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近女色,我却孕吐三年》 第1章 扎我,你肯定下得了手 宋念戎高烧了三日,迷迷糊糊中听见丫鬟唤她起来喝药。 睁开眼,却见顾修远立在床边。 他一身竹青色长衫,宽肩窄腰,容貌俊逸,不愧曾是京中少女趋之若鶩的状元郎。 “你可好些了?”他问。 宋念戎抬起眼,静静地瞧著他。 顾修远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原不该来打扰你,不过眼下,我有件急事,想要知会你一声。” “什么?”宋念戎问。 “我决定把这次的功劳给许眷溪?” 宋念戎静默。 上一世,当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除了震惊就是剧痛。 这功劳是她用命换来的,自己深爱的丈夫却让她將功劳让给別的女人,谁能不痛? 可是,她重生了。 现如今的她,再听到这话,已无悲无痛,只余下淡淡的轻蔑。 “你既已决定让功,又何必知会我?”她冷冷道。 顾修远脸露恼色:“这两日我就要把功劳上报给寧王殿下,总得让你知晓。” “你是怕我闹?”宋念戎明白了,“顾修远,你这是打了我的巴掌还不许我哭啊。” “这功劳本是我立下的,算在你的头上,我是看在夫妻的份上。可算在许眷溪的头上,算个什么事?” “当初若不是你,她也不会嫁给何瑜,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境遇,你难道不应该补偿她吗?”顾修远沉了脸。 “补偿?”宋念戎冷嗤,“怎么,她嫁何瑜,是我绑她去的?” “要不是你嫁给我,她也不至於为了躲避流言蜚语远嫁何瑜。” 宋念戎冷冷道:“首先,嫁你是太后懿旨,与我无关。你当真对她至死不渝,为何那时不跪求太后坚决不娶我? “其次,她嫁何瑜的时候,何瑜是水军大都督,比你的官职可大多了,正得皇上盛宠,她一点不亏。 “第三,顾修远你也太把自己看得高了,你以为她嫁何瑜就是委屈,嫁你境遇就会很好?我嫁你半年,享受了锦衣还是玉食?若能重来,我只希望从进京城的第一天,就没碰到过你!” 一席话说得宋念戎有些气喘,也说得顾修远面红耳赤。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倏然起身,拂袖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步子,回过头来摆出低姿態: “我知道成亲之后我冷落你,你心里不痛快,不然这样吧,等著这次回了京,我就搬去你屋住。” 瞧著他那副“自我牺牲”的表情,宋念戎只觉得可笑。 她故意问:“你是在拿你的身体和我做交易吗?” “你这叫什么话!你我本就是夫妻,这怎么能算是——” “既是如此,反正你总是要搬回我房中的,我为何要让功?” 顾修远急了:“宋念戎,你怎的这么没同情心?你是我的夫人,將军之女,你武艺高强,什么都不缺。而她却孤苦无依,流离失所,帮她一帮,又能怎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可怜就该怜惜,而我什么都有,我就该受委屈,就该把我用命换来的功劳让给她?” 宋念戎说著,指著自己的肩膀,“帮她也不是不行,这里的伤,她要是照著原样都受一遍,我倒是可以考虑。” 因为这些伤,她高烧了三日,到现在都还没退烧。 在这样的当口,顾修远只问了一句“你可好些了”,而这句话只不过是为了让她让功起的话头而已,毫无真心可言。 “怎么可能!眷溪如何能受得了!”顾修远惊呼。 “我受得了,所以我活该帮她?” 顾修远沉默不语。 宋念戎端肃了脸色,冷冷道:“顾修远,这个功劳我不仅不让给她,也不会算在你头上,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歪心思了,早些帮她想別的法子吧。” 顾修远还要再说,侍剑挤过来:“姑爷,我们小姐还高烧著,药快凉了,待我伺候小姐喝了药,您再说。” 顾修远只得让开。 宋念戎接过药,喝一口呛两口的,心疼得侍剑帮她拍胸抚背。 好容易喝完,宋念戎目光落在左肩缠著的纱布上,淡淡道:“伤口怕是化脓了,不去脓,这烧退不了,你去准备药箱,帮我剜脓。” “剜脓!”侍剑惊跳起来,“那得多疼啊!小姐,我如何能下得去手!” “你若下不了手,那就你来,”宋念戎目光一转,盯住顾修远,“扎我,你肯定能下得了手,是吧?” 顾修远满脸不自在:“我也不是大夫,如何能做,我还是去请大夫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宋念戎看著他逃跑似的背影,唇角冷冷勾起。 两个月前,皇上收到密报,说水军大都督何瑜涉嫌勾结海匪,通敌叛国,便亲封寧王为钦差大臣来查此案,顾修远时任吏部侍郎,跟隨寧王协助查案。 她女扮男装悄悄跟隨,不光帮顾修远找到何瑜的罪证,还以身犯险混入海匪內部,拿到他们的攻防图。最终海匪被剿灭,何瑜落水身死,她却也受了很重的伤。 她原想著功劳算在顾修远的头上,自己也能跟著得益,就没计较。 没想到,就在她因为伤重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时候,顾修远却来告诉她,自己要把功劳让给许眷溪! 上一世她傻,经不住顾修远的缠磨,把功劳让给了许眷溪,让她得到了皇上的赦免。 却不想一转身,顾修远就把她带回府中,让她做贵妾! 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二人在府中甜甜蜜蜜,日日让她瞧著剜心。 她小產,痛失孩子留下暗疾的时候,他在给许眷溪餵保胎药! 她祖母病重,她跟他借千里马去请神医,他说这马要用来给许眷溪驮南方水果! 她父亲被人构陷叛国,她求他帮忙,他冷酷地说自己爱莫能助,后来父亲被斩首! 到最后,她亲人尽失孤苦无依,一身病痛被软禁在府中,痛苦绝望之下自刎而死! 现在她重生在了海匪被剿,重伤臥床,高烧不退的时候。 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上一世她原可以成为风华绝代恣意飞扬的女子,却为一个不值的男人误尽终身。 这一世,她可不会再犯傻,任由他们吃著她的肉喝她的血还將她踩在脚底下了! 第2章 为了让功才低头的 顾修远找的大夫很快来了,给宋念戎看了伤口,伤口果然化脓了,颳了脓开了药,宋念戎喝下,安生睡了一觉。 等到晚上,宋念戎正要喝药的时候,顾修远又来了。 他手提一个纸包,放在宋念戎的床边:“药苦,我给你拿了点蜜渍青梅,喝完药,好甜口。” 宋念戎睨著他,只觉好笑。 他那满脸的不自然加不情愿,是生怕她不知道,他是为了让功的事才低头的吗? “顾修远,我是不会让功的。”她直接道。 他倒是不意外,只皱眉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瞧你伤得太重,才来照顾你一二,毕竟我们是夫妻。” 宋念戎没再说拒绝的话。 既然他非要没苦硬吃,她不介意成全他。 她仰头一口將药喝尽。 顾修远立刻殷勤地捻了个蜜渍青梅递过来。 宋念戎接过隨手扔在地上:“我不爱吃梅子。” 顾修远斥问的话就差点衝出口了,却被他深吸口气,又给强行憋了回去: “你不爱吃梅子,下次我就买点別的。” “姑爷,可別下次了,敢情您还盼著我们小姐再受一次伤吃一次药啊!”侍剑挤过来,一边损他,一边递给宋念戎一块飴。 顾修远忍著气没吱声。 宋念戎睨他一眼,淡淡道:“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请便吧。” 顾修远强露笑容:“你睡吧,今晚我守著你。” “我身体不適,夜间会有许多事,你当真能守夜?” “当然,我们是夫妻,这是我应该做的!”顾修远忙道。 宋念戎似笑非笑:“我睡觉不喜人瞧著,你若要守,就在门外吧,我有需要会叫你。” 这一夜,宋念戎睡得不错,梦醒的间隙,她就会叫顾修远端茶倒水,折腾了三四次。 初秋夜已凉,顾修远坐在门外,裹著毯子冻得瑟瑟,每每打盹闭眼,就听见宋念戎叫他,不得不进去服侍,一夜下来,熬得眼圈都黑了,苦不堪言。 好容易熬到宋念戎用了早饭,他藉口寧王那边还要点卯,急急去了。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他又来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簪来。 “今日跟寧王殿下出街巡视,瞧著这簪子不错,买来送你,要不我帮你簪上?” 他说著便凑近,要往宋念戎的发中簪,被宋念戎偏头躲开了。 “我从不用玉簪,中看不中用。”她面色冷淡道。 顾修远捏了捏拳。 有人劝他说,宋念戎对他有情,只要他稍微对她体贴一些,她必然言听计从,这两日他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可没想到,宋念戎不仅没对他言听计从,反而蹬鼻子上脸越发过份。 他有点不能忍了。 正想发作,却听宋念戎问侍剑:“这几日寧王殿下就要统计立功之人了吧?” 他顿时又把生起来的气给硬生生压下去了。 “那你平日里不用首饰吗?”他勉强开口。 “姑爷,我们小姐都用金簪,簪子磨得尖尖的,结实耐用,遇到危险还能当武器。” 顾修远訕笑:“原来如此,那以后我就给你买金簪。” “不必了。”宋念戎依然脸色淡淡,“你若有事自去忙吧,我饿了,要用午饭了。” “我陪你用吧?”顾修远赔笑。 “不用。” 顾修远深吸口气,强逼自己念出打好的腹稿: “在京城的时候,你每顿饭都等著我一起用的,只可惜我那时只顾著仕途上的事,总没空陪你。 “现在你受了伤,我才醒悟,仕途上的事总也忙不完的,珍惜眼前人,陪著她,才是当下最该做的!” 宋念戎放下筷子。 顾修远只当她被感动了,终於有所鬆动,连忙道:“你继续,不用等我的,我添个碗就行。” 宋念戎却起身:“有点噁心,没胃口了。” 顾修远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脸上。 宋念戎也不管他,径直靠到床上去。 顾修远终於忍不住了,大步走到宋念戎床前:“你要怎样才能同意?” “同意什么?”宋念戎眨眨眼。 “宋念戎,你少在这揣著明白装糊涂!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在你这里低声下气,已经够可以了,你还没完没了了!” 宋念戎冷笑:“不是说,你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照顾我一二的么?看来不是。” 顾修远没答话,脸色有些泛红。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让功的,是你不信。”她抬起眼睫看著他,嘲讽的目光从羽扇般的睫毛缝隙投射到他的脸上。 顾修远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被绵密的牛毛针扎了,隱隱约约的发疼。 他强行挽尊:“虽然你有诸多不足,但我总觉得,你至少还是善良的,所以才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既是如此,那就罢了! “好歹我也是个吏部侍郎,总不至於没法子帮眷溪,非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宋念戎立刻道:“侍郎大人有骨气,在下敬佩!我也相信侍郎大人有的是本事,必然能帮到何夫人!” 顾修远顿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正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听宋念戎下了逐客令:“不好意思,侍郎大人,我要休息了,侍剑,送客!” 侍剑应声,拦到宋念戎和顾修远中间:“姑爷,请!” 顾修远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气恼地一甩袖,大步离开了。 宋念戎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希望他的骨气碰到许眷溪的眼泪,不会变得纷纷碎碎。 第二日上午大夫来复诊,看了伤口之后,老大夫忽然对著她长作一揖。 宋念戎惊讶:“你这是做什么?” “老夫愚钝,之前给娘子治伤竟没瞧出来,娘子是这剿灭海匪的首功之人!” 宋念戎愣了下,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首功之人?” 她立功只有顾修远清楚,现在顾修远希望她把功劳让给许眷溪,怎么会告诉別人? “现在府中人都盛讚娘子呢,说娘子大义灭亲,不但帮著收集了何瑜勾结海匪的证据,还帮著王爷和侍郎大人出谋划策消灭了海匪,乃是巾幗英雄!” 后面两项都是她干的事,可大义灭亲是…… 宋念戎心念微动:“你知道我的身份?” 第3章 满身黄白物 “以前虽没见过娘子,但这都督府里还有哪个娘子呢,老夫猜便是您了,罪臣何瑜的夫人嘛!” 罪臣何瑜的夫人! 原来府中人盛讚的巾幗英雄是许眷溪! 宋念戎冷笑,看来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求她不行,討好不行,现在打算“先斩后奏”了啊! 先把势头造起来,让大家都以为是许眷溪立了大功,然后顾修远再把功劳往寧王那边一报,在奏摺里硬是將她的功劳说成许眷溪的,有百姓歌功颂德,皇上怎会以为是假? 等著皇上的封赏下来,她就算知道真相,难道还要去找皇上分辩吗? 他们觉得,她立的这些功都是经由顾修远的手交出去的,自己並无凭据,无凭无据去找皇上,弄不好就是个欺君之罪,他们篤定她不会如此冒险! 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如意好算盘啊! 老大夫离开之后,侍剑跳脚道:“许眷溪可真有脸,竟然把小姐的功劳拿过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隨即她又露出愁容:“可小姐,您当初一心为姑爷立功,也没留下证据,咱们就算现在去找寧王说,寧王也未必会信吧?” 宋念戎淡淡道:“我的功劳是实打实用血肉拼出的,许眷溪想抢功,也得有那个经得了箭林矢雨,受得住尸山血海的本事才行!” “那咱们就隨便他们这么蹦躂?” “自然不行。”宋念戎凝眉想了想道,“等到晚上吧。” 侍剑眼睛一亮:“小姐,你想晚上悄悄翻进寧王殿下的院子里见他?这样姑爷就不知道了,对不对?” 那一个“翻”字,把宋念戎听笑了。 她拍了下侍剑的脑袋:“翻什么墙,我们是去偷东西的吗?你別多问,回头就知道了。” 吃完午饭,宋念戎昏昏欲睡,正要躺下,却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侍剑飞快地跑回来:“小姐,小姐!府外围了一些百姓,叫嚷著要让何瑜的家眷出去,说是何瑜欺压百姓,他死了,就该他的家眷赎罪!” 她说著拍手:“太好了,这下,许眷溪该倒霉了!” 宋念戎冷冷一笑:“未必。” 许眷溪心机深沉,表面摆出一副品行高洁的才女做派,背地里却是擅用骯脏手段的狠毒之人。 上一世,顾修远让她让功,她起初也是不愿,后来顾修远採取冷暴力,对她越发冷淡疏远,加上许眷溪演了一出苦肉计,让她觉得许眷溪也是可怜人,她才终於没扛住鬆了口。 做了顾修远的贵妾之后,许眷溪在顾修远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善解人意,背地里对她却是各种谋害算计,她是吃了许眷溪好几次亏,才终於看清楚了她的人品! 这次顾修远在她面前撂了狠话不找她让功了,许眷溪定然是急了,所以打算演一出苦肉计博得顾修远的心疼,变相逼著他来逼自己。 宋念戎看向侍剑:“你想不想让许眷溪倒霉?” 侍剑重重点头:“当然了,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装腔作势的!” 宋念戎点头,对她勾勾手,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点什么。 侍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一蹦老高:“小姐,我现在就去!” 她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过了会就回来了,喜滋滋道:“小姐,安排好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宋念戎瞧侍剑兴致盎然的样子,便笑道:“好,去瞧瞧。” 侍剑挽住她的胳膊,主僕俩出了院子往府宅的大门口走去。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见了百姓在门外的叫嚷声: “何瑜勾结海匪残害百姓,他现在死了,他的人命债就得他的夫人来偿!” 宋念戎循声望去,瞧见许眷溪静静地站在门口。 她一身淡紫色衣衫,不施粉黛,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给人一种清雅而孤傲的感觉,非常符合她一贯营造出来的才女形象。 有百姓喊:“多说什么,砸就是了,今日定要出了心中恶气才算数!” 话音落下,各种臭鸡蛋菜叶子就飞起来,朝著许眷溪砸过去。 许眷溪也不躲,直挺挺站著,旁边丫鬟过来护她,也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衝出来的百姓给拦住了。 忽然一个油纸包飞过来,砸在许眷溪的身上,“啪”的一声破裂开,顿时臭气熏天! 围观的百姓全都捏著鼻子退散开去,只许眷溪孤零零站著,满身黄白之物。 许眷溪这辈子何曾遇到过这种羞辱,先是愣怔了下,隨即一边作呕,一边捂著脸痛哭起来。 看到此情景,侍剑拉拉宋念戎的袖子,悄声道:“小姐,我这安排精彩吧?” 宋念戎笑著点头。 许眷溪不是喜欢演苦肉计么,这下可是演了个痛快! 就在许眷溪摇摇欲倒的时候,顾修远飞奔而来,將她护在身后。 有人叫骂:“你是什么人,竟然护著罪人!” “我乃吏部侍郎顾修远,她虽是何瑜的妻子,但到底有没有罪,还需皇上定夺,在此之前,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顾修远大声说著,示意自己带来的士兵驱散人群,自己则扶著许眷溪快步往府內走去。 “瞧瞧姑爷,大庭广眾之下竟然就这么护著那个女人走了,像什么样子!”侍剑气得跺脚。 宋念戎倒不气,瞧过上辈子顾修远和许眷溪甜蜜亲昵的场面,这点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本以为,下午顾修远就会来找自己再提让功之事,谁知他却没来。 晚上用了晚饭,宋念戎让侍剑给自己打扮整齐,等著戊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扶著侍剑出了门。 侍剑皱起眉头:“小姐,你不是要去找寧王殿下么,奴婢听说他住在西边的静园,怕是走错方向了吧?” 宋念戎敲他一记:“別多问,跟我走就是。” 寧王殿下白日忙於政务,鲜少在府,再说了,自己一个女眷身份,贸然去求见,他也未必就见,而且,顾修远常在寧王殿下身边,自己去说立功的事,必然会被他阻挠。 上一世,她曾经无意中在后园瞧见过寧王殿下,后来才知,原来他每晚戊时都会去后园的柏树林里打坐调息,所以她才打算晚上来碰碰运气。 第4章 酒醉强迫 到了后园,转过柏树林,却没见一个人影,宋念戎心中有点失望,却不甘心,带著侍剑等了会。 夜色渐浓,寒意渐重,冷风吹过,落下雨丝。 侍剑扶著宋念戎到附近的八角亭里坐下问:“小姐,下雨了,怎么办?” “回去吧。”宋念戎轻嘆口气。 “您的伤口不易沾水,不然您在亭子里等会,奴婢回去拿伞来接您?” 宋念戎点头:“也好。” 但侍剑却又犹豫了,宋念戎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安全,道: “都督府现在由寧王殿下的亲兵守卫,安全得很,下著雨,估计也没人出来,你快去快回。” 侍剑这才点头,衝进雨幕中。 宋念戎目送侍剑的背影消失,转头四顾了下漆黑的后园。 许是觉得今日可能有雨,所以寧王殿下才没出来? 此刻时辰已经晚了,去寧王殿下的住处找他有点不妥,看来只能明天白天再找机会拜见了。 正想著呢,忽见一个人影踉踉蹌蹌从黑暗中走出。 竟是顾修远。 他脸色通红,脚步虚浮,浑身散发著浓烈的酒气,明显一副喝多的样子。 “你不是受伤了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后园来做什么?”顾修远走进八角亭质问她。 宋念戎懒得搭理喝醉的他,冷脸站起刚要走,胳膊却被顾修远大力拽住。 宋念戎左肩的伤处一阵牵扯痛:“放手!” “我不放!”顾修远喊。 他不但不放手,还使劲將宋念戎拉到自己面前,“宋念戎,今日眷溪被人羞辱,你看见了吧,你的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她是千金小姐,闺阁里娇养长大的,现如今被何瑜牵连也就罢了,竟还受如此的折辱,她的性子如此骄傲,如何能受得了!”顾修远脸上露出沉痛,“她差点就自縊了!” “既如此,你应该陪著她啊,跑来这里打扰我做什么!” “我是来求你的,我把男人的自尊扔在脚下,求你让功给眷溪!” 宋念戎笑了:“是谁之前还很有骨气的说,办法很多,不会弔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顾修远咬牙:“等不及了,眷溪受不了这样的折辱,也不能再受这种折辱!宋念戎,你说,你要怎样才同意让功?只要我能做到,我全都答应你!” “我只要公道。別人的东西我不稀罕,但我的东西,谁也別想抢走。” 顾修远顿时激动起来:“宋念戎,就算是拿乔,也得適可而止吧!我这样求你,你还要怎样!” 他猩红著眼:“你始终不肯,不就是因为气我不跟你圆房吗?我跟你圆房,给你想要的,这样你就能放眷溪一马了吧!” 他说著大力將宋念戎抵到八角亭的柱子上,强行吻过来。 酒气扑面而来,宋念戎一阵噁心,她使劲將他推开,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 顾修远的脸颊瞬间肿起,嘴角都破了。 “滚!”宋念戎冷著嗓子吼。 “滚?”顾修远却笑了,“是谁以前死皮赖脸要嫁给我的,又是谁每晚派人来问我在哪睡觉的?现在你让我滚?” “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想跟我圆房想疯了,现在我来了,你倒惺惺作態起来了,你小心欲擒故纵过了头,到时候我真的滚了,你別后悔得撞墙!” 宋念戎揉著打他脸打得发疼的手掌冷笑:“是啊,我后悔,我太后悔了!我后悔当初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偽君子! “顾修远,你真当这世上的好男人都死绝了,离了你我就不能活了?有本事你现在就跟我和离,我让你看看,没有你,我是怎么活得滋润的!” 前世,她为了顾修远总想著当淑女,当贤妇,生生压抑了自己的性子。 这一世,她想做回真实的自己,索性就痛快地骂出来。 顾修远何曾被人如此骂过,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简直粗鄙至极!你这种粗鄙的女人,和离都是便宜你的,就该休妻!” 宋念戎冷笑:“休妻?请问我犯了哪一条?是用嫁妆养著你们全家,还是晨昏定省地照顾婆母?” 顾修远噎了下:“你……你不敬夫君!” “那好啊,我们的婚是太后赐的,那就等著回去后咱们到太后跟前说道说道,我是怎么不敬夫君的!” 顾修远虽然酒醉,倒还有几分脑子,立时不吱声了。 他也知道,让功这事说出去,自己不占理。 宋念戎冷哼:“怎么不说话了?不敢了?顾修远,你就是个懦夫!当初太后赐婚,你不敢违抗懿旨,反而將罪过怪到我头上,说我破坏了你和许眷溪的姻缘。 “现在,你照样不敢在太后面前休妻!你自始至终都是个懦夫,自私自利却又不肯承认的懦夫!” 顾修远狂怒起来,浑身颤抖著喊:“你骂我是懦夫!好!今日我就让你瞧瞧,我到底是懦夫,还是真男人!” 话说完,他扑上来,再度將宋念戎压在亭柱上。 这次他近乎发狂,酒醉后力量大得惊人,宋念戎用手去推他,不仅没推开,还被他大手攥住,固定在头顶。 宋念戎伤后虚弱,刚才推他的时候还撕裂了肩部的伤口,这会子完全摆脱不了他。 “宋念戎,別以为你学过武,就可以隨意鄙视我,要知道你到底只是个女人,而我是个男人!” 他咬牙切齿地说,狠狠来吻她的唇。 宋念戎侧头躲过,脚重重往下一跺。 顾修远脚趾被踩,闷哼出声,宋念戎趁他力道鬆了的瞬间,一拱膝盖。 “唔……”顾修远瞬时捂著下面,跳了开去。 宋念戎拔下发间簪子,身影一闪,簪尖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豆大的血珠顺著顾修远的脖子滚下来,他发狂似地喊: “宋念戎,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自己也要获罪!” 宋念戎咬紧了牙。 前世自己受到的委屈在脑海中掠过,加上刚才的屈辱,愤怒让她的心里蒸腾起一团火,真恨不得一簪子结果了这个男人! 但,结果了他是一时痛快了,自己却难逃罪责,家人也要受牵连。 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她深吸好几口气,將簪子从他脖子上挪开。 “滚!”她道。 顾修远狠狠瞪她一眼,捂著下面,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宋念戎站在亭中做了个深呼吸,忽然目光如炬地看向黑暗中某处,手一甩,金簪如箭般激射而出。 树影摇动,一个白色的身影飞了出来。 第5章 半年未圆房,著实窝囊 宋念戎飞跃而出,在那身影站定之前,伸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站稳之后,定睛一看,发现被她掐著的竟是个俊美的男子。 他面如冠玉,眉飞入鬢,一双桃眼似笑非笑,似有情又无情。 此刻,被她掐著脖子,他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有几分气定神閒的从容,就好像篤定她不能拿他怎样似的。 下一刻,宋念戎脖子一凉。 有人从她身后,將剑架在她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树影中走出个黑衣侍卫,撑起一把伞,挡在了白衣男子的头顶。 白衣男子唇角勾起,悠悠道:“你觉得,是你的手快,还是我侍卫的剑快?” 宋念戎立刻鬆开手。 “倒是个识时务的。” 白衣男子掏出洁白的帕子,姿態优美地擦拭自己的脖子。 宋念戎身后的侍卫收起剑,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宋念戎后退两步,恭恭敬敬地对白衣男子行下礼去:“民女宋念戎拜见寧王殿下,刚才多有冒犯,请寧王殿下恕罪。” 寧王李璟昭,正是此次查办何瑜案的钦差。 上一世,她虽没正面见过寧王,却远远见过他出行,便是穿这样的白衣,通身的矜贵气质。 而且,就算没见过,这府里,有这种气派的人,除了寧王还会有谁呢? 李璟昭专注於自己的动作,看都没看她一眼:“你的胆子倒不小,敢对本王动手。” 声音平平淡淡,內中却含著令人心惊的威压。 宋念戎低头:“民女刚刚受过惊嚇,一时有些草木皆兵,才会头脑发昏,冒犯殿下,请殿下恕罪!” 李璟昭唇角勾起,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 “受惊嚇?本王瞧著,不是你受惊嚇,是你让別人受惊嚇吧?” 宋念戎抿唇不语。 她受重伤內力有损,加上之前注意力都在顾修远身上,所以才没留意到暗处还有人。 也不知道他何时来的,看到了多少…… 心中正思忖著,听见他声音轻飘飘道,“本王只是来后园散步,却不想竟瞧见如此一出雨中鸳鸯的大戏,素闻顾侍郎和夫人举案齐眉,鶼鰈情深,没想到是这么个情深法!” 宋念戎脸色微红。 她和顾修远之前的事,曾经在京城权贵圈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被人瞧见如此不堪的场面,当真是打脸。 她晚上出来,本就是来找寧王的,现在寧王在眼前,她却尷尬得开不了口了。 她垂目低声道:“多谢殿下关心,民女身体有些不適,殿下若没其他吩咐,请容民女告退。” 李璟昭又用帕子去掸肩上的雨水,漫不经心道:“你冒犯本王,这么简单就想走?” “民女任由殿下处置。” 虽事出有因,但自己掐他脖子是真,寧王是皇亲国戚,这是大不敬,他要罚她,她无话可说。 话音落下,却是一片沉默。 过了会,听见他道:“怎么,不反驳也不辩解?你何时变得这么温顺了?” 这话听著,好像他跟她多熟似的…… 宋念戎惊讶抬头:“殿下认识我?” 她並不记得自己跟他有什么交集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李璟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隨即別开视线。 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鼻樑,嗤笑道:“你是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本王认识你?” 宋念戎刚要解释,却听他接著又说:“本王不过是觉得,宋將军驍勇善战,他的女儿应该也不弱才是。” 宋念戎觉得这话怪怪的,她不过就是认罚而已,跟她弱不弱有什么关係? 难不成,他还希望自己忤逆他,蹦起来对他吼一句“我就冒犯你了,怎么著”? “民女冒犯殿下在先,愿意认罚,勇於承担责任也是家父往日的教导。”宋念戎压住內心的疑惑,回了一句。 他冷哼:“是么?你父亲没教导你,人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些吗?” 宋念戎仰头看他,不明所以。 他略略躬身靠近她,声音低了半分:“成亲都半年了,还未圆房,著实窝囊了些。” 宋念戎顿时面红耳赤! 作为一个王爷和钦差大臣,他要不要这么嘴毒?刚才就已经嘲讽过了,这会子还要再说! 羞恼之余,宋念戎生了几分反骨:“这是民女的家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李璟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宋念戎知道自己惹恼了他,乾脆跪下来:“之前民女冒犯殿下,还请殿下降罪!” 他冷笑:“这会子你倒是犟了,之前呢?之前看到某个男人,骨头都软了吧?” 这句话刺痛了宋念戎,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殿下若不罚民女,民女就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身就走。 “你若再走一步,本王就让你出不了这后园!” 宋念戎回头,对他嘲讽一笑:“殿下的剑若是对准柔弱女子,那真是玷污了殿下高洁的名声了。” “別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不敢!” “民女身份低微,死不足惜。” 说完,宋念戎就迴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四周一片寂静,连小雨都不知道在何时停了,剑出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宋念戎抬起的脚在空中顿了下,却还是坚定地落了下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步,两步,三步…… 走到第四步的时候,她听见剑收入鞘的声音。 宋念戎回头,看见他嫌弃的表情:“不杀你,只不过是本王爱洁,不想让污血染手而已。” 宋念戎紧攥的拳鬆了开来,垂下眼帘应:“殿下高洁,確实不能被民女的污血沾染。” 到底是王爷,给他个台阶下。 李璟昭冷哼:“以后別说自己是柔弱女子了,那是对『柔弱』这个词的曲解。” 话音落就转身,飘然而去了。 宋念戎定定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她有些愣怔,刚才他转身的瞬间,她竟有种熟悉感,难道自己当真认识他? 她摁了摁太阳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还是找不到一丝线索。 第6章 不认识那死丫头 她使劲摇头,算了,不想了,这个寧王喜怒无常,心眼还小,这次自己得罪了他,立功的事只怕他更加不会帮自己的了,以后的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此想著,她加快脚步往外走去,浑然忘了自己遗失的东西。 遗失的那枚金簪,此刻就躺在一只大手的掌心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著金簪上做工精致的纹。 “还是这么俗!”抚了半天,嫌弃地说。 侍卫行风眨了眨眼,主子摸的时候那样仔细小心,他还以为主子喜欢呢。 “不然属下回头还给那位小姐去?”他试探地问。 却得了主子一个白眼:“你今晚是怎么保护本王的,竟让那女人锁了本王的喉!” 行风苦脸,他能说他很冤么? 本来他和王爷好好躲在树影里看热闹,那女人忽然把金簪甩过来,他可是第一时间將王爷挡在身后去接那金簪的。 王爷知道他的本事,压根就不用动的,却偏偏自己蹦出去,那时他在接金簪,压根就分不开身啊! 再说了,追风在王爷蹦出去的时候还拉了他一把,王爷刻意躲开了的。 结果王爷蹦出去后,被那女人锁了喉…… 主子怪罪,不能顶嘴,行风只能认错:“是属下的错,请殿下惩罚!” 又是一个请罚的! 李璟昭眼前浮现出宋念戎倔强的脸庞,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除了请罚,你们还会什么!”他冷斥。 行风身体一抖跪下了,正要请罪,忽然意识到什么。 主子说“你们还会什么”,你们! “你们”是谁?难道是他和追风?也不对啊,追风也没请罚,倒是今日那个叫宋念戎的女人,一再请罚来著。 行风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点什么。 主子定然是在生那个女人的气,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个出气筒而已! 这么想著,他不怕死地问出来:“殿下,您认识那个女人?” “別胡说八道,谁认识那个死丫头!” 死丫头! 行风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猜得没错,主子就是认识那个女人,他是故意出去见那女人的,却又不知道为啥跟那女人生气了,拿他做了出气筒。 只是他贴身跟隨主子已经有十年了,从没见过那个女人,主子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难道是小时候? 想到这里,行风再去看主子,看见他正將那个金簪塞进袖子里…… 宋念戎是在半路上碰见侍剑的,她手里拿著已经用不著的伞,臂弯里掛著披风。 瞧见宋念戎回来,身上淋了个半湿,她很吃惊:“小姐,您怎么不等我,淋著雨对伤口不好!” 宋念戎扶住侍剑:“先扶我回去再说!” 晚上打了两场,又跟寧王口舌交锋,著实是体累又心累。 回到屋中给伤口换了药,又用热水擦了身子,她才將顾修远纠缠她的事跟侍剑说了。 侍剑听了拔剑就往外走:“奴婢去杀了他!” 宋念戎连忙拉住她:“要杀,我就杀了,还用你!我不杀他,只不过是因为他不值而已!” 侍剑落下泪来:“奴婢实在见不得姑爷这样欺负小姐!” 宋念戎沉声道:“今晚他能辱我,是因为我伤重无力,所以我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把伤养好,以后想要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侍剑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对!侍剑会好好服侍小姐,儘快养好伤!” 宋念戎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带著点撒娇的口气道:“刚才跟他打了一架,肚子都饿了!” 侍剑笑起来:“小姐你等著,我去给你熬点粥!” 第二日起来,准备梳妆的时候,侍剑忽然道:“小姐,昨日你戴的那根金簪怎么没了?” 宋念戎这才想起,当时自己把金簪甩出去刺寧王来著,大概是掉在林子里了。 那簪子是祖母在她出嫁那日送的礼物,在她心中十分贵重,所以打算亲自带著侍剑往后园找去。 走之前,让侍剑帮自己好好梳妆打扮了下。 画了画眉,抹了唇脂,再穿上大红裙衫,戴上喜欢的金簪。 宋念戎揽镜自照,见镜子里的人眉目如画,神采飞扬,感觉很满意。 侍剑赞:“小姐,您真好看!您已经多久没穿过红了?” 宋念戎笑:“以后,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宋念戎从小就喜穿红戴金。 上一世,因为顾修远不喜太过张扬的顏色,她便违了自己的心意,成日里穿素,却从没获得顾修远的青睞。 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两人有说有笑去了后园,在八角亭附近的林子里,两人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那个金簪。 宋念戎心中疑惑,难道是被寧王拿去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她否定了。 怎么可能!寧王是差钱的人么,要她这么个金簪? 那就是被寧王手下的侍卫捡了? 她嘆口气,看来自己还得找机会向寧王的侍卫问一问。 两人穿过后园往回走,忽然看见后园角落里几个丫鬟在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顾侍郎的妻子也来了,好像是悄悄追来的!” “真的么,就这么离不开夫婿?这不像大家闺秀做的事,倒像是小妾的行事作风了!” “定然是怕顾侍郎有外心吧?你们知道吗,顾侍郎跟咱们夫人可是旧识呢!” 这些婢女原来都是何瑜府上的,何瑜获罪,寧王带著从属住进都督府,將这些无辜的下人继续留在府上干活。 至於许眷溪,她是何瑜的妻子,本是罪人,顾修远不知在寧王跟前怎么帮她说了好话,没让她下大牢,而是在府邸中继续安稳住著,等著皇上最后定夺。 她们口中的“夫人”,就是指许眷溪了。 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更加八卦: “是么?他们是什么关係啊?” “听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之前定过亲的,是顾侍郎的那个夫人用了点腌臢手段,愣是把他们拆散了的!” “真的吗!感觉他们俩还挺般配的。” “当然了,夫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顾侍郎又是状元,才子配佳人呢!” “那顾侍郎的夫人可真是太坏了,硬生生拆散了有情人!” “可不是么,这种女人最自私,瞧著就噁心!” 第7章 向眷溪道歉 几个人八卦得起劲,都没留意到身后走近的宋念戎和侍剑。 侍剑上前两步对那群婢女斥:“你们一个个的不干活,嚼什么舌根子呢!” 一个身材高挑的婢女,回过身来,上下打量侍剑几眼,见她也是婢女打扮,便毫不客气道:“我们说话,跟你有什么关係?你若不想听,走远点便是!” “不干活,乱嚼舌根子,就该掌嘴!”侍剑气道。 旁边一个矮些的婢女,细细看了宋念戎几眼,忽然明了,拉了拉高婢女的衣角:“怕是顾侍郎的夫人。” 眾婢女脸色微变,纷纷看过来。 宋念戎抬起眼,静静与她们对视。 她的坦然和冷淡,自带一番清傲尊贵的气质,瞧得那几个婢女自惭形秽起来。 越是自卑,就越是要践踏別人。 高婢女冷哼:“去別人家暂住,就是客,还从来没见客人训斥主人家的下人的!” “就是,就是,一点也不懂得礼仪,还是京城来的呢,还不如我们当奴婢的!”矮婢女帮腔。 宋念戎没理会她们,只转头对侍剑道:“去掌嘴,一人十巴掌。” “是,小姐!”侍剑立刻高声应。 她是练过武的,脚步敏捷,话音落下,人已经走到了高婢女的身前,扬手就打。 高婢女闪身去躲,但侍剑比她更快,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你——”高婢女欲说话,话还没出口,“啪”,那边脸颊又挨了一巴掌。 “你什么你!你们不是说我们京城来的吗,那我就让你们瞧瞧京城名门世家的礼仪!”侍剑高声道,“什么时候,婢女也能跟主子顶嘴了?” 她一边说著,一边抡圆了胳膊。 “啪啪啪啪”! 不管高婢女如何躲闪,侍剑都能结结实实地打在她的脸上,很快,她的脸颊就肿得老高了! 打完十巴掌,侍剑也不多打,转身面对了矮婢女。 矮婢女捂著脸,气急败坏道:“你们不能打我们,我们是都督府的下人,我们要去告诉夫人。” “夫人?”宋念戎清冷的声音並不大,却就是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何瑜已伏诛,这里不再是都督府,更加没什么夫人,只有罪人。” “你们尊罪人为主人,我看你们是也想当一把罪人吧!”侍剑高声帮腔。 “没错,我是罪人!”话音来自另一个方向。 眾人转头,看见个纤瘦女子快步走来。 宋念戎攥了攥拳,此女就是许眷溪。 许眷溪走到侍剑面前,昂首看著她:“我是个罪人,我从未否认,但这些婢女们没罪,还望姑娘高抬贵手。” “她们在人背后乱嚼舌根,难道不该打么?”侍剑气道。 “我们是小门小户,家中的婢女比不得京城高门大户家的婢女,少不得有失礼的地方,若是她们有什么不当之处,那也是我往日教导得不好,你若当真要责,冲我来就好。” 许眷溪说著,竟还真地朝侍剑微微躬身。 旁边的婢女们忍不住了,纷纷上前,对著侍剑七嘴八舌地骂起来: “你也不过就是个婢女,狗仗人势罢了!” “就是,仗著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在这欺负人呢!” 顺带著把宋念戎也给骂了: “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不过就是只会欺负下人的女人而已,上不得台面!” 侍剑听著这些话,脸气得通红,跳起来就要拔剑,却被宋念戎喊住了。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庞,淡淡地笑了: “何夫人不亏是饱读诗书的千金小姐,知道『奴不教主之过』的道理,刚才她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既是如此,那就请何夫人说到做到吧。我给何夫人留个面子,何夫人自罚一耳光就是。” 许眷溪暗握拳头。 她原以为自己以退为进,激起婢女们的维护之心来羞辱宋念戎,宋念戎必定方寸大乱,却不想她丝毫不为婢女的话所激,给她来了个“將计就计”。 她回身看了婢女们一眼。 婢女们立刻叫起来:“夫人,不要——” “主子说话,何时有下人插嘴的份!”宋念戎扬起声音,目光扫过那些婢女。 闯过刀山血海的人,目光中自带肃杀之气,那绝不是后宅的妇人能架得住的。 那些婢女接触了宋念戎的目光,心中均是一惧,不敢再吱声了。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眾人都瞧著许眷溪,这越发將许眷溪架在了高处。 许眷溪涨红了脸,动手吧,实在不甘,不动手,自己好不容易在下人面前塑造的和善形象就会崩裂。 就在这时,顾修远快步走了过来:“宋念戎,你够了!” 他將许眷溪护在身后,冷脸瞪视著宋念戎,“你处处针对眷溪就算了,今日竟然当眾要求她自打耳光,你也太恶毒了吧!” “处处针对?请问顾侍郎,是哪几处?”宋念戎冷笑著反问。 顾修远说不出来,强硬道:“你让眷溪自打耳光不是侮辱人么?今天你必须当著眾人的面,给眷溪道歉!” 宋念戎低下头来。 顾修远只当她也自觉不对,妥协了,得意道:“倒也不必行礼了,只要大声些就行。” 话音落,却见宋念戎从发间拔出一根金簪来扬手一甩,那金簪擦著顾修远的脸颊飞过去。 顾修远吃痛,伸手捂脸,捂了一手血。 他顿时怒吼起来:“你干什么,宋念戎!” 宋念戎悠悠道:“看来我这根簪子不同意我道歉。” 顾修远嘴唇一抖,指著她气道:“粗鲁,不讲理!” “我就是如此,你当如何!” 上一世,顾修远就嫌弃她在军营长大,没有大家闺秀的嫻静风范,时常说她粗鲁。 那时候她爱惨了他,压住自己所有的性子,努力往大家闺秀靠拢,却从未让他改观一分。 这一世,去他的“大家闺秀”吧! 她扬起下巴,脊背笔直,整个人如挺立的松,挺拔又矫健。 风吹过来,扬起她火红的裙,映衬著她如画的眉目,丝毫不见所谓的“粗鲁”,反而有种俏生生的活力。 顾修远瞧得失了神。 成亲半年多,他从未认真关注过她,竟不知,她稍作打扮可以这般美! “哎呀。”柔弱的痛呼响起。 第8章 从天而降救她的神邸 顾修远回神,看见许眷溪摔在地上,满脸惊惧。 他连忙將她扶起,发现她的手掌被石子蹭破了一大块皮,血洇洇的。 顾修远心疼地掏出帕子来给她包扎上,然后对宋念戎伸出手:“你的寧创药拿出来!” 寧创药是宋念戎从军中带回来的创伤药,止血愈创不留疤,效果奇好。 宋念戎挑眉看著他。 “簪子是你射出来的,现在让眷溪受了伤,难道你不该负责任吗?”顾修远冷声质问。 侍剑气道:“她那点伤压根就不会留疤,需要用寧创药吗?” “眷溪自幼娇养长大的,比不得你们皮糙肉厚,冒不得一点风险。” “可寧创药我们已经不多了,小姐的肩伤还需要用——” “她的伤在肩上,即便留疤了,也看不著,但眷溪的伤在手掌上。” 侍剑气得要流泪,小姐的肩伤深可见骨,都是为了姑爷受的。 姑爷现在竟然为了那女人手掌上一点点的擦伤,就不顾小姐伤势,要拿寧创药! 这下定然要將小姐的心伤透了。 她心疼地转头去看宋念戎,瞧见自家小姐脸色平静,丝毫不见神伤之色。 “不给。”宋念戎樱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顾修远出离的愤怒了:“宋念戎,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寧创药有,莫说我现在需要用,即便不用,我也不给,你又能怎样?”宋念戎眉梢挑起,带著几分肆无忌惮的囂张。 “宋念戎,这里是寧王治下,容不得你如此放肆伤人!”顾修远怒吼起来。 宋念戎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般笑了开来:“不然,你去寧王那告我?寧王若罚我,我可不敢违抗。不过——” 她用夸张的眼神溜了许眷溪一眼,“吏部侍郎为了罪臣之妻,告自己的妻子,倒也是个新鲜事了,我想,你大概要先跟寧王殿下解释一下自己跟顾夫人之间的关係吧?” 许眷溪走开两步,跟顾修远拉开了距离: “顾夫人,我和顾侍郎只是旧友关係,请你不要乱起谣言。” 宋念戎摊手:“我说什么了吗?” 许眷溪沉著脸不答。 宋念戎眯著眼,似笑非笑:“若有谣言,你得先问问你们自己是不是行得端,坐得正。” 她这么一说,许眷溪立马对顾修远行礼: “我知顾侍郎念旧友之情,但我不能因此连累你,你还是莫要帮我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完转身就走。 顾修远狠狠瞪宋念戎一眼:“这就是你的目的吧!你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要在下人面前羞辱她,让她名声受损么!现在你满意了?” 说完也不等宋念戎回答,他就急急追了过去。 然而他们並没能走远,一群拿著长刀的大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將后园围住了。 “谁是何瑜的婆娘!给我们站出来!你偷了我们的攻防图,害我们被剿灭,今天我们要杀了你,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为首一人大喊,听这话,竟是海匪余孽。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看见她被顾修远拉著躲到了灌木丛后。 海匪中有人指著宋念戎大喊:“她穿得最好,肯定是她!” 话音落下,七八个海匪就朝著宋念戎和侍剑砍杀过来。 宋念戎和侍剑背对背摆出防守阵势,她没带武器,拔出发间的簪子握在手上。 一个大汉挥舞著长刀朝她砍杀过来,她巧妙避过,顺势將手中的金簪扎进海匪的手背。 海匪发出痛呼,宋念戎趁势扭住他手腕,夺过他的长刀。 有了武器,宋念戎如虎添翼,银光闪烁之下,两个大汉倒下。 但她重伤初愈,砍翻了两个人后,感觉体力明显不济。 稍微一个疏忽,便瞧见长刀闪著银光当头劈下来,她躲避不及,只得侧身,却將右边肩膀暴露在了长刀下。 此时侍剑被其他人缠著分不开身,眼看著长刀就要劈到她身上,忽听空中呼啸声响,一支利箭飞射而来,瞬间穿透了海匪的眉心。 宋念戎鬆了口气,朝著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瞧见白衣男子站在阳光下,长身玉立,手握银色长弓,浑身似乎都散发著金光。 那一瞬,她竟有种错觉,好像那个男子是从天而降来救她的神邸。 定神再看,她才认出,那人竟是寧王! 侍卫呼啦啦涌过来,跟剩余的海匪打斗起来,转瞬间海匪们就死了个差不多。 忽然,宋念戎听见有人喊:“別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她转头,瞧见海匪首领竟然抓住了许眷溪,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顾修远衝出来,对著匪首喊:“你別伤害她,她只是个弱质女子而已!” 匪首把刀往许眷溪的脖子上紧了紧:“不想让她死,你们就给我让开一条路。” “她就是个女人,你即便是逃了,带著她也不方便,不如我去换她,我是男子,跑得快,能帮你。”顾修远急急道。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许眷溪就连忙说:“好汉,別听他的,我是女子好控制,你带著我!” “不,我换她。” “不,你带著我!” 两人竟然就这么爭执起来了! 宋念戎冷笑,这是干嘛呢,在眾人面前表演一场“情深似海,不惜为对方去死”的戏? 她扬声道:“这位好汉,你还是早早投降吧,这样还能留条命,不然你就算挟持著她,也没用。” “你闭嘴!”顾修远转头看向宋念戎,满脸厉色,隨即又对大汉赔出笑脸,“好汉,你別信她的,她胡说八道呢,做不得数。” 话音刚落,就听冷冷的声音道:“怎么做不得数?她说得没错,你用这个女人要挟不了我们。” 顾修远和许眷溪一脸震惊地看向寧王。 寧王唇角勾笑对许眷溪道:“何夫人,你放心好了,若你有个什么事,本王会为你报仇的,把这个匪徒碎尸万段!” 那匪首脸皮一抽嚷道:“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死也要拉个垫背——啊!”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痛呼打断,一支箭冷不丁地射出,刺穿了他拿刀的手。 眾人一起转头,只见宋念戎手握长弓站在风中,身姿挺立,红裙飞扬,英姿颯爽。 第9章 一石二鸟 原来是她趁著匪首注意力转移的瞬间,拿了旁边侍卫的弓箭,果断出了手。 匪首哀嚎出声,长刀落地,旁边的侍卫立刻跑上前,打算將匪首押住。 就在那个当口,却见许眷溪忽然捡起地上的长刀,对著那匪首一刀砍了下去。 她双手握刀砍得踉踉蹌蹌,但准头却极好,匪首嘶嚎一声,挺直身体再也不动了。 许眷溪仿佛被长刀烫了手,一下子就將刀甩在了地上,然后颤抖著身体,看著自己的双手。 顾修远衝上前去本能地伸手去搂她,手伸出去一半,想到眾目睽睽,只得转了个弯落在了她的肩头上。 他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別怕,你做得对,这些海匪就该死!” 许眷溪似乎被安慰到了,深吸口气,脸上略略恢復了点血色。 两列侍卫走过来,分左右而立,排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那个一身白衣的寧王李璟昭。 这时候,顾修远才顾上行礼:“参见寧王殿下!” 眾人跟著行礼,跪倒一片,宋念戎也跟著拜下。 李璟昭缓缓走来,视线扫过眾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修远道:“回殿下,是海匪余孽来寻仇。” “寻仇怎的杀到后园来了?” 按照常理,寻仇也应该是去杀寧王。 “他们是来找何夫人寻仇的。” “何夫人?”李璟昭皱起眉头。 许眷溪立刻上前,拜倒下去:“民女许眷溪,罪臣何瑜曾是民女的丈夫。” “海匪为何要找何夫人寻仇?”李璟昭问。 宋念戎心中一跳。 她知道了,许眷溪和顾修远想要趁著这个机会,將许眷溪立功的事情放到檯面上来。 之前府中就有传言,是许眷溪帮助顾侍郎找到何瑜罪证,剿灭海匪,现在海匪来找许眷溪寻仇,不正好印证了此事的真实性? 而且,那些人口口声声喊著要杀何夫人,却又將她误认成许眷溪,往死里下手。 那些海匪既要寻仇,岂有连仇人都不搞清楚,就贸然行事的道理? 这分明就是许眷溪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则可以坐实了许眷溪立头功的传言,二则还能趁势杀了她这个绊脚石。 她怎能让许眷溪如愿? 电光火石之间,宋念戎赶在许眷溪说话之前插口道:“既是要杀何夫人,为何那些人却围著我和我的丫鬟往死里砍?” 李璟昭转头,目光落在宋念戎的脸上。 “你又是谁?” 他口气冷肃淡漠,好像是第一次见她。 宋念戎对寧王的冷漠倒不意外,昨晚的那番较量,实在不能为外人道,当著眾人的面,寧王殿下自然不能表现出与她相识的样子来。 她正要回答,顾修远却抢著道:“回殿下,她是小人的妻子,因掛念小人悄悄跟来的。” “听闻顾侍郎娶了镇远侯府的千金,果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李璟昭表情似笑非笑,听到宋念戎的耳中,是十足的讽刺, “顾夫人既出身將门,怎的这般不懂事?顾侍郎跟隨本王是公办,岂容你这当妻子的悄悄跟隨,耽误正事?” “是,殿下教训的是,也是我这个当丈夫的失职,没有管好妻子,回头微臣就將她送回京城去。”顾修远连忙接口。 “你確是失职。” 虽是说顾修远,寧王的目光却看向眼宋念戎,意味深长。 宋念戎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侍卫搬了个太师椅出来,李璟昭坐下,拿出洁白的帕子来漫不经心地擦著手: “今儿个这事倒是有意思了,海匪要找何夫人寻仇,却砍了顾夫人,顾侍郎,你保护了何夫人,就保护不了顾夫人,在两个夫人之间作取捨,可真不容易啊!” 顾修远脸皮涨红。 他觉得寧王在嘲讽他,却又没法反驳。 只得道:“多亏殿下及时赶来,救了拙襟一命!” 李璟昭只垂目擦著自己的手,看也没看他:“那你来说说吧,这海匪怎么就砍了顾夫人。” “拙襟爱穿鲜艷衣裙,那些海匪见她穿得华丽,就將她误当成何夫人了。” 李璟昭陡然抬眼,瞧向宋念戎。 宋念戎目光静静,无惊无惧。 他转而又看向顾修远:“这海匪倒是傻,寻仇都分不清人,不过,他们为何要找何夫人寻仇呢?” 顾修远一直在等著寧王问这个问题,现在他终於问出口了,连忙回道:“是因为——” “殿下,顾侍郎说错了,这些人不是海匪。”宋念戎却打断了他的话。 顾修远惊声道:“怎么可能!这些人明明表明了身份!” 宋念戎冷睨著他:“我还说我是海匪呢,你信吗?” 顾修远噎住。 “口说自然是无凭,但顾夫人別忘了,这些人可是用著海匪惯用的武器。”许眷溪淡淡插口。 宋念戎看向她:“身份可以冒充,难道武器不能冒充?海匪惯用的武器是窄刃长刀,我一个女子都知道的事,这些人锻造几把很难吗?” 许眷溪转头看向李璟昭:“殿下,这些人的言语行为和武器,民女都认为是他们身份的证明,顾夫人偏说不是,也得有点真凭实据才好吧?” 李璟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著宋念戎:“顾夫人,你怎么说?” 宋念戎昂首道:“民女既然提出异议,自然是有凭据的,只要去审一审这些所谓的『海匪』即可。” “宋念戎,你別胡闹,这些海匪都死了,怎么审?”顾修远冷斥。 “顾侍郎也是饱读诗书的人,难道不知,尸体也能说话吗?” 宋念戎嘲讽著,走到被射穿手掌的海匪身边,提起他的两只手来。 “大家请看他两只手的虎口,可有厚茧?” 站在海匪身边最近的侍卫弯腰仔细瞧了瞧,回答:“他右手虎口有厚茧,左手没有。” 之前宋念戎在跟这些海匪打斗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手上的厚茧有问题。 她环视四周,“大家是知道的,海匪的武器是窄刃长刀,他们用刀的时候是双手握刀,砍杀力量极大。” 眾侍卫均点头,但凡对海匪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 “那我请问大家,双手长期握刀的人,手上的茧子当是如何?” 第10章 是机会也是刁难 “双手虎口必有厚茧。”立刻有侍卫回答。 “正是如此!”宋念戎声音高昂,“但这个海匪只有右手虎口有厚茧,左手却没有,你们觉得是为何?” “此人单手用刀。”又有侍卫回答。 宋念戎点头:“没错,大家可以將这些海匪都看看,他们是不是都是单手有厚茧。” 立刻有侍卫府去翻看所有死掉的海匪的手,然后纷纷点头:“没错,他们都只有右手有厚茧。” “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压根就不是海匪,他们只是普通练武之人,平常只用右手拿武器,他们故意装扮成海匪想要做点不义之事,却没想到,他们手上的茧子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几乎所有的侍卫都点头,甚至有些侍卫对宋念戎露出崇拜的目光。 此刻宋念戎虽脸色苍白,但眼睛却黑得发亮,整个人灿若天上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盖住了旁人的风华。 李璟昭眯眼看著风中红裙翻飞的女子,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鼻樑,鼻樑上有种遥远的隱约的痛感。 十二年前就是个小辣椒,没想到十二年后,她长大嫁人了,依然是个小辣椒! “那你说,这些人不是海匪,会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扮成海匪来杀人?”顾修远大声问,打断了李璟昭的思绪。 “这就要问顾侍郎关切的何夫人了。”宋念戎眼带嘲讽地回答 顾修远立刻將许眷溪挡在身后:“你別扯她,跟她有什么关係?” 看他这样子,好像並不知道那些海匪是许眷溪找人假冒的,大概是许眷溪还想在他面前保持住京城才女,高风亮节的形象吧。 宋念戎悠悠一笑:“顾侍郎,你紧张什么,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何夫人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跟她有关? “认识她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但不认识她的人就难免有些想法了,毕竟这最后一个刺客可是何夫人杀了的。” 许眷溪跪下了:“殿下明鑑,小女跟那些刺客素不相识!小女之前只是嚇得狠了,以为那个刺客还要来杀小女,才一时昏头拿刀砍他的!” “何夫人莫急,殿下明察秋毫,定然不会信那无中生有之言。”顾修远在旁安慰。 “是不是无中生有,查一查便知!”宋念戎冷冷道。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表情似笑非笑:“看来顾夫人胸有成竹?” 宋念戎抿唇不答。 只听他道:“你说这些人不是海匪,说到底也都是你猜测,算不得实据,这样吧,本王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你能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和动机,本王就信了你的话,如何?” 宋念戎一时不答。 李璟昭嘲讽而笑:“看来,顾夫人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既是如此,就別说本王没给你机会了。” “好!”宋念戎立刻应声。 现在,她基本清楚了,那晚,寧王其实將整个事件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顾修远求她让功给许眷溪的事,他也早就知道。 之所以刚才故作不知,问来问去的,不过就只是想看戏而已。 现在他给她三天时间调查,就是给她机会,同时也是刁难。 但她没得选择,只有抓住这个机会,因为这可能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保住功劳的机会。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若你三天没做到又当如何?”顾修远质问。 宋念戎不理他,而是看向李璟昭:“任凭殿下处置就是!” 李璟昭唇角微勾:“好,就这么定了!” 他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样子,宋念戎又叫住他:“殿下,我调查此事需要人手!” 他扬手,什么东西朝宋念戎飞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接住,看见是一个黑色的令牌。 “用这个令牌你可以隨意调动府中的侍卫!”他说完就走了。 顾修远躬送寧王殿下离开,等著寧王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立刻就气急败坏地跳到宋念戎面前:“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宋念戎理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宋念戎,三天查不出结果,別哭著来找我帮你求情!”顾修远在她身后跳脚。 宋念戎只当没听见。 等著回到住的院子,侍剑苦了脸:“小姐,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查呀?” 宋念戎凝眉思索。 上一世她早早同意让功给许眷溪,所以刺客来袭击的事並没有发生。 这一世,要查杀手身份和他们幕后之人,还得从江湖上下手,她以前跟著父亲在边关,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知道一些江湖情况。 江湖上会收钱帮人消灾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杀手组织,还有一种是混混。 杀手组织纪律严明,杀手专业度高,嘴巴极严,即便刺杀失败,也不会出卖僱主信息,但是价格相对较高。 混混说白了就是武功不够精进,不隶属於任何门派的边缘人士,他们为了赚钱,什么活都会接,若接到刺杀的活,一人不够就会再找几个人,组团去做,事成之后分帐。 看今晚这架势,这些刺客就是江湖混混。 若是杀手组织,杀手的牙下都含著毒药,一旦被活捉,就会咬毒自尽,绝不会出卖僱主信息,许眷溪压根就不用亲自下场杀人灭口。 既是混混,还需要许眷溪费劲杀人灭口,就说明,她跟为首的那个混混是认识的。 许眷溪嫁给何瑜不过半年,她从京城来,人生地不熟,就算是建立关係网,半年时间建立得也有限。 而且,她是后宅女眷,平日本就少有机会接触外男,她想要跟外面的混混搭上关係,必然是通过这府上的人办成的。 可是这都督府的下人,少说也有上百人,三天之內想要调查清楚每个人的关係,著实来不及。 想了想,她对侍剑勾手,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侍剑应声,风风火火地去办了,而且办得大张旗鼓。 不到傍晚,全府就传遍了,府中出了內鬼,勾结外人窜进府来杀人,侍卫们正在盘查府中下人,並且开启举报机制,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就奖白银十两! 十两银子,那可是下人们一年都赚不到的钱!一时间府中下人议论得热火朝天。 第11章 幕后主使就是她 青禾苑。 丫鬟环儿满面忧色地问许眷溪:“夫人,我听说有不少人私下里去找宋念戎,提供线索,你说,小娟不会为了那十两银子出卖我们吧?” 许眷溪冷哼:“她爹的续命药在我们手中,她不敢!” “那奴婢去找她一趟,敲打她一下。” 许眷溪立刻道:“不要去!” “为何?”环儿疑惑。 “宋念戎这招叫打草惊蛇,就等著我们有行动,好抓我们的小辫子呢,所以,这个时候,我们越发不能动。” “可若小娟忍不住来找我们呢?”环儿问。 许眷溪想了想道:“你別亲自去,想法子给她传个口信,让她最近不要来找咱们。” 一转眼,三天时间过去了,宋念戎將府中闹了个沸沸扬扬,却始终没有拿出最后结果。 这日傍晚,宋念戎刚刚用了晚饭,行风来了:“顾夫人,王爷让您去一趟静园。” 宋念戎回道:“你去转告王爷,我稍后就到。” 行风离开后,她让侍剑帮自己梳洗打扮一番,才往静园去。 静园有个大院子,院墙是鏤空雕的,所以站在院墙外能看见里面。 宋念戎到的时候,院墙外已经站满了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寧王默许的,个个都伸著脖子往里面看著。 这几天整个府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想看看,这內鬼到底是谁! 看到宋念戎来,眾人全都齐刷刷看向她,瞧见她只带了个丫鬟,身后什么人都没有,都露出疑惑的目光。 宋念戎在这样的目光下走进院子,刚进去就迎面承受了顾修远的质问: “宋念戎,这三天你调动府中的侍卫,各种盘问调查,搞得人心惶惶,现在期限到了,你的结果呢?” 宋念戎没理他,转头看向李璟昭:“殿下,幸不辱使命,民女已经查出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李璟昭还没开口,顾修远就急著问:“那些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假扮海匪来杀何夫人?” 他倒是挺替许眷溪著急的。 宋念戎脸色一冷,回道:“顾侍郎,我在跟殿下说话,你插口合规矩吗?” 顾修远一噎,怏怏地站到旁边去了。 李璟昭这才开口:“既然查出来了,那就说说吧。” 宋念戎道:“刺客的事跟我和何夫人有关,所以今日公布调查结果得请何夫人到场。” 顾修远动了下嘴唇,想说没敢说。 “请何夫人来。”李璟昭对属下道。 不一会,许眷溪带著环儿被请来了。 顾修远瞪宋念戎:“现在人都到了,你可以说了吧?” 宋念戎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李璟昭:“回殿下,民女查出,那些冒充海匪的刺客是一些江湖混混,他们专门拿人钱財替人消灾。” 李璟昭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是有人雇他们这么做的?” “没错。” “是谁雇他们的?” 宋念戎伸出手指向许眷溪:“她。” 围观的人顿时一片譁然,这种结论也太炸裂了吧,还有人僱人砍自己的吗? 许眷溪被指控,倒是脸色不变:“顾夫人可真会开玩笑,我图什么呢,僱人杀我自己好玩?” “那些混混是来杀你的吗?”宋念戎反问。 “他们叫著我们夫人的名字,不是来杀我们夫人的,还能是杀谁?”环儿反驳。 “那就奇了,混混嘴里喊著要杀何夫人,却拿著刀往我身上招呼,拿人钱財为人消灾的能力就这么差,连目標都记不清?”宋念戎冷笑。 “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何夫人僱佣杀手是来杀顾夫人的?” “那为什么嘴里却喊著要杀何夫人啊?” 围观的人自动代入了许眷溪是僱主的假设,议论起来。 许眷溪听到,高声对宋念戎说:“顾夫人,请你慎言!定罪是要有证据的,不是凭空猜测,你非说我雇凶杀人,你的证据呢?” “我自然有证据!” 宋念戎说著看向侍剑,侍剑会意出去,不一会领著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看见那女子,旁边的环儿神色微变,轻轻拉了拉许眷溪的袖子。 许眷溪回她个严厉的眼神,环儿心中一凛,赶紧掩饰了脸上的慌张。 待那女子走到近前,宋念戎对她道:“小娟,你跪下,向殿下陈述整件事吧!” 小娟跪下对李璟昭行了礼,战战兢兢道:“民女小娟,是厨房的一个粗使丫头。平日里因为经常去青禾苑送膳,就跟何夫人和她的丫鬟环儿熟悉了。 “前几日,环儿忽然来找民女,问民女是不是有个在赌场干活的哥哥,想让我哥哥帮她找几个拿钱办事的人。” “办什么事?”李璟昭问。 小娟低头道:“具体的民女不知,夫人的大丫鬟找我办事我哪敢怠慢,立刻就回家找了我哥哥,后来我哥哥找了个男子让我带著在府后门见了环儿一面,后来就是环儿跟他谈,民女不清楚了。” “那个男子你可能说出他的样貌?”李璟昭又问。 话音落下,侍剑拿出一张画著人脸的纸来,正是那日挟持许眷溪的杀手头目的样貌。 小娟抬头看了眼画像,立刻道:“就是这个人!” 宋念戎看向许眷溪:“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眷溪苦笑一声,看著小娟道:“小娟,我待你向来不错,知晓你爹得了重病,还帮你爹找药,你竟这样陷害我!你良心何安?” 环儿也指著小娟气骂:“你简直狼心狗肺,夫人如此心善,你竟如此害她,你就不怕日后有报应吗?” 顾修远也上前劝喝小娟:“何夫人品性高洁,善良真诚,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你要想好,欺骗殿下,可是大罪!” 小娟抖著身体,低著头沉默不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 顾修远看出来了:“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你不用怕,殿下在这,会帮你撑腰的!” 小娟终於扛不住了,对著李璟昭连连磕头:“求殿下救奴婢,求殿下!” 李璟昭眉头皱起,满脸冷色:“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12章 反转又反转 小娟埋著头道:“奴婢也知道何夫人是个好人,奴婢打心眼里感激何夫人,奴婢不想害何夫人的……” 这话出口,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看来,这里面果然有隱情啊!” “我就说嘛,何夫人一向温柔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这个丫鬟肯定是被人威胁了,不得不这么做。” “莫不是顾夫人安排的?听说她跟何夫人有些私人恩怨……” 舆情竟然一边倒地倒向许眷溪,眾人议论著,看宋念戎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不要怕,殿下在这,他会为你做主的,你只管说便是。”顾修远循循善诱。 大概是他的话给了小娟勇气,她终於抬起头来:“奴婢想明白了,做人不能昧良心,如果奴婢贪生怕死害了好人,那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她说著看向宋念戎,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顾夫人,我不怕了!就算你再怎么打我,拿家人来嚇唬我,我也不会帮著你陷害好人的!” 侍剑怒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小姐什么时候打你了!不是你自己同意说实话的么!” 小娟捲起袖子,只见她的胳膊上一条一条血痕,明显是被鞭子虐打的。 她將血痕展示给眾人看,最后看向李璟昭:“殿下,这就是顾夫人打我的证据!那日顾夫人不知怎么忽然將奴婢找了去,劈头盖脸就一顿打,还告诉奴婢,如果想要活,就按她说的去做,不然不光我活不了,我的家人也活不了! “奴婢吃痛不过,又害怕家人受伤害,就答应了。然后顾夫人就教奴婢说了上面那番话来陷害何夫人!” 围观群眾“炸”了,对著宋念戎指指点点,各种不堪入耳的贬损话语都说了出来。 顾修远对李璟昭道:“殿下,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是宋念戎想要诬陷何夫人,所以才故意捏造了那些刺客不是海匪的说辞,然后又强迫下人做供词来诬陷何夫人的,想要陷何夫人於不义!” 环儿跟著附和:“正是如此,我们夫人本就被人误解,若不是小娟良心发现,主动说出真相,只怕我们夫人就要万劫不復了!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她话音落下,便有下人跟著起鬨: “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求殿下严惩顾夫人!” 一时间,要严惩宋念戎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李璟昭脸色冰寒地看著顾修远:“她是你的夫人,你倒是大义灭亲?” 顾修远忙道:“殿下,证据確凿,我纵然是再多么痛心疾首,也不能歪曲事实站在错误的一边啊!” 他说著跪下,朗声道:“不过,妇之错,夫之过,她犯错跟我没有及时发现並教导规劝有关,属下愿意和她一起接受责罚!” 听到此,宋念戎嗤笑出声。 顾修远可真是又当又立啊! 又想维护许眷溪,还想保住好丈夫的形象。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冷声问:“顾夫人,这就是你调查出的结果?”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具有威慑力,周围议论的下人们顿时都闭了嘴。 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无数道目光落在宋念戎的身上。 宋念戎昂首挺立,不疾不徐地回答:“殿下,当然不是。这小娟说的话是污衊。” “她拿出证据来了,你的证据呢?” “民女这就拿出证据来!”宋念戎说著看眼侍剑,侍剑连连点头,急匆匆去了。 不一会,侍剑带著两个男子走了进来。 一老一少,老的看著身体不大好,走路颤巍巍的,年轻的约是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扶著老的。 瞧见这两个人,许眷溪瞳孔一缩。 环儿的脸色也是大变,她不是已经安排人將小娟的父亲和哥哥藏起来了么,怎么会被宋念戎找到? 她下意识看向许眷溪,瞧见她也正看著自己,目光意味深长。 环儿心中一颤,垂下目光不敢瞧她了。 跪著的小娟看见这两人,身体一震,也顾不得在寧王跟前的礼数了,站起来就扑过去扶住了老的。 “爹,您没事吧?身体可还好?”她一叠声地问,哭得眼泪鼻涕横流。 老人抚著她的头髮微微笑:“爹没事,没事,爹的病也有人给治了。” 小娟疑惑地看著自己的父亲,老人转目看向宋念戎,小娟接收到了什么信息,一时间愣在当场。 宋念戎淡淡开口:“小娟,我念你一片孝心,为了亲人安危才做出诬陷我的事,不跟你计较,现如今你的父兄已经安然无恙,你可以说实话了。” 小娟看父亲,父亲点头,又去看哥哥。 那个身强体壮的哥哥快步走上前,对著李璟昭跪下行礼,中气十足道:“殿下,小民是小娟的哥哥,叫陈小军,小民比妹妹知道得多,小民来说吧!” 行风沉声道:“说!” “前几日妹妹来找我,说她府中夫人的大丫鬟想找几个拿钱办事的人。小人在赌场干活,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当下便找到了胡立跟著妹妹去府后门暗暗见了那大丫鬟一面。” “这大丫鬟,可在咱们中间?”宋念戎插口问。 陈小军环顾了一圈,指著环儿:“就是她。” 环儿身体一颤,往后缩了缩。 宋念戎示意陈小军继续,陈小军道:“这丫鬟是跟胡立单独聊的,但胡立跟我关係不错,喝了几两酒后便將事情对我和盘托出。原来,大丫鬟想要让胡立找几个人,假扮成海匪,到府中砍杀一番,叫著是杀何夫人,但实际是杀另外一个女人。 “小人深知其中厉害,缄口不言。后来没两天,便听说胡立死在了都督府。小人明白,他们应该是计划失败了,知道雇胡立的人不会放过我和家人,就连夜打包带著我爹逃了。 “谁知我们还是被他们找到了,並且以小娟的命作为要挟,让我们跟他们走,我们就被他们的人关了起来。后来是这位小姐带人救的我和我爹!”陈小军说著看向宋念戎。 宋念戎微微点头。 顾修远满脸震惊:“不可能!” 第13章 何夫人有大功 他看向小娟:“你不是说是宋念戎威胁你陷害何夫人的吗?” 小娟对著李璟昭再度跪下:“奴婢一再欺骗殿下,求殿下饶恕!”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行风冷声道。 “刚开始顾夫人找到奴婢,奴婢知道事情败露,心虚之下就说了实话,顾夫人让奴婢到时候在殿下面前说出来,当下先假装她没找过我,怕打草惊蛇。 “谁知何夫人神通广大,竟然知道了这件事,环儿来找奴婢,威胁说,奴婢的爹和大哥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如果我不按照她们说的去做,就会杀了我爹和大哥,我只好这么做了。 “她们让奴婢先顺著顾夫人的意思指证顾夫人,然后再反水,这便有了刚才那一出……” “那你身上的伤——”顾修远又问。 “是奴婢自己打的,环儿说,得有证据。”小娟回答。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刚才还偏帮著许眷溪的下人们现在都不吱声了。 李璟昭冷冷开口:“许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眷溪缓缓跪下,脊背挺得笔直:“殿下,说出来您可能不信,这件事民女真的不知道。” “你骗谁呢!”侍剑忍不住道,“小娟一家子已经把事情说的这么明白了,你还想抵赖吗!” 许眷溪不理她,而是不卑不亢的望著李璟昭:“殿下,敢问他们可见过我?” 眾人都看向小娟。 小娟想了想,慎重道:“一直都是环儿找奴婢,因为环儿是何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所以她找奴婢,奴婢就认为是夫人的意思。” “那你呢,那个胡立可跟你说,见过我?”许眷溪看向陈小军。 陈小军摇头:“他说见了大丫鬟,小人也认为是夫人的意思。” “环儿说,是我的意思了?”许眷溪追问。 陈小军想了想道:“倒是没说,但大丫鬟出面就是代表的夫人吧!” 他话音落下,环儿就跪下了:“不是夫人,是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 许眷溪脸色微沉看著环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环儿低头道:“奴婢是见小姐太委屈了,替小姐著急,才自作主张策划了这件事的! “明明是小姐跟顾侍郎有婚约在先,这个宋念戎却横插一槓子,让太后赐了婚,逼得小姐不得不远嫁给了何瑜!” 环儿是许眷溪娘家的丫鬟,许眷溪嫁何瑜之后,她也跟著府中人叫许眷溪夫人,现在又恢復了“小姐”的称呼。 “现在何瑜出事,小姐又受了牵连,前两日那样被人折辱,差点就死了,奴婢真是看著心疼!” “所以你就干了这种傻事,找人假扮海匪来杀顾夫人?”许眷溪嘆息,满脸沉痛,“你可知,你这样做反而让我陷入不义?” 环儿跪行到李璟昭面前:“是奴婢蠢,连累小姐名声受损,奴婢愿意承担任何处罚,求殿下明查,不要牵累我家小姐!” 说完就如捣蒜一般地磕起头来。 李璟昭没说话,眾人谁也不敢说话,只听得环儿“咚咚”的磕头声。 不一会,环儿的额头就破了,血流下来,糊了半边脸。 许眷溪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扑过去搂住她,对李璟昭道:“殿下,环儿是我的丫鬟,她做错事也有我这主子的监管不严之责,民女愿跟她一起承担后果,求殿下责罚!” 李璟昭这才缓缓开口:“你倒是个好主子,这丫鬟跟著你,也没白忠心一场。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一起承担杖责吧!” 他说著朝行风看了眼,行风立刻道:“买凶杀人,扰乱秩序,原该入刑,现体谅你们是女流之辈,且未能得逞,每人杖责三十!” 一听杖责三十,环儿就又扑倒在了地上:“殿下,这件事都是奴婢策划的,原该奴婢一人承担,怎能连累小姐!请殿下,杖责奴婢一人!” 一人三十杖,未必会死,可若一人六十杖,环儿必死! 宋念戎悠悠看向许眷溪,她倒想瞧瞧,许眷溪在这生死悠关的当口,会怎么做。 眾人也都看向许眷溪。 许眷溪咬著唇,幽幽瞧了顾修远一眼,然后就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开了口:“殿下——” 但她的话刚说出来,就被顾修远打断了。 “殿下,何夫人有重大功劳,还望殿下手下留情!”顾修远走上来跪在了李璟昭面前。 终於说出来了。 宋念戎倒不意外,毕竟三日之前他们就想说来著,不过,那时说和现在说,又是不一样的形势了。 李璟昭眉头皱起:“什么重大功劳?” 顾修远低头道:“这件事是属下的过错,没有儘早跟殿下匯报。其实,之前何瑜的犯罪证据,还有海匪据点的攻防图,都是何夫人提供给微臣的,这次查处何瑜剿匪海匪,何夫人是首功!” 李璟昭看了眼宋念戎。 宋念戎静静的,唇角勾著一丝嘲讽。 李璟昭又看向许眷溪:“何夫人,顾侍郎说的可是真话?” 许眷溪满脸震惊地看了顾修远一眼道:“回殿下,没有这回事,是顾侍郎见民女可怜,同情民女,才故意將他自己的功劳让给民女的。” 宋念戎挑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许眷溪这是要闹哪一出? 听许眷溪否认,顾修远急道:“顾夫人,我知你不屑於名利,即便是立了如此大功,也不想居功。但,现如今,你被人误会,总不能背著一身脏水不辩驳吧?” 许眷溪垂下眼瞼:“民女既已嫁於何瑜,便註定得承担与他有关的一切,民女等待皇上的责罚,没有任何怨言。” “你真是傻啊!”顾修远跺脚,“自来女子嫁人就是身不由己,如何能怪到你的身上? “我知你最近的煎熬,你的心里装著百姓大义,不忍见何瑜荼毒百姓,但当真帮了百姓,心里却又觉得亏欠何瑜,没全了夫妻之义,所以你就自苦,自愿受罚,让自己觉得能对得起何瑜。 “你考虑別人,事事周全,却唯独不考虑你自己!那些屈辱和折磨,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背负著吗?你甘心从往日高洁娟雅的京城第一才女,变成人人都可踩在脚下欺辱的卑微女子吗? “即便你甘心如此,我这故友瞧见你这样,也绝不忍心!你拿回的,本就是你自己应该得的,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洋洋洒洒一大篇,情真意切,听得人动容。 