的是谁?不要骗我讲是合作伙伴,你有在拿她的手提包。” 一片沉默,智理面上美少女的面具即将崩塌,要露出她歇斯底里的内心来。 周毅成思考了一阵子,决定实话实说:“那是我的相亲对象,我们最近在试着相处。” 又是熟悉的,胃袋翻涌的感觉,尽管她早有准备,可预判像眼药水,涌出来淋湿她的一切。 眼泪只是凶狠地往下掉,“所以你要结婚吗?你要再生一个孩子,然后把那小孩子的照片挨着我的放吗?!” 等不及他开口,她又朝他吼:“那我怎么办呢?该死的前妻生的大女儿,你要所有人夸我乖夸我跟她相处的好夸我懂事吗?!爸爸,我可不可以不要懂事呢?” 心痛难当,他的小女儿,从来都是优秀到放在优秀的人里面都出众的小女儿,竟然说出这种话,明明是该他讲下去说她需要妈妈。宝宝,我的理理,明明我该拒绝你,明明我们只能到这里,不能多走一步了。我的理理。 他轻轻走过去抱住她,泰坦尼克号般的沉没,他有一点自嘲地想着还是到此了不是吗,尽力要去规避的,已经以为距离够安全的,通通被她打碎。固执地,可恶的,狡猾的孩子,他难道不知道她故意不写数学大题吗,她那么聪明。只是低下头叹气了:“那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不会再婚的。我保证你再也不会了。” 他没有用爸爸的自称,他已经知道她要的不是作为父亲的承诺,而是作为男人。 作者有话说:看到一些我喜欢的作者回来了,真好。爸爸很快就会想通了,因为他除了安娜以外也不剩下什么人了,其实安娜是智理的另外一面,另外更黑暗,更消极的一面。 边缘 高三让惜露很累,压抑到极点过后的爆发你一定要小心。她从玄关看到中岛台他裹着围裙,尽职尽责表现好爸爸的形象。她只是想撕开他的衣服露出他的阴茎,对,爸爸在爸爸之前首先是年长的成熟的男人,而我的爸爸成熟到露出鲜美多汁的内里招蜂引蝶,如果我不采摘,那么就要你同我一起腐烂。 她只是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他是典型的壮实身材,大腿肌如同蛰伏的母马,她的手从他腰腹处就要往下作乱,被他一把捏住手。 “周智理。”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说明他已经知道她的心思,可是智理很坏,她喜欢对他任由磋磨的手段。“爸爸。”她露出智理的招牌甜点微笑,从牙齿看上去她的眼睛如同柠檬蛋糕。那样漂亮的眼睛,那样漂亮的女孩子,你看过去就没办法说“不”。 “我是你父亲,再这样送你去美国读大学。”他正在冷冰冰地作垂死挣扎。 而她一句话也不讲,踮起脚来凑近,在离他唇瓣三尺的地方狠狠咬一口空气。 他可以看见唇膏下翘起的死皮,翻飞的眼睫毛,还有哪些细腻的,没有青春痘玷污的肌理。她没有青春痘,她正在进入漫长的成熟期,你要怎么告诉她乱伦要面对的后果?你要怎么把她的漂亮撒出去,教她受够外面的情伤,教她的身体出现在情色网站上?如果父亲的定义是距离,漫长的十几年里他已经完全错过了这个机会。竟然单亲是一个两极化的称呼——太近或者太远。他不知所措,他觉得她在走钢索。 “我们明天去吃火锅吧,怎么样?”她一边吃宵夜一边安排难得的月假,他现在总是对她任何一个举动都心惊肉跳,但是转过身还是她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发旋,他还是心软。我小孩的发旋像捆绑我,勒索我,囚禁我的龙卷风,和爱情一样来得太快了。 那天晚上是夏季的大暴雨,四下里雨幕滂沱,她从走廊那一头跑过来就好像穿越在丛林中。八爪鱼般纠结的窗帘,智理跑进他的卧室,深灰色的亚麻布被套在她看来简直是为她和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爸爸。爸爸爸爸。她呼唤周毅成,问题是他睡得很死,所以等到他发觉枕头陷落了一块才惊醒的时候,智理已经把自己的脚放在他胸口了。 “爸爸的胸比妈妈的还大。”她自己觉得这句话说出来自己都恶寒。她装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已经不能够,她的思想把她压得太沉重。 “不要乱讲。”他哑着嗓子说,试图用手握住她作乱的小脚,两只脚好像被包裹在魔术帽里不安分的兔子,那样活力。 她一脚踩在他的性器上,周毅成立刻在黑暗里瞪大眼睛。“周智理!”他试图用愠怒掩盖掉慌乱,“再闹回去睡。” 她翻个身安分下来,智理知道今晚他们两个人都睡不着了,裹在亚麻布里面笑得眼睛弯弯的。 隔天早上起来周毅成第一次想买粉底液遮住眼下的青黑,他似乎忘记了大人有很多失眠的理由,譬如工作譬如酒局。但他只是笨拙地向她解释因为她昨晚闹腾所以没睡好,以后他们不能一起睡了。 智理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唇瓣,唇峰的弧度是勾引她爬上去的栏杆,她只是想要吻下去。吻我如同吻你之前所有的情人,而我即将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 火锅 火锅店是某某明星笑称方便约朋友的私厨,其实只是换个方式漫天要价,踏进去贵的吓人的楼梯,她看她爸爸。她爸爸漂亮到楼梯也只是点缀,往那里一站白金的大理石也没有他光艳。 他们坐在难约到的包厢,她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疑心,问他:“爸爸平时常来这里吃饭吗?” “偶尔,请人做生意要吃饭。”他简短回答,帮她烫鲜牛霖,筷子伸进去老派地点几下为了口感保鲜。 她不说话,她害怕周毅成带她来的地方是他相亲的地方,她害怕他们曾在这张桌子上讨论婚后财产的分配,小孩要几个才好,最令她绝望的是几个小孩他都养得起的。 不信任好像大理石地板花纹的延伸,藤蔓一般缠着她,绑着她,她在其中清醒到失眠。 周毅成烫好了牛霖,就要放进她的蘸料碟里,智理摇头张开嘴要他喂。明明是雏鸟等待亲鸟投喂的样子,周毅成觉得完全反了。他看进去她可爱的,肉壁堆围的咽喉,色泽烂红有如别墅车道旁的芍药花。在其上是她小珍珠小柠檬的牙齿,然后是两片肉感的唇瓣,火锅油润得那唇瓣发亮。 智理等了一阵只是看见他发呆,于是颇为狡黠地伸出舌头讨要那一块肉。不,她讨要的是什么,她真正要含在嘴里的是什么,她希望他喂给他的鲜活的肉体是什么?他看着她颗粒分明的舌苔,觉得自己的思维攀附其上,他绝不该因为看见她的舌头而想到性爱。 他要怎么告诉他的小孩,刚刚那一刻她的举动是在诱惑他? 智理只是大方地笑了,周毅成哪怕到现在也不戳破也好,她原谅他装聋作哑,本来就是她自己强求的事情,一切进程由她来负担。 回到家他沉默地走回了主卧,心事比财务报表还长。他知道自己的小孩不对劲的,他知道涌动在他们之间的氛围简直可以用暧昧来形容。他想要跳出,可是他要跳出去是为什么?周毅成自觉是跟得上时代潮流的人,他从来没想过养大智理是为了扩大他的生意,那他养大她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从前妻手里接过她的时候是责任使然,而他现在保证她不再婚又是为什么?问题使他呼吸不畅,他想要抽烟,摸荷包想起来好几年前智理哭过他戒掉了。智理,周智理,他的亲生小孩,如果说《星际穿越》里面讲“父母是小孩下半生的幽灵”,那小孩亦是父母要带到死亡那边去的胎记。智理要过的人生是怎样的,是他半辈子为之最最忙碌的问题。 如果她一定要那样的话。如果她一定要求的话。 周毅成有流泪的感觉,记起来智理在高二的诗朗诵选了《老派约会之必要》,合上诗集她转过头来讲男人示弱是黄金的美感。他把流泪定义为示弱,是不是妥协的意思?他没有达到智理的高度可以玩弄文字,在智理这里,他永远是低一级的,以确保她对他灵魂的启蒙。 隔壁智理正在夹被子,正在探索她年轻的身体,沉溺于最轻一级的情欲。她想起来她伸出舌头他筷子一顿的表情,那一刻她意识到他跟爱欲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如此性感。他的眼睛好像b超机,电度她,把她的骨骼,器脏照的无处遁形,把她的情欲撩拨得需要一大桶冰水才能浇灭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