第14章 啪啪打脸 宋念戎真想给顾修远拍个手,若不是她早知许眷溪的真嘴脸,估计也会相信。 许眷溪秀脸通红,越发急了,对顾修远道:“顾侍郎,我知你一片好意,但我做人讲究问心无愧,我真的不能认这功劳!” 顾修远也急了,转身对李璟昭道:“殿下,微臣跟您从京城而来,在这里並无人脉根基,如何能这么快拿到何瑜的犯罪证据和海匪老巢的攻防图?若无当地人相助是万万做不到的,而这个相助微臣的人,就是何夫人!”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何夫人相助?”李璟昭问。 “何瑜犯罪的铁证是个帐本,帐本的线索是何夫人提供的。她见到何瑜有一晚半夜悄悄起身去见了王帐房,她感觉何瑜和王帐房的行为过於神秘,才起了疑心留意的,得知有个帐本的存在,將这线索告诉到了微臣。帐本虽是微臣派人在王帐房家找到的,但若没有何夫人的相助,微臣不可能这么快发现何瑜犯罪的证据。 “那个海匪的攻防图也是她在何瑜书房的暗格里发现的,拿到后就交给了微臣,当时她对微臣说,自己跟何瑜到底夫妻一场,不想让何瑜知道是她背叛,微臣也是怕海匪还有余孽会报復她,在交给殿下的时候,就没有明说是何夫人帮的忙。 “微臣本想著这几日就对殿下言明,好让殿下上报给皇上,可是因为这刺客的事牵连了何夫人,微臣不得不现在就说出来了。还望殿下能明察,何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雇凶杀人之事?” 说完这些,顾修远对著李璟昭深深拜下去。 “奴婢也能作证这是真的!不然奴婢也不敢雇凶的时候,让他们假扮海匪叫著要杀我家小姐,奴婢的本意也是想要让小姐被迫承认自己的功劳。”环儿自身难保,还不忘了帮主子。 “哦?”李璟昭目光深深地看向许眷溪,“是这样吗?” 许眷溪摇头嘆息,眼角隱隱泛著泪光。 她虽没承认,围观的眾人却大多信了: “之前不就有传言说,是何夫人立的功劳么,看来是真的!” “何夫人,您就別自苦了,你是个女子,该为自己多考虑些,何苦来呢?” “是啊,是啊,您就承认了吧,您就是这首功之人!” 更是有人对李璟昭道:“殿下,求您立刻將何夫人的功劳上稟皇上,赦免了何夫人罪人之妻的身份吧!” 一人出声,立刻有人附和,一时间,院子里全是为许眷溪求情的声音。 侍剑看不下去了,高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个功劳分明是我家小姐的!” 这话出口,院子里安静了一瞬,隨即有人反驳:“怎么哪都有顾夫人的事啊!功劳是可以隨意抢夺的吗?” 还有人附和:“就是就是,这样说也不怕欺君!”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李璟昭看向宋念戎:“顾夫人,怎么,立功又有你的事?” 宋念戎心道,寧王殿下你可真能装。 不过,也是给她一个机会自辩了。 她下巴微扬地回道:“回殿下,这首功还確实是民女的。” 顾修远跳出来对她呵斥:“宋念戎你够了,做事要有分寸,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由著性子乱来的!” “是谁乱来,你不清楚吗?”宋念戎反驳。 “凡事讲究个证据,你若拿不出证据,便是戏耍寧王殿下,尤其拿首功来说谎,罪加一等!” 顾修远刻意咬重“证据”二字,是在提醒宋念戎,她没证据。 宋念戎不搭理他,直接对李璟昭道:“殿下,民女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李璟昭目光中带著一丝玩味:“那你说说,你的证据是什么?” 宋念戎转而问顾修远:“你说,那个帐本是你派人从王帐房家找到的?” “没错,但线索是何夫人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关於帐本的事。”顾修远正义凛然地回答。 “帐本在哪找到的?” “在王帐房寢屋的地砖下面。” “寢屋的地砖几百块,具体是什么位置?”宋念戎追问。 当初她把帐本交给顾修远的时候,顾修远问过她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她只说在寢屋的地砖下没说具体位置,所以顾修远不知道细节。 果然,顾修远愣了下道:“派的人没说,我便没细问。” “那就麻烦顾侍郎把当时找到帐本的那个属下找来,咱们问问吧。” 顾修远狠狠瞪她:“这个很重要的吗?帐本拿到了就好,谁还问这么细!” 宋念戎扬眉冷笑:“顾侍郎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那个帐本放在王帐房寢屋净房里放置恭桶的那块地砖下。” 她视线扫过眾人,声音清脆有力,“要问为什么我会知道,那是因为,那个帐本本就是我找到的。我在王帐房家暗中监视了三日,每日趁著他家中无人的时候进去探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顾修远脸色涨红:“你说是在恭桶下就在恭桶下吗?王帐房已死,死无对证了!” “可以让殿下派人去王帐房家看,那块地砖使劲一抠,就能抠出来。” “地砖鬆动是正常的事,难道能抠出来就能证明下面放过帐本么?”顾修远强行反驳。 “帐本是放在一个匣子里的,所以那个地砖下面是空的。普通的地砖鬆动,顶多是土鬆了,能空出那么一大块来吗?” 顾修远自知再说要露馅,连忙恶人先告状:“宋念戎,我没想到你的心机竟这么深,原来早就存著想要占功的心思,所以背著我悄悄问了那个下属找到帐本的细节!我说那日那下属找我匯报之后,似乎瞧见你的身影在屋外呢,原来如此!” 不等宋念戎反驳,他就又对李璟昭说:“殿下,这件事是属下的疏忽,当初没有问清楚,反而给了別人可乘之机,现如今也说不清了。但,拿到海匪老巢攻防图,確实是何夫人的功劳无疑!” 他说著转头嘲讽宋念戎:“你是否还要问我一句,海匪的攻防图是在哪块地砖下发现的吗?” 第15章 掌握人心的好手 宋念戎轻轻摇头。 “既然没证据,就不要隨便——” “攻防图自然不是在地砖下藏著的,”宋念戎接著道,打断顾修远的话。 她对李璟昭躬身:“麻烦殿下请人拿纸笔来。” 李璟昭对行风使个眼色,纸笔很快就拿上来了。 宋念戎提笔,在纸上画起来,不一会画完呈给李璟昭看。 李璟昭看了一眼,將纸递给顾修远。 顾修远瞧了,脸色顿变:“你……你……” “顾侍郎定然诧异吧,我怎么会画出这海匪老巢的攻防图的?”宋念戎淡声道。 顾修远反应极快,立刻道:“你偷看了我递给殿下的那份攻防图?” 他赶忙对李璟昭解释:“殿下,那晚我从何夫人那得到攻防图之后,因为太晚就没有立刻呈给殿下,而是次日才给的殿下。定然是宋念戎瞧见,偷偷看了,她记忆力甚好,记下了。” 宋念戎冷笑:“顾修远,你好歹是我丈夫,还是状元出身,竟连我的字都没认出来吗?” 顾修远跟她成亲半年,压根正眼都没瞧过她几眼,又怎么可能留意她的字呢? “这个攻防图压根就不是海匪自己现有的,而是我潜伏在海匪大营几日,细细看了,现画的!” “不可能,我要比对字体!”顾修远不甘地喊。 他原来是颇有把握的,一则是篤定宋念戎爱惨了自己,就算刚开始不愿意后面也会妥协,二则也是確信宋念戎没有证据证明这功劳是自己的。 可没想到,宋念戎竟会拿出证据来当眾打他的脸! “不用比对了。”李璟昭冷声开口。 议论纷纷的眾人瞬间噤声,院內院外掉针可闻。 “本王確定,那攻防图確实是顾夫人的笔体。”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李璟昭的声音显得格外清冽。 宋念戎意外地看了李璟昭一眼。 没想到寧王的记性竟这般好,记住了攻防图的字体。 李璟昭冷睨著顾修远:“顾侍郎,现下这情况,你怎么说?” 顾修远嘴唇抖了抖,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许眷溪却“噗通”一声跪倒在李璟昭的面前:“殿下,这件事不怪顾侍郎,是我求他帮忙,占用顾夫人功劳的。” 她这么一说,顾修远立刻激动起来,跟著也跪下了:“殿下,这件事跟何夫人无关!是属下觉得何夫人可怜,一心想帮她才做了糊涂事的! “刚才我提功劳的时候,何夫人一直就说自己无功不受禄,可见她压根就没这想法!属下知道何夫人正直善良,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占用別人功劳的,所以一开始就没告诉她,只是跟她的丫鬟环儿私下商量过,整件事她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 这时候宋念戎才明白之前许眷溪为何会否认功劳了。 想占用她的功劳压根就是许眷溪心中所想,但许眷溪却从未在顾修远面前表现过一丝一毫。 许眷溪就是卖惨,装出一副孤傲清莲落入泥沼的样子,引得顾修远心疼,让他自己提出来占用她的功劳。 想必顾修远原来的计划就是要私下里將许眷溪的功劳报给寧王,让寧王上报给皇帝,可是许眷溪心急,弄出了假海匪的事,顾修远反应倒快,就將计就计將这功劳放在檯面上来说。 但假海匪却被宋念戎给戳穿了,现在顾修远看到许眷溪要挨打,就又给她报了功劳。 许眷溪看著这形势知道不太妙,就以退为进,当场撇清自己要占功的心思。 这样,如果顾修远成了,她就半推半就地占了功劳,要是不成,自己与这件事也毫无干係。 结果,顾修远失败,她又连忙站出来替顾修远顶罪,一则在眾人面前设立一个善良正直有情有义的形象。 另一则她清楚,自己这样出来顶罪,顾修远就更加会把罪过完全揽到自己身上去,这样她与这件事就撇得乾乾净净了。 宋念戎不得不承认,许眷溪的心思確实縝密,乃掌握人心的高手! 前世,顾修远这样的蠢蛋,一辈子被她掌握在股掌之间,而她,起初也被许眷溪欺骗蒙蔽过。 不过,到底她和顾修远段位都低,就不知道,许眷溪这样的女人能不能掌握那段位高的人,比如眼前那位……皇家之人可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宋念戎想到寧王,不由转头去看他。 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顾修远:“顾侍郎,你的状元之才就是这么用的?你想用你夫人的功劳,都不事先跟她商量?” 顾修远脸色发白,磕下头去:“是属下的错,属下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请殿下责罚!” “罚当然是要罚的,”李璟昭说著声音陡然严厉,从紫檀木的太师椅中站起,“顾侍郎顛倒黑白妄图占用他人功劳,行为卑鄙,此次查处何瑜的功劳全部取消!至於那雇凶杀人的丫鬟——” 他说著看向行风,行风立刻道:“杖责六十,生死由命!” 李璟昭又看向宋念戎:“你的功劳,本王会如实在摺子里奏报给皇上。” 宋念戎对他行礼道谢。 他竟能秉公办理,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毕竟之前他对她百般嘲讽,各种鄙视,实在不像是会帮她的样子。 这样看来,这寧王虽然心眼小些,倒也是识大局的人。 李璟昭离开了,行风招呼人当眾杖责环儿。 环儿唤著“小姐”,许眷溪暗咬银牙扑倒在环儿身上,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儘量撑住,若当真不活,你只管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家人。” 环儿留下两行泪来。 顾修远虽被罚了,却顾不得懊恼,忙著去扶许眷溪:“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来给环儿看伤,定然不会让环儿有性命之忧的。” 许眷溪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幽幽道:“连累你们,我內心甚是愧疚。” “这是我们愿意的,跟你无关。”顾修远心疼道。 一抬头看见宋念戎,他温柔的表情顿时变得狰狞:“看到这样的情况,你满意了?没想到你竟如此狠毒,想要致眷溪於死地!” 第16章 阳虚得不是一点半点 宋念戎看著他炸毛公鸡的样子,只觉可笑。 明明是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反过来怪她,她前世真是又瞎又蠢,怎么会对这种男人情根深种的? 她懒得理他,带著侍剑转身离去。 这晚宋念戎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来练了套拳。 她自幼在边关长大,成日里跟著爹爹不是骑马就是练武,身体底子好,调查刺客这三日她的身体好了很多,现在一套拳打下来,除了有些气喘其他问题不大。 能练拳了,骑马更加没问题,所以她练完拳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打算用完早饭就快马回京去。 侍剑从厨房提了早饭食盒来,满脸愤愤:“我还以为许眷溪这下肯定要被流放了呢,谁知道她昨晚竟然发现了何瑜私藏的赃银,报告给了寧王殿下,寧王殿下要给她请功,以功抵罪呢!” 宋念戎收拾衣物的手一顿,凝眉思索了下,明白过来。 想必这笔赃银早就在许眷溪的手里了,只不过刚开始许眷溪打著要占她功劳的主意,一直藏著,现在占她功劳没占成,只好把赃银拿出来自救。 想到这里,她前世的疑惑解开了。 前世许眷溪被顾修远纳入府中成为贵妾之后,对內在府中各种收买人心,对外长袖善舞各种结交贵妇千金,还拿出钱来帮顾修远打点官场帮他走到吏部尚书之位,使得顾修远越发器重和依赖她。 她虽是贵妾,倒赚了个好名声,眾人只知顾尚书府中有个贤良淑德的如夫人,不知有她这个正头夫人。 那时她就疑惑,许眷溪怎么会举手投足如此慷慨大方,原来是她藏著何瑜的一笔巨款。 不过,这一世,她已经决意跟顾修远和离,也就懒得去管那些事了! 她將包袱打了个结,重重放在床上,对侍剑说:“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侍剑有点不放心:“小姐你的伤……奴婢还是去雇辆马车吧?” 宋念戎將食盒打开,拿出粥来,一边喝一边摇头:“不用,我骑马没问题。” 她一刻也等不及想早点回到京城,准备跟顾修远和离的事宜。 两人吃完早饭,背起包袱,从后门牵马离开。 白日赶路,晚上休息,倒也不太累,宋念戎的伤口恢復良好。 走了大约五日,这日中午休息的时候侍剑道:“小姐,再过一个县就能到京城了,我知道条小路,若是走小路,也许能在傍晚城门关前赶进城!” 宋念戎道:“走小路。” 两人啃完馒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小路而去。 小路不似官道宽敞,道路两边林木茂密,不过他们两人並肩骑马,倒也不妨碍。 如此疾驰了半个时辰,忽然看见前面大约半里远,一群黑衣蒙面人正围攻一辆马车。 两个黑衣少年正在奋力跟那群蒙面人打斗,紧紧护著马车。 宋念戎眼力好,瞧出那两个少年竟是寧王的贴身侍卫。 她心中讶异,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他们在这,那马车里的人是—— “砰”! 一声巨响,马车被悄悄从后面跳上去的黑衣人劈掉了半边,里面白衣如雪的男子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果然是寧王。 宋念戎见形势危急,顾不得多想,拔出腰间长剑对侍剑道:“走,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侍剑应声,两人打马疾驰冲了过去。 寧王正被几个蒙面人围著砍杀,左躲右闪,避之不及。 眼看著其中一个蒙面人就要一刀砍在寧王的身上,宋念戎將手中长剑大力掷出去。 长剑刺入蒙面人胸口,其他蒙面人齐齐转头看向她,动作停顿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的当口,宋念戎的马已经衝到了近前,她探身到马外,对寧王伸出手:“上来!” 寧王握住她的手,她使劲一拉一带,就轻鬆將他拉到了马背上。 “侍剑,掩护我!” 她对侍剑喊一声,握紧韁绳使劲一夹马腹,马儿吃痛嘶鸣,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身后的砍杀声渐渐远去,但宋念戎不敢鬆懈,持续打马,一直往前,也不知道奔了多久,马儿有些跑不动了,才渐渐慢下来。 这时候,宋念戎听见低沉的声音说:“放开。” 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將寧王圈在怀中。 他身量修长,却格外清瘦,將他圈在怀中,竟没有多少违和感。 她连忙勒停马儿,鬆开手。 刚一鬆手,李璟昭就从马上跃了下来。 宋念戎跟著下马,对李璟昭一抱拳:“抱歉殿下,刚才事急,顾不上多斟酌,如有冒犯之处,请见谅。” 这话说完,她就感觉怪怪的。 怎么觉得,这种话应该是英雄救美之后,英雄对美人说的呢? 李璟昭咳咳两声:“无妨,此事不必再提。” 他转身往前走,一走一跛。 宋念戎瞧见他白袍上好几处被血染红,赶上去道:“殿下,您受伤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会,顺便帮您看看伤口吧?” 她找了个地势平缓周围又有树木掩印的地方,扶李璟昭坐下,非常认真地蹲在他面前:“殿下,我看看你的腿?” “没什么事。”李璟昭声音有点僵硬。 宋念戎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给他看:“民女早年跟父亲在边疆长大,常年在军营混跡,对於外伤颇有心得,殿下请相信民女,让民女看看伤口,帮您上药包扎吧?殿下早些处理好伤口,一则能让伤口早些癒合,二则也能行动方便些。” 大约是后面这句打动了他,他这才將腿伸了出来。 宋念戎伸手去掀他的白袍,被他一把摁住,大约是下意识的反应,摁得著急,他的手摁在她的手上。 感觉到他的指尖凉凉的,宋念戎挑了挑眉。 倒不是因为触到了他的手,以前小时候在军营她跟那些野小子经常打架,有肢体接触纯属正常,她惊讶的是,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男子的手是这样凉凉的。 男子向来阳气盛,往日在军营,有些半大的小子,冬天里洗冷水澡都不怕,他们的身上时时带著酸酸的汗味,手掌也向来都是热乎乎汗津津的。 没想到,这寧王正值壮年,竟如此体虚,才初秋,手就冰凉了,这阳气虚得不是一点半点。 李璟昭瞧她双眼发直,一动不动,连忙鬆开手斥问:“看什么呢?” 第18章 不如站个队吧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一心追慕顾修远,对政事並不上心,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寧王的情况,也是后来那么多年,偶尔才知道一些。 寧王是皇上的第四子,亲生母亲好像妃位不高而且早逝,他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据说是患有痼疾,但具体是什么並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他有病,皇上才没让他去封地,而是让他留在京城赐了个王府,当了閒散王爷。 不过她没想到,他的箭竟然射得这般好,身体从表面上看,也没见明显的孱弱,除了有点阳虚外。 在此之前她甚少听到他的事,这个寧王低调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但这次,他被皇上封为钦差来调查何瑜的事,是不是说明,他有意踏足政事了? 他坐马车,她骑马,但他却赶在她的前头,说明他应该是连夜赶路的,是什么事让他拋下何瑜案的后续这么著急地回京? 他是王爷,为何会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围杀?他又是在忌惮什么,寧愿在野外过夜,也不想露面? 这件事,大约不是她这个平头百姓能掺和的! 可自己现在已经救了他,就算没打算站队,別人也会以为她站了队。 既然如此,自己不如搏一搏,乾脆帮他帮到底,若是自己能交上他这个朋友,也许日后能更好地护住爹爹。 第二日起身后,宋念戎问李璟昭:“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直接回京。” 他起身,看走路的姿势,腿伤已经没有大碍。 他將马牵出来,翻身而上。 见他那架势好像下一刻就要打马疾驰,宋念戎连忙道:“民女护送殿下回京吧!”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瞧她:“上来。” 宋念戎见他握著韁绳,看来是打算自己策马,只得翻身坐在他身后。 路虽窄,还拐七拐八的,但马儿却跑得很熟稔,这是因为策马的人熟悉道路的缘故。 宋念戎心中纳罕,寧王怎么会对这乡野小路如此熟悉,难道常常出来? 马儿奔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瞧见前面有个镇子,李璟昭勒住马对她道:“你进镇子买马,本王在此等你。” 宋念戎翻身下马,快步往镇子而去。 在镇子的马行挑了匹好马,她骑著往回走,瞧见路旁的包子铺,想到早起没吃像样的东西,便顺道下来买几个包子。 旁边几个妇女在閒聊: “今早我从娘家回来,瞧见前面道路上设卡盘查呢。” “通往京城的那条道?” “是啊。说是跑了个逃犯,正在到处缉拿,还有画像,你说也是稀奇了,我还是头一次见逃犯长得这么俊俏的,比咱女人都好看,哪像逃犯,我瞧著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宋念戎拿了包子连忙往回走,告诉李璟昭:“殿下我听说前面路上有人在拿著画像盘查,听人们描述,那画像上的人竟像是你。” “他们胆子倒是极大!”李璟昭冷笑。 “怎么办?”宋念戎问。 李璟昭凝眉道:“咱们先去瞧瞧再说。” 两人策马往前,走不多远,果然瞧见路中间设著卡,有士兵拿著画像一个个比对路过男子。 “民女掩护您衝过去?”宋念戎想了想道。 李璟昭摇头:“他们后面还有人,定然防著,逃不了。” “不然就乾脆当眾亮出您的身份,有百姓瞧著,他们总不至於敢伤害王爷!” 李璟昭睨她一眼:“他们可以说我是假冒身份,正好当场斩杀。又或者表面说是恭迎我,带我去休息,到了无人处杀了。” “那怎么办?” 李璟昭没回答。 两人沉默了会,宋念戎转头看见不远处有户人家,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殿下,不然您先找个隱秘的地方休息,我去那户人家借点衣裳,咱们装扮一番?” 李璟昭点头:“只能如此一试了,不行就闯关。” 两人先找个隱秘的地方,让李璟昭休息,然后宋念戎就往那户人家走去。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宋念戎抱了个包袱回来:“殿下,衣服是借到了,只是可能要委屈殿下……” “衣服脏点小点都无妨。”李璟昭大度摆手。 “倒也不是,衣服是乾净的,估计也够长,只是……” “只是什么?”李璟昭不耐烦地皱眉。 宋念戎把包袱展开,只见里面是两套女装和一些首饰。 “那户人家是个寡妇带著个女儿,没有男人衣裳,我想著,若要保险起见,將您扮成女子也许更安全,所以就买了她们的衣服……” 李璟昭脸色一沉。 宋念戎连忙解释:“殿下不是赶著回京城么,若是再去別处借男装,还要费时间,而且太容易被揭穿……” 他冰著脸没回应,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冷凝。 过了一会,宋念戎听见他道:“按照你的意思装扮吧。” 宋念戎连忙將衣服递给他,背转过身去。 窸窸窣窣换衣声响起,不一会听见他道:“好了。” 她回头,不由的笑了。 到底是男子,不擅长穿女子的衣裳,別彆扭扭的,腰带都系歪了。 见她笑,他脸色更冰:“你在笑话本王?” 宋念戎连忙摆手:“民女哪敢,民女是觉得殿下穿上女装比女子还要美,赏心悦目。” “胡说什么!”他冷斥。 宋念戎自知失言,低头道歉:“殿下恕罪,民女不敢了。” 他冷哼:“你不敢?我瞧你敢得很!” 宋念戎觉得自己冤死了,开玩笑的话,这个寧王竟这么当真,心眼真小! “就这样吗,不是还要装扮?”李璟昭又道。 宋念戎连忙拿出之前跟寡妇母女买的胭脂水粉来…… 打扮妥当,两人走到了关卡处,被士兵拦住:“你们去哪?” 宋念戎赔笑:“兵爷,我们是去前面村子走亲戚,这不,我妹子岁数大了,婶子给她说了户人家,今日相看相看。” 那两个士兵上下打量了李璟昭两眼,露出嫌恶神色挥手道:“行行行,快走,別碍了爷的眼!” 宋念戎点头哈腰地道谢,拉著李璟昭加快了步子。 等著走远了,两人找了个僻静地地方等了会,那两匹马也被宋念戎找的人带过来了。 他们牵著马找了个水边洗脸卸妆。 李璟昭蹲到水边往里一照,脸色顿时黑了个透。 第19章 丑得没眼看 水里的女子,脸蛋上抹著厚厚的白粉隨时要“蜕皮”的样子,粉厚就厚吧,两个脸蛋蛋上却抹了两块大红的胭脂,嘴唇也涂得血红血红的,好像刚刚吃了人,嘴角上面还有个大大的黑痣,眉毛像两条大黑蚯蚓,头髮里朱红柳翠的插满了劣质的首饰,真真的没眼看。 难怪刚才那两个士兵瞧见他,会那么嫌弃了。 他看著也要作呕! 感觉到李璟昭散发出来的不良气场,宋念戎求生欲很强地解释:“殿下,只有这样才能顺利过关啊,若將殿下打扮成美女,那两个士兵只怕是要调戏的,到时候不就穿帮了吗?” 李璟昭深吸气,又深吸气,才忍住自己的火气,掬起水来洗脸。 后面一路无阻,奔驰半日,就到了京郊。 本以为他会直奔城门,却不想,他转上了一条小路。 “殿下,南门在那边。”宋念戎好心提醒。 他理也不理,越发加快了速度。 宋念戎只好默默跟著,奔驰了一阵子,看见了远远立著的大门,上面写著“妃陵”二字。 原来,他赶著要来的是妃陵,妃陵是皇上不够格入皇陵的妃子安葬的地方。 宋念戎瞬间明白了,他为何一定要在当日赶回京城,大约是因为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要赶回来祭奠。 她对他的背影喊:“殿下,民女就送您到这,民女回去了!” 他头也没回,好像没听见。 宋念戎也不在意,调转马头往京城方向。 进了城她直接打马去了镇远侯府,侍剑知道她回京要先回侯府,所以如果侍剑回来了,定然会去侯府找她。 到了侯府得知侍剑没回来,宋念戎找来管家王仲,將自己跟侍剑分开的具体位置跟王仲说了,嘱咐:“快点找些家丁,最好是认识侍剑的,帮我去找人!” 王仲听了,脸露难色:“大小姐,您毕竟是嫁出去的人,这要调动咱们侯府的人,是不是要跟夫人说一声啊,小人不敢做主啊……” 宋念戎脸色一沉:“怎的,我嫁出去了,就使唤不动你们了?” “当然不是,”王仲又怕得罪她,连忙赔笑,“毕竟——” 宋念戎冷声打断他的话:“你去办就是,母亲那里我自然会对她说!” 王仲不敢再多说,点头去了。 宋念戎快步往內院走去,走到岔路口,顿住脚步。 一边是往主院百苑去的,一边是往幽安苑去的。 百苑住著她的亲生母亲李娇,幽安苑住著她的祖母宋罗氏。 上一世,她每次回娘家都是先去拜见了母亲,再去找祖母的,但这一世,她想依从自己的內心。 她脚步坚定地往幽安苑而去。 谁知到了幽安苑却是人去楼空,留守的丫鬟告诉她:“老夫人说在这里住不习惯,去边关找大將军了。” 宋念戎心中清楚,祖母不是住不习惯,而是受了母亲的挤兑。 虽然心中有些不忿,但转念想到自己最近事多,顾不上祖母,祖母守在父亲身边,起码能安寧一些,等著过些日子自己忙定了,再把祖母接回来也好。 她在祖母的屋子里喝了杯茶,稳了稳情绪,又去了百苑。 母亲和妹妹宋芷莞,还有表妹林婉儿正在屋里绣,她进屋之后,她们说笑著似乎都没瞧见她。 宋念戎走到李娇跟前行了个礼:“母亲。” 李娇这才放下样,抬眼瞧著她:“到底是在身边养大的,生亲不如养亲呢。” 这是嫌她回来,先去找祖母了。 “只可惜,人家可未必將咱们一家人放在心上,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呢。” 她那阴阳怪气的口气,宋念戎太熟悉了,上一世,她没少因此难过,甚至还怕母亲不高兴,渐渐疏远了祖母。 现在想来,自己太傻,为了虚无的母爱,放弃真正爱她的祖母,太不值得。 她懒得跟李娇掰扯祖母的事,直接道:“母亲,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让妹妹们先回去吧?” “大姐,我们是亲姐妹,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宋芷莞笑道。 宋念戎转头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旁边的林婉儿站起身,挽住宋芷莞的胳膊:“想必大姐是有什么体己话跟姨母说,芷儿妹妹,咱们先回吧?” 宋芷莞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还要再说,被林婉儿轻轻摁了摁手,才忍住了。 两个人放下绣样,手挽手出去了,宋念戎目送她们,直到门帘“啪嗒”落下,才回头看向李娇。 “母亲,我想和离。”她直接道。 李娇顿时瞪大眼睛,仿佛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跟顾修远和离。”宋念戎一字一句。 李娇张大嘴巴,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宋念戎,我看你是疯了!当初是谁哭著喊著要嫁他的?为了嫁他,你闹的笑话还少吗,你把我的面子都丟光了,现在你跟我说要和离,你还想再让我丟一次脸吗?” 她脸色沉下来:“我跟你说,这件事我不同意,你由著性子来倒是舒坦了,可想过你妹妹?你和离了,你妹妹的名声往哪搁,她还怎么嫁人?她正在议亲,你自己过不好,想让她也过不好吗!” 宋念戎攥紧了拳头。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了,听说女儿要和离,第一件事不是关心女儿发生了什么,而是担心自己丟脸和她的小女儿嫁不出去。 她在心底自嘲一笑,母亲的偏袒向来都是明晃晃的,只不过上一世是她执著於得到她的认可,一叶障目罢了。 “您不同意,我也要和离。” 李娇炸了毛:“你还敢忤逆我,好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当家主母不同意,你能怎么和离!” 大烈国倒是允许女子和离归家,但前提是需要家中长辈出面,当眾签下和离书,不然若单只是小辈双方写的和离书,官府不会承认。 她不同意,家中长辈谁敢出面? 宋念戎看著母亲气红的脸,心中平静无波:“我自有法子。” 说完也不等李娇回答,转身往外走。 刚走两步,就见门帘被掀开,宋芷莞气哄哄衝进来:“宋念戎,你也太自私了吧!” 第20章 被亲妹妹骂 原来宋芷莞和林婉儿根本没走,站在窗根下听著呢。 听到宋念戎坚持要和离,宋莞芷终於忍不住了,指著宋念戎就斥: “当初你为了嫁给顾修远闹的事,让我被京城的千金小姐们嘲笑了好一阵子,现在我好不容易开始议亲了,你又要闹和离,你是存心不想让我好过,是吧!” 宋念戎脸色冷凝地看著她:“被千金小姐们嘲笑的原因,你自己不清楚么?” 当初,她刚从边关回到京城,对京城的各种礼仪不是很懂,有一次跟著母亲和宋芷莞去参加赏春宴,丫鬟跟她说神树非常灵验,写下心愿掛上树枝,就能心想事成。后来才知,那神树上掛著的只不过是每家捐款的数额,是要拿出来宣读的。 当时她写的心愿是要嫁给顾修远为妻,那句话就这么大剌剌地被宣读出来,惹得眾人哄堂大笑,自己成为了千金小姐们口中的笑话。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是那个丫鬟搞错了,没过多追究,几年之后一次机缘巧合才得知,原来当初那丫鬟是受了宋芷莞的指使。 宋芷莞看不惯她这个姐姐,故意想让她出丑,但她一心害人却忽略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后来宋芷莞出去参加宴会,时不时也会被那些小姐们拿这件事笑话几句,也算因果循坏了。 被宋念戎这句话一呛,宋芷莞的脸色红白交错,眼中闪过心虚,但隨即又脊背一挺变得理直气壮:“我清楚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不知羞耻么!” 宋念戎懒得跟她掰扯,只冷笑一声,就快步往外走去。 身后听见宋芷莞对李娇哭诉:“娘,你看大姐这么折腾就是不想让我过得好,她就是故意的!” “好芷儿咱们不哭,娘亲帮你骂她!”李娇柔声哄著二女儿,对大女儿说话的声音却很严厉,“宋念戎!你给我站住!” 宋念戎脚步丝毫不停。 李娇道:“好好好,你连我都敢顶撞是吧,今儿个你走出这个院门,以后就再也別想踏进来!” 宋念戎推门帘的手顿了下,隨即果断掀开门帘跨出去。 回到祖母院子里歇息,晚上的时候,侍剑跟侯府的家丁一起回来了,她只受了些皮外伤,倒也没有大碍。 主僕俩在祖母的屋里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宋念戎就让侍剑帮自己打扮,穿著正式的宫装出了门,她要去拜见太后娘娘。 当初她和顾修远成亲是太后下懿旨赐的婚,自己想要跟他和离,首先得去找太后,得到她老人家的首肯。 这也是她不怕母亲不同意的原因,只要太后同意了,母亲就算不愿,也没办法。 谁知在宫门口,她却被慈寧宫里的小太监告知,太后娘娘近些日子身体不爽利,去了火麒山温泉山庄休养身体了。 “怎么也得到年根才能回来了,近些日子,顾夫人就不用进宫了。”小太监道。 回家的路上,侍剑满面愁容:“小姐,太后娘娘不在,夫人又不同意您和离,这可怎么办?” 宋念戎凝眉沉思片刻道:“先等几日。” 过几日,顾修远他们那群跟著寧王去调查何瑜的钦差大臣团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皇上肯定会论功行赏,她想试试用自己立的功劳跟皇上討个和离的旨意。 若是不行,再等太后回来也可。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回侯府住著吗?”侍剑问。 宋念戎摇头:“不,回顾府。我一日不跟顾修远和离,一日就还是顾夫人。” 她的嫁妆都在顾家,这些是需要收拾归置的,而且还有些田產铺子需要跟顾家做个切割,她正好可以趁著等待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待后面和离了,乾脆利落地带走。 宋念戎直接让车夫將车驾到顾府,打发侍剑回侯府拿行李。 进了顾府也没去向婆婆问安,她先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卸妆。 进宫正式,戴了许多首饰,衣服也层层叠叠的,太累。 刚刚將头上的首饰卸得只剩一根簪子,婆婆胡氏的丫鬟春来了:“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宋念戎应了声,不紧不慢地换了身家常裙衫,才去了婆婆住的院子。 进门的时候,胡氏正端著茶盏品茶,翘著兰指颇为优雅。 胡氏是永寧伯府的庶女,虽然永寧伯府早已破落得挤不进京城的贵族圈,她却始终不忘自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千金小姐。 宋念戎唤声“婆婆”,她並未立刻应,而是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碗,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开口: “你这不发一言就留书离开,实在不是妇道人家所为,男人的事业自有男人在外打拼,你去凑什么热闹?咱们女子就应该在后宅好好持家才是。” 宋念戎没吱声。 上一世,不管胡氏说什么,宋念戎都垂著眼应一声“婆婆说得是”。 这一世,她无需再忍,不说话,只是自己敬老的底线。 胡氏等了等,始终没等到那句“婆婆说得是”,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她睨了宋念戎一眼,哼道:“你十四岁才回京,到底是迟了,高门千金的礼仪做派不是一年两年能学成的。” 情绪记忆涌上来,宋念戎暗暗捏了拳。 胡氏一惯地瞧不起她,上一世,她刚嫁过去,但凡有让胡氏不顺心的地方,胡氏就说这句话。 后来演变成:“到底是边关长大的,没个正派淑女样。” 再后来连她父亲也一併贬损:“商贾出身,就算是封了侯又能高贵到哪去,不过就是穷人乍富,始终脱不去那低俗的铜臭气。” 可胡氏用她的嫁妆钱买首饰买滋补品的时候,怎么不说她有铜臭气? 打著镇远侯府姻亲的名头,装贵妇的时候,怎么不嫌她没个淑女样? 宋念戎抬起眼眸直直看著胡氏:“婆婆说得是,看来小姑还得在阁中多留几年才是。” 小姑顾淑蓉,今年十四,上半年她和顾修远成亲的时候,胡氏才刚带著她搬到京城来住。 第21章 侍疾 顾修远的父亲十年前原也是个京官,后来因为一起受贿事件被罢了官,只得回乡做了个教书先生,在顾修远十五岁那年病逝了。 胡氏口口声声说什么“高门千金的礼仪做派”,混然忘了,半年前,她和她的女儿还在县城里给人家绣补贴家佣。 胡氏一怔,意识到自己被懟之后,脸色顿时通红。 她沉下脸,强行挽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淑蓉跟你能一样嘛?她自幼就是按照大家小姐的规制来培养的——” 宋念戎打断她的话:“是的,小姑跟儿媳確实不同,儿媳的父亲是镇远侯,公公是才高八斗的夫子。” 侯爷和夫子,谁高谁低,一眼可见。 一个破落夫子,他的女儿有何资格按照大家小姐来培养? 胡氏装高贵有一套,吵架实在不太行,嘴唇气得抖起来。 宋念戎不想再看她虚偽的嘴脸,冷冷道:“婆婆找儿媳若是没事,儿媳就告退了。” 胡氏一时说不出话。 找她来干嘛的?不过就是见她回来没先拜见自己,叫来摆婆母架子的。 宋念戎屈膝行个礼直接走了。 胡氏指著她的背影,气得浑身颤抖,嚇得丫鬟春又是帮她抚心口,又是递茶的。 胡氏“咕咚”“咕咚”喝了一盏茶才终於顺了口气,拍著桌恨恨道:“简直反了,反了!到底是低贱出身,不知尊卑的粗鲁之人!” “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气著你了?”顾淑蓉从外面走进来。 胡氏正愁没处发泄情绪,立马把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跟女儿说了。 顾淑蓉听了,也是气得俏脸通红:“她刚嫁进来,我就瞧著不是个懂规矩的,果不其然。哥在家时,你瞧她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敢大声跟您说个『不』字?哥这不在,她背转身就为所欲为起来,著实不像样! “要我说,娘,您就是对她太温和了,她这种人你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我瞧著,您也是时候给她立立规矩了。大户人家里,谁家新妇,不得在婆婆跟前立个几年规矩?” 胡氏被女儿说动,犹犹豫豫地问:“照你说,这规矩怎么个立法?” 顾淑蓉眼珠子转了转:“您这不是被她气著了吗,不如乾脆就病一场……” 下午,宋念戎被通知说胡氏病了,让她去侍疾。 侍剑担忧道:“上午老夫人在您跟前没找著痛快,下午她就病了,奴婢只怕老夫人会借著侍疾难为您,不如找个理由別去了吧?” 宋念戎摇头:“我一日没与顾修远和离,就一日还是顾家的儿媳,婆婆病了,我若不去,便是把把柄递到她们手上。”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去受她的气?”侍剑愤愤。 “你怎知我定然受气?”宋念戎敲她一记脑门。 她换了身朴素耐脏的衣裙,带著侍剑去了胡氏的院子。 胡氏躺在床上,头上扎了个抹额,病病殃殃地哼著。 宋念戎走到她床前,神色恭敬又关切:“婆婆,您这是怎么了,可曾请了大夫?” 胡氏把头一扭,用侧脸对著她:“请什么大夫,我这把老骨头活著也是討人厌,不如早些死了的好,省得碍人的眼。” “婆婆这说的什么话,有病就要瞧,”宋念戎假装没听懂她的嘲讽,转头嘱咐侍剑,“你去请王大夫来,他的针灸神技,针到病除,定然能让婆婆很快就好。” 胡氏身子一抖,连忙道:“不用请了!不过是老毛病了,歇阵子就好!” 她自幼被嫡母虐待过,对扎针有特別的恐惧,但她未在人前表现出来过,也不知今日这儿媳是抽了什么风,要给她请针灸大夫。 宋念戎一脸认真:“那怎么能行,婆婆病了,我连大夫都不请,等著修远回来了定然会怪罪我不孝。” “我说不用就不用,我的身子我自己不清楚,你清楚?”胡氏急得声音都大了。 宋念戎露出委屈表情,不说话了。 胡氏自觉失態,咳咳两声道:“我这头疾的老毛病一受气就復发,你们平日里少惹我生气就是好的。” 她想起女儿之前教她的,扬起下巴道:“我有些口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 侍剑立刻就去倒水,胡氏哼声道:“侍疾侍疾,自是亲身来做,才显诚意。” 宋念戎对侍剑道:“行了,放下,我来。” 侍剑想说什么,被宋念戎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得站到一边看著。 宋念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到胡氏手上,胡氏低头抿了一口,就皱起眉来:“怎的这么凉?你没伺候过人吗,给病人喝这么凉的水,是不想让病人好吗?” “婆婆见谅,儿媳在娘家的时候,即便是爹娘病了,这种小事也是丫鬟来做的,儿媳確实没经验。” 宋念戎脾气很好地解释,但胡氏听著却有点膈应,怎么感觉她在暗讽自己嫁过来吃了苦? 她暗哼一声,吃苦怎么了,她那么好的一个大儿子都给她了,吃点苦不应该么? 这么一想,她拿出高姿態:“没经验没关係,重要的是有颗孝顺的心,愿意学!” “婆婆说得是。”宋念戎低眉顺眼地应。 熟悉的话语,让胡氏心情略略好些,果然,这个女人就是要教训,一教训就老实了。 宋念戎泼了杯中的温水,重新倒了滚烫的一杯水,递到胡氏手边来。 胡氏正要接过,不知怎的,手一滑,那杯水就洒了出来。 滚烫的水泼在胡氏的手背上,烫得她齜牙咧嘴。 宋念戎连忙拿开水杯,大约是太慌了,手一抖,那水杯落下来,在胡氏的腿上重重砸了下,“咕咚咚”滚进被子里,將胡氏锦绣缎面的被子泼湿了一大块。 胡氏手疼腿也疼,“哎哟”“哎哟”地叫了几声。 宋念戎也顾不得去找杯子了,握住胡氏的手喊:“侍剑快点拿烫伤药来。” 她手劲很大,胡氏本来烫伤的地方就疼,被她这么一握,没烫伤的地方也疼了。 胡氏使劲想把手从宋念戎的手中抽出来,宋念戎反而捏得更紧:“婆婆您別怕,我那有上好的烫伤药,一抹就见效,保证不起泡。” 第22章 小姐这么会演戏 胡氏脸皮直抽抽,疼得说不出话来,起泡不起泡不知道,手感觉要断了。 “让春……伺候著就好……”她咬著牙,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宋念戎二脸认真:“这是儿媳的错,理应儿媳来弥补,婆婆不用跟我客气,您骂我两句都行!” 胡氏:“……” 她疼得骂人都张不开嘴了! “你放……手,太疼……”她忍著疼道。 宋念戎三脸认真:“烫了是有点疼的,婆婆您稍微忍耐一小会,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她说著还当真吹了起来。 “不、不、不……用……”越吹,胡氏的脸扭曲得越厉害。 侍剑很快拿了烫伤药来。 胡氏见侍剑来了,终於鬆口气:“让春……” “我来帮婆婆上药!”宋念戎挽起袖子,接过烫伤药。 胡氏挣扎:“不用——” “婆婆又跟儿媳见外了,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上药是非常熟练的,婆婆这点可以相信我。”宋念戎说著就用手指蘸了烫伤药,往胡氏的手背上抹。 “啊——”胡氏痛呼出声。 宋念戎鬆开手,站起身,用手挠挠头:“没想到婆婆的皮这么嫩……我的劲儿大了些……” 春这才得机会挤到胡氏身边去,低头一看,看见胡氏手背上破了一大块皮! 她倒吸口气,夫人这劲儿得多大啊! 春忙著给胡氏处理伤口的时候,宋念戎满脸內疚地拉住了被子。 “婆婆,我笨手笨脚的,给你上药也做不好,那我就帮您洗被子吧。” 胡氏疼得嘴唇直哆嗦:“不……用……你……走!” 话音刚落就听“嘶啦”。 胡氏身体顿住,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被子,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云锦刺绣绸缎被面啊,可是顾修远成亲时大价钱买的,就给她撕坏了! “啊啊啊!滚出去!以后都別来!” 一声怒吼从胡氏院子里飘出,惊动了枝丫上站著的雀儿,嚇得它们“扑稜稜”飞走了。 宋念戎从院子里走出来,垂头耷脑,满脸愧疚,她的身后跟著捂著嘴的侍剑。 等著回到自己住的梧桐苑,宋念戎陡然站直了身体,伸个懒腰,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侍剑鬆开捂嘴的手,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脸部肌肉,今天她才发现,原来憋笑也挺累的。 她对宋念戎投去佩服的目光:“小姐,奴婢没想到,您这么会演!” 宋念戎睨著她:“你的助攻也不错,那瓶药不是治烫伤的,是化腐药吧?” 在军营里,皮外伤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士兵伤口化脓起烧,军医会先用化腐药將伤口里的烂肉腐蚀掉,这样刮脓的时候会方便些。 化腐药对完整的皮肤没事,对化脓的烂肉有化腐生新的作用,但对正常伤口刺激却很大,会导致伤口创面扩大。 侍剑递给她的时候,她就看出是化腐药了,所以只给胡氏用了一点,这也足够让她吃点苦头了。 侍剑点著头,满脸的扬眉吐气: “老夫人往日里总是装模作样的摆著架子为难小姐,奴婢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今日小姐出了这口噁心,奴婢看著都痛快!” 宋念戎朗朗而笑。 侍剑看著她的笑容,忍不住道:“小姐又成为了以前的那个小姐,奴婢心里真高兴!” 宋念戎笑容顿住:“以前的我?” “是啊,小姐在边关的时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谁惹您了,您就打他一顿,是爽朗快乐的小姐!” “后来回京,我就变了是吗?” “回京之后,小姐就变了,总是念著別人,却把自己给忘了,常常受委屈也不吱声,把苦和难一起咽进肚子里……”侍剑语气中带著心疼。 宋念戎心里也是一疼,是啊,上一世后来的她竟把自己都活丟了。 她抚了抚侍剑的头,柔声道:“以前的那个小姐,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別担心,以前的那个小姐再也不会走了!” 侍剑眼睛一亮,重重点头,主僕两个相视而笑。 宋念戎大伤初愈,体力到底不如以往,去胡氏那折腾了一阵子,回来了便歪在床上休息。 侍剑在旁边煮茶,晚秋的阳光斜斜从窗口射进来,宋念戎看著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心中有种满足的安寧感。 但这种安寧感没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杂乱的脚步声夹杂著环佩叮噹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口。 宋念戎坐直身体,瞧见顾淑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宋念戎!你是故意的吧!”她刚进门,就劈头盖脸地斥问。 宋念戎淡淡道:“见了我连『嫂子』都不唤了,直呼名字,我倒是无所谓的,怎样都好,就怕传出去,有损你淑女的名声。” 这小姑向来以自己的淑女气质不输千金小姐而自豪。 顾淑蓉噎了下,道:“想让我唤你一声『嫂嫂』,你也得配得才是,我问你,娘那伤,是不是你故意的?” “小姑这话我可担当不起,对婆婆我哪敢故意,就是手笨。” “什么手笨!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顾淑蓉哼声道。 宋念戎冷笑:“小姑说话得有证据啊,你从哪瞧出我是故意的了?” “这还用瞧么,你不就是不想给娘侍疾才故意捣乱的么!你的手能笨到那地步,连杯水都拿不稳?” “我们小姐在娘家从没这样服侍过人,没经验也正常,再说了,小姐前阵子为了姑爷立功才刚跟海匪打仗来著,肩膀受了重伤,前几天连杯水都拿不住,小姐带著伤去给老夫人侍疾,已经够诚心了,姑小姐可別乱说话,毁了我们小姐的名声!”侍剑朗声道。 顾淑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若宋念戎当真受了伤,她倒確实也不好多挑理,但想到自己娘破的那块皮,心里那口气又咽不下去。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我且不跟你多言,等著大哥回来,咱们让他来评断评断。” 她知道宋念戎最怕自己大哥,想必大哥回来,这女人就低眉顺目,在他们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了,到时候她再来好好奚落她一番! 顾淑蓉打定主意转身要走,忽听宋念戎道:“小姑,留步。” 顾淑蓉心中顿时得意起来,瞧吧,一提大哥这女人就服软了! 第23章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她回头,以一种高姿態瞧著宋念戎:“还有什么事?” 宋念戎伸出纤指,遥遥指向她的脑袋:“小姑发间那根碧玉簪可用完了?若是用完了,就留下吧?” 那根碧玉簪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价格不菲,是祖母给她的陪嫁首饰之一。 之前,顾淑蓉藉口要参加宴会没好首饰,跟她借了去,其实压根就没打算还。 上一世,她一心想跟顾家人打好关係,虽心疼,还是咬牙不打算要了。 这一世,她可不犯傻了,欠著她的都得还回来。 顾淑蓉一怔,她万没想到,宋念戎竟然会让她还玉簪,心中顿时又羞又恼。 “你不是不喜用玉簪么?”她气哄哄问。 “我虽不喜欢插玉簪,但却愿意拿著赏玩,这玉簪玉质上好,光是瞧著就赏心悦目的,更何况它价值不菲。” 宋念戎说著对顾淑蓉微微一笑,“小姑若当真喜欢,按市价买了我这玉簪也行,我绝不挣小姑一文钱,原价转让。” 顾淑蓉脸色涨红,她哪有钱? 这个该死的宋念戎,竟然小气到如此地步,自己不用的一根玉簪也捨不得给她! 可腹誹的话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只得恨恨地伸手从发间拔下那玉簪来:“给你!” 等著大哥回来,她再去找大哥要,大哥出面,到时候没准她不要,宋念戎还得求著她收呢! 哼!她就等著宋念戎来求她收簪子的那一天! 宋念戎给侍剑使个眼色,侍剑立刻就过去接了那玉簪。 顾淑蓉赌气道:“还有什么一併说了吧,我这人从来不爱欠別人的!” 宋念戎淡笑:“小姑果然是高门千金的淑女,境界就是不一样,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用为难了。” 她在自己的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各点了点:“小姑戴著的耳坠,虽然不如那玉簪名贵,却是我祖母给我的,是个纪念;还有那个项圈,是我母亲祖传下来给我的;还有那个白玉鐲子,是当初在边关我父亲送我的生辰礼。其他小东西就罢了,这三样对我来说都有特殊意义,还烦请小姑一併摘下来吧。” 顾淑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十分尷尬。 她原只是句气话,没想到这宋念戎还真好意思开口,这下可好,摘吧,她实在捨不得,不摘吧又怕宋念戎说自己占她便宜,当真是骑驴难下了。 侍剑凑过去对著顾淑蓉笑嘻嘻的:“项圈不好摘,仔细伤了姑小姐的手,奴婢来帮您!” 说著就要动手。 顾淑蓉让开两步,怒道:“我自己来!” 然后愤愤地把项圈,耳坠和白玉鐲子都摘了下来,重重放在桌子上。 “这下行了吧!”她气哄哄地问宋念戎。 宋念戎和和气气道:“行了行了,你身上那个云锦缎子是贡品,若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我送你的,就保管没问题了。” 顾淑蓉差点没气个仰倒,重重哼了一声,快步离去。 顾淑蓉走了没多久,胡氏那边又派了人来。 来的是胡氏身边跟著的王嬤嬤,她手里捧著个盒子,盒子里放著一把钥匙。 “老夫人说了,夫人既然归家了,这掌家钥匙,夫人还是收回吧。” 宋念戎冷冷看著那钥匙,这把掌家钥匙根本形同虚设。 顾家压根没钱,顾修远那点俸禄根本不够支撑一家子的开销。 刚嫁过来的时候,胡氏就把掌家钥匙给了她,她当时还高兴来著,觉得胡氏信任她。 后来拿钥匙打开家资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钱也没有帐本。 说来也是,顾家一贫如洗,那点钱数都能数过来在哪了,要帐本有何用? 为了不让婆婆看轻自己,她只好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出来补贴家用。 谁知,婆婆小姑包括她的丈夫顾修远起钱来,竟都心安理得,越发大手大脚。 去沿海四郡找顾修远之前,她留下家书和掌家钥匙並给胡氏留了五百两银子。 现在她回来了,想必这些银子也用完了,胡氏就又送回来,想让她继续接手这“烫手山芋”,掏著自己嫁妆往里填。 重活一世,她可不会这么傻了。 宋念戎並未伸手去接钥匙,只淡淡道:“王嬤嬤,烦稟婆婆,儿媳能力有限,不堪重任,还请婆婆继续掌家。” 王嬤嬤眉头皱起:“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適,夫人怎可劳累她?” 宋念戎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里面包扎著的白色纱布:“王嬤嬤,我在沿海四郡帮著修远打海匪,受了很重的伤,现在精力和体力都不济,著实掌不了家的。” 王嬤嬤心道,让你掌家就是银子而已,需要你什么精力和体力? 但这话当然不能明面上说出来,只得唯唯应了。 宋念戎笑道:“小姑到了快及笄的年龄,若是婆婆身体不適,就让小姑试著掌掌家,婆婆在旁指导,就当练手了。” 王嬤嬤应了,捧著盒子回去了。 傍晚,侍剑去厨房拿晚饭,回来的时候噘著个嘴。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说老夫人下的令,家里现在银钱紧张需要缩衣节食,所以晚饭也从简了。” 她將食盒打开,端出里面的稀粥小菜和两个馒头来:“厨房就给了我们这个当晚饭。” 宋念戎冷笑:“当真穷到这地步了?” “才不是呢!我看见他们给老夫人和姑小姐那边准备的饭菜了,都比咱们这个好多了!”侍剑愤愤道,“定然是老夫人故意不给咱们院子里好饭菜,想要欺负小姐!” 宋念戎点头,看来胡氏是因为她不肯当冤大头就恼羞成怒了,想要给她教训。 她倒也不生气,跟这种人不值得。 摸摸侍剑的小脸,她说:“没关係,她们不给好吃的,咱们自己出去买,你多拿点钱去云霄楼打包回来,想吃什么吃什么。” 侍剑欢呼一声,正要去,又被宋念戎叫住:“你顺便去找个得力的厨娘,明日咱们在院子里开小厨房。” 侍剑挠头:“小姐,您都快要跟姑爷和离了,还需要开小厨房吗?” 第24章 奴大欺主 “和离之前难道我就不能吃点好的?”宋念戎瞋她。 侍剑笑起来,高高兴兴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侍剑带著个中年妇人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提了许多,香气差点没把屋顶掀掉。 宋念戎去了沿海四郡两个多月,那边的饮食不合口味,早就馋云霄楼那几口了。 当下也不顾形象,將饭菜铺一桌子,大快朵颐起来。 侍剑笑著在旁边伺候,那个中年妇人就静静站在一边,脸上始终掛著得体的笑容,一句话不多嘴。 宋念戎吃了个半饱,这才得空仔细打量那妇人。 只见她穿著一身絳蓝色的粗布衣裙,虽有些旧,却浆洗得乾乾净净。头髮梳成妇人髻,头顶上的髮丝许是用水抿了的,光滑水亮地贴合著头皮,没有一丝碎发。她交叉著手放在身前,指甲剪得短短的,很乾净。 宋念戎很满意,做饭的人就一个要求,乾净!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做过?”她问那妇人。 妇人躬身回答,不卑不亢:“回夫人,民妇娘家姓郑,夫君原在云霄楼做厨子,前些日子刚刚去世了,您叫我郑三娘就好。” “看来你有做饭经验?” “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帮过厨。” 宋念戎点头,心中瞭然,难怪看著很有规矩和分寸,原来在大户人家做过。 她徵询了郑三娘的想法,得知她愿意跟著住在顾府,便让侍剑帮著將院子里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同时给了她一些钱,让她明日去置办一些厨房用品,將西边的耳房改造成小厨房。 吃饱喝足,宋念戎又泡了个热水澡。 侍剑在旁边给她擦洗,隨口说起今日去云霄楼买饭的见闻:“小姐,我今日去云霄楼似乎瞧见寧王殿下身边的那个行风了。” 宋念戎不在意地“嗯”一声,云霄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寧王殿下喜欢吃点那的什么,派人去买也正常。 “那个厨娘你怎么找到的?”她隨口问。 说到这个侍剑就感觉自己运气好:“奴婢等菜的时候就隨口问了句云霄楼的掌柜,可有相熟的厨娘正在找活的,巧了,正好这郑三娘刚死了男人在找活,掌柜的就介绍给我了。” 宋念戎点头,也没想太多。 泡完澡浑身放鬆,宋念戎昏昏欲睡,就早早安置下了。 这边她睡得香甜,那边锦衣暖被中的人却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来。 轻轻咳嗽了两声,黑衣少年就推门进来了:“主子?” 白衣男子捏了捏眉心:“將安眠香点了。” 行风將灯点燃,然后把香盒打开,用手捏了块香饼小心放入香炉里。 他很清楚主子的习惯,又赶到床边,將靠枕塞在主子后腰下,从旁边的书架中抽出主子最近常看的书来,递到他手上。 李璟昭接过书,漫不经心地打开,但书页许久都不曾翻动。 行风探头凑近香炉,去闻安眠香的气味有没有起来,听见主子问:“郑三可送了消息来?” 行风动作一顿,回道:“还不曾。” 李璟昭眉头皱起,將书放下:“怎的这么慢?” “许是不方便出来吧,估计也没什么急事,不然定然会想方设法给您传消息的。”行风忙道。 李璟昭不说话了,重又拿起书来。 行风偷偷瞧了眼主子,心里打小鼓。 主子还说不认识那顾夫人呢,把得力的耳目送到她府上去说是监视,他就不知道了,一个侍郎夫人有什么可监视的…… 寧王府这边的关注,宋念戎丝毫不知,她一夜好眠,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郑三娘是个勤快的,不知几时出门整治的炊具,等著宋念戎起床就喝到了她熬的海参小米粥,那叫一个香。 吃完小米粥,她精神抖擞地对侍剑道:“走,我们出门看看铺子去。” 宋念戎出嫁的时候,祖母把家里在京城的十间铺子给她做了嫁妆,嫁进顾家后,她的进项就是这些铺子的收入。 离开两个月,她也是时候去查查帐了。 她带著侍剑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看,大多数铺子里的掌柜都是宋家的老人,即便她不在,铺子也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一圈走下来,宋念戎的怀里就揣了不少银票,那都是这两个月铺子里盈利该分给她的那部分。 最后一个店铺是布庄,掌柜叫胡原,瞧见她进门,满脸堆著笑。 宋念戎拿了帐本瞧了瞧,蹙眉问:“胡掌柜,按理说入了秋冬,咱们布庄是旺季,怎的这两个月,没赚钱,反亏了这许多?” 胡原笑道:“夫人明鑑,虽然是旺季,但这条街上又新开了几家布庄,价格压得低,抢走了我们不少生意,而且房租也涨了,税收也涨了,这才入不敷出的。” “是么?新开的布庄我倒是瞧了两眼,价格虽比咱们低些,倒也不至於抢走我们太多生意吧,毕竟我们是老铺,口碑在。” 胡原露出倨傲的表情:“夫人常年在府中,自是不知这做买卖其中的艰难,表面看著是没有,实则內里是亏的。” 宋念戎冷笑:“哦,是么?我走了九家铺子了,倒没听掌柜的跟我说做买卖艰难的事,到了你这就艰难了?” 胡原顿时不高兴了,声音也大起来:“夫人这是怀疑我?夫人若是信不过我,那我就请辞罢了,不过要走,也得稟明了老夫人才行,免得她老人家对我有什么误会,觉得我对铺子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 这胡原是婆婆顾氏那边的远房堂兄,他篤定宋念戎不敢得罪自己的婆婆,是以话说得有恃无恐。 宋念戎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不用请辞,铺子离不开你。” 胡原越发得意,头昂得老高:“都有帐本在,小人问心无愧。” 宋念戎起身,带著侍剑离开。 胡原送到门口,目送她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变冷。 旁边的大伙计陈二走过来:“夫人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胡原轻蔑道:“她一个边关长大的土包子能看懂什么?不过就是仗著自己夫人的身份,摆摆威风罢了。” 第25章 一棒子打死就好 陈二諂媚点头:“掌柜的说得有理。” “再者说了,这女人把我那外甥眼珠子似地捧在心尖上,就算瞧出点什么又能怎样?你没见么,我抬出我那堂妹来,她就嚇得一句话不敢说了。” 陈二连连点头称是。 这边,胡原背地里编排著宋念戎,那边宋念戎主僕二人转过街角,侍剑终於忍不住了:“小姐,那掌柜有恃无恐的样子瞧著就来气,您怎么不教训教训他?” 宋念戎笑著一点她的额头:“狗咬你,难道你还咬它不成?回头找个大棒子,一棒子打死就得了。” “打死?”侍剑咂摸出点味来,“小姐,你是看出他有问题了?” 宋念戎点头。 那胡原口口声声有帐本,自认为帐本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她自幼跟著祖母在边关打理生意,帐本不知看了多少,他那点小伎俩,在她面前完全不够用的。 “他是贪钱了吗?”侍剑好奇地问。 宋念戎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並没有带著侍剑回顾府,而是在街上转了一圈,把这一条街的布庄都逛了个遍。 这一遍逛下来,她对当下各种布料的价格瞭然於心,发现新开布庄的人流完全没有达到把她们的铺子挤兑得亏损的地步,反而因为多开了两家店,引得更多的顾客来这条街比价买布,这就让她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推断。 她对侍剑道:“你最近两天不用近身伺候我,调查一下那胡原,尤其是看他跟其他开布庄的人是否有来往。” 侍剑的父亲是军中优秀的斥候,侍剑大约天生传自父亲的能力,对於探查消息这类事非常在行。 不过一日,侍剑就来匯报:“这个胡原是老夫人的远房堂兄,刚开始的时候在胡家的布庄里做过掌柜,胡家后来不行了,铺子也关了,他辗转去好几家布庄或成衣铺当过伙计或者掌柜。 “在来咱们宋氏布庄之前,他刚刚被上一家成衣铺赶出来,原因是他挪用了铺子里的钱。根据奴婢调查,此人特別爱上青楼,前阵子给落月楼的红牌小柳月赎了身,养在外面当了个外室。 “小柳月有个兄弟叫刘四新近开了个成衣铺子,生意似乎不错,奴婢去那成衣铺子瞧过,价格实惠货又好,所以顾客不少。” 宋念戎想了想问:“布庄里,胡原跟伙计的关係如何?” 侍剑颇为得意道:“奴婢帮小姐想到这一层了,所以特意留意了下,布庄里有四个大伙计,其中三个是胡原的人,只有一个陈达云是原来老掌柜的徒弟,因著他掌握了一部分之前老掌柜的人脉资源,对胡原有些用,才留到现在。下面的小伙计们只管做事,跟胡原他们倒也没多少瓜葛。” 宋念戎给侍剑个讚赏的眼神:“没让你女承父业去做斥候,还真是委屈你了。” 侍剑顿时昂首挺胸。 “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一棒子打死。”宋念戎沉声道。 几日后,胡原正在铺子后面坐著,算著自己家里的那笔小帐,小伙计匆匆来报:“掌柜的,东家来了。” 胡原眉头皱起,颇不耐烦:“怎么又来?” “东家说要查帐。”小伙计稟报。 胡原冷哼:“查查查,就知道查帐,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破绽来!” 他气哄哄出去,推开门帘走进店铺的时候,却躬下身子堆起笑,“夫人您来啦,快些坐著喝杯茶!” 宋念戎脸色淡淡:“伙计跟你说了吧,我要查帐,你把这半年的帐本都拿出来给我看。” 胡原不动,脸上笑容依旧:“夫人可真上心,只是这半年的帐本著实太多,我怕会累著夫人您!”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宋念戎冷冷道。 胡原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不情不愿地去拿帐本了。 帐本拿过来,宋念戎坐下开始一本一本地看,她看得极快,一目十行的。 胡原见她如此,吊著的心放下来,这么个看法,她能看出什么来,果然还是来做做样子,摆摆架子的,大概是那日他没给够她面子,今天找补来了。 胡原这么想著,决定一会对宋念戎多拍几句马屁。 谁知他还没找到机会拍马屁,宋念戎就已经对他发难了:“胡掌柜,你的帐本有问题。” 胡原心里一激灵,有瞬间的心虚,但隨即他又有底气起来,不可能的,自己的帐做得非常好,不是经验老道的掌柜是决计看不出破绽来的,她这么个小女人,怎么可能看出破绽来! 一定是她在诈自己,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机倒深! 这么想著,他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朗朗问:“请问夫人,帐本有什么问题?” 宋念戎飞快將帐本翻开好几处:“这里,这里,这里,你出货价格有点不对。” 胡原心里一跳,她竟指到了几处关键的地方,难道她真的看出什么来了? 决计不可能! 自己的帐做得隱秘,不对市场价格非常了解,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这个小女人成日里在家里坐著,怎么可能会发现,定然是她瞎猫碰到死耗子,胡乱指著一处对自己发难,好显示自己作为东家的威风。 “请问夫人,哪里不对了?”胡原故意提高声音,好显得自己问心无愧。 “你这均价太低了,而且布匹的数量也对不上。所以我考虑,你是把好几种布混在一起了吧?” 宋念戎说著在纸上写写画画,列出一个表格来。 “这样看就对了,別的布匹都没问题,就这种布,为何你出价竟如此低?”她指著表格里的一部分,问胡原。 胡原额头上沁出了细汗,“那是老客户,所以让利——” “老客户?多老?前面我就没见过布庄跟他们有交易,第一次成交就这么的便宜?他们是你的亲戚吗?” 胡原心底一沉,她连客户是新是老都清楚? 就刚才那走马观地翻了翻帐本,她就看出了那么多? 不可能!这么个小女子,怎么可能有那本事! 第26章 扭送到衙门去 他始终还是不信,狡辩道:“確实不是老客户,但他要货量大,便宜点也正常。” 宋念戎冷笑:“他要货量是挺大的,要是我,这价格,我也得使劲多要货。只不过,他要的货越多,咱们布庄就亏得越多。”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胡原横著眉质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做什么都是为了给布庄盈利!” “盈利?你跟我说说,这个价格比进价还低两成,怎么盈利?” 宋念戎接连报出几个数字,胡原越听越心惊,她怎么知道…… 报完数字,宋念戎冷声道:“胡掌柜,我报得没错吧,这就是近几个月这几种布匹的市场进货价,请问,你卖的价格是不是比进货价还低两成?” 胡原嚅嚅说不出话来。 “你口中的这个大客户布庄,我调查过了,查无此庄,但收货的地点却是另外一个布庄,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布庄的老板叫刘四。据说这刘四的妹妹,是你的外室。胡掌柜,我有理由相信,你是监守自盗,用宋家布庄的布来养你自己的布庄。” 胡原脸皮一抽,强辩道:“夫人,你不能冤枉我啊,家里亲戚做同样买卖的情况很多的,其他铺子里很多掌柜家也是如此,你怎的不去找他们的事,偏来找我的不是?” 宋念戎脸色一沉:“事到如今,你还狡辩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说著“啪”的一声,將个帐本拍在桌子上。 胡原伸头一看,冷汗岑岑。这帐本竟然是他私开的布庄的帐本!她怎么会有这个?! “侍剑,去报官,监守自盗够他定罪的了!”宋念戎厉声道。 胡原还死不认帐,喊起来:“夫人,您不能因为一本不知道哪来的帐本就定我的罪,我不服!” “你以为这个帐本我哪来的?有物证没人证,你觉得我敢给你定罪?”宋念戎冷笑,“你的大舅哥刘四早就把你的事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刘四就是个赌徒,有奶便是娘,谁给他钱让他污衊我,他就干,这种人证不可靠!”胡原依然在说。 “刘四不可信,这些人呢?” 宋念戎说著话,三个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正是他在宋氏布庄的三个大伙计。 这三个人是他的得力助手,对於他做的那些事非常清楚,正因为如此,这三人挪用点布庄的钱之类的事,他也睁只眼闭只眼。 “胡掌柜,別怪我们狠心,背后扎你的刀子,实在是你做的事太不地道了,瞒不住啊!”平日里跟胡掌柜关係最好的陈二先开了口。 第四个人走进来道:“胡掌柜每次给自己的铺子送货,我都有记录,送了多少货,用的什么车,走的什么路我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胡原定睛一瞧,竟是大伙计陈达云。 “陈达云!我一念之仁留你在铺子里,没想到你竟然偷偷监视我,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赶出去的!”胡原怒骂。 陈达云淡淡道:“胡掌柜,这个铺子不是你的,是宋家的,所以不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你拿著东家的钱,还偷著东家的东西,这本就是我们做掌柜和伙计的大忌。” 胡原哪听得下这话,口中一径地骂骂咧咧。 宋念戎听他骂得实在脏,对侍剑道:“拿布堵住他的嘴,扭送到衙门去吧。” 侍剑应声上前去拿胡原,胡原转身就跑,却哪里躲得过侍剑,不过几步,就被侍剑扭住胳膊,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陈达云招呼了店里的两个小伙计过来,帮著侍剑將胡原绑了,扭送到衙门去了。 宋念戎看向那三个胡原的“狗腿子”:“你们拿的钱尽数吐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不报官,但宋家布庄你们是呆不得了。” 那三人点头哈腰地感恩戴德,要知道只是吐点钱还是轻的,若是宋念戎將他们当做共犯送去衙门,他们不仅要吐钱还要挨打然后被判刑罚。 三人下去后,宋念戎看向陈达云:“今天开始你就是这布庄的大掌柜。” 陈达云倒也不谦辞,对宋念戎深深鞠个躬:“小人定不会辜负夫人重託!” 宋念戎对他一笑:“我信你。” 陈达云此人绝对值得信任,上一世,许眷溪算计她的布庄,陈达云屡次挫败了许眷溪的阴谋,最后许眷溪设计陷害了他,將让他落了个名誉尽毁家破人亡的下场。 陈达云瞧著宋念戎明媚的笑容,怔了一瞬,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委任了陈达云之后,宋念戎就回了顾府,布庄的人事变动她由著陈达云去折腾,她既用了陈达云,就会给他最大的自主权。 回来用了午饭,宋念戎小憩了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隱隱的说话声吵醒了。 “我们小姐正在休息……”是侍剑的声音。 “怎么著,我这个当婆婆的亲自来了,也买不来她一个面子?”气愤的声音响起。 宋念戎认出是胡氏的声音,立刻起身穿衣。 门外侍剑还在维护她:“老夫人恕罪,我们小姐之前受了重伤至今还未好,您有什么重要的事,奴婢可以转告——” “混帐!”胡氏怒不可遏地厉斥,“何时轮到一个奴婢来做主子的主了!我看你是忘了贵贱尊卑了吧!王嬤嬤,帮我教教她!” 王嬤嬤应声上前,扬手就要抽侍剑的嘴巴子。 侍剑虽会武功,却知自己的身份不好忤逆胡氏,只得硬生生忍著准备挨这一巴掌。 眼看著王嬤嬤的手掌就要落在侍剑的脸上,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来,接著王嬤嬤就“哎哟”一声,疼得弯下了身子。 胡氏定神一看,瞧见架住王嬤嬤胳膊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媳宋念戎。 刚才她一阵风似的出来,她甚至都没看清她的身影! 宋念戎使劲一甩手,王嬤嬤就踉蹌两步摔在胡氏的跟前。 胡氏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心中竟生出几分惧怕,怕这个凶神恶煞的儿媳衝上来打自己。 但转瞬想到她对自己儿子的在意,又强自壮起了胆子。 她不敢,她若敢动自己一根毫毛,修远定然会休了她,而她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修远的。 第27章 闯入强盗 她强作镇定地稳住身形,对宋念戎昂首道:“怎么,你这儿媳还要打婆婆不成?” 宋念戎低下头应:“儿媳不敢。” 她不傻,打婆婆的事传出去,自己就被顾修远抓住了休妻的把柄,给和离增加难度。 要打,也得和离了之后再打。 见宋念戎態度恭敬,胡氏得意起来,果然吧,提到修远,她就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 胆子顿时成倍肥起,她的声音也大了:“王嬤嬤是我的人,你打她,就等同於打我!” 宋念戎抬头看向她,目光沉静:“侍剑是儿媳的人,婆婆打她,是不是也等同於打我呢?” 胡氏噎了下,大声道:“她不知尊卑贵贱,难道我就不能教训她了吗?” “请问婆婆,她如何不知尊卑贵贱了?就因为没有听婆婆的话立刻把重伤未愈的儿媳叫起来?” 胡氏被呛,脸色涨得通红。 宋念戎也不想跟她多扯皮,直接问:“不知婆婆亲自驾临,是有何事?” 提到这个,胡氏更加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了,我正要问你,你为何把胡原扭送到官府去,你可知他是我的堂兄,你如此绝情,可想过我的面子?” 宋念戎冷笑:“婆婆的面子太贵了些,一千两银子,儿媳有点承受不起。” 胡氏倒吸口凉气:“一千两银子?” “是,胡原拿著我们宋家布庄的布,低价卖给他自己在外开的私庄,短短两个月就让我们布庄亏了一千两银子。”宋念戎回答。 胡氏攥紧拳头,该死的胡原,只找她媳妇来跟她哭诉宋念戎一点小事就报官,完全不顾胡家的面子,可没跟她说过,他竟然弄了这么多钱! 心中震惊余波未平,就听宋念戎凉凉道:“若婆婆能帮他补上这一千两银子,我倒不介意给婆婆这个面子。” “我凭什么给他补这钱!”胡氏差点没惊跳起来。 她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说完这话,感觉自己在儿媳面前有些失態,连忙又缓一缓脸色,摆出风轻云淡的表情来,“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是他做的坏事,他自己担著吧。我不过是听了点言语,来细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她摆出柔弱之態,揉起太阳穴:“唉,怎么这头又疼了,王嬤嬤,扶我回院去。” 王嬤嬤连忙上前扶住她,主僕俩正要转身离开,忽见郑三娘从小厨房出来,手中端了个碗。 “夫人,燕窝粥燉好了。” 她也不知怎么燉的这燕窝粥,甜香味甚浓。 胡氏咽了口唾沫,瞧向宋念戎。 心里又妒又恼,这个心眼多的儿媳,掌家钥匙不拿,自己却悄悄在院子里开小厨房,独个儿吃香喝辣。 现在她还没走,怎么她也得请自己坐下共品吧? 谁知宋念戎只是垂著头恭恭敬敬地对胡氏道:“婆婆慢走。” 胡氏本都想好假意推辞的话了,却没想到这儿媳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句话硬生生地堵在嗓子眼里,梗得心口都发疼了。 噎了一瞬,她才匀过气来,气哄哄地哼了声,快步离去了。 出了梧桐苑,王嬤嬤气道:“老夫人,我瞧著这夫人是越发不把您放在眼中了。虽说一千两是个大数目,但她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您啊。即便是做不到,也得在您面前说两句好话啊,怎能说出让婆母补钱的话来?” 胡氏本来心里气就不顺,听王嬤嬤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气闷。 她嘆气:“她即便是这样对我,我又能把她怎的?撕破脸跟她吵反而掉了我大家闺秀的身份。左右不过只能等著修远回来,帮我主持个公道罢了。” 王嬤嬤眼珠子提溜转:“听夫人所说,这胡原可是从宋家布庄捞了不少银子,他打量您不知道,就派媳妇来跟您哭诉,想让您出面子捞他出来,又不想出钱,著实不上道。 “如今夫人把控著那些铺子,一点钱银不往家中透,老爷又不知何时能回来,咱们不如想法子让胡原將那笔钱吐出来,自己拿著,总比处处受夫人掣肘的强。” 胡氏眉心微动:“让胡原吐钱倒是不难,可他吐了钱,咱们也得能帮著把他捞出来才是,那位不鬆口,咱们能做到?” “咱们自是做不到,但可以给他提供点消息啊,他自己要怎么做,还不是由他么?那案子又不是杀人放火的,银钱上的案子,只要告的这方鬆了口,衙门那边就不会追究,重点还在夫人身上。” 顿了顿,王嬤嬤又补一句,“夫人不是受了重伤,还未痊癒么……” 胡氏捏著眉心不说话了。 过了一日,宋念戎正在屋里喝燕窝粥,春来传话说老夫人明日要去城郊的大因寺上香祈福,让宋念戎跟著一起去。 “老夫人说,大因寺的菩萨求子灵验,让您沐浴斋戒,好去祈愿。” 若是上一世,宋念戎必定欣然照做,但这一世,她一心与顾修远和离,对求子没有半分兴趣。 她眼皮都不抬地对春道:“你去回老夫人,我重伤未愈不能前往了。” 春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夫人不是一心想著跟老爷圆房的么,怎么求子都不热心了? 青松院里,听了春的匯报,胡氏倒没有意外之色。 旁边王嬤嬤得意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隨她去不去都行。” 胡氏抿口茶,没言语。 第二日,宋念戎起床之后就听侍剑匯报:“老夫人带著姑小姐一大早就坐马车出城去了,奴僕带了一大堆,这家里就只剩我们院里还有几个人。” “怎么,顾淑蓉也去了?”宋念戎有些意外。 “是啊,我瞧见她跟老夫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侍剑回答。 宋念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中午用完午饭,宋念戎閒閒地歪在床上看书,侍剑坐在桌边煮茶。 忽然屋门被人踹开,几个蒙面大汉闯了进来,手中都握著明晃晃的刀。 侍剑立刻衝去拿武器,她们的武器架放在屋子的角落里,需要跑两步。 谁知其中一个大汉比侍剑动作还要快,抢先奔过去,將武器架一脚踹倒,同时把手中大刀朝著侍剑招呼过去。 其他几个大汉同时朝著宋念戎奔过来,一左一右地攻击她。 宋念戎重伤未愈,似乎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躲闪了几个回合,就被大汉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第28章 去见幕后之人 侍剑惊呼一声“小姐”,也不敢反抗了,被一个蒙面大汉反剪了双手。 宋念戎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我们是受人所託来拜託顾夫人做一件事的。”为首大汉道。 “什么事?” “前几日你送了个人进了衙门,现在你只要去衙门一趟,说这件事不追究了,撤了状子,我们也就不追究你了。” 宋念戎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吧,我若就不去,你们杀了我,也办不成这事。” “我们自然是不敢杀你的,但听说你跟你的丫鬟感情不错,”为首大汉“嘿嘿”一笑,“你定然不会眼看著她受罪吧?” 他使个眼色,那个制住侍剑的大汉,伸手在侍剑的脸上摸了下,引来侍剑一声怒骂。 宋念戎眸色一凛:“听说?你们是听谁说的?” 为首大汉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宋念戎冷哼:“是么?你们既然是有备而来的,难道不知,我和我的丫鬟可不是你们轻易就能制住的么?” 话音落下,用刀架著宋念戎脖子的大汉就闷哼一声倒下了,身上多了个血窟窿。 其他几个大汉俱是一惊,定睛看去才发现,宋念戎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们万没想到,这女子在自己的闺房里还隨身暗藏著匕首! 那寒光又一闪,朝著为首大汉直逼而来。 为首大汉连著回退好几步,才堪堪躲过宋念戎的匕首。 他心中暗惊,不是说这女人重伤未愈么,怎的速度这么快,出招这么凌厉? 背后哀嚎响起,他回头,瞧见制住丫鬟的大汉也倒下了,身上好几个伤口,血汩汩往外流。 为首大汉心中顿时慌了,对手下大喊一声:“撤!”就玩命地往外奔去。 谁知刚出门就被迎面泼了一身开水,烫得几人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片刻后,院子的梧桐树下,七倒八歪地堆著几个黑衣大汉,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缚著,蒙面的布也都被扯了。 宋念戎站在他们面前,正拿著帕子擦拭自己的匕首:“打家劫舍被抓住了是重刑,你们帮那坐牢的贼脱困,困没脱成,自己也搭进去了,可还行?” 几个黑衣人愁眉苦脸:“夫人大人大量,放了我们吧,我们定然知无不言。” “那你们说说,是谁僱佣的你们?” “一个娘们,说他男人被送进衙门了,让我们来威胁你撤回递上去的状子。”为首的大汉回答。 宋念戎想了想问:“还能把那娘们叫出来吗?” 为首大汉点头:“有紧急联繫方式。” “那就带著我走一趟。” 下午,偏僻的破庙里,两个蒙面黑衣人走了进来,他们等了不多会,便有一个妇女急匆匆也进来了。 进来之后,她就紧张地问:“得手没有?衙门那边怎么没消息?” 身形瘦瘦的黑衣人陡然上前捏住了妇人的手腕,隨即將脸上黑布揭了下来:“胡家娘子,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那妇女正是胡原的妻子张氏,她被大力捏住手腕,先是嚇了一跳,隨即瞧见蒙面人的脸,又怔住。 虽是男子打扮,但她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个女子。 这女子面容明艷,却又不乏男子的英气,瞧著十分的赏心悦目。 “你、你、你是谁?”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就是你僱人去找的人。” 张氏倒吸口凉气,她从未见过宋念戎,只听说宋念戎是从乡下来的,虽然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却完全是一副乡巴佬的样子,还有点三脚猫的功夫,成日里打打杀杀的,粗俗不堪。 今日一见,她简直不敢信,眼前这个眉目如画,作男装打扮也掩饰不住绝美风华的女子,竟然是那个侯府嫡女? “你就是……瀑、不、顾家娘子?”张氏震惊得嘴都瓢了。 宋念戎蹙眉,对於“顾家娘子”这个称呼,她现在是越听越不舒服。 “我就是宋念戎。”她回答,“你五百两银子僱人来挟持我,给你男人脱罪,也算是对你男人情深义重了。” 张氏愣愣的,她原以为宋念戎上来就会打自己一顿呢,谁知竟夸上自己了。 但隨即她就听到了转折:“不过,你对胡原如此情深义重,他却未必对你如此,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你可知道?” 张氏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宋念戎继续道:“就连他私开的布庄,都在他那外室兄弟的名下。你可知,他私开的那个布庄赚了多少钱?他光坑我们宋氏布庄的钱就有一千两,加上他把货卖出去赚的差价,少说也得有两千两银子,他拿回家了多少?” 张氏双手顿时紧紧握在一起。 雇打手的这五百两,是她卖了院子又去娘家拉著老脸东拼西凑借来的,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还藏著一千两银子在婊子那! 亏得她这几日为了他,吃不下睡不著,將脸皮扯下来各种求人,没想到他坐著牢还对她藏私! 宋念戎接著道:“据我所知,胡原这几年可没少逛青楼,他在各处弄的钱可不少,都去哪了?” 她这么说,张氏往常心中的委屈顿时如涛涛江水翻涌上来,眼圈都红了。 那个杀千刀的以前爱逛窑子,她是知道的,为此还传了她不可言说的病,请大夫治了许久才好。 现在更是金屋藏娇,自己东窗事发了,却让她来背锅! 宋念戎又道:“那种男人,守著他只是受苦而已,平日里不行正道,一旦出事,你还得跟著遭殃,福没享几日,罪倒是一点没少受,还不如由著他去,他不在,你將那点钱好好存起来带著孩子省著点过,也能过得去。” 张氏神色淒哀:“我哪还有钱……” “这些人不是没成功么,那五百两银子正好退给你。” “那也是我东拼西凑借的。” “那……你想想,还有哪能拿出钱来?”宋念戎意味深长道。 张氏陡然看著她,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神色,宋念戎趁势问:“这些人挟持我的时候,对我院子里的情况十分熟悉,我想著是不是有人帮他们,你没去过我院子,应当不知道,那是谁帮他们的呢?” 第29章 婆婆才是真正心狠之人 张氏抿嘴。 宋念戎又道:“你若帮我,我就帮你找到胡原的外室,让她吐些钱出来。你知道的,我是镇远侯府的嫡女,想找个把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到这话,张氏终於下定决心:“是你婆婆。她对我说,胡原弄了你们一千两银子,若是胡原能吐出来,她能想法子让你不追究胡原的事,我便去对胡原说了,胡原告诉我藏银子的地方,我取了就给了你婆婆。 “谁知她告诉我,你拿了银子始终不肯撤了状子,暗示我可以想別的法子,她能暗中帮我,所以我就雇了人……” 宋念戎捏紧拳头。 她的猜测没错,果然是胡氏勾连张氏害她。 见宋念戎神色不对,张氏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们並不想伤害你的,只想著让你撤了那状子就成。” 宋念戎深吸口气:“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你男人。” 张氏的行为固然不对,但还在能理解的范围內。 而胡氏,她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她把儿媳的性命和名誉就这么出卖了! 她对张氏道:“只要你能帮我,我就帮你。” 张氏点头:“现如今我这状况,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先能让我和孩子活下去才是。” 宋念戎勾手让她附耳过来,低低说了点什么…… 胡氏和顾淑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家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 胡氏心里打鼓,也不知那件事成了没成,进门之后自己院都没回,直奔梧桐苑而去。 宋念戎到底是女子,被挟持过后少不得有些异样,她想著去瞧瞧,若能抓住点把柄,方便日后让她往外吐钱。 谁知进了院子就闻到一股子菜香,小厨房炊烟裊裊。 胡氏三两步进了宋念戎的房间,瞧见宋念戎歪在床上看书,侍剑坐在窗边在用帕子擦剑。 屋里燃著香,丝丝缕缕的香气縈绕,让人有种心安神寧的感觉。 胡氏微怔。 她来的路上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是如此一副岁月静好。 这像是发生过什么的? 瞧见胡氏闯进来,宋念戎倒没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她只放下书,淡淡道:“婆婆回来了?” 胡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嗯”了声。 “婆婆今日上香可好?可找灵验的大师父算一算?”宋念戎閒话家常。 “哦,都挺好,算了,也是上上籤。”胡氏心不在焉地应著,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宋念戎的房间。 房间整整齐齐,丝毫没有乱过的跡象,兵器架倒是挪了地方,搬到侍剑身边来,她擦过的剑在架子上放著,寒光闪闪。 她咳咳两声,问:“你在家可好?” 宋念戎笑:“儿媳在家有什么不好的?” 胡氏心虚地將目光移开,道:“想著你在家可能会闷。” 宋念戎正要答话,远远的响起吵嚷的声音。 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瞧见胡氏正在跟宋念戎说话,又缩了身子退出屋去。 宋念戎皱眉:“怎么了,进来说话。” 春只得硬著头皮进了屋。 “外面吵什么呢?”宋念戎问。 春覷了胡氏一眼,没敢答话。 胡氏感觉不对,对宋念戎道:“估计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在嚷嚷,我去瞧瞧,你伤未好,先歇著吧。”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出了梧桐苑,春立刻就凑上来悄声稟报:“老夫人,胡家媳妇又来了,闹著要让老夫人退钱呢。” 胡氏眼皮跳了跳:“退什么钱?” “说是这事没成,她的人来了,扑了个空,您给的消息不准,闹呢。” 胡氏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自己住的青松院,就在半道碰见了张氏。 瞧见胡氏,张氏大嗓门的就开了口:“老夫人,那些人扑了个空,跟我说,任务是出了,银子不退,那可不成啊,那五百两银子是我东拼西凑得来的,你得给我做主啊!” 胡氏心虚地朝著梧桐苑的方向看了眼,斥道:“你慌什么,有事去我院,慢慢商议!” “我怎能不慌呢?老夫人您给的消息也忒不准了,我现在人財两空,我怎么能不慌?” 听她这话是怪上自己了,胡氏的脸顿时沉下来:“我该做的都做了,至於我离开之后,她出门了还是怎的,我还能管得了吗,这种事本来就应该是你们自己来操心的。” 张氏不管那些,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反正我不管,这件事没成功,那一千两银子你该退给我!” 那么多银子胡氏刚刚拿到手上,还没焐热呢,怎么捨得吐出去? 她冷脸道:“这银子是你男人坑的宋氏布庄的钱,本就该退还给我们。” “婆婆说得对,这银子本就是我们宋氏布庄的。”她的话音刚落,悠悠的声音响起来。 胡氏转头,瞧见宋念戎正沿著小路朝自己走过来。 她脸皮狠狠一抽,懊悔起自己刚才的衝动。 一听见张氏要银子,她就没控制住,在这里跟她掰扯起来,早知道就应该不管死活,先把张氏拉进自己院子再说话的。 心念流转间,宋念戎已经走到了胡氏的面前。 “多谢婆婆维护。”她笑吟吟地对胡氏行了个礼,隨即伸出手,“这一千两银子是布庄亏空的,还得填回布庄去,麻烦婆婆给了儿媳,儿媳好交给布庄去。” 事情摊在了明面上,胡氏还能说什么,不情不愿道:“帮你收在屋里呢,一会让王嬤嬤去拿。” 她疑心宋念戎把前面的话也听到了,神色不定地问:“你跟著我出来的?” 宋念戎笑道:“婆婆走了一会子,三娘才说晚饭做好了,儿媳就想著去婆婆院里,请婆婆一起用个晚饭,谁知刚转个弯,就瞧见婆婆帮儿媳主持公道,没想到婆婆这样有本事,竟找到了胡原的媳妇,帮儿媳追回了那坑了的一千两银子!” 胡氏鬆口气。 想来她也应该没听见多少,不然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张氏原本坐在地上,这会子一个翻身跪行到宋念戎的面前,“咚咚”磕起头来:“夫人,银子我们已经还了,求您大人大量,撤了那状子,放过我男人一马吧,求求您了夫人!” 第30章 吐出银子来 宋念戎淡淡道:“好了,你起来吧,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 张氏也不敢多说,千恩万谢地起来走了。 宋念戎挽住胡氏的胳膊:“婆婆,走吧,也不用王嬤嬤特意跑一趟了,我跟您去拿。” 胡氏脸皮僵硬地假笑了下,只得跟著宋念戎往青松院而去。 到了胡氏屋中,胡氏拿出那一千两的银票来,宋念戎接过,满脸欣慰:“婆婆,您歇著,我得赶紧把这银票送到庄上去。” 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走了。 胡氏呆了半晌,才感觉哪不对。 不是说要请她用晚饭的么,晚饭呢? 梧桐苑里,主僕二人笑作一团。 侍剑抚掌:“小姐,您忙著演戏,大约没看清老夫人的表情,那可真叫一个精彩。” “怎么没瞧见,我想这会子,她大概慪死了,想杀了我的心都有。” “可不是么,到嘴的肥肉生生吐出来了,不慪死才怪!” 郑三娘端著大瓷盆走进来,瞧见这主僕二人灿烂的笑,跟著也露出笑容来。 她將瓷盆放在桌子上,鲜香的气味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宋念戎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招呼侍剑:“心情好,我要多吃两碗饭,你们俩也別拘束,坐下来一起吃!” 侍剑见惯不惯,帮宋念戎盛了满满一碗的饭就坐下来。 郑三娘满脸震惊,躬身后退:“这……不合规矩……” 宋念戎对她笑著,满脸和气:“无妨的,坐吧,这是在內宅,若在战场上,你们都是我的同袍,同袍就该同桌用饭。” 郑三娘瞧著她明媚的面庞,心中顿感一阵暖意,迟疑了片刻,她终归还是放开了,笑笑地应声“好”,跟著坐下了。 三人围桌吃饭,宋念戎吃得格外香。 侍剑却有一肚子的疑问,忍不住问出来:“小姐,今儿个这事可真精彩,我一直就想问您来著,您上午那会子是怎么发现有危险的?” 早上起床之后,小姐就已经感觉到可能会有危险,特意嘱咐她藏个匕首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的出现了匪人。 宋念戎笑道:“因为我发现顾淑蓉也跟著婆婆去了大因寺。” “姑小姐也去了,有什么特別吗?” “她不可能会去庙里上香。” 侍剑挠头:“为什么?” 宋念戎笑而不答。 她能说是上一世自己知道的么? 上一世顾淑蓉从没去庙里上过香,她之前还有些不解,后来才知道原来顾淑蓉在幼时去庙里上香遇到过一个疯和尚追她,所以有了心理阴影,看见和尚就害怕。 今日顾淑蓉一反常態去上香,而且胡氏还把除了她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带走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问题。 也许她们不是真的去上香,又或者她们有不得不必须全部出门的原因,无论哪种,她都必须防备著点,事实证明她的防备是对的。 她不但和侍剑贴身藏了匕首,还跟郑三娘说,让她今日在厨房少出来。 郑三娘只是个厨娘,她无意牵连她。 没想到郑三娘不但不怕,还烧了开水找准时机泼了那些匪人一身,帮她们將那几个匪人一网打尽了。 宋念戎对郑三娘的表现非常满意,掏出一个小银稞子放在郑三娘手边,“今日你表现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郑三娘摆手:“这是小人应该的,夫人不必赏。” 宋念戎温和地笑:“拿著便是,我很欣赏你的临危不惧,日后只要你愿意跟著我,不管去哪,我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 郑三娘倒也不扭捏,就將那银子拿了,笑道:“夫人好福气,小人跟著夫人就是享福的份。” 当晚,行风急匆匆奔进房间:“主子,郑三来消息了。” 正在写字的李璟昭手下一顿,那笔“竖”就弯了一截。 他放下笔,伸手:“拿来。” 行风立刻將手中纸条递到主子手上,李璟昭打开一目十行地瞧了,瞧完勾唇哼了声:“倒不傻。” 行风很好奇,伸长脖子:“说了什么?” 李璟昭睨了他一眼,顺手將那纸条撕了。 行风:“……” 是有什么他不能看的么? 李璟昭继续写字,却发现那个字因为那弯了的一“竖”已经糟了,他並没有立刻重写,而是颇有兴致地在那一笔上添添画画起来,不一会,那个字的下角竟多了一枝墨梅。 行风瞧见,便有了数。 主子心情不错啊,看来定是好消息了。 到底写的什么呢?他好奇死了…… ** 胡氏是真的病了,臥床不起。 宋念戎表面上没跟她撕破脸,所以象徵性地去问了安,送了根便宜人参,就藉口重伤未愈回来歇著了。 她关起门来只管整理自己的家私,静等著顾修远回来。 过了两日,顾修远果然回来了,他进门先去了胡氏的院子,没多久,春来了:“夫人,老爷请您去老夫人院子说话。” 宋念戎应声打发春先走,让侍剑给自己梳洗打扮一番之后,才往青松院而去。 下人只道是老爷回来了,夫人才打扮得枝招展的,实则宋念戎是因为快要从这里脱离出去了,心里头高兴才打扮的。 顾修远正坐在母亲房里喝茶,眉头蹙著。 刚才母亲跟他一番哭诉,让他对宋念戎十分不满,不过,眼下有件重要的事跟她商议,他还得压住脾气。 胡氏已经得知顾修远找宋念戎是为什么,心里十分爽快。 自己受了那女人这几日的气,今日终於翻身了,她恨恨地想,一会可要好好瞧瞧她痛苦的样子。 门帘“啪嗒”一响,顾修远应声抬起头来,就感觉眼前陡然一亮。 只见进门的女子身材窈窕,容色绝丽,虽穿红戴金,却丝毫不显俗气,反倒有几分雍容华贵之感,就像一朵怒放的牡丹,明媚动人。 也许是伤养好了,她的气色也好了许多,皮肤莹白柔润,双颊泛粉,顾盼之间,漆黑的大眼睛的流光溢彩,生动非凡。 顾修远愣了愣,一瞬后才认出,来人竟是他一直不屑於多看两眼的宋念戎。 那个剎那他有种不真实感,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女子当真是她?抑或只是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 宋念戎一开口就让他真实了:“找我有什么事?” 第31章 三日后纳她进门 顾修远定了定神放下茶盏责问:“我回来了,你怎不主动过来跟我一起给母亲请安?” 以往他出门回来,宋念戎总是第一个迎上来的人,今日他回来,竟全程没瞧见她,他的心里有种被忽视的不爽。 宋念戎淡淡道:“你不是说过么,你跟婆婆说体己话的时候,不要打扰你们?” 顾修远噎住。 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他对於她的热情很厌烦,就这么对她说来著。 胡氏见儿媳一来就呛得儿子说不出话来,心里更加不爽,插口道:“修远,你不是有正事要跟儿媳说么?” 顾修远咳咳两声。 之前雨夜他借酒醉想要强迫她,被她用簪子差点伤了。后来,为了假海匪的事,她又多次跟自己作对。 他本是恼极了她的,打算回家就理直气壮地跟她提那件事。 可是现在见到她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不想说了…… 胡氏等不及要看儿媳失態,决定先开话头:“儿媳,你是修远的正头娘子,正头娘子要有正头娘子的容人之量。” 宋念戎挑眉,看向顾修远。 顾修远硬声道:“眷溪隨著我们一起回了京城,我打算將她纳进门。” 说完他就看著宋念戎,他已经想好怎么应对她的哭闹和撒泼了。 谁知宋念戎的脸色却平静如常:“你的事我不管。” 反正再过些日子她就与他和离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顾修远有些意外,竟如此简单就应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准备好的应对她的法子没用上,他的心中竟有点憋闷之感。 胡氏也很意外,就这? 她还等著看宋念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儿子別纳妾呢,竟然就这么淡淡一句话就打发了? 心中期待的爽感没有释放出来,她也感觉有些憋闷。 顾修远终归还是没忍住:“你就这么答应了,没別的要求?” 宋念戎心说,我要求跟你和离,你能答应? 他和他那自私自利的娘,怎么可能轻易放她这个钱袋子走?所以她並不打算打草惊蛇。 她作势要走:“没別的事我就先回了。” 这会子顾修远看出来了,她並不是同意,而是对他的事毫不在意。 他虽厌烦宋念戎,但宋念戎真的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他的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她明明对自己爱得要死要活,曾经连命都不要,怎么可能说不在意就不在意了? 她肯定是装的,故意装作不在意,用这种方法来跟他赌气! 既然如此,他就刺激刺激她,他不信,在这种刺激下她能忍住不表露真情感! 这么想著,顾修远生了几分优越感,悠悠道:“你是主母,这种事,本就应该是你来安排,你不该跟我商议商议么,比如,给她什么名份,后宅怎么给她安排住处,酒席怎么布置。” 宋念戎气笑了,在不要脸这方面,顾修远还真是给了她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现在她生了几分兴趣,想要测量一下,顾修远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她不走了,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那你说说,你要给她什么名份,安排她住在何处,酒席办成什么规模?” 顾修远昂首挺胸:“我想纳她为贵妾,住处自然不能太差,酒席的话,怎么也得把同僚们都请过来,桌数自然是不能太少。” 宋念戎心道,你好大的脸。 脸上却是笑笑的:“当然都行。” 只要你有钱,你愿意怎么办怎么办,反正到时候我跟你和离了,管不著这些。 顾修远没见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心里有点失望。 他沉著脸道:“既然你同意了,那这几日你就忙起来吧,三日后迎她进门。” “三日后?”宋念戎意外。 她没想到顾修远竟然这么急。 终於在宋念戎脸上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表情,顾修远舒坦了。 她还是没忍住吧,一听三日后就要將眷溪纳进门,她立刻就慌了。 宋念戎压根不在意顾修远跟许眷溪的事,但现在她还没跟顾修远和离,就还是顾修远的正妻,她不可能由著他们挑战自己作为正妻的权威,为所欲为。 她冷笑一声道:“许眷溪是戴罪之身,你从沿海四郡刚回来就急急纳她进门,倒是不怕遭人非议。” “她发现了何瑜窝藏的赃银已经交了上去,寧王殿下给她写了请功抵罪的摺子,她应该会被皇上赦免的。”顾修远连忙道。 “你也说了是应该,皇上的奖惩圣旨一日没下来,她就一日还是戴罪之身,三日之后,未免太心急了些,你也不怕她连累你全家。” 一听“连累全家”,胡氏先坐不住了:“修远,我们不用急,不就是纳个妾么,不急在那一时哈!” 顾修远沉默片刻做出让步:“她回京城无处棲身,纳妾可以不著急,但得先让她来咱家住著。” 宋念戎淡声问:“住哪?” 顾家院子就那么三个,她和顾修远住一个院,胡氏一个院,小姑顾淑蓉一个院。 顾修远道:“眷溪在海边住了半年,关节不大好,回到京城又这样冷,她有些受不住,不然就你受点累,將屋子让给她住几天。” 宋念戎的屋是当初成亲前,祖母出钱让人特意修缮过的,装了地龙。 她捏了拳,直直看著顾修远:“她住我的屋了,我住哪个屋?” 顾修远皱眉,这女人怎么这般小心眼,只不过是让个屋子,也斤斤计较的。 “母亲正好身子不爽利,不然你就住过来,也方便侍疾。” 一听侍疾,胡氏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不是大毛病,快好了。” 宋念戎冷笑:“你不如给我一封和离书,我跟你一別两宽,那个屋子我也不要了,双手奉送。” 宋念戎说的真心话,但听到顾修远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觉得,她是嫉妒了,在说这种话跟他赌气。 他一方面洋洋得意,觉得宋念戎离不开自己,一方面又觉得宋念戎不识大局,跟他闹。 他拍桌冷斥:“瞧瞧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第32章 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胡氏也在旁边附和:“快別胡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提什么和离!” 宋念戎知道胡氏才不会维护她,不过是不想他家的钱袋子走了。 她不想让他们察觉自己当真有和离的心思,当下也就不再说了。 顾修远本以为她还会再闹,谁知她却乖下来,不由就多看了她两眼。 只见她脸颊泛红,樱红的薄唇轻轻抿住,虽然不悦,但明媚的脸庞却又透著几分少女特有的娇恼,越发显得生动惑人。 往日里宋念戎对他百依百顺,他只觉得没意思,今日她恼了之后又沉默下来,委委屈屈的模样,反倒別有几分独特的滋味。 他的心软下来,出乎意料的哄了她两句:“我知你心中不快,你放心好了,我向你保证,谁也动摇不了你正妻的地位,眷溪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自己也说了,进门会跟你好好相处,始终唤你一声姐姐。” 宋念戎只觉得噁心,直接回道:“不必。” 顾修远顿生几分怒火,都已经哄她了,她还给他甩脸子,给她几分顏色,她倒开染坊了!当真以为自己拿捏住他了吗? 这女人,就是会得寸进尺,之前在沿海四郡的事,他都不跟她计较了,她还要怎样? 他沉了脸强硬道:“这件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就这样罢!” 说完就拂袖而去。 胡氏看著儿子大步而去的背影,幸灾乐祸地对宋念戎道:“你就是在边关待得太久了,大家闺秀的德行学得不够,这爷们哪有不纳妾的——” “婆婆,”宋念戎打断她的话,“不舒服就歇著,事儿管多了,小心累著。” 话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侍剑虽没进屋,但在外面將屋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回去的路上替小姐愤愤不平:“姑爷也太过份了,怎能让小姐把屋子让出来给许眷溪住!” “他有什么不能的?” 色迷心窍便是如此,为了许眷溪,他甚至都敢欺君。 “若姑爷当真强硬让小姐搬屋,怎么办?”侍剑愁道。 宋念戎冷哼:“他不会。” 顾修远自詡文人风雅,確实不会做出找人来扔宋念戎东西,强行让她搬屋的行为。 但,他会冷暴力。 从他在胡氏那里拂袖而去之后,宋念戎就再也没见过他的人影,更別说当晚回梧桐苑来住了。 以前他跟她虽未圆房,但好歹还维持著表面的体面,晚上在东边的书房睡。现在,他索性不回来了。 宋念戎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无非是故意不回来,给她警告。 这种行为在上一世,他可没少干,每每她做的事不顺他的心了,他就如此。 但这一世,宋念戎不在乎了。 反而若是顾修远来了,她倒更加厌恶。 第二日一早,侍剑告诉宋念戎:“姑爷昨晚是在老夫人院子里歇下的。” 宋念戎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顾修远去找了许眷溪呢,看来他还想装一装正人君子,表示自己不会不顾礼教就跟许眷溪隨便苟合。 她对侍剑道:“把顾修远在书房的东西整理一下,送到老夫人院子里去。” 顾修远晚上从吏部下职回来,进了胡氏屋里,就瞧见了一堆眼熟的东西。 细细一看,竟都是他书房里的物件。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胡氏抚著额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的好夫人给你送过来的,说什么你一日离不得书,所以把书房的东西都给你收拾出来了。她是什么意思,把你从她院子里赶出来了吗?” 顾修远冷哼一声。 住在母亲这,原就是为了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她的小心眼已经让他不高兴了,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思,反而闹得不像话起来! 当他不知道她的心思么,她的这些闹腾定然都是她的手段,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以前她对他千依百顺,各种朝他的喜好靠近,都没得到他的青睞,现在她就换了个法子,用作对的法子来吸引他。 之前他就听同僚说过家里小妾的做法,一样一样的! 那个同僚后来安抚了小妾一下,小妾就没事了,对他又千依百顺起来,可是他绝不会这么做。 他才不惯著女人的这些毛病,像宋念戎这样的女人只会蹬鼻子上脸,她不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么,他就不注意她,看她怎么办! 这么想著,他对胡氏说:“让春把我的东西搬进厢房。” 胡氏怒其不爭:“怎么著,你还当真要惯著她?” “她不过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偏不惯著她。”顾修远解释,“晾她两日,她自然就低头了。” 胡氏想想也是,宋念戎太在乎她儿子了,儿子说话冷点声,她都战战兢兢的。 可是脑海中浮起前些日子宋念戎屡次忤逆自己的模样,她又有点不確定起来:“万一她当真不理你了呢?” “怎么可能?”顾修远皱眉。 “可……若当真如此呢……”胡氏弱弱地问。 顾修远想了想,冷哼道:“母亲倒也不必担心,我自有其他法子。” 这边,顾修远和胡氏在討论宋念戎,那边宋念戎也正在跟侍剑討论顾修远。 倒也不是宋念戎想討论,是侍剑实在担心:“小姐,也不知道姑爷今晚会不会来闹。” 宋念戎淡淡道:“他来,我也不怕。” 以她对顾修远的了解,未必来。 这廝自以为是得厉害,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耍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所以故意端著,冷著她呢。 她將顾修远甩出脑外,將视线投射到窗外的黑暗中,思索著和离的事: 顾修远回来了,钦差团对皇上的匯报也应该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如果皇上只是单纯下旨赏她,她还是没办法爭取和离的机会,她得在皇上下旨之前见到皇上,才能爭取和离。 可是,作为一个女子,她压根没资格去拜见皇上,唯有皇上宣召才行,她如何才能让皇上宣召她呢? 黑沉沉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宋念戎眸子亮了下。 她对侍剑勾手,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点什么…… 第33章 约他见面 顾修远平素当值,中午是不回来的,今日想要看见宋念戎有没有低头,就回来了。 胡氏正在准备用膳,瞧见顾修远颇为惊异:“你怎的回来了?” 顾修远把目光一扫,瞧见妹妹顾淑蓉在,却没见著宋念戎,眉头顿时皱起来:“宋念戎怎的不来侍奉婆母?” 胡氏从鼻子里哼了声:“人家重伤未愈,且得休养著呢。” “简直混帐,我去瞧瞧。”顾修远转身就走。 他一路上气汹汹的,已然將宋念戎不敬婆母的罪名在心中作成了篇文章。 走到梧桐苑的门口,他听见里面传出来笑声。 一探身,看见,梧桐苑的院子中间架了个烤架子,一个眼生的妇人正在烤羊腿。 烤架不远处放著一个小案桌,宋念戎鲜红衣裙正坐在案桌前写著什么,侍剑在旁磨墨。 正午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像是用金粉勾勒了她的眉眼,犹如工笔画中极致渲染描摹的异域佳人。 顾修远怔了一怔。 他见过真正的异域佳人,她们或野性,或嫵媚,但从未打动过他。 因为他始终觉得,她们缺乏一种美丽——独属於大烈国女子的文秀的美丽。 许眷溪无疑是拥有这种美丽的,他才会如此欣赏她。 原来他觉得,宋念戎就是缺这种美丽。 但现在,他忽然发现,其实她不缺,她不但不缺,还兼顾了异域佳人所特有的野性和嫵媚。 宋念戎其实更加完美。 那个剎那,他有种炫目的感觉,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但隨即他又警醒过来,不可能,宋念戎粗鲁不堪,哪有什么文秀之气! 她不过就是装样子而已,大概是猜到他要来找她算帐,故意学眷溪的样子给他看的。 这么想著,他凛了凛神,大踏步走进院子里去。 “宋念戎,你是如何当儿媳的,婆婆用饭,你竟不去伺候?”他冷声斥问。 宋念戎將写好的东西折起,悠悠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是婆婆嫌我粗手粗脚,让我滚出去,以后都別去她院子里伺候的,可不是我不去,不信你去问婆婆。” 那次侍疾,胡氏確实一气之下吼了那句话。 顾修远一时也辨不出真假,只得把目光扫向那烤羊腿:“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亏著婆婆让她吃得如此素淡,自己却悄悄吃独食吧?” “我重伤未愈,用自己的嫁妆钱补补身子,难道也不行吗?”宋念戎眨眼,表情无辜。 顾修远气闷,她句句反驳,却又似乎句句在理。 “好、好!你就好好补著。”他拂袖而去。 回去的路上,那股子怒火烧得他心头灼痛。 他隱约觉得,他母亲之前的担忧似乎未必没道理。 看来,光冷著她不管用,他確实要动点真格的给她瞧瞧了。 他午饭也没用,就气哄哄地回了吏部。 这边厢他走了,那边厢宋念戎將写好的纸封好递给侍剑。 侍剑早已得了知会,收进袖子里,然后就拿著匕首去给小姐割烤羊腿肉。 傍晚,李璟昭刚刚从皇宫回来,看门的小廝就上来稟告:“王爷,有个丫鬟来送了封信,自称是宋小姐的婢女。” 李璟昭眉梢一挑,接过那封信,进门的步子顿时加快了。 行风跟在后面喊:“王爷您慢些,您已经忙了一日,可別累著了……” 第二日中午,云霄楼的望月阁包间。 宋念戎坐在窗边,一条小臂支在窗棱上,单手托腮望著楼下的车水马龙。 她们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 侍剑有些焦躁:“小姐,怕是不会来了吧?” 宋念戎吸口气:“再等会。” 话音刚落,她视线陡然定住。 只见长街远远之处,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来,马车不起眼,似乎古朴得不能再古朴了,但宋念戎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你去跟小二说准备上菜。”她对侍剑道。 马车越走越近,最后停在云霄楼门前。 黑衣少年掀起车帘,白衣男子从车上下来,过了会,屋门被推开。 宋念戎起身相迎,对著白衣男子躬身行礼:“民女拜见寧王殿下。” 李璟昭睨著她,一时不语。 宋念戎冲他露出灿烂的笑来:“殿下这向可好?” 他的视线好像被烫著了,立刻转开了去,淡淡“嗯”了声。 宋念戎对他的冷淡似乎毫无所觉,更加不敢置喙他的迟到,热情地帮他拉开椅子,恭请他坐进上座。 此时小二鱼贯而入,片刻就上满了一桌子的菜,均是云霄楼上等菜餚。 待小二们离去,侍剑和行风也跟著出去了,屋门关上,包间里顿时静謐无声,除了菜香还是菜香。 宋念戎赔笑劝菜:“殿下一路辛苦,先用些膳食吧?” 李璟昭唇角勾起几分嘲讽:“倒是下了血本。” “殿下矜贵之躯,这些菜都未必配,只可惜小女力薄,只能请殿下来云霄楼了。” 马屁拍完,宋念戎话锋一转,“更何况,有求於人,怎能不尽表诚意?” 李璟昭冷哼一声:“你倒是直接。” 他从袖子里掏出什么,拍在桌子上,“你就是这么求人的?” 宋念戎伸头一看,只见那是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面画了个人。 画技拙劣,线条粗獷,若不是头顶那两个黑蛋蛋一样的髮髻,几乎认不出是个女子。 这女子別的不显,脸颊上两块红,和嘴角那一颗黑痣却十分乍眼。 因为画得又脏又丑,所以下面那行字反而衬得很娟秀:明日云霄楼望月阁,恭迎大驾。 宋念戎缩回头来,没说话,这就是那日她让侍剑送去的信。 耳边听见李璟昭清冷的声音:“你是怕本王不记得你的救命之恩,所以特意提醒本王是吗?” 话尾扬起,带著几分威严之感,压迫力强大。 宋念戎心说,我是怕你不出来,可不得提醒你一下么。 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她抬脸,莹白的面颊绽出一朵笑来:“殿下误会了,民女实在是怀念跟殿下相处的那短暂时光,才会忍不住画出来的,只可惜小女画技太过拙劣了,就画丑了,殿下莫怪。” 李璟昭眯了眯眼。 不知为何,她一笑起来,他就感觉好像周遭都亮了,有点刺眼。 第34章 求他帮忙 “油嘴滑舌。”他轻斥。 宋念戎赶忙给他夹菜,很狗腿地劝:“殿下用菜,用菜。” 她很少对人如此,但不知为何,在寧王面前,就会情不自禁这么做,似乎自己好像欠了他许多似的,但分明,她还救了他一命。 他倒也没推辞,举箸尝了几个菜,脸色渐渐和缓许多。 “说吧,求本王什么?”他问。 宋念戎连忙道:“民女斗胆想求寧王殿下帮民女爭取一个面圣的机会。” 他是皇帝的儿子,想要让皇帝留意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他静默了,片刻后才问:“为何要求见圣上?” “我要用我的功劳跟圣上求一道和离旨意。”她坦诚。 她知寧王是个聪明人,与其想了各种藉口让他反感,不如直接说出来。 李璟昭瞧著她,没说话。 宋念戎自嘲一笑:“您之前不是说我窝囊么,这次我想强硬一次。” “用跟圣上求旨来嚇他,强硬让他跟你圆房?”李璟昭口气中含了几分嘲讽,“你当圣上是溺爱你的长辈么,隨隨便便闹一闹,就能让他帮你?” 宋念戎摇头,“我是真的要和离。” “当初你和顾修远的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太后都知道了,你千辛万苦求来的姻缘,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宋念戎也不怪他不信,就连她亲生母亲都说她疯了,外人能信? 京城的贵族圈谁不知道啊,镇远侯的嫡女爱状元郎爱得死去活来,不顾尊严,不要脸面,甚至连命都不要。 她怎么可能主动提出和离? 她愿意跟李璟昭认真解释:“寧王殿下,以前是我傻,看不透想不明白放不下,现在经歷了那么多,我才终於明白,女子不能为了別人把自己放在泥里任人践踏,如果你自己都不珍爱自己,还能有谁会珍爱你呢?所以,我决定跟顾修远和离,一个压根就不珍惜我的人,又何必跟他耗下去。” 李璟昭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没说话。 宋念戎接著道:“当初若不是太后娘娘偏爱我,为我指婚,我也不能如愿以偿嫁给顾修远,所以这次和离,也得求个太后娘娘的旨意才好,但太后娘娘不在京中,我又实在等不及,只能求圣上了。” 李璟昭淡淡道:“倒也不必浪费你的功劳,你可以先跟顾修远和离了,太后那边我帮你说一声即可,想必她也不会强行將你俩绑在一起。” 宋念戎静默了。 她能说,自己的亲生母亲不帮她,顾修远也断然不会同意和离么? 可这种事就像伤疤,她实在不想在寧王跟前掀开来。 见她不语,李璟昭挑起眉来:“怎么?” 宋念戎起身,郑重对他行个礼:“求殿下帮我面见圣上。” 他抿了唇,脸色微微发冷。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滯。 过了片刻,李璟昭才道:“你执意如此,本王会帮你。不过之前的事——” “民女帮殿下是应该的,民女从未打算以此来邀功,这次算民女欠殿下一个人情!”宋念戎打断他。 不知为何,她不想让他看轻自己,好像她挟恩图报似的。 李璟昭冷哼:“那倒不必,说出去显得本王心胸狭窄似的。” 话音落下,他就起身,往外走去。 宋念戎送出门,他就跟行风走了,没再跟她说一句话。 宋念戎回头,望著这一桌子没动多少的菜,有些愣怔。 寧王殿下生气了。 是因为她刚才没有对他坦诚自己的难处? 还是嫌她的固执给他带来了麻烦? 帮她在圣上面前找个机会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她甩甩头,算了,求人本就是要去麻烦別人的,这次让他费了心,下次她尽力补偿过来就是,她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嫡女,想要帮他,总会有机会吧。 这么想著,她用轻鬆的语气对侍剑道:“菜还多,我们先吃一顿,吃完全部打包回去。” 宋念戎和侍剑吃了个撑才回去,大约是太撑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犯困。 本想著回屋立刻美美睡一觉,谁知却有人不让她睡。 母亲李娇坐在堂屋,脸色沉沉。 宋念戎有些惊讶,李娇因为不喜欢她,连带著对顾修远也不是很热心,自她嫁后,从未登过门,怎么今日来了? 她迎上去行了个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李娇哼了声,没答话。 宋念戎也就不追问,兀自坐下,让侍剑去泡茶。 上一世她太过於追求母亲的爱,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到最后却发现,就算你把一颗火热跳动的心掏出来放在她手上,她也一样会弃之如敝履。 没有爱就是没有爱,顾修远如是,母亲也如是。 与其追求那求不到的东西,不如珍惜爱你的人。 所以这一世,她不去在意母亲对自己的看法了。她既来了,就必然是有事,不哄她不討好她,等著就是了,她总是会说的。 果然,见宋念戎没来追问自己,李娇自己就开了口:“这不跟在身边就是不亲,外祖那边你去得少就罢了,也不能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吧?”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娇气道:“你是不是跟顾修远闹了?人家把气都撒到你舅舅的头上了!捉了个错处,就不依不挠的,闹得你舅舅在吏部都快要待不下去了!” 李娇的娘家安裕侯府已经两代没出过人才了,虽比婆婆胡氏那个永寧伯府强些,却也是强弩之末了。 李娇的大哥李明好弄歹弄在吏部谋了个主事的职务,总也算是进了官途。 “舅舅若没错处,顾修远怎么能找到?”她淡淡道。 李娇气道:“谁当差还没个疏漏的时候?端看是不是有人存心找茬!你舅舅就在顾修远手底下干活,你这跟顾修远闹起来倒是爽气了,却连累了你舅舅。你向来对外祖家冷淡,我都不跟你计较,现如今你让外祖家因为你的任性跟著受罪,我可是不能忍了!” 宋念戎冷笑,她对外祖家冷淡? 她从边关回到京城,是非常用心討好李家眾人的,奈何,李家人更加喜欢妹妹宋芷莞,话里话外总是瞧不起她,慢慢的,她也冷了心。 第35章 用舅舅威胁她 母亲一方面嫌弃她去外祖家给她丟脸,一方面又责备她冷淡外祖家,弄得她心里很难受。 但现在,她已经懒得跟母亲掰扯这些事了。 她只凉凉道:“母亲若是忍不了,就別忍了,身体要紧。” 李娇气得胸口发疼。 原以为自己说些狠话,能让宋念戎做出改变,却不想,她现在竟跟个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说出话来:“你的意思是,你不管?” “母亲回去跟舅舅好好说说,日后在吏部做事精细些,顾修远就抓不住他的错处了。” “什么日后!你舅舅连现在都保不住了,还日后!”李娇声音扬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发狠道:“好!好!你不管是吧,那以后你就別叫我母亲了!” 宋念戎站起身,恭恭敬敬道:“宋夫人保重身体,宋夫人慢走。” 李娇狂怒,对她扬起手。 宋念戎抬起头,静静地看著她。 李娇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大女儿的目光虽然平静,却有种威慑力,憾得她举起的手臂竟迟迟没法落下去。 她对自己说,自己是她的母亲,即便是打她一下,也是应当。 但那只手臂却重如千金,怎么也打不下去。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瞬,最终以李娇垂下手臂去作为收场。 “你如今嫁了人,我是拿你没法子了,好好好,今日咱们就形同陌路罢了。”她咬著牙放出狠话,就快步离去了。 宋念戎目送她离开,一转脸对上侍剑忧虑的表情: “小姐,夫人当真不认您了?” 宋念戎笑笑:“不过是气话而已。” “舅老爷那,您也不管?” “他不会出大事。” 宋念戎很清楚李明的个性,他能力不强胆子很小,顶多就是偷个奸耍个滑,做不出什么离谱的事。 况且,顾修远拿捏他,不过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若过份了,反而会让她跟他闹掰了。 “那现下,咱们怎么办?”侍剑问。 宋念戎悠然道:“什么都不用做。” 晚上,宋念戎正在用晚饭,顾修远来了。 “听母亲说,今日岳母来了?”顾修远进门就问。 “嗯,她说舅舅被你抓住了错处不依不饶,让我不要跟你闹了,免得池鱼遭殃。”宋念戎放下碗筷瞧著他。 顾修远冷著脸:“岳母这话欠妥当,令舅的事是吏部的公事,你和我是私事,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么?” “是么?”宋念戎的眼角眉梢都泛著“我不信”这三个字,唇角勾起的弧度还带著嘲讽。 顾修远有种做贼被抓了个正著的感觉,心虚之余又有点恼怒。 “当然,若是不违背原则的事,看在你的面上,我能调停就帮著调停一下,大事化个小,倒也是可以的。”他昂首道。 宋念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敛身行了个礼:“对不起。” 顾修远心中得意,看来自己这一招果然顶事,她就算再怎么强硬,也挡不过娘娘家人施压。瞧瞧,这不立刻就跟他道歉了么。 不过,光是这一句道歉的话可不行,他必须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挺直脊背,摆出高冷姿態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些日子你把娘气得不轻,你该去跟她道歉。 “还有,眷溪明日就要搬过来了,你今晚连夜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早就搬到娘的院子里去吧。” 宋念戎笑了。 这男人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她悠悠道:“你大概是误会了,我跟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现在想请你出去,手段大概不是很温柔。” 话音落,旁边侍剑就走上来,“鏘”的一声拔出了剑。 “姑爷,请!”她脆声道,把剑往顾修远跟前一横。 顾修远后退两步:“宋念戎,难道你当真不顾你舅舅了吗?” 宋念戎冷哼:“之前不还说自己公私分明么,这会子承认自己確实是拿著我舅舅的事威胁我了?” “你非要这么说,那我就说是,怎样!你当真连亲人都不顾?” 宋念戎重新坐下拿起筷子,不紧不慢道:“我与我舅舅素来没什么情谊,他好不好,跟我无关。你想让我把院子腾出来给许眷溪住,我劝你別做梦了。 “另外,只要我还是顾夫人一天,我就不会允许许眷溪以贵妾的身份进门,要进就是贱妾。你若当真对她情比金坚,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们,只要你跟我和离,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顾修远怒道:“和离,你做梦!在我这里,没有和离,只有休妻!”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侍剑,送客。” 侍剑应声,横著剑往顾修远跟前走去。 顾修远只得后退,一边后退一边怒道:“宋念戎,你別忘了,顾家是我做主——” 话没说完他就加快了步子,因为侍剑把剑在他的跟前挥舞起来。 他前脚刚踏出院门,院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夹住了他的衣角。 他满脸恼怒地拽他的衣角,拽了半天还扯撕了,不由怒气衝天。 “简直不可理喻!”他愤怒地喊。 回应他的,只有仿佛怪兽大嘴般的漆黑的夜。 第二日,宋念戎睡醒,侍剑就告诉她:“小姐,姑小姐在收拾包袱,要搬去跟老夫人住,姑爷大概是要將许眷溪安排在姑小姐住的月季苑了。” 宋念戎失笑:“顾淑蓉愿意?” “听说是不大高兴,但不知姑爷怎么跟她说的,她终归是同意了。” 宋念戎起身穿衣:“那些事跟咱们无关,最近几日咱们再仔细收拾一下东西,等著走的时候,一根头髮丝都別落下。” 寧王既然答应她了,想必这几日便会有结果。 上午的时候,许眷溪搬进了月季苑。 中午用饭的时候,侍剑愤愤道:“我听说许眷溪去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拉著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一个劲夸她贤良淑德又有才气,別提多亲热了。姑小姐也一口一个『嫂子』地喊著,她是啥,还没入门的妾,倒当起嫂子来了!” 宋念戎丝毫不气:“你以为顾淑蓉的那声『嫂子』是那么好答应的么?” 第36章 被蛇袭击 每次顾淑蓉亲热地喊她“嫂子”,就是要来借她东西了,想必这次,许眷溪也没少破费。 用完午饭,宋念戎带著侍剑出去转了转铺子,等著晚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因为天气冷,宋念戎让侍剑烧了地龙,又让郑三娘做了热乎乎的锅子,三人围坐在屋內享受美食。 正吃得有说有笑,宋念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腿上划过,低头一瞧,不由惊跳起来。 只见桌子底下竟然游著一条蛇!此蛇身上是黑黄色的纹,蛇头高高昂起,瞧著十分恐怖。 侍剑立刻去武器架那拿剑,谁知刚走两步,却惊叫起来。 宋念戎朝她看去,发现武器架那边还有好几条蛇在地上游著,蜿蜒的身体扭动著,首尾相接,乍一看犹如长蟒! 隨著侍剑的动作,它们昂著的头也跟著转动,好像隨时要攻击她。 宋念戎头皮发麻,把汤锅子端下来,將下面盛炭的炉子端起,將那些烧得火红的炭一股脑地朝那些蛇倒过去。 滚烫的炭“咕嚕嚕”滚了一地,那些蛇灵活游动避让开来。 侍剑趁机衝到武器架旁,拔出一把剑扔给宋念戎,自己拿了一把剑,对著地上的蛇砍杀起来。 这些蛇非常灵活,砍杀起来颇为费力,宋念戎忙得浑身出了汗,才终於和侍剑將这些蛇都解决了。 郑三娘举著灯凑近滚了满地的蛇头仔细瞧了瞧,道:“万幸,都是无毒的蛇。” 侍剑奇道:“怎么好好的,屋子里会有这么多蛇?它们是从哪进来的?” 她在屋子里四处转了圈,瞭然道:“后窗这边开了个缝,许是从这里游进来的。” 宋念戎凝眉道:“这时节,早就没蛇了。” 侍剑立刻接口:“小姐是觉得,有人刻意害你?” “不是害,是示威。” 若是害,就直接弄毒蛇了。 “啊!您说是许眷溪?”侍剑叫起来。 “但是,我们没证据。”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许眷溪这人做事谨慎,定然不会让她们找到证据的。 “难道我们就这么吃亏?”侍剑非常不忿。 宋念戎沉声道:“既然他们这么想让我受到教训,我就如她们的愿。” 夜色深了,胡氏正要睡下,忽然外面响起喧闹声: “我们小姐要是死在你们顾家,我们老爷定然让你们不能好过!” 胡氏辨认出是宋念戎的贴身丫鬟侍剑的声音,皱起眉来:“宋念戎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大晚上的纵容一个下人胡闹!” 她揉了揉额头对春道:“你去把老爷叫起来,我懒得管这些事。” 虽然许眷溪搬进来了,顾修远今晚却还是住在她院子里,显得自己非常正人君子。 春去了,不一会进来,外面的喧闹声也没了。 胡氏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春脸色怯怯:“说是夫人院子里出了许多蛇,夫人被咬了!” 胡氏惊坐起来:“蛇!这都是冬日里了,哪里来的蛇?快些,你快点给我穿衣,我也去瞧瞧。” 她虽不喜宋念戎,但宋念戎到底是镇远侯府的嫡女,若当真出了事,他们顾家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等著胡氏在春的搀扶下赶到梧桐苑的时候,差点没嚇得厥过去。 只见宋念戎的屋子里满地都是蛇头和蛇身,血腥味冲天。 顾修远已经来了,站在床边。 宋念戎躺在床上,请来的大夫正在给她看手腕上的伤口。 “顾大人,幸好这些蛇都是无毒的蛇,令夫人只是受了皮外伤,並无大碍。”大夫翻来覆去地看了宋念戎的伤口之后,下了结论。 顾修远眉头紧紧皱著:“这样的时节,怎么会有蛇?” 大夫道:“许是夫人院子的偏僻之处有个蛇窝,这些蛇原是在冬眠的,夫人烧了地龙之后,暖气传到蛇窝里,將它们给惊醒了,它们有著循暖的本性,便循著这些暖气游了过来。我给夫人拿瓶外伤药,一日两次抹在伤口上,几日便能好。” 大夫起身去药箱拿药,顾修远对宋念戎露出嫌弃表情:“你只管贪图享受,这下子享受出祸来了吧。” 宋念戎挣扎著从床上下来,对著顾修远行了个大礼。 “夫君,我今日就从梧桐苑搬出去,把这院子让给许眷溪,日后不管你是纳她为贵妾,还是娶她做平妻,我都不敢再管了。” 拿药过来的大夫听到这话,脚步顿住,看向顾修远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 顾修远惊道:“宋念戎,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怀疑院子里的蛇是我安排的吗?” 宋念戎垂眸:“妾身不敢。” 嘴上说著不敢,但那委委屈屈的表情,显然是含著控诉。 胡氏本来因为蛇尸一直没敢进屋去,现在听到宋念戎和顾修远的对话,顿时忍不住了。 她三两步跑进来,正要斥责宋念戎,却被宋念戎抢了先。 宋念戎转头对她道:“婆婆,我这就搬去您的院子里侍疾,不管打骂,我绝无怨言。让许眷溪搬到我的院子里,小姑也不必受委屈跟您挤一个院子了。我只求你们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说完,她就捂著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顾修远和胡氏全都愣住了。 还是顾修远反应快,沉声斥道:“瞧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了你呢,快擦了眼泪吧!” 侍剑扶著宋念戎也跟著哭:“姑爷,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了自己的夫君让她把屋子让出来给姨娘住啊,我们小姐心里苦,难道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顾修远看向大夫,大夫连忙將药瓶放下,回身背起药箱:“顾大人,这药给夫人用了就是,早晚各抹一次,小人先告辞了。” 顾修远没答话,大夫就急匆匆离去了。 宋念戎身体摇了一摇,昏昏欲倒的样子,侍剑连忙扶著她到床上躺下了。 宋念戎背对著外面躺著,哭声也止住了。 顾修远还待再说,侍剑却道:“姑爷,我们小姐不舒服,求您和老夫人先移步吧。” 顾修远哼了声,拂袖而去,胡氏也跟著离开了。 等著他们离开后,侍剑气哼一声:“他们甚至都不帮小姐把这些蛇尸处理了!” 第37章 求旨和离 郑三娘本在门外站著,这会子走进来道:“我来吧,还能拿这些蛇做个蛇肉羹,给夫人补补身子。” 宋念戎翻身过来朝郑三娘笑:“你倒是胆子大。” 侍剑握起那瓶药:“小姐,咱还抹蛇药么?” 宋念戎看著自己手腕上那两个牙印似的伤口,悠悠道:“又不真是蛇咬的,抹什么蛇药,这伤口就这么放著,没准后面还有用。” 这夜,到很晚三人才將屋子收拾乾净,宋念戎临睡前还喝了一碗香喷喷的蛇肉羹,心满意足地睡了。 次日中午,顾修远又来了,神色不佳:“皇上要亲自封赏在何瑜案中有功的人,你打扮一下,下午隨我进宫去。” 待顾修远走后,侍剑迫不及待问:“小姐,这不是单独面圣,和离的事可怎么提呢?” 宋念戎也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寧王会帮她爭取个单独面圣的机会,没想到是群面圣。 “想必许眷溪也要去吧?”侍剑担忧道。 宋念戎淡淡道:“她去更好,当眾闹起来,此事就无转圜的余地了。” 下午临行前开始打扮,侍剑从箱子里翻大红裙子,宋念戎拦住她:“穿那件最朴素的淡紫色裙衫,也不用涂口脂,粉打白些,眼睛下面给我画点黑。” 侍剑瞪眼:“小姐,去见皇上不该盛装些么?” 宋念戎白她一眼:“被夫家磋磨的女子,如何盛装?” 侍剑这才反应过来,拍手道:“小姐真聪明,奴婢这就帮你!” 等著她们打扮妥当去了大门口,顾修远已经等在那了。 一回头,瞧见宋念戎的模样,他怔了怔,平日里她打扮得颇为张扬,这次进宫,他觉得她定然会更加浓妆艷抹,火红恣意,却不想…… “你不是爱穿红裙么,今日怎的如此打扮?”他忍不住问。 宋念戎垂著眼没答话,上了旁边停著的马车。 顾修远瞧著垂下的马车门帘,重重咬了咬牙。 须臾,许眷溪也出来了,穿著簇新的水粉色裙衫,薄施粉黛,头髮也是精心梳过的,精巧的髮髻中,颇为心思地点缀著一两根碧玉簪,瞧上去十分雅致。 顾修远立刻迎上去,满脸含笑:“別紧张,圣上十分慈和。” 许眷溪冲他温柔一笑:“我也是见过圣上的。” 顾修远拍额:“是了,你还未出嫁的时候参加过宫宴,是我多虑了,这种场合你本就得心应手。”说完嫌弃地看了马车一眼。 宋念戎端坐在马车里,顾修远在外面的话她都听见了,又岂听不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去年春日,皇后娘娘在御园举办了一场宫宴,表面是请京中贵女去赏,实则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 许眷溪在宫宴上表现得很好,皇后娘娘似乎非常欣赏她,那时她还傻著,一心想要成全顾修远和许眷溪,她怕皇后娘娘当真点了许眷溪为太子妃,就故意装作莽撞的样子將许眷溪撞进了御园的湖中。 因为这事,她被皇后娘娘斥责了,成为京中少女的笑柄。 只可惜,她一心为顾修远,事后却被顾修远认为是她嫉妒许眷溪,对她厌恶更甚。 上一世,在后来被磋磨的岁月里,她逐渐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其实许眷溪本就是打算爭取当太子妃的,顾修远只是她的备选而已。 马车门帘被掀开,宋念戎抬起眼,瞧见许眷溪扶著顾修远的手登上了马车。 顾修远那温柔小心的样子,好像他和许眷溪才是鶼鰈情深的结髮夫妻。 许眷溪倒是皮厚,当著人家正妻的面也坦然自若。 她坐下来,对宋念戎恭恭敬敬唤了声:“姐姐。” 宋念戎闭上眼睛,只当没听见,她也就不说话了。 车厢內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车辙在青石街道上轧过的声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车子停在了皇城门口,宋念戎和许眷溪分別下车,在皇城门口由顾修远稟报了身份,一番核验后,再由里面的內侍领著往里走去。 皇上是在勤政殿召见的他们,他们三人进去之后,看到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都是眼熟的,在何瑜案中立过功的。 宋念戎和顾修远、许眷溪三人並肩上前行了跪拜礼,宋念戎微微抬眼,瞧见寧王坐在皇帝下首。 按理说,寧王应该是站著,大约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才被皇帝赐了座。 她的视线朝寧王投过去,没想到正好对上寧王凝视的目光,只得对他略一頷首,表示招呼。 寧王也回了个微微的頷首。 三人站到一边又等了片刻,人都来齐之后,皇帝开了口:“今日召见各位过来,是朕要亲自封赏你们。” 內侍开始念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上前去听赏,叩谢隆恩。 许眷溪很快就被念到了,皇帝赦免了她作为何瑜妻子的罪人身份,允许她回娘家原籍居住。 又过了会,轮到了宋念戎。 宋念戎上前,皇帝道:“你的功劳寧王已经呈给圣上了,这次剿灭海匪你是首功,你如此驍勇善战,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只可惜,我大烈朝没有女子为武官的先例,不然朕倒想封你个女將军做做了。现在这样吧,朕就赏赐你黄金百两,金银首饰一盒,如何?” 宋念戎叩首下去,朗声道:“皇上,民女不要黄金和首饰,想跟皇上求个別的赏赐。” “哦?你想求什么?”皇帝饶有兴趣地问。 “民女想求皇上一道和离圣旨。” 此言一出,眾人皆惊。 皇上也很惊讶:“和离圣旨?跟顾爱卿和离?” 宋念戎点头:“正是。民女与顾侍郎当初是太后娘娘赐的婚,现如今想要和离,须得先徵求太后娘娘的同意,只可惜太后娘娘不在京中,民女只能斗胆来求皇上一道圣旨了。” 皇上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將惊讶之色收敛起来,专头看向顾修远:“顾爱卿,你怎么说?” 顾修远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万没想到宋念戎竟然敢跟皇上求圣旨和离,她难道不知,皇上金口一开,以后她想后悔都没机会吗? 第38章 永远为妾 “微臣……之前跟宋念戎是闹了些矛盾,但也不至於到和离的地步,皇上,她是一时衝动,才这样无状地叨扰到皇上跟前来,请皇上恕罪!” 皇上大概也觉得宋念戎是女子胡闹,耐著性子道:“宋念戎,我知你从小习武,性格刚烈,但既已嫁作人妇了,就要多学习些夫妻相处之道,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就闹著要合离。” 宋念戎脊背挺得笔直,声音稳稳:“皇上恕罪,和离之事是民女深思熟虑的决定,实在是顾侍郎非良人,民女跟他过不下去了。” “哦?那你倒说说,他做了什么事?” “在沿海四郡的时候,明明是我帮著他找到了何瑜的罪证,是我帮著他拿到了海匪的攻防图,我本想著,自己跟他夫妻一体,就不计较了,这个功劳算他的也成,谁知,他竟要把这个功劳给了许眷溪!皇上,这件事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寧王殿下也能给民女作证!” 皇帝看向寧王,李璟昭頷首:“父皇,是有这回事,所以儿臣罚去了顾修远的功劳。” 他说完,宋念戎连忙又道:“不仅如此,皇上,您请看!” 她將手腕伸出来,手腕上绑著一块纱布,她將纱布解开。 眾人探头,只见她白皙的肌肤上两个清晰可见的小洞洞,小洞洞周围还有些红肿。 “这……是什么?”皇帝疑惑地问。 “这是蛇咬的伤口。” 眾人均倒吸口凉气。 宋念戎指著顾修远道:“他从沿海四郡回来后,就闹著要纳许眷溪进门做贵妾,不仅如此,他还让民女將现在住的院子让出来给许眷溪住!民女一时激愤没同意,他竟往民女的房间里放蛇,民女被咬了一口,幸好这些蛇无毒,不然民女此刻早就命丧黄泉了!” 顾修远绷不住了,怒声道:“宋念戎,你说话要有证据!我何时往你屋中放蛇了,你拿出证据来!” 宋念戎不跟他辩驳,只看著皇帝:“皇上,我没证据,我只知道,许眷溪刚搬进来,晚上我的屋里就进了蛇。现在是什么时节了,还能有蛇,不是人为,难道是蛇成了精?” “而且顾修远为了逼我搬出来,不光用了这一个手段,之前他就在吏部拿住了我娘家舅舅的错处不依不饶地要罚他,他就是为了让我顾及母家做出让步! “我堂堂镇远侯嫡女嫁去顾家却受如此大辱,情何以堪,望陛下体恤,我愿用我的功劳换得陛下的圣旨,让我和顾修远和离,早日离开这悲苦之地!” 说完她就落下泪来,对著皇帝连连叩首。 皇帝脸色沉肃,问顾修远:“当真有此事?” “皇上,绝无此事啊!”顾修远跪倒在地。 皇帝没答话专头看向身边的內侍总管王公公:“你派人去吏部和顾家问问。”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派去吏部的人回来稟报:“吏部主事李明近日確实被顾侍郎罚了。” 又过了一会,去顾家的人也回来了:“確实有蛇灾的事发生,而且小人还听见附近的百姓在议论此事,都说是顾侍郎为了逼走正妻故意放的蛇。” 皇帝重重一拍桌:“顾修远,你还要狡辩吗!” 他隨即看向许眷溪:“看来这件事,跟你也脱不了干係吧!” 许眷溪跪倒在地,一言不辩。 顾修远跪行几步急道:“皇上恕罪,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许眷溪无关,她自始至终不知这些事!” “若不是她迷惑你,你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皇帝对顾修远这个状元郎还是有几分惜才的,想著帮他开脱几分。 却不想顾修远完全不领皇帝的情:“皇上,不怪她,是微臣。微臣自幼就对许眷溪有情,后来却阴差阳错跟她错失姻缘,心中始终惦记。 “这次去沿海四郡查办何瑜之案,见她孤苦,心生怜惜,便百般相帮,微臣也是一时昏了头脑,才会用错了方法,还伤害了宋念戎的。微臣愿意承受所有的惩罚,只求皇上莫要迁怒到许眷溪的身上!” 说完,顾修远也对著皇帝磕起头来。 皇帝拍桌:“混帐!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可如此不知轻重,朕看你这吏部侍郎也是没资格当了!礼义廉耻,我看你是缺些,你就去礼部当个主事罢了!” 顾修远原是吏部侍郎,官居三品,现在变成了正六品的礼部主事,一下子降了三级,而且吏部和礼部差距很大,在吏部更加有实权,而礼部算是个不太有油水和重要性的部门。很多官员,寧愿降级去吏部当值,也不愿待在礼部。 皇帝这么安排,对顾修远的惩罚不可谓不大。 顾修远虽是心中苦涩,却不敢表露出丝毫来,还得磕头谢恩。 皇帝似乎余怒未消,又看向许眷溪:“这件事虽没证据跟你有关,但毕竟因你而起,你既已答应嫁给顾修远为妾,那就始终为妾吧。” 许眷溪脸色一白,顿了顿才拜下去谢恩。 皇帝又看向宋念戎:“宋念戎,朕已经罚了他们,现如今你还执意要跟顾修远和离吗?” 宋念戎再拜:“皇上,民女意已决,恳请皇上成全!” 皇帝不说话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觉得妻子这样闹著要和离有损男子尊严,心中多少有些顾虑,若自己同意了,只怕日后还有其他女子效仿宋念戎的行为。 就在此时,寧王突然咳嗽两声对皇帝道:“父皇,您今日召见他们是封赏的。”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后一半皇帝却已经明白了。 既是封赏,人家用自己的功劳来求和离圣旨也不算过份,日后就算有女子想要效仿宋念戎,也得先立下大功才行。 如此想著,他便拍了板:“好,宋念戎,既然你如此苦求,朕就成全你,但你若日后反悔却是不能了!” 他的话音刚落,宋念戎就朗声道:“谢皇上隆恩!” 这一声谢恩表达了她坚定的决心,她绝不会反悔! 皇帝笑了笑,当下就颁布了圣旨,宋念戎接过圣旨捧在手心,出宫的时候,只觉得身轻如燕。 第39章 我可不是参天大树 出了宫门,等在外面的侍剑立刻迎了上来,用询问的目光看著她。 宋念戎对她露出灿烂一笑,侍剑所有的紧张就烟消云散了,她激动地拉住宋念戎的袖子:“恭喜小姐,摆脱负心人!” 话音刚落,身后冷冷声音响起:“从未付出过真心,又何为负心人?” 宋念戎回头,瞧见顾修远快步走过来,满脸清傲不屑:“宋念戎,你我之间,自始至终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从未对你喜欢过分毫,今日终於摆脱了你,我无比轻鬆,只希望你他日不要后悔,又来纠缠於我。” 听了她这话,宋念戎直想笑。 顾修远可真是自以为是得可以,事到如今了,他还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呢? “顾主事何必担心呢?既有皇上圣旨,我就算后悔也不敢来纠缠你啊。”宋念戎悠悠道。 顾修远冷哼,当著宋念戎的面执住许眷溪的手,温柔似水道:“眷溪,这件事上让你受委屈了,但你放心,虽然你只能为妾,但我顾修远可以发誓,今生绝不再娶正妻,我的后宅永远只有你一人!” 许眷溪凝望著顾修远,眼中隱隱泛起水雾。 两人执手登上马车,看也不看宋念戎。 宋念戎忽然开口:“顾修远!” “怎么,刚和离就要反悔了么?”顾修远回头,居高临下地问。 宋念戎笑靨如:“顾主事,您误会了,我是想祝福你和许小姐的,祝愿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顾修远的嘴角抽了抽,沉著脸放下了车帘,让车夫赶马。 马车缓缓离去,將宋念戎主僕丟在原地。 侍剑气得跺脚:“这顾修远也忒不是个东西了,连马车也不让小姐坐!” 宋念戎丝毫不介意:“走著都比坐那马车心情好。” “那倒也是。不过,小姐,您为何还祝福他和许眷溪啊?您也太好心了!” “他们俩就应该一辈子『相亲相爱』。” 一个自私自利,一个心狠手辣,两人就应该锁死,不要去祸害別人了。 宋念戎挥挥手转移话题:“今儿个你小姐我心情好,咱们就走著回去,顺便去云霄楼好好吃一顿!” 侍剑一声欢呼,两人迈开轻快的步伐。 路上,侍剑又详细问起宋念戎面圣的事,宋念戎把细节说了。 侍剑拍手:“奴婢之前还不解呢,小姐怎么会在那晚失態痛哭,还口口声声要让出屋子呢,原来都是哭给那个大夫看的。想必,內侍去顾宅打听的时候听到的那些议论,都是那大夫传出去的?我看那大夫规规矩矩的,不像多嘴之人啊。” 宋念戎悠悠道:“议论別人的奇葩私事,是人之本性。” “那舅老爷,您也是故意不管,就为了今日面圣造势的?” 宋念戎点头:“舅舅平常懒散,確实需要受几分教训,不过,只要皇上罚了顾修远,他的事也就揭过了。” 侍剑重重点头:“奴婢受教了!” 可隨即她又露出愤愤之色:“只是有一点奴婢还是感觉不够解恨,皇上让那许眷溪为妾,若顾修远让她当贵妾,岂不是便宜她了?” “贵妾到底也是妾,顾修远当真一辈子不娶正妻?就算他愿意,他的母亲也不乐意。” 没有正妻就没有嫡子,胡氏自詡大户人家出身,对嫡庶非常执著,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侍剑拍手:“是了,男人的宠爱持续不了几年的,日后顾修远娶了正妻,许眷溪始终要被压下一头去,到时候可得让她尝尝被正妻磋磨的滋味了。” 话音刚落,就听马车声近,两人一齐回头,瞧见了那辆古朴的马车。 宋念戎拉著侍剑让到一边,等著马车从自己面前驶过的时候,轻轻说了声:“民女多谢寧王殿下相帮。” 马车里响起清冷的声音:“停车。” 车窗的窗帘被挑起,露出稜角分明的下巴。 “谢人,需要诚意。”清清冷冷的声音透出来。 宋念戎笑了:“民女本来就打算去云霄楼吃一顿,若殿下不嫌弃,不如同去,择日不如撞日?” 他没动,也没回答。 就在宋念戎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却见他放下窗帘,淡淡说了声:“上来。” 宋念戎的脸上绽出笑容,犹如一朵娇艷的。 她轻盈地一撑马车就跳了上去,隨即利落掀帘而入。 寧王端坐在座位上,面色清冷,手中还捏著一方洁白的绸帕。 宋念戎陡然想起,今日在勤政殿听见寧王咳嗽了好几声,不由关切地问:“殿下可是身体不適?” “旧疾而已。”他说著又咳嗽两声。 宋念戎静默,思量著,他的痼疾难道就是这个? 想到上一世,她心中微动:“御医都没根治的法子吗?” 他未答。 她接著又道:“我知有个神医叫扁佗,有起死回生之能,兴许殿下可以找人寻一寻,没准能治好殿下的旧疾。” 寧王若是自己人手不够,找皇帝去寻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当真能寻到扁佗,她倒是可以早些结识扁佗,方便日后替祖母诊病。 上一世,祖母脑出血,血块压著脑中的经脉,唯有扁佗的神针之术才能救治,只可惜那时候她虽打听到了扁佗的下落,却没能从顾修远那借到千里马,最终延误了救治祖母的时间。 这一世,若能早些让扁佗帮祖母行活血之针,防患於未然,岂不好? “嗯。”李璟昭应。 宋念戎坐著对李璟昭抱拳行了个礼:“民女知道,这次殿下是了心思来帮民女的,殿下的恩情绝不是一顿饭就能报答的,日后若殿下有什么要差遣的,只管派人来知会民女一声,民女定然赴汤蹈火。” 李璟昭抬起眼来望著她。 斜阳从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落在他半边脸颊上,將他冷白的脸庞照出几分透明之感,有点不真实。 “本王可不算一棵向阳的参天大树。”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虚无縹緲。 宋念戎耳尖发热。 她这番话固然是感谢,同时也是一份投名状,告诉寧王,自己站他这一队。 第40章 侍剑被扣留 她现在跟顾修远和离了,已经跟上一世的人生走向不同,但她却不能確定,上一世后来父亲和祖母的事会不会再发生,所以给自己找棵大树靠一靠,总还是有必要的。 没想到寧王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並且直白点出来。 既然如此,她索性就坦白:“此番和离,民女名声有损,日后即便回了娘家的也少不了艰难,若能稍借殿下之势,我这孤身女子也能好过些。 “这是民女自私的想法,现在瞧著,恐怕会给寧王殿下带来烦恼,寧王殿下请恕罪,只当民女刚才的话没说就是。民女在此发誓,若非殿下允许,绝不会表露曾经跟殿下的几分相交。” 她说完挑帘看向窗外,道:“殿下让车夫在这停一下,民女先下去步行到云霄楼吧,免得与殿下同行,让人瞧见不妥。” 李璟昭淡淡道:“上车的时候不怕被人瞧见,下车倒怕了?” 宋念戎心想,我可不怕,不是你怕么?你不愿当我的老大。 她故意露出几分委屈神色:“那殿下说如何就如何。” 他又不说话了。 但马车终归是没停,一直行驶到了云霄楼门前。 宋念戎狗腿地给他掀车帘,等著他下了车,才跟著下去。 两人去了云霄楼的望月阁,宋念戎照旧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餚。 “上次殿下没吃几口就走了,这次定要多吃些。”宋念戎殷勤给他布菜。 李璟昭忽然道:“选定之后,就不能反悔。” 宋念戎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表达的是:他这棵大树愿意让她靠了! 她粲然而笑:“当然,当然,我父亲是武將,武將最不缺就是忠心了,我自幼跟父亲长大,耳濡目染也是如此。” 李璟昭嫌弃地看了眼点头哈腰的她,唇角悄然勾了起来。 这次两人吃得很比较愉快,寧王殿下十分赏脸地將她夹的菜都尝了个遍,然后问了问关於扁佗的行踪,就先行离开了。 宋念戎跟侍剑將剩下的菜打包,踩著暮色回了镇远侯府。 既已和离,顾家她是不打算去了。 一进门,她就迎来了母亲劈头盖脸的斥责:“宋念戎,你可真是丟脸丟到家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求和离求到圣上跟前去了,当初你非要嫁给顾修远,现如今你又不管不顾地和离,你这是扬著手掌狠狠抽自己的耳光啊!” 八卦从来传得快,尤其是涉及隱秘的事,只怕她被顾修远磋磨的故事早已被添油加醋在京城贵族圈传了个遍了。 母亲既然知道她求和离的事,定然也听说了几句关於她受委屈的事吧,她竟劈口就说自己丟脸,丝毫不在意她受过的伤。 虽然她早已对母亲失了念想,但直面如此残酷现实,还是忍不住被刺痛了。 “既然大家都在传,母亲应该知道我在顾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怎样的日子?这日子不是你自己求来的么,当初你有多不要脸,现在你就有多痛,自己做的事自己受著!”李娇毫不客气,“现在你还要连累你妹妹,你还有没有心?” 宋念戎陡然咬紧了牙。 她上前一步,贴在李娇面前,声音低沉:“妹妹?她当真当我是姐姐?我们当真是嫡亲姐妹?” 李娇心中一颤,陡然感觉脊背发凉。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去,“你们不是嫡亲姐妹,是什么?” “在母亲心中,只怕从来只有宋芷莞,没有宋念戎吧。” “你可別胡说!谁不知道,你是我镇远侯府的嫡女!” 宋念戎后退一步,脸色淡淡:“女儿奉旨和离,皇上是允准了回娘家的,母亲若不愿,我自己出府单立女户也可,不过此事也得父亲应允才行。” 李娇深知镇远侯宋勇维护大女儿,不可能让她出府单立女户,再说了,她若出去了,京城的那些夫人小姐又不知要说多少閒话。 “罢了,罢了,你现在就连和离都是奉旨了,我这当娘的又能怎么样呢?你愿意回来,我还得千恩万谢呢,不然皇上还得怪罪在我的头上。”她阴阳怪气道,说完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宋念戎住回自己未出嫁前的芙蓉苑,让侍剑带几个家丁去顾家搬自己的行李。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家丁急匆匆回来稟报:“大小姐,顾家不知从哪请了许多人来,不但堵著门不让咱们抬行李,还把侍剑给扣下了,说要整治她那个刁奴!” 宋念戎问:“他们多少人?” “恐怕得有个二三十人。” “你去找王管家调五十个家丁跟我往顾家走一趟。” 家丁去了,宋念戎將武器架上的剑拿下来佩在腰间,若他们胆敢动手,她不介意让他顾家飈点血! 她扶著剑柄往外走,半路碰见回来的家丁:“大小姐,管家他……他说夫人不让调这么多人离府。人都走了,侯府安全堪忧。” 宋念戎冷笑。 没想到她的母亲对她不管不顾到如此地步,甚至连侯府的脸面也不要。 她想了想,返回屋內写了封信递到家丁手上:“你跑一趟,去城西兵马司赵指挥使的府上,把这封信交给他,跟他借五十个人带著直接去顾府跟我会合。” 兵马司指挥使赵乾是父亲的老部下,是看著她长大的,他的夫人当年也在边关住过,很喜欢自己,想必他们一家子应该会帮她。 家丁应声去了,宋念戎直接去马厩牵了马,单身一人骑马而去。 到了顾家,她被拦在了大门外,看门的小廝像是个新人,竟不认识她:“你是哪家的姑娘?” 宋念戎冷声道:“告诉你家老夫人,宋念戎来了。” 小廝身体一震,撒腿往里跑。 不一会,胡氏被一大群家丁簇拥著从里面走了出来,宋念戎从未见过她如此气势十足的样子,大抵是有人给撑腰了,胆子就不一样了。 宋念戎没瞧见侍剑,脸色沉下来:“顾老夫人,我的丫鬟侍剑呢?” “侍剑不分尊卑,在里面受罚。”胡氏昂首道。 第41章 挥剑见血 宋念戎冷声道:“打狗还要看主人,顾老夫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就算侍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那也得我来罚,何时轮得著外人越俎代庖了?” “这狗疯了,到处乱咬,难道被咬的人还不能打它了?宋小姐,既然你教不好你的婢女,我替你教导一下,也无可厚非吧!”胡氏强硬道。 宋念戎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就动了。 眾人还没看清,就听“鏘”一声,利剑出鞘架在了胡氏的脖子上。 胡氏哪里经歷过这个,腿都软了。 “你、你、你要干嘛,你这是以下犯上……”她抖著嘴唇道。 “谁动了我的人,我就动谁!”宋念戎冷厉道。 她把胡氏往前一搡:“带我去见侍剑,她若有个闪失,我不介意让你血溅当场。” 她深知胡氏和她的下人对自己的痛恨,侍剑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就代表了她,一朝落到她们手上就是出气筒,只怕受伤不会轻! 胡氏连忙叫起来:“哎呀,我脖子破了呀,你別发疯了,我带你去找侍剑,带你去找!” 周围的家丁有意解救胡氏,却又投鼠忌器,只得围在周围跟著走,也不敢轻举妄动。 很快到了后院,王嬤嬤和春袖著手在院中站著,並未见侍剑。 瞧见胡氏被宋念戎挟持著进来,她们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宋念戎问:“侍剑呢?” 王嬤嬤和春对视一眼,不吱声。 柴房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宋念戎辨出是侍剑的声音,心中一惊,她重重在胡氏的后颈上敲了个手刀,然后就飞身朝柴房奔去。 她用整个身体撞开柴房的门,瞧见里面不堪的一幕。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只见侍剑被绳子绑缚著,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一个男人光著身子扑在她身上。 宋念戎脑中热血上涌,飞身过去一脚踹在男人的身上,男人被踹飞出去,哀嚎著滚到一边。 宋念戎挥剑割断绑著侍剑的绳子,拿旁边男人脱下的衣衫盖住侍剑的身体。 “我帮你报仇。”她眼眶泛红对侍剑道。 返身走到那男人跟前,挥剑…… 屋外的人听见柴房里响起悽厉的惨叫,立刻涌入柴房。 他们本来是打算围攻宋念戎的,但瞧见柴房墙上飞溅的血跡,个个都嚇得不敢动了。 这些人虽然平日里帮著主子没少打人斗殴,到底是不敢隨意杀人的,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镇远侯府的嫡女是真的敢杀人啊! 不,不是杀人,是伤人! 那男人没死,只不过胯下一片血肉模糊。 好几个家丁瞧著这情景,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襠。 宋念戎回身,白色的衣襟上溅了一排血跡,脸色冷厉得犹如地狱罗剎。 家丁们被她浑身的杀气震慑得不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宋念戎往前走,他们就往后退,始终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呈合围之势,却又不敢当真上前。 就这样宋念戎出了柴房走到院子里,目光一扫落在王嬤嬤脸上。 “是你。”她咬著牙道。 刚才割那男人的时候,她认出这男人是王嬤嬤的娘家侄子。 王嬤嬤本来扶著胡氏,被她这么一瞧,顿时脸色惨白。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惨叫著捂住了脸,鲜红的血从指缝中溢出。 眾人没见宋念戎的长剑是怎么脱的手,就看见那长剑擦过王嬤嬤的脸庞钉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 家丁们暗暗心惊,因为那长剑钉入树干后,剑身还在微微发颤,可见掷剑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想必王嬤嬤那半张脸必定是毁了。 原本宋念戎长剑脱手,没了武器,家丁们应该一拥而上对付她,但家丁们的脚就仿佛钉在了地上,硬是挪动不了。 他们嚇得肝胆俱裂了。 “你们都是死人么,有人拿著剑到我府上来行凶了,你们竟然都不动?”一声厉喝响起。 家丁们如梦初醒地回头,瞧见顾修远来了。 他们虽对宋念戎有些惧怕,但现在主家发號施令了,他们又不能不动,只得试探著上前的將宋念戎围住。 宋念戎冷厉的视线越过家丁落在顾修远的脸上:“顾主事,你纵奴行凶,玷污清白女子,这事传出去,我看你的乌纱帽要不保!” 顾修远也是冷著脸:“你拿著剑到官员家中行凶,难道就能逃脱罪责了?” 说著挥手:“你们给我把这个仗剑行凶的女人拿下!” 眾家丁只得大著胆子纷涌上前,七手八脚地来擒宋念戎。 宋念戎拍开伸过来的手,正准备跟他们打一架,忽然喧闹声响起,一群家丁打扮的人涌了进来,个个手拿武器,將顾家的那些家丁围在了中间。 “大小姐,我们来了!”之前去送信的家丁越眾而出,对宋念戎喊。 宋念戎知道这些家丁都是赵指挥使府上的人,高声道:“我的丫鬟侍剑被他们伤害了,大家一起上,將侍剑救出去!” 眾人响亮地应了,立刻就要动手,眼看著一场械斗就要发生。 就在这时,顾修远急声喊:“慢著,慢著!” 宋念戎一挥手,赵指挥使府上的家丁都停住了动作。 赵指挥使是军伍出身,对家中的家丁都是按照军队的规制训练的,所以他们非常整齐划一併且听从指挥,这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家丁无法比擬的。 宋念戎睨著顾修远:“顾主事,你有什么话要说?” 顾修远嘆口气。 在他府上发生械斗,事情闹大了,不光是他的乌纱帽,他兴许在京城都呆不下去了。 更何况,他府上的那些家丁也不是他顾家的,是母亲借来的,万一有个死伤,他对別人家还得有个交代。 “为两个下人何必闹到如此田地呢?事情闹大了,你我的都脱不了干係去!” “我的罪责我自会承担,就不知道顾主事你愿不愿意为两个下人丟了你的乌纱帽了!” “你我好歹夫妻一场,又何必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为大家好,我看著,这件事就你我各退一步算了。我不追究你拿著剑来我家做下的事,你也別计较侍剑的事——” 第42章 打肿前婆婆的脸 “不行!”宋念戎断然拒绝,“侍剑的事必须计较,那王家小子我已处置了,王嬤嬤教唆那王家小子,我也处置了,但那王嬤嬤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將侍剑留下,这件事还没搞清楚!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能饶!” 顾修远脸色沉下来:“侍剑是我母亲留下的,难道你还要不饶她?” “自然,她必须当著侍剑的面,给她道歉认错!” 道歉认错都是轻的,她是王嬤嬤的主子,若没有她的默许,王嬤嬤敢这么做? 只不过,胡氏到底是朝廷命官的母亲,也没有確凿的证据是她指使,自己不能切实地拿她怎么办。 “你別太过份了!我母亲怎么能给侍剑认错?”顾修远厉声道。 宋念戎冷笑:“怎么,你母亲是人,侍剑就不是人?你母亲是多尊贵的人吗?皇上是九五之尊还下过罪己詔呢,你母亲就不能认错? “今儿个我把话撂这了,胡氏若是不来跟侍剑道歉,这件事就完不了,闹到皇上跟前去,我也不罢休!” 院子里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大家都看著顾修远,等著他来做决断。 顾修远脸色十分难看,一阵红一阵白的,过了许久才艰难出声,对下人道:“去请老夫人过来。” 过了好一会,胡氏由春扶著走了过来。 她扎著抹额,脸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修远別过眼不去看自己的母亲:“母亲,得麻烦你去柴房道个歉。” 胡氏仿佛没听懂儿子的话,眼睛瞪得老大:“修远,你说让我做什么?” 顾修远偏著头,没说话。 宋念戎冷笑道:“他让你跟侍剑道歉!” “不可能!那个卑贱的丫鬟,哪有那个脸让我给她道歉!”胡氏尖锐地叫起来。 听到这话,宋念戎心头火起,她拔下树上的剑指著胡氏:“不去也行,明年的今日我让顾修远好好祭拜你!” 胡氏股战而栗,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宋念戎举著剑往前,她就持续后退,退著退著,后背抵到了柴房的门上。 顾修远全程偏著头,不看他的母亲,也不去帮忙。 “进去!”宋念戎把剑往前一送。 胡氏连忙推开门走进柴房去。 侍剑已经在里面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將那男人的衣衫套在外面,挡住了被撕扯坏掉的破布。 宋念戎逼著胡氏走到侍剑的面前,冷冷道:“跪下。” 胡氏齜牙就要说话,宋念戎把剑挥了挥,嚇得她又闭了嘴。 “道歉。”宋念戎厉斥。 胡氏低著头,很颓丧地小声道:“侍剑姑娘,之前是我不对,强留你在顾家,导致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能原谅我。” 侍剑紧咬著牙,泪珠垂落下来,不说话。 宋念戎看著侍剑脸颊上那几道指印,问:“她打你了几下?” 侍剑摇头不语。 宋念戎將剑对胡氏一挥:“你去拿著侍剑的手,打自己的脸!” “这怎么行,我好歹——”胡氏又要摆架子,话没说完就被宋念戎的剑又嚇得咽回去了。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上前握住侍剑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轻轻打了下。 “这样可以了吧,侍剑姑娘,你满意了吧?” “使劲!”宋念戎沉喝。 胡氏身体一抖,连忙又握著侍剑的手往自己脸上重重抽了几下。 “啪啪啪”,柴房里的巴掌声发出了迴响。 直到胡氏的脸颊跟侍剑一样高高肿起,宋念戎才让她住手。 宋念戎將剑收入鞘中,上前將侍剑背在背上,不再理会胡氏,大步往外走去。 她们出去后,顾家的家丁立刻让出一条路,赵指挥使的家丁围过来,將她们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宋念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修远:“我的嫁妆——!” “我们自然不敢拦著。” 宋念戎这才点头,让之前侍剑带来的家丁將嫁妆抬回去。 她背著侍剑出了顾家,早已有人备好了马车,马车旁站著郑三娘。 宋念戎这才想起,自己差点都把她忘了,没想到她这么体贴,趁著顾家里面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她对郑三娘讚许地点个头,就將侍剑背进马车,然后搂著她在座位上坐下。 外面郑三娘跳上马车,熟练地赶起车来。 宋念戎紧紧搂著侍剑,瞧见她不断落泪,心疼得要死:“你怎么这么傻,自己有武功的,见势不好,先走就是了。” “奴婢想著,忍一忍顶多被她打两下出出气就过去了,別让小姐的嫁妆再有什么差池。没想到那王嬤嬤的侄子竟然用沾了药的帕子趁我不备迷晕了我,將我绑起来放到柴房对我……” 宋念戎赶忙將她搂进怀中,替她擦泪:“好侍剑,咱们不说这个了,不说了。” 侍剑摇摇头,对她道:“小姐,其实他没成事……” 宋念戎惊喜:“你没事?” 侍剑点头:“幸亏小姐来得及时,就差一点。” “那就好,幸亏不晚,只要你没事就行!” 侍剑紧紧握著她的手,主僕两个相拥而泣。 回到镇远侯府,宋念戎又亲自帮侍剑洗了澡,擦了药,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睡。 侍剑今日经歷得太多,放鬆下来很快就睡著了,宋念戎细心帮她把被子掖好,这才出去。 郑三娘已经指挥著家丁將她的嫁妆箱子在厢房里安置好了,宋念戎走过去,她连忙行礼。 宋念戎握住她的手:“今日你们辛苦了。” “我没有保护好侍剑妹妹……” “是他们坏,跟你无关,你一个厨娘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她抚住郑三娘的肩,“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我自是愿意的。”郑三娘忙道,垂下眼时,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之色。 侍剑出事的时候,她忙著朝外面传消息,不然起码她能护住侍剑…… 宋念戎笑起来:“厢房你自己挑一间住就成。” 从厢房出来,宋念戎又找了给她送信的那个家丁,问他赵指挥使家的家丁可安置妥当。 “回大小姐,他们已经自己回去了。”家丁回答。 宋念戎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 第43章 对母亲失望透顶 这家丁只是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听见宋念戎问名字,耳朵尖有点泛红:“回大小姐,小人叫王武。小人的爹在侯爷军中,小人就来府中当值了。” “我瞧著你是个机灵的,你若乐意,日后我若有事还找你,如何?” 宋念戎现如今回了娘家,有事確实需要些人支应,今日的事,这少年反应机敏,胆子也大,他父亲在军中可见对她爹有些忠心,正是最好的人选。 王武喜出望外,连忙道:“小人乐意的,乐意的。” 宋念戎笑笑,掏出个银稞子递给他,他千恩万谢地收了。 一切安排妥当,宋念戎才回屋去,洗漱了挨著侍剑躺下。 这一夜侍剑睡得不安生,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每次都是宋念戎搂著她,她才重新睡著。 第二日一早,李娇那边就派人来將宋念戎叫到了院中。 “昨晚你大闹顾家的事,现如今已经传遍京城了,你这是要闹得身败名裂,再嫁不出去吗!”李娇拍著桌气道。 今早起来听说了昨晚的事,她气得连早饭都吃不下去。 宋念戎淡淡回:“我从未想著再嫁。” “怎么著,你还打算赖在娘家终老?这像什么话!你倒是为所欲为了,可想过自己的妹妹,你这么闹,別人家谁还敢娶你妹妹呢?” 宋念戎抬眉看著母亲,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衝口而出:“我是您亲生女儿吗?” “你这是什么话!” “我被人欺负成这样,你不仅不帮忙,甚至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口口声声所关心的,都是你的二女儿,母亲,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 李娇恼羞成怒:“怎么,你这是在指责我了?你想让我心疼你,也得你自己做得让人心疼才行啊!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像个倔驴一样,隨时就要对著我尥蹶子了!” 母亲满心满眼看见的都是她的不是,宋念戎真是失望透顶了。 她不想再跟李娇多说一句:“母亲骂也骂过了,若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就告辞了。” “急什么!我问你,你准备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 “她出了这种事,难道你还要留她在身边伺候吗?你也不怕脏了你的东西?” 宋念戎“嗖”的站起身来,冷声道:“她是为了我才被人欺负的,她一点不脏,脏的是一些人的心!” 李娇气得脸色通红:“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我好心替你想,你倒骂起我来了,好好好,你日后有什么事別来找我!” 宋念戎转身就走了。 回到芙蓉苑,郑三娘已经做好了早饭,侍剑惴惴不安地坐著,瞧见她进来,连忙就问:“小姐,夫人责怪您了?” 宋念戎抚抚她的发,温柔笑:“她一直就那样,我都习惯了。” 侍剑垂下头:“我出了这档子事,小姐还是把我送到边关去吧,不然对小姐的名声有碍。” 宋念戎沉了脸:“怎么,你都作践你自己?” 侍剑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宋念戎道:“莫说你没事,你当真有事,难道就是你的错?人生在世,咱们女子本就很不容易了,又何必要自轻自贱呢?別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侍剑眼含热泪:“小姐,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宋念戎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努力,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重活一世,她不光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还要带著身边的人都精彩起来。 主僕二人相似而笑,旁边站著的郑三娘也颇为感动。 下午,宋念戎让郑三娘陪著侍剑留在院子里休息,自己则带了礼物去了城西赵指挥使家。 赵指挥使的夫人迎了出来,身后跟著她的女儿赵娇枝。 宋念戎行礼,赵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哎呀,戎戎来啦,快点,快进去坐!” 赵娇枝上前来亲热地挽住宋念戎的胳膊:“念戎姐姐,好久不见你,都想死你!” 宋念戎瞧著她们亲切的笑脸,心里暖融融的。 跟著她们去后宅坐了,宋念戎就道谢:“昨日多亏了赵叔叔借我家丁,不然还不知如何能收场。” 赵夫人早已听说了昨日顾家的那场事,摆手道:“这都是小事,关键你没吃亏就成!你若是吃了亏,我再借你多一倍人,还去他家闹一顿!” 宋念戎心里一阵感动,没有血缘关係的婶子都比她亲娘关心她。 “没吃亏,多谢婶子关心。”她忙道。 赵夫人笑得和蔼:“你这回了娘家,日后少不得有人在背后说些閒言碎语,若是受了委屈,只管来跟婶子说,婶子帮你出气!” 赵夫人是赵乾在边关娶的妻子,性格泼辣豪爽,在京城贵族圈內是出了名的敢说敢做,虽被不少夫人瞧不上,但她们也不敢招惹她。 她虽是个直爽的,却很知道轻重,当下也不再问宋念戎昨日的事,閒话起家常来。 说起昨晚借人的事,她笑道:“说起来,也是你的运气,昨晚原本你叔叔带著我们全家在云霄楼见朋友,他往日一个同袍带著全家来京述职,我们见了面,喝酒说笑大约要到很晚。 “中间你叔叔去如厕,隱约听人说城西谁家著了火,听那地方就在咱们家隔壁,你叔叔嚇了一跳,生怕家里有失,就带著我们急急回来了,在门口就碰见了你遣来送信的小廝,立刻点了人让他带去了。 “但咱家隔壁啊,你瞧怎么著,好好的呢,这一条街都没著火的。我想著许是你叔叔喝多了,听岔了吧,倒是这错打错著的却帮上了你的忙。” 宋念戎跟著笑,心里也觉得很稀奇。 在赵家閒聊到天色暗下来,赵夫人还留她用晚饭,她婉拒了,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起了大风,非常寒冷。 回到芙蓉苑,郑三娘和侍剑已经烧起了热汤锅子,正等著她回来涮肉吃。 宋念戎脱去披风,搓了搓胳膊:“怎的屋里这样冷?” “烧了炭盆子,总不如顾家的地龙强。”郑三娘笑答。 “不行就多烧几个炭盆子。”宋念戎隨口道。 郑三娘要说话,却被侍剑抚住胳膊,要说的话又忍住了。 第44章 下人欺辱?打他 宋念戎瞧在眼中,面上不显,跟她们两人高高兴兴吃起锅子来。 等著晚上,她得空悄悄问郑三娘:“下午我不在,你们可是遇见什么事了?” 郑三娘犹豫了下,道:“大小姐,您说屋里冷,不是炭盆子少,是这炭不够烧。下午侍剑去领炭,就领了那么一盆子灰炭回来,侍剑找那人理论,还被辱骂了几句,回来后悄悄哭了一场。 “侍剑不让我跟您说,怕您生气为她去出头,她说这是您的娘家,为了她一个奴婢让您跟亲人红脸,不值当的。” 宋念戎心里又酸又疼,对她道:“明日你跟我走一趟,我们给她出气,悄悄的,不告诉她。” 第二日起来后,宋念戎对侍剑道:“我想在院子里添两个小丫鬟,你帮我出去找可靠的人牙子挑两个机灵,身体健壮的小丫头子来。” 侍剑去了。 宋念戎对郑三娘道:“你去找王管家,让他带著藤鞭去后厨。” 郑三娘去了很快回来,宋念戎便让她捧著那一盆子炭,跟她一起往后厨而去。 后厨那有个小柴房,是专门储存火炭的,由专人管著。 厨房的下人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著,宋念戎到了之后,问起管火炭的人,厨房管事道:“大小姐,今儿个府中来贵客,厨下忙得很,柴房的人也在帮忙,恐有侍奉不周,还望大小姐见谅。” 宋念戎冷冷道:“听你这话,你是在维护那管炭火的小子了?既是如此,他的责任就由你来承担吧!” 她给郑三娘使个眼色,郑三娘將那小盆子的炭扔在地上,炭块掉出来,咕嚕嚕滚了一地。 “我不管你们厨下忙不忙,我只问,这一点子灰炭够烧几日?”宋念戎厉声问, “管事,夫人掌家仁慈,许是久没责罚过你们了,以至於你们忘记了宋家的规矩了吧!你是老人,你来说说,下人欺主,该是如何?” 厨房管事身体一颤。 之前他完全没把大小姐当回事,大小姐不受夫人和二小姐待见,就连夫人院子里的嬤嬤偶尔呛大小姐一句,大小姐也得忍著。 主子房里的下人就不敬这大小姐,他们这微末的下人有样学样,也不把这大小姐当回事了。 但今日,大小姐发起脾气来,竟有种格外的威压感,嚇得这管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垂著头回答宋念戎的问题:“该……该藤鞭二十……” “既是如此,你就准备吧。”宋念戎道。 管事一个激灵,连忙道:“大小姐,这件事跟我无关啊,是朱二!” 他说著转头对著厨房里面大喊几声“朱二”,不一会,朱二顛顛地跑了出来。 他原以为管事找他有什么好事,结果看见满地的灰炭,心里就是一“咯噔”。 但想到自己姐姐在二小姐屋里当著大丫鬟,他今日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二小姐出气的,他就又壮起胆子来。 他恭敬上前行礼,宋念戎也不跟他多说,直接道:“朱二,藤鞭二十,你做好准备,待王管家来了,便行刑。” 朱二立刻叫唤起来:“大小姐,冤枉啊,炭给得少实在是府中存炭不多啊,当时小人跟侍剑姑娘说过的,这些先用著,採买的已经在路上了,新炭到了,小人立刻就送过去。” “是么,那就把柴房门打开吧,你既说存炭不多了,就让我们看看,是不是这回事。” 朱二心中一惊,原以为侍剑没来,他这么说也不能对质,就能糊弄过去,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不依不挠了! “这个……柴房太脏了,只怕脏了大小姐的鞋……”他支支吾吾。 “那倒无妨,我让我的人进去瞧瞧就是了,总不能冤枉了你去。” 宋念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温和和的,还带著微笑。 但朱二却冷汗直冒,大小姐越是温和,笑容越是和煦,他就越觉得后背寒气森森。 眼见著推託不了,他只得磨磨蹭蹭地拿钥匙去开柴房的门,心里巴望著二小姐或者夫人闻声能来救他一下。 但他没等来二小姐和夫人,却等来了拿著藤条的王管家。 他用眼神向王管家求救,王管家只当没瞧见,他只得硬著头皮开了门。 门开之后郑三娘就要进去,却被宋念戎拦住了。 她对王管家道:“王管家,你进去瞧瞧,咱们府中的存炭是不是不够我院中几日的用量?” 王管家进去瞧了瞧,出来稟报:“回大小姐,存炭充足。” “那王管家觉得这事应当如何办?还需要劳烦母亲过问吗?”宋念戎冷哼。 王管家低头:“下人欺主,该罚藤鞭二十。这种小事无需劳烦夫人,是小人管束下属不当,小人这就罚他。” 说完对朱二道:“是你自己准备,还是我找人帮你准备?” 朱二知道这打是逃不掉了,只得咬牙道:“不敢劳烦管家。” 说著自己就跪在院子中央,脱去了外衫。 家丁正要抽藤条,宋念戎走过来,从家丁手中拿过了藤条。 她居高临下地看著朱二:“你骂侍剑什么了?” 朱二嘴唇一抖,他骂侍剑什么了? 无非就是“残败柳”之类的词,侍剑的事在府中已经人尽皆知了,他们小廝私下里没有少议论。 “啪”! 宋念戎手腕一抖,那藤条抽在朱二的脸颊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藤条细而韧,一鞭子抽下去入肉三分。 朱二闷哼,脸颊皮开肉绽,高肿起来。 “啪”! 又是一下! 朱二的头被抽得甩到另一边去。 朱二不再是朱二,变成了猪头二,整张脸大了一圈,又红又肿又烂,没个人样。 眾下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暗暗心惊大小姐的厉害。 宋念戎的目光扫过满院子的下人,声音冷冷:“今天是小惩大诫,以后,若再有人背后议论我院里的人,我就让他再也说不了话!” 眾人都低著头,大气不敢出一个。 宋念戎將藤条递给旁边的家丁:“二十鞭,你们开始行刑。” 家丁扬起鞭子,开始抽打朱二,几鞭子就让他后背血跡斑斑了。 第45章 调戏她?摔他一跟头 王管家只当大小姐是女子,看不了这种血腥,会避走开去。 谁知这位大小姐却叫人端了张椅子来,坐下来,全程悠悠地瞧著,就像看戏似的,表情稀疏寻常。 等著二十鞭子抽完,朱二已经晕了过去,宋念戎让下人將他拖出去,嘱咐:“让他家人来接他回家去,这个月做了几日给几日的工钱,其他一概没有。” 所有下人心中俱是一惊。 这大小姐够狠的啊,之前夫人处置一个欺负亲家姨太太的下人也就是打了几下,没赶走。 宋念戎淡淡道:“府中规矩不是白立的,只要你们做好份內的事,侯府自不会亏待你们,可若你们不守规矩,就別怪我不客气。” 眾人连忙恭声应“是”。 宋念戎站起身,看向王管家。 王管家立刻道:“小人这就让人装好炭送到芙蓉苑去。” 宋念戎微一点头,迈步而去。 整个后厨都静悄悄的,目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良久,王管家才回过神来道:“都愣著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的心里也是“突突”乱跳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以前没觉得大小姐厉害啊,但今日她一说话,竟让人有种不敢透气的感觉…… 宋念戎回去的路上,想到侍剑最喜欢后园子里的腊梅,便带著郑三娘去采梅枝回去插瓶。 后园子里种了一小片腊梅,有个小池塘,池塘周围堆砌了假山,倒也有几分意境。 宋念戎在梅林中挑挑拣拣,寻找有意境的梅枝,一时却找不到太中意的。 正举目四看呢,忽然,透过横斜交错的梅枝间隙,她对上了一双眼。 那双眼长得倒是不错,双眼皮,吊眼梢,眼尾蕴著几分风流,但眼仁却有些浑浊。 她后退一步,面露不愉:“谁?” 这是一双男人的眼睛。 梅枝“哗啦啦”响了下,一个竹青色的人影转了出来,对著宋念戎长身作揖: “在下李云培,嚇到小姐了,实在罪过。” 宋念戎挑眉,李云培…… 这李云培的父亲时任户部尚书。 上一世母亲费尽心思將宋芷莞嫁给了李云培,並为此鸣鸣自得了许久。 殊不知,这李云培虽长得风流,瞧上去文质彬彬,实则是个草包紈絝。 他成日里吃喝嫖赌毫无上进心,宋芷莞嫁过去没几日,他就纳了姨娘进门,后来又陆续纳了好几房妾室。宋芷莞每日里跟妾室斗,还小產了几次,弄得十分憔悴。 再后来,户部尚书因病亡故,李云培原在户部领了个閒职,老子一死无人庇护,很快就因一次紕漏被人当替罪羊推了出去,被罢了官。 罢了官的李云培成日里在家吃喝,也不琢磨生计,宋芷莞只得拿出自己的嫁妆来支撑全家,最终嫁妆也用完了,全家被迫搬出大宅,十分穷困潦倒。 最后,李云培因为一个勾栏女子,打得宋芷莞鼻青脸肿逃回娘家,宋念戎还为此去找李云培算过帐,逼迫李云培跟宋芷莞和离了。 谁知道,宋芷莞再嫁不顺,就埋怨起她来,怪她当初多管閒事,棒打鸳鸯。 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倒是提前见到了这个未来妹婿。 不过今日,李云培怎么会出现在她家的后园內? 想到之前厨房的人说今日家中有贵客,难道他就是这个“贵客”? 她没兴趣应酬李云培,只淡淡说了句“无妨”,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李云培却快走两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听说侯府有位大小姐刚刚和离大归,想必便是您了?” “是。”宋念戎回答。 李云培眼角眉梢均含著笑,瞧著十分温柔可亲。 “京中人都道镇远侯府的嫡女如何凶悍无礼,今日一见,倒让在下確定了,原来那些都是谣言。” 宋念戎静静瞧著他,不知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李云培见宋念戎一张桃面掩映在梅枝间,顿觉那怒放的腊梅都失了顏色,心神荡漾不已。 他爱少女,更爱人妇,尤其是像宋念戎这种成亲不久,初懂人事却未褪羞涩的女子,各中滋味当真让人慾罢不能。 他往前一步,压低声音,语调中含了几分曖昧:“在下很愿意跟宋大小姐做个知己,不知宋大小姐意向如何?” 宋念戎轻笑:“知己?” “正是。” “要做知己,总得有个共同的爱好,我最爱练武了,不知李公子可在行?” 李云培一怔,他知道宋念戎是从边关回来的,但没想到她还爱练武。 不过转念想到,自己身边的女人大多娇滴滴的,这种练武的还真没有,想必尝起来定然別有一番滋味吧。 他顿时心痒难耐:“在下虽然不在行,但可以跟小姐学习。” “是么,那现在就学吧。” “现在?”李云培一怔。 宋念戎贴近他,对他一笑。 李云培顿觉半边身子都酥了,心想,这大小姐果然豪放,比他还心急。 下一刻,宋念戎伸腿一勾。 李云培猝不及防,往后仰倒,重重摔了个大跟头。 宋念戎低头瞧著他,满眼都是嘲讽:“李公子不太行啊,还是先练练,再来寻知己吧。” 说完,她就大步离去了。 李云培胳膊撑地坐在地上,目送著那抹红色的身影快步离去,许久才回过神来。 这宋家大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凶悍,如野马一般难驯。 但往往就是野马,长得更好看,身姿更矫健,更加让人有想要征服的欲望。 李云培心中荡漾不已,这种野马,他定要尝尝她的滋味! 宋念戎是在几日后,听说了宋芷莞和李云培定亲的事。 原来,见到李云培那日,正是李夫人带著李云培来相看宋芷莞的日子。 “李家说,先定下,等著明年春闈后云培谋上个一官半职,再成亲。” 宋芷莞难得跟宋念戎好声好气地说几句话,可见她对这桩亲事是极满意的。 宋念戎没答话。 她很清楚李家看重的是什么,不过就是父亲目前手握的兵权和家中丰厚的家资而已。 李娇听见二女儿这般跟大女儿说,忍不住插了句嘴: “念戎,往后你还是老实在家待著,別再惹事了。你妹妹能不被你拖累,找到如意的人家已是不易了。也亏得人家李家知书达理,重人品不信谣言,不然好好的姻缘就这么错失了。” 宋念戎冷笑:“是好姻缘。” 第46章 太操劳会被夫家厌弃 定下亲来后,两家似乎就走得近了。 有好几次,宋念戎都听下人们说,李家少爷又来陪二小姐了。 这日下午,宋念戎带著侍剑出门查看铺子,在门口见到了宋芷莞。 她正在和李云培在马车边依依惜別,想是上午李云培来了,用了午饭这会子要走。 宋念戎顿了步子的正想著避一避,李云培却已经瞧见了她,对她行了个礼。 还没说完的话被打断,宋芷莞回过头来,蹙了蹙眉心。 宋念戎见小廝还没把自己的马车备好,便回个礼转身往里走。 “姐姐是要出门么?”宋芷莞不想在李云培面前表现出与宋念戎的不睦,故作亲热地喊住她。 “嗯。”宋念戎淡淡应。 “怎么又进去了呢?” 宋念戎心道,难道你愿意我看著你们卿卿我我? “马车还没套好,外面风大,我进去等会。” 话音落,李云培就热心道:“不然大小姐坐我的马车吧,我送大小姐一程?” 宋芷莞侧目看了李云培一眼,李云培赔个笑,表情不大自然。 “不用了。”宋念戎冷淡拒绝。 “你不是还有同窗要会么,你先走吧。”宋芷莞推了推李云培。 李云培也就不多说,上了马车去。 宋芷莞目送著李云培的马车离开后,自己却不走:“姐姐是要去看铺子么?” 宋念戎“嗯”了声。 “我劝姐姐还是將铺子放手给掌柜们去经营就是,自己就別多沾惹了,哪个正经人家的男子,都不愿自己的妻子沾染了一身的铜臭气。”宋芷莞颇有些优越感的说。 宋念戎皱了皱眉,对宋芷莞的假清高十分反感。 铺子若不悉心经营,碰到个忠心的掌柜也就罢了,碰到个无用或者生了二心的,迟早是败落的下场。 京中那些勛贵人家,把好好的家產经营败了的,数不胜数。 不过,她也懒得跟宋芷莞多说,瞧见小廝將马车赶了来,就准备走。 谁知,宋芷莞还没说完:“不过姐姐此番和离大归,確实需要为自己著想一下,总归手中抓些钱银,再选婿也多些从容。” “你说得没错,我正是这么想的。”宋念戎道。 宋芷莞脸露恼色。 一个女人家成日里拋头露面出去看生意,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么,她怎么就能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 自从沿海四郡回来,宋念戎就变得越发令人討厌了。 以往没嫁的时候,自己说点什么,她还附和,顶多就是沉默,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故意反呛她! 她有心杀宋念戎的威风,故意道:“真正有身份的女子,无需操劳太多,只需自己端正了,便能得夫家敬重,一味奔波操劳,反而容易被夫家看轻,甚至厌弃。姐姐已是经歷了一次的人,还不懂么?” 这话就差直接点出“你就是因为这铜臭气才被顾修远嫌弃的”了,宋念戎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嘲讽? 她冷笑:“你这没经歷过的倒比我这经歷过的懂得多。” “那是自然,多读书自然懂得多。” “那你就快些回去读书吧,不用跟我这满身铜臭气的人多费唇舌。” 宋芷莞听出了话中的不屑,愤怒起来。 宋念戎这个乡下来的怎么还敢看不起她?她成日里拋头露面的奔波,被夫家嫌弃看不起,闹和离闹得丟尽了脸面,她有什么资格反驳她? 她正要发火,忽而心念一转,自己现在定亲了,將来就是贵妇人,自然不能跟她一样低俗粗鲁。 自己若是先表现出怒意,倒反而是输了。 这么想著,她压住火气笑起来:“姐姐瞧我这发间的碧玉簪如何?” 宋念戎扫了眼:“不错。” 確实不错,水色纯正,顏色也好看,一瞧就是上好水头的玉做成。 “这是贡品。”宋芷莞道。 她说著又用手背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你瞧瞧我这胭脂水粉,留香阁的一等品。” 留香阁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出品的胭脂水粉品质好价格高且走在风尚的前沿,颇受贵族圈女子的追捧,甚至有时宫里的娘娘也会遣人悄悄出来买一些,他们的一等品是千金难求的。 宋念戎静静瞧著宋芷莞,她不知宋芷莞忽然炫耀起自己的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李郎送我的。”宋芷莞道,“昨儿个李郎过来,还送了我一盆蓝色玫瑰,据说是从异域得来的,在暖房里悉心培育好不容易才能得一株。” 所以呢? 宋念戎都有些好奇了,她铺垫这一堆,到底后面要说什么。 见宋念戎看著自己,眼中似是露出羡慕的目光,宋芷莞心中得意。 到底是女人,怎会对这些东西不在意? “李郎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每次来必定给我带些费心准备的东西,你当他为何如此重视我?女子端庄自重,自然德馨芳华,男子必会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姐姐到如今都不懂么,自轻自贱只会让男子更加看不起自己。” 宋念戎脸色认真地点头:“说得有道理。” “那是自然——” “下次別说了。” 宋芷莞一怔,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 等著回神,瞧见宋念戎已然上了马车,她终於压不住火气爆发出一声吼:“宋、念、戎!” 马车行驶起来,侍剑拨著窗户帘从缝里往外瞧了一阵子,直到转个弯不见了侯府大门,才放下来。 “小姐,您可真会气人,二小姐的脸都被你气歪!” 宋念戎睨她一眼:“我不一惯会气人?” 侍剑笑起来:“也是,往日在边关掐起架来,谁都骂不过你的,你一个脏字都不带,就能气得一群人跳脚。只不过回了京城,你都许久没这样过了……” 听她说著,宋念戎都替上一世的自己感到委屈。 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傻大姐啊,为了那些虚无的爱,竟把自己活扭曲了。 把十个铺子都察看了一遍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宋念戎乾脆带著侍剑去云霄楼用饭,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再回去。 要了个小包间,点完菜没多久,有人敲门。 侍剑道:“今日上菜这么快的么?” 打开门却惊讶出声:“李公子?” 第47章 给脸不要脸 李云培露出个温柔的笑容,对著里面的宋念戎文质彬彬地行了个礼。 宋念戎皱眉:“李公子怎么来这了?” “会同窗,恰好瞧见大小姐,便过来打个招呼。” 恰好这时,小二来上菜,侍剑侧身让开门口,李云培就跟著也走进来了。 “李公子太多礼了,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没必要特意来打招呼。”宋念戎淡淡道。 李云培笑著:“其实李某是有事请大小姐帮忙。” 宋念戎挑眉。 他接著道:“他们太会喝酒,我实在不胜酒力,才藉故说遇到熟人,出来躲一躲的,还得麻烦大小姐收留李某一会,让李某喘口气。” 说著仿佛怕那些同窗瞧见,他走过去將包间的门给关上了。 宋念戎没阻拦。 她倒要看看李云培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李云培自顾自在宋念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来放在桌子上。 是个精致的小盒子,瞧著有点像胭脂水粉。 “留香阁的胭脂,还请大小姐笑纳。” 宋念戎不拿:“李公子送这个给我不合適吧?” “这本就是要送给大小姐的,只是这几日去府上没得机会,恰好在这里碰到大小姐,索性藉此机会送了。”李云培淡淡笑著,始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宋念戎垂目,看见盒子的右下角有个小字“壹”,被牡丹的纹包裹著,便知道,这盒胭脂是一等品。 见宋念戎留意那个字,李云培得意道:“这一等品还分著三个等级,像这种牡丹纹,是一等品里的上等。” “芍药纹是中等,月季纹是下等。”李云培说著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二小姐的,是芍药纹。” 宋念戎想到出门前宋芷莞还在向她炫耀李云培送给自己的胭脂水粉,顿觉讽刺。 抬眼看他,看见他眼睛雾蒙蒙的,好像含著很多情,心里一阵噁心。 她將胭脂推了开去:“我不喜用这些,你收回去吧。” 李云培倒也不恼,接著又从袖子里掏出个长长的盒子来,打开放在她面前。 宋念戎瞧见,里面放著一根金灿灿的步摇,做成凤的形状,凤头处用红宝石点缀,十分好看。 “听闻大小姐喜欢金饰,李某特意让人打造了这个,还望大小姐看在李某一片心意的份上,莫要辜负。” 宋念戎笑了笑:“想必比妹妹的更好吧?” “这红宝石乃贡品,是皇上赏赐的,十分难得。” 贡品能弄到就已是不易,再是皇上赏赐,可见珍贵。 宋念戎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问:“不会还有吧?” 李云培惊异:“大小姐如何得知?確实还有一盆异域来的玫瑰,此是双色,一色红一色蓝,两支並蒂,十分难得。今日不便带,回头送到大小姐院子里去。” “李公子送我的礼物处处压妹妹一头,也不怕妹妹生气?”宋念戎笑笑地问。 李云培悠悠而笑:“这是李某的心意,大小姐想必能懂,必然不会告诉二小姐去。” “那李公子就是不了解我了,我和妹妹向来感情深厚,你如此这番,我是定然会告诉妹妹去的。” “那你就去嘛。”李云培笑笑地回答。 他早就打听过了,宋念戎和宋芷莞的关係压根就不好,现如今他对宋念戎示好,並且处处显得比对宋芷莞亲厚,她只会高兴,怎会当真告状去?不过就是跟他调笑而已。 女人间的心思,他太懂了,哪个女人不喜欢瞧著別的女人被自己碾压? 更何况是宋念戎这种和离回娘家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在其他姐妹面前扬眉吐气了,他现在就帮她扬眉吐气,她不可能不动心! 宋念戎粲然而笑:“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李云培本来瞧见宋念戎笑,就心里痒痒的,现在她一“粲然”,他顿时就有些神魂顛倒。 “大小姐要做什么?”他把脸凑过去,幻想著她说不定会吻自己一下。 宋念戎抬眼看了下侍剑,然后—— 一把匕首架在了李云培的脖子上。 李云培还沉浸在曖昧的幻想中,陡然被刀刃的冰寒硬生生逼回了现实。 他的身体被迫后移,然后被迫站起来,被迫退到门口,被迫退出了包间。 “砰”,匕首移开,门很大声地关了起来,差点没撞到他的鼻尖。 李云培双腿发软,许久才稳住身体。 正要转身离开,包间的门又开了,那凶丫鬟喊他:“李公子!” 李云培回头,满脸希冀。 可能刚才那只是考验,看看他是不是有胆子? 他將刚才自己被匕首架著脖子的表现回想了一遍,虽然心里“砰砰”乱跳,双腿发软,但自己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啊,甚至都没叫一声,他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勇敢了吧! 正想著,迎面什么东西砸过来,他下意识躲避,“啪啪啪”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竟是刚才送出去的胭脂盒子和步摇盒子。 “我们小姐说,烦请李公子日后莫要再打扰。”丫鬟说完就又关上了门。 李云培心中暗骂一声,弯腰將那两个盒子捡起来。 心头生了几分恨恼,这个宋家大小姐果然粗鲁无礼。 她一个和离归家的残败柳还装什么清高!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她竟如此不领情,真是给脸不要脸! 好!既然她不识好歹,他也不用对她客气了! 这边李云培心中暗骂,那边包间里,侍剑在明著骂。 “这个李公子可真是无耻,都是跟二小姐定亲的人了,还来招惹您!他是想干嘛?姐妹俩都要吗!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有几个德性,竟然敢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宋念戎道:“不用理他,免得败坏了我们用饭的兴致!” 等著吃饱喝足出了云霄楼,宋念戎让车夫赶著马车在后面跟著,自己先散散步。 走过街角转了个弯,忽然迎面看见古朴的马车停在面前。 车前的黑衣少年是眼熟的,马车里传出的声音也是耳熟的:“上来。” 第48章 送她更好的 宋念戎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先对马车里的人行礼:“民女拜见寧王殿下!” 李璟昭挥挥手。 宋念戎就重新坐好了。 她略略倾身,保持恭敬的姿態,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是寧王殿下的人了: “殿下今日召见民女,不知有何吩咐?” 李璟昭表情很嫌弃:“什么气味?” 宋念戎低头四处闻了闻,衣衫上没什么,只有指尖有点淡淡的香气,许是之前摸了下李云培给的胭脂盒子,沾染上了点香气。 气味极淡,也不知这寧王怎么鼻子那么灵,竟闻了出来。 闻出来也就罢了,他竟还捂著嘴咳嗽起来了。 宋念戎作势就要下马车:“民女先去洗洗手,再来拜见殿下。” “不……用……”李璟昭边咳边道。 宋念戎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让她坐在旁边干看著吧,好像有点不好,想要帮他抚抚后背吧,又怕自己手指上这气味会加重他的不適。 好像看出她的担忧,李璟昭道:“跟你手上的气味无关……” 宋念戎这才终於放心下来,凑过去,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李璟昭身体一僵,咳得更急了。 坏了,很少帮人拍背,力道用大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宋念戎连忙放下手来:“殿下,要不要帮您叫行风上来?” 李璟昭扔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她知趣地闭上了嘴。 老老实实不动弹,等著他咳完这一阵,宋念戎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殿下,您擦擦。” 李璟昭低头看一眼她手里的帕子,她连忙补充:“乾净的,没用过,白色的。” 自从上次被他嫌弃自己的帕子脏,回来后她就换用了白色的帕子。 李璟昭默了一瞬,接过了她的帕子。 宋念戎见他终於接过了,一颗心就落了下来,就仿佛是挖空心思送礼的人,终於把礼送出去一样。 默默看著他擦了嘴,又抚平了白衣上的皱褶,宋念戎才关切地开口:“殿下还没找到扁佗吗?” 感觉这次见他,他的咳嗽似乎比上次更厉害了。 “不在你说的地方,正在派人四处打听。” 宋念戎想了想道:“扁佗擅长装扮,恐不好找,不过听说他喜欢美酒,殿下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嗯”,他应了声,从袖子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扔给她。 宋念戎伸手接住,看见是个小小的盒子。 那盒子小巧精致,繁复的纹有点眼熟…… 她陡然望向李璟昭:“殿下,这是留香阁的?” 他点头,淡淡道:“那种香气太廉价,本王受不了,用这种。” 廉价…… 果然王爷就是王爷,高贵如斯。 不过,留香阁一等品的上等货已经是顶级了吧,还有什么比这更高贵的吗?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识货”,他嫌弃的表情再现:“留香阁的限量品,每个月只售五盒。” 宋念戎顿时明白了:“限量品才是留香阁最好的胭脂水粉?” “自然。” 宋念戎暗暗讚嘆,这留香阁真会做生意,这种法子倒是挺好,以后自己也可以借鑑过来。 她將那胭脂盒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嗅到一股子极淡的清新的香气,就仿佛是雨后青山的气味,十分怡人。 “这气味著实好闻,难怪殿下中意,我也很喜欢。”她笑道,“民女这就厚顏收下了,谢谢殿下。” 她將那胭脂盒小心收进怀中,李璟昭看著她的动作,唇角勾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收好胭脂盒后,宋念戎的表情復又认真起来:“殿下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李璟昭没说话。 宋念戎静静等著。 过了片刻,他挥手道:“本王改变主意了,你先回去,有事本王自会派人来叫你。” 宋念戎一怔。 寧王殿下这主意改变得很快啊,就不知道他之前是什么主意。 但她也没多问,只低头道:“那民女就先告退了,殿下有事只管派人吩咐就好。” 李璟昭“嗯”了声,宋念戎起身下车。 刚刚掀起车帘,忽听他道:“交友行事谨慎些,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接触。” 宋念戎扭头看他:“殿下跟踪我了?” 她很怀疑他所谓的“阿猫阿狗”指的是李云培。 他不屑道:“你的行事作风,需要本王跟踪?” 倒也是。 最近自己光是闹和离就已经闹得全城皆知了,他是寧王,真要留意,自己今日见了李云培定然是逃不过他的耳目。 如此想著,她坦然一笑:“殿下的教诲我记住了,下次再有阿猫阿狗来,民女就一脚踹死,绝不让他近身。” 说完她就身姿轻盈地跳下车去。 车帘“啪嗒”落下,合住的剎那,她红色的身影从缝隙中划过,仿佛一道灿烂的弧光。 李璟昭眯了眯眼,修长的手指捻了下手心里洁白的帕子…… 宋念戎回去后,李云培倒有几日没来镇远侯府。 宋芷莞禁不住相思,却又矜持身份,不好意思找丫鬟去问。 这日林婉儿从外面回来,对宋芷莞道:“妹妹,我知道为何李公子这几日都没来宋府了。” “为何?”宋芷莞立刻问。 林婉儿欲言又止。 “婉姐姐,你我姐妹相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宋芷莞急了。 林婉儿嘆口气:“我只怕说了,落个挑拨你和表姐姐妹情谊的名声……” “怎么,跟她有关?” 林婉儿压低声音道:“我有个闺中密友王小姐,你是知道的,她今日邀我出去,就是跟我说这件事的。 “她有个表哥跟李公子相识,他表哥告诉她,李公子最近被个女子缠上了。那女子总是循著机会製造跟李公子单独相处的机会,闹得李公子连咱们府上也不敢来了。” “那女子是宋念戎?”宋芷莞指甲掐进手心里。 “我起初也是不信,细细问了问,芷儿还记得李公子送你玉簪那日吗,我记得你说过,那日下午你送李公子走的时候,在大门口碰见了表姐,后来她就坐马车出去了。 “便是在那日晚些时候,李公子跟同窗在云霄楼相聚,碰见了表姐,她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要请李公子吃饭,李公子再三推辞不得,最后不好容易找了个理由才脱身的。” 宋芷莞咬著牙:“难怪这几日李郎都不来了,想必是为了避嫌。” 第49章 酒宴微醺 林婉儿摇头:“我总也是不信,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有什么误会?宋念戎向来喜欢出风头,当初她闹著嫁顾修远的时候,多么的不要脸。现如今,李郎温柔体贴,还优秀,她岂有不爭之理?” “若当真是如此,可怎么办?” “得想法子快些把她嫁出去才好。” 林婉儿点头,隨即又愁眉:“表姐素来心气高,又不服姨母管教,只怕不容易。” 宋莞芷皱著眉头不说话了。 林婉儿偷偷瞧了眼宋芷莞的脸色,挥手道:“哎呀,这种烦心事咱们还是不要多想了,我今日还听王小姐说了个有趣的事,芷儿妹妹你要听么,我说给你听听?” 宋芷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林婉儿饶有兴趣道:“她有个远亲家的女儿瞧上了个男人,结果她父母不同意,她乾脆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她的父母不得已只好同意了这桩婚事。” “生米煮成熟饭?”宋芷莞忽然道。 林婉儿点头。 宋芷莞眼中划过什么,幽幽道:“看来我们得想法子让她不得不嫁……” 过了几日,快到午饭时间,宋念戎还在屋里看帐本。 李娇的丫鬟翠芝来了:“大小姐,府上来了客,夫人请您去一同用饭。” 宋念戎头也不抬地挥手:“你去回母亲,我身体不適,就不作陪了。” “夫人说,是宋家的旧友,你作为大小姐,不见不妥,好歹见一面。” 翠芝不紧不慢地回答,显然李娇已经预料到她不会去,提前想好了应对的话语。 宋念戎想了想,合起帐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在旧友面前不给母亲面子,她又要闹个不休,索性就去一下,大不了亮个相,吃了饭就走。 午饭是摆在后园的腊梅树下。 等著宋念戎到了,才发现,客还不少,有两桌。 一桌女眷,除了宋家几个女眷,还有曹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 曹夫人跟李娇是闺中密友,出嫁前是严国公府的嫡女,后来嫁了兵部侍郎曹熊,两家多有来往。 除了曹夫人,还有李云培的母亲李夫人和女儿李思晴,另外还有两个庶出的李家小姐。 另外一桌是男宾。 大烈国的男女大防不十分严格,当初皇后娘娘为太子选妃,御园里,小姐公子们同席,也没过多设防。 男宾坐上,以三弟宋止戈为首,有曹家的双生公子,李云培,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男子,宋念戎不认识。 对著眾人团团行过礼,宋念戎入座。 眾人寒暄一番,正式开席。 宋念戎悄悄问身旁坐著的林婉儿:“今儿个是什么宴席?” 林婉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姨母见后院的腊梅开得不错,就叫上至交好友来赏梅而已,也是为了让小辈们都认识认识。” “李公子身边那几位是谁?”宋念戎问。 “都是李家庶出的公子,最后那一位不是,那是止戈表弟新交的朋友,叫尹翼,父亲虽只是个县中小吏,但为人不错,现已是武举人,来年准备考春闈。” 大烈国有武举,规制和文举一样,和文举春闈同一个时间。 宋念戎点头,心中有些疑惑,那尹翼瞧著比止戈大上几岁,也不知宋止戈是如何认识他的。 男宾桌上推杯换盏一巡,然后分別过来向女眷们行礼敬酒。 轮到李云培,他对宋芷莞和其他女眷都是客客气气的,唯独对宋念戎看也没多看一眼。 他这行为落在宋芷莞眼中,便是坐实了宋念戎曾经勾引过李云培的事,她觉得李云培这是实打实的在避嫌。 她暗暗掐紧了手中帕子,对宋念戎更恨上几分。 不一会,尹翼也来敬酒,敬完长辈,尹翼对宋念戎长身行了个礼: “听闻大小姐自幼在边关长大,跟著镇远侯保家卫国,在下敬佩,请大小姐受在下一礼。” 宋念戎连忙还礼。 宋芷莞压住心中恨意,笑道:“尹翼,你既敬佩姐姐,为何不敬杯酒?” 尹翼躬身:“二小姐说得是。” 旁边丫鬟过来,给尹翼倒上酒。 丫鬟跟著要给宋念戎也倒酒,被宋念戎拦住:“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不必喝酒了。” “大小姐,今日这酒不光是敬你,还是敬镇远侯的,就当是您替镇远侯受了晚辈这杯酒吧?”尹翼道。 “你似乎对我父亲格外敬佩?”宋念戎问。 “是的,在下幼时听说书人讲镇远侯和真容大军在魁山坡大战,九死一生的故事,当真佩服得紧,当时就立志长大后要投军到镇远侯麾下去。 “等著春闈,若我运气好,有幸在殿试中崭露头角,便求皇上派我去镇远侯麾下的先机营当职。” 宋念戎笑:“大志让人敬佩!” 尹翼被夸,十分欣喜,举起酒杯豪爽道:“大小姐,在下敬您一杯!” 说完当先仰头,將满满一杯酒喝掉。 宋念戎也就跟著仰头喝了半杯。 尹翼离开,宋念戎坐下,用手指揉著太阳穴。 坐在旁边的林婉儿关切地问:“大姐怎么了,可是有些不舒服?” “许是这半杯酒喝得急了些,竟有些头髮晕。”宋念戎回答。 林婉儿连忙道:“那大姐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宋念戎点头,起身对李娇道:“母亲,女儿不胜酒力,想先告退休息。” 李娇嫌她喝酒豪爽,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立刻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这里人手不够,留下侍剑伺候。” 宋念戎应声,对著眾人行礼告了罪,就单独离开了。 回到芙蓉苑,只有侍剑从外面新找的两个丫头小菊和小兰在,郑三娘被叫去后厨帮忙了。 宋念戎让小菊泡了杯解酒茶来,就歪到了榻上。 没等小菊的解酒茶泡过来,她已经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將她惊醒。 长期练武让她能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来人的情况,这个脚步声不是她院子里任何丫鬟的,甚至不是女人的! 她警惕地看过去,看见尹翼从门外走进来。 “大小姐,您差人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尹翼问。 “我並未差人叫你过来,想必是弄错了。我现在要休息,你走吧。”宋念戎隱隱感觉不对,冷声对他道。 谁知他不但不走,反而往前两步,反手將屋门给关上了。 第50章 抓姦 “大小姐看著好像有些不舒服?在下学过推拿之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经过在下一阵推拿,立刻身轻如燕,神清气爽,不如让在下帮大小姐推拿推拿?” “不用,你出去!”宋念戎提高声音。 尹翼反而越走越近。 宋念戎从榻上下来,想要去武器架拿自己的剑,却双腿发软,“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尹翼快步上前:“大小姐,你怎么了,在下来帮你。” 说著就俯身將她打横抱起。 宋念戎剧烈挣扎:“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大小姐,我不光敬佩镇远侯,其实对你也早就倾心了,您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帮帮你吧。” 他抱著宋念戎走到床边,將她放在床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来,蒙住了宋念戎的眼睛…… 后园里的宴席还在进行,李娇跟几位夫人小姐谈得正欢,忽然有下人急匆匆跑过来稟报: “夫人,有个贼趁著今日咱们府上摆宴,摸进来偷东西,幸好被家丁发现,没得手跑了。” “既是跑了,让管家重新安排家丁加强巡逻就是了,又来稟报我作甚?”李娇不耐烦道。 “那……那贼並未跑出府……有人瞧见那贼似乎往大小姐院子的方向跑去了……” 宋芷莞一下子站起来:“母亲,大姐身体不適先回去了,许是已经休息了,侍剑又在这里,若是那贼趁乱进了她的院子,那两个新来的小丫头只怕对付不了!” 她这么一说,侍剑就先急了:“奴婢这就回去!” “我去瞧瞧,有什么事,我能支应著些。”宋莞芷道。 李娇心疼女儿:“让管家带著人去就是了,你何必去涉险?” “大姐是女子,有我去,有些事可能方便些,母亲你放心,我不会贸然涉险,而且家丁们都会护著我的。” 李娇这才勉强鬆口:“那你可定然小心著些。” 宋芷莞点头,带著一干家丁和侍剑急匆匆而去。 等到了芙蓉苑,院子里静悄悄的,眾人走进去,未见两个丫鬟,却看见宋念戎的屋门紧紧闭著。 宋芷莞脸色微变:“怎的门关著,小丫头子们都不见?” 侍剑急得就要上前,被宋芷莞一把拉住:“万一那贼当真进了大姐的屋子,可不能轻举妄动。” 眾人放轻脚步走到宋念戎屋门口,宋芷莞提高声音对屋內唤:“大姐,你睡著了吗?” 屋內没人回应。 宋芷莞接著又道:“大姐,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你!” 屋內还是没人回应,却发出一声闷响。 宋芷莞抬手拍门,谁知门一拍就开了个缝。 宋芷莞回头对家丁挥了挥手,几人就上前跟在宋芷莞的身后。 “大姐,我进来了哈?”宋芷莞说著提裙走进屋去。 她似乎知道宋念戎已经休息了,直奔她床前而去。 走到床边她顿住脚步,惊愕地看床上的人:“大姐,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得厉害吗?” 眾人跟著看去,只见宋念戎躺在床上,被子从脖颈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通红的脸和些许披散在枕上的黑髮。 “我……没有不舒服,你带著这么多人闯进我的房间做什么?”宋念戎沉声道,“还不快出去!” 虽然声音冷,却带著一丝颤音,有种故作冷酷的感觉。 宋芷莞打量床铺,瞧见被子铺得尤其大,几乎將整张床都盖住了。 宋念戎躺在被子里,身体將被子拱得隆起一段,但那一段太宽了些,倒像是两个人钻在被子里似的。 宋芷莞眼中精光一闪,露出笑容来:“大姐,下人说有贼进了你的院,我怕你出什么事,就来瞧瞧。” “我能有什么事,区区一个贼能是我的对手?”宋念戎冷哼。 “我知道大姐的本事,但今日大姐说不舒服先回来了,我是看著侍剑也在前面,怕你万一休息了,一时不察中了贼人的道。”宋芷莞好心解释,“现在看到大姐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没事,你们快些出去。”宋念戎又催。 她越是著急让人出去,宋芷莞就越是篤定事情已经成了。 “大姐,你要是不舒服就躺著吧,我们让家丁把你屋子搜一下就好,绝不会打扰你的,確定没有贼人进来,我们就走。” “不用,我屋子里进没进贼人我能不清楚么?” “还是小心为上,我们不过就是在你屋中瞧一瞧而已,还能害了你不成?” 宋芷莞说著就对带来的家丁使个眼色,家丁立刻四散开来,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的翻找起来。 “你们走!”宋念戎著急起来,却始终钻在被子里,不出来。 宋芷莞越发觉得她被子里有问题,回头对自己的丫鬟柳叶使个眼色。 柳叶会意,装作到处看屋子的样子,悄悄走到床尾,拉住被子使劲往下一拽。 被子陡然被拉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只见宋念戎穿著中衣,衣扣微开,凌凌乱乱。 她的怀里抱著一个很大的靠枕,所以盖上被子,就显得好像两个人在被子底下似的。 “啊!”宋念戎惊叫,“你们做什么拉我的被子?” 宋芷莞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 明明被子下面看著就是两个人,为何就只是一个靠枕? 若只是靠枕,为何宋念戎表现得那么不正常? 不对,尹翼即便不在被子里,肯定也在屋里没走,不然宋念戎不会反应那么激烈! “柳叶,你看看床下。”她对丫鬟急声道。 柳叶立刻蹲下来,朝著床下看去。 侍剑衝过来,一脚將柳叶踹翻在地。 宋念戎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缓缓坐起,脸色格外冷冽: “宋芷莞,你让你的丫鬟拉了我的被子还不够,还要钻到我的床下去。怎么,我的床下藏著金子?” 宋芷莞浑身一个激灵。 事到如今她必须成功,不然就太被动了。 “大姐,我是怕贼人藏在你的床下。”她强辩道。 宋念戎冷笑:“我看你不是觉得贼人藏在我的床下,是觉得贼人藏在我的被子里吧!” 第51章 下跪道歉 宋芷莞勉强露出个笑容:“怎么会呢……” “將贼人窝藏在自己的屋子里,这种谣言传出去,我的名声就毁了。 “你如果非要坚持,我可以让你隨意搜屋子,但若搜不出什么来,你怎么跟我交代?”宋念戎咄咄问。 宋芷莞心中发虚,但又实在不甘心。 自己的计划安排了那么久,没道理失败的! 而且如果那个男人失手了,定然会传消息给她,现在她没收到消息,就证明这个男人还没能脱身,他定然还在她屋內,不在屋內也在院內! “大姐,我全是为了你的安全,你非要这样猜度我,我也无话可说,若搜不出贼人来,我自会跪著向你赔罪!” 宋念戎摇头:“我要你在眾小姐夫人的面前將事情说清楚,並跪著向我赔罪!” 宋芷莞的手攥住了自己的裙衫,当著眾小姐和夫人的面將事情说出来,她们会怎么想自己? “你想想自己的顏面吧!你是已经订婚的人了,你出丑,未来婆母的面子上也无光,別搅得好好的婚事也丟了。”宋念戎道。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反而坚定了宋莞芷的决心。 宋念戎定然是心虚,才会故意把后果说得那么严重来嚇唬她,这个时候,她要是退缩,就是输了! 她重重一咬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宋念戎对侍剑道:“你让开,让我的好妹妹隨意搜找我的屋子。” 侍剑跺了跺脚,只得让开了。 柳叶俯身到床下,往里面仔细瞧了瞧,起身对宋芷莞摇摇头。 宋芷莞咬著牙对家丁道:“你们在屋里仔细搜找,不可落下一丝地方。” “最好把我地面的青砖也给翻一翻,兴许贼人就藏在地砖下面呢,可不能大意。”宋念戎讽刺。 家丁们分散开来,四处在宋念戎的屋里翻找起来。 屋子就那么大,不一会就翻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贼人? 宋芷莞还不甘心,对家丁又道:“你们再去屋外找找,院子里的每个角落都要找清楚。” 宋念戎冷笑著没说话。 过了会,家丁將院子也都搜了,一无所获。 宋念戎看向宋芷莞:“搜也搜完了,你答应我的事,该兑现了吧?” 宋芷莞心中非常不甘,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著帕子,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 “大姐,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的安全著想,一点私心都没有的。” “到底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是答应了我的。” 宋念戎冷冷道,“你若要食言,我也不是没法子对付你,大不了我就不要这脸面了,当著眾夫人和小姐的面,跟你撕破脸算了。” 宋芷莞没吱声。 “有些话你自己说的话,兴许还能粉饰一下,可若是我来说,那就不知道说出什么来了。”宋念戎又道。 宋芷莞使劲咬了咬牙,勉强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说话算数。” “你带著家丁在院子外面等会,我穿好衣服跟你一起过去。” 宋芷莞挥手,带著家丁们离开。 重新穿好衣裙,又將头髮妆容打理了下,宋念戎在侍剑的陪伴下出了院子。 宋芷莞倒是没耍赖,果然带著家丁还在院子外面等著呢。 姐妹两人带著一帮子家丁重新回到后园的时候,眾人全都看了过来。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抓到贼人了吗?”李娇皱眉问。 宋念戎低头愁眉道:“回母亲,贼人没捉到,倒是让我受了老大不小的气。” “谁敢给你气受啊?”李娇阴阳怪气。 宋念戎转头看向宋芷莞。 宋芷莞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对著宋念戎跪了下来:“大姐,今日我做事不当,我在此向你赔罪!” 曹夫人惊道:“哎呀,二小姐,有什么事你儘管说吧,姐妹俩有多大的仇怨啊,何必闹到这种地步?” 说完又对宋念戎道:“大小姐,还不快点让二小姐起来?” “你就是这么做姐姐的,让妹妹当著眾人的面对你下跪!”李娇愤怒了,去拉宋芷莞:“芷儿,你起来,她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帮你!” 宋念戎看著宋芷莞:“你不如跟大家说说,你为何要对我下跪吧?” 宋芷莞暗暗咬牙,垂著眼睛將之前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说,当然,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私心,只是一味地说是自己为了宋念戎的安全才这么做的。 末了道:“我既然跟大姐承诺了,自然不会食言。” 宋念戎看向李娇:“母亲现在还觉得是我在欺负二妹吗?” 李娇脸色訕訕:“就算是她跟你有言在先,但发心是好的,你也不该如此不依不挠。” “母亲的意思是,只要二妹的发心是好的,我的名声损了就损了?” 李娇一噎:“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自幼在边关长大,不得母亲喜欢,平日里母亲偏疼些二妹也就罢了,可若母亲当真偏疼到连我的名声都不顾了,那我在这个家里就不知如何自处了。” 宋念戎说著话,落下了几滴半真半假的泪。 在座的夫人小姐都看向李娇,神色各异。 李娇急红了脸:“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你非要在各位夫人小姐的面前將你的母亲说得如此不堪?” 宋念戎低头垂目:“女儿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你还是回你的院子歇著去吧!”李娇冷声道。 宋念戎也不反驳,反正她本来也准备回去的,当下就对眾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宴席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滯。 还是曹夫人长袖善舞,连忙打圆场:“哎,母女间闹点小彆扭是正常的事,话赶话未免就说重了,过会就好了,来来来,我们大家继续吃饭。” 其他人就跟著附和两句,总算让宴席继续下去了。 男宾这边,曹家老大对宋止戈挤眉弄眼道:“你这大姐果然如传闻中那么凶悍啊,当著眾人的面,就敢跟你母亲顶嘴?” 宋止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就是个乡下来的,粗鄙得很,不然怎么会被我那状元姐夫嫌弃呢?来来来,咱们喝酒,別被她扫了兴致!” 大家说笑著喝了几杯,宋止戈目光一扫问:“尹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第52章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睡 “是啊,去如厕怎的去了那么久,不会是迷路了吧?”曹家老大也是惊讶。 曹家老二道:“李公子也走了好些时候了,没回来。” 宋止戈蹙眉,对不远处的管家招手:“你派几个人去找找尹大哥和李公子。” 管家正要应声,忽然瞧见家丁王武急匆匆跑过来,慌慌张张道: “少爷,废院那边好像发现了贼人的踪跡!而且小人之前似乎看到尹公子和李公子也往废院那边去了……” 宋止戈还未答话,李夫人坐不住了:“哎呀,那贼人不会伤害我儿吧!” 李娇连忙对宋止戈道:“快些,你快多找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带著武器去废院!” “母亲,不然我也跟著去看看吧?”宋止戈对李娇说。 李娇心疼儿子,不想让他去,但看到李夫人那著急的表情,又不好说出来了,毕竟他们是主家。 只得道:“好吧,你去,往后站,小心些。” 宋芷莞听说尹翼和李云培在一起,心中惊讶不已,跟著也站起身来:“我和三弟一起去!” 李娇拉住她的手,心疼道:“芷儿,这种事让男人们去就好了,之前你担心你大姐,不顾危险去了,结果闹成那样……” 宋芷莞拍拍李娇的手,脸色镇定:“母亲,三弟到底小,万一有什么事,一时无措怎么办?我答应您,就跟著三弟在后面站著,有什么事我能照应著些。” 林婉儿起身站在宋芷莞的旁边:“我陪芷儿妹妹一起去。” 曹家兄弟跟著也起身:“我们一起过去瞧瞧,人多势大,也好照应。” 李娇只得应了。 废院是宋家弃用的一个破院子,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去的人很少。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废院附近停下来,宋止戈一挥手,家丁们就將废院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胆贼人,识相的快些出来投降,不然別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宋止戈大声对废院中喊。 回应他的只有他遥遥远远的回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眾人又等了会,废院里还是静悄悄的,宋止戈对堵在门口的家丁道:“进去瞧瞧!” 一队家丁进去了,宋止戈跟在后面。 宋芷莞也跟上,发现林婉儿先她一步跟了上去。 看著林婉儿急匆匆的脚步,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怎么好像林婉儿比她还紧张? 废院里有一间主屋,两间厢房,家丁分散开来,一一將房间的门踢开,察看房间里的情况。 进主屋的家丁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接著都奔了出来。 宋止戈怒道:“你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王武低头回道:“少、少爷……我们看见尹公子和李公子……” 他话说一半就不吱声了。 宋止戈心中一跳,声音都紧了:“怎么了,他们是受伤了吗?” 他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一个纤瘦的人影就小跑著往主屋奔去。 宋止戈看清那人,叫了声“表姐”,跟著也快步走了过去。 宋芷莞瞧见林婉儿很紧张的样子,心中也慌了起来,跟在宋止戈的身后也走了进去。 进去后,三个人的身影都定住了。 他们齐齐看著主屋內的那张床。 只见那张破破烂烂的木头床上,尹翼和李云培没穿衣服,赤条条地相拥而睡。 空气一下子凝滯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宋芷莞惊叫一声,捂著脸返身跑了出去。 林婉儿使劲看了一眼床上李云培的脸庞,隨即用袖子掩住脸,跟著也跑了出去。 宋止戈定在当地。 虽然他偷偷看过一些话本子,其中不乏龙阳之好的描述,但亲眼瞧见,这种衝击力还是非常强大。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背转过身来对著王武怒道:“你这个混帐,不说拿衣物给他们挡上,倒出来跟小姐们匯报!” 王武苦著脸:“公子们的衣服都撕破了……” “那就脱了你的给他们挡上!”宋止戈怒斥。 王武只得脱了外面衣衫,后面跟著的家丁,有点眼力介的,也跟著脱下外衫来,帮著王武一起將两位公子挡住了。 “唤醒他们。”宋止戈大步迈出门去,嘱咐家丁们。 接著就听见家丁在里面一声一个“尹公子”“李公子”的唤起来。 曹家两位公子虽没进屋,但也將屋內的情景瞧了个大半。 曹家老大对著宋止戈挤眉弄眼道:“没想到尹公子竟有这个嗜好。” 曹家老二怨道:“尹公子和李公子这也太……就这么等不及么,还在你家做客呢,就……” 曹家老大嘆息:“今日让芷莞姐姐瞧见了,李公子如何自处呢?” 宋止戈气瞪他俩:“你们俩快闭嘴吧!今日这件事,绝不可往外说!” 曹家两兄弟齐齐缩了头,不言语了。 过了会,王武出来稟报:“少爷,两位公子已经醒了。” 宋止戈气得也不言语,大步往回走去。 他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两个人了,一个是自己的朋友,一个是自己的未来姐夫,他们两个竟然搞到一起去了! 等著宋止戈回到后园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 曹家人知趣,急急告辞离去了,李家的几位小姐也被李夫人打发回去了。 过了一刻钟,宋家的厅里,宋家眾人和李夫人坐在厅中,尹翼和李云培二人已经换了身新衣,垂头耷脑地站在厅中。 李娇这人除了对自己的大女儿强势外,对外社交时向来是好脾气的,但此刻,她也知道拿出受害人母亲的架势来。 她沉著脸对李夫人道:“李夫人,李公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和我家芷莞的亲事可怎么著?” 李夫人脸色尷尬,也没了富態夫人的淡定从容。 但她不得不护著自己的儿子:“这件事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儿向来是洁身自好的,定是这个尹翼搞的鬼,怎么著诱逼了我儿!” “在下绝对没有!”尹翼急道。 “这么说,是李公子自愿的?”李娇沉声问。 李云培使劲摇头:“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夫人厉声问。 第53章 卑鄙无耻 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这儿子没少在外面风流,要说他能干出龙阳之事来,她倒也不意外。 但她不信,自己儿子到了如此轻重不知的地步,在別人家做客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做出这种事。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隱情?”她问。 李云培欲言又止。 他要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偷鸡不成蚀了把米吗? 诱污別人家的大小姐,这种事情说出来,比他搞龙阳之事更加严重。 反正已经被发现是这样了,又何必再给自己加一个罪名。 如此想著,他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尹翼,难道是你故意害了李公子?”李娇厉声问。 尹翼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 “那你是被迫的?”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娇很生气。 尹翼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能说出辩解的话来。 其实他和李云培早就相识,是在青楼里认识的。 那日李云培得知他跟宋止戈做了朋友,私下里来找他,问他想不想当宋家的乘龙快婿,如果想,就按照他的计策来办事。 李云培的计策是,趁著今日宋止戈生辰宴席,尹翼故意去给宋家大小姐敬酒,显出对她的爱慕之意。然后他们给宋念戎的酒里用药,让她浑身无力。 之后尹翼就去宋念戎的院子里,强行禁錮住她,等著李云培过来,先尝鲜。 事后,再由尹翼认下这件风流事,强行咬定是宋念戎故意示好,就算到时候宋念戎不乐意,清白也毁了,不嫁给他也不成。 这样,他就成了宋家的乘龙快婿,以后的前途肯定要比现在好。 不过李云培跟他定下了个协定,就是他跟宋念戎成亲后,暂时不能碰宋念戎,每次都由他给宋念戎用药,让李云培来享受,直到李云培玩够了,后面就让他隨便接手。 他知道李云培是有宋家人做內应的,一切都安排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就在他们马上要得手的时候,他却忽然失去了知觉。 等著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和李云培被人发现在床上。 到现在他都昏头昏脑的,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哪里出了错,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他舔了舔乾涩的嘴唇,转头去看李云培。 李云培瞪著他,眼中满满的警告之意。 他心里一个激灵,知道自己前途尽失了。 现在如果自己將李云培供出来,不仅脱不了罪,还得罪了李家。 倒不如自己把这件事给应下,然后拿这个去跟李云培谈判,兴许还能从他那里得点傍身的银子。 这么想著,他暗暗一咬牙低头道:“是我,是我看见李公子长得俊美,一时鬼迷心窍……” 芙蓉苑內,小兰急匆匆跑进来:“大小姐,大小姐,承认了……那个尹翼承认了!” 侍剑竖著手指对她“嘘”一声,然后走过去关上门,才道:“细说说。” 小兰喘口气,又喝了口小菊递过来的茶水,慢慢讲起来: “正如大小姐预料的,那个尹翼承认自己是因为看著李公子长相俊美才生了歹心。 “他將李公子骗到那个废院子去,將药放在茶水里,但其中出了点岔子,他自己的茶水里也不小心放了药,所以他还未对李公子做什么,就双双晕了过去。 “李夫人非常生气,想要把尹翼送官,却被夫人拦住了,说是为了李公子的名声著想,不宜报官。 “现在夫人已经让家丁把那尹翼拉下去打了三十杖,然后扔出后门去了。” 侍剑问:“二小姐跟李公子的婚事怎么说了?” 小兰摇头:“没说。夫人提到这件事,刚开口李夫人就拦住了,说这件事双方都要回去再好好商议一下再决定。” “都这样了,难道夫人还想著让二小姐继续跟李公子结亲?”侍剑咂舌。 宋念戎喝口茶悠然地摇头:“继不继续结亲,母亲说了可不算,得看我二妹的意思。” 根据她对宋芷莞的观察,宋芷莞对李云培是非常满意的。 李云培是出了名的会哄女人,而宋芷莞又是耳朵根子软,最不经哄的。 “到底会不会退婚,还不一定呢。”她放下茶盏,悠悠道。 侍剑撇嘴:“二小姐不退婚也挺好,她那么坏心眼,跟这种男子倒是挺相配。” 想到之前小姐遭遇的危机,她心里就把二小姐和夫人都恨上了。 “这件事,奴婢没能帮上小姐的忙,现在想想,心里都后怕得很。”她心疼道。 宋念戎笑:“虽然你没帮上忙,但你培养的这两个丫头可是帮上忙了。” 提到这个,侍剑就很好奇:“小姐,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识破他们的阴谋,脱险的!” 宋念戎悠悠道:“其实我刚开始也没想到他们会设计害我,直到……” 直到尹翼来给她敬酒,对她说他要去镇远侯麾下的先机营当职。 先机营是父亲军队当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內中从士兵到將领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 先机营有一个规定,就是所有的士兵和將领都得从镇远军中选择,而且是至少当兵两年才有资格,除此之外,外面无论多么优秀的將领和士兵都没资格入选先机营。 尹翼口口声声说敬佩她的父亲,一心想著入先机营,怎么可能连先机营的甄选规则都不清楚? 即便他以武举出身入镇远军,不在镇远军中待够两年是绝不可能入先机营的,他却上来就说要求皇上派他去先机营当职。 正是从这句话中,宋念戎抓住了他的破绽。 既然他压根就不是真正的敬佩父亲和镇远军,那他来给她敬酒,说那些恭维的话是为什么? 这让她不得不多几分防范之心。 接著宋芷莞就让尹翼向她敬酒,还生怕她不喝似的,她就更加多了几分警惕。 当她抿了一口丫鬟倒的酒,就立刻察觉出酒中放了蒙汗药。 蒙汗药是军中斥候经常配备在身边的东西,她自幼跟著父亲进出军营,对这东西就、很熟悉了。 这东西虽然说溶於水中是无声无味的,但对此物熟悉的人还是能察觉出细微的痕跡来。 第54章 算无遗策 察觉到酒中有蒙汗药之后,她索性將计就计,喝了那酒,然后装作身体不適提前回去了。 回去后,她立刻找到解药,將药性给解了。 她让小兰和小菊拿著催眠香藏在暗处听她命令燃香,自己则装作睡著的样子。 果然,过了没多久,尹翼来了。 尹翼说著污言秽语將她抱到床上,就在她要发难拿下他的时候,他却拿出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立刻感觉有点不对。 若说宋芷莞安排尹翼染指她,是为了让尹翼娶她,那尹翼做那事,又何必要蒙住她的眼睛? 她感觉这件事不那么简单,就索性又等了等。 她乖乖让尹翼蒙著自己的眼睛等了会,果然又有人进来了。 虽然她看不见,但那人一进来,她就知道是谁了。 李云培足够愚蠢,就算是干坏事,也不知道把自己身上的薰香味改一改。 她这才明白,原来李云培是和尹翼勾结,在宋芷莞的计策上做了个计中计。 表面是宋芷莞和尹翼勾结,想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被迫嫁给尹翼。 实际上李云培才是尹翼真正效力的人,尹翼得手后不敢隨意碰她,就等著让李云培先来呢。 李云培进屋后怕被宋念戎发现是他,都没敢跟尹翼说话,上来就开始脱宋念戎的衣衫。 宋念戎给小菊和小兰发出暗號,小菊和小兰就將催眠香点燃扔进屋里。 这种催眠香起效很快,一瞬间李云培和尹翼就双双倒了下去。 宋念戎早已服用了解药,反而没事。 她將李云培和尹翼用布裹起来,让小菊和小兰悄悄搬到废院去,按照后来宋芷莞她们看见的样子布置好。 之后她毫不意外的迎来了带著家丁来捉贼的宋芷莞,就有了自己跟宋芷莞对峙的那一幕。 等她接受了宋芷莞的道歉,从后园里告辞离开之后就找到王武,让他谎称发现盗贼和李公子出入后面废院,將宋芷莞她们引到废院去。 “再后面发生的事,小兰全程看到了。”宋念戎娓娓道来,最后用这句话做个总结。 侍剑听得眼睛瞪老大,嘴巴张成个圆形。 半天她才回神,眼睛里闪著崇拜的小星星:“小姐,你真是厉害,算无遗策啊!” 宋念戎笑笑。 说实话,在爹爹那学会的兵法计策用在这种后宅爭斗上,她真觉得是对兵法的玷污。 “只是二小姐这样对你,小姐却不以牙还牙,奴婢心里觉得很不平!”侍剑又道。 “她不过是蠢些,做了別人的刀。”宋念戎淡淡道。 侍剑立刻反应过来:“握刀的人是李公子?” “除了宋芷莞,恐怕还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李云培跟宋芷莞见面机会不多,他想在宋芷莞的计策上做个计中计,光是在挑唆宋芷莞这方面就未必能办到。 能成功挑唆宋芷莞跟自己撕破脸下如此狠手的人,必然就在宋芷莞的身边。 想到此处,宋念戎脸色变得冰寒。 她对侍剑道:“你去打探一下,林婉儿最近跟李云培有没有过接触。” 顿了顿又嘱咐:“还有那个尹翼,你留意他的动向,尤其是跟李云培有没有接触。” 侍剑在打探消息这方面从来没让宋念戎失望过,到了天黑就带著消息回来了。 基本证实了宋念戎的猜测: “林婉儿最近去过王家两次,每次都许久才离开,同时王家的下人见到李云培也去了王家。 “尹翼私下里去找了李云培,从李云培那拿走了几张银票,就直接出京回乡了。” 现在可以確定了,李云培是幕后黑手,尹翼是他找来合作的,而那个帮著李云培在宋芷莞跟前挑拨离间的人就是林婉儿。 林婉儿…… 宋念戎捏了捏拳。 姨母李媚是母亲的庶姐,嫁了个小吏,只生下个女儿林婉儿。 几年前,小吏死了,李媚靠著跪舔母亲带著女儿住进了镇远侯府,白吃白住。 原本寄人篱下就该老实点,但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上一世,镇远侯府发生的各种事不乏她们在其中推波助澜,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们兴风作浪了。 “以牙还牙,就从林婉儿先开始。”宋念戎冷冷道。 第二日,侍剑告诉宋念戎:“那个李云培可真有脸的,又来咱们家了。” 宋念戎淡然而笑:“他不得好好哄哄我那好妹妹么?” 宋家是块大肥肉,李家不见得捨得放弃。 她嘱咐侍剑:“你盯著点林婉儿,有什么情况告诉我。” 侍剑去了,过了阵子回来稟报:“李云培走了之后,林婉儿也出门了,说是去王小姐家。” 宋念戎冷笑:“这王家倒成了他们的私会之所了。” 第二日早上,宋念戎特意去李娇那请早安。 李娇瞧见她,眉头就皱起来:“我早说过,你不用来跟我问安的,省得彼此瞧见了都不高兴。” 宋念戎也不生气,只道:“母亲可以厌弃我,疏远我,但我却没法这么对母亲,到底您是將我带到这世上来的人,人活一世,选择千千万,唯独父母不可选。” “怎么的,你是嫌我这母亲不好,还想换?只可惜,正如你所说的,你没法选!”李娇阴阳怪气道。 宋念戎没答话,目光扫过一旁坐著的宋芷莞和林婉儿。 宋芷莞因为昨日的事,跟她关係已经很僵了,瞧见她进来,身体就侧了过去,完全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 林婉儿倒是对她行了个礼。 宋念戎对她笑笑,坐下来问李娇:“母亲,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二妹的婚事,您是怎么打算的。” 李娇瞪眼:“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需要你来问吗?” “我怎么问不得?不管如何,我是宋家的大小姐,宋芷莞的姐姐。”宋念戎反驳,“再者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写信跟父亲商量一下,我这有信鸽,送信快些。” “给你父亲写信做什么!”李娇立时有些紧张。 她太知道宋勇的脾气了,李云培出了这种事,不管真假,他都断然不会再將女儿嫁给他的。 李娇这话一出,宋念戎就知道宋芷莞的选择了。 看来,昨日李云培来,定然是已经把宋芷莞给哄好了。 第55章 疑心起 她在心里感慨,宋芷莞瞎就算了,母亲也是个拎不清的,自己上一世那样眼瞎心盲,难道是遗传了母亲? 她瞭然而笑:“看来母亲没打算重新考虑二妹的婚事了。” 宋芷莞本打著主意不理宋念戎的,现在不得不为自己的选择辩驳两句: “李公子昨日来跟我解释过,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小人作祟,而且他和那个尹翼压根……压根也没怎么著……” “二妹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好。”宋念戎笑笑的。 她站起身:“既然母亲不需要用我的信鸽,那我就告辞了。” 临走前,她忽而看向林婉儿:“表妹今日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啊,这气味可真好闻,是留香阁的?” 林婉儿飞快地看宋芷莞一眼,不自然地笑道:“我哪用得起留香阁的胭脂水粉啊,估计是小铺子里模仿的留香阁的香气。” “那这小铺子仿照能力还挺强的啊,这香气跟我前阵子去留香阁闻到的,一等品的上等货那种香气一样一样的!” 宋念戎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回头表妹带我去那小铺子看看,我也省点胭脂水粉的钱。” “那、那些都比较劣质,表姐金枝玉叶,只怕不堪配……”林婉儿支支吾吾。 “我在边关的时候都不用胭脂水粉,对这个不讲究的。” 宋念戎说著好像想到什么,对她挤眉弄眼,“哦——我知道了,这个胭脂水粉定然是什么人送给表妹的,表妹不好意思说,才故意跟我说是小铺子里买的吧?” 林婉儿肉眼可见的慌了,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的!” 宋念戎笑道:“哎呀,不是就不是唄,瞧你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坏事呢!” 说完她就“呵呵”一笑,出了屋去。 宋芷莞盯著落下的门帘出了会神,忽然看向林婉儿:“你那小铺子在哪,回头带我去瞧瞧。” 林婉儿脸色通红道:“芷儿妹妹,不瞒你说,这胭脂水粉確实是留香阁的。” 宋芷莞心中一跳,连忙问:“谁送你的?” “是……王小姐。” “王小姐?” 林婉儿点头:“王小姐不是说了门亲么,是她的未婚夫婿送给她的。” “她定的那门亲,家里不过是个小吏,有这条件给她送留香阁的胭脂水粉?”宋芷莞很是怀疑。 “只因她说了句喜欢,人家就好不容易攒钱咬牙买了一盒。”林婉儿垂著眼睫,“那日我去她家玩耍,说这香气好闻,她就非匀给我一些让我抹著玩儿……” 她说著说著眼圈似有些泛红:“芷儿妹妹,你知道的,大小姐嘴巴厉害,我怕这种跟闺蜜分胭脂水粉的事说出去,被她嘲讽,就撒了谎……” 宋芷莞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但心里那块疑云终归是无法彻底散去。 尤其是想到昨日李云培出事,林婉儿似乎比她还紧张,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这边宋芷莞对林婉儿心中起了疑,那边侍剑和宋念戎高高兴兴走在回芙蓉苑的路上。 “小姐,你可真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林婉儿用的胭脂水粉是留香阁的?”侍剑不懂就问。 宋念戎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忘了那日在云霄楼,李云培送我胭脂水粉的事了?” 侍剑歪头想了下,恍然大悟:“小姐是说,他將那盒原本要送给小姐的胭脂水粉送给了林婉儿?” 宋念戎悠然点头。 那个气味她记得,这还多亏了寧王。 当初寧王很嫌弃那个气味,所以她才会留意到自己指尖沾染了。 那气味虽然淡,但却经久不衰,她刚进门就闻到了。 留香阁的胭脂水粉价格不菲,当初李云培为了討好她了大价钱,她没收,他也定然不捨得扔掉,还会转送她人。 没想到,李云培送的人竟是林婉儿。 想必是昨日林婉儿跟他在王家相会的时候,李云培为了哄她送的。 “小姐,你说,李云培会不会把那个步摇也送给林婉儿?” 宋念戎对她一笑:“你要想知道,你去印证一下啊!”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从芙蓉苑出来,往林夫人母女住的清澜苑而去…… 中午的时候,李娇正在小憩,外面忽然响起说话声,將她吵醒了。 “外面什么事?”她皱著眉问。 大丫鬟红蕙进来稟告:“夫人,是清澜苑那边的丫鬟来了,求夫人去帮她家小姐呢。” 李娇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让她进来。” 清澜苑的丫鬟刚进来就给李娇跪下了:“夫人,求您去清澜苑帮帮我们小姐吧,大小姐去清澜苑闹著要搜我们小姐的屋子呢!” 李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宋念戎又闹什么呢?” “大小姐非说是我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偷了她的金步摇,来清澜苑闹,搜了丫鬟们的房间还不行,还要搜我们小姐和夫人的房间。” 李娇拍桌而起:“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走,我去瞧瞧!” 到了清澜苑,只见厅堂里,宋念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座,姿態悠閒。 林夫人坐在一边,沉著脸,侧著身子,显是气著了。 林婉儿站在林夫人的旁边,默默垂泪,宋芷莞在她身旁,抚著她的手安慰。 李娇斥问:“宋念戎,你在干什么!这是你的姨母,难道你爹连尊重长辈都没教过你吗!” “母亲误会我了,我完全没有冒犯姨母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到我的金步摇。” “找金步摇就找,搜你姨母和表妹的房间算什么!” “这怎么叫搜了?我只是怕丫鬟把步摇藏在主子的房间里,找一找而已。” “別管是找还是搜,总之你就不许动你姨母的房间!”李娇强硬道。 宋念戎站起身:“母亲发话了,我不敢不从。那个金步摇是祖母送给我的陪嫁,今日丟了,我只能自认倒霉罢。” 她说著看林婉儿一眼,语音凉凉,“有人护著就是好,做什么都没事。” 林婉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什么都没做,表姐要是不相信,我拼著名声不要了,也不能让表姐误会!” 她急於摆脱嫌疑,看向林夫人:“娘,咱们让她搜!” 第56章 姐妹离心 宋念戎摆手:“表妹可別误会,我可不敢搜你的房间,不然这样好了,你让丫鬟把你的首饰盒子打开让我瞧瞧,若里面没有我的金步摇,那就算了。” “別让丫鬟打开了,表姐隨我进屋亲自打开瞧瞧,这样也免得丫鬟做手脚的嫌疑。” “也好。”宋念戎点头。 她跟著林婉儿进了屋,宋芷莞和李娇姐妹俩隨后也跟著。 林婉儿引著宋念戎走到自己的梳妆檯前:“表姐隨便看就是。” 宋念戎打开她的首饰盒。 眾人探头,看见里面放著林林种种的首饰,虽然样数不少,但都不算昂贵。 宋念戎翻了翻第一层,然后打开第二层,一丝金光陡然反射到她的眼上,让她不由自主地偏了头。 恰在这时,侍剑喊起来:“哎呀,这金步摇就是——” 话说一半顿住,隨即又拐了个弯:“奴婢看错了,这不是我们大小姐丟的那支金步摇。” 宋念戎认真点头:“虽然有点像,但確实不是。” 她说著看向林婉儿:“不好意思表妹,大概是我误会你的丫鬟了,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林婉儿冷著脸:“表姐不误会就好。” 宋念戎赔上笑:“是我之前行事鲁莽了,抱歉抱歉!” 说完她又道,“不过表妹,你可真忍得住,要是我有这么好看的金步摇,我早就戴出来了。” 林婉儿心里一跳,偷偷睨了宋芷莞一眼。 没想到宋芷莞正在看她,目光相触之后,林婉儿惊跳一般,將视线移开了。 宋芷莞上前来,將那金步摇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这步摇瞧著像是新的,表姐大概还没来得及戴吧?” 宋念戎跟著道:“这上面的红宝石瞧著价值不菲,我记得之前参加宫宴,见谁家夫人戴过一对这样的耳珠,说是御赐的贡品。” “我这可不是红宝石,是便宜的贗品。”林婉儿连忙摆手。 宋芷莞冷冷一笑:“表姐贗品倒是多。” 宋念戎瞧了眼宋芷莞,知道目的达到了,当下也不多说,摆手道:“回头我给表妹送一个步摇来,就当是赔罪,告辞告辞。” 说完就带著侍剑离开了。 林婉儿盯著宋念戎的背影,掐了掐手心。 自己太大意了,急于澄清自己,竟然忘了这枝金步摇,没提前收好。 她心里懊恼的时候,宋芷莞心里疑云四起。 林婉儿穷,她有多少首饰,自己是知道的。 这枝金步摇定然是最近几日刚得的,而且价值不菲。 若这金步摇是买的,她哪来的钱?莫非是从她们宋家弄的? 若这金步摇是人送的,是谁送的?这样大手笔,非富即贵,林婉儿私下里交了贵公子竟没告诉她? 林婉儿平日里跟谁来往,她都是知道的,她统共就没见过几个贵公子,去哪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她的心跳加快了几拍,陡然又想到了李云培出事那日,林婉儿紧张的样子。 难道…… 不!不可能!他们没机会的! 虽然否认了这样的可能性,但宋芷莞的心里到底是不踏实了,一股隱隱的怒意和醋意翻涌起来。 她看向林婉儿:“表姐,这金步摇是姨母给你买的?” “哦……是的……就是个贗品,母亲瞧著好看,就给我买了,不值几个钱……”林婉儿道。 宋芷莞扬起唇角看向林夫人:“姨母在哪买的?回头我也去瞧瞧。” 林夫人临时被拉来垫背,笑得心虚:“就是不入流的小铺子,我们芷莞身份高贵,哪能去那种地方。” 宋芷莞笑笑,也不戳破,只拿著那步摇爱不释手:“我瞧著是真喜欢,表姐若是愿意,借我戴几日可好?” 林婉儿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好说不借,只得应了。 她想著,宋芷莞就算怀疑她,应该也不会怀疑到李云培的头上去,毕竟她与李云培的来往十分隱秘。 宋芷莞得了那步摇回到院子里就找来得力的丫鬟:“桃红,你拿著步摇给我去首饰铺子打听打听,看看能打听出是哪家铺子买的么?” 桃红应声,她接著又嘱咐:“再去留香阁一趟……” 这边桃红一走,那边侍剑就去稟报了:“小姐,桃红急急出府去了。” “她出去了,你也该行动了,多带些银子好办事。”宋念戎道。 侍剑笑著拍拍腰间的荷包:“小姐放心,之前我们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是布置下去就行了。” 桃红去了大概两个时辰才回来,宋芷莞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怎样?” 桃红低著头:“这步摇,倒是没打听出来是哪个铺子卖的,但铺子里一个伙计认出了上面的红宝石。” “怎么说?” “说这红宝石应该是西姆国產的顶级红宝石,这东西是贡品,当年西姆国进贡过十几颗顶级的红宝石,皇上赏赐过六颗给大臣们,海军总都督何瑜得过两颗,庆国公府得过两颗,还有户部尚书李家得过两颗。” 宋芷莞一下子攥紧了帕子。 何瑜获罪,他的两颗定然不会落在林婉儿手上。 庆国公府一门將领,男子全都在边关驻守,家中没有年轻女眷,跟她们少来往,也没理由送林婉儿这样的东西。 就只剩下李家了。 李家的嫡子只有李云培,这么贵重的东西绝不可能落在庶子的手上,所以…… 宋芷莞深吸口气,问:“留香阁那边怎么说?” “奴婢按照小姐说的给了留香阁的伙计一些银子,打听出来,最近李公子买过留香阁的两盒胭脂水粉,一盒一等品的上等货,一盒一等品的中等货……”桃红低声回答。 宋芷莞重重一拍桌。 桃红接著又道:“小姐,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到个同乡,她最近被卖到王家做了粗使丫鬟。” “王家?”宋芷莞眼皮一跳。 桃红连忙道:“就是表小姐常去的那个王家。” “你那同乡跟你说了什么?”宋芷莞有种不好的预感。 “同乡听说了李公子跟小姐定亲的事,告诉奴婢,最近还看见我家未来姑爷去过她主家好几次。 “奴婢这刚刚打听到姑爷给表小姐也送了东西,就多了个心眼问了问时间,恰好就跟表小姐去王家是同一天……” 宋芷莞脑袋一“嗡”,身子晃了晃。 第57章 月下私奔 桃红连忙扶住她:“小姐,您別著急!奴婢瞧著,李公子对小姐很是上心,这件事定然是表小姐故意勾引的李公子!李公子到底血气方刚,如何能经得起女子主动往上贴?” “他送给林婉儿的东西竟然比送我的还要好!”宋芷莞气道。 桃红连忙安慰:“男子意乱情迷之时往往昏头昏脑,想必是李公子原来买了好的要送给小姐的,被表小姐狐媚一哄,就把好的给了她。” 宋芷莞骂: “该死的林婉儿,在我家白吃白住竟不知感恩,还想著挖我的墙角! “她的母亲就是庶出的,眼皮子浅,又能养出什么有见识的女儿来?不过就一门心思想著怎么给人家做妾罢了!” “正是正是,林夫人母女一直仰我们宋家的鼻息,小姐想要怎么打发她们还不容易么?”桃红连忙附和。 宋芷莞点头,渐渐冷静下来:“没错,我这表姐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找个好人家了。” 过了几日,宋念戎正在院子里擦剑,侍剑兴奋地奔进来:“小姐,小姐,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宋念戎睨她一眼,笑问:“有什么热闹好看?” “听说夫人给表小姐找了个人家,想將她嫁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那不是好事?表小姐也该出嫁了。”小兰道。 “找个好人家肯定是好事,关键这不是什么好人家。对方是个小吏,这就罢了,那人长得还难看,又矮又胖。” “姨母同意了?”宋念戎问。 “同意了。” 宋念戎笑起来:“想必这小吏家底子还不错。”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没错,这小吏家是杀猪的,在几个大集市都开著生肉铺子,家底还算殷实。”侍剑眼睛亮晶晶道。 宋念戎笑笑,看来宋芷莞和李娇也不是完全傻。 若是她们给林婉儿配的人家差到一无所有,李媚就只能奋起反抗,跟她们撕破脸了。 毕竟,就算是林婉儿去做妾,也比找个又穷又丑的人强。 到时候说不定李媚会纵容林婉儿把宋芷莞的姻缘给破坏了。 所以,她们给李媚留了个奔头。 李媚这人对於金钱有执著,她很清楚自己女儿嫁不了太好的人家,若要图一样,不如就图钱,好歹还是个正头娘子。 “不过,表小姐不会乐意吧。”郑三娘端著好吃的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她们的议论,笑著插口道。 “那是自然,瞧著吧,后面还有好戏。” 宋念戎对侍剑道,“你盯著点,適当的时候,咱们给她们加把火。” 侍剑是个尽忠职守的,过了一日来稟报:“王家小姐来了。” “等著王小姐走的时候,你跟著王小姐,瞧瞧她去哪了,她若回了王家,你就盯著王家,若王小姐的表哥来了,走的时候你就跟著他,他定然会去见李云培。”宋念戎道 王小姐的表哥跟李云培相识这件事,宋念戎是在上一世知道的。 侍剑去了,回来道:“小姐真是神了,王小姐的表哥果然去了李家。 “我潜进李家,瞧见王小姐的表哥给李云培送了个纸条,李云培送客的时候,我偷偷出来看了那纸条,原来林婉儿给李云培写了个条,约他两日后的子时在宋家后园的角门等。” “林婉儿是想私奔?”小菊问。 宋念戎拨了拨炭盆里的炭,悠悠道:“只怕李云培未必会去。” 一个已经得手的低微女子,不值得他冒险得罪未来亲家。 李云培虽然风流浪荡,但不傻。 她对侍剑勾手:“你这样……” 月黑风高夜,子时的打更声遥遥传来。 宋家一片安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宋家围墙墙根的阴影处,一个纤细的人影背著个包袱在悄悄挪动。 这人影始终隱在黑暗中,一路走到宋家后园那头已经许久没开过的角门处。 此时云层飘过,透出一丝月光来,照在人影的脸上,娇俏秀丽,正是宋家的表小姐林婉儿。 林婉儿掏出钥匙去开角门的锁,大约是因为紧张,手抖著,开了许久才打开。 推开角门,她先探头朝外面看了眼,看见有个身影站在树影下,看穿著和身形正是李云培。 她立刻就小跑著出去,一头扎进了那人影的怀里: “李郎,你当真来了,我还怕你不来。你快些带我走吧,我寧愿给你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我也不想嫁给那又黑又矮的猪!” 男人没说话,只將她紧紧搂在怀里,乱摸起来。 林婉儿咯咯笑:“李郎怎的这样心急,等著到了落脚处,妾身任由李郎怎么著都好。” 话音刚落,忽听角门那边响起厉喝声:“是谁?” 几个巡逻的家丁从角门內跳出来,瞧见外面有人,立马就敲锣打鼓地叫起来:“来人啊,有贼啊,来人啊!” “趁他们没看清,我们快走!”林婉儿拉住男人的手就要跑,男人却没动。 林婉儿诧异回头,正好看见月光洒在男人的脸上。 她脸色陡然巨变,甩开男人的手:“你是谁?” 男人还没答话,院子里就涌出一大队家丁,將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直到这时,家丁才认出这个女子:“哎呀,是表小姐啊,你这大半夜怎么在这?” 林婉儿还在惊惧於身边出现了个並不认识的男子,摇著头没答话。 闹哄哄之间,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贼呢,可抓到了?” 林婉儿恍如被凉水兜头浇了个冰凉,陡然回过神来。 她急忙往院子里跑,可刚走两步就被家丁拦住了。 “回二小姐,贼是抓住了,不过,表小姐也在这……” 宋芷莞的视线落在林婉儿的脸上,看到她满脸的仓惶和惊悸,心中大爽。 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我说怎么最近府中老是丟东西呢,原来是有家贼。” “表妹,你误会了,我不是,我没有……”林婉儿连忙摆手。 “表姐既没有,怎么大半夜的被家丁堵在角门这?”宋芷莞故作思考状,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会是表姐要跟这男人私奔吧?” 第58章 捉个正著 “不不不!我不认识他!”林婉儿一叠声地说。 “你既不认识他,就是被他挟持的了?”宋芷莞说著对那男人脸色一沉,“你胆子不小啊,敢挟持良家少女!” 男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二小姐冤枉啊,是林小姐写信约小人私奔的,小人不想做这件事,所以过来劝林小姐回家的,谁知却被家丁们误会了……” 他说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林小姐写给小人的信。” 宋芷莞从丫鬟手中接过信看了眼,再看向林婉儿的时候满脸的沉痛:“表姐,你若不同意母亲给你安排的婚事,大可以直说啊,何必做这种事?” 林婉儿慌得不行,连忙否认:“表妹,我真的不认识他,他那是胡说的,他是故意陷害我!” 宋芷莞冷笑,將那纸扔在她面前:“你的字难道我还不认识吗?” 林婉儿將纸捡起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傻了。 这张纸条她明明是写给李公子的,怎么会在这个不认识的男人的手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將表小姐请回清澜苑去,把这男子关进后园的柴房,等著夫人醒了发落!”宋芷莞朗声道。 家丁应声,押人的押人,请人的请人,巡逻的巡逻,各自忙碌起来。 这夜註定不太平。 宋念戎却睡得非常太平,次日早上刚刚醒来,就被精神抖擞的侍剑“新闻联播”起来: “小姐,昨夜后园的角门果然闹了贼,家丁巡逻撞见了,发现竟是表小姐和一个男子,当时两人正相拥著。 “二小姐带了人来查看,才知道不是闹贼,是表小姐跟人私奔,二小姐將那男子关进柴房,把表小姐请回了清澜苑。 “林夫人和夫人都醒了,夫人在后园审了那男子半夜,之后夫人就去清澜苑待了好几个时辰。 “据说夫人从清澜苑走了之后,就让家丁將那个男子打了个臭死扔出侯府去了,林夫人的眼睛红肿得跟桃儿似的,將表小姐禁足在清澜苑里了。” 宋念戎拢了拢睡得乱糟糟的头髮,悠悠道:“看来,那个小吏,林婉儿这次不嫁也得嫁了。虽说长得不好,但怎么也比柴房里那个男人知根知底。到底,母亲找的男人比宋芷莞给她找的男人要强些。” “小姐,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二小姐安排的?”天真的小菊这时才回过味来。 “自然,不然怎么那么巧,家丁恰好就巡逻到了那里?” 他们家的家丁,在李娇的治下,已经渐渐懒散起来了,晚上巡逻非常敷衍,好好的,不可能在子时去久已没有开过的后园角门巡逻。 “二小姐完全可以想法子拖住表小姐不让她有机会出去,可她非要把表小姐抓个现行,狠狠拿住她的把柄。”侍剑咂舌。 “她不光杀人,还要诛心。”宋念戎淡淡道,“不信,你去盯著那男人看看。” 侍剑果然去了,回来后道:“小姐当真是神机妙算,表小姐果然让自己的丫鬟出去找了那个男人。” “那男人若是二小姐安排的,被赶出府之后应该就拿著好处遁了吧,怎的,他没走?”小菊摸头问。 宋念戎冷笑:“他当然是要遁的,但得將最后的任务完成才行。” “没错,他最后的任务就是跟表小姐的丫鬟说『真话』。”侍剑接口道。 “他怎么说的?” 侍剑悠悠道:“他跟表小姐的丫鬟说,那张字条是李公子给他的,说李公子让他转告表小姐,自己已经玩腻了她了,不会再见她,李公子把表小姐送给他了。” “表小姐这下可伤心死了!”小菊咂嘴。 “可不是么,我听说表小姐已经两顿饭没吃了。”郑三娘道。 “二小姐可真厉害。”小兰感慨。 侍剑白她一眼:“我们小姐才厉害,二小姐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小姐的预判之中。” 小菊转而看向宋念戎,眼中是真诚的崇拜,“小姐,你跟我们说说,你之前让侍剑姐姐去做了什么,才让二小姐和表小姐互相掐起来的?” 宋念戎淡淡而笑。 她不过是让侍剑,把王小姐的表哥给李云培送字条这件事,透给了宋芷莞的人。 宋芷莞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知怎么想法子收买到了李家的下人,將那字条给偷了出来,然后设计了那么一出大戏。 既杀了林婉儿的人,也诛了林婉儿的心。 眾人不再说话,过了会侍剑嘆气:“二小姐还是挺心狠手辣的。” 宋念戎看向窗外,脸色冰寒。 宋芷莞这么心狠手辣,著实不像他们宋家的人…… 林婉儿是在十日后出的清澜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没几日,那小吏家就送了聘礼过来,之后一顶轿子把林婉儿给娶走了。 这场婚礼出奇的低调,低调得就好像宋府嫁了个丫鬟似的,让宋念戎有些意外。 按照李娇的性格,怎么也得给林婉儿办一下酒席。 想来,这里面有宋芷莞的手笔,因著林婉儿跟李云培的事,她记恨得很,连个体面都不愿意给林婉儿。 林婉儿出嫁后没两日,林夫人就搬了出去,说是自己在外面赁了个屋子,住得能离林婉儿近些。 李娇也没阻拦。 想来宋芷莞没少在李娇面前给林婉儿母女上眼药。 “表小姐出嫁的场面真是……连丛嬤嬤家大丫头出嫁时的体面都比不过。”说起这件事,侍剑就咂嘴。 宋念戎笑著点点她的脑门:“你倒是同情心泛滥。” 她虽感慨,却不同情。 林婉儿母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不是林婉儿不顾礼义廉耻跟李云培暗渡成仓,也不至於自取其辱到如此地步。 “女子,最重要的是不能轻贱自己。你看重自己了,別人就不敢轻看你。”这是宋念戎上一世血的代价换来的教训。 林婉儿的事虽然跟李云培有些关係,但宋芷莞不挑破,李云培倒也厚著脸皮跟宋家继续常来常往。 宋念戎懒得管他们,关起院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前阵子她给父亲飞鸽去过一封信,信上將自己和离归家的事说了,还说自己想念祖母了请父亲把祖母送回来,由她来照顾。 这日,宋念戎接到父亲的飞鸽回信。 第59章 他能吃得了苦? 信上说,自己年后四月才到述职之期,过年不得回了。但已经派人送了祖母回京,快则二十天,慢则一个月就能到。 宋念戎非常高兴,立刻就去祖母的幽安院安排打扫。 因为长期没人住,院子里很是寒冷,宋念戎进去后就裹住大氅瑟瑟发抖。 想到自己出嫁前,祖母特意出钱给她在顾家修了带地龙的房间,她便想著给祖母的院子重新翻新一番,也给她装上地龙。 把这件事告知李娇,李娇立马阴阳怪气道:“你爹清廉,俸禄不多,就靠家里那几间铺子的收入,芷儿来年就要出嫁还要存嫁妆钱,家里哪有那么多余钱翻新院子?” “钱的事,母亲不用担心,我来出。” 宋念戎从来没指望母亲会出这钱,告诉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侯府的主母,翻新院子这种事总要打个招呼。 李娇捧著手炉,语调怪怪的:“你倒是富。也难怪,当初你出嫁,你祖母就给了你十间铺子,那些铺子可都是咱们家在京城最好的铺子呢。 “要不就说么,养在身边的就是亲,你这將来要袭爵的弟弟,都抵不过你有钱。” 这种话,宋念戎上一世听得太多了,现在毫不在意。 她笑笑地道:“不然等著祖母回来,母亲把弟弟也送祖母院子里养一阵子?” 李娇立时一副嫌弃的表情:“你弟弟將来是要承爵进官场的,送你祖母身边住著,沾染了满身的铜臭气,就不怕將来同窗鄙视他?” 宋念戎认真点头:“也是,弟弟將来要承爵,得高贵些。” 李娇覷宋念戎一眼,她怀疑宋念戎在讽刺她,却又没证据。 在母亲这,宋念戎向来坐不住,事情说完就要告辞。 李娇喊住她:“过两日是你弟弟的生辰,你准备好礼物!” 宋念戎头也不回地道:“母亲放心。” 虽然宋止戈跟她並不亲近,但在她心中,他和宋芷莞还是不一样的。 宋止戈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她就算是为了父亲,也不得不上心著些。 第二日,她就找了工匠去祖母的幽安院里干活,还让郑三娘將幽安院的小厨房整理出来,开灶给工匠们做饭,顺便將监督的事也一併交代给了郑三娘。 “一天两顿饭管饱,各位加紧些,如果二十天內能赶出工来,工钱我翻倍!”她对工匠们说。 工匠们听说能多拿钱,哪有不乾的,当下就热火朝天地忙起来。 宋念戎在旁边看了会,见各项事宜都井井有条,就打算回芙蓉苑去。 这时老夫人留下看院子的丫鬟忽然过来,手中托著个匣子: “这是老夫人临走前交代给奴婢的,说一定要在少爷生辰前一天才送到大小姐手中,让大小姐转交给少爷。” 宋念戎接过匣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京郊一座庄子的地契。 她不由咋舌,祖母还真是大手笔。 地契旁边放著一个小巧的马鞭,还有一封信。 宋念戎將信展开,看见祖母在信上写著,早先父亲送回来一匹千里驹就养在京郊的庄子上,是父亲为宋止戈准备的生辰礼物。 祖母托她在生辰宴上转交给宋止戈,信末嘱咐一句:可看形势,暂代止戈管理。 看来祖母也很清楚三弟的脾气,有所保留。 三弟养在母亲身边,被宠溺得太厉害,渐渐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上一世,他仗著自己的家世,没少惹事,累带著镇远侯府在京中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连父亲的老部下都忌惮远走了。 后来父亲被人陷害获罪,她四处奔走寻求帮助,却少有人伸出援手,跟此也不无关係。 父亲被斩首之后,他在狱中被昔日跟自己有仇的狱卒折磨而死。 上一世,她在夫家被顾修远拿捏著,尚且自顾不暇,自然无法顾及弟弟。 这一世,她已然和离归家,不能再眼看著宋止戈被母亲的宠溺毁了。 次日,宋念戎去母亲院子里请安,看见宋止戈也在。 宋止戈跟曹家的两个儿子年龄相仿,就跟他们一起在曹家的族学里读书。 今日宋止戈生辰,李娇帮他向族学里请了一天假。 宋念戎到的时候,正看见李娇给宋止戈生辰礼物。 李娇笑容和蔼地抚著他的头,往他脖子上掛长命锁: “止戈我儿,为娘生你的时候是早產,你自幼体弱多病,为娘的没有別的愿望,只希望你能长命百岁,一生无灾无痛。” 前几年宋止戈確实很瘦弱,后来祖母为他寻了个好的厨子,变著样给宋止戈做好吃的,他饭渐渐就吃得多了,这些年早已壮实,个头都比同龄的孩子高些。 但在李娇的心里,宋止戈却始终是那个孱弱的孩子,总是母爱泛滥,宠溺过头。 宋止戈一头扎进李娇的怀里拱了拱,喜盈盈道:“谢谢娘!” 行为举止竟像个三岁小儿。 李娇倒是很享受儿子跟自己的亲热,摸著他的头,一声又一声地喊“乖乖我儿”。 宋芷莞笑笑地上前,把自己的礼物递上:“祝愿三弟学业更进一层楼。” 看见是文房四宝,宋止戈顿时从李娇怀里蹦了起来: “二姐,你总让我读书,读书有什么好,还不如练好武去当將军。” “乖乖我儿,当將军也得识文断字才行啊。”李娇连忙哄。 宋止戈想了想,笑起来:“娘说得也对,那我就隨便读一读就是了。” 李娇夸他有大志,宋念戎却皱起眉头。 说得好像练武是多么轻鬆的事…… 她自幼练武,太知道练武过程的艰辛了,流汗流血还流泪。 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宋止戈,当真能吃得了练武的苦? 正想著,宋止戈昂首挺胸,走到宋念戎的面前,把手一伸: “你的呢?母亲和二姐都给了礼物,怎么不见你的?” 宋念戎转目看向別处,恍若未闻。 “怎么我跟你说话,你还不理人!”宋止戈有了几分气,音量也提高了。 宋念戎这才把视线收回来,故作惊讶:“原来三弟在跟我说话吗?我没听你叫大姐,还以为你在跟別人说话呢。” 宋止戈怒了,伸手指著她:“宋念戎,给你几分顏色,你开起染房来了是吧!” 第60章 匕首抵住弟弟的脖子 宋念戎握住他的手指,猛的一扭,宋止戈顿时痛呼起来。 “宋止戈,我是你的大姐,你就这么不懂长幼尊卑,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说著话,手上渐渐用力,“今天大姐就教教你,这样用手指指著別人是不礼貌的行为。” “哎呀,疼疼疼!”宋止戈齜牙咧嘴地喊。 李娇立刻扑过来,拍打宋念戎的胳膊:“宋念戎,你做什么,竟然打你弟弟!” 宋念戎鬆开宋止戈的手,冷冷对李娇道:“母亲,既然你不教弟弟什么叫长幼有序,我就帮你教。” “你弟弟还轮不著你来教!”李娇怒道,一巴掌朝著宋念戎挥去。 宋念戎轻轻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李娇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踉蹌了两步,幸得旁边的丫鬟扶住才稳住身体。 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反了,你简直反了,打弟弟,打母亲,宋念戎,等著你父亲回来,我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教女儿的。” 不提父亲就罢了,一提,宋念戎上一世的情绪就全都涌了上来。 她上前一步盯住李娇,声音冷冽冰寒:“是么!那我倒要先问问母亲,您是怎么做父亲的妻子的!父亲常年在外,您是怎么做、妻、子、的!” 最后几个字,她咬牙切齿,每个字都仿佛带著冰刺,根根扎向李娇。 李娇心中一寒,她……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不可能!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恐惧从心底深处升起,她的气焰顿时就下去了。 她抽出帕子来,捂住嘴,一副受伤的样子:“我怎么做妻子的……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自己一个人拉扯大……难道还不行? “你可是我差点死了才生出来的女儿,长了十七年,你大了,竟反过来质问我……我再有不是,那也轮不到你啊……你父亲要是对我有意见,让他自己来问就是了,是休是和离,我都认了。” 宋止戈见母亲被气哭,怒不可遏,操起旁边的椅子朝著宋念戎就砸过来。 宋念戎也不躲闪,伸胳膊一挡。 “哗啦”! 椅子散了架。 木屑纷飞之中,寒光一闪,冰凉的匕首抵在了宋止戈的脖子上。 宋止戈顿时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了。 “不是喜欢练武么,练会了武功,就是用来打自家人的?”宋念戎匕首往前一送。 宋止戈立马叫唤起来:“大姐!大姐!我错了,我错了!” 脖子上出现一道红印,却並没有渗出血来,宋念戎的力道掌握得正好。 李娇脸色惨白,扑上来对宋念戎道:“你疯了么!竟拿刀架在你弟弟的脖子上!快些放开他!” 一边说著又要来打她。 宋念戎冷声道:“母亲,您打女儿,女儿自然不敢还手,但我手上还拿著匕首,只怕会失了准头的伤到弟弟。” 李娇顿时不敢动。 宋念戎对宋止戈道:“你说你错了,错在哪?” “我不该对大姐不敬,不该拿椅子砸大姐!” “那以后应该怎么做?” “对大姐恭恭敬敬的。” 宋念戎后退两步,鬆开了宋止戈。 李娇立刻將宋止戈搂进怀里,狠狠地瞪著宋念戎。 宋念戎將那匕首拿在手中转了转,淡淡道:“这匕首吹毛断髮,原是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现在看来,也不能给你了,待你真的懂得练武的意义,我再给你。” 她將匕首入鞘,又道:“另外,祖母和父亲都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是京郊的一个庄子和一匹千里驹,现如今瞧著,也不宜给你,就由我先帮你保管著,哪日你长进了,我再交给你。” 一听这么大的礼物都拿不到,宋止戈又忍不住叫起来:“那是祖母和父亲给我的礼物,你不能占为己有!” “不是占为己有,就暂帮你保管。”宋念戎纠正,“祖母说了,由我来定夺,若不適宜给你,就可暂代你保管。” 她將祖母写给自己的信拿出来递给李娇。 李娇看了,气得嘟囔:“既是给孙子的,为何还要让孙女经手,可见不是真心给……她就是偏心。” “在止戈面前,母亲慎言!”宋念戎冷声道。 就是因为母亲对祖母的种种偏见,影响得弟弟对祖母和父亲也诸多抱怨,不亲近。 宋念戎朗声对宋止戈道:“你若想早日拿到你的生辰礼,就早日改了你的毛病,若是表现好,没准你过年的时候就能骑上你的千里驹了。” 说完这些,她就离开了。 等著她的身影消失了,宋止戈才骂出声:“真当会点武功就能拿捏我吗,做梦!” 旁边李娇赶忙哄:“止戈,別理她,她就是个疯女人……” 回去的路上,侍剑表示担忧:“小姐,少爷当真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怎么可能?” 宋止戈骄纵跋扈的性子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自然也不可能几日就改掉。 但她不得不插手,只能慢慢纠正了。 去幽安苑看了下工程的进展,快到午饭时间,宋念戎才回了芙蓉苑。 郑三娘去给幽安院的工匠们做饭了,午饭是小菊从府中的大厨房拿过来的。 小兰把饭菜在桌子上布好,宋念戎用筷子夹了一块菜放在口中,隨即就吐了出来。 “这菜里有巴豆粉。” 巴豆是经常用来药马的东西,她自幼出入军营,也是熟悉的。 侍剑拿起筷子將所有的菜都尝了尝,脸色凝重:“小姐,都有巴豆粉。” 宋念戎问小兰:“这些菜你是怎么拿的?” “奴婢看著后厨的人从锅里盛出来的,如果放了巴豆粉,锅里的菜也应该都有啊……”小兰惴惴回答。 “你想想,盛好之后,可发生过什么事?” “回来的路上,有个小廝急匆匆跑过来,跟我撞在一处,明明就是他跑得快,才撞了我,他却反咬一口说是我撞了他,我们俩拉扯了几句,后来他听说我是芙蓉苑的丫鬟,大概是害怕大小姐,就走了。” “中间食盒离开过你的手吗?”宋念戎问。 “当时被那小廝撞了之后,我就把食盒放在地上了。” 第61章 是少爷院子里的人 “你可认得那小廝?”宋念戎又问。 小兰摇头。 宋念戎想了想对侍剑道:“你悄悄带著小兰去宋止戈的院子瞧瞧,有没有那个小廝。” 小兰虽然来了镇远侯府不久,但因为她擅长交际,为人机灵,所以內宅范围內的人,她基本都认识了。 若不是內宅干活的小廝,那就只有宋止戈院子里和外院的小廝了。 侍剑会轻功,对侯府又熟悉,带著小兰悄悄去看,很容易。 一炷香不要的工夫两人就回来了。 “小姐,果然是少爷院子里的人。”小兰立刻匯报。 小菊气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少爷说个清楚,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小姐!” “没用的,咱们没证据。”侍剑道,“那人只是拦住了小兰,並不是直接放巴豆粉的人,咱们就算找到他,他死活咬定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小兰,咱们也没法子。” 少爷这是搞了个“调虎离山”,让他的小廝缠住小兰分散注意力,让別人悄悄在旁边下巴豆粉。 小菊看向宋念戎:“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算了?” 宋念戎摇头:“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要大张旗鼓的查。” 半个时辰后,侍剑从芙蓉苑飞奔出来,直去了百苑。 李娇刚刚准备午睡,丛嬤嬤急匆匆进了屋:“夫人,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来报,说是大小姐忽然得了急病,形势危急,求夫人快些让人请大夫过来。” 李娇顿时坐起:“怎么,她还会得急病?你让丫鬟进来。” 很快侍剑进来了,她问:“宋念戎怎么了?” “回夫人,小姐用完午饭后就上吐下泻,一小会就好多次了,这会子嘴唇发黑,十分虚弱,看著不大好。”侍剑脸上还带著泪痕似的。 李娇这才让丫鬟去通知管家,请大夫过来。 管家不敢怠慢,派小廝骑了快马去请,没多一会大夫就从芙蓉苑里出来,特意来稟李娇:“回夫人,大小姐这是中毒了,幸好救治及时,再晚些时候,只怕有生命之忧!” 李娇眼皮子一跳:“中毒?怎么会中毒?” “有人在大小姐的饭菜中下了巴豆粉,巴豆量少的时候能让人腹泻,但如果量过於大了,就会中毒,轻则让人元气大伤,重则性命堪忧,大小姐饭菜中下的巴豆量就已经到了性命堪忧的状况……” “夫人!求夫人做主,彻查这巴豆之事!”侍剑在旁大声道,“这镇远侯府若是隨隨便便就能对大小姐下毒,那二小姐和少爷的安全也是堪忧了!” 最后这句话触动到了李娇,她脸色一凛道:“確实需要彻查!” 昌勤院內,小廝观棋急匆匆奔进宋止戈的书房:“少爷!事情搞大了!” 宋止戈放下正在看的话本子,满脸不耐:“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什么搞大了?” “巴豆的事情成功了,但大小姐好像很严重,听说大夫去找了夫人,大小姐已经中毒了,整个人都差点没了!” 宋止戈陡然握紧了书册:“怎么会?咱们的量用得不大吧!” “大夫说这些量应该不会出大问题。”观棋道,“但大夫也说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还是小心些为妙……” 两个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会,观棋道:“夫人很生气,已经让王管家和侍剑一起彻查这件事了,听说现在去了后厨,小人怕……” “咱们也没在后厨下手脚,他们查不到。” “可是,洗砚拦住了小兰,大小姐迟早会查到咱们院里来的,怎么办?” 宋止戈瞪观棋一眼:“瞧你这胆子!洗砚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大姐拿了他去审问也审问不出什么来。” 观棋拍拍头:“也是,我也没有直接指使他。”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丫鬟进来稟告:“少爷,大小姐那边的丫鬟侍剑和王管家来了。” 观棋看向宋止戈,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宋止戈拍拍他的肩:“有本少爷在,你別怕,走,我们出去瞧瞧。” 两人出去之后,看见侍剑身边跟著另外一个丫鬟。 “少爷,我们在调查给大小姐下毒一案,小兰给大小姐提菜的时候,在路上被个小廝撞了下,现在怀疑这小廝跟下毒的事有关,夫人让小兰到各院子里去认一认,別处有小廝的院子都已经认过了,现在只剩您这边。”侍剑不卑不亢地对宋止戈说。 宋止戈倒是大方:“既然母亲让她认的,那就认吧。” 他对观棋道:“你把咱们院里所有当值的小廝都叫出来。” 观棋应声去了,不一会,小廝们就陆续都来了。 小兰从小廝们跟前走过,忽然停在其中一个小廝面前:“就是他!” 宋止戈脸色顿沉:“竟然当真在我院中!洗砚,你给大小姐下毒了?” 那叫洗砚的小廝,满脸惊惶:“少爷,小人没有啊,小人怎敢!” “你既没给大小姐下毒,那日为何无故拦住我?”小兰上前质问。 洗砚不吱声了。 宋止戈对王管家挥手:“我院里出了这样的人,我绝不偏袒。你们这就带下去审问吧,若当真是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本少爷绝不过问!” 王管家一挥手,家丁就上来將观棋押住。 观棋嚇了个半死,对著宋止戈喊道:“少爷,小人是冤枉的啊,小人没有啊!” 宋止戈瞧都不瞧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侍剑看著宋止戈的背影,眸色深深。 芙蓉苑內,宋念戎坐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擦著剑,洗砚坐在下首拼命磕头: “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小人真的没有往大小姐的饭菜里下毒啊!” “你为何拦住小兰?”宋念戎问。 洗砚又不吱声了。 宋念戎把插好的剑比划了两下,寒光在洗砚的脸上闪过,嚇得洗砚一个激灵: “是……是小人……对小兰有好感,故意……故意用这种法子跟她说话……” 小兰顿时涨红了脸:“你別胡说八道!” 洗砚急道:“我没有!小兰,其实你刚进府第一天的时候,我就留意你了,你虽然刚进府,却十分机灵討喜,我瞧著心里喜欢……” 第62章 被扔烂菜叶 “我一直想多跟你接触接触,却苦於找不机会,所以那天在路上看见你给大小姐提午饭,就故意撞了你,还跟你胡搅蛮缠,拉扯了许久。 “你仔细想想,我虽然故意说是你撞了我,但可说过什么难听话,为难你?” 小兰低头想了想,看向宋念戎:“小姐,他好像並没有说难听话,过份为难我。” 宋念戎看眼侍剑,侍剑拔出长剑架在洗砚的脖子上,厉声道: “你以为你这样说,大小姐就信了吗?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然別怪我剑下无情!” 洗砚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小人说的……说的是真话……” 侍剑把剑往前一送。 洗砚立时瘫软在地了,一个劲求饶:“大小姐饶命啊,小人当真没有害大小姐啊,大小姐饶命!” 宋念戎对侍剑使个眼色,侍剑把剑收入鞘。 洗砚浑然不知,还在一个劲地颤抖求饶,甚至哭了起来。 侍剑皱眉,一把將他提起来:“收了你的泪,回答大小姐的问题!” 洗砚赶忙胡乱地用衣袖擦了泪,低头道:“小人……小人听大小姐吩咐……” 宋念戎问:“你中午怎会碰见小兰的,谁告诉你她这个点会去提午饭?” 她院子里有小厨房,很少去后厨拿餐,这是因为郑三娘给幽安院的工匠们做饭去了,她才临时决定去后厨用餐的。 “小人是听说大小姐派了自己小厨房的厨娘给老夫人院子的工匠做饭去了,想著大小姐大约会派人去提午饭,就从少爷那请了提饭的差事,想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碰到了小兰。” “我小厨房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就是少爷院子里的那几个小廝,他们閒聊的时候说的。” 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来,宋念戎就让小兰和小菊將洗砚绑起来,先关进厢房里去。 侍剑问:“小姐,您觉得洗砚说的是真话吗?” “是真话。他的害怕不是装的。” “若他是跟人勾连的,那还能找出下毒的那个人,可他是这种情况,咱们是不是就更加找不到证据了?” “想找证据很容易,去查查巴豆的来源就清楚了,”宋念戎道:“但我在府中这样大张旗鼓的查,不是为了找证据。” “那小姐是为了什么?”侍剑不解。 宋念戎看向窗外,没有回答…… 洗砚被抓,宋止戈没有任何担心。 首先,洗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不过是被利用的而已,不可能供出他。 其次,就算宋念戎知道是他又怎么样呢,母亲定然会护著他,所以他丝毫不怕。 他悠哉游哉地继续看他的话本子,看到带劲的地方,观棋又进来了,神色惊惶:“洗砚被送到大小姐院子之后,外面的人听见他在里面发出惨叫,据说是大小姐严刑逼供了。” 宋止戈睨他一眼:“他反正供不出我们,你怕甚?” “洗砚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被我们利用了……” 观棋心中不忍,他与洗砚平日里关係不错。 宋止戈继续看他的话本子,眉毛都不抬一下:“我已经说了,不偏袒,他成什么样子跟我们无关。” 观棋心里发寒。 看少爷对洗砚的態度,自己日后要是为了少爷受了罪,只怕少爷也不会救自己吧…… 芙蓉苑內,宋念戎脸色冰寒。 “巴豆的来源已经查到了,少爷院中的观棋早上匆匆去买了些巴豆。”侍剑回答。 “宋止戈还真是有仇必报,等都不愿意等。”宋念戎冷笑著说。 “那这么说,洗砚只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他毫不知情?”小兰问。 宋念戎冷哼:“宋止戈倒是知道用些计谋。” “洗砚是无辜的,被小姐『打』成这样,少爷也不来为他求情,少爷还真是狠心啊!”侍剑咂嘴。 “既然他不肯认错,那就直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宋念戎沉声道。 宋止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照例骑马去书院读书,他跟曹家的双生兄弟在曹家的族学里读书,等著来年秋天就准备要开始参加科举了。 宋止戈喜欢骑快马,因而马儿一转出镇远侯府所在的巷子,他就打马疾行起来。 早上的街道有不少刚刚进城来叫卖的百姓,他们挑著担子穿梭在街道上,他恣意打马而过,搞得百姓一阵手忙脚乱地躲避。 他有著恶作剧的喜悦,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正在这时马儿陡然跪倒在地,快速中骤然停止,坐在马上的宋止戈被拋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他落下的时候摔在一个卖鸡蛋的摊子上,將摊子上的鸡蛋砸了个稀烂,糊了一脸一身的蛋白蛋黄。 卖鸡蛋的老农哭喊起来:“我的鸡蛋,我的鸡蛋啊!” 他揪住宋止戈的衣领:“我全家都指望著这些鸡蛋卖了钱活命呢,你赔我的鸡蛋!” 宋止戈突然被摔下马,心中正恼火呢,气骂:“本少爷还没嫌你的鸡蛋弄脏我的衣裳呢,你还要我赔?给本少爷滚!” 他说著使劲將那老农推搡开来。 其他百姓见宋止戈如此霸道,愤怒起来,將他团团围住,叫著让他赔偿老农的鸡蛋。 宋止戈气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都给我让开,不然你们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岂知这条街上有不少人都吃过他打马疾驰的苦,现如今见他如此囂张,群情激奋起来: “你是贵公子,就可以欺负我们老百姓吗?” “我们老百姓老老实实,凭什么就该受你们这些有权之人的欺压!” “这种人仗著自己有权有势就欺负人,別说那么多了,先打他一顿再说!” 不知谁先扔出的烂菜叶子,后面烂菜叶子,破鸡蛋还有泥巴全都朝著宋止戈招呼过去。 等著被甩在后面的观棋赶来的时候,宋止戈早已狼狈不堪了。 这学也上不成了,只得回府。 回去梳洗之后才发现,额角都磕破了,可把李娇给心疼死了。 她倒是派家丁去街道上抓百姓来著,百姓一鬨而散,压根找不到是谁动的手。 “好好的,马怎么忽然跪倒了?”只好追问源头。 第63章 好好教训他 王管家擦著汗赶过来稟报:“已经找了兽医看了少爷的马,说是被人餵了巴豆。” “巴豆!”李娇眼皮直跳,“怎么又是巴豆?” 王管家低头道:“我问了马厩的人,说是在少爷走之前,瞧见大小姐的丫鬟侍剑在那边走过,不知道跟大小姐有没有关係……” 宋止戈“蹭”地站起身来就往外去。 “止戈我儿,你做什么去?”李娇急声叫。 “我去找大姐。” 芙蓉苑內,宋念戎正坐著喝茶,宋止戈忽然闯进来。 “是你吧!”他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斥问。 宋念戎放下茶盏,看著他:“什么?” “给我的马餵巴豆,是你乾的吧!” “你凭什么说是我乾的?” “你別装了,下人都看见你的丫鬟今早出现在马厩附近了,不是你指使的,还会有谁?”宋止戈气道。 宋念戎悠悠地笑了:“你既没审我的丫鬟,怎么就篤定是我指使了丫鬟给你的马下了巴豆?” 她眯眼看著宋止戈,目光意味深长:“还是说,你心里有鬼,觉得我在报復你?” 宋止戈心中一跳。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心中有鬼,什么报復你?” “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巴豆,自己心里有鬼,听说我的丫鬟出现在马厩附近,就立刻认为是我在报復你。” “你简直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你的饭菜里下了巴豆?”宋止戈用很大的声音来掩盖心虚。 宋念戎不慌不忙地把个东西甩在桌子上:“证据在这。” 宋止戈拿过去,看见是个帐本,上面记录著巴豆的出售情况,其中就有观棋去买巴豆的记录。 “按照三弟你的想法来推断,我的丫鬟出现在马厩,就是我指使丫鬟乾的,你的贴身小廝去买了巴豆,不就是你指使的吗?”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推断……”宋止戈双標起来,“就算观棋真的买了巴豆,那也不能说就是我指使他的!我对此事毫不知情!” “当真?”宋念戎目光凌厉。 宋止戈顿觉心虚,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当然,这件事跟我无关。” “既然如此,那就把观棋叫过来,我审审吧,看看他背后到底是谁指使的。” “叫就叫!”宋止戈硬气道。 很快观棋就被叫过来了,宋念戎只是把那帐本往观棋面前一扔,观棋就“噗通”跪下了。 “说吧,是谁指使你的?”宋念戎冷声问。 观棋抬头看了宋止戈一眼。 宋止戈立刻叫起来:“你看我做什么!你干了混事,难道还要我这当主子的帮你背锅吗!” 观棋垂下眼去。 这时候,屋外响起悽厉的叫声:“啊!饶命啊,大小姐,饶命啊!” 接著小兰和小菊拖著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从门前走过去。 观棋的身体筛糠一般地抖了起来。 “观棋,你若不老实说话,下场就跟洗砚是一样的!”宋念戎厉喝。 观棋的脑海里迴响起之前宋止戈说过的那句话“他成什么样子跟我无关”,心里顿时发寒,自己若被大小姐打成那样,少爷大概率是放弃他了。 就算他不供出少爷,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既是如此,索性就把真相说出来,虽然可能再也没法在镇远侯府当差了,但兴许能免了那一场打。 想到此,他一下子匍匐在地上:“大小姐我招!是少爷让我去买的巴豆,把巴豆磨成粉,然后我趁著小兰跟洗砚纠缠说话的当口,悄悄往饭菜里掺了巴豆粉。” “观棋,你別疯狗乱咬人!我什么时候让你去买巴豆了!” 宋止戈想著,自己让他去干这件事他也没证据,索性就来个死不承认。 观棋对宋念戎道:“大小姐,我一个小廝,若没有主子的指使,如何敢做给您下毒的事啊!少爷他是因为昨日早上的事,对大小姐怀恨在心,才想著让大小姐吃吃苦头的,小人若不去做,就要先被少爷打,小人也是被逼的呀!” 宋念戎冷冷看向宋止戈。 宋止戈气去踹观棋:“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指使的啊!你再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他这话是说观棋,也是说给宋念戎听的。 观棋没证据证明是他指使的,她宋念戎就没法子说什么。 观棋被踢了一脚,滚到一边去,宋止戈追上去还要再踢一脚,却被侍剑给挡住了。 宋念戎走到宋止戈的面前,盯著他的额角,满脸心疼的表情:“可疼?” 宋止戈愣了下,原以为宋念戎会质问他,没想到她竟心疼起他来了,她这突如其来的疼惜,倒是让他有些不適应。 “还……还好。”他愣愣地回答。 “但看来,还是不够疼。” 说著话,宋念戎陡然出手,握住了宋止戈的胳膊。 宋止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念戎反扭了胳膊,压得跪倒在了地上。 “宋念戎!你做什么!”宋止戈暴怒地喊。 “帮父亲教育你!” 宋念戎回答,手上多了个马鞭。 “这马鞭原来是父亲给你用来鞭笞千里驹的,今日我就用它先来鞭笞鞭笞你!” 话音落下,扬手就是一鞭。 鞭子落在宋止戈的后背上,疼得他闷哼出声。 他使劲挣扎,无奈宋念戎將他压得死死的,愣是挣脱不了。 他无能狂怒地嘶喊起来:“你打我,母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念戎对侍剑高声嘱咐:“去把院门关起来,谁敲门也不开,今儿个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宋念戎,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打我!”宋止戈怒问。 宋念戎又一鞭子抽到他的背上:“为什么?你给你的长姐下毒,我不该打你么!” “我说了,不是我下的,是观棋,不是我!” 宋念戎的鞭子甩得更重了:“你再说一遍!”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宋止戈说三遍,宋念戎打三鞭。 宋止戈终於忍不住疼,“嗷”的哭了起来。 “还说吗,不是你?”宋念戎拿著鞭子,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是我!怎么了!就是我!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让你吃吃苦头!谁让你拿匕首架在我脖子上,还扣下父亲和祖母送我的生辰礼物!” 宋止戈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十二岁的男孩,哭得像个小孩子。 第64章 等你日后来挑战 “我为什么把匕首架在你脖子上?”宋念戎沉声问。 “我拿椅子打你了。”他回答得倒是老实,並且理直气壮,“但那还不是因为你忤逆母亲么!” 宋念戎冷笑:“忤逆母亲?是她想打我,没打著才生气吧!” 她接著又问:“母亲为何要打我?” “你扭了我的手指。” “为何扭你的手指!” 宋止戈不说话了。 宋念戎替他回答:“目无尊长,骄横跋扈,不懂礼教!” 每说一个词,她就对宋止戈抽一鞭子。 “本来我是给了你机会的,只要你能诚心认错,敢作敢当,我就不打你。 “没想到你明明知道下人要因为你受到残酷的惩罚,你却为了推卸责任,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你这样不负责任自私冷漠之人还想当將军?你怎么配!” 说到最后一个字,她又重重地抽了他一鞭子。 “今天你摔下马,看到那些百姓怎么对你的了吗?为什么他们要对你扔鸡蛋,为什么他们那么討厌你? “你以为你是镇远侯的公子你就了不起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告诉你,今天母亲捨不得打你,日后你出去就会被別人毒打!与其让別人毒打,还不如我先来教教你,怎么做人,怎么做镇远侯的公子,怎么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宋念戎说著又抽了好几鞭子,直到侍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小姐,少爷的后背出了好多血……他毕竟还小呢……” 宋念戎冷笑:“小?多小?侍剑,你告诉他,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提到这个,侍剑就挺起胸膛来:“少爷,奴婢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跟著自己的阿爹、出任务了,那次我跟著阿爹潜伏在敌军必经的路上,风吹雪打,三天三夜没吃没喝。” 侍剑从小就在宋念戎身边当婢女,但有时候也会暂时离开宋念戎一段时间跟著自己的父亲出任务。 这样做,就是为了將侍剑锻链出来,日后能更好的保护小姐,各方面都能独挡一面。 侍剑蹲到宋止戈的面前温声道:“少爷,您没有见过残酷的战爭,也没有见过战火下百姓的流离失所,如果你见过这些,想必就不会再由著自己的性子了。” 所有的骄纵,经歷过战爭的磨礪,都將消失无踪。 宋止戈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宋念戎本也没想过要把弟弟往死里弄,见差不多了,就鬆开扭著他的手。 宋止戈顾不得后背的疼痛,返身就是一拳朝著宋念戎打过去。 拳风虎虎,速度极快,这一拳要是被打中,铁定受不轻的伤。 急切间,只见宋念戎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旋转了身体,堪堪躲过了他的拳头,隨即一个肘击,击打在宋止戈的胁下。 宋止戈后退两步,捂著自己的痛处。 宋念戎原以为他听了侍剑的话能有些感触,没想到他油盐不进,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拳! “你以为你学的那点子三脚猫的工夫够看?”她轻蔑道。 宋止戈气得鼻孔微张:“不然你就试试看!” 说著他又变拳为掌,朝著宋念戎劈过来。 宋念戎急速躲避,只一招,手指就捏住了他的喉咙。 “没有武器,我自然打不过你!”他不服道。 宋念戎又气又好笑,这个傢伙对自己是有多么不清晰的认知啊! “好,武器任你选!”她大方道。 不跟她客气,宋止戈立刻去武器架,拿了一把剑。 宋念戎扔掉手中的鞭子:“我让让你。” 宋止戈没说话,武著剑就朝她攻过来。 他的剑练得確实不错,剑挽得眼繚乱。 宋念戎迎著剑光而上,身影也不知是怎么闪的,只一招,手就又捏住了宋止戈的喉咙。 “还来吗?”她问。 宋止戈没说话。 宋念戎鬆开手,转身就走,宋止戈不甘心地举剑在背后偷袭她,宋念戎仿佛后背长著眼睛,身体都没转,俯身往后一脚,就踢在了他的手腕上。 “鐺”一声,剑飞出去,落在地上。 宋止戈握著自己的手腕,后退几步,僵立在当场。 宋念戎看著他:“不是要当將军么,连我都打不过可怎么办?” 宋止戈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博古通今,深谋远虑,坚韧顽强,勇於负责,武艺高强,体恤兵士,富含悲悯,果断坚毅!” 宋念戎一口气说了八个词,“拥有这些品质才能当个好將军,请问宋公子,你有几个品质?” 宋止戈羞惭地低下了头。 他自认这些品质中也就是武艺自己学得还可以,却不想在宋念戎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宋念戎挥手:“你还是走吧,今日你是打不过我了!我等著你日后来挑战。” 宋止戈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听见宋念戎叫他,回头,看到什么东西飞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看到是个瓷瓶。 “这是军中治外伤效果极好的寧创药,回去抹一下后背的伤口。” 宋止戈很想气得当场扔掉,但想到宋念戎那严厉的脸庞,又忍住了。 他將寧创药放进袖中,快步往外走去。 等著他离开了,宋念戎才转身看向观棋:“你出卖了主子,想必他不会要你了。” 观棋磕头:“少爷平日里稍不顺心就拿小人出气,出了事更加不会管小人的死活,小人也是为了自保,才出卖少爷的。” 宋念戎嘆口气,將洗砚叫了过来。 洗砚身上乾乾净净,完全没有伤痕。 观棋惊讶:“怎么你没被……” 话没说完,看了看宋念戎。 洗砚连忙道:“大小姐没打我,这是大小姐的计谋,本是想看看少爷会不会怜惜我们的,没想到少爷……”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虽然洗砚不如观棋在少爷身边走得近,但他对少爷一向也是忠心耿耿的。 这次少爷利用他不说,还不顾他的生死,確实让他的忠心折损了不少。 两个小廝相顾无言,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 还是宋念戎先开了口:“想必宋止戈不会再让你们回他院里了,你们就先去做护院家丁吧,这件事我会亲自跟王管家说。” 两个人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两小廝走了之后,侍剑不无担忧:“也不知少爷会不会恨上小姐您……” 宋念戎淡淡道:“恨就恨吧,为他好,总是要招点恨的。” 第65章 没有委屈只有丟脸 宋止戈的恨还没来,李娇的恨先到了。 她带著管家和眾多的家丁,气势汹汹地闯进芙蓉苑来,身边的丛嬤嬤手里还拿著马鞭。 “宋念戎,你给我趴下!”进门之后她就是一声吼。 上一世,李娇对宋念戎多是“软刀子”,阴阳怪气,极尽嘲讽,再不济就是装病,哭哭唧唧控诉她。 这一世,宋念戎顶撞她几次,最厉害也就是那次她要打宋念戎的嘴巴子,没打到。 这还是宋念戎第一次见李娇“动武”。 李娇让她趴下,她的脊背反而挺得越发直:“不知母亲为何要责罚我?” “不知?你好好的毒打你弟弟,將他打得半条命都没了,你还不知?”李娇怒道,“今日你毒打弟弟,明日你是不是就要打我这母亲了?” 宋念戎脸色淡淡:“女儿不敢。” “你不敢,你什么不敢?今日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不孝女!你自己趴下,我还能给你留个体面,可若你不从,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她说著朝王管家看一眼,王管家挥手让家丁们围上来。 宋念戎冷冷地笑了:“母亲当真觉得,这些家丁们能控制住我?” 她话音落下,侍剑就“鏘”的一声,將剑拔了出来。 她护到宋念戎身侧,冷声道:“谁敢过来,別怪我剑下无情!” 家丁们均是脸露惧意,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李娇见此情景,气得满面通红,她从丛嬤嬤手中抢过马鞭,怒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剑下无情!” 说著就朝著宋念戎走过来,一副要抽她的架势。 侍剑略退半步,看向宋念戎:“小姐……” 宋念戎將她拉到自己身后,淡淡道:“母亲要亲手打女儿,女儿自是不敢反抗,女儿只想问母亲一句,是否公平?” “你打了弟弟,我打你,不是很公平吗?” 宋念戎將袖子擼起来,前臂上一大块的青紫。 “那这怎么算?弟弟拿椅子砸我,母亲是不是也要去砸弟弟一下?” 李娇气道:“还不是因为你顶撞我,你弟弟是见我被你气成这样,才下的手。” “母亲隨隨便便就来打女儿的巴掌,女儿躲一下就叫顶撞?” “还不是你先对你弟弟动的手!” “我为什么动手?弟弟屡次对我不敬,出言不逊,难道我这个当姐姐的教育他一下都没资格? “不光是弟弟,妹妹和母亲,又何曾对我有过尊重?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歪,母亲对我就心存偏见,各种詆毁,又怎能让弟弟妹妹对我敬服? 李娇怒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自爱,闹出那些丟脸的事!” “丟脸?”宋念戎冷笑,“在母亲的眼中我从来就没有委屈,只有丟脸!” 上一世这些话憋在心里成了內伤,今日宋念戎索性都说出来: “母亲压根从来就没看上过我,就因为我在边关长大,就因为我不是您心目中想像的那种大家闺秀!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如何想要去討你欢心,你都看不上眼。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何生下我?生下我,你又为何拋下我? “既然十七年来您都没有教养过我,我怎么长成你喜欢的样子?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责备我不称你的心?你想打我,我不能躲;你想训我,我不能反驳;你想让我受委屈,我就得受著!凭什么?” 李娇吼:“就凭我是你的母亲,我生了你!” 宋念戎嘲讽地笑了:“那控制一个人未免也太容易了些,日后我想控制一个人,我就生个孩子,这个孩子不需要我的关心和爱护,就是用来摆布的,我让他干嘛就干嘛,他不能有一点异议!他若有异议,他就是不孝,他就该被打死!” “你、你、你!”李娇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宋念戎走到她面前,笑容在脸上绽得越发大。 “母亲不是学武的,甩鞭子没劲,不然女儿来帮你?” 在李娇的愕然中,宋念戎拿过她手中的马鞭,隨即狠狠朝后一甩。 “啪”! 马鞭发出清脆的声响,落在宋念戎的后背上。 “小姐!”侍剑心疼地就要上前,被宋念戎的眼神制止。 宋念戎看向李娇震惊的表情,笑容温和淡然:“母亲生了我,让我得以活到十七岁,今日我便將母亲的恩情还给你,日后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李娇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 宋念戎甩鞭,又是一下落在后背上。 紧接著,马鞭甩得“啪啪”响,一下又一下。 宋念戎的后背渐渐渗出血来,但她丝毫没停,反而越抽越重。 侍剑早已落下泪来,就连王管家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忍。 十七下马鞭抽完,宋念戎的后背早已是血肉模糊,这样的伤比宋止戈的,不知道要重多少倍。 宋念戎扔下马鞭,马鞭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了,甚至是手柄都被流下来的鲜血染了个红透。 她脸色苍白,一双黑眸却冰寒冷冽,直直地看著李娇: “母亲,够吗?若说这十七鞭子还不够还你的生恩,我还可以再打十七鞭子,打到你觉得够为止!” 李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你真是疯子!” 宋念戎接著道:“日后人前我还唤你一声母亲,是给你面子,但你却没有资格以母亲的身份隨意辱骂责打我了。” 李娇作为母亲的权威被挑战了,心里十分不快,气道:“既然是如此,你给我滚出这个家去!” “滚不滚出这个家,你可说了不算。”宋念戎声音淡淡,“父亲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掌家人!若父亲让我滚,我二话不说就走,但在此之前,母亲没那个资格。” “你!”李娇气到语塞,大喘气起来。 宋念戎也懒得再跟她纠缠,对侍剑道:“侍剑,送宋夫人出门。” “你敢赶我!我好歹也是这镇远侯府的当家夫人,我倒要看看,你有那本事赶我么!” 李娇狂怒起来,对著家丁们挥手:“来人,给我把这不孝女和她的丫鬟绑起来!” 侍剑拔出剑挡在宋念戎的前面,小兰、小菊和郑三娘全都拿著武器,护在侍剑的旁边。 第66章 大腿不让她抱 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动。 李娇见此情状,气得摇摇欲坠:“怎么,我这当家夫人都指挥不动你们了是吧?” 旁边的丛嬤嬤见势头不好,连忙扶住她:“夫人息怒,息怒啊!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把自己的身子气坏了,得不偿失!” 她越这么说,李娇喘得越发厉害。 她手指宋念戎骂道:“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就是你这不孝女气的,到时候你背上弒母的罪名,我看你怎么活在这世上!” 宋念戎对於她的话恍若未闻,背转了身往里走去。 用死来威胁別人,能够成功的前提是,对方是在乎你的。 现在她已放下心中对於母爱的执念,对她来说,李娇死与不死,无足轻重了,也全然不会因为这样的话受伤。 李娇下不来台,气得个面红耳赤。 丛嬤嬤赶忙给她搭台阶:“夫人,咱们犯不著为了不孝的孩子气坏了身子,您別忘了,您还有一子一女呢,您为他们考虑,也得保重好身子啊。” “你说得对,丛嬤嬤!”李娇抚胸。 丛嬤嬤连忙道:“老奴扶您回院去吧,以后这个地方咱们不来就是了。” “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哼!”李娇由著丛嬤嬤扶著自己离开了。 小兰跟在他们身后,等著那些人全部离开,立刻把院门关上了。 屋里,侍剑心疼地看著宋念戎的后背:“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宋念戎轻轻摇头。 侍剑不会明白,自己活了两世,在这个母亲身上受到多大的伤,又积攒了多少的怨气和失望。 现如今这样跟李娇撕破脸,她心里反而痛快了许多。 “小姐,我帮您把伤口处理一下,上点药吧——” 说到药,她跺脚,“咱们最后一点寧创药都给了少爷了,您这背后的伤若是没有寧创药,只怕会留些疤痕下来。” 宋念戎无所谓:“留就留吧。” “您到底还没嫁人呢,身上那么多伤,不好看。”侍剑嘀咕。 宋念戎拍一下她的脑门:“不嫁人,自己赚钱自己,不看人眼色不好吗?” 侍剑歪头想了想道:“也是,挺好的,那奴婢就陪著小姐一辈子!” 主僕两个相视而笑。 晚上,郑三娘特意给宋念戎做了补血的药膳,色香味俱全。 侍剑怕她用筷子牵扯了后背的伤口疼,坚持餵她吃。 宋念戎只得趴著,由侍剑餵自己吃了个饱。 懒洋洋的,正要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忽然有人的敲门。 侍剑去开门,瞧见黑衣少年站在门外,一时有些意外:“行风,你怎么来了?” 宋念戎闻声抬头,瞧见行风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是寧王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宋念戎连忙坐起就要下床。 “殿下在后门等你。”行风说完就走了。 宋念戎连忙让侍剑帮自己穿衣收拾。 侍剑嘟囔:“小姐何必呢,告诉行风你受了伤,让他去回稟寧王殿下好了,什么事等著您的伤好了再说也不迟吧……” “定然是重要的事。”宋念戎脸色凝重。 这么晚了,还特意让行风跳墙进来,自己亲自在外面等,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任务要给她。 宋念戎深知,自己既然已经向人家表了忠心,就不能推三阻四的怠慢。 “先去看看是什么事,再视情况而定。”她对侍剑道。 为了能快些,她忍疼翻墙而出,果然瞧见那辆標誌性的古朴马车停在外面。 她在外面行礼:“殿下。” 稍微一躬身,后背就疼得厉害,她暗暗咬住嘴唇。 “上来。”里面传出声音。 宋念戎没有像往常那样蹦上去,而是拉住马车的扶手,慢慢蹬上去。 进去之后又行礼,刚一躬身,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托住了:“本王不喜太多礼。” 宋念戎抬头,对他憨憨一笑,然后自来熟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殿下深夜找小女,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直接问。 他没说话,只是瞧著她:“你怎么了?” 宋念戎一怔。 “面色苍白,行动缓慢,有异议於常。” 宋念戎笑笑:“这么明显,都被殿下看出来了?只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伤,不妨碍帮殿下办事,殿下只管吩咐就是。” “你说得倒简单,若当真把本王的事办砸了,怎么办?”他冷哼。 若是需要出力的事,自己现在这样,还真不能打包票。 宋念戎正想著怎么回他这句话,却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扔到她身上。 她下意识接过,看见是个瓷瓶。 “本王这里正好有瓶外伤药,你快些养好,再帮本王办事。”他的声音清凌凌的。 宋念戎打开瓷瓶的盖子闻了下,只感觉有种清新的气味沁人心脾,这种气味,倒是跟寧创药有些相似,她便知道,定然是上好的创伤药了。 想到不能耽误寧王的事,宋念戎就大方收下了。 “那民女就厚顏收下了。”她將瓷瓶放入袖中。 “怎么换地方了?”他问。 宋念戎满脸懵地看著他。 就见他指了指宋念戎的胸口:“本王记得上次给你的胭脂水粉,你是放在这里的。” 宋念戎这才恍然,他所谓的“换地方”,是指上次放怀里,这次放袖子里了,他连她换个地方放东西都要管? 想到人家送给自己的都是好东西,她只得低个头,乖乖將那创伤药拿出来重新放进怀中。 但那个创伤药的瓶子有些大,揣进去就鼓鼓囊囊的…… 宋念戎极力忽视那奇怪的鼓囊,抬眼去看李璟昭,却对上他嫌弃的目光。 “你还是放袖子里吧。”他道。 宋念戎却狗腿地摇头:“放这挺好的,殿下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得好好珍藏。” 他的脸绷紧了。 宋念戎怕自己这马屁拍在马腿上,连忙转移话题:“殿下可以先把任务告诉民女,等著民女伤好些了,立刻就去办。” “等你好了再说。” 宋念戎还想再说,却被他挥手打断,“下去吧。” 宋念戎只得闭嘴,乖乖下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她的心里有点忐忑,已经两次了,寧王来找她似乎有任务要布置,但最后都没布置,反而还给了她点东西。 她真怕再不帮寧王做点什么,他的大腿就不让她抱了…… 第67章 心底一软 抹上寧王送过来的药,又睡了一觉,宋念戎背上的伤就好了许多。 侍剑也很惊喜:“小姐,这药竟似比寧创药还要有效呢!” 宋念戎笑笑,寧王毕竟是王爷,一个王爷有点好药也没什么奇怪的。 “照这样子,小姐背后的伤,三两天就能结痂。”侍剑振奋道。 宋念戎也跟著振奋起来:“那让三娘多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要快点养好。” 养好之后要赶紧帮寧王殿下干点事了。 郑三娘特別给力,早饭熬了好喝的小米粥,又了做了好几样小菜和精致的点心,宋念戎就多吃了两碗。 吃完之后正愜意地趴在床上看兵书,忽然有人走进来。 侍剑是第一个有反应的,当下就挡在宋念戎的床前:“少爷,您来做什么?” 宋止戈竟然来了,他虽然被宋念戎鞭打了,但伤远比宋念戎轻得多。 他探身朝著床上的宋念戎看了眼道:“你不是说,等著我来挑战么?” “少爷,您还是个男人么,小姐受了伤,您还来趁人之危?”侍剑忍不住道。 宋止戈瞪她一眼。 若换作平日里他那囂张跋扈的脾气,肯定就要打侍剑了,但现在他却忍住了这口气。 “我自然是不会趁人之危的!”他气哄哄道,“我是来告诉你的,等著你的伤好了,我会天天来挑战你,直到打败你为止!等著你被我打败了,你就要为以前的事,跪著跟我道歉!” 宋念戎悠悠回道:“好。” 宋止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到侍剑手上。 侍剑惊讶:“寧创药?” 宋止戈神情略略有些不自然:“没用完,还给你,我这人不喜欢欠別人的人情。” “不用了,你拿著吧,我想你以后来找我挑战之后,大概能用得著。”宋念戎回。 他顿时脸色通红,气道:“宋念戎,你別小看人!” “我就是小看你了,你又如何?”宋念戎扔掉手中的兵书,用挑衅的眼神看著他。 两个人对视,如果视线能有声音,定然是“噼里啪啦”作响。 最终,还是宋止戈先败下阵来,他转身,大踏步走了。 侍剑对著他的背影重重“哼”一声:“少爷也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还来挑衅小姐!” 宋念戎却笑了:“他总算还有点良心。” 侍剑一怔,迷惑地看向宋念戎。 宋念戎抬首看著窗外渐渐远去的那个强壮的背影,心里略有点高兴。 他是来送药的,她知道,虽然他偽装成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到底,是她的弟弟,爹爹的儿子,就算如何的骄纵顽劣,骨子里还是好的。 宋念戎只是一径的欣慰,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內心里曾经遭遇了怎样翻天覆地的衝击。 被自己討厌的姐姐抽了一顿,他很愤怒,立刻就去找母亲告状,母亲带著人气势汹汹地衝到芙蓉苑时,他是悄悄跟著去看的。 他原本是想看看宋念戎被母亲训斥时的样子,好让自己能解解气。 却不想看到了宋念戎和母亲决裂的场景。 他听到宋念戎对母亲的控诉,才头一次知道,原来做人的儿女不都是被宠著的,还有委屈的。 他原以为,母亲不喜欢大姐,是因为她不懂事总是给家里丟脸,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母亲原本就不喜欢大姐,才会大姐无论做什么都不入母亲的眼。 他看到过母亲如何宠溺二姐的,也受到过母亲的宠溺,从来不知道原来母亲对待大姐与对待二姐和自己,竟然相差这么大。 直至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被母亲宠溺著的。 他感受到了大姐的悲伤,那个囂张凶狠的拿鞭子抽他的大姐竟然会悲伤! 她悲伤到甚至要用鞭子抽自己,来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决裂,因为只有决裂了,才能不再受伤,但他却感受到了她在抽自己的时候,分明更加悲伤。 这是他从未经歷过的情感,震撼又让人心酸,他的心里有个什么地方,忽然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来送药了,他甚至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很討厌这个大姐的不是吗? 可是为何经歷了背痛难眠的一夜之后,自己就忍不住的来了。 他不知道为何,就是在心底深处有个想法,觉得自己该来,所以就来了。 来了之后,他还觉得有些彆扭,所以就说了要找她挑战的话来。 倒是没想到,她竟真的应下了。 想到挑战,他振奋了精神。 虽然自己被她一顿抽打,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大姐的武艺还是很高强的。 自己之前还在想著要找个武先生学武,现在想来,找什么武先生,日日去挑战她不就好了? 父亲也说过,想要武艺精进快,就是找人打架。 既然如此,他就找她打打吧,等著將来有一天,自己真能打败她,到时候才叫扬眉吐气。 下决心之后,过了两日,打听到宋念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宋止戈就去了芙蓉苑。 对於他的到来,宋念戎倒不出乎意料。 这个傢伙虽然各种不討喜,但有一点还是值得表扬的,就是对於武艺的执著。 以前是李娇总夸他,捧著他,让他对自己没有清晰的认知,骄傲自满。 被她打了一顿之后,总算是清醒了许多。 “今日你没带武器?”宋念戎挑眉看著宋止戈,“难道你还想著拿我这里的武器?” 宋止戈摇头:“先不用武器,今日我赤手空拳跟你比试。” 他打算从基础开始,看看自己跟大姐有多少差距。 宋念戎笑了:“好!不过有件事咱们得先说好。” “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若是我输了,就要跪著跟你道歉,但若是你输了呢?我总不可能白白陪著你玩吧。” “那你要怎样?”宋止戈问。 “不然这样吧,若是你输了,就给我抄一页纸书。” 宋止戈眉头一皱,他最不喜欢念书了,尤其是抄书,学堂的先生动不动就罚他抄书。 “怎么,输不起?输不起就別玩了!”宋念戎露出鄙夷目光。 宋止戈咬牙:“抄就抄!” 第68章 折在芙蓉苑了 两个人去了院子里,赤手空拳的过起招来。 宋止戈的特点是力气大,速度快,宋念戎扬长避短,避过他的拳风,从敏捷处入手,用巧劲,过了大概二十招,就捏住了他的喉咙。 这一次,宋止戈认输认得很老实。 宋念戎道:“你力气大但技巧不足,速度快但准头不够,纵然是如此,在同龄人中,你的能力还是挺强的了,假以时日肯定会更好。” 没想到宋念戎还会夸他,宋止戈先是一愣,隨即脸上摆出不屑的表情,但耳朵尖却是悄悄的红了。 宋念戎让侍剑给他端了杯水,问:“之前我们说好的可算数?” 他立刻梗起脖子:“大丈夫一言九鼎。” 宋念戎笑笑,亲自进屋给他把文房四宝拿了出来,就让他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 宋止戈接过书,瞧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 “看来抄书比让你练武更艰难啊,不过,若是你连这个艰难都能克服,岂不是很厉害?”宋念戎慢悠悠道。 宋止戈的眼中闪过一丝光,挺胸道:“不过就是抄书罢了,有何难的,我在学堂里早就抄惯了的。” 他拿起那本《大学》,仿佛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皱缩著一张脸打开书页,庆幸,不过就是一页书而已,很快就抄完了。 拿起笔来,却见宋念戎把一大张几乎能盖满整张圆桌的纸展了开来。 “抄一页书,不需要这么大的纸。”他道。 谁知宋念戎却笑笑地回:“可能你误会了,不是抄一页书,是抄一页纸的书。” 宋止戈顿时火了:“你誆骗我!” “我怎么就誆骗你了?当时我说的是什么,你再好好回想一下。” 宋止戈噎住。 好像……她是说的抄一页纸书…… 只不过自己先入为主认为是抄一页书。 “你要不抄也是可以的,你毁约,我自然是不会陪著你玩这种挑战武艺的游戏了,有那工夫,我自己都能练套拳了。” 宋念戎閒閒说著,就要去收纸。 宋止戈一把將纸摁住了:“抄就抄,我还怕这个?” 大不了,他写大点,这样也写不了多少个字。 宋念戎笑了,帮他把纸抹平,递上毛笔。 拿到毛笔,宋止戈又怒了。 只见那毛笔是最小號的。 “要求是蝇头小楷哦。”宋念戎“火上浇油”地说了句。 宋止戈顿时头皮发麻! 蝇头小楷,这么大一张纸,他得抄多少字! 他重重將毛笔掷下,起身就要走。 却听宋念戎道:“侍剑,你还记得以前小时候,父亲让我们练蝇头小楷吗?” “当然记得,当时將军说,练字能锻链腕部的力量,和手指的精细能力,当时小姐练得最认真,后来箭法是我们这几个孩子里面最好的!” 宋止戈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 骑射是兵者必精的项目,他一直想在这方面精进呢。 他迴转身,见宋念戎一副要收纸笔的样子,闷闷道:“別收了,我写。” 宋念戎似笑非笑:“我还当你不干了呢。” “干!必须干!”宋止戈咬牙。 他不但干,还得干好,以后打败这个该死的大姐,让她跪著给他道歉! 他坐下开始写,宋念戎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去让三娘中午加两个大肉菜。”她悄悄嘱咐侍剑。 再去看宋止戈的背影,他脊背挺直,拿笔认真写字的侧影竟有几分瀟洒俊秀。 宋念戎心中暗赞,她家的儿郎就是英俊。 忽然脑中闪现出另外一个身影来。 不染尘埃的一身白衣,执著长弓站在光中。 心里跳了跳,她不由地想,寧王的箭法那么好,写字定然也非常好看吧…… 这日,宋止戈在芙蓉苑吃了午饭才走。 先打了一场架,之后又抄了两个时辰的书,搞得他飢肠轆轆,竟然觉得芙蓉苑的饭菜空前的好吃,好吃到他已经在期盼第二天的了! 回去的路上,宋止戈打了打自己的嘴,深深为它的不爭气內疚。 自己明明不是贪吃的人,为何竟然会折在芙蓉苑了呢! 那个该死的宋念戎也不是个好东西,骗他抄了將近半本的《大学》,末了还挑肥拣瘦的,指著他的字评价,这个好看,那个不好看,然后一副勉勉强强满意的表情。 * 请了两天假,背上的抽痕已经尽数好了,宋止戈再没有不上学堂的理由,只好一早起来去学堂了。 刚刚坐下,夫子就说:“今日我们做个考核,考背诵。” 宋止戈心中一阵哀嚎,早知道今日要考,不如再装一天病。 旁边曹家老大拱拱他:“別担心,我已经做好小抄,回头借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夫子在身后咳嗽。 两人惊而回头,瞧见夫子一只手拿著戒尺,一只手伸著:“小抄拿出来。” 曹家老大只好把小抄乖乖拿出去了。 “这次的背诵是以前你们学熟了的,若是默写不出,回头我要向你们的父亲匯报!”夫子严厉道。 三个人顿时蔫头耷脑。 夫子让他们拿出纸,开始出题:“今日就默写《大学》的前八段。” 宋止戈心头一跳,怎么这么巧? 曹家老二悄悄对他笑:“咱们赌一把,看谁写得多,输的人给对方十两银子,如何?” 宋止戈摇头:“十两银子太少了些吧,我可没兴趣赌。” “那你说赌什么?” “你不是有匹千里马么,就赌那个。” 曹家老二不说话了。 那千里马可是他缠了父亲许久才搞来的,万一自己输了…… 但隨即想到宋止戈学习的那点水平,他顿时又自信满满:“赌就赌,那你输了,给我什么?” “你隨便说。” “你不是有个非常好的弩么,镇远侯爷送你的,给我那个吧?”曹家老二道。 “好。”宋止戈想也不想就回答。 曹家老二偷笑,自己昨日刚在家里被父亲考了《大学》的,肯定比他默写得多啊,自己贏定了。 先生一声令下,大家开始默写。 学习好的奋笔疾书,学习差的抓耳挠腮,学堂上眾生万象。 曹家老二奋笔疾书了一阵子,终於停下了笔,自己默写了四段,虽没达到先生的要求,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了。 转头去看宋止戈,瞧见他还在低头书写,心中不由好笑。 这傢伙装样子倒是装得挺像的。 等著先生喊了停,曹家老二立刻凑过去打趣宋止戈:“让我瞧瞧,都写了些什么话本子——” 话没说完就愣住了。 第69章 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只见宋止戈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足足写了八段內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得多的缘故,他甚至感觉宋止戈的字似乎写得都比往常好看些。 瞧见曹家老二张大的嘴巴,宋止戈的心里有种满胀的愉快感。 这种愉快,比得了千里马还要高兴。 “宋止戈!你都默写出来,並且一个字都没错,字也比往常写得好看了!”夫子的声音响起。 宋止戈回头,瞧见夫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已经把他默写的內容看了一遍。 夫子扬声对所有学生说:“今日我要表扬宋止戈!往常考核背诵他总是成绩最差的那位,但今日,他却是成绩最好的那位,一个字没错!可见他这几日在学业上是用了心的!” 宋止戈目光扫视四周,看见同窗们艷羡的目光。 甚至是那个学习最好的傢伙,都对他投来钦佩的目光。 他挺起胸膛,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以往他在学堂里,属於“过街老鼠”的类型,动不动就被夫子责罚,还要被其他学业好的同窗鄙视,现在,他终於被夫子表扬了,被那些“好同窗”看得起了! 这种感觉可真好!成就感在他的胸膛里膨胀起来。 夫子今日格外慈爱,竟然还拿出一支上好的毛笔来,送给他:“这是夫子奖励你的,奖励你的努力!” 宋止戈接过毛笔的时候,手都有点轻微的颤抖了。 谁能想到呢,他宋止戈还有被夫子送东西奖励的这一天!这可是夫子第一次奖励学生东西啊! 他是那个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这一整日,宋止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光是曹家那两个小子就够让他烦心的了。 他们不停的让他把夫子送的毛笔拿出来给他们试用,他怎么可能拿出来,那是他的宝贝,他得拿回去向母亲和二姐炫耀,对了,还有那个宋念戎。 他要让她看看,自己是非常厉害的,只不过是在她那抄了一页纸的书,就能一字不落地默写出来了,自己在学业上这么厉害,学武艺定然会更快! 他要让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赶上她,让她別得意! 宋念戎看到宋止戈的毛笔是在天黑前。 他衝进来,將毛笔差点懟到她脸上:“瞧见了么,这是夫子奖励我的,说我学业进步大!” 宋念戎和侍剑对视一眼,都笑了。 “恭喜。”她对宋止戈说。 “我告诉你,学业上我进步这么快,武艺上我定然进步更快,你就等著吧,要不了几天你要跪著跟我道歉了!” “那我就看看,到底需要几天。”宋念戎挑眉回答。 宋止戈兴致很高:“不信现在我们就来比划比划!” 侍剑看著外面快要黑的天色:“少爷,现在吗?” “现在怎么了,难道你到了晚上就看不见了?”宋止戈扬下巴,“不是有夜战么,到了晚上就不行,还怎么打?” “好,那就打。”宋念戎回答。 两个人在暮色下交起手来,停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宋止戈被宋念戎捏著喉咙,不但不沮丧,反而很雀跃:“五十招,这次是五十招!” 宋念戎脸色虽然淡淡,但心里还是挺欣喜的,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悟性是挺高的,不过是一天,就能进步三十招了。 “我输了,继续抄书去。”这次他倒是十分的“愿赌服输”。 宋念戎只得让侍剑把自己书房的灯燃得亮些,让他抄书。 他又抄了两个时辰的书,自觉抄满一大页纸,晚饭都没吃。 宋念戎让侍剑將特意给他留的饭菜热了热,端给他吃。 他大块朵颐,显然是饿得很了,但神情非常愉快。 宋念戎三两句就套出了他今日在学院里发生的事,心中暗暗好笑。 “你这次只是运气好而已,回头夫子要考些別的呢?”她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难道我不会再抄些別的?” 宋念戎故意摆出认真神色:“你不是说,很快就能打败我么,到时候可就不用抄书了。” 宋止戈“嘿嘿”一笑:“虽然我说快,但也不至於太快,几本书怎么也是要抄的。” 宋念戎有心逗他,故意道:“我可没打算让你抄別的,我只想著让你抄《大学》来著,抄完一遍就再抄一遍。” 宋止戈差点被一口饭噎住,咳了两声才道:“倒也……不必如此吧……” 宋念戎暗笑不语。 第二日一早,宋念戎还在做梦就被侍剑给叫醒了:“小姐,少爷来了,要跟您比试呢。” 宋念戎看看窗外,有点懵:“怎么,我睡了一整天?” 怎么天又黑了? 侍剑笑出声:“什么一整天啊,现在天还没亮呢!少爷大约是想跟你比试完了再去学堂。” 宋念戎抚额…… 为了不耽误他上学堂,宋念戎胡乱洗漱一番就出去了。 这次交手,宋止戈抵挡了七十招才被宋念戎捏住喉咙。 在宋念戎这混了早饭,约定好晚上再来抄写,他就走了。 看著他精神抖擞的背影,宋念戎不由羡慕,到底是年轻,精力旺盛! 自己虽然只比他大五岁,但因为之前受过重伤,这精气神都还没养回来呢。 侍剑也看著宋止戈的背影,捂著嘴笑。 宋念戎问她:“你笑什么?” “奴婢想,小姐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 宋念戎白她一眼。 但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 “不知道少爷的这个兴奋劲能维持几日,小姐该想想,下次让夫子奖励他什么了吧?” 宋念戎脸色微凝:“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成功,人得经歷失败。” 不过,这个失败还没安排下去,宋止戈就出了一档子事。 几日后的下午,宋念戎正在院子里练剑,小兰从外面奔进来:“小姐,少爷回来了。” 宋念戎停下动作:“今个儿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少爷被人打了个头破血流,送回府来了。” 宋念戎立刻放下剑,往外走。 刚进勤昌苑,宋念戎就听到了李娇的哭嚎声: “止戈我的儿啊,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啊,我的乖乖小心肝啊,你若有个什么闪失,让为娘可怎么活呀!” 第70章 行径著实让人作呕 宋念戎嘴角抽了抽,快步进了屋去。 进去之后,看见宋止戈靠坐在床上,脑袋已经被包扎好了,看样子额角破了几处,除此之外他眼眶乌青,嘴角崩裂,衣服也撕破了几处,看来被打得不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念戎问宋止戈新换的书僮连书。 连书看了宋止戈一眼,低头回道:“是学堂里一个叫鲁石的学子打的。” 宋念戎心中一跳,听到这个名字,她有点熟悉的感觉,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鲁石是什么人,竟然打我儿!”李娇怒问。 “他是曹家的远亲,在曹家学堂一起读书的。” 连书说完,宋止戈就鄙夷地哼了声:“他娘是个寡妇,靠著巴结亲戚度日,这种人就是贱种。” 听到这句话,宋念戎皱了眉。 旁边的李娇应声道:“他们曹家怎么会让这些卑贱之人来族学上学的,也不怕带坏了学堂的公子们?” 宋念戎脸色微冷地看向李娇:“夫人大概忘记了,您的夫君在成为將军前,家里是商贾。” 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社会是最被鄙夷的。 可像李娇这样的贵族们,心安理得地著商贾的钱,却又口口声声看不起他们,行径著实让人作呕。 李娇脸色一沉,正要发作,想到什么,又忍住了。 宋念戎转而看向宋止戈:“三弟,人的贵贱不在於身份,在於品行。” 宋止戈下意识想要张口反驳,瞧见李娇给他使眼色,也就没吱声。 宋止戈的伤在宋念戎看来算不得多重,加上李娇在,她就没有多待。 等著她走了,李娇握住宋止戈的手道:“別听宋念戎胡说八道,你是侯府的公子,就是比那些人高贵,他们敢打你,母亲帮你报仇!” 宋止戈想要说什么,李娇捧住他的脸又开始了下一轮的心疼:“哎哟哟,让母亲瞧瞧你这脸……” 后面两日,宋止戈因为伤情,没来宋念戎这里切磋抄写。 这日宋念戎去了祖母送给宋止戈的庄子上看了看,傍晚回来,马车行驶到镇远侯府的时候,看见宋止戈的马车停在前面,他正从马车里下来。 宋念戎正要探头喊他,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个人来,拿著白色的粉末朝著宋止戈的脸上一撒。 宋止戈顿时捂著眼睛痛呼出声。 那人顺势拔出匕首来,朝著宋止戈刺过去。 宋念戎飞身跳下马,一个飞踹將刺客踢飞,然后扶住了宋止戈。 那人见势不好,转身就跑,宋念戎嘱咐侍剑:“抓住那人!” 再看宋止戈,只见他满脸都是白色粉末。 宋念戎用手在他的脸上擦了点粉末到指尖,放在鼻端闻了闻,脸色微沉。 “你快些去厨房拿点炒菜油,送到勤昌院去。”她对连书说。 同时挽住宋止戈的胳膊:“止戈,闭著眼,千万別揉眼,跟大姐先回院子。” 门口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內宅,半路上,李娇闻讯而来。 她將宋念戎挤开,亲自挽住宋止戈的胳膊,安慰他:“儿啊,別怕,娘来了。” 宋念戎也不多说,跟著他们一起去了勤昌院。 进了院,李娇就立刻吩咐院中的丫鬟:“快些给少爷端盆水来洗脸。” “不可。”宋念戎出声阻止。 李娇立刻对宋念戎横眉冷对:“你还是个人吗!你不认我可以,你弟弟都这样了,你还不让他好?” 宋念戎冷笑:“你非要给他用水洗脸,等他的脸毁了,你可別怪我。” 李娇一怔,想到什么,问:“这白色粉末是什么?” “石灰粉。” “母亲,我眼睛疼。”宋止戈带著哭腔道。 李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听宋念戎这么说,好像不能用水洗眼睛了。 她看著宋念戎。 正好这时,油送过来了,宋念戎嘱咐丫鬟將油倒进盆里。 “你弄这些油做什么?”李娇问。 “给三弟洗眼睛。” “油怎么能洗眼睛呢?”李娇的声音大起来。 “不然你说怎么办?” 李娇顿时说不出话来。 宋念戎说著又嘱咐丫鬟去打一大盆水来。 “你不是说不能用水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李娇又叫起来。 宋念戎不耐烦地皱眉:“你若不放心,你来即可。” 李娇噎住,闷闷道:“还是你来吧——” “既让我来,你就別说话了。”宋念戎打断她。 被女儿这样懟,李娇心中火气蒸腾,偏偏为了儿子,还不敢惹她,只得憋著,憋得她脸色通红。 宋念戎不理会她,先用乾净的纱布將宋止戈眼睛外面和脸上的石灰粉擦乾净了,然后又將宋止戈的眼皮翻起来,擦了擦。 之后她让宋止戈將眼睛浸到油中缓缓睁开眼,然后又用水给宋止戈大量冲洗。 如此这番好一阵折腾,最后终於把宋止戈的眼睛处理好了。 宋止戈的眼睛红红的,但不疼了。 “得恢復两天,应该无大碍。”宋念戎道。 宋止戈有些佩服地看著她:“大姐怎会这些?” 闺中的女子压根就不懂这些,就比如他母亲,若不是大姐在,他的脸可能都会被毁了。 “在军中,这种事不少见。”宋念戎淡淡回答。 宋止戈心中肃然起敬,对於军营又多了一分嚮往。 这时候侍剑来问:“小姐,那个行凶的人抓住了,怎么处置?” 宋念戎转头看向宋止戈:“三弟认识那个人吗?” 宋止戈摇头。 宋念戎想了想道:“押过来吧,我们一起审审他。” 不一会,侍剑將人押了过来。 这时候,宋念戎才瞧清楚,行凶的竟然是个少年,个头比宋止戈低了许多,又瘦又矮。 这么个少年对宋止戈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竟然处心竭虑地要杀他?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杀宋止戈?”她沉声问。 那少年被绳绑著,却是一副桀驁不训的样子。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鲁铁,我杀宋止戈,是替我哥哥报仇的!” 鲁铁! 一道闪电划过宋念戎的大脑,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眯眼看著面前的少年,没想到,那个身强体壮的狱卒,少年时竟是如此一副瘦小的样子! 第71章 行刺 这个鲁铁就是上一世在狱中將宋止戈折磨致死的狱卒。 当年,等她知道弟弟的死讯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这狱卒被抓。 她问他为何要虐杀宋止戈。 他哈哈大笑著回答:“他作恶多端,他该死!” 到最后,她都不清楚这人跟宋止戈的仇怨到底是什么。 这会子,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鲁石是你哥哥?”她问。 难怪之前听到鲁石这个名字,她就感觉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原来是因为鲁铁。 鲁铁昂著头:“正是。” 宋念戎沉声问:“鲁石前几日还打了宋止戈,为何你还要这般不依不饶?” 闻言,鲁铁笑了,这种笑容中带著嘲讽,还带著一丝的悲愴。 “没错,他是打了宋止戈,但——”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竟然敢到镇远侯府的门口来行凶,来人,给我堵住他的嘴打个臭死,然后报官!” 李娇忽然严厉发声,打断了鲁铁的话。 鲁铁桀桀地笑起来:“报什么官,报了官你们就不怕恶行被別人知道了吗?你们索性將我打死就算了,省得日后的留下后患——呜……”话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宋念戎皱眉。 这种笑声和这种话语,从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来,著实听得人寒毛直竖。 算一算,他的哥哥跟宋止戈同龄,这个鲁铁还比宋止戈小一些。 是什么让他拥有了超乎年龄的悲愴? 她看向李娇,从她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慌张。 再去看宋止戈,见他也有些不自然。 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见著家丁过来拉鲁铁下去,她出声阻止:“等一下。” “怎么,伤害你弟弟的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李娇厉声问。 “惩罚自是要惩罚的,但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同窗间闹了矛盾,打了一架而已,何至於闹这么大,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调解一二就是。” “调解?这样的人还要跟他调解,你今日调解,明日他就把你弟弟给杀了!”李娇气道。 宋念戎目光锐利地看著她:“多大的仇恨,何至於杀了?或者说,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李娇顿时不吱声了。 李娇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尤其是对她,今日这般,肯定是心中有鬼。 宋念戎越发肯定自己的感觉,对旁边的家丁道:“把他口中的布拽了,我要问问他。” 家丁不动,看向李娇。 侍剑三两步上前,一把扯掉了鲁铁口中的布。 “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伤害我的弟弟。”宋念戎问他。 “你少在这假惺惺的,你们侯府干的事,你能不知道?今日你们弄死我就罢了,弄不死我,我迟早弄死你们。”鲁铁怒道。 宋念戎睨著他:“你这一心想死,倒也不难,不过你死了,你的哥哥和母亲不会伤心么?” 提到这个,鲁铁的眼圈陡然就红了。 “我正好跟他们到地下团圆去。” 心里一个“咯噔”,宋念戎看向宋止戈,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止戈抖著嘴唇不敢说话。 宋念戎看向李娇:“你来说!” 许是她的声音中杀伐之气太重,李娇身体抖了抖,却没说话。 宋念戎声音加重:“说!” 李娇这才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那个鲁石打了止戈,我就气不过,派人去打了那小子一顿。” “是打一顿吗!”鲁铁激动起来,“宋止戈早先在学堂就总是带著他的狐朋狗友找我哥哥的麻烦,前几日又將我哥哥堵在角落里打,哥哥忍受不过就还了手,谁知他竟掏出匕首捅了我哥哥一刀! “我们没计较,就认了,谁让是我哥哥先动的手呢?谁让你们势大惹不起呢?原以为这样就算了,谁知道你们不依不饶,又派人来打他,打就打吧,还逼著他喝尿吃屎!” 他说著眼泪流下来:“我哥哥自幼学业就好,有自己的清高,如何能忍得了这样的侮辱,那日夜里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我们找了两日没找到人,那河暗流汹涌跳下去的人难得生还,想必是…… “我母亲一下子就病倒了,现如今也离死差不远了,我们一夕之间家破人亡,都是你们!你们这种为富不仁的人,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我也没什么活头了,今日就杀了你这恃强凌弱的坏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宋念戎脸色冰寒地看向李娇。 李娇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指使家丁让他哥哥吃屎喝尿啊!再说了,他母亲病倒了,那也跟我们无关吧,是她自己经受不了打击……” 宋念戎冷笑:“事到如今,你还这样说?” 她走到鲁铁面前,拔出匕首,轻轻一划就割断了绑著他的绳子。 然后她把匕首递到鲁铁的手上:“去吧,你若能杀了宋止戈,我定不阻拦。” 李娇立刻尖叫起来:“宋念戎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若是弟弟被鲁铁杀了,我倒要看看母亲你是不是够坚强。” “別別別!你別胡来啊!你弟弟要是死了,我可活不了!”李娇一叠声道。 “你受不了弟弟受伤,难道別人的母亲就受得了儿子惨死?” 李娇说不出话来。 倒是鲁铁被搞糊涂了,捏著匕首,发懵地看著宋念戎。 宋念戎脸色真诚对他道:“我是宋止戈的大姐,今日之事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我们愿意为这件事对你们做出补偿,你可否给个机会?” 鲁铁怔怔的,没说话。 宋念戎接著道:“你母亲的病,我们会找上好大夫去给她瞧,你的哥哥,一日没找到尸体就还有希望,我们可以派人帮你去寻,现在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挽回,你看如何?” 她说著后退两步,对著鲁铁深深鞠了一躬: “这次是我们镇远侯府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原谅。” 说完他看向宋止戈:“你来道歉。” 宋止戈磨磨蹭蹭,扭扭捏捏:“让我向这个卑贱之人道——” “宋止戈!”宋念戎厉喝,“杀人偿命,不道歉就偿命吧!” 说完將鲁铁手中的匕首“鐺”的一声扔在地上。 第72章 再不管他就死在外面了 宋止戈浑身一个激灵,脸色也白了,却终归不敢再多说,走到鲁铁的面前。 “对不起……”他不情不愿地说。 宋念戎伸脚踢在他的腿上,他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李娇扑过来,护在宋止戈的身上:“鲁石是我打的,我道歉就好,止戈不用道歉!” “你若想你的儿子日后横死街头,你就帮她道歉!”宋念戎冷声道。 李娇怔了怔,声音弱弱道:“怎么会……不至於吧……” 宋念戎对侍剑使个眼色,侍剑就过来拉住李娇的手臂,將她拉到一边:“夫人,小姐都是为了少爷好。” 李娇怒目瞪视著侍剑:“你这个贱婢敢对我不敬,看我不打死你!” 她满腔的怒火终於找到个可以发泄的人了。 她举手就要打侍剑,却被侍剑的抬手握住了另外一只手。 侍剑將她的两只手交叉压於身后,淡淡道:“夫人得罪了。” 李娇狂怒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对旁边的家丁喊:“你们都瞎了吗,还不来帮忙。” 家丁们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宋念戎和侍剑,选择了“明哲保身”。 “你知道道歉应该用什么態度吧!”宋念戎沉声对宋止戈说。 宋止戈没说话,倒是鲁铁露出嘲讽的表情:“公子是镇远侯府未来的主人,身份尊贵,怎么能给我们这种低贱之人道歉呢? “你们也別做戏了,今日你们不杀了我,我就会记下这仇,只要我不死,迟早会找你们再报仇的!” “你可以不死,你的母亲也可以不死,你的哥哥还有希望找到。”宋念戎道。 鲁铁沉默了。 他知道,如果侯府帮他们找大夫,他母亲存活的机率很大,大哥能找到的可能性也会大大增加。 “道歉还在其次,现在先挽回吧。”宋念戎又道。 她知道,宋止戈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非要让他道歉,他也不是诚心诚意的,反而不好,还不如就先挽救。 她嘱咐闻讯赶来的小兰:“你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到鲁家去给鲁夫人看病,诊金我们侯府出,告诉大夫不管用什么药都要救了鲁夫人。” 隨即她又嘱咐王管家:“你带家里一半的家丁去河边寻找鲁石,河的下游多找找。” 布置完这些,她看向鲁铁:“你要不要带著我的丫鬟去你家一趟,她不认识?” 鲁铁犹豫了下,最终点头。 宋念戎一挥手,家丁们就让出一条路来,鲁铁跟小兰急匆匆离开了。 王管家也带著人离开了,院子里一下子只剩下跪著的宋止戈和李娇。 宋止戈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宋念戎厉声喝斥:“跪著!” 李娇不满道:“人都走了,还让你弟弟跪著做什么?我就不懂了,那种卑贱之人,何必对他们那么客气。” 宋念戎看向李娇:“三弟之前在街上打马,被百姓扔烂菜叶的事,你忘了?” 李娇嚅动著嘴唇,没说出话来。 “你若一径地宠著他,让他在外面囂张跋扈,不知轻重,迟早他会死在外面!今天鲁石这件事就是个例子!” 今日若不是她恰好回家,鲁铁的刀就砍在宋止戈的身上了! 大约李娇也想到了这个,扁了扁嘴不吱声了。 “你跪在这里反思,到底自己哪里错了,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起来找我说。”宋念戎冷冷对宋止戈道。 宋止戈看向李娇,对她投去求助的眼神。 李娇轻轻摇头,她现在在这个大女儿跟前也不敢多言了。 宋念戎嘱咐侍剑在这看著,自己就先回芙蓉苑去了。 这註定是个难眠的夜晚。 戌时,小兰回来復命:“小姐,大夫已经去鲁家看过了,说鲁夫人是急火攻心才会昏迷不醒,已经对她行了针,还吃了吊命的桂金丸,总算是將鲁夫人救过来了,后面还需要坚持一段时间的针灸治疗。” 宋念戎点头,桂金丸是人之將死时用的救命丸药,一粒千金,通常就只有贵族吃得起。 不过镇远侯府担负得起桂金丸的钱,这些钱比起宋止戈的改过来,算不得什么。 亥时,王管家来稟报:“大小姐,我们一群人在河的下游找了许久,依然没找到鲁石。” 宋念戎冷著脸道:“你將家丁分成两组,轮流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管家苦了脸,但也不敢多说,应声去安排了。 宋念戎想到宋止戈已经跪了几个时辰,却始终没来认错,便起身往勤昌苑而去。 刚走进院门就听见李娇说:“就算是跪,那也得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啊,你这样不让少爷吃饭,是要饿死他吗?他要是死了,你大小姐能放过你?” 侍剑没吱声。 李娇接著又道:“再不行,放个软垫总成吧?” 宋念戎快步走过去,瞧见院子的石桌上放著饭菜,还有各种糕点,李娇坐在旁边,侍剑却是一脸为难神色。 “夫人若再这样,三弟的事我就不管了,他日三弟再出什么事,別来找我。” 宋念戎说著对侍剑招手,作势就要离开。 李娇连忙叫:“哎哎哎,別走別走,我不做就是,不做!” 经过这件事,她也知道,这种人命关天的事需要宋念戎来出面解决,不然宋止戈出门,安全没保障。 “拿走吧。”宋念戎冷硬道。 李娇只得让丫鬟將桌子上的饭菜糕点尽数收了,那个软垫也被带走了。 等著李娇离开之后,宋念戎看著宋止戈:“你倒是犟,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宋止戈梗著脖子:“鲁家那几个人,本来就是卑贱之人,打就打了,骂就骂了,凭什么要我道歉?” “鲁铁的匕首今日要是扎进你的身体呢?” 宋止戈胸脯一挺:“我也认了!” 宋念戎点头,缓缓蹲在他的面前:“好。” 陡然拔出腰间的匕首,一刀扎进了宋止戈的大腿。 宋止戈痛嚎出声,捂著腿叫起来:“宋念戎,你做什么!” “你不是认吗?我就让你感受一下,刀扎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宋止戈瘫坐在地上,捂著大腿,鲜血从指间流出来,滴在地上,满脸儘是痛苦之色。 宋念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他:“这是你的大腿,我用力还算轻的,你都疼成这样了,你想想,当你把刀扎进鲁石的身体时,他是什么感受。” 第73章 霸凌的理由 宋止戈抖著嘴唇没说话,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宋念戎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卑贱之人,可你別忘了,你自己出身又有多高贵呢? “咱们的祖家是商贾出身,父亲全凭著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拜將封侯,谁说身份不够高贵就不能成大器?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你再看看京里那些个紈絝子弟,仗著家里的荫蔽,成日里不干正事,斗鸡走狗,眠宿柳,不成个样子。这样的公子跟出身低微却寒窗苦读的学子比起来,谁更值得敬佩? 宋止戈动了动嘴唇,想说一句反驳的话,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他都被灌输自己身份高贵,那些卑贱之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的思想,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个。 他仰头看著宋念戎,她可能不如京城里那些小姐们打扮得光鲜美丽,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她好像浑身都散发著褶褶的光辉…… 这时候宋念戎又对他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总欺负鲁石,那你能告诉我,你討厌他什么吗?” 宋止戈还是不吱声。 他討厌鲁石总是被夫子夸奖,討厌他总是一副假惺惺爱学习的样子,討厌他高傲不理人的表情,甚至是挨打时那副隱忍的模样。 但这话,自己怎么好说出口? “你捫心自问,你討厌他的理由真的能让你理直气壮地打他吗?” 宋止戈心头一震。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討厌他,看不惯就打他,想让他在自己的面前服软。 然而那个鲁石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无论打他多少次,他都不服软。 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欺负鲁石,是因为他的优秀!因为他的不屈! 这两样东西其实是自己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 “因嫉妒而欺负人,是无能之人的行径,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將才干用在为人民造福上了。你是活成京城紈絝,还是活成父亲的样子,全由你自己来选择!” 宋念戎循循善诱,点到为止。 宋止戈羞惭地低下头去。 腿上的疼痛,似乎都因为自己內心的煎熬,而变得不那么疼了。 看到宋止戈似乎真的反省了,宋念戎心中略略有些安慰。 她將他扶起,开始给他处理大腿上的伤口。 那个伤口其实不深,也不在重要位置,洒上药包扎好,很快就不流血了,也不太影响走路。 “你做错了事,现在该怎么做?”她问宋止戈。 宋止戈低头不语。 虽然自己已经知道错了,但要让他给那些人道歉,他做不到。 那些人他一直看不起的,如果他低头道歉,势必会被他们羞辱。 宋念戎在心底轻轻嘆口气。 知道和做到还是有段距离的,这期间需要一些磨链才行。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跟著我去鲁家道歉。”说完她就走了。 回到芙蓉苑,她睡意全无,挑灯写了一封信。 她把信递给侍剑:“我要跟赵指挥使家借几个人,明日你一大早就去指挥使家,把这封信交给他夫人,然后带著人如此这般……” 第二日天刚亮,宋念戎就醒了。 醒来没看见侍剑,知道她已经去送信了,便问进来的小菊:“昨夜我睡后,可有什么事发生?” 小菊道:“没有。” 宋念戎点头,想必王管家那边还没消息,不然他会主动来找自己匯报。 洗漱完毕,小菊正要给她拿红色的衣裙,宋念戎却拦住:“给我找件顏色素些的。” 去道歉,穿得太艷丽让人感觉有些囂张跋扈,还是低调些的好。 穿好衣裙打扮妥当,又吃了早饭,她就带著小兰去了勤昌苑。 宋止戈还没起,丫鬟瞧见她,一片慌张。 宋念戎在厅堂等著:“去叫你们少爷起来,快点准备早饭,一刻钟后我要带他出门。” 大约是宋念戎昨日的雷霆作风把下人们也给嚇著了,她们动作很快,宋止戈也就被迫快起来。 一刻钟后,宋念戎就带著宋止戈和慰问品出了门,因为他昨日腿上受了伤,就坐马车去。 小兰熟门熟路地带著他们去鲁家,道路越来越窄,最后马车不可行,只得下来走路。 在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子间,他们敲开了鲁家的大门。 是鲁铁开的门,他很惊讶。 宋念戎对他行个礼:“我们是来道歉的。” 鲁铁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原就没指望宋家人会道歉,毕竟他看了太多仗势欺人的贵族了,能找大夫给母亲治病,还找人寻找哥哥,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谁知人家昨日没道歉,今日还找上门来道歉。 “能进去吗?”宋念戎对他温和一笑。 鲁铁脸就红了,这个大小姐笑起来可真好看…… 他叠叠应声,后退一步,宋念戎就进去了,然后回身去看宋止戈。 宋止戈迫於姐姐的压力,只得跟著也迈进门来。 “对於我弟弟做的事,我郑重地向你们道歉,作为大姐,我没能归束好自己的弟弟,伤害到你们,对不起!” 宋念戎说著对鲁铁鞠下躬去。 鲁铁连忙伸手去扶,想到人家是女子,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宋念戎回头看宋止戈,虽然没说话,但那种威圧感如大山般罩到宋止戈的头上。 宋止戈只得效仿宋念戎的样子,鞠下躬去:“对於我做的事,我向你们道歉。” 鲁铁只冷冷看著他,没吱声。 宋念戎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也没说什么。 道歉之后她问鲁铁:“能看看你的母亲吗?” 鲁铁点头,引著他们进了母亲的房间。 只见那妇人大约不到四十岁,躺在床上,脸色蜡白如纸,但头髮却一丝不苟,房间也整齐乾净,可见是个勤劳的女子。 宋念戎走到床前跟她说话:“伯母感觉如何?” 妇人动了动嘴唇,没说出音来。 鲁铁在旁边插话:“我母亲太虚弱了,现如今说话都没气力。” 他说完话仿佛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奔出屋去,过了会,端了一碗滚烫的药来。 “之前在熬药,差点忘记了。”他说著把药放下,又忙著奔出去。 宋念戎带著宋止戈跟著出屋,瞧见他忙著往灶下添柴,锅旁放著一碗糙米,看样子是打算做早饭。 “你们回去吧,我还要忙。”鲁铁硬邦邦道。 宋念戎对宋止戈道:“你留下吧,留下帮著鲁铁一起照顾伯母,直到伯母身体好转些能自己下地。” 宋止戈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第74章 老实干活还能不挨饿 他是镇远侯府的公子,这辈子从来都只有別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別人的! “大姐!”他急呼。 鲁铁也是冷笑:“还是算了吧,大少爷早些离去就是帮了我们这种卑贱之人了,哪敢让大少爷伺候。” 宋念戎脸色冷冷地看著宋止戈:“你不小了,男子汉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到底。” “但我不会照顾——” “不会就学!” “反正我不照顾!”宋止戈转身就走。 宋念戎也不说话,由著他离开了。 等著他的身影消失,她才转而看向鲁铁:“我帮你煮粥,你快去餵你母亲喝药吧。” 侯府家的大小姐还会煮粥? 鲁铁手足无措地看著她。 宋念戎笑:“你看不起我,觉得我熬不出粥来?”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鲁铁连忙摆手。 “那你就去吧。” 鲁铁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进屋餵药去了。 宋念戎熟练地往灶下添柴,忙碌起来。 这边宋止戈出了屋,並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门外等了会。 他等著大姐出来一道回去,但宋念戎却迟迟没出来。 他回身透过门缝往里瞧,瞧见宋念戎不但没走,反而蹲著身体在灶前忙碌起来。 他惊讶极了。 知道大姐武艺好,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干这种粗活! 惊讶之余又有点生气。 大姐好歹也是侯府嫡女,何必要对这种人家低声下气的,侯府帮他们请了好大夫,这还不够吗,需要她亲自去干活?这不是把侯府的脸都给丟了吗! 跺跺脚,他决定不管宋念戎,自己回去了。 沿著破旧的胡同往回走,拐了个弯,差点撞上一个人。 “哎哟,你走路不看著点吗!”那人喊起来。 宋止戈心里本来就有火,现在被人这么一喊,火气顿时控制不住了: “你们是猫么,走路没声的!小爷还没说你撞了我呢,你倒先喊……起来了……” 他原来声音很大很凶,但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却变得极小了。 因为他看见对面是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以合围之势將他围在了中间。 “嘖嘖嘖,原来是个小少爷啊!”那几个大汉露出邪恶目光,靠近来,开始对他动手动脚,“给大爷瞧瞧,小少爷可带足了银子?” 宋止戈拍开一个人的手,怒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强抢钱財吗!你们也不怕官兵把你们抓了?” 他这话出口,那几个大汉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官兵?”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这个地方穷得连官兵都不来的,来了捞不著油水,哈哈哈!” 其中一个大汉忽然想出个歪主意:“大哥,后面王老大的窑场上正在招窑工,一个人头二两银子呢,咱们不如……” 宋止戈心中一惊,快步就走。 他再没见过人间烟火,也知道这群人大概是要把他绑了。 但胡同小,对面人又多,他如何能走脱。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帕子捂住了嘴…… 等著宋止戈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暗的屋子里,视线所入是个茅草屋顶。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打量四周。 只见那是个破旧的屋子,屋子里垫著一大片的草蓆,草蓆上放著破破烂烂的被褥,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也被换了,换成了一件厚厚的破袄,下面是一条束脚的裤。 脚步声响,他惊而抬头,瞧见进来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 瞧见他呆坐在那,他露出苦涩的笑容:“你醒了?” “这是哪?”宋止戈问。 男人回答:“窑场。” “什么窑场?” 男人好像看怪物似地看著他:“烧瓷器的窑场啊,你不知道?” 宋止戈点头又摇头。 他知道家里用的碗碟都是窑场里烧出来的,但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到窑场来。 男人笑笑:“瞧著你岁数不大呢,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以后你就知道了,你这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窑场。” 一辈子…… 这个词刺激了宋止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连忙问:“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辈子都会记得?” 男人露出黄牙“嘿嘿”一笑:“你还不知道呢,像我们这种被卖过来的人,就是黑窑工,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窑场。” 宋止戈立马站起身来:“不可能,我想离开,难道还有人拦著不成?” “可不是拦著。”男人道,“若你想逃走,被抓回来就是打个半死!若你不听话得厉害,他们可能就会——” 他说著把手掌做个刀的形状,在脖子上划一下。 宋止戈身体一抖,激动道:“我是小侯爷,他们不敢对我这样,我必须离开这!” 他说著就快步走出屋去了。 那个中年男人也不拦他,只“嘿嘿”一笑,看著他的背影道:“少年人,到底是血气方刚……多吃几次亏,就老实了……” 宋止戈是被大棒子打回来的。 他甚至都没能走到能看见天的地方。 住的这个茅草屋和窑炉挨著,可以说是出了睡觉的地儿,就是干活的地儿。 他本想出去的,却在门口被守卫拦住了。 “我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你们绑架了我,这个窑场都保不住,识相的,还不快快放我离开!” 他的话没有让对方惧怕,反而引得对方一堂鬨笑。 “小侯爷?你若是小侯爷,我就是皇帝老子了!”肥壮的守卫捏著嗓子笑,“来,拜见一下我!” 宋止戈倒是想打他来著,但没有任何武器,对方的手里却捏著大棒。 他来个空手入白刃想要夺了对方的大棒,却被对方一棍子打了个跟头。 这些人身上是有些功夫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打架经验多,压根不按常理出招,却又行之有效。 没几回合,宋止戈就被他们打趴下了,由著他们把脚踩在自己的脸上。 “小侯爷!”扭曲的视线中,他瞧见对方居高临下的脸庞满是鄙夷,“我呸!” “大爷劝你,別想著逃出去的事,老老实实干活,还能不挨饿!” 第75章 逃跑了 宋止戈是被守卫们拖回睡觉的地儿的,还没等身上的伤疼消了,就被赶著去窑炉干活了。 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会干,没少挨別人的嘲笑、守卫的棒打。 好容易干到饭点,却打过来一点稀汤和半块馒头,压根就不够吃。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三五日,宋止戈干活越来越顺手,但人却瘦下去了一圈。 他从来没放弃逃跑的念头,每次借著干活都会打量地形。 他留意守卫们的换班时间和人数,终於在第五日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日夜里,他见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睡著了,就悄悄起来,摸出去。 经过他两夜的观察,这个时间点换班的守卫有一个胖子特別爱打盹。 自己只要趁著他打盹的时候,悄悄溜出去,就能摆脱他们的掌控了。 今日云层厚,將月亮遮住,外面非常黑,宋止戈觉得,老天爷似乎都在帮他。 他悄悄摸到那胖守卫的附近,果然瞧见他在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他身后就是门,只要悄悄打开门就能出去了。 他观察了一下胖守卫,等他睡著沉了,才摸近了,从他身边悄悄走过去,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身后的门。 他心中一喜,连忙矮身从门缝里钻了过去。 自由的气息衝进肺中,他感觉心头一阵振奋,迈开腿就跑。 却不想,自己太过於激动了,竟然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一块大石头,大石头滚起来,撞击在旁边的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胖守卫顿时醒了:“谁?” 宋止戈心里一“咯噔”,隨即撒开腿没命地狂奔起来。 天色太黑,他都不知道自己朝哪个方向奔来著,进了一片荆棘丛生的林子。 后面响起喧闹声,隱约还有狗叫。 宋止戈知道窑场里是养著狗的,就是为了防止那些黑窑工逃跑。 他太害怕被抓住了,拼命地往前跑,完全顾不上荆棘划破了自己的破袄,拉破了自己的皮肤。 不知道奔了多久,看见眼前有一条小河,他想也不想就跳进了河里。 沾了水之后,就会让自己的气息被泯灭,狗才不能追踪到他。 冰冷的河水像针一样,扎进他的骨髓,冷得他一个倒吸凉气,差点没厥过去。 他拼命地游泳,一则是为了躲避追击,二则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至於冻死。 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后面远远一片都没了声音,他才终於游到岸边,爬上了岸。 极度的寒冷瞬间將他包围。 之前住在窑炉的旁边,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因为窑炉的余温,倒也不觉得冷。 现在逃出来了,身上还沾了水,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寒冬的夜晚有多冷。 他浑身打著寒颤,想要去寻些柴枝点火取暖,却苦於没火种。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晕了过去。 等著再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周有些暖气,还有香喷喷的粥味。 他一下子坐起身,转头四顾,看见这是个普通民屋,屋里的角落有个小炉子,炉子上放著个陶罐,罐子里“咕嘟”“咕嘟”熬著小米粥。 炉子旁边蹲著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在眼巴巴地看著陶罐里的粥,她的脸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却黑白分明。 她一边看,一边舔著嘴唇,显然对那小米粥很是馋了。 宋止戈正要说话,有人进来了,是个漂亮的年轻少妇。 少妇看见宋止戈坐起来了,笑道:“小哥,你醒了?饿了吧,正好小米粥熬好了,来吃点吧。” 少妇拿了个碗去陶罐那舀了些粥来。 宋止戈夺过碗几口就仰头喝尽了,这是他这辈子以来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但粥还是太少了,他喝完之后就把碗往少妇面前一递:“我能再喝一碗吗?” 少妇笑笑,又去盛了一大碗来。 宋止戈连著喝了三碗,才总算是差不多了,正要起身跟少妇道谢,一转头却看见那小女孩大大的眼中泡著一汪眼泪。 他一怔,问:“你怎么了?” “我要喝小米粥,哇……”小女孩往地上一坐,爆哭起来。 宋止戈这才发现,他三碗將那罐小米粥喝了个精光。 他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回头让你母亲再熬些。” “啊啊啊,我要喝小米粥……哇……”小女孩哭得更伤心了,她上前来用小拳头打宋止戈,“你是坏人,喝完了!” 那少妇连忙过来將小女孩抱起,不好意思道:“这小米本来我们是打算留著过年喝的,孩子馋了一年了……” 宋止戈呆愣在当场,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府上都嫌弃的小米粥,竟然是穷人家一年才能喝一次的奢侈品。 不一会,少妇的丈夫回来了,经过交谈宋止戈才知道,原来这是个村子。 这个村子离窑场有几里地,村子里的壮年男人大多是去窑场做工挣钱,女子就留在家中种地。 窑场只让黑窑工在那几个窑炉干活,所以他平日里也见不到这些自由窑工。 他是冻晕在了河边,被少妇的丈夫王大牛摸黑去冻冰下抓鱼时救回来的。 王大牛家很穷,但他们把最好的那间屋让给宋止戈住,把家中储备的过年用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宋止戈。 宋止戈暗暗下决心,等自己回去了,定要回来报答他们。 养了两日,他才有了点体力,准备离开。 跟王嫂子问清了回京城的路,他正准备上路,忽然有妇人奔到王家来。 “王家媳妇,坏了坏了,你家的地被那些有钱人的马给踩了!” 王嫂子脸色大变,將孩子交给邻居看管,跌跌撞撞地就往田地跑去。 宋止戈想了想,也跟去了。 王大哥不在,王嫂子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爭得过有权有势的人呢,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两个人跑到田头,果然瞧见几匹马正在田地里恣意地吃著长势正好的麦苗。 王嫂子急得哭起来:“我的麦苗啊,难得今年长得如此好的麦苗啊!” 她奔过去驱赶马儿,谁知那马儿脾气挺坏,扬起前蹄来就是一脚,正踢在王嫂子的胸口。 王嫂子顿时倒地,摔了一身泥。 第76章 贵贱不在於身份 宋止戈赶忙扶住她,转头看著路边站著的小廝模样的人:“你们怎么能隨意放任自己的马儿吃別人的庄稼呢!” 那小廝不以为意道:“吃就吃了,大不了赔你们庄稼钱就是了!我们主子隨意从指缝里漏点钱,也能让你们过上一年好日子了!” 他说著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来扔在地上:“喏,看看,够不够!” 宋止戈对庄稼值多少钱没有概念,便將银子捡起来给王嫂子看。 王嫂子点头,眼泪却还是没止住:“够是够了,只是我这两个月的辛苦白费了。” 宋止戈心头微震,他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用钱来赔偿的。 王嫂子撑著站起身对宋止戈道:“算了,人家有权有势咱们惹不起,他赔的银子够我家所有地里的庄稼了,任由他糟蹋去吧,唉……” 两人正要离开,忽然有人喊:“慢著。” 宋止戈转头,瞧见一个华服少年手里拿著马鞭从树后走出来,他的身后跟著几个同样穿著华丽的少年。 想来,这几匹马就是他们骑来的。 那华服少年走到宋止戈跟王嫂子的跟前,目光大剌剌地打量了王嫂子一眼。 “这位小娘子,你刚才被我的马儿踢了一脚只怕有伤,我们该给你治病的,但这乡野没有好大夫,不如这样,你隨我们回庄子上,让我庄子上的大夫给你瞧病,如何?” 这少年开口倒是客气,宋止戈原本心中满含警惕,听他这样说话,倒是放鬆了些。 他看向王嫂子,正想说可以陪著她一起去,却听王嫂子道:“並不是多大的事,我们回家养著就好。” 说完,她一拉宋止戈就要离开。 谁知那华衣少年却拦住她的去路:“小娘子,別急著走啊,你虽然没多大的事,但我的马儿踢了你之后却伤了蹄子,你是不是要赔偿呢?” 宋止戈震惊地看著他。 他再迟钝这会子也看出来了,那个少年压根不是真心要帮王嫂子瞧病! 他上前一步挡住王嫂子,看向那少年:“你们要做什么!”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的几个人都跟著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道: “小娘子,你若识相的,就应该跟著我们李少爷回庄子上去,你跟了我们李少爷不比跟著这穷小子强些?” 宋止戈长得高大,王嫂子也才十六七岁,他们竟把他俩当成了夫妻。 “就是,小娘子跟著穷泥腿子,成日里劳作还没吃没喝的,但跟著我们李少爷,只要躺著张开腿,便能锦衣玉食,还不该来谢恩?” 这些话著实下作难听了。 宋止戈怒目瞪视著他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华衣少年扬起下巴:“我便就要欺人太甚,你待如何?” 那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欠揍! “你这种卑贱之人,用了你的女人,都是给你脸的,你別给脸不要脸!” 宋止戈终於忍不住了,一拳打在了那华服少年的脸上。 华服少年猝不及防,重重摔倒在地上。 等著回过神来,立刻捂著脸叫嚷起来:“来人啊,把这个行凶的人抓起来。” 一群家丁衝出来將宋止戈围在了中间。 宋止戈倒也不惧,就跟这些人打起来。 少爷是个酒囊饭袋,家丁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宋止戈这些日子日日找宋止戈挑战,武功已经今非昔比了,跟他们一群人打起来,竟也能不落下风。 正打得兴起,忽听华服少年喊:“停手!你若再不停手,我就要对她不客气了!” 宋止戈转头,看见家丁將王嫂子挟持住了,只得停下手来。 他勉强將满腔的怒火压住,问:“你要如何才能把她放了?” “要如何?” 少年將一条腿抬起放在大石上:“我要你像狗一样,从我的胯下钻过去,然后汪汪叫几声,再被我的家丁们打一顿。” 宋止戈深吸气再深吸气:“这位兄台,敢问你父亲是哪位?我是寧远侯府的公子,没准我们的父亲是认识的,就当给我个面子好了,我让你打十拳,你就放了她,如何?” 他原不想把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的。 谁知那少年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上下打量著宋止戈:“侯府公子?就这穿著破袄的邋遢样子?你就算说大话,也得说点可信的吧!” 宋止戈咬牙不语。 他早该想到的,之前在窑场没人信他的身份,现在在这乡野间,他们依然不会信。 他有点后悔报出了自己的家门,感觉自己在侮辱“镇远侯府”这四个字。 “钻不钻?”少年抖著腿问,“这是本少爷给你这卑贱之人的唯一机会了,別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止戈看了眼王嫂子。 王嫂子是救了他的人,是为了他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甘愿拿出仅有的最好东西的人,他是断然不能让她受到侮辱的。 “我若钻了,你们就不为难她了是吗?”他再確认一遍。 “那是自然。” “好,我钻!” 他跪下来,爬行到少年的面前,缓缓弯腰,钻到他胯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热乎乎的水流下,一抬头,看见那少年竟然解开裤带在朝他撒尿。 他正要奋起反抗,却听见王嫂子的惊呼。 转头,瞧见王嫂子被家丁给摸了几把。 “识相的,就继续。”少年在他的上方说话,声音像恶魔。 暗处的密林里,有人忍不住了:“小姐!” “等会,再瞧瞧。” “您不能真的让少爷忍受那样的侮辱吧?”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如何受不得?”宋念戎冷声道,看著不远处的一切,“若有更过份的,再出手不迟。” 这厢里,宋止戈咬了牙,低头看著地面,淋著热乎乎的尿液继续往前爬。 他的心中燃烧著一团火,但却又不得不为了保护別人,將这火生生压下。 爬过去后,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还未站起身,家丁们就围过来对著他拳打脚踢起来。 宋止戈投鼠忌器不敢还手,只得用胳膊抱著头部,任由他们踢打。 疼痛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浑然不觉,內心深处有种幻灭。 原来,自己的能力还不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原来,自己离了镇远侯府什么都不是! 原来,有些“高贵”的人才最卑贱,而他认为的卑贱的人,却是最善良美好的! 这一刻,他忽然深刻地理解了宋念戎说过的那句话:“人的贵贱不在於身份,在於品行……” 第77章 卑贱之人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家丁们才放开手。 宋止戈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额头上热乎乎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 他以为,那华服少年还算是守信,终於打算履行诺言了,谁知他却从家丁手中拉过了王嫂子转身就往林子里走。 “你要做什么!”宋止戈喊。 华服少年回头,“嘿嘿”一笑:“你说呢?” “住手!你答应了我的,只要我……你就放了她!” “跟你这种卑贱之人,我需要守信用吗?”华服少年不以为意道。 卑贱之人! 这个词一再从他口中说出来,刺痛了宋止戈。 “你才是最卑贱的人!”他怒吼,也不知道哪来的巨大的力气,朝著那华服少年就奔了过去。 几个家丁来拦他,都被他一拳打飞了。 他速度极快地衝到了华服少年的面前,如宋念戎跟他比试时那样,捏住了华服少年的喉咙。 “你竟敢捏小爷的喉咙!”华服少年尖叫道。 宋止戈的手指收紧:“我为什么不敢!我是个贱民,什么都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竟然你今日非要逼我们,那我不介意跟你同归於尽!反正我贱命一条,拉你这锦衣玉食的少爷垫背,不亏!” 华服少爷的脸涨得通红,连忙对围过来的家丁喊:“你们退后,都退后!” 家丁们只得退后了。 “放了她!”宋止戈又道。 华服少年只得对家丁道:“快,放了她!” 家丁放了王嫂子,宋止戈对王嫂子说:“你快些回去,跑!” 王嫂子眼泪汪汪的,犹豫著不动。 宋止戈道:“还不快跑!” 王嫂子这才发足跑了起来,直往村子而去。 宋止戈略略鬆了点劲,华服少年喘了好几口粗气,对他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放了她,你该放了我吧!” “你当我傻么,”宋止戈冷冷一笑,“我放了你,你转头就去村子上作恶去了。你让他们找辆马车来!” 华服少年不吱声。 宋止戈手上又用力:“我只要一扭,你的脖子就断了,你自己考虑!” 华服少年立刻对家丁道:“快,找辆马车来,找辆马车!” 家丁们倒是给力,不一会就找了辆马车过来了。 宋止戈捏著那华服少年坐上马车,对车夫说:“去京城。” 华服少年一惊:“京城距离这里有几十里路,你去京城做什么!” “少废话!让你去京城就去京城!” 华服少年只好对车夫说:“把车赶到京城去吧。” 马车行驶起来,宋止戈坐在华服少年的身边,手却始终捏著他的喉咙不敢轻易放鬆。 他知道,这种卑鄙的紈絝子弟鬼注意很多,不能掉以轻心。 一只手捏著华服少年的喉咙,另外一只手挑起窗帘,他往外看了一眼。 观察到外面有几个家丁骑马跟著。 “你们若敢隨意上来,就別怪我拧断他的脖子!”他厉声对他们说。 他们立刻將马赶得离马车远些。 宋止戈看著外面飞速后退的树木,心里不由感慨,自己竟然离京城这么远了…… 这几日,自己过得炼狱一般,竟似过了几年! 马车行驶了半天多,下午终於进了京城,进城之后,宋止戈指挥车夫直接將马赶到了镇远侯府。 等著马车停下,宋止戈捏著华服少年的喉咙下了车。 门房看到这动静,立刻走过来,看到宋止戈的时候猛的一怔,隨即喊了出来:“少爷,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这就去告诉夫人。”门房说完就飞奔著往府內而去,一边奔还一边喊:“夫人!夫人!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而负责守护的家丁,看到少爷捏著人的喉咙,立刻也围了过来。 那华服少年和他的手下,见到这情景,都呆了! 没想到,这个人说他是镇远侯府的公子,还真是! 宋止戈见华服少年的脸色变了,挑挑眉头对他道:“我请你去我镇远侯府坐坐吧?” 少年立刻摇头:“不用……不用了……” 他只不过是县城里面县太爷家的公子,这可是京城镇远侯府啊!镇远侯!那是个他只在戏本子里听到过的名字。 “你倒是別客气,之前你送了我不少好礼物,我还没回礼呢。”宋止戈道。 少年苦了脸:“大少爷,大少爷!之前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求大少爷大人大量,放了我吧!” “放了你倒也行。” 宋止戈鬆开他的喉咙,將一条腿踩在大门口台阶上。 “你怎么给我的,我就怎么还给你,你做完了就能走。” 少年想也不想就跪下了:“应该的,小人应该的!” 他说著就要往宋止戈的胯下爬。 宋止戈对少年带来的家丁道:“你们都过来,对著他撒尿!” 家丁们战战兢兢,都不敢动。 宋止戈一个眼神,府里的护院就抽出了刀。 那些家丁嚇得浑身哆嗦,只好凑过去围成一圈,苦著脸道:“少爷,別怪我们,我们要是不做,命都没了啊……” 少年发出一声闷闷的嚎叫。 等著少年钻过宋止戈的襠,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连脸上也淋了尿,非常狼狈。 宋止戈估摸著母亲快来了,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便对那少年道:“你可以走了。” 少年连滚带爬地就要上马车,宋止戈对他道:“那个村子和村子里的人——” “小人绝不敢动!” 这句话倒是识相。 宋止戈满意地点点头,大步走进侯府去。 走到半路,他就碰到了急匆匆而来的李娇,李娇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的身后跟著二姐宋芷莞。 看到宋止戈,李娇就扑上来,將他紧紧搂住:“我的儿啊,你这是跑哪去了啊,我们到处找你找不到,急得都要报官了!” 宋止戈搂住母亲,温声道:“没事了,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回来了。” 李娇捧住他的脸,上下打量著,眼中满是心疼:“我的儿啊,就这几日,你就瘦了这么一大圈,还黑了!哎呀,我的心肝儿啊!” 眼看著李娇就要大肆的哭嚎起来,宋芷莞却用帕子掩了掩鼻子道:“三弟,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 第78章 怕你折磨我 宋止戈身体一僵,隨即將李娇轻轻地推开了。 他对李娇笑:“娘,儿子身上太脏了,先回去梳洗一番再去娘的院子里拜见。” 李娇还没跟儿子稀罕够呢,想说什么,却被宋芷莞上来挽住了。 “娘,就让三弟先收拾收拾,休息一下,晚些时候咱们再细说吧?” 李娇只得点头,宋止戈对母亲行个礼,就急匆匆往勤昌苑而去了。 让院里的丫鬟给烧了两大桶的热水,他洗了两遍澡,才终於觉得乾净了。 热水澡一泡,疲倦就涌上来,他呼呼睡了一大觉,等著醒来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贴身小廝连书道:“夫人都已经派人来看过五次了,少爷您这就去百苑跟夫人请安吧?” 宋止戈点头,穿戴妥当往百苑而去。 去的路上,他问了下连书自己不在这几日侯府的情况。 根据连书所说,那日他在马车边等了许久,直到看到宋念戎出来,也没见他从那个胡同里出来。 宋念戎回去对母亲说他大概是因为赌气,悄悄找狐朋狗友玩了,母亲也就没太在意,毕竟他以前彻夜不回的事也不是没有。 谁知他一整天一整夜都没回家,母亲这才有点担心,派人去问了曹家兄弟,结果曹家兄弟说,他压根没找过他们。 母亲这下彻底慌了,立刻发动家丁到处去找他,宋念戎也帮著找。 过了两三天还是没找到,母亲想要去寻求衙门的帮助,宋念戎说找衙门动静太大。 如果他没事,反而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传为笑柄,万一有歹人绑架了他,衙门知道了也不利於他的安全。 她可以找赵指挥使帮忙,这样找起来既给力,也不至於消息走漏得太厉害。 但他们一起找了这五六日,都始终没找到他,就在大家都心急如焚的时候,他自己回来了。 “这几日,夫人不知道哭了多少场,浑然没个主意。若不是大小姐立住了,家里只怕早已乱做一团了。”末了,连书发表了个感慨。 “二姐呢?”宋止戈问。 “二小姐跟夫人抱著一起哭,还总是往坏处想,每当夫人情绪稍微好些了,二小姐必然会说点什么,惹得夫人又大哭一场。”连书撇撇嘴说。 因为少爷消失的事,二小姐还建议夫人打他这个跟隨的小廝,幸好是大小姐拦下了,才免了他的皮肉之苦。 他怎么著对这个二小姐也是爱不起来的。 听了连书的话,宋止戈点头,这次出去遭遇了这么一趟,他对他这个大姐算是有了些更深的了解。 他隱隱觉得,以后若是侯府出什么事,他也只有这个大姐可以相互扶持了! 说著话,两个人就到了百苑,连书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少爷您进去吧,小的就在院门口等著,您有什么吩咐大声叫小人就好。” 宋止戈了解自己母亲和二姐的脾气,想必是她们不想见连书的面,当下也就不多问,大步迈进门去。 这一去,少不得被抱著哭上一通。 不过一刻钟,宋止戈的前襟就湿了一大片。 若是往日,他定会闹著换衣服,然后埋怨母亲一番,但现在他死里逃生的回来,感觉所有的亲人都十分可爱,便由著母亲和二姐尽情挥洒她们的眼泪。 李娇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他也就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起初是因为赌气才出郊外散心的,后来路上遇到了匪人,被抢了身上的银两,不得不在农舍借住了些日子,再后来打了那个恶霸少爷,蹭著他的马车回了侯府。 李娇庆幸之余,连连夸讚自己的儿子:“我们止戈真厉害,都成了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了!” 倒是宋芷莞听了他的经歷,掩著鼻子娇娇道:“我说你身上怎么那么臭呢,原来是跟那些卑贱之人混了几日,你倒是混得下去!” 她说“卑贱之人”四个字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宋止戈听著十分不舒服。 他皱了皱眉,本想反驳宋芷莞两句,但还是忍住了。 他觉得,二姐是不会理解他的想法的。 这齣去经歷了一遭,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和心胸都跟以往不太一样了,颇有种“燕雀不知鸿鵠之志”的感觉。 在百苑吃了晚饭,又陪著李娇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直到月上中天,宋止戈才离开。 本想去芙蓉苑的,但想到这么晚了,他还是忍住,径直往勤昌苑而去。 路上,碰到一队巡逻的护院,在他们中间,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观棋。”他停下步子唤了声。 之前观棋出卖了他,他確实恨过他一段时间,知道宋念戎把他调去当护院了,他本是想去找他麻烦的。 只不过后来,他忙著跟宋念戎比试武艺,再后来被人打,被人刺杀,又被人劫走,一件事连著一件事,这事就耽误了。 观棋听到宋止戈唤自己,腿不由自主地就是一颤。 跟在少爷身边也有几年,他太知道少爷睚眥必报的脾气了,想必今晚,他终於想起来要整治他了…… “少……少爷……”他从队列中出来,低著头应,瞧也不敢瞧他。 宋止戈道:“你和洗砚是我院子里的老人,用著顺手,明日你和他还来我院子里吧。” 观棋都想哭了。 少爷这是打算钝刀子剌肉,慢慢折磨他们啊。 “那个……”出於求生欲,他忍不住道,“大小姐说……让小人和洗砚……做护院家丁的……” 宋止戈笑了:“你怕我为难你?” 观棋拼命摇头:“不是,不是,小人怎么会这么猜度少爷呢!” 心里却想:我就是怕你折磨我啊! 而且,少爷这种笑容太可怕了,有种笑面虎的感觉,比他发脾气还要可怕。 宋止戈怎么会不明白观棋的心思,当下也不说破,只悠悠道:“你们自己选择去留好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回去的话,月钱比之前再多一百文。 “另外有句话,我要你帮我带给洗砚,你告诉他,他不是喜欢小兰么,我会帮他。” 说完这些,他就离开了。 观棋呆愣在当地。 他极力的想从宋止戈的话中找出阴险的感觉来,但怎么也找不到。 他竟然感觉,少爷这话是真心的…… 第79章 这次她赌对了 第二日早上起床后,侍剑迫不及待跟宋念戎说“新闻”: “昨儿个晚上,少爷碰见观棋,让他和洗砚继续回勤昌苑当差去。” 宋念戎饶有兴趣:“观棋想必不肯吧?” “当然,他是嫌皮痒么,能肯?不过奇怪的是,少爷却没强求,只说会给他们加月钱,还说要帮洗砚追求小兰,让他们自己选择。” 宋念戎挑眉:“哦?” 侍剑露出老怀欣慰的表情:“我瞧著,少爷这次歷练一番,是长大了。” 宋念戎有种自己的台词被人抢了的感觉,抬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这话不是该我说么!” 起床梳洗之后,宋念戎打算用完早饭去勤昌苑瞧瞧宋止戈。 昨日他回来,瞧李娇那样子,宋念戎自知是插不进去腿的,索性就没找他去。 谁知,她正用著早饭呢,宋止戈倒是先来找她了。 “大姐,早安!”他恭恭敬敬对她行个礼。 宋念戎惊讶地挑起眉头。 宋止戈何曾对她行过礼啊! 果然,吃点苦头,回来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可用了早饭?”她笑笑地问宋止戈。 “没有,我特意没用早饭就过来,想在大姐这蹭些。”宋止戈笑说,很熟稔地坐下了。 就好像,他与宋念戎的关係从小到大都很好。 宋念戎便让侍剑给宋止戈拿了碗筷一起吃。 “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昨儿个我想看你去,但夫人思念你心切,我就没打扰。”她问。 宋止戈便將自己这些日子的经歷都跟宋念戎说了,除了被尿淋的那段,基本没有保留。 宋念戎有些意外,他竟会跟自己这样坦诚,好像,自从回来后,他的心就跟她近了许多。 虽然知道整个事件,但听他亲自说,说完之后,宋念戎还是有些心疼:“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我这次出去一趟,收穫了许多,虽然苦,但我还得感谢这样的苦。”宋止戈爽朗道。 想起什么,他问:“鲁石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命大没死,被人所救,昏迷了些日子,我已找了大夫给他诊治,现如今已经醒了,养些时日应该就能好。”宋念戎回答。 宋止戈鬆口气:“大姐,饭后你若有空,可否陪我去趟鲁家?” “怎么?” “我想去赔罪。” 吃完早饭,宋止戈跟宋念戎约好半个时辰后在大门口见,就先回去换衣收拾。 侍剑看著宋止戈的背影忍不住道:“少爷是真的变了,小姐,您这次真的赌对了!” 宋止戈被人掳走,被卖到黑窑场,都是宋念戎在幕后安排的。 所有的欺辱和磨链都是真的,宋念戎只是忍痛默默看著,除非危及到他的生命,她才会出手。 原本她是打算让他在窑场里磨链够十日才放他走的,没想到他挺机智的,五日就逃出去了。 她就悄悄跟著他,任由他在外面闯。 在他晕倒在小河边时,她差点就要带他回去了,恰好这时王大牛救了他,她也就任由他留在了王家。 让他体验一下贫苦人家的生活也是好的。 直到后面他碰到那个华服少年,受了胯下之辱,再成功的制住那少年,借著他的马车回了京城。 他的很多行为都是给了她惊喜的。 宋止戈在这过程中的种种表现都说明,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好的,只是从小到大被宠溺坏了,从来没人教过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从来没人教过他做事情需要负责任。 他的价值观被李娇给带歪了,总是自持贵族身份,不把平民百姓当回事。 其实岂止是他呢,宋芷莞不也如此? 幸好,宋止戈的年龄还来得及,她设计了这次的歷练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可小姐,我怕少爷日后要是知道,他被掳走是您安排的,会恨您啊……”侍剑说出自己的担忧。 宋念戎悠悠一笑:“那就儘量先不让他知道吧。” 等著以后他再长大些,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想必还会感谢她的用心良苦。 这日去鲁家,宋止戈的行为没让她失望。 他跪著跟鲁石全家道了歉,並且主动留下照顾鲁家母子,虽然他们一开始对他很冷淡,但后来渐渐被他的真诚打动,神色也温和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宋止戈每日都去鲁家照顾,等著鲁母和鲁石的身体好些了,他就继续上学堂去。 他每日一大早来找宋念戎切磋武艺,傍晚从学堂回来,直接就在宋念戎院里用晚饭,吃完饭开始抄书,抄到半夜才走。 他还悄悄给救自己的王家送去了许多粮食和银两,以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看到他的变化,宋念戎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 转眼年关就近了。 幽安苑重新装修结束,宋念戎亲自带著丫鬟在幽安苑进行大扫除。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祖母就该到了,她要让祖母回家就住上焕然一新的屋子! 这日是腊八,早上起来,天上飘起了小雪。 侍剑笑道:“进了腊月总得有场雪,瑞雪兆丰年。” 宋念戎心里一跳,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来。 前世的这年腊月,有场雪灾,雪就是从腊八这天开始下的,连续下了七天。 京城没事,是在南方的成武和长远两个郡。 南方本就少雪,对於雪灾的应对缺乏经验。 这年腊月反常的大雪压塌了穷苦百姓的茅草屋,极低的气温让他们冻死冻伤,大雪封路又让取暖物品和粮食缺乏。 后来朝廷派了官员去賑灾,但官员贪腐严重,导致賑灾粮和取暖物资没能及时发放,百姓更是饿死冻伤无数,导致民怨载道,引发了当地百姓的起义。 想到起义,她心中一沉。 算了算,祖母这些日子应该就到成武郡了,若大雪封路,祖母就会被困在那里。 虽然有侍卫有钱不缺食物,但挡不住百姓饿起来如狼似虎。 若是有了起义,那祖母的安全就更堪忧了! 思及此,她顿时坐不住了。 上一世,雪灾是有,但祖母並没回来,这一世,自己的境遇发生改变,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若因为自己改变了命运,让祖母有个什么危险,那她就罪过了! 第80章 为他做的第一件事 凝眉思索了一会,她从箱子里拿出一叠银票,並让侍剑唤王武过来。 王武很快就来了,她对他道:“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 王武立时挺胸:“大小姐嘱咐就是!” “你拿著这些银票去京城和京城周边的各大粮铺购买粮食,直接让粮铺装车往成武郡咱们宋家的粮食铺子发。京城的粮铺买个差多不之后,你就一路往南走,一路购买粮食,不断发过去。” 虽然七日粮食运不到成武郡,但现在就发,起码也减少了七天让百姓挨饿的日子。 她將银票递给王武,“这些银票你先用著,不够,回头再来跟我要。” 王武顿时有些感动,小姐就这么將大笔的银钱交给他,足见对他的信任。 “小姐信得过小人,小人肝脑涂地也要將小姐交代的事办好!”他朗声道。 等著王武走后,宋念戎又对侍剑说:“你准备准备,我们也南下。” 她要亲自去接祖母! 侍剑去收拾衣物了,宋念戎坐下来写了封信。 写好后,她將信递给侍剑:“让小菊帮忙收拾衣物,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寧王府去。” 提前告知他雪灾的事,让他好布局应对,算是她抱上他的大腿后,为他做的第一件事吧。 侍剑腿脚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寧王殿下上朝未归,我把信交给了门房。” 宋念戎点头,將家中安顿好之后,就带著侍剑上了路。 日夜兼程地赶路,她们用了三日的时间赶到了成武郡的武灵县,武灵县正在下雪,据说已经下了三日,路上没人清扫的地方,积雪已经没到了膝盖。 她们直接去了武灵县自家的粮食铺。 祖母回京,每到一处,若是有自家的铺子,就定然会去铺子上瞧一瞧,所以来铺子上打听祖母的行程,是比较准確的。 粮食铺的掌柜告诉她:“老夫人还未来过铺子,想必是还未到,听说前面长远郡雪下得更大,只怕是道路难行,耽误了。” 侍剑问:“小姐,咱们是不是去长远郡迎一迎老夫人?” 宋念戎摇头:“我们出发之时,祖母应该就离开长远郡了,这会子定然是已经进了成武郡,从那边到武灵县道路颇多,咱们拿不定祖母会走哪条,很容易错失,不如就在这等几日。” 宋念戎带著侍剑在粮食铺找了间房住下,一则可以帮著粮食铺接收王武採购的粮食,二则等祖母。 可这等了两日,粮食大车都来了,祖母却还没有消息。 宋念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祖母要遇上什么事。 这日,忽然有人来到粮食铺,自称是镇远將军的手下。 宋念戎立刻见了他,发现当真是父亲身边的亲卫之一。 “大小姐!老夫人在路上得了风寒,身子日渐沉重,病倒在半路,走不得了!”亲卫匯报。 宋念戎心中一沉。 祖母要强,若不是病重得实在无法赶路,定然会坚持前行。 “祖母现在在哪?”她问。 “大雪封路,我们被困在当地的一个叫阳和村的村子里,那里的赤脚郎中给老夫人瞧了病,说是……” “说是什么!”宋念戎急问。 “老夫人风寒侵体,入內伤本,只怕是熬不住……”亲卫说著低下头来,“长官让小人涉雪赶来武灵县求找高明的大夫回去给老夫人看病。” 宋念戎脑袋一“嗡”,熬不住……怎么会! 上一世,祖母是中风脑出血去世的,不是什么风寒侵体!而且是在几年后!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一世,改变了命运,才会导致祖母提前遭遇厄难? 不! 她使劲摇头,自己绝不能让祖母出事! 风寒只是小病,只要治疗得当,是可以好的,祖母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个小病就撒手人寰的! 她强行將心中所有负面的情绪都压下去,积极起来。 事在人为,自己只要尽力去做,老天爷不会太残忍的! 这么想著,她立刻就行动了。 “侍剑,你现在去买几匹耐寒的北方马,我去请大夫,儘快上路!” 不过半个时辰,她就带著武灵县最好的大夫,一大堆可能会用到的药,骑著侍剑买来的马,在亲卫的带领下朝著阳和村而去。 阳和村离武灵县不太远,若是平日,骑马不过两个时辰就能到,今天却走了大半日。 实在是道路上积雪太深,举步维艰。 到了阳和村,天色已经黑了,宋念戎一日水米没进心急如焚,下马就朝祖母借住的人家奔去。 还没进屋就听到祖母急促的咳嗽声,她心中发疼,加快步子走进去,看见祖母罗氏坐在床边,正在咳嗽,丫鬟冰儿端著个破陶罐给她接痰,一边接,一边给她抚背顺气。 “祖母!”宋念戎痛呼一声,奔过去给祖母抚背。 罗氏陡然瞧见宋念戎出现,心中一喜,咳嗽却是更急了,连著猛咳好几声,竟呕出一大口血来! “祖母!”宋念戎的泪珠瞬间就落了下来。 后面跟著进来的大夫连忙上前给罗氏看诊,用了针,罗氏的咳嗽这才止住,安静地睡著了。 大夫找宋念戎外面说话:“老夫人得了风寒,寒邪侵肺太深,需得用重药,但老夫人往日里操劳过度,身体虚耗太多,只怕是经不住这重药,反而容易提早油尽灯枯……” “那怎么办?” 大夫沉吟:“若你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写下免责状,若我用了重药之后老夫人不行了,免除我的责任,那我倒可以试一试。” “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一半吧。若老夫人福大命大扛过去,就否极泰来了,若扛不过去……” 宋念戎脸色凝重。 一半,机率太低了! 她不能隨隨便便拿祖母的命这么去赌! 想了想,她问:“若是不用重药,会如何?” “寒邪深入肺脉,最后也是无回天之力。” “大约能维持多久?” “我尽力开药帮她维持,许能再熬个八九天。” 宋念戎重重点头:“那就麻烦大夫开药帮忙维持!” 她不信这个邪,也许大夫无能为力是大夫的能力不够,她要趁这几天多找些大夫来瞧! 她顶著风雪到处寻觅大夫,先后又找了几个大夫来看诊,都跟武灵县的大夫说得一样。 最后那个大夫给提供了个信息:“听说神医扁佗一手金针能起死回生,若要治老夫人这肺疾,只怕非扁佗不行了。” 第81章 为何要夺走她的亲人 宋念戎心中发凉,扁佗行踪不定,现在还不知在哪呢,而且现在大雪封路,就算打听到了在哪,大约也来不及请。 前世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內心,难道,重活一世,她依然逃脱不了痛失亲人的结局? “小姐不用太忧愁,扁佗应该就在成武郡。”大夫看出她的恐惧,连忙道。 “成武郡的哪?”宋念戎连忙问。 大夫却摇了头:“前几日听说扁佗治好了一个疑难的病人,就在武灵县城,但想必他已经走了,不然定会有很多人慕名去找他瞧病,不过现在大雪封路,应该是还没离开成武郡。” 大夫走后,宋念戎立刻带人,骑著马儿发疯一般的在外面找,见人就问可见过扁佗。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却始终没找到。 祖母咳得越来越厉害,每日里要咳好几次血,夜里睡不好,脸色惨白,成日里昏昏沉沉的。 转眼间大夫留下维持的药就剩最后一袋了,这日,宋念戎起来就要出门,却被冰儿唤住。 冰儿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大小姐,老夫人让我唤您过去。” 宋念戎深吸口气將涌上来的泪水压下去,这才进了祖母的房间。 罗氏办靠在床上,似乎喘一口气都很费劲,但却没咳嗽。 宋念戎快步过去握住她的手:“祖母!” 罗氏紧紧回握住她的手,露出微笑来:“戎儿,祖母想让你今日陪著说说话,今日你不出去了,可好?” 宋念戎心中剧痛,今日是最后一日了,维持的药吃完,祖母的病情大概会很快就急转直下,她不能放弃这最后的机会! “祖母,戎儿还有点事——” “祖母知道,你是出去为我找神医了,不过,找了这几日了,可曾找到?”罗氏打断宋念戎的话。 她抚著宋念戎的手,声音慈和:“戎儿,祖母的身体,祖母自己清楚,祖母今日不想让你再出去了,只想著你能好好陪祖母说说话。” 她握著宋念戎的手忽然用力,好像在表达自己不想让她出去的决心。 宋念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她捨不得离开祖母,但又不能眼睁睁看著祖母不行了。 “戎儿啊,祖母这一辈子把该经歷的都经歷了,已经可以了,不再多奢求什么,只想最后的时刻能让你多陪陪我。” 罗氏话音落下,宋念戎的泪水就汹涌而下。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她趴在罗氏的手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明明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依然要夺走爱她的亲人! 罗氏也流了泪,用手轻轻抚摸著她的发:“戎儿,我的戎儿,你从小就跟在我和你父亲身边,从没在京城享过一天大小姐的福。 “回到京城不被你的母亲喜欢,祖母知道,你心里是苦的。 “嫁了个状元郎,却又所託非人,你的心里就更苦了。 “祖母想好了,我手里的东西分成四份,芷莞和止戈一人一份,你得两份。你毕竟是和离的人,他日再嫁也不容易,多拿些银钱傍身总是没错。” 宋念戎摇头,眼泪飞起来,“祖母的东西祖母自己收好,我不要!” 罗氏嘆口气:“傻孩子,人终归是有离开的那一日的,只是早晚——” “我不要祖母离开,不要!”宋念戎孩子气地喊。 罗氏不说话了,只是轻轻地抚著她的发,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宋念戎忽然站起来,使劲用袖子擦了下眼睛,转身就往外走。 “我绝不会让祖母有事的,绝不会!”她的身影很快出去了,留下坚定的余音。 宋念戎跑出屋翻身上马就往外奔,天寒地冻,雪虽停了,但路很滑。 她使劲打马,不但没快,反而连人带马一起摔在地上。 她只觉得身上有点疼,却顾不上去看哪疼,起身就去拉马,忙著要再往外奔。 然而马儿嘶鸣著却怎么也不起来,她拉马又摔了两跤,裙衫污了,发也散了,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蹭的冰水还是泪痕。 就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一辆马车缓缓驶近。 赶马的黑衣少年喝停了马,跳下来唤:“宋大小姐!” 宋念戎正在跟马较劲,全然没留意到来的马车,陡然听人唤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甚至没顾上擦去脸颊上的水痕。 行风一怔。 他从没见过宋大小姐哭,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女人应该是不会哭的,怎么…… 他下意识地回头朝著马车看了一眼,瞧见车窗的窗帘正好落下…… 宋念戎这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候看见行风,下一刻,她的反应就是去看马车。 马车安安静静地停著,车帘垂著,也不知里面是不是坐著那位…… 她再次看向行风:“寧王殿下来了?” 行风点头。 宋念戎扭身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髮髻,又擦了擦脸,这才走到马车前,恭敬行礼:“民女拜见殿下。” “上来吧。”清清冽冽的声音,一如既往。 宋念戎躬身进了马车,瞧见除了寧王,里面还坐著一个中年男子。 她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要做何反应。 却听寧王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神医扁佗。” 仿佛一汪清泉注入根部,让原本要枯萎的儿,瞬间满盈绽放。 宋念戎惊喜的神色,让她整张脸都变得光彩夺目: “扁佗,你来得正好,我这正好有位病人急需你的救治!” 扁佗捋须点头:“好,快带我去瞧瞧。” 宋念戎想要拉著他下马车,刚要行动又顿住,看向寧王。 寧王露出嫌弃神色:“你都摔了,难道想让扁佗也摔一跤?” 宋念戎心想,我也不能擅自指挥你寧王的马车行动吧。 脸上却是顿出憨憨的笑容:“那就麻烦寧王殿下的马车送一趟了。” 寧王没说话。 宋念戎行礼:“民女先下去引路。”然后就下了马车。 行风已经在她和寧王殿下说话的当口帮她把马拉起来了,她对他道谢之后又说:“麻烦你赶马车隨我走一趟。” 行风点头,她便翻身上马当先往村子行去。 路程不长,但她的思绪却很长。 寧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村庄里?而且还带来了扁佗,雪中送炭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82章 雪中送炭 走之前,她给寧王写了封信,提到南方可能会有雪灾,让他提前筹谋,他是真的筹谋了,才会出现在这里的吗? 他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賑灾大臣?还是其他什么? 他又是怎么找到扁佗的,怎么知道她在到处寻找扁佗的? 他亲自用马车將扁佗送到这个小村庄来,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她还不算她多么得力的下属,还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他完全不必如此做的。 不,也许她並不是没有利用价值,起码她的身后有个镇远侯,对於一个不得势的皇子来说,镇远侯这种掌握兵权的封疆大吏,是很大的助力。 不过,就算他当真是衝著父亲的支持来的,她也觉得能够接受。 借势都是相互的,他想借父亲的势,而她当下在京城里发展,却又需要借他的势,日后自己要帮助父亲避免那场叛国的嫁祸,说不定也需要借他的势,所以彼此是各取所需罢了。 如此想著,她的心里安定了许多,祖母的性命最要紧,先受了他的援手,其他再说。 马车到了屋外,宋念戎带著扁佗进去,寧王却没下车。 扁佗给罗氏看诊了很长时间,最后拿出金针,给罗氏行针。 宋念戎让冰儿和侍剑在屋內伺候,自己出去拜见寧王。 “天寒地冻的,寧王殿下怎的来了成武郡?”进了马车后,她再度行礼。 寧王没回答,而是先咳嗽起来。 看这样子,寧王应该是还没让扁佗给自己看诊,不然咳嗽应该会轻些吧。 想著寧王自己的病都还没瞧,就先把扁佗给她送来了,她的心中一阵温暖。 不由下意识地伸手过去,给他抚了抚背。 因著前几日给祖母抚背抚熟了,她那力道拿捏得不轻不重的,正好。 但寧王的咳嗽反而更急,咳得他满脸通红。 他的皮肤本就偏苍白,血色不足,此刻红了脸,倒反而有种“唇红齿白”的明媚感。 宋念戎看著他的侧脸,一时有些走神。 头脑里忍不住地想,男子美起来,真的是没有女子什么事了!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不太正经的目光,他陡然转头看她。 她连忙別开眼去也已是来不及了。 如被捉了现行的贼,羞得耳根子通红。 马车內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怪怪的。 好在寧王的咳嗽没持续很久,他拿出帕子来擦嘴的时候,宋念戎连忙重新坐回去,摆出正襟危坐的架势。 “寧王殿下特意给民女送来扁佗,民女感激不尽,日后定然衔草结环报答殿下。”她真诚道。 “记得就好。”他淡淡道。 宋念戎连忙点头:“自然记得,自然记得!” 他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 宋念戎垂著眼,没瞧到他这似有若无的笑容,不然又得多看几眼。 马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宋念戎在气氛变得尷尬之前,又起了话头:“殿下此次怎的来了成武郡?” “是你给本王写的信,难道猜不出?” “殿下是来賑灾的?”宋念戎说出自己心中猜测。 他没回答,而是道:“听说武灵县的宋氏粮铺,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大雪封路的期间,低於市价卖给了百姓,很好的缓解了百姓的缺粮大困?” 宋念戎谦逊道:“能为百姓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好。” 他却冷哼:“你这生意做得倒也是好。” 宋念戎憨憨一笑,没答话。 她不是圣母,能做出免费放粮这种事,虽然低於市价,但还是高於成本价一点的,赚得不多,到底是赚了些。 “殿下賑灾可顺利?”她转移话题。 李璟昭略一点头。 他看向她,眸中颇有深意:“本王有件事不明,还望宋大小姐解惑。” “殿下请说。” “你是怎么知道成武和长远二郡要闹雪灾的?” “也是猜测而已。正好祖母要路过这边,我便来迎一迎,反正下雪么,粮食总会短缺些,我就让手下往这边囤了些粮。” 宋念戎知道寧王定然会有如此一问,所以早已想好应对之话。 话音落下,马车內一片沉默。 然后就听他清清淡淡的一声冷哼:“你当本王是傻子么?” 只是猜测,怎么可能斩钉截铁地往这边囤那么多粮食?她分明是早就確定会有这种情况。 可天气又不是人能掌控的,她到底是怎么確定的呢?这让他有些好奇。 他倾身朝她靠近了些,声调降了几分:“不说实话?” 宋念戎在心底嘆口气,就知道他不会相信。 拿出第二套说辞:“殿下真是慧眼,就算我想隱瞒也是不行了。可真相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其实我是做梦梦见的。在梦里我看到成武郡和长远郡被大雪封城,百姓冻伤饿死无数。 “醒来后我发现,当真是下雪了,心中很是震惊,便想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加上,算了日子,我祖母应该到了成武郡,便来了。 “只是这话实在是太过於玄怪,所以我也不敢隨意就跟殿下说出来。” 这第二套说辞也不是很有说服力,但她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第三套了,凑合著用吧,反正自己一口咬定是这样,他不信也不能把她怎么著。 说完之后,马车內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宋念戎始终低头不看他,等了会,才听见他冷冷道:“宋大小姐倒是做了一手好梦。” 宋念戎厚脸皮地抬头对他一笑:“民女想著,这种事事关重大,还是跟殿下提个醒的好,万一当真发生了雪灾,殿下在朝堂上也能有所应对。” 这种时候,是最好的安插人手的机会,派来賑灾的官员若做得好,日后定然是会步步高升的。 她没想到,他竟是亲自出马了。 “不知殿下是在何处找到扁佗的?”宋念戎赶忙又转移话题。 “成武郡。” “那殿下怎知我在到处找寻扁佗的?” “每日里见人就问,本王能不知?” 宋念戎笑了笑,不说话了。 这几日为了寻找扁佗,她確实跟疯了一样,几乎把武灵县城和周边都问了个遍。 他既来賑灾了,想必是落脚在武灵县城內,知道她在找扁佗,倒也不稀奇。 想到他的雪中送炭,宋念戎心中感动,再次郑重行礼:“再次感谢殿下大恩,让我祖母保住性命。” 第83章 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倒也不必如此,就当是本王投桃报李了。”他伸手將她拉起。 外面响起行风的声音:“扁佗大夫,您诊疗结束了?” 宋念戎对李璟昭告个罪,掀帘下车。 看见扁佗站在车边,这么寒冷的天,竟是额有薄汗。 她连忙上前问扁佗:“扁佗大夫,我祖母情况如何?” “性命无忧了,只不过,需要每日行针一次,连续不间断地行十日针,才可。” 宋念戎连忙对他躬身行礼:“那还得麻烦扁佗大夫帮我祖母行针。” 扁佗没答话,朝著马车看了眼。 里面传出清冷声音:“扁佗大夫就先留下吧,给宋老夫人行完针之后,再来找本王。” 扁佗对马车行礼,宋念戎跟著也行礼。 “行风,我们回吧。”寧王又道。 行风应声,跳上马车,准备赶马。 宋念戎连忙道:“殿下若不嫌弃,不如下车进屋,让扁佗大夫帮您看诊之后,再走?” 她不能因为祖母,而耽误了给寧王看病。 本就畏寒,又来这大雪之地賑灾,他那咳嗽的毛病只怕是越来越厉害了,刚才听他那咳嗽声比在京城的时候越发密集。 就算要扁佗留下给祖母看病,好歹也插空给寧王先瞧一瞧。 扁佗正要说话,却被车里的声音打断:“乡下陋宅,让本王如何落座,行风,走。” 行风蹙眉,赶车掉头。 宋念戎不敢再多说,但又不能放扁佗走,只得默默不言。 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中,扁佗对她道:“姑娘竟不知?” “不知什么?”宋念戎满头雾水。 “我以真气行针,一日只能诊一人。” 宋念戎愕然:“你的意思是,这十日內,您只能给她祖母行针,给別人治不了病?” “是啊。” 扁佗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不无感慨:“看来,也只有十日后才能给寧王殿下诊治了,不过我观殿下那旧疾,沉疴积攒,只怕近些日子要发一次大病。” “发大病?” “咳多则喘,喘多则哮,凶险的话,可能会伤及性命。” 宋念戎心里一“咯噔”:“那可如何是好?” 若因为祖母的病,让他……不但她自己於心不忍,皇上说不定还会怪罪下来。 她看向扁佗:“您可有什么好法子,帮一下他?” 扁佗抚须沉思片刻道:“倒是有个法子能暂时缓解他的病症,只是,需要个女子。” “您看我行吗?”宋念戎想也不想就问。 她欠寧王颇多,这个时候,就义不容辞了。 扁佗上下打量她:“你会武功?” “会的。” 扁佗点头:“那倒是符合条件了,只是有一点。” “您儘管说。” 扁佗对她勾手,宋念戎便凑近了些,扁佗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宋念戎脸色微僵,片刻后,下定决心:“我去做!” 扁佗笑著点头:“好,那我就將这法子传授给你。” 这日整个下午,宋念戎都和扁佗在屋里学习,没有出屋。 子时,武灵县官驛。 宋念戎穿著黑色劲衣灵巧躲过巡逻的侍卫,翻墙而入。 驛馆內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房间亮著灯火。 咳嗽声从房內传出,忽然有人高声喊:“追风,追风!” 黑衣少年从黑暗中走出,飞快推门而入。 接著便是两声急切的呼唤:“王爷!王爷!” 宋念戎心中一跳,悄悄走到门口。 屋门並没关好,她瞧见寧王一身白衣躺在床上,正在重重喘息,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啸声,就仿佛是幼驴被卡住了喉咙。 他的整个身体都因为喘息而上下起伏,脸色不再是苍白的,变成了暗紫色! “坏了,王爷发哮证了,这可怎么办!”行风急道。 “我去请扁佗!”追风沉声说著就要走。 一转身,看到了走进来的宋念戎。 行风和追风都是武功高手,但因为注意力都放在了王爷身上,竟没留意到有人靠近。 “我就是扁佗神医遣来的,我有办法!”宋念戎对他们说。 来之前她还有些顾虑,想著陪在寧王身边观察两天,若他当真有发哮证的跡象,自己再施救。 没想到,寧王的哮证发作得比扁佗说的还要快,所以她也就没那么多犹豫了。 毕竟,救人才是最要紧的事! 行风问:“宋小姐知道我们王爷是什么病症?” “哮证。扁佗神医对我说,殿下的旧疾沉疴积攒,加上连日劳累和寒冷,只怕是会哮证发作,给了我方法派我来帮殿下调理,却不想殿下的哮证发作得如此之快。” 她这么一说,行风就信了,当下便道:“那就麻烦宋姑娘帮我们王爷治病!” 宋念戎点头,快步走到床边来,查看李璟昭的情况。 行风在旁道:“需要做什么,你只管吩咐我们去做。” 宋念戎按照扁佗教她的方法细细查看他的各种情况,口中道:“不需要,你们都出去就行,我不叫你们,千万別进来。” 行风和追风对视一眼,仿佛有一瞬的犹豫,但最终还是应声下去了。 宋念戎快步过去將门栓栓上,然后回到李璟昭的身边。 李璟昭还在喘著气,甚至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往日里清冷的眸子现如今眸光也显得有些涣散。 但看著她的时候,眸光中却还是透出一丝冷硬的气场,好像在质问她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宋念戎深吸口气对他道:“殿下,接下来的治疗,我可能要得罪了,还望你能恕罪,这都是为了你的病。” 李璟昭没回答。 宋念戎也不管他怎么想,当下就开始给他脱衣。 解开腰带,手刚伸到衣襟处,一只冰冷的大手就摁住了她的手。 宋念戎耳朵尖通红,垂著眼道:“殿下信我,我绝没有任何冒犯之意。” “不……不……用……”他喘息的当口艰难回应。 宋念戎却使劲掰开他的手,继续著自己的行动。 “你!……放……开……”他怒了。 暗紫色的脸庞竟泛出一片红。 宋念戎却没依他,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 行风和追风一直在门外守著,仔细关注著屋內的动静。 追风更是將手放在刀鞘上,盯著那被门栓栓住的门:“实在不行,我就破门进去!” 行风连忙握住他的手:“殿下和宋姑娘是故交,宋姑娘应该不会害他,咱们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等著屋门从內打开的时候,屋內的哮鸣声也消失了。 第84章 用真情来打动 宋念戎站在门口,额头上布著细密的汗珠。 两片红晕染在颊上,將她的脸庞衬得犹如盛开的牡丹,格外艷丽动人。 行风呆了呆,才问:“宋姑娘,我们王爷如何?” “已经睡著了,想必无碍了。” 行风重重鬆口气,隨即问:“那后面还需要治疗吗?” “要的,此后每晚都我会来,直到扁佗结束了我祖母的治疗,来给殿下治病。” 宋念戎让行风进去服侍寧王殿下,自己告辞离开,刚走两步,却有点摇摇欲坠,被追风给扶住了。 “宋小姐,你动了內力?” 追风武功高强,只扶了扶她,就看出来了。 宋念戎虚弱一笑:“是的。” 她耗费了近七成的內力,確实非常非常疲惫虚弱了。 追风显然也感觉出来了,道:“不然您就在隔壁的房间住下吧,外面寒冷,还要赶路,只怕你身体受不住,你若倒下,我们王爷的病也就无人医治了。” 宋念戎想想也对,就没拂了他的好意。 冬日大雪,本就没有多少过路的官员投宿,加上寧王殿下亲来賑灾,官驛里就被肃清了,所以只有寧王带著他的隨行住著。 宋念戎住下后,倒也安静无人打扰,她先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就打坐调息,儘快恢復功力,晚上她还要继续给寧王殿下进行治疗。 调息到关键的时刻,她隱约听到隔壁有动静,好像是寧王殿下出门了,但那时候她没法停下来,只好不管。 等著调息完了,去隔壁一看,果然人去屋空。 她拉住打杂的驛卒问:“寧王殿下出去了?” 驛卒点头:“是的,寧王殿下出去巡查賑灾情况了。” 宋念戎暗道,这寧王也是要权不要命了,身体这样了,还不忘记立功。 直到傍晚,寧王殿下才回来,宋念戎听到动静,立刻跑过去。 “殿下,您的身体还没好,不宜——”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冰冷的目光给打断了。 “休息好了,就滚!”他厉声道。 宋念戎撇撇嘴,心里想,我比你还吃亏呢,我都没说什么,你倒生上大气了。 不过,对於他的生气,她倒也有心理准备,是以並不在意。 “殿下,扁佗说了,须得我连续十日帮您调养,之后他再来帮你治疗,就能断了您的病根。” “滚!”他丝毫不听劝。 “我可以走,就怕走了,殿下的哮证要发作……” “滚!” 宋念戎沉默。 他怎么让她滚,她也是不会滚的,既答应了扁佗做这件事,她就不会放弃。 更何况,祖母的事上,她还欠著他的人情,总得还他,这都是她自愿的。 行风也挺惊讶的,想说什么又不敢。 今天早上主子睡醒,就带著气,一整天,都心情不好的样子。 刚开始,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知道了,看来是宋姑娘惹了他。 但,宋姑娘不是帮主子缓解了哮证么,怎么还得罪了主子啊? 昨晚在屋里,她到底是怎么给主子治疗的? 虽然满肚子的疑问,行风却不敢问,但看著宋姑娘,他又很佩服。 往日里,那些想要接近主子的千金小姐们,主子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她们就哭了。 宋姑娘竟然顶著这三个声色俱厉的“滚”,还硬站在这里,也是很了不起了。 房间里静下来,冰冷而尷尬的空气將三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行风有些扛不住了,先撤退:“殿下,我去厨房瞧瞧,可有您爱吃的饭菜。” 没得到寧王的回答,他就默认是同意了,赶紧离开了房间。 行风一走,屋子里就更冷了。 宋念戎感觉,自己需要再披个狐裘大氅。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本王的话,你是听不见吗,让你滚,你还不滚?难道要本王打得你滚?” 宋念戎厚脸皮一笑:“殿下打不过我的。” “你!”他顿时气得满面通红。 宋念戎瞧著他的脸色,倒是欣慰了:“殿下的气色可比昨夜好多了。” 李璟昭起身,往门口走。 宋念戎察觉他的意图,三两步抢过去,將掛在墙上的那张银弓给拿在了手上:“殿下,息怒啊!” “怎么,你还敢抢本王的东西了?”他厉声道。 宋念戎憨憨笑著,双手捧著弓递到他跟前:“我知道殿下恼怒什么,但民女当真是无心冒犯的,全都是为了给殿下治病。” 他的双唇紧绷著,握住了银弓。 “殿下若要射死民女,民女不敢有半句怨言,但民女的忠心是绝对不二的,殿下知道的,民女虽然跟顾修远成过亲,却从来没圆房,这种事要是说出去,殿下觉得是您的损失大,还是民女的损失大啊!” 握住银弓的手,略微鬆了松。 “民女明知道这样做有损名声,却还是毅然决然的这样做了,图的是什么啊,是为了报答殿下的厚恩啊!” “本王不需要你报恩!” “但我想报啊!殿下找到了扁佗,明明可以让扁佗先给您治病,但您听说我的祖母危在旦夕,连自己的病都不顾,就给我祖母送去了,光是这一点,我就要守护殿下到底啊! “祖母对民女来说太重要了,殿下舍自己救了我祖母,我若再不记得殿下的这份情谊,还能为人吗?所以,不管如何,民女都不会退缩的,即便殿下打著民女,民女也会坚持到底!” 银弓,被重新掛到了墙上。 宋念戎心里鬆口气。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摸到了点寧王的脾气,这个人冷冰冰的,喜怒无常,但却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对他,就要用真情来打动。 果然,奏效了! 不过,她的话確实也是肺腑之言,得知他不顾自己的病先给祖母送去扁佗,她確实非常感动。 “殿下,您知道的,我全是为了您的病,没有任何僭越的心思,现在给您治病的法子,除了你我二人,別人都不知,不如就让民女守护殿下几日,这几日过去,我们二人都把这件事忘了,你看如何?” 第85章 到底是怎么治疗的 宋念戎说完,就殷切地看著李璟昭,瞧见他垂目瞧自己,她连忙点头。 他別开眼去,良久不语,过了许久才转身坐回床上去了。 宋念戎知道,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心中颇为高兴。 高兴完了,耳根子又是一红,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实在是…… 行风被主子吼出来之后,也没走开,就在门外等著。 他听见主子在里面厉声又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没了动静。 过了一阵子,忽然传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闷哼声极小,显然是不想让人听见,但行风长期练武,耳力极好,还是捕捉到了。 他听出这是主子的声音,心里不由一跳。 宋姑娘对他家主子做了什么? 为何觉得这声闷哼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 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在门外唤了声:“王爷?” “我在给王爷治疗,你帮我们看好外面。”宋念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行风应声,心里却有点迷惑。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宋姑娘的声音跟以往也有些不一样呢…… 一个时辰后,屋门打开,宋念戎从里面出来,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惫之色。 刚来的时候,她是打算做完就连夜赶回去,第二日晚上再来的,现在她觉得,得长住在这里面几日了。 她自动去隔壁休息了。 行风进屋看主子,瞧见他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著,脸色苍白中透著几分红。 他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屋里到底是怎么治疗的,但看到主子这样,他就放心了。 凌晨,天光还没亮,行风睡在外间,忽然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仔细辨认了下,感觉好像是主子要起床了,他连忙跳下床去伺候。 “主子,天色还没大亮,您怎么不多睡——” 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因为他看见床边的地上多了一条衬裤。 他怔了怔,隨即明白过来,静静地去包袱里取出一条乾净的来,递进被中。 他的心里是高兴的,王爷身子弱,这种情况比起他们侍卫少些,现在宋姑娘帮他治疗,是不是有些成效了? 然而,他没想到,宋姑娘的治疗成效太过显著了,接下来连著三日,他家主子都换了衬裤…… 行风越来越狐疑,宋姑娘到底是怎么给他家主子治疗的,难道是给他吃了什么大补的药物? 他狐疑,宋念戎却是很鬱闷。 连著四日如此,她疲惫不已,尤其一双手,虽说只是一个时辰,但一刻不停,就酸痛难忍了! 这日刚刚调息结束恢復了功力,准备用晚饭,李璟昭破天荒的来了她的房间。 身后跟著的驛卒鱼贯而入,將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放在桌子上。 宋念戎有些惊讶地看著李璟昭。 “今日是小年,总得有点快过年的感觉。”他淡淡道。 宋念戎这才意识到,原来年关就在眼前了。 这些天自己忙忙碌碌,竟都忘了日子了。 再几日就到除夕了,看这样子,自己只能和祖母在村子里过年了。 虽然不能回侯府,她倒也不遗憾,因为爱自己的亲人就在跟前,和亲人在一起,无论在哪过年都可以。 这么想著,她对李璟昭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谢谢殿下,来陪民女过小年。” 李璟昭咳咳两声,坐下了。 宋念戎连忙殷勤地帮他倒酒,但手腕发抖,这一杯酒竟洒了许多在外面。 李璟昭瞧著酒杯外面的酒水,露出嫌弃的表情:“紧张什么?” 宋念戎心道,我才不是紧张的,是累的,还不是每晚帮你……累的! 嘴上却说:“殿下如此体恤民女,民女心里激动,殿下包容则个。” 他的表情一时有些古怪,隨即唇角勾起来:“倒也不必如此。” 瞧这样子,倒是心情不错。 宋念戎口中应著“是”,给自己也斟了杯酒,举起来:“民女先敬殿下一杯,祝愿殿下早日康復!” 他“嗯”了声,端起杯,两人一起仰头喝尽。 宋念戎请李璟昭吃过两次饭,多少知道点他的喜好,见桌子上有他喜欢的菜,就殷勤地给他夹菜。 “啪”,菜掉在桌子上。 她憨憨一笑,连忙又去夹另外一个他喜欢的菜。 眼看著菜就要送到他碗中了,却在最后一刻,“啪”,又掉在了桌子上。 “宋姑娘激动这么久?”李璟昭问。 宋念戎抬眼,瞧见他阴下来的脸,心里嘆口气。 这心眼子不大的男人啊,想必是又不高兴了,以为她故意耍他呢。 “不然本王让行风帮宋姑娘稳一稳胳膊?”他冷冷道。 旁边的行风听到主子点名,一时有点懵。 稳胳膊?怎么稳? 他去看主子,瞧见他眼中隱露寒光,心中微跳。 哎呀,主子生气了,怎么就生气了? 刚才心情不还不错的么,这么快就生气了! 他在心里嘆口气,这宋姑娘也是的,夹菜就夹菜么,也不留意点,总掉是怎么回事? 正想著自己要怎么应对主子的命令,就听宋姑娘道:“殿下恕罪,民女实在是手腕太酸涩了。” “宋姑娘,你是用手练什么武功了吗,为何会如此酸涩?”他脱口问。 话音落下,室內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古怪的寂静。 行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可实在不知,这句话到底哪不对。 让人坐立不安的寂静之后,李璟昭发了话:“出去。” 宋念戎站起身,作势要出去。 他却看向行风:“本王让你滚出去,没听见?” 行风一个激灵,连忙出去了,出於求生欲,他下意识地帮主子关上了门。 屋门关上后,宋念戎更加坐立不安。 她感觉,这个小年大约是过不好了。 悔啊,自己不该刚才忍不住说那一句手酸的话的,现在这人真的动怒了! “以后若再让我听到一句这种话——” “不敢,绝对不敢了!”宋念戎狗腿地打断他的话,表忠心。 心里却想,还是这个傢伙心里太阴暗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不然,一句“手酸”的话,谁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两人僵坐了片刻,气氛一度掉到了冰点。 第86章 虚归虚,该有的还是有 就在这时,宋念戎的肚子忽然不爭气的“咕嚕嚕”叫起来,打破了冰点。 她抬睫,可怜兮兮地看向李璟昭。 晚上还要劳动呢,寧王殿下您好歹让我吃饱啊…… 李璟昭看她一眼,这才发话:“傻坐著做什么,饭菜都凉了。” 宋念戎连忙拿起筷子:“是的,是的,殿下快趁热吃吧。” 心里想,以后还是別跟他一起吃饭了,多来几次,自己都要消化不良了。 这顿饭宋念戎吃得很忙碌,不断观察他的眼色,给他夹菜,还要说点殷勤话,拍他马屁。 最后肚子是吃饱了,就是食不知味。 吃完临走前,李璟昭看著她:“我的疾病好了许多,后面几日你可以不用——” “不行的!”宋念戎立刻打断他,“扁佗说了,必须坚持到他来给您行针,若不坚持,只怕隨时復发哮证。” 李璟昭没答话,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她手上扫了下,耳朵尖可疑地红起来。 宋念戎没留意,只一个劲的表忠心:“殿下放心,我能坚持的!” 他没答话,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用后背对她说:“给你的药带著了么,那药治创伤好,治疲劳也好。” 宋念戎立刻点头:“带著呢,带著呢。” 听她如此回答,他没再说话,开门走了出去。 驛卒来收拾了桌子之后,宋念戎立刻从包袱里將之前寧王送给自己的药拿出来抹在手腕上。 果然如他所说,酸涩的感觉减轻了许多。 又休息了会,等著夜色渐深,她整理衣衫出了屋,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晚深夜她回屋,已是疲惫不堪,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梦到了一场婚礼,自己穿著华美的嫁衣,披著红盖头上了轿。 她被人娶进了门,拜了堂,送入了新房。 她坐在床边等著自己的夫君来,心中充满了憧憬。 她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呢? 终於,她低垂的视线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然后盖头被挑开了。 她看见一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中陡然一惊。 天哪!她的夫君竟然是寧王殿下! 在她的震惊中,寧王殿下將她一把推倒,压在了身下,然后…… “你轻点,轻点!”她娇唤著,从睡梦中醒来。 浑身一个激灵,但额头的汗珠確实真真切切的。 她捧起发烫的脸颊,心里无比懊恼。 怎么会做这么真实的梦,简直是太荒谬了! 她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脸,使劲甩头。 定然是这几日…… 尤其是今晚,发生了点状况,让他们两人都尷尬无比。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状况,才会让她做了这样的梦! 她尚且如此,寧王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对於男子的情况,她多少是知道些,毕竟以前在军营混,那里多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原来她以为,寧王阳气虚,想必不会有那些,现在看来,人家虚归虚,该有的还是有。 她使劲地揉著自己的眉心,心里有些烦躁。 也不知扁佗为何会用这种法子来帮寧王殿下控制病情,是故意的?还是说当真没有別的法子了? 不过现在,日子已经过半,自己不坚持只会前功尽弃,只好坚持下去了! 如此想著,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开始打坐调息。 可是,梦里的情景总是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她甚至开始生了几分迤邐的歪心思。 一个岔气,她摔在床上,浑身气血逆行。 一边喘息,她一边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暗骂自己色胆包天。 这么一折腾,觉也没睡好,翻来覆去天刚亮,她披衣去院子里打拳,期望能让自己累得睡著。 正打得薄汗微出,忽然见人出来。 她定睛一看,是行风。 行风瞧见她,慌慌张张把什么给藏在了身后,宋念戎假装没看见,照常跟他打招呼,然后藉口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瞧见行风走到井边打了水,將一件洁白的衬裤扔在盆中。 微熹中,她看见那衬裤的料子泛著淡淡的光泽,一瞧就是上好的蚕丝料子。 她心中陡然一跳,加快了步子。 看来,寧王殿下估计也做梦了…… 这晚,给寧王殿下治疗的时候,她全程垂著眼,能不看他就不看他。 然而,入梦的人终归是入梦了,搞得她接下来的几日心绪不寧的。 她不知道后面的几日是如何熬下来的,等著瞧见扁佗的剎那,她差点热泪盈眶,对於扁佗的怨气散了,只觉得他是来救她脱离苦海的大恩人。 扁佗给李璟昭號了脉之后,给了她极大的肯定: “这几日你做得极好!有你之前打下的基础,后面我行针起来,殿下將会恢復得很快。” 跟著扁佗一起来县城的宋老夫人上前来,捧住宋念戎的脸:“哎呦,这才几日,我家戎儿竟瘦了这么一大圈!” 行风连忙道:“宋姑娘的起居饮食,我们王爷是格外关照了的。” 言下之意,我们没有苛待她。 宋念戎跟著也解释:“是的,祖母,我吃的极好,睡得也挺好,大约是最近几日练功多,精瘦起来。” 主要还是没睡好,精神折磨,折磨瘦的。 反而这精神折磨还不能对外人道,道了,別人都该骂她一声“色胚”了。 宋老夫人又怎么会光听她一说就信了,她知道宋念戎是来给寧王殿下治疗的,而且还要用內力,既然是如此,定然亏耗不少。 她心疼地將宋念戎搂在怀中:“为了祖母,戎儿受苦了!” 宋念戎心中一暖,顺势就钻在罗氏的怀中,撒娇道:“只要祖母身体康健,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回头,祖母定然要將你再养回去。”宋老夫人心里暖暖的,笑道。 宋念戎想起以前瘦弱的宋止戈都被祖母养成了壮小子,不由嘟起嘴:“我可不要被祖母养成小猪。” 行风眨巴眨巴眼。 宋姑娘一贯好强,之前为祖母哭得泪水涟涟已是少见,现如今还有如此女儿娇態? 话说,她撒起娇来,真可爱啊,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动了动。 这么想著,他转头看向自家主子,瞧见他也在看她,眸色淡淡,难辨喜怒…… 第87章 无比亲近 將寧王交託给扁佗,宋念戎总算是鬆了口大气。 当晚,她非要和祖母挤著一起睡,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起来,她们便逛街去了。 今日是除夕夜,虽然驛馆给他们准备了过年的吃食,但她们还需要买点新衣服和零食之类的东西。 除夕,街上的商贩已经大半都回家了,商铺也有一半关了门。 宋念戎挽著祖母的手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成衣铺子,虽然铺子里的款式比不得京城的洋气好看,但总算是新衣。 宋念戎给祖母和侍剑,还有自己,各买了套新衣,然后又拉著她们去旁边的胭脂水粉铺买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出来,看见街上有什么好吃的还在卖,就买点什么。 中午,他们在武灵县最大的酒楼用饭,宋老夫人瞧著外面寧静的街道不无感慨道:“谁能想到,有一日我会和我们戎儿在这里过年呢?” 宋念戎握著祖母的手:“只要是跟祖母在一起,天涯海角,在哪过年都是好的。” 宋老夫人又看著屋顶未扫去的雪:“这次若不是你反应快,囤积了大批的粮食,帮助武灵县解决了粮食短缺之急,只怕这年都过不好。” “祖母过份夸大孙女的本事了,我只是逐利而已,主要还是寧王殿下賑灾及时。”宋念戎笑答。 旁边的侍剑忍不住了:“若不是小姐给寧王殿下送了信,寧王殿下此次也不会立下如此大的功劳!” 宋念戎白她一眼,將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 她早就嘱咐过侍剑,这件事一定要低调,万不可隨便说,这丫头总是记不住。 侍剑也记起了宋念戎的嘱咐,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吃完午饭,她们打道回府,路上瞧见有卖窗、福字、对联和红灯笼的,就买了一堆回去。 官驛到底是办公事的地方,虽然寧王殿下要在这里过年,准备了吃食,但不会像家里那样,装扮出红彤彤喜庆的气氛来。 到了下午,寧王给官驛里的驛丞和驛卒放了假,驛馆里就更显冷清了。 宋念戎她们回来,两个女孩子嘰嘰喳喳地给驛馆到处贴上福字和窗,大门口贴上对联,倒是让这冰冷的驛馆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今日太阳好,李璟昭悠閒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躺在躺椅上,拿一本书挡著脸。 就连站在旁边的行风都感觉出主子內心里的放鬆和愜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有点高兴,往年过年,主子虽会伴在太后身边,但总是有些鬱鬱寡欢,今年虽然没能回去,但他却觉得,主子似乎心情很好。 宋念戎和侍剑贴完了要贴的,回头,看见院子角落堆起的一大堆雪,脑中忽然灵机一动,套在侍剑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侍剑笑起来连连点头。 她们拿来铲子和笤帚,就这么在院子的角落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角落里赫然出现了个胖胖的雪人。 雪人的鼻子大大的,眼睛笑弯了,身上还披著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后背上还背了一张用树枝和麻绳做的弓,憨態可掬之外,还带著几分威武。 宋念戎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和侍剑交头接耳一通,两个人都捂著嘴笑弯了腰。 行风瞧了那胖雪人一眼,感觉有点熟悉,具体哪熟悉又说不上。 再去瞧那两个女子,她们的笑容和这阳光一样灿烂,让人瞧了,莫名心情就好。 “殿下,晚上我们一起守岁吧?”宋念戎远远的对李璟昭说。 李璟昭仿佛没听见,交叉在胸前的手却轻轻地动了动。 除夕夜,一桌子人围著吃锅子,不论主僕,都坐在一起,让那张大圆桌不显得空荡。 热气腾腾,笑声阵阵,空荡荡的驛馆大堂似乎一下子就被人声给填满了。 没有大家氏族的条条框框,没人在旁边囉囉嗦嗦,宋念戎就恢復了以前在军营时的瀟洒恣意。 不知何时,她跟行风划起拳来,清脆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玩得兴起时,她习惯性地將一条腿踩到了凳子上,突然又觉得不像样,立刻放了下来。 她不自觉地扭头,朝李璟昭看了眼。 瞧见,他正在瞧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 她顿时有些不自在,稍一分神,拳就划输了。 “来来来,喝酒,喝酒!总算是贏了你一回,你得喝满两大碗!”行风在旁边喊。 他鲜少能这样玩,一时上了劲。 宋念戎被行风半灌著喝了两大碗,偷眼去瞧李璟昭,看到他眯了眼,好似有几分嘲讽的意思,划拳的兴头顿时消了大半。 自己还是別在寧王殿下面前太过隨意了,免得让他觉得自己不靠谱,她给自己找了个充足的理由。 將侍剑安排去对付行风,宋念戎出去透透气。 许是酒喝多了,凉风拂上脸颊竟有几分愜意,宋念戎仰头,深深吸口气。 忽然,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这种样子,若让顾修远瞧见,定然要骂你粗鄙放浪了。” 宋念戎回头,高高挑著眉头:“他爱骂自去骂,我早已不在意他了。” “当真?” 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往前一步,低头逼视著她,眸子里射出的光,仿佛要穿透她的內心。 宋念戎与他对视著,坦然又真诚:“自然是真的。” 他没答话,只静静与她对视了会,才收回目光去。 他仰头看天,声音清淡:“那就好。” 宋念戎跟著也仰头看天,没说话。 四周静静的,远远的说笑声传来,有种虚无感,就好像他们两人在另外一个世界。 不知为何,这一刻宋念戎竟然觉得,自己好像跟寧王殿下无比的接近和亲密。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就立刻被她心底的否定给抹去了。 怎么可能,人家寧王殿下可是站在高位居高临下看著自己的人! “砰”! 巨响之后,天空炸出一朵巨大的烟,五彩繽纷,绚烂夺目。 宋念戎转头,看见他苍白的脸也被印得五彩纷呈,生动了许多。 心底有什么被触动,她轻轻说了句:“新年,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他没转头,依旧看著天,却是轻轻地回了一句:“平安顺遂。” 第88章 借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 宋念戎是在正月初十那日和祖母一起回到京城的。 府中人自是少不得出来一阵寒暄,不过,宋念戎知道,李娇压根就不希望祖母回来,宋芷莞跟祖母一向疏远,也多是客套,反而倒是宋止戈有几分真心。 宋念戎將祖母迎进幽安院,烧起地龙,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她更是在祖母的屋里住下了,白日陪著祖母说话,晚上搂著祖母睡觉。 这几日,祖孙两人將这几年没说的话全都补上了,从宋念戎和离到宋芷莞订婚,再到整治宋止戈,她全都跟祖母说了。 祖母笑著点她的脑门:“数你心狠手辣。” 她知道祖母是宠溺的说笑,不但不在意,反而皱皱鼻头道:“我若不心狠些,弟弟如何成才?”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这日中午,李娇来了幽安苑。 “母亲,宫里发了帖子,皇后娘娘今晚举办灯宴,邀请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员夫人带著家中女眷参加。” 她说著將帖子放在桌子上。 宋老夫人微微笑:“你带著孩子们去就好,我老了,身子骨不行,就不去了。” 李娇点头,她本也不想跟著婆母一起去赴宴。 婆母商贾出身,上不得台面,跟她一起出席贵妇云集的宴席,她都觉得丟脸。 本来,事情通知了,就该走了,但她却坐著没动。 宋念戎问:“夫人还有什么事吗?” 还了李娇的生恩后,没外人的时候,她都叫她夫人。 对於这个称呼,祖母也没多作置喙。 李娇嚅动了下嘴唇,道:“听说这次皇后娘娘举办宴席,是太后娘娘的授意,据说是为了给寧王和安王挑选王妃。” 顿了下,她小心翼翼地问:“念戎,你不去?” “不去。”宋念戎答得斩钉截铁。 她是个和离女,安王是皇上最爱的儿子,寧王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想也不用想的。 再说了,她就没打算再嫁,自己赚钱自己,守著祖母和父亲,再好不过了。 不过,李娇问她“去不去”,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有什么宴会,她巴不得她不去,不给她丟脸呢!怎么可能会问她去不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静静瞧著李娇,等著她的下文。 果然,她脸色略有几分尷尬地道:“既然你不去,能不能把你那套珍珠头面借给芷莞?” 原来,是来借东西的! 她嘲讽一笑:“芷莞不是已经定了亲么,需要如此费心?” 李娇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只是提了个亲,合了个八字而已,纳吉的流程都没过,算不得真定下了。 “再者说了,李家这样不也是存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么,若他当真金榜题名,或许还想攀更高的高枝呢。” 宋念戎笑了,李云培那货能金榜题名?也就骗骗李娇和宋芷莞罢了。 不过李娇也不是个多守信的人,看上李云培除了他嘴甜会哄女人外,大约就是他户部尚书之子的身份了,现在有机会攀上王爷,她自然不会放过。 只不过,就宋芷莞这脑子这性格,能攀上安王和寧王? 宋念戎的脑海里浮现出寧王那清冷的表情,嘖,难! “借头面倒也不难,不过这副头面是祖母给我的嫁妆,现如今要外借,总得祖母点头才是。”宋念戎悠悠道。 宋老夫人刚想说“不用我点头”,却被宋念戎摁住了手。 她知道,孙女这是故意的,当下也就不说话了,静静看著李娇。 李娇的脸上红了一片,换作以前,她早就拂袖而去了,今日为了女儿,不得不低这个头。 实在是,那副珍珠头面太过出彩,芷莞若是能戴著那个出席,定然能冠压群芳博得两位王爷的青睞。 她起身,对著宋老夫人行了个礼:“媳妇一心想为女儿搏个好姻缘,还望婆婆能同意。” 宋老夫人刚要说话,就被宋念戎使劲压了压手背,又连忙闭了嘴。 就听宋念戎道:“乡下的孩童都知道,去別人家借东西要提礼物,点头哈腰恭维著,夫人只一句话就想借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胸有成竹?” 李娇何时在婆母面前如此没面子过,当下就气得脸色通红。 她不跟宋念戎说,而是对著宋老夫人:“婆婆,芷莞也是您的亲孙女,难道您不盼著她好?” 原本宋老夫人倒也没想为难李娇,现如今听她这样说,脸色是真的沉了下来。 她知道的,这儿媳向来看不起她商贾出身,觉得她上不得台面,看在儿子的面上,她都忍了。 可儿媳话里话外的指责她不真心待孙女,还用话把她架上去,她可就不能忍了。 “我自是盼著她好的,只不过怎样才是真的好,还需得分辨分辨。若芷莞秀外慧中,蕙质兰心,她即便不戴这头面,大家都会瞧见她,可若她本身不够光彩夺目,即便戴了这头面,也不过是凭白被人嫉妒议论而已。” 李娇顿时炸了:“婆婆的意思是,我家芷莞不够好,配不上这头面?” 她扬起下巴,满脸自负:“我家芷莞从出生开始,我就对她寄予厚望,她从小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贵女的规制来养成的,如何不好?我敢说,这京城的贵女中,能做到她这等做派的,没几个!別说王妃了,便是太子妃,她也是能做得的!” 宋念戎笑了。 见过自大的人,没见过这么自大的,心里对自己是完全没点数啊。 “既是如此,夫人应该想著法的让芷莞妹妹嫁给皇子啊,早早给她定下李家做什么?” “还不是门第差些么?”李娇睨了宋老夫人一眼,“现在太后有意不瞧门第只看品行,机会来了,总得爭一爭。” 宋念戎沉脸道:“若说门第,那可怪不得谁了。当初夫人嫁给父亲,也不是父亲拿剑抵著脖子嫁的。” 李娇噎了下,道:“不借就算了,又何必说那些怪话。” 宋念戎讽刺:“芷莞妹妹气质高贵,即便是破衣烂衫也掩盖不了她的光华,夫人何必画蛇添足。” 李娇气道:“就因为芷莞气质高贵,才非这头面不能配!” 说完她阴阳怪气地哼了声:“可怜就可怜在,我家芷莞没在別人的身边长大,没得到別人心尖尖上的疼。” 第89章 寧王要选妃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晃晃的指责! “你!”宋老夫人指著李娇,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宋念戎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冷道:“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气,夫人请回吧。” 李娇也不说话,扭著身子离开了。 宋念戎连忙抚著祖母的心口给她顺气,心中又气又悔: “祖母,我不该故意让她在你面前低头的。” 头没低,倒是把祖母给气著了。 “祖母知道,你是心疼祖母。”宋老夫人抚著宋念戎的手,“日后,咱们只关著门,过咱们的日子就好,不必跟別人置气。” 宋念戎点头,之前是自己做错了,一心为祖母打抱不平,想让李娇在祖母面前低头,让祖母扬眉吐气,却不想惹来更大的气。 揪著过去的事来计较,这反而是最大的內耗。 下午,宋念戎正陪著宋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侍剑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套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宋念戎让冰儿来扶著祖母,自己出了院子。 “怎的这时候来找我?”她一边往后门走,一边问侍剑。 侍剑摇头:“许是有什么事要让小姐去办?” 宋念戎带著疑惑从后门出去,果然瞧见那辆古朴地马车静静停著。 她熟稔地掀帘上车,行礼:“殿下怎么这时候来找民女。” “可知今日的灯宴?”他淡淡开口。 “知道的。” “今日的灯宴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宋念戎说出之前李娇透露的信息:“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想要给殿下和安王殿下选妃?” 他似笑非笑:“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民女就要恭喜殿下,您快要有王妃了。”宋念戎笑道。 “恭喜?”他眸色沉了几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宋念戎心里打起鼓来,看来这恭喜得不太对啊…… “殿下是不愿意?”她试探地问。 他不答话。 她想了想,劝:“今日会去很多贵女,其中不乏优秀之人,殿下总能选出一个称心的吧……” “你以为,本王会称心?” 宋念戎不言语了。 想来也是,自古以来,皇子的婚姻有几个是能如自己愿的? 他们得先考虑对方的背景,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助益,会不会引得皇帝猜忌,然后才是去挑选对方的品貌。 这样筛选下来,能选中举案齐眉的女子已是不易,更不要说灵魂投契了。 看来寧王是不喜欢这样选妻的,那么是需要她做什么了? 这么想著,她就问了:“殿下需要民女做什么?” 他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说:“本王已经建议太后不以出身看女子,论品貌和才能。” 宋念戎这才想起之前李娇说的话,她说这次太后不论门第论品貌,原来这建议是寧王提出的。 但自古皇子选妃,没有不论门第的。 “太后怎么会同意?”她忍不住喃喃。 李璟昭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宋念戎下意识地就去给他抚背,抚了两下忽然觉得不对,停下来:“殿下的喘症不是已经被扁佗给治好了吗,怎么会——” 话没说完就瞧见他冰冷的眼神,立刻住了嘴。 瞬间,她就明白了,寧王是故意在装病。 “扁佗是来给本王治过病,但並没根治,这病除不了根。”他清冷道。 宋念戎跟著点头:“是的,民女当时也听见扁佗神医说了。” 寧王保留著他这个病,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因为,只要他有病,就不可能成为別人威胁。 李璟昭拋给她一个讚赏的眼神,悠悠道:“本王这病还不知能活多久,王妃的家世又有多重要呢?” 宋念戎知道,大约太后也是这么想的,才会採纳了他的建议。 “那殿下是怎么建议太后娘娘论姑娘们的品貌和才能的呢?”她好奇地问。 “比试。” “比试?” “本王要你在比试中夺魁。” 宋念戎顿时懂了:“这是个好主意!” 李璟昭目光闪了闪:“这么说你乐意?” “能为殿下效力,民女当然是乐意的!”宋念戎爽朗道。 “夺了魁首是要嫁给本王的。” 宋念戎笑著摆手:“別人可能会嫁给殿下,但民女不会,这不正是殿下让民女夺魁首的目的吗?” 她是和离女,就算寧王真的看上她,太后和皇后那边也不可能同意。 到时候,寧王只要一口咬死之前是跟太后说好的,谁得魁首就娶谁,两厢坚持下,最后就不得不各退一步了,寧王趁势就可以说这次的选秀作废。 这样他就能轻鬆躲过一次被迫娶亲的情况。 不过,她倒是觉得—— “还有更好的法子。”她对李璟昭道。 “什么?” “殿下这次的计谋虽能躲过一次被迫娶亲,下次却不能故技重施,若太后娘娘当真要为殿下选妃,殿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去。” “那依你看?”李璟昭眯眼看著她。 她笑道:“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 话说一半,她突然住口。 以前跟父亲討论打仗的时候,大家会围在一起商议最佳法子,现在她这毛病又犯了。 差点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是什么?”李璟昭挑著眉问。 宋念戎憨憨一笑:“民女的法子蠢得很,不值一提。” 他冷哼:“一劳永逸的法子,便是顺势娶了你,看来,你是不乐意的?” 当然不乐意。 但嘴上却是:“殿下金尊玉贵,我这种和离女,如何能配得?” “本就不是真的。” “是,是,虽只是权宜之计,但也有损殿下的声誉。”宋念戎点头哈腰。 他冷睨著她:“我瞧你是连本王也瞧不上!在你的心里,那个顾修远就是最好的!” 宋念戎心里跳了跳,怎么感觉他这话……有点酸酸的? 她抬起眼皮悄悄看他,恰好触到他的目光,她惊而將目光收回,脸颊莫名红了一片。 自己想多了,人家寧王酸什么,他不过是看不上她以往的行为而已。 “我看你这蠢样,想必是没法帮本王办事了,罢了!”耳边响起他冰冷的声音,“下去吧。” 宋念戎心里一凛,连忙道:“殿下!民女可以,可以帮殿下!” 好不容易抱住的大树,已经经营了一段时间,可不能就这么轻易闹掰了啊! “为了男人昏头昏脑的女人,成不了事。” 第90章 跳进了他挖的坑 “民女早已將顾修远拋之脑后!” “那么,这件事,到底怎么办?” “殿下若实在无法推拒长辈们给安排的婚事,拿民女当个挡箭牌也未必不是个法子。反正民女名声差,到时候,给殿下挡起桃来,倒也方便。等著回头,殿下真的有了倾心想娶的女子,可以跟民女和离。” 她的话音刚落,他就一锤定音:“好,那就按你说的办。” 宋念戎怔了怔,抬头对上他的清眸,发现里面含著几分笑意。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中生起一份懊恼。 该死的,自己竟然中了他的激將法! 现在好了,跳坑了! 难道夺了魁首,还真的要嫁给他不成? 灵光在心中一闪,大不了不夺魁首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心中正盘算著,就听寧王道: “口口声声说要为本王效力,若连个魁首都夺不到,那就不用来见本王了,本王这里不养蠢人。” 好嘛,人家都猜到她心中的所想了,警告她呢。 宋念戎垂首闷闷道:“民女自然是全力以赴的,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民女能力毕竟有限,万一比不过那些高手呢?” “本王自会帮你。” “可万一呢……万一民女没有……” “你尽没尽力,本王看不出来?你若尽力却未能如愿,本王自不会怪罪。”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宋念戎鬆口气笑道:“殿下当真是通情达理。” 他没答话。 马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清冷尷尬。 宋念戎想著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告辞准备离开。 却见他將一个匣子推出来。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他用眼神示意她打开。 她打开了,顿时眼睛发亮:“真好看啊!” 匣子里放著的一整套的黄金头面镶以名贵宝石,做工精致,金光闪闪。 “这是本王帮你的第一步,晚上赴宴时戴上。” 这礼物可真是送到心巴上了。 宋念戎欢天喜地地收下了:“谢谢殿下,我会好好爱护,之后完璧归赵。” 这可不是一般的首饰,那做工,上面的纹都是极繁复高级的,这一套估计就能顶她十间旺铺! 她不信寧王会把这套首饰送给她,不过是借给她加势的,最后还要还的。 “表现好,就送你了。”他不紧不慢道。 宋念戎不是一般的惊喜了:“真的?” “本王骗过人?”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宋念戎连声应著,笑嘻嘻道,“民女定然全力以赴!” 光为了这一套头面,她也得拼尽全力啊! 她將匣子捧在怀里,蹦下了马车。 李璟昭挑开马车窗帘,瞧著她脚步轻快的背影,唇角噙起一抹笑意… 宋念戎捧著匣子回到幽安苑,本打算跟祖母一起分享今日的收穫,却瞧见宋芷莞在。 她將匣子递给侍剑让她收起,自己走进屋去。 宋芷莞正在给祖母捏肩膀,笑意盈盈:“祖母还有哪不舒服的,说出来让芷儿帮您捏。” 宋老夫人慈祥地笑著:“有芷儿帮祖母捏著肩膀,就哪也都舒服了。” 正好这时,冰儿提著一个桶进来:“老夫人,该泡脚了。” 宋老夫人前阵子在成武郡因为天气寒冷,脚上生了冻疮,回来后,日日下午都要泡脚。 冰儿刚把桶放下,宋芷莞就蹲了下来。 “祖母,芷儿帮您!” 她说著就托起了宋老夫人的脚,帮她脱鞋袜。 宋念戎挑眉。 宋芷莞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平日里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何时做过这种事。 帮祖母捏肩本就少见了,还伺候洗脚? 她没拦著,而是在一旁坐著,静静地看,她倒要看看宋芷莞到底能为那副珍珠头面做到哪一步。 大概宋老夫人也是想看看,就没阻拦她,由著她帮自己脱去了鞋袜。 她还特別贴心地把手伸进桶里,试了试:“水温正好。” 然后像是捧了什么贵重的东西一般,郑重的把宋老夫人的脚捧起来,放进水桶里,贴心地帮她按摩。 宋念戎觉得,宋芷莞有一点比李娇强,那就是,为了想要的东西,她好歹能豁出去。 宋老夫人对她这样的殷勤十分不適应,虽然她更偏爱宋念戎,但宋芷莞到底也是她的亲孙女。 她连忙道:“好了,芷儿,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了,快起来吧,让冰儿来就好。” “能孝敬祖母是芷儿的福气,芷儿愿意的。”宋芷莞头都不抬,十分卖力。 忽然,她“哎呀”一声。 “二小姐,怎么了?”冰儿连忙凑过去问。 宋芷莞慌慌忙忙从地上捡起什么放在袖中,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什么掉了?”宋老夫人问。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宋芷莞回答。 旁边伺候的桃红却道:“小姐,是您最好的那根簪子吧,奴婢瞧瞧!” 她说著过去,从宋芷莞的袖子里掏出那根簪子来,惊声道:“哎呀,上面的红宝石摔坏了!” 她这么一叫,宋念戎和宋老夫人都看了过去。 果然看见那簪子头上镶著的红宝石缺了一块。 “这可怎么办呢,本来今晚还要去参加宫里的宴席呢。”桃红苦著脸道。 宋芷莞轻斥:“別胡说!” 然后转过脸对宋老夫人道:“祖母,晚上我陪著您用饭,我不去参加宫宴。” 桃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念戎道:“正好我晚上要去参加宫宴,有你陪著祖母我就放心了。” 宋芷莞眉头一蹙,很快舒展。 她故作意外地问:“大姐不是说,不去参加宫宴的么?” “我改变主意了。”宋念戎悠悠道。 宋芷莞低头不说话了。 宋老夫人怎么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白了宋念戎一眼,笑著摆手: “你们年轻,都该出去见见世面的,姐妹俩都去吧,我老婆子自己在家也没事,身边有丫鬟照顾。” “可小姐的簪子坏了……”桃红插口。 宋念戎问:“宋芷莞,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借那副珍珠头面?” 宋芷莞勉强笑道:“大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 宋念戎懒得听她虚偽的解释,直接道:“想要就是想要,倒也不必遮遮掩掩。这副珍珠头面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得说出能说服我的理由。 “你不是跟李云培定了亲,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么,为何还要挖空心思去灯宴出风头?” 第91章 脑子有点坑 李娇生了別的心思不奇怪,哪个母亲不想让女儿嫁得更好? 但宋芷莞,她倒是不明白了,她不是对李云培很满意的么? 听到宋念戎这么说,宋芷莞就挺直脊背,露出一副清傲的姿態来。 “大姐也太小看我了,当真以为我是想当王妃么?皇家男儿多无情,他们不过是出身高贵些而已,品行就当真很好?我才看不上这种靠著父辈荫蔽就吃喝不愁的男子。” “怎么,李云培不是靠著父辈荫蔽吃喝不愁的男子?”宋念戎嗤笑出声。 宋芷莞脸色一红,爭辩道:“他在读书准备科举,努力靠自己,光是这一点就比那些王爷强些。” “哦,是,他挺上进的。”宋念戎附和。 宋芷莞已沉溺於李云培的甜言蜜语中无可救药了,跟她多说无益。 “既是如此,你更不该去参加灯宴,得让李公子定心啊!”宋念戎道。 “我想打扮得出彩去参加灯宴,不是为了获得王爷们的青睞,而是想让大家都瞧瞧,他李家未来的儿媳风彩气度丝毫不差!” “哦……为了让夫家更加尊重你些。”宋念戎恍然大悟。 宋芷莞扬起下巴:“我就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非他李家不嫁的,我只不过是看重了李公子的品行而已。” 宋念戎觉得,她的脑子多少是有点坑的。 “你这道理倒也是不错,好吧,那副珍珠头面我借给你。”她悠悠道。 人家要自立自强,她得支持啊! 宋芷莞这才笑起来,对宋念戎行个礼:“谢谢大姐。” 宋念戎让侍剑去芙蓉苑將那副珍珠头面找出来给宋芷莞,同时跟她说清楚: “这头面是我借给你的,用完了要还的,祖母做见证。” 上一世,宋芷莞和她的前小姑顾淑蓉一样,拿她的东西毫不客气。 宋芷莞扁扁嘴:“我的眼皮子还没那么浅,不至於连副头面都要占。” 宋念戎觉得,她的眼皮子可没深到哪里去。 宋芷莞告辞离去,宋老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满脸的一言难尽: “怎的几个月不见,芷莞更加糊涂了?” 宋念戎掩嘴笑:“大家不是都说么,女子一旦爱上了男子,就糊涂了。” 宋老夫人点著她的脑门:“就跟你当初一样,非顾修远不嫁的,非要撞了南墙,才懂得回头。” “戎儿吸取教训了。”宋念戎抱住祖母的胳膊幽幽道。 一生的教训,够惨重的。 宋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岔开话题:“不是说不去的么,怎的突然改了主意?” 她了解孙女的脾气,她向来对这种宴会是能躲就躲。 宋念戎无奈一笑,心里想,人家让她去,她不得不去啊。 不但去,还要夺魁首! “你把珍珠头面借给芷莞,你戴什么呢?”宋老夫人又问。 宋念戎笑:“我有更好的。” * 晚上,御园。 宋念戎和李娇、宋芷莞在內侍的带领下,走进御园。 “镇远侯夫人,两位小姐,到!”內侍扯著嗓子喊。 他这一喊,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 宋念戎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宋芷莞整个人都僵硬了许多。 李娇用胳膊拱了拱宋芷莞:“你瞧见她们惊艷的目光了吗,大概心里正嫉妒你呢。” 宋芷莞轻声道:“娘,別说了。” 率先往前走去,脊背挺得笔直。 李娇赶忙跟上,把宋念戎挤在后面,宋念戎悠悠跟在后面,打量著御园的情况。 今日的宴席大概是刻意布置的,桌椅隨意散布在团锦簇之间,但又彼此能够互相遥望。 已经来了大半的贵妇和小姐,都打扮得枝招展的,坐在中,一时分辨不出是更美还是人更美。 座位是安排好的,不能自己挑选,三人在內侍的带领下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发现曹夫人带著两个女儿也在这一桌。 李娇和曹夫人,宋芷莞和曹家两姐妹,热络地聊起天来。 宋念戎坐在旁边,似乎不在意她们的冷落,只打量著前面的那个台子。 这台子是临时搭的,显然一会要表演节目。 她想著,也不知到时候这台子是让大家看表演,还让大家自己上去表演的。 旁边內侍又领了人来,她下意识转头,看到来人,眉头不由锁起。 只见前婆婆胡氏带著顾淑蓉和许眷溪站在桌前。 “这是三位的座位,请就座吧。” 內侍说话的时候笑盈盈的,还看了宋念戎一眼,宋念戎感觉这一眼十分的不友好。 显然这是刻意安排的,也不知是有人背后指使,还是內侍们单纯的恶作剧。 胡氏唯唯诺诺地跟內侍道了谢,一转身,看见宋念戎,脸色也是沉了下来。 宋念戎別开目光去,只当没见到她。 耳边却听见许眷溪打招呼:“宋夫人,宋大小姐,宋二小姐。” 李娇端著架子应了声,宋芷莞倒是对她笑了笑,回了句:“顾夫人。” 宋念戎转头看著宋芷莞:“你以后可是要当主母的人,怎能叫一个妾作夫人?” 她本无心理会顾家这三个女人,只不过是看不惯宋芷莞刚刚跟她借了珍珠头面,就背刺她的行为。 她不是不知道宋芷莞什么心思,她无非是不想让別人觉得她小家子气,所以故作大方给许眷溪面子而已。 宋芷莞想大方,她不管,但她决不能允许她踩著自己表大方。 宋芷莞的脸色红了红,许眷溪倒是神色如常: “宋大小姐说得没错,我只是个妾,担不住宋二小姐一声『夫人』。” 这就是许眷溪了,段位比宋芷莞高得多,能忍人之不能忍,还能因此翻盘。 果然,她的忍引来了旁人的打抱不平。 替她打抱不平的是坐在邻桌的李思晴。 “就算眷溪姐姐是个妾又如何,顾主事铁定是不会再娶妻的,眷溪姐姐这个妾,日子过得比正妻还体面。 “倒是有些人呀,上赶著倒贴,最终还是被人踹了,活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许眷溪原在京城名声极好,有名的才女,加上会做人,颇有几个拥躉,这李家姑娘李思晴便是其中之一。 宋念戎转头瞧著李思晴:“李小姐说的有些人是我?” 第92章 觅得良婿 “是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李思晴翻个白眼。 宋念戎悠悠道:“那李小姐可就说错了。顾主事和我是皇上下旨和离的,怎么能叫他把我踹了?我求和离圣旨的时候,他还不乐意呢,非要说踹的话,也是我把他踹了。” “那又如何,结果不是一样?结果就是,人家两人鶼鰈情深相亲相爱,你自己孑然一身,无人爱怜。”李思晴扬著眉道。 “孑然一身也比当妾强啊,起码我还有机会成为主母,我的孩子还能是嫡子。只可惜有些人,生了孩子,孩子也是庶出。” 李思晴鼓起腮帮子:“你!人家顾主事对眷溪姐姐一往情深,以后不会娶正妻的,孩子是不是庶出又如何?” 宋念戎笑了。 李思晴感觉被宋念戎轻视了,气问:“你笑什么?” “李小姐將来也是要当主母的人,怎的这么天真?所谓色衰而爱驰,顾主事现在一往情深,就能一辈子一往情深?一个男子,没个嫡子,被人笑话,他能一辈子被人笑话?” 听到这话,纵是许眷溪再怎么能装,脸色也没能藏住,沉了下来。 李思晴也不答话了。 不得不说,宋念戎的话有道理,往日里在闺阁中,母亲也是这么教导她的。 男子的恩爱,如果有,自然是好的,若是没有,就要坐稳主母的位置,將大权抓在手中。 她自己的父亲当初和母亲感情也是甚好,但不也是好几个妾室?谁能保证男子的深情能持续? 一下子,周围变得安静无比。 悄悄看热闹的贵妇小姐们,也都停止了自己的议论,甚至已经有人用同情的目光去看许眷溪了。 许眷溪看了旁边坐著的胡氏一眼。 胡氏忙道:“宋念戎,你別胡说!我们是寒门出身,我儿子从没沾染过紈絝的习性,他的父亲一辈子只有我这一个女人,我儿子自然也是如此。” “顾老夫人这意思,娶了两个女子的男子,就是紈絝?您这话,把京城里那些优秀的贵公子们放在何处了?” 话音落下,就有几道不满的目光朝著胡氏投射过来。 胡氏虽总是以大家闺秀自居,却是个上不了大场面的人,本来能来参加宫宴就已经是战战兢兢了,这会子被別的贵妇人这么一瞪,顿时畏畏缩缩的低了头,不敢说话了。 许眷溪皱眉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上不得大台面,没想到如此不行。 为了避免事情再发酵,她只得露出笑容,对宋念戎道:“宋大小姐如今也恢復自由身了,想必定能再觅良婿,那就祝宋大小姐儘快找到良人吧。” 她话音刚落,李思晴就嗤笑出声:“她啊……若嫁妆丰厚些,尚可,不然可是难了~” 不少小姐都掩著袖子偷偷笑了。 宋念戎在京城的名声很差,都知道她粗鲁无知,除了嫁妆丰厚,一无是处,她又能找到怎样的好夫君呢? 瞧见人们都在笑宋念戎,宋芷莞的脸色沉下来。 这个宋念戎真是,非要来参加灯宴丟人现眼,把她的脸也给丟了个透。 她这未来小姑对宋念戎如此鄙视,对她又能有多尊重,將来她嫁过去,如何能在她跟前立得住? 她在桌下扯了扯宋念戎的袖子,低声道:“你不如回去吧,莫在这丟人了。” 宋念戎睨她一眼,淡淡道:“妹妹觉得丟人,自己回去就是,我还没见太后娘娘呢!” “你当真以为,寧王和安王殿下能看上你吗?光是和离女的身份,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边就过不了关!” 宋念戎转头看向別处,没搭理她。 宋芷莞心里生气,一扭身也不理她了。 好在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因为太后扶著皇后娘娘的手来了,身后还跟著几个分位高的嬪妃,其中就有安王的亲生母亲淑贵妃。 她们在正对著舞台的那桌坐下,贵妇小姐们纷纷上前问安。 宋念戎和宋芷莞並肩跟在李娇的身后,也去问安。 太后和蔼地示意她们平身,视线落在宋念戎的身上:“戎丫头,你今儿个的打扮倒是与往常不太一样啊?” 她这么一说,眾人都朝著宋念戎看去。 只见宋念戎穿著一身水红色的裙衫,髮髻繁复,其间恰到好处地插著一支步摇,金光灿灿,不显俗气,倒反而称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柔腻。 她的妆容跟当下流行的虽略有不同,却非常好的突出了她漂亮的眉眼,让她柔美中不失英气,在一眾柔柔弱弱的小姐们中间,反而格外显眼。 眾人皆惊,怎么觉得,这宋家大小姐自从和离之后,反而变漂亮了呢? 不过,就算漂亮又如何,她是个和离女,註定今日不可能入选。 宋念戎对著太后又行一礼,回道:“民女想到要见太后娘娘,心中就欢喜,就想著打扮得喜庆些,让太后娘娘高兴。” 太后笑著对她伸出手,她三两步走上前去,握住了太后的手。 太后对她这样的亲昵,引来眾夫人小姐的侧目。 这宋念戎也不知是有何本事,竟能得了太后娘娘的喜爱。 当初,顾修远作为俊秀状元郎,引了不少小姐们芳心萌动,其中就包括宋念戎,她追了顾修远一路,却始终求而不得,最后是太后娘娘赐婚,她才能如愿。 现如今,她跟顾修远和离的事闹得满京城人尽皆知,太后娘娘竟然还没厌弃她? 太后像个祖母似的,又上下打量了下宋念戎,目光略过她发间的时候,忽然顿了顿,隨即露出笑容:“就该是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嘛,就该穿得艷丽些才好看。” 眾人唯唯应“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太后老了,喜欢艷色,但大烈国如今的风尚,却是流行素雅。 素雅显得气质高洁,纤尘不染,別的不说,就说安王和寧王吧,一个喜天青,一个独爱白。 今日这些小姐们都是来选妃的,自然是要衝著两位王爷的喜好来。 宋念戎应了太后的话,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这才被太后放了手,坐回座位上去。 “別以为,得了太后的青眼,你就能得寧王和安王的青睞了,太后那喜好,跟年轻人不一样。”宋芷莞凑过来打击她。 第93章 第一关,比书法 “哦,你那珍珠状头面,倒也没见震动全场。”宋念戎淡淡道。 气得宋芷莞红了脸。 她今日费尽心机,甚至不惜拉下脸来找宋念戎借那珍珠头面,原以为,就算不震动全场吧,起码也让人眼前一亮。 谁知,自来了御园,竟无人在意,太后和皇后娘娘,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 她心里那个气啊,不由转头去看李夫人,瞧见李夫人正在跟其他夫人说话,热火朝天的,好像还在夸別人家的小姐,心里顿时就更堵得慌了。 等著眾人都问安完毕,皇后娘娘宣布晚宴开始,台上上了一些歌舞伎,开始表演歌舞。 宋念戎一边吃菜一边看歌舞,倒也自得其乐。 歌舞表演到一半,她忽然感觉,小姐们全都朝著一个方向转了头,便也转头去看。 原来是安王和寧王来了。 两个人都是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气质容姿皆是不凡。 耳边响起小姐们的悄悄议论:“若论容貌,还是寧王更甚一筹,但寧王身子骨不好……” “是呢,不光身子骨不好,到底也是早早丧母的,母家也不太行。” “要我瞧,安王更好,安王更英武些,那臂膀定然很有力。” “我就喜欢寧王这样的,娇娇柔柔,连女子都比不过,每日瞧著,心里就『怦怦』乱跳。” 宋念戎听著这些八卦,心里好笑,原来小姐们议论起男子来,也是荤素不忌的。 她要把这些话都记住了,回头说给寧王殿下听,她很期待他听到这种话时的表情。 两位王爷一来,谁还有心情看歌舞啊,大家表面都正襟危坐,实则悄悄关注著他们的动向。 心中都暗暗期盼,王爷能朝著自己多看一眼。 宋念戎下意识地朝著寧王看过去,他好像有感应似的,立马朝著自己看过来。 两个人视线相交,宋念戎感觉到寧王目光中透出的冷淡,就仿佛是偶尔瞧了她一眼似的。 宋念戎明白的,两个人有私交,不適宜当眾表现出来。 她垂下眼,听见旁边李娇悄悄对宋芷莞说:“寧王殿下看你了……” “寧王俊美是俊美,只是英气不足,定然不是个能担责任的男子。”宋芷莞悄声回应。 宋念戎只觉得好笑,好像王爷任她选似的,还挑拣上了。 歌舞停歇下来,太后娘娘开始说话:“今日是灯宴,合该放灯的,本宫为大家准备了灯,各位未出阁的小姐们可以在灯上写上祝福的话语,由內侍们帮你们拿去,放入玉湖中。” 玉湖是御园里的一个湖。 她说著话,內侍们就开始给各桌分发灯了。 荷形状的灯,小巧精致。 宋念戎捧著那灯,仔细打量著,瞧见荷的瓣有六瓣,整个灯不大,也只有瓣上能写字,必然是要用蝇头小楷来书写了。 “大家写的时候就莫要署名了,谁祈福了什么,神明定然不会弄错的。”皇后娘娘补充一句。 不署名…… 宋念戎心想,这大概就是选拔的第一关了。 为了显示不看门第看品貌的公平公正,所以不让写名字。 这些贵女贵妇们都是七窍玲瓏心,之前就听闻这次的宴会有选妃之意,现在听了这话,谁还不明白呢? 当下就有人议论起来: “若论书法,谁能比得过许小姐呢?当年她那一手漂亮的簪小楷可是全京城出名的。” “是啊,不过她已经嫁人了,没有资格写荷灯。” “也是,这样瞧来,咱们只要用心,未必没机会。” “正是,再者说了,写祝福语不光要字好看,话也得漂亮,咱们须得在这话上多费些工夫……” 宋念戎听著,觉得现在京城的贵女们都挺有脑子的。 她偏头看了眼奋笔疾书的宋芷莞,心中好笑,宋芷莞嘴上说是为了让李夫人高看她一眼,但她瞧著,倒像是为了让安王和寧王高看她一眼。 再看对面坐著的顾淑蓉,她那奋笔疾书的劲儿跟宋芷莞倒是有得一拼。 御园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专心写起来。 不多时,大家写完,內侍將荷灯收了上去,却並没有立刻去玉湖放灯,而是都堆在了桌子上。 “来,大家都过来,我们大家一起瞧瞧。”太后发话。 眾人纷纷起身,都围聚到了太后那桌去。 两个內侍,各拿起一个荷灯展示给大家看。 这时候,宋念戎才知道为啥太后不让署名了。 这么个看法,写得好的自然是长脸了,写得不好的,脸往哪放? 拿了两组荷灯,安王和寧王均摇头。 宋念戎细心发现,有那么几个贵女低著头,红著脸,想必这几个荷灯是她们写的。 內侍又拿了一组荷灯,宋念戎感觉旁边的宋芷莞身体僵硬了。 她细细看去,果然发现,其中一个莲灯是宋芷莞写的。 宋芷莞的字还是不错的,工整漂亮,话说得也算漂亮。 太后笑起来,指著宋芷莞的荷灯问两位王爷:“这盏你们看如何?” 宋念戎感觉到宋芷莞有轻微的动作,低头,瞧见她在紧张地绞著手中的帕子。 “字写得好看,话也说得不错。”安王喝口茶道。 太后点头,看向眾人:“这盏荷灯是哪家千金写的?” 宋芷莞昂首挺胸越眾而出,恭敬行礼:“回太后娘娘,是小女。” 太后打量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她是谁家的,皇后在旁提醒:“这位是镇远侯府的二小姐。” 太后笑起来,看了宋念戎一眼道:“镇远侯好福气,竟得两位有才的千金!” 底下眾人议论纷纷。 有人嘲讽:“这位千金是有才,那位只怕是不行的。”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她写得咋样,我都有点期待了。” “期待她出丑吧?” 几个小姐捂著嘴低声笑起来。 宋念戎感觉好几道目光朝著自己看过来,鄙视加嘲笑的。 她也不在意,只淡悠悠地看著前面。 內侍接著又拿出几组荷灯,均未挑出出眾的。 正在太后缓缓摇头的时候,內侍拿出两组荷灯,眾人顿时惊嘆起来。 “这个荷灯上的簪小楷写得可真好看!” 第94章 对比这样明显 “是啊,这簪小楷的字体看著有些眼熟呢……” “是许眷溪的字!” “可她没写荷灯啊……” “那会是谁呢?竟然写了一手跟她一样的好字!” 眾人都好奇起来,纷纷看向许眷溪。 许眷溪微微笑,气定神閒的样子。 安王抚掌道:“这字写得极漂亮,每片荷叶上还题了一首诗,诗也作得极佳!这是哪位千金写的?” 顾淑蓉越眾而出,脸颊上一片红晕:“回殿下,是民女。” “不愧是状元郎的妹妹,光是这手字,就一骑绝尘了啊。”皇后笑夸。 顾淑蓉脸露羞涩,低头谦辞道:“回皇后娘娘,是嫂嫂教导得好。” 皇后看向许眷溪,点头道:“也是,许小姐当年就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她亲手调教的小姑,如何能不成才。这状元郎和才女,当真是郎才女貌了。” 许眷溪恭敬行礼:“皇后娘娘谬讚。” 眾人均是惊嘆:“原来是许眷溪的小姑子啊,难怪呢,当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不是么,幸亏她换了个嫂子,若还是原来那个嫂子,只怕现在的字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宋念戎翻个白眼,这些人就这么閒吗,抓住一切机会踩她? 不过,她也挺佩服许眷溪的,当真是“人不在江湖,江湖一直有她的传说”啊。 儘管她不参与角逐,却丝毫不影响她出风头。 顾淑蓉站到了宋芷莞的身边去。 內侍接著又拿荷灯,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小姐入选。 曹家的大小姐曹秀云被选中了,二小姐曹秀雪落选了。 李云培的妹妹李思晴,入了选。 还有赵乾的女儿赵娇枝,別看她娇憨可爱,倒也是有点才学在身上的,也入了选。 转眼间,入选的千金已有了九位,剩下的荷灯只有两个了。 李娇看著剩下的荷灯,低声嘀咕:“不选也就罢了,省得丟人现眼。” 宋念戎悠悠回覆:“夫人莫怕,若我当真丟人现眼了,夫人只管说,已与我断亲了便可,那就不丟你的脸了。” 李娇狠狠瞪她一眼。 內侍举起最后两个荷灯来。 “嘖嘖,这盏荷灯的上字,別具风格啊!遒劲有力的,看来这位千金是武將府中出身?” “咱们之中,武將府中出身的人可不多,兵部侍郎的嫡女听闻从小隨父亲练过武,据说一手字写得极好,莫非是她的灯?” 眾人全都看向了杨胜云。 杨胜云昂首挺胸,用自己的表情回应了眾人的猜测。 眾人都羡慕起来,这么好看的字,还別具风格,想必定然要入选了。 这时有人道:“你们看旁边那盏灯,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啊?鬼画符吗?” 立刻有人应和:“哈哈,真的是,龙飞凤舞的,都不知写的什么,还写得那样大,好像刚刚学写字的孩童写出来的字!” “谁写的啊,这样丑的字,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还敢写出来?而且,一片荷瓣就写了一个字?” “还能是谁啊?同是武將府中出身,一个苍劲有力,一个鬼画符,可真是鲜明的对比呢!” 眾人全都望向宋念戎。 宋念戎笑容淡淡,从容不语。 皇后看著那盏灯,也是摇头,问安王:“安王,你觉得这两盏灯如何?” 安王笑了,指著杨胜云的字道:“这盏好。” 皇后又看向寧王:“寧王你说呢?” 寧王掩著帕子一阵咳嗽,並未说话。 皇后指著杨胜云的灯问:“这是谁家千金写的?” 杨胜云站出来,声音高亢:“回皇后娘娘,是小女。” 皇后笑赞:“都说杨侍郎家的女儿巾幗不让鬚眉,字如其人,果然如此。” 杨胜云站了上去,皇后朗声道:“好,荷灯的甄选已经结束——” “慢著。”太后忽然道。 眾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太后,只见太后指著那盏丑灯对內侍道:“点上。” 內侍便將那盏荷灯给点上了,眾人瞧见,那荷灯的瓣上,渐渐印出一个荷的样来。 荷是画成佛教的莲座的形状,略略靠下,好像將上面龙飞凤舞的字给托住了一般。 忽然有人喊出声:“哎呀,你们看那字,是不是像一个女子在跳舞的姿態?” 眾人均都仔细去瞧,纷纷讚嘆:“是啊,是啊。” 太后笑起来:“飞舞草书。” 眾人均是倒吸口凉气。 飞舞草书,是大烈国书法大师荀真独创的草书,此字写起来龙飞凤舞,难辨字体,但每个字都像是飞天仙女在舞蹈。 但荀真的草书很少写给別人,大多数人只是听说过,从没见过。 安王捧起灯仔细端详上面的字,轻轻念道:“寧、安、静、顺、灵……都是吉祥之意。將莲宝座的图案画在里面,点上灯后,印到外面来,倒也是別出心裁!” 寧王咳嗽著道:“不错……不错……” 太后笑道:“难得你两个都中意这盏灯,看来,得选它了。” 安王点头,寧王也点头。 太后看向眾贵女:“这盏荷灯是哪位千金写的呢?” 眾人议论纷纷: “哎呀,没想到还有小姐得了荀真飞舞草书的真传,不知是谁家的啊?” “定然不是那个人了,她粗鲁无知,別说是草书了,正儿八经的字都不会写几个吧。” “应该是出身名门,没点书法底子,人家荀真也看不上啊,怎么可能教授她。” “是呢,是呢,不知是谁家的小姐!” 眾人跟著都朝底下站著的小姐们看去,扫视著,猜测著。 就在眾人疑惑和期待的目光中,宋念戎缓缓站了出来,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回太后娘娘,这盏荷灯是我写的。” 倒吸气接二连三地响起,议论声有点压制不住的大起来: “怎么可能是她!她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么!” “对啊,不可能的!” 杨胜云的荷灯被比下去本来就有些不忿,现在见到是宋念戎,就有点忍不住了: “怎么可能!宋念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冒认!” 宋念戎转头看著她,笑容冷冽冽的:“冒认?那你问问下面的人,这盏荷灯是谁写的。” 杨胜云不说话了。 下面站著的贵女也都没人出来认领。 第95章 自扇巴掌 这时候,顾淑蓉忽然对著太后和皇后跪下了:“求太后和皇后娘娘网开一面,宋念戎是和离之人,求嫁不易,才会一时糊涂做了这等欺瞒之事。” 表面看著是为宋念戎求情,但这话却是要人命的。 什么叫“求嫁不易”? 合著她求嫁不容易,就来想方设法嫁给王爷? 当王爷是什么,矜贵的身份,难道就是来收她这无人敢要的“破鞋”的? 宋念戎脸色微沉,对顾淑蓉厉声道:“顾淑蓉,太后和皇后娘娘心明眼亮,何须你多言!” 顾淑蓉满脸委屈之色:“宋念戎,我们好歹姑嫂一场,我是看在往常情分上,才帮你求情的,你怎么……” 说著眼圈竟红了,好似自己满腔好心遇到了驴肝肺一般。 “往日里是真姑嫂的时候倒也没见你如此好心,现在你跳出来说这些,是在坐实我作弊吗?” “我与你同出共进几个月,也没见你写过飞舞草书……你怎么可能……”她说著话声音低下来,表面是疑惑不解,实则是在提醒別人,宋念戎在作弊。 果然,她的话引起了眾人的议论: “是啊,一起生活的人都不知道她会飞舞草书,她怎么可能突然就会了?” “是啊,是啊,不是用了什么机巧的法子,还会是什么?” 宋念戎看著顾淑蓉那表面委屈,实则恶毒的面孔,悠悠地笑了: “顾淑蓉,我会飞舞草书就一定要在你的面前表现出来?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作弊了,我请问你,我是如何作弊的?” 顾淑蓉噎住。 宋念戎转头看著太后:“太后娘娘,我可当场自证清白,但却有个请求。” 太后温和地问:“什么请求?” “若我能自证,就说明顾淑蓉是无故诬陷我,这种隨意诬陷他人的人,就该掌嘴!我请求让顾淑蓉给我道歉,並且自己掌嘴十下。” 太后看向顾淑蓉:“你怎么说?” 顾淑蓉顿时慌了。 宋念戎会飞舞草书,她是不信的,但若她当真会呢,自己当著太后、皇后和两位王爷的面,自打耳光,不是顏面尽失? 本来她凭那一手的簪小楷还有博取王爷青睞的希望,现如今一朝失败,就要被订在耻辱柱上了呀! 別说王爷不会要她了,其他大户人家的公子们听说了她今日的出丑,只怕也不会娶她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许眷溪。 然而许眷溪的目光却十分坚定,对著她点头。 她顿时又鼓起了勇气。 嫂子对宋念戎的了解肯定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个草包,她怎么可能会飞舞草书?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用这种法子想要嚇退她,她偏不让她如愿! 所谓富贵险中求,虽然风险大,可若自己赌贏了,就会在一眾贵女中大放光彩,夺得王妃之位的机会大大增加,即便不是王妃,捞个侧妃,那也是极好的了。 这么想著,她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回太后娘娘,民女愿意,若宋念戎当真能自证,民女就给她道歉並且自己掌嘴十下。” 宋念戎勾唇道:“好!” 当下,內侍拿来笔墨纸砚,宋念戎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就在纸上挥毫起来。 片刻后,两个內侍將那笔墨还未乾透的纸拿起,展示给眾人看。 只见那纸上写了四个字“吉祥如意”,字体跟荷灯上的完全一样,如仙女舞蹈,飘逸仙气。 四周都静悄悄的。 顾淑蓉傻了,她始终不信,宋念戎怎么真的会写飞舞草书,不可能的啊,她这种草包怎么可能会写? “你……你定然是在家特意练了这几个字,不是真的会写!”她急声道。 宋念戎冷冷一笑:“好啊,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你来说字,我来写,写什么都行。” “那你就写我的名字,对,写我的名字!” 她想著,宋念戎跟自己十分不对付,就算是故意练那几个字,肯定也不会练到她的名字上去。 宋念戎拿笔,片刻就写好了,拿起来扔到顾淑蓉的面前:“你看清楚,是你的名字吗?” 顾淑蓉呆了,隨即又急声道:“不可能的,你再写,就写魑魅魍魎!” 宋念戎冷哼:“顾淑蓉,太后和皇后娘娘,还有两位王爷都在呢,你说写就写啊,你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吗!” 说完,她转身对太后行礼:“太后娘娘,顾淑蓉肆意污衊民女,恳请太后娘娘让她兑现之前的承诺。” 太后问:“顾淑蓉,你怎么说?” 顾淑蓉浑身颤抖著,没吱声。 太后脸色沉下来:“怎么,在本宫面前,你还想赖帐不成?” 顾淑蓉嚇得“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声道:“民女不敢,民女不敢。” “那你就兑现承诺吧。”太后冷冷道。 顾淑蓉再度看向许眷溪,瞧见她眼中的无奈和不忍,心沉到谷底。 看来今日的丑,自己是非出不可了。 她狠狠咬牙,转身对著宋念戎:“宋大小姐,之前是我不对,言语无状,现在我跟你道歉,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说完,她就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宋念戎居高临下地看著她,脸色淡淡。 顾淑蓉扇了好几下,是真的用了力,整个御园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她的巴掌声在空中迴响。 皇后有些不落忍了,看向太后:“母后,到底是年轻的女孩,脸皮子薄,小惩大诫——” “若连守信都做不好,如何能教导好子女?”太后沉声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抿了抿唇,不吱声了。 宋念戎知道太后这是故意帮自己撑腰,心里暖融融的,朝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太后笑著对她点点头。 等著十个巴掌打完了,皇后皱眉对顾淑蓉道:“顾小姐想必是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著吧。” 言下之意就是將她从这选拔赛中淘汰出去了。 顾淑蓉脸颊肿得高高的,眼睛里含著泪,坐了下去。 皇后转头看向太后:“这少了一人……” “母后,儿臣瞧著刚才那位杨家千金的字也是不错的,不如让她补上?” 第96章 第二关,做虎头鞋 皇后看向太后,见她没反对,便点点头:“也好。” 十个女子站在一起,齐齐对太后和皇后行礼。 太后笑呵呵道:“咱们大烈国的年轻姑娘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不过要当个好主母,培养优秀的儿女,还得自身有才华。女子以女红为第一位,今日本宫想要瞧瞧诸位的女红如何哈!” 她说完朝皇后看了眼,皇后拍拍手。 立刻有宫女端上来一大盒子的针线、布料和饰品。 “各位自选布料和针线,以三炷香为限,做出个婴儿穿戴的小鞋来,再作评比,最后两名淘汰。” 贵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傻眼。 未出阁的年轻女子,多绣帕子,做荷包,谁绣婴儿穿戴的鞋啊? 她们一般都是嫁人怀孕之后,才会在母亲或者婆母的指导下,学做婴儿用品。 家世好的,自有丫鬟和嬤嬤帮忙做,压根不用主母亲自动手。 太后和皇后当然也知道这些贵女们不会擅长做婴儿小鞋,之所以出这个题,就是考校她们的应变能力和刺绣裁剪功底。 就在眾小姐面面相覷的时候,却见一人快步上前,在那针线盒里挑拣起来,竟是宋念戎。 上一世,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但后来小產了。 刚刚得知怀孕,她母爱爆棚,当即就跟嬤嬤学了做婴儿的肚兜和小鞋。 后来小產后,內心悲伤,寄情於做婴儿用品,这小鞋不知道做了多少双。 现在这考题对她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她只隨便翻了下,就找出了最適合做鞋的布料和针线顏色,然后坐回去,安安静静地忙碌起来。 其他人直到宋念戎坐下,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去挑选。 毕竟,这小鞋不光得做出来,还得好看才行,好看的布料和丝线被挑完了,自己不是被动? 两炷香刚刚烧完,宋念戎就交了“卷”。 她將一双虎头鞋呈上:“民女已经做完了,太后娘娘请过目。” 只见那虎头鞋不过巴掌大,靛青缎子裁作鞋面,鞋头绣的虎头用金线盘出个“王”字额纹,黑曜石缀作虎目,活灵活现的。 鞋帮子密密匝匝滚了圈红边,鞋底子用千层粗布扎扎实实纳好,针脚走成北斗七星纹。 “哎呀,这虎头鞋竟比我身边的嬤嬤做得还好看,不如给了我吧!”坐在太后身后的贤妃赞道。 她刚刚生了娃儿,对这些东西喜欢得紧。 太后跟著也笑了,看著宋念戎:“你送吗?” 宋念戎笑道:“民女做的鞋能给小皇子穿,是民女的福气呢,怎会吝嗇?” 太后笑著挥挥手,內侍就將那双虎头鞋递给了贤妃,贤妃把玩著,爱不释手,口中不迭称讚:“真好看,真可爱!” 太后道:“你若喜欢,回头招了宋家大小姐进宫,专门再给你做几双。” 看著是让她去干活,可能跟贵人们亲近,是多大的荣耀啊,这可是贵女们梦寐以求的机会呢。 宋念戎恭敬谢恩,想要退下,太后却让宫女给她看坐,坐在自己的脚边。 底下观看的眾夫人小姐们,心中都暗暗感慨。 这往日里臭名昭著的宋念戎,今日竟如此大出风头,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了! 其他贵女们都还在忙,太后拉著宋念戎的手,轻声问:“戎丫头,怎的在本宫不在的时候,就和离了?” 太后的语气如此关切,让宋念戎感觉到了祖母般的慈爱,当下眼圈就泛了红。 “之前是民女年幼任性不懂事,现如今幡然悔悟,还来得及及时止损,只是让太后娘娘担忧了,民女心中惶恐。” 太后嘆口气:“当初只见你对顾修远一片赤诚,为了他连命都敢豁出去,便想著成全你,不想倒是让你受了伤吃了苦……” 宋念戎捏紧太后的手,连连摇头:“太后对民女的疼爱,民女心存感激。至於民女后面的事,也是民女自己不懂事而已,跟太后娘娘全然无关。不过,民女也要感谢这一遭挫折,它让民女懂得了什么东西才是真正可贵的。” 太后笑起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知道本宫为何喜欢你么?就是你这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 宋念戎心中酸涩,上一世,她可拿不起放不下,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幸好这一世,有机会重来。 她朝著太后憨憨一笑:“民女谢太后抬爱,太后娘娘不嫌弃的话,民女会一辈子当您是自己的祖母来关切和敬爱。” 太后笑道:“好孩子。” 这时候,已经有其他贵女做好了虎头鞋,陆续来“交卷”了。 宋念戎趁势站起身,退到一边去。 贵女就是贵女,自幼学做女红的基本功是有的,有那么几个以前跟著长辈给家中孩童做过几下子的,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没做过的,自己摸索著做,只是慢些,陆续也都做好了。 等著十个贵女的虎头鞋都做好了,摆在一起评比。 最终评出两个最差的淘汰了,其中就有赵娇枝。 赵娇枝的父亲是武將,她自幼就喜舞刀弄枪的,加上就这么一个女儿,母亲又娇惯,自是做不好那虎头鞋。 不过赵娇枝性格爽朗,被淘汰了也不生气,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高高兴兴坐回母亲身边去了。 当然,这次做虎头鞋的头筹自然是宋念戎了,她实在是领先其他人太多,有目共睹的。 皇后赞了宋念戎两句,就有贵女酸酸道:“比这个的话,我们自然是比不过宋大小姐的,毕竟她有经验不是?” 宋念戎转头,瞧见是礼部侍郎家的大小姐柳常意。 柳常意的父亲是许眷溪父亲的手下,以前,柳常意也是许眷溪的拥躉之一,她自然是看不惯宋念戎的。 宋念戎冷笑,看来这许眷溪回了京城,没少联络自己的旧好啊,一个两个都帮著她来为难自己。 柳常意的话出口,底下观看的夫人小姐们立时跟著八卦起来: “是啊,她到底是嫁过顾主事的,有过孩子又流了,也是正常的事。” “是啊,是啊,不然一个年轻轻的女子,怎的做孩子的虎头鞋这么熟练?” 第97章 闹著让她验身 这些话就很歹毒了。 宋念戎今日是来竞选王妃的,若说和离,看在她实在优秀的份上,王爷也许还能勉强接受。 可若说她怀过孩子,哪个王爷能受得了? 皇后听了这些议论,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她问宋念戎:“你当真为自己的孩儿做过这些?” 宋念戎低头回答:“回皇后娘娘,民女虽然是和离女,但却跟顾主事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话音落下,眾人就议论起来:“怎么可能,成亲了还能没事?骗谁呢?” 皇后也是露出质疑的神色。 宋念戎垂目,幽幽道:“回皇后娘娘,这件事本是件丟脸的,民女原不愿人尽皆知。可今日既说到这个份上了,民女也顾不得脸面了。” 她掏出帕子来,擦了眼角,目光流转间,瞧见寧王殿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眼神好像是在看好戏,又像是在嘲笑她。 让她不由的就想起初次相遇的那晚,他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成亲半年都没圆房,你著实窝囊了些。” 心头生起几分恼怒,她暗暗掐了掐帕子,脸颊反而涨多了几分红,越发显得真实了。 “不怕大家笑话,顾主事跟民女拜堂之后,一次都没碰过民女。民女知顾主事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才跟民女成婚的,也不著急,只想著感情是需要培养的,时间久了就好了。 “谁知后来,民女担忧顾主事安危悄悄跟去沿海四郡,瞧见顾主事对许姨娘的百般维护,民女这时才知,原来,有情和无情的差別是这样的巨大! “为了他心上人,他甚至能不惜突破自己作为君子的准则,做出违心的事来,他为了帮助许姨娘脱罪,不顾我重伤强行抢我的功劳,这时候我才终於冷了心,跟他和离的。” 她说著眼眶通红地扫视眾人:“大家都是女子,今日我以自己血的教训给诸位一个忠告,若无回报,咱们女子莫要痴心付出,不然受伤的就是自己!” 眾人一时寂寂。 大家都知道这宋念戎和离的时候跟状元郎闹得很厉害,但具体个中是怎么回事,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好几个说法,真假难辨。 现在宋念戎当著太后和皇后娘娘的面说出来,眾贵女震惊了,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层事儿! 大家只当宋念戎善妒,容不下许眷溪,又在御前不知做了什么假,弄得状元郎贬官,许眷溪为妾。 大家都觉得是宋念戎的错,唯独没想到状元郎竟有过这种行为! 不少人无言的看向许眷溪,好像在向她求证宋念戎的话对不对,又好像在责备她的无情。 许眷溪脸色通红,狠狠朝著柳常意瞪了一眼。 柳常意这才回过神来,高声道:“宋念戎,你別胡说八道啊!状元郎高风亮节,如何会做那种事!” 宋念戎挑眉看著她:“你是在质疑皇上的英明决断吗?人证物证俱在,若非如此,顾修远如何会被贬为礼部主事,许姨娘又如何只能终身为妾?” 一句话就把柳常意噎得死死的。 柳常意不吱声了,她再说,可就是质疑皇上的决定了。 许眷溪脸色难看至极。 她没想到宋念戎竟然当眾自揭其短,搞了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使劲拉了拉胡氏的衣角。 胡氏一个激灵,壮著胆子道:“即便是我儿一时糊涂做了有负於你的事,但你说他没碰你,可真是胡诌了!你们两个明明之前就住在一个院子里。” “住在一个院子,就一定发生过什么?”宋念戎冷冷看向胡氏。 “除非验身,不然谁信!”胡氏硬著头皮喊一声。 人群中立时有人附和:“是啊,这种东西验身最能说明问题了。” 宋念戎脸色微冷,验身自然能说明问题,但验身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女子莫大的侮辱。 “验身吧!” “验身!” 好些个对宋念戎不怀好意的人跟著起鬨,一时间“验身”的呼声,一浪高於一浪。 宋念戎煢煢孑立在台上,孤立无援,竟显得格外的单薄纤弱。 就在这时,一阵咳嗽声响起,生生打破了恶意的呼声。 眾人瞧见寧王殿下手拿帕子捂著嘴,咳嗽得浑身都在颤抖,一时都住了嘴。 內侍们围著寧王殿下团团转,又是抚胸拍背,又是递水端茶,又是捧漱盆递帕子的。 眾人这时候也不敢闹了,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声音大了,让寧王殿下病情恶化,罪该万死。 好一阵,寧王才安寧下来。 太后心疼道:“昭儿,不然你就先回去歇著?” 李璟昭捂著帕子摇头,眉心微蹙道:“原是不错的气氛,她们聒噪得人心烦。” 太后脸色一沉,看著下面的贵妇和贵女们:“今日邀你们赴宴是赏灯的,瞧瞧你们在闹什么!” 想想也是,共聚团圆欢乐的宴会,最后闹著要给一个女子验身,確实不像样。 而且,今日是给王爷们选妃的,最后歪哪去了? 皇后跟著也严厉起来:“诸位若不想参宴了,大可以告辞!” 大家都闭了嘴,大气不敢出一下。 太后挥挥手:“罢了,好日子,別弄得大家都不高兴,宴会继续吧。” 眾人赶忙又说了些吉祥话,气氛重新好了许多。 这时候,淑贵妃却忽然开了口:“不过本宫倒是好奇,希望宋大小姐给个答案,为何你做婴孩的虎头鞋如此熟稔,据本宫所知,你是家中长女,应该没机会跟著长辈做婴孩之物才是吧?” 淑贵妃原来一直沉默地坐著,冷眼旁观这场选秀。 宋念戎和离过,她原是断然不愿意的,但现在听她这话竟是完璧,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选了她,一则给安王立个选妃重才的好名声,二则宋念戎和离过定然会自惭形秽,日后嫁过来必定处处柔顺,时时帮衬安王,三则镇远侯领了这个人情定然会在皇上跟前帮安王说话。 至於安王合心不合心,倒在其次了,毕竟王爷还可以选侧妃,他当真不喜,回头再纳个侧妃就是了。 所以,她要为自己的儿子问个清楚明白,也好下最后的决断。 第98章 第三关,解残局 听淑贵妃发问,宋念戎行礼,不卑不亢地回答:“民女这手艺是在边关学的。民女跟隨父亲在边关住了十四年,跟著民间百姓学会了做这虎头鞋。” 这话虽然不真,但真要考究起来,也是不太好考究。 刚刚站下去的赵娇枝早就想帮宋念戎了,苦於一直没机会,这会子连忙道: “是的,是的,民女小时候跟著父亲也在边关住过,宋姐姐虽是侯爷之女,却平易近人,跟边关百姓相处极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宋念戎嘴角微抽。 跟百姓相处极好是没错,不过就是,成日里带著孩子们拉帮结派的打架…… 这边太后笑起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淑贵妃跟著也附和:“確实呢,深知百姓疾苦的女子,將来还愁她不懂得管家?” 其他人也就跟著恭维起来。 一时间,宋念戎又成为了那个被捧著的人。 宋念戎落落大方地行礼:“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谬讚了,因为民女耽误今日的灯宴,民女心中有愧。” 太后摆手道:“是了,都偏离正题了,继续,继续!” 皇后道:“好,女红已完成,下面我们进行第三项。” 她说著话,就有內侍抬上来一个大大的竖立著的棋盘,棋盘和棋子大约是用铁板和磁石做成,棋子粘在棋盘上能不掉落。 “这项游戏名曰对解残局。一共十个棋局,难度不同,分值不一样,贵女抢答,得分最低的两名淘汰。” “可若抢不过別人呢?”有人提出疑问。 “棋艺高超者,可以替补回答,解残局用子少者得分。” 这种残局不是只需下一个棋子就能解开的,需要对弈几步,可以有多种解法。 宋念戎撇嘴,这些人可真会玩。 考下棋还整这么多的噱头,生怕贵女们打不起来似的。 当下,八个贵女各自落座,每人发了个铃鐺。 安王悠悠然走上前来,旁边的內侍托著个盘子,上面放著黑白色棋子。 “这局由安王来布棋局,安王布完棋局后,说开始,大家才可摇铃。”皇后补充规则。 眾贵女都正襟危坐,个个认真起来,涉及比赛就有个输贏,谁也不想成为输的那个人,尤其是输得最惨的那个。 安王含著和煦的笑容,视线扫过眾人,很有点“雨露均沾”的意思。 “第一局,开始。”他宣布。 然后开始在竖著的大棋盘上摆棋。 宋念戎看著,他不过落了几个子,她的心里就有数了。 京城贵女崇尚的琴棋书画这几项,棋艺她最精。 父亲常说,下棋如用兵,因而自她小时候开始,就教会了她下棋,等著她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已然下不过她了。 不过她向来低调,也不喜拿下棋在外人面前显摆,知道她棋艺精湛的人並不多。 等著安王落完子,宋念戎心中暗笑,这个残局太简单,她几岁的时候就能一步解开了。 “好了,棋局摆好,大家准备开始!”安王提高声音道。 “叮铃铃!” “叮铃铃!”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好几名贵女都摇响了铃鐺。 这下好了,谁是第一个还需要甄辨甄辨。 好容易甄辨出来了,第一个人用了三步解了残局,后面又有两个人接连挑战用更少的步数解了棋局。 宋芷莞坐在宋念戎的旁边,凑过来轻声道:“下一局,你摇铃。” 宋念戎挑眉看她,没答话。 她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虽然被淘汰是肯定的,但好歹別输得太难看。第二局的难度,对你来说可能是难些,不过没关係,我会悄悄帮你。” 宋念戎笑:“那我谢谢你哈。” 第二局开始,宋念戎果然摇了铃。 既然宋芷莞要教人,她就让她如愿唄。 宋芷莞在宋念戎耳边急急的低声说了解残局的法子,宋念戎上前,用两步解开了残局。 立刻有贵女站出来:“我一步就能解!” 宋念戎输了。 宋芷莞气急败坏:“这点事你都做不好!” “我是按照你教我的法子解的棋局啊。”宋念戎摊手,很无辜的表情。 宋芷莞噎了下,隨即道:“你自己也得思考啊,不能光靠我!” 隨即摆手,很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看著,你这项目註定是零分了,没救了!” 宋念戎没理她,饶有兴趣地看著第三局的棋局。 宋芷莞自视甚高,直到第六局才抢铃。 然而她上去后,跟安王下了没两步,就走不下去了。 这时候,李思晴站出来解了残局,得了六分。 而宋芷莞迄今为止,一分没得。 宋念戎满脸认真地安慰她:“二妹,没事,后面还有四局呢,你定然能拿高分。” 宋芷莞下巴一扬:“那是自然!” 宋念戎心里好笑,想著,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最后拿零分的人不知道会是谁。 第七局,宋芷莞又迫不及待的抢了铃,她一心抢先,棋局都没看仔细。 等著上去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不会。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杵在那,许久没落子。 皇后提示道:“宋二小姐若是放弃也可。” 话音刚落,李思晴又上前去了:“宋二小姐不会的话,让我帮你好了。” 宋芷莞看了眼李思晴,心中不甘,却又不得不让开,重新坐了回去。。 李思晴阔步上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底下观眾有懂棋的,发出了低低的讚嘆:“这子落得妙啊!” 安王跟著落子。 两人一人一子,对弈起来。 宋念戎看宋芷莞一眼,瞧见她垂头丧气,脸色通红,心下好笑。 “你还记得有一次咱们跟父亲一起在地上摆朵阵吗?”她对宋芷莞道。 宋芷莞正满腔尷尬和挫败感无处发泄,当下就气道:“宋念戎,你看不懂就算了,別捣乱好么,现在谈什么朵阵!” 宋念戎倒也不生气,只悠然回答:“我只是突然想到,摆朵阵可比这下棋有意思多了。” 话音落下,宋芷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露出笑容来。 等著李思晴终於用了四步解了那残局,宋芷莞立刻站起身来:“我能用更少子解这残局!” 李思晴骄傲地瞥她一眼:“你既能行,刚才为何不下?” 第99章 人的恶超乎想像 “我瞧著李小姐很想在眾人面前崭露自己的风彩,所以给你一个机会。”宋芷莞嘲讽道。 她越过李思晴走到大棋盘前,彼时,安王已经將棋局恢復到刚开始的模样了。 宋芷莞气定神閒地落子,果然两步就解了这残局。 眾人也朝著她投去敬佩的目光,甚至有人开始嘀咕:“都说这下棋如打仗,镇远侯擅长打仗,他的女儿果然不弱……” 宋念戎勾起唇角。 她帮宋芷莞不为別的,不过是为了给他们宋家长点威风罢了。 宋芷莞在眾人讚嘆的目光下,昂首挺胸地坐了回来。 她鄙视地看宋念戎一眼:“你一分都没有呢,后面更难了,可怎么得分?我好不容易为我们镇远侯府挣回的面子,又要被你给丟了!” 第八局更难了。 安王摆好棋局,过了会才有人摇铃。 眾人看去,是杨胜云。 她之前在第五局的时候得了五分,想来还想得更高的分数,出来挑战。 虽然时间用得略长,但杨胜云確实解开了第八局的残局。 正在皇后要宣布杨胜云得八分的时候,李思晴忽然站出来:“我能用更少的步数解了这残局。” 安王恢復棋局,李思晴上前去解局。 宋芷莞冷笑一声,轻声道:“她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当真以为自己能解得?” “也许她运气好就过了呢?”宋念戎悠悠道。 谁知真被她说中了,李思晴当真以更少的步数解开了这个棋局。 宋芷莞气得狠狠瞪宋念戎一眼:“你到底是谁家的人,怎的还灭自己的志气,长別人的威风?” “二妹棋艺精湛,一会你去帮我们把志气涨回来就是!” 宋芷莞没答话。 她对自己再怎么没数也有个底线,这第八局她都毫无头绪,后面两局更加没希望。 可是想著李思晴的分数一下子就超过自己去了,她的心里又十分不甘。 今日被她比下去,日后嫁进李家,她还怎么让这小姑子心服口服啊! 下面的观眾议论起来: “目前是李家小姐最高十四分,其次是宋家二小姐七分,最后两局更加难了,宋家二小姐若想赶超,只怕是不易。” “看来,李家小姐稳贏了。” “她贏也不奇怪,她当年跟许眷溪关係好,棋都是许眷溪教的呢。许眷溪的棋艺可是京城头一份的厉害。只可惜她已嫁人,今日没资格参加,不然早就夺魁了。” 提到许眷溪,总有人会想到跟她的那个对比——宋念戎。 “咦?好像宋家大小姐一分还没得呢?” “她倒是在第二局的时候上去过一次,后来被人挑了。” “嘖嘖嘖,都是宋家的小姐,这姐妹俩的棋艺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那是啊,听说状元郎最爱下棋,难怪喜欢许眷溪不喜欢她呢,你看看她那样子,分明就是徒有其表的绣枕头嘛!” 人的恶有时候超乎想像,就算之前,她们还在同情宋念戎在顾修远那的遭遇,这一刻,就又戳別人的伤疤,嘲笑人家了。 这些人议论声不小,宋念戎耳力又好,自然是都听到了耳朵里。 不过她丝毫不气,这一世,她早已学会忽略那些流言蜚语了。 第九局开始。 安王摆下棋局,竟无人上前解残局。 安王视线扫过眾人给予鼓励:“眾位小姐,不来试试吗?” 忽然李思晴说话了:“宋大小姐前面几局一直都没上前,想必是觉得棋局太简单,不屑於去解残局吧?” 宋念戎微微笑,没答话。 倒是宋芷莞急了:“我大姐对於棋艺並不精通,李小姐这么说,是想让她当眾出丑吗?” “其实,棋艺不行也无事,承认就好了,我们大家都能理解的,人各有长短,是吧?” 李思晴的话听著特別通情达理,但那说话的口气,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宋念戎终於开口:“李小姐,十局棋还有两局没完成,你还是多將心思在棋局上吧。” 李思晴脸色通红,气道:“听你那口气,好像你对这棋局十拿九稳?” 说完也不等宋念戎回答,她就转身对安王道:“殿下,宋大小姐要来解这棋局!” 安王视线朝著宋念戎投射过来,笑容和煦:“那,宋大小姐请。” 宋念戎原想著,这一关,不被淘汰就好。 本来下棋这东西也不是用来炫耀的。 谁知这李思晴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將她架起来,这形势,搞得她不参加都不行了。 当下她就举步往棋盘跟前走去。 宋芷莞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发什么疯!不会的话,大方承认就好,上去了,一会架在那下不出棋来,不是更加丟咱们镇远侯府的脸?” 宋念戎挣脱她的手,笑得没心没肺:“棋盘就这么大,隨便放几个子就好,大不了就是失败,总不能让別人觉得我是个孬种,下都不敢下吧?” “你!”宋芷莞跺脚,“罢了,你要丟脸我也拦不住!” 在她愤愤的目光中,宋念戎走到大棋盘前,似乎看都没仔细看那棋子的布局,就拿起一个黑子落下来。 动作之隨意,就好像不懂的孩童胡乱摆棋。 安王一愣,神色凝重起来。 他捏了枚棋子在手上,却迟迟不落子。 下面的人又议论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宋大小姐这一子落得很厉害吗?” “厉害什么啊,她这一子下去,自己的棋子倒死了大半!” “哈哈,真的么,那为何安王殿下一直不落子?” “想必是她这种下法太过於不合常理,安王殿下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了吧。这就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是一个道理。” 眾人说著说著,掩嘴笑起来。 终於,安王落下一子,对宋念戎伸手,示意她走。 宋念戎拿起黑子,隨手又是一摆。 安王放下手中棋子,笑道:“恭喜宋大小姐,你破了这残局。”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眾人都惊呆了,怎么著,宋大小姐破了残局? 她们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宋大小姐不是在第二局的时候,轻易就被人挑了么,她那水平,能破第九局的残局? 第100章 贏了许姨娘 过了片刻,议论声才响起,声音之大,沸沸腾腾。 “真的假的啊,宋大小姐破了第九局的棋局!” “怎么可能啊!她那水平!我看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台上的贵女也有跟这些人想得一样的,比如李思晴。 “怎么可能!宋念戎,你莫不是凑巧撞开的吧?” 宋念戎冷笑:“凑巧?李小姐倒是凑巧一个给我看看。” 李思晴噎了噎,强辩道:“这种事也不是没有的,反正我是不信,除非你將第十局的残局也给破了!” “想比你分高,確实要破第十局。”宋念戎点头。 李思晴心里那个气啊。 听她那口气,十拿九稳的,不过就是运气好才破了第九局,装什么大尾巴狼! “李小姐不然一起?” 她不仅装大尾巴狼,还来挑衅了! 李思晴立时挺直脊背:“一起就一起!” 虽然,她心里也没底,但气势不能输。 安王开始摆第十局的棋局。 李思晴全神贯注地看著,越看心跳越快。 等著安王摆好,宋念戎开了口:“李小姐,我让你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李思晴瞪她一眼:“我不需要你让!” “若我先来,可就没你什么事了。”宋念戎笑笑地说。 李思晴气愤地想,她分明就是不会,才让她先来的,可真奸诈! “听你这口气,好像你已胸有成竹,既是如此,我怎么能掩盖了你的光辉呢,还是宋大小姐先来吧。”她道。 李思晴压根就没想出破解之法,但她也篤定宋念戎没想出来,宋念戎只不过是在说大话。 宋念戎不再多说,走上前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安王脸色顿时凝重,跟著下了一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两个回合,然后安王撤了手:“恭喜宋大小姐,你用三步破了此局。” 宋念戎转头看著李思晴:“该李小姐了。” 李思晴脸色一红,咬了咬嘴唇对安王道:“殿下,小女並未想出更好的破解之法——不过,小女不能,有个人却能!” 安王好奇:“是谁?” “许大小姐!” 刚才她跟许眷溪交换了眼神,得了她的暗示。 现在明显她比不过宋念戎了,让许眷溪上来,让宋念戎出出丑也是好的。 宋念戎提醒:“李小姐叫错了,她早已出嫁,如何还叫许大小姐,应该叫许姨娘。” 李思晴瞪她一眼,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这局我认输。不过这棋局还有更好的解法,让贵女们都学习学习,也是好的。” 皇后看太后,太后点头道:“也好,就让许姨娘上来试试吧。” 太后那一声“许姨娘”是固定了许眷溪的身份了。 许眷溪暗暗握拳,深吸口气,从下面走到台上来。 先恭恭敬敬地对太后和皇后,还有两位王爷行了礼,她才走到那大棋盘的面前去。 在下面她已经看过了整个棋局,所以上来也不用思考,就落了子。 安王眉头一挑,赞道:“好棋!” 跟著落了一子。 许眷溪再落一子,就笑起来对安王道:“殿下,我已破了棋局。” 安王笑:“许姨娘好棋艺!” 李思晴得意道:“宋念戎,瞧见了吧,我眷溪姐姐比你厉害!” “她用了两步破了棋局,未必没有一步的法子。”宋念戎不紧不慢道。 “一步?你说得轻巧,你倒是来试试看啊!”李思晴翻她个白眼。 这么难的棋局,能破局就已经很厉害了,想要一步破局,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她刚才不还用了三步么。 “好,那我就试试看。”宋念戎顺著李思晴的话就坡下驴。 她走到大棋盘面前,也不等安王重新布置棋局,自己就动起手来。 片刻后,棋局就布置好了,跟安王布置的一子不差。 然后,她拿黑子,下了一子在棋盘上。 安王满脸震惊之色:“宋大小姐,你当真一步破局了!” 周围一下子静悄悄的,眾人均被惊著了。 这宋大小姐是什么鬼才,这么难的棋局,竟然能想出两个法子破局! 更有人在心里暗暗惊诧,这名声狼藉不学无术的宋家大小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书法她第一,女红她第一,现在下棋她又第一! 哪一样,她不是凭实力在说话? 有些人开始对她投去钦佩的目光了。 许眷溪僵在台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原以为自己最后这一招能够对自己的名声力挽狂澜,却不想,竟然就这么被宋念戎碾压了! 虽然两局棋只差一步,但输贏是明明白白的,她就这么当著全京城贵夫人和贵女的面,结结实实地输给了宋念戎。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她才艺双全,是京城里的第一才女,怎么可能输给这个草包女人! 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但是面上,她强迫自己露出一丝落落大方的笑容来: “宋大小姐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宋念戎走近她,声音压得低低的:“你需要甘拜下风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句话只有她们两人听见,许眷溪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去。 宋念戎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却是笑起来,大声道:“许姨娘才情冠京城,承让了。” 许眷溪勉强笑了笑,对眾人行了礼,下去坐著了。 皇后宣布:“下棋这一项,宋大小姐以积分十四分名列魁首晋级。” 然后她又宣布了其他晋级的贵女,三轮下来,台上就剩下了六个贵女,分別是宋念戎、宋芷莞、李思晴、杨胜云、柳常意和张家小姐。 眾人坐下后,宋芷莞凑过来,咬牙轻声道:“宋念戎,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宋念戎扬眉看著她。 “你明明很会下棋,为何假装不会?” “我哪里假装了,是你觉得我不会而已。” 宋芷莞语塞,还真是,从头到尾人家都没说自己不会,是她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宋念戎棋艺很烂。 她想到之前宋念戎跟她说朵阵的事,心里微微一跳。 合著,自己那七分,还是她帮了忙才拿上的? 她的心里又羞惭又不甘。 自己自幼就觉得处处比宋念戎强,却不想,人家竟然大智若愚…… 第101章 第四关,看帐本 不,她不是大智若愚,她就是装的,她故意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好麻痹她们,让她们出丑。 没想到她的心机竟然这样深! 这么想著,宋芷莞心里的那几分自卑荡然无存,满满的都是不忿了。 这时候太后又说话了:“在座的贵女们,將来是要嫁入世家贵族当主母的,没点管家的本领可是不行,下一个项目咱们就来看看,贵女们管家的能力如何。” 皇后拍手,內侍们抬上来六个盒子,盒子里放著册子。 “这些是帐本,现在给贵女们两炷香的时间,要求你们找出帐本里的问题所在,写在纸上。”皇后宣布规则。 宋芷莞眼睛一亮。 这个她会! 祖母曾经给母亲管理了一些铺子,她閒来无事的时候,会帮著母亲看帐本。 可隨即她又想到,祖母把最好的十间铺子给了宋念戎做嫁妆,现如今,人家將这十间铺子管理得井井有条,吃喝不愁,硬气得跟母亲都断了亲。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她的心里顿时又涌上了阵阵的妒意。 凭什么,凭什么祖母处处都偏袒她! 那十间铺子都是旺铺,掌柜的都是老人,不用她费心管理就能经营得很好,给了谁,谁都能获益。 这压根就不是她能力强,只是她福气好罢了。 若是这十间铺子给了她,她也许能比宋念戎管理得更好! 对,肯定是这样! 这次她一定要在这个项目中,比过宋念戎去! 宋芷莞摩拳擦掌,皇后一说开始,她就將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帐本翻得带起一阵风,她感觉非常有成就感。 偷个空,转头打量其他人。 旁边的宋念戎只皱眉看著帐本,並没有打算盘。 她心里暗喜,看吧,宋念戎果然不是表面表现的那样,擅长管理店铺的,瞧她这样子,想必是没发现帐目里的问题吧。 再去看別人,杨胜云和柳常意就连算盘也打不好呢,张小姐一愣一愣的,只有那李思晴算盘打得利索。 她心里一紧,之前下棋的时候跟李思晴对比就落了下风,这次可千万不能再输给她了。 这么想,宋芷莞打起算盘来更加卖力了。 一炷香过去,贵女们都在纸上多多少少写了些东西,就宋念戎这边的纸上是空空如也的。 两炷香还没烧完,宋芷莞率先站起身来:“我看完了。” 她將写得满满的一张纸递上去,皇后看了点头:“能发现这么多问题,著实是很精明的了。” 李思晴隨即也递上了自己的纸,皇后看了,给她投去讚许的目光:“不亏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 两炷香烧完,大家全都住了手,杨胜云、柳常意和张小姐也都递了纸上去。 皇后一一看了,皱眉看了那三位小姐一眼,似是不太满意。 那三位小姐都垂下头去,脸色红红。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看著宋念戎:“你的呢?” 宋念戎还未回答,李思晴就忍不住嘲讽起来:“想必宋大小姐是没找出问题吧?没找出问题当然写不出来。” “大姐,家里的铺子都有掌柜的管理,平日你费心少,写不出来也正常,没事的。”宋芷莞表面安慰,实则落井下石。 宋芷莞屡次三番看不起她,她都不在意了,没想到这最后关头,竟然还帮著別人拉踩她,这让宋念戎实在是不能忍。 不回敬她两句,她大概是不知道东南西北在哪了! 宋念戎冷冷一笑,对宋芷莞道:“二妹如此努力,想必是觉得,王爷比户部尚书家的少爷要好许多,想改主意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宋芷莞果然脸色红了,慌慌张张地斥她。 皇后从这句话中得了讯息,当下就问宋芷莞:“怎的,宋二小姐是定了亲事了?” 宋芷莞不想承认,只红著脸不答。 皇后看向李思晴:“你哥哥跟她定亲了?” 皇后是李家的远亲,是以对他们还是有几分关注的。 李思晴扬了下巴:“回皇后娘娘,並没有,只不过是前些日子相看过一次,並没说定,不然宋家二小姐也不会来参加灯宴啊。” 当初她其实不大看得上宋芷莞,但既然双方父母都同意了,她也就接受了。 可万没想到,这宋芷莞会跟著宋夫人来参加这个灯宴。 若说只是来看看热闹,她倒也不至於有想法,但宋芷莞从打扮到表现,都显得格外尽心尽力,这让她心中很是不爽。 既已许定了她大哥,却又如此三心二意,那她便也不认她这个未来嫂嫂了。 宋芷莞没想到李思晴会这样说,心中是又羞惭又气愤,眼睛都红了一圈。 想当初李云培出了那样的丑闻,她都容了下来。 这小姑子不但不感激,反而处处看她不顺眼,什么事都想压她一头。 她只不过是想在灯宴上出出风头,不也是为了让他们李家不小看了自己吗? 这李思晴竟然说自己跟他大哥毫无瓜葛!这是明摆著亲事作罢的意思了? 这一刻,她倒是有了几分傲骨。 作罢便作罢,她镇远侯府哪点差,他们李家不稀罕她,她还上赶著不成? 这么想著,她把心一横,朗声道:“皇后娘娘,正是如此。” 李思晴听她这话,更是气愤,背过身不去看她了。 两个贵女多少是有点斗气的意思,皇后如何看不出。 她眉头微蹙,只觉得这两人都有些上不了台面,却是看向宋念戎问:“你为何没有写?” 宋念戎行礼:“回皇后娘娘,因为不需要写。” “哦?什么意思?” 宋念戎缓缓道:“想必几位贵女写的必然是……” 她一口气说出好几个帐目的名目和金额,让皇后听得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宋芷莞听了,心里也是震惊。 没想到,宋念戎看著是没写,实际上,这些帐目里的问题,她都烂熟於心了啊! 这些帐目都繁复绕人,没想到她竟能凭记忆全都记在脑中,她自问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而且,她甚至都没打算盘去算,就搞得清清楚楚! 宋念戎是故意这么做,好显摆她的好能耐? 第102章 这傢伙还挺会装 “你竟对帐目的事,一清二楚?”皇后也震惊了。 李思晴道:“宋大小姐,帐目乃是隱秘之事,你这么当眾说出来,岂不是不妥?” 宋念戎笑笑:“既是拿出来让我们看,又是多隱秘的帐?再者说了,这帐本也不是什么真的。” “哦?你什么意思?”皇后问。 宋念戎道:“回皇后娘娘,这帐本只是为了考校我们,临时杜撰出来的帐目而已,並不是真的帐,是以民女斗胆就当眾说出来了。” “你怎知不是真帐?”太后笑问。 宋念戎对太后粲然一笑,回答:“回太后娘娘,民女之所以连算盘都没打,就把帐目的问题都记住了,並不是民女记性好,而是因为民女发现了帐目中的规律。 “因为是杜撰,这些帐目明显不合理,而且为了方便製造错误,数据都具有一定的规律。民女看了几页之后就发现了问题,所以並不需要去费心算,就知道错在了哪。 “民女之所以將帐目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就是在印证民女的这个猜测。” “你说帐目不合理,哪里不合理?”皇后又问。 宋念戎笑笑:“这个帐表面看著仿佛是某个府邸的日用帐目,但大家仔细看就会发现,日用品入货太少,压根就不够一府之用,而入货多的,却並不是日常所需。 “还有就是,明明是夏日,为何在炭火上的费数额这么高?冬日里,却进了一批薄衣料子。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是挺多的。想必,在杜撰这本帐册的时候,是参考了一些真帐目的,只不过杜撰之人忽略了它的合理性。”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贵女都有些懊恼。 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她们看到帐,第一反应就是去核算帐目的数量可有错漏,压根就没注意到帐目本身的合理性问题。 皇后笑了:“宋大小姐当真是厉害,想必日后当了主母,什么问题都逃不过宋大小姐的眼睛。” 这是皇后今日第一次夸奖宋念戎。 之前她都颇为严肃中立,甚至是对宋念戎带著几分不喜的。 但宋念戎这理帐的本事比她手下的女官能力还强,倒让她生了几分爱才之心。 “没错,这帐册確实是杜撰的,这次的考校,宋大小姐看来是头名无疑了。”皇后宣布。 然后看向杨胜云、柳常意和张小姐三人:“三位姑娘,可以下场休息了。” 这就是淘汰了。 杨胜云多少有点风度,即便被淘汰了,也还忍著內心的不爽过去跟其他几位小姐道贺。 有她打样,张小姐也跟著去了,柳常意不好显得自己没素质,也就跟著一起去。 因为有共同的偶像,她跟李思晴关係不错,走到李思晴跟前时,倒也笑了笑:“李小姐努力,別被一些出身低微的赶超了去。” 看向宋念戎的时候,脸色上就带了明显的鄙夷: “宋大小姐能在这个环节摘得头魁,倒也不稀奇,毕竟,商贾之家出身嘛,自幼就练习,自是別人比不得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台上和台下靠前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宋念戎冷冷:“柳小姐这口气是看不起商贾之家?” “自来商贾就低贱!”柳常意昂首回答。 “柳小姐这是在质疑太后和皇后娘娘?” “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质疑太后和皇后娘娘了!”柳常意急了。 “太后和皇后娘娘不拘一格降人才,她们都没说我这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低贱,柳小姐又哪来的资格说?” “你!”柳常意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连忙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民女没那个意思的!” 皇后皱眉挥手:“下去休息吧。” 她是一点也看不上这种当面就表露出负面情绪的女子。 她们日后都是要嫁高门,做主母管理一个家族的人,这样喜怒形於色,可能行? 皇后发话,柳常意当然不敢再说,行个礼,瘪著嘴下台去了。 皇后的目光在宋念戎和宋芷莞两人的脸上扫过,道:“镇远侯府培养出来的千金倒是出类拔萃。” 宋念戎和宋芷莞齐齐行礼谢赞。 宋念戎悄悄瞟了寧王一眼,只见他捂著帕子,淡悠悠看著这边,似乎对她们三人並没有特別的偏好。 她心里想,这傢伙还挺会装的! 这时候太后又说话了:“其实今日的灯宴,想必大家都听到了消息,本宫和皇后,是有意为两位王爷甄选一下王妃人选的。”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起来,都好奇,三个人,这后面要怎么选。 毕竟两个王爷,最少也得留两个女子吧,下个环节是只淘汰一人? 皇后手心朝下压了压,议论声立时就停住了。 太后接著道:“既然是选王妃,自然是要问问两位王爷的意见的。所以,下个环节是赠灯。” 这话出口,眾人恍然大悟。 看来不遴选了,直接让两个王爷在这三人中选中意的女子。 “这宋家大小姐样样夺魁,长相样貌也是上等,按理说应该能得王爷青睞吧?” “出眾是出眾,到底是个和离女,王爷何等身份,能看得上?” “是啊,別说王爷了,贵妃和太后那边,只怕都过不了关。” “宋二小姐的机率都比她大,这宋二小姐长得也是上上之姿。” “不过感觉,气度到底是差些。” “李小姐不错啊,父亲官居高位,我猜,安王大约最中意李小姐。” 这种事,八卦起来最带劲了,底下眾人议论纷纷。 台上,两位王爷已经站起身,宫女往他们的手中各自递了个灯。 安王行三,寧王行四,所以安王先来。 只见他提著灯,在三位贵女跟前转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宋芷莞的面前。 宋芷莞心跳顿时如擂鼓,脸颊红了一片。 没想到安王会看上她,但她心里还想著李公子呢…… 安王固然没有李公子那么上进,但到底气度不凡,风度翩翩,关键地位在那放著呢,嫁给他就是王妃! 宋芷莞的心里有一丝的动摇,觉得,似乎安王也不错…… 隨即她又在心里警醒自己,不行,必须拒绝,自己今天来是让李家人高看她的,若她当真选了安王,不就被他们看成是趋炎附势之徒了么! 嗯,还是忍痛拒绝吧。 第103章 是个腹黑的 她不能拒绝得太生硬,得给安王留个面子。 “宋二小姐——” “殿下清风霽月,风流倜儻,乃人中龙凤,是眾多女子心仪之人,民女……民女才疏学浅——” 她想来个先扬后抑,自称不配,来拒绝他,也好显得她温柔体贴。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安王打断了:“不,宋二小姐学识渊博,蕙质兰心,本王实在惭愧,不堪配。” 宋芷莞愣住,看见安王手里的灯完全没有往前递的意思,才明白,原来安王並没有要选她的意思。 他先走到她的面前,不过是跟她一样,想表现自己的优雅大度。 先来夸她一通,然后再说自己不配,实质就是,他不选她! 她顿时脸皮通红,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 幸亏安王打断了她的话,不然等她说出自己不配这种话来,別人就要笑她自作多情了。 安王对她略一躬身,表达歉意,然后就转到了李思晴面前去。 李思晴昂首挺胸,满脸得色,伸手就要去接安王递过来的灯。 谁知,安王並没有递,只风度翩翩道:“李小姐秀外慧中,聪颖明慧,本王不堪配。” 李思晴伸到一半的手顿在半空中,隨即尷尬抬起,抚了抚自己鬢边的碎发。 “王爷过奖。”她不愿狼狈,勉强一笑。 安王对她欠身表示歉意,然后转到宋念戎面前。 只有她了!那估计就是选她! 宋念戎有点慌,她来夺魁是要当寧王妃的,安王这会子要送灯,自己怎么办? 她看向寧王,瞧见他捂著胸口並没有瞧自己。 这人怎么回事,到现在还在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脑中念头飞转,想著,若安王当真给她灯,她只能拼死不接受了。 就算是得罪了安王和淑贵妃,她也只能如此。 她压根就不想嫁什么王爷,若不是自己想要抱住寧王这棵大树,日后好帮父亲,她才不来掺和这档子破事呢! 她的眼睛盯著安王的手,眼见著他就把灯提起来了。 她有点紧张起来,拒绝的话盘旋在嘴边,只等著安王真的將灯递过来,就说出口。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时,忽听內侍惊唤:“寧王殿下!寧王殿下!” 宋念戎转头看去,瞧见寧王捂著胸口,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御园顿时乱起来,內侍飞奔,宫女乱转,呼唤寧王殿下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眾人都懵了,呆呆看著这忙乱的场景。 虽然大家知道寧王殿下身子不好,但还从来没看过他犯病的情况。 大家都看著寧王那边,谁还去注意安王那灯给是不给啊! 安王自然也没那心情给灯了,连忙过去,有条不紊地指挥宫人。 就这么忙了一大阵子,寧王的情况才似乎稳住,然后由內侍们用软塌抬走了。 太后受惊之后陡然放鬆,仿佛大病一场,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了。 她对皇后道:“灯宴还是要继续进行的,你陪著吧,本宫先回宫休息去。” 宋念戎见状,连忙几步上前:“太后娘娘,民女会些按摩的手法,可以给太后娘娘舒缓舒缓。” 自己得走,不然万一安王又来找她给她灯,怎么办? 太后对她笑:“好孩子,那你就跟本宫回去吧。” 宋念戎行礼应下,跟著太后的凤驾就要走。 感觉好像谁在看她,她回身,瞧见安王正在瞧她。 她对安王行个礼,笑了笑,隨即回头快走两步,扶住了太后的胳膊。 心里,却是鬆了口气,呼……还好,没收成安王的灯。 她想著寧王发病时的模样,心里不由暗骂一声“狡诈”,他说会帮她,原来竟是这么个帮法啊! 不过,不得不说,这法子確实很有效。 回到太后宫中,宋念戎才知道,原来寧王被送到太后的宫里来了,就住在太后寢殿旁的偏殿中。 宋念戎给太后按摩了一阵子的肩膀,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寧王来了。 太后瞧见他,连忙道:“你怎的起来了,不好好躺著休息!” 寧王面色虽然依然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他在太后跟前坐下:“皇祖母,孙儿的身体没事了。这种病就这样,发作起来嚇人,过后就没事了。刚才把皇祖母嚇著了吧?” 太后握住他的手,慈祥道:“你这孩子,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著皇祖母有没有被嚇著。皇祖母別的不愿,只愿你呀,你的身体能好起来,日后开枝散叶,让皇祖母也能抱抱重孙子。” “最近孙儿的病发作不那么厉害了,倒是有些好转,皇祖母不用担心,您的愿望总有能实现的那一天。”李璟昭道,“只是好好的灯宴被孙儿搅和了,孙儿心中愧。” “皇后在呢,倒也不算搅和。再者说了,灯宴的结果出来了——”太后说著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了宋念戎一眼。 宋念戎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太后这一眼,怪怪的。 太后看向李璟昭:“你也不用怕,若你与安王相中了同一人,皇祖母肯定会帮你。” 李璟昭没答话,垂下眼睛。 他坐著,宋念戎站著,从宋念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那让女子都嫉妒的浓密睫毛覆在眼上。 宋念戎想,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是个女子瞧了,都要心生爱怜吧! 只可惜,他是个腹黑的,表面柔弱,实则能拆骨吃肉。 心里正想著呢,忽听太后唤她。 她忙应声,就听太后道:“日后,你可要照顾好寧王。” 宋念戎一怔。 太后笑起来:“傻丫头,你还没看明白吗,寧王是中意你呢。” 隨即看向寧王,嗔怪道:“我道你怎么病成那样,还撑著来看皇祖母,原来看皇祖母是假,看佳人才是真。想必刚才你闹那一阵,就是不想让安王选了她吧?” 宋念戎不得不佩服太后的洞察力,这么快就看出来他是装的了。 寧王没答话,咳咳了两声。 太后立刻明了,看向宋念戎:“宋大小姐,现如今你既然明了了寧王的心意,可愿意啊?” 宋念戎垂下眼帘,也不回答。 既然已经答应了寧王,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她就不能反悔了。 第105章 不但甩脸子还敢摔门子 宋老夫人捏著宋念戎的手:“一个善良的人,又会坏到哪里去呢?” 宋念戎不说话了,不得不说,賑灾这件事,他做得极好。 对於他冒著严寒亲自去賑灾这件事,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怕寒,是完全不必冒著发病的危险亲自去的。 现在听祖母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个想法,或许他亲自去,就是为了保证百姓们真的得到了朝廷的帮助,而不是表面的? 若当真是如此,他还真的是挺善良的。 忽然想到一点,她忍不住问:“祖母,当初你怎么没瞧出顾修远这人不行的?” 宋老夫人嘆口气:“怎么没瞧出?他才华是有的,就是胸襟不行,表面翩翩风度,实则是个自私的人。” 说著瞪她一眼,“可祖母瞧出来了,也得说了你能信啊。你当时脑子发热,一心扑在他身上,哪能听进去祖母的话?祖母只得把嫁妆给你备得厚厚的,儘量让你多些底气罢。” 宋念戎心里很是感动,抱住宋老夫人的胳膊:“戎儿以后不任性了,都听祖母的。” 宋老夫人抚著她的头感嘆:“还能听多久呢,你又要嫁人了。祖母只是遗憾,你和离回来,没能多陪你几日。” “能多陪些日子的。”宋念戎將头埋在祖母的怀里道。 当晚,她就穿上夜行衣去了寧王府。 这是她第一次来寧王府,府邸很大,却很冷清。 寧王住的院子也很好找,夜深时分,整个府邸还燃著灯火点著香的院子就是了。 她刚进了院子,黑暗中就跳出一个黑衣少年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那个常常隱在黑暗中的暗卫,追风。 行风和追风,一明一暗,武功都很高强。 “是我,”宋念戎拉开蒙面的布,“我要见王爷,有事相商。” 话音刚落,行风就开门出来了,对追风挥挥手,追风无声无息地隱入黑暗中去。 行风將宋念戎引入房间,宋念戎瞧见寧王端坐在书桌前,一身白色家常服,墨发隨意挽起。 显然,他之前应该是已经上床了,却没睡著,现在她来,他起来套了件衣裳,头髮也懒得好好梳。 “这么晚打扰殿下,请殿下恕罪。”宋念戎道歉。 是她考虑不周,应该想到的,寧王身体弱,可能睡觉会早些。 他睨她:“怎么,是因为太后的懿旨,太高兴了,晚上睡不著?” 宋念戎撇嘴。 確实是因为太后的懿旨睡不著,但不是高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璟昭將她的表情收入眼中,唇角勾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民女来,是有件事想跟殿下商议。” “说。” “太后的懿旨,民女自然是不敢违抗,只是这婚期,不知定了没有?” 这就是她之所以晚上急急来找他的原因了。 懿旨刚下,並没有写明婚期,那就是婚期还要找钦天监再商议。 她想让婚期合自己的心意,当然要早些来商议,稍微晚些,只怕婚期就定了,一旦定下来,就不太好改。 李璟昭挑眉:“你是希望定了,还是没定?” “民女是想儘量晚些。”宋念戎开门见山。 “为何?” “我父亲在四月份才能回来述职,出嫁,民女希望父亲能在场。” “四月,倒也没几个月了。” 宋念戎连忙又道:“我二妹跟户部尚书的公子李云培定了亲事,春闈之后就要议亲,我想著,等她的事定下来再办我们的。” “那也快,最晚不过五月,到时候镇远侯还没回去,也能参加你的婚礼。” “虽说是春闈后议亲,但婚期到底未定,我觉得我们不用那么赶吧……” 李璟昭眯眼盯著她:“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念戎嚅嚅道:“我只是……刚和离回家,並没有想著早早再嫁,我想在祖母的身边多守一阵子……” 房间里静下来,李璟昭一时没答话。 过了会,他才问:“你希望婚期定在什么时间?” 自然是越晚越好,能不成亲更好! 但宋念戎只敢心里想想,嘴上却说:“若皇上能给我父亲一些时日的假期,我觉得,丰收的季节更好……” 就秋天吧,她总不能说到明年去。 他脸色微沉道:“这种事,本王未必能做得了主。” 宋念戎心里有点失望。 怎么就做不了主了,他的婚事,他一句话的事,端看他愿不愿意了。 说自己“做不了主”,就是不愿意。 “殿下,这婚事您清楚是怎么回事,民女也是为了帮殿下,本就不能当真的。 “日后,殿下有了想要娶的女子,民女让位后就是和离两次了,民女的名声受损很大的呀,难道民女想晚些成亲,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殿下都不能满足吗?”她有点气地问。 “和离?”他的关注点却不在她的气上,在这里。 宋念戎点头:“自然,总不能委屈了殿下想要娶的王妃。” 他冷笑:“本王这里没有和离。” 宋念戎愣了愣:“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么?” “是么,本王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可有证据?”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宋念戎气结。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出尔反尔,她这样努力帮他,他却背刺她一刀! “不和离,难道还休妻不成?”她忍著气问。 他没说话。 宋念戎气道:“那可不行的,民女这样帮殿下,殿下怎能休妻?” 休妻,这种事,她绝对不能接受!那是对女子莫大的侮辱! 她脸色沉下来,冷冷道:“殿下还是好好斟酌一下为妥,若殿下不守信,日后如何贏得肱股之臣的信任?” 他却完全不受她警告,只悠悠道:“太后懿旨已下,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希望到时候后悔的不是殿下。”宋念戎冷著脸道,说完转身就走。 毫无信用的人,她见过几个,但像寧王这样,完全不守信用,耍无赖耍得如此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祖母还说寧王是正人君子,她觉得,祖母这次大概也是看走了眼。 因为生气,她將寧王的屋门重重甩上了。 “砰”的一声,听得行风一缩肩膀。 他是佩服宋大小姐的,不但敢在主子跟前甩脸子,还要摔门子。 第106章 中贡士了 主子长这么大,大概除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没人敢这么对他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著主子的神色,时刻准备著当个出气筒。 却见,他家主子俊美的脸庞上,毫无一丝生气的神色,反而唇角勾起,显得心情不错。 他瞪大了眼睛,怎的,主子喜欢被人摔门子? 不然哪天,他也试试? 他开始脑补自己对主子摔门子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对主子摔门子这种事,光想想,心情都好。 忽然,他感觉脸上有股子凉意。 心中一惊回过神来,瞧见他家主子正阴惻惻地瞧著他。 “你笑什么?”他凉凉地问。 行风一惊,连忙摆手:“没……没什么……” 审视的目光不但没挪开,反而更严厉了。 行风心里发毛,都想跪了:“属下只是,只是想……” 他脑中飞转,忽然灵机一动,“想著这宋大小姐也太傻了,主子说没有和离,难道就只能休妻么,难道就不能跟她甜甜蜜蜜地生活么?” 一边说,他一边覷著李璟昭,瞧见他脸色肉眼可见的和缓下来,不由抚了抚心口。 幸亏自己机灵! 看来,甩脸子,摔门子什么的,宋大小姐能干,自己是决计不能干的,想都不能想! 这一晚,宋念戎气得觉都没睡好,一直在想怎么反制寧王。 两天后,太后的懿旨又来了。 懿旨主要是谈的婚期,说是钦天监定了日子在九月十五。 宋念戎有点意外,还当真定在了秋日,那个傢伙不是不乐意的么,怎么…… 想到那晚那傢伙耍无赖的样子,她不由撇嘴,还不是死鸭子嘴硬? 他到底还是要顾忌她的想法的,毕竟她这么忠心帮他办事,寒了她的心没好处啊。 出了正月,春闈就近了。 最近宋芷莞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去城外的万隆寺上香祈福,又是在家中抄写佛经的,都是为了给李云培祈福。 灯宴上,宋芷莞与李思晴虽然闹了个不愉快,但事后,李家却並没有什么动作。 估计李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镇远侯府攀亲是最好的选择。 李云培倒是定期来拜访,少不得给宋芷莞带礼物,再加甜言蜜语的,哄得宋芷莞越发非他不可了。 最近,宋芷莞又开始给自己绣起了嫁衣。 宋念戎看著她那无脑的样子,当真是有些忍不住:“李公子春闈若能中第,自是好说,若他未中,你待如何?” “怎会不中?”宋芷莞睨她一眼,“他说了,中贡士问题是不大的,只是名次靠不靠前的事,只要中了贡士,他便能在父亲的帮助下谋个好差事。” 见她如此自信,宋念戎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说多了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嫉妒她找了个好人家。 过了几日,宋念戎出去巡查铺子。 其中一家首饰铺在京城最大的青楼红袖阁的旁边,她从铺子里出来,瞧见红袖阁门口停著一辆马车,一个男子搂著个女子上了马车去。 那女子打扮妖嬈,姿態嫵媚,显然是红袖阁的粉头儿。 而那个男子,宋念戎是认识的,正是李云培。 距离春闈没几日了,这李云培不在家苦读,倒是有空来耍粉头儿…… 瞧见宋念戎看著前面的马车,跟出来的首饰铺掌柜笑道:“那位是户部尚书的大公子,是这红袖阁的老常客了。” “你怎知道他是常客?”宋念戎好奇地问。 掌柜回答:“我们这铺子里的首饰,有大半的生意来自於旁边的红袖阁,这李家公子经常带著粉头儿亲自来挑选首饰,出手很是阔绰。而且,咱们这铺子能望见红袖阁的大门,伙计经常看见他。” 宋念戎想了想问:“他一般多久来一次?” “几乎每日都来,这里的红粉头儿,他都熟识的。” 宋念戎咋舌,这李云培也不怕身体吃不消,即便是春闈没几日都到了,也不妨碍他寻欢作乐。 这样的紈絝,能考上贡士? 谁知,她的判断却错了。 三月初,会试发了榜,李云培还真的考中了贡士。 “他的名次虽不够靠前,却也算可以了,殿试总是有资格的。”宋芷莞兴致勃勃地跟宋念戎炫耀,手中的针线飞舞得更加欢快起来。 “殿试过后,李家估计就要来下聘,我这嫁衣得快些做了。”宋芷莞喜滋滋道。 宋念戎不语。 这李云培春闈前还日日去风月场所,完全不是学习的样子,他资质还一般,怎的就对中第如此有把握?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听说这次的会试,主考官是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是许眷溪的父亲许佳仁,许家跟李家关係向来不错,但许佳仁到底是官场老手,不可能仅仅因为这同僚的关係,就把自己的身家赌上去,给李云培透题。 这里面到底会有怎样的牵连呢?宋念戎虽好奇,却也没多去打听。 毕竟春闈牵涉事大,不是她这个女子可以胡乱臆断的。 发榜之后,京城里有了一阵子的骚动,这骚动主要在来自於贵女们。 榜下捉婿向来让人津津乐道,殿试虽未开始,但贵女们已经开始按照贡士的名次猜测一甲三位的可能人选了。 她们得做好准备啊,一旦殿试发榜,马上就捷足先登。 所以,首饰铺最近的生意也火爆了起来,想要吸引年轻才俊们的注意力,总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这日宋念戎去首饰铺查看情况,累了,就坐在后面帐房的房间里饮茶休息,忽然听到女子的閒聊声。 这声音来自於隔壁的包间,是给女子避著人单独挑选首饰用的。 “牡丹,你那个恩客李家公子,听说中了贡士,现在定然是意气风发吧?” 宋念戎辨认出,她们应该是隔壁红袖阁的粉头儿。 她们身份特殊,来买首饰也不愿让其他良家女子瞧见说三道四,便要了包间单独挑选,也自在些。 听她们提到李云培,宋念戎竖起耳朵来。 就听那牡丹回答:“自然是了,一连几日没来我这了。” “怎么他意气风发,倒不来你这了?”另外那个问。 第107章 养了个外室 牡丹酸酸道:“他最近跟翠绿阁的彩鳶勾搭上了,被迷得神魂顛倒的,哪还记得我?” 那个道:“男人便是如此心了,这李公子还有些文采,现如今马上就要有功名,只怕不光是粉头儿们趋之若鶩,良家小姐们也对他有心了。” 牡丹哼一声:“有什么文采!他就是个只会在床上发狠,说些甜言蜜语的草包,我也就跟他逢场作戏罢了,可没当过真。” “都中第了,怎么没文采?” “他这中第哪是靠的自己的本事,分明是作弊了的。” 另一个连忙道:“噤声!若是让他得知你知道他的秘密,只怕你这条小命都要不保!” “哼,是他自己喝醉了,自己说的。他自己的嘴都没个把门的,没准在別处也说了呢,可赖不到我身上。”牡丹虽口气中多有不服,但声音到底是小了。 两个人岔开话题谈论起首饰的样来,宋念戎却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当今圣上对科举十分重视,所以对於科举舞弊的惩罚也很重。 李云培的事若不被发现还好说,一旦发现,他全家都得遭殃,若宋芷莞跟他家亲事定下来,只怕镇远侯府也得跟著受牵连。 她得想法子暂缓宋芷莞跟李家的定亲! 回府后,她就去找了宋芷莞。 宋芷莞正高兴呢,见她来了,忍不住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李家来人了,说是这几日就要正式走纳吉流程了。” 宋念戎道:“我今日去首饰铺查帐,瞧见李云培在红袖阁里。” 宋芷莞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隨即挥手:“那有什么的,大抵是应酬吧,男子出入这种场所有时候在所难免。” 顿了顿,她又道,“再者说了,哪个男子当真如此纯情,直到成亲都没尝过女子滋味?粉头儿而已,只是个玩物,玩完了钱货两清,不值当在意。” 宋念戎:…… 不得不说,宋芷莞这度量是真大,她也不嫌李云培脏? 想了想,她道:“粉头儿倒也不提了,但之前林婉儿的事,你也不在意?” 宋芷莞咬牙:“那是她自己不安分,勾引的他,这件事李公子已经跟我说过了,也跟我认了错,都过去了,我怎好翻旧帐?” “你就这么著急么,等著父亲四月回来述职,再走流程也不迟啊!” 到四月,有什么事也尘埃落定了。 宋芷莞却甜蜜道:“李郎说,一日不下聘,他这心里一日不安定,总怕我被別人抢走……” 宋念戎无语了。 她比起上一世的自己来,真是不遑多让,多说无益,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 李云培中第之后,应酬更多了,每日里不是出入青楼就是酒肆。 这日,春光正好,李云培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去游湖,正坐著大画舫欣赏湖光山色,忽然瞧见一叶扁舟在湖中荡漾,有琵琶声从舟上传过来,原是卖唱的歌女。 “这曲弹得不错,就不知人长得如何?”有公子道。 “叫过来瞧瞧,不就知道了?”李云培笑。 当下招手过来,瞧见那卖唱的乃是一对爷孙。 爷爷划船,孙女卖唱,那孙女身材窈窕曲线玲瓏,虽著布衣,却难掩绝色。 李云培瞧见她捧著琵琶朝自己瞟了一眼,整个人骨头都酥了。 几曲歌他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唱完之后,给打赏,却是厚厚一个大银锭子。 跟爷孙俩交谈,得知他们家境十分贫寒,以这小舟为家,居无定所。 李云培心中微动,当下就为那叫倩儿的歌女,赁下一个小院子。 当晚,倩儿在小院子里备下酒菜,感谢李云培。 酒过三巡,她脸颊緋红,眼波流转,对著李云培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李云培神魂顛倒,搂著她顛鸞倒凤了一整晚。 这倩儿瞧著贫寒,但在这男女之事上却十分开窍,刚开始还生涩得紧,几次一来,就放开了手脚,直哄得李云培乐不思蜀,一连几日都没回家。 这日,宋念戎来找宋芷莞:“下聘的日子將近,我想著给你置办些首饰,不若你跟我一起去首饰铺亲自挑选?” 宋芷莞喜出望外,宋念戎很少如此大方,今日既叫她去铺子选,有便宜不占,自是不行的。 她稍作打扮,就跟著宋念戎乘马车去了首饰铺。 选完首饰已是近晌午,宋念戎道:“我请你在云霄楼用午饭吧。” 宋芷莞当然很高兴就答应了,两人要了个包间,拿个小桌靠在窗边,边用饭,边看外面街景。 春光明媚,不冷不热,倒也悠閒自在。 忽然,宋芷莞身后的丫鬟桃红道:“咦,那不是李公子吗?” 眾人顺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李云培站在街道旁的胭脂小摊前,好像在买胭脂。 “怎么,李公子就是在这里给二妹买胭脂的?”宋念戎笑问。 宋芷莞冷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送我的胭脂都是留香阁的,怎么可能在这里买胭脂。” 宋念戎附和:“也是哦,可能他就是隨便一看。” 话音落下,却见李云培將个胭脂付了钱,收到了怀里,然后走远了。 宋芷莞眉头微皱,对桃红道:“你去悄悄跟著李公子,看他去哪了。” 桃红应声小跑著下楼去了。 宋念戎招呼宋芷莞:“我们继续吃吧,不能因为別人影响我们吃饭的好心情。” 但,她瞧著,宋芷莞到底是吃得心不在焉了。 饭堪堪吃完的时候,桃红回来了,脸色略微有些不同。 “怎么样?”宋芷莞问她。 桃红看了宋念戎一眼,没答话。 宋念戎就起身道:“我如厕去,妹妹你让桃红也吃点,忙活了一中午,还饿著肚子呢。” 她带著侍剑出门,还贴心地帮宋芷莞关好了门。 然后她故意加重脚步离开了,但中途饶了个弯,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贴在关闭的窗户上听。 就听桃红道:“小姐,李公子养了个外室,那个胭脂水粉就是买给他那个外室的。” 宋芷莞重重一拍桌:“当真,你没看错?” 第108章 科举舞弊 “奴婢怎么可能看错!他给那女子赁了个小院子,奴婢一直跟著他去了那个小院子,女子出来开门,奴婢在门缝里往里瞧,瞧见他俩搂著亲呢。” 宋芷莞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小姐,这可怎么办,李家马上就要给你下聘了,咱们还收这聘礼吗?”桃红都为自家小姐觉得不值了。 宋芷莞冷著脸道:“定然是那小蹄子勾引了李公子,咱们背地里处理了她就是。” 她无心再吃饭了,回府就调了几个得力的家丁,让桃红给带路,去那小院子看著,准备只等李云培离开,就將那外室给赶走。 谁知,家丁们跟著桃红去了,不仅没见到李云培,连那外室也没见著,竟是人去屋空了。 “那外室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竟私自走了,李公子晚些去也没找到她,现在正到处找人呢!”桃红匯报。 宋芷莞冷冷一笑:“走了不是好。” 大概那外室知道李云培要定亲了,心里终归是不敢,连夜卷著李云培给的钱跑了吧。 第二日,李云培来镇远侯府拜访,宋芷莞託病没出去,李娇只好亲自去招呼这个未来姑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让丫鬟上了两盏茶,丫鬟粗手粗脚的,不小心將茶水洒了些在李云培的袖子上。 丫鬟嚇了个半死,慌乱地拿出帕子给李云培擦拭,將他的袖子给撩起了半截来。 李娇瞧见他胳膊上有几块深红色的斑块,身体微微一顿。 等著李云培离开之后,她找来管家在他耳边低低嘱咐了什么…… 过了半日,管家就来匯报了:“夫人,您让小人查的事有眉目了。” “怎样?” “小人找到了日常给李府瞧病的大夫,使了不少银子,他才说实话,李公子確实是得了杨梅疮。” 李娇拍桌:“没想到这李云培竟是这种货色,我怎能將我的女儿嫁给她!这婚事必得作罢!” 丛嬤嬤道:“二小姐瞧著对李公子用情至深,只怕是不肯。” “不肯难道她想得病吗?少不得跟她实话实说吧。”李娇道。 她对大丫鬟翠芝道:“你现在就去把二小姐叫过来。” 宋念戎正在屋中吃著果子,小兰跑进屋来:“大小姐,夫人將二小姐叫到屋里,不知说了什么,二小姐哭著跑了出来,回到牡丹苑就把自己之前做的嫁衣给铰了。” 宋念戎悠悠道:“看来是成了。” 她看向侍剑:“那倩儿安排妥当了?” “安排妥当了,给她的银两,只要她不乱,这辈子定然是衣食无忧了。” 这倩儿並不是什么卖唱女,而是宋念戎从暗窑子里找来的一个窑姐儿。 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父母亡故后,被嫂子卖到暗窑里去的。 宋念戎让她假装卖唱女,勾引李云培,然后伺机给李云培用药,让他显出一副得了杨梅疮的样子,实质上,他只是药物的原因,不用药了过几日就会好。 侍剑不无担忧:“这李公子分明不是杨梅疮,若让夫人和二小姐得知我们是骗他们的,日后跟小姐翻脸可怎么办?” “杨梅疮这种私隱,夫人自然不会说出去的,退婚也会找个其他藉口。宋芷莞是惜命的,得知他得了这病,避之而不及,怎么会当面去质问他,再者说了,也许不等这事澄清,就有其他事了……” 宋念戎说著看向窗外远远的天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李云培科举作弊这事不会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她的预感没错,就在宋家跟李家退了亲后两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落第举子敲响了登闻鼓,告御状喊冤,说自己的试卷在会试中被人掉包。 皇上亲自接见了落第举子,那举子一口气背下了自己的答卷,皇上派人翻阅,发现正是李云培的答卷。 皇上將李云培召去,询问他答卷的事,李云培一问三不知,竟连自己答了些什么都不清楚。 又当场比对字跡,发现李云培的答卷果然是那举子的。 李云培最后跪地认罪,供出了自己买通礼部官员偷换试卷的事。 皇帝大怒,宣布此次会试成绩作废,委任寧王全权彻查此次科举舞弊事件。 宋念戎知道这件事是在饭桌上,当时,宋念戎和李娇、宋芷莞,正陪著祖母一起用午饭。 宋止戈早上去了学堂,午饭时分却匆匆回来了,將这件大事讲给家里的女眷听。 “现在到处在调查科考的学子,咱们书院也有几个,先生心中不安,让我们休息几日。”末了他道。 李娇惊声问:“科考舞弊,会定什么罪?” “得看皇上的態度了,重则斩首,轻则流放,李家少不得受牵连,全家入狱都是可能的。”宋止戈回答。 李娇抚著心口后怕道:“幸亏我们前两日跟他们李家退了亲,不然我们镇远侯府都要受牵连!” 隨即又欣慰,“退亲的时候,我们跟他们李家闹了很大一个不愉快,我这几日心里还发毛呢,怕他们日后难为我们,现在看来,不用担忧了,他们都自顾不暇了!” 她又看向宋芷莞:“瞧见了吧,还是你娘我有先见之明吧,那李云培到处眠宿柳,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宋念戎心中冷笑,现在她来“马后炮”了。 当初她不是也对李云培交口称讚的么,李云培中了贡士,她到处说自己准女婿能干厉害。 若不是她背地里用了计策,只怕现在李娇就该坐在家里哭了。 宋芷莞这几日原还在家鬱鬱寡欢的,现在听说李云培竟是作弊中的第,顿时释怀了。 “我原看重他的学识和风度,却不想,连这都是假的,若我早些知道,早就跟他退了亲!” 李娇跟著附和:“正是如此。” 宋老夫人看著这娘俩,意味深长道:“以后给芷儿挑选夫君,可得多长点心眼子了,断不可只瞧表面的东西了。” 李娇原对这婆母就看不惯,现在被她教育,心中很是不忿。 眼睛一瞪就想呛声,但转念想到这李云培刚出事,自己在宋芷莞的事上確实不占理,只得强行忍住了。 第109章 京中风云 “皇上让寧王殿下彻查还有没有其他舞弊事件,这下子我这未来的大姐夫,又得皇上的重用了。”宋止戈道。 他起初得知太后將大姐赐婚给寧王殿下的时候,是很不高兴的。 现在他跟宋念戎关係很亲近,所以见不得宋念戎嫁这么个老病鬼。 但后来,听祖母提到寧王賑灾时的表现,又对寧王有了些许的改观。 “大姐,我听说有个神医叫扁佗的,不然咱们去找来给大姐夫瞧瞧身体吧?”他真心为宋念戎著想。 宋念戎自然是不敢让大家知道寧王的病早就好了,只安慰他道:“扁佗已经帮寧王殿下瞧过病了,你放心就是,寧王殿下虽身子骨弱些,但还不至於早早就驾鹤。” “倒也是,”听宋念戎这么一说,宋止戈振奋道,“大约皇上对寧王殿下的身体也有数,才会屡次对他委以重任。” 宋念戎心中微跳,宋止戈提醒了她,最近寧王在皇上跟前確实非常受重用。 之前去沿海四郡查何瑜,寧王便是钦差大臣;后来賑灾,寧王殿下又亲去;这会子科举还是让寧王来查。 其他都好说,尤其是科举一事,牵扯到诸多官员和朝中派系。 想必正是因为寧王体弱,之前並未参与朝中之事,站在中立位上,所以皇帝才会放心让他去查,这样就不用担心寧王因为自己的派系站队而徇私了。 可,寧王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想到从沿海四郡回来的时候,寧王遭到的刺杀,她的心里微微一凛。 就算他装病示弱,也依然有人刺杀他,可见这后面的人是见不得他的存在的,他即便是为了自保也定然会奋起反击的,不然就会始终被动。 就不知,他奋起反击的第一个对象会是谁? 皇上有好几个儿子,太子是嫡长子,二皇子早夭,安王是老三,寧王是老四,后面几个年龄都小不足为惧。 皇上跟皇后关係一般,而太子又资质普通,不被皇上喜欢。 目前来说,有夺嫡能力的,便是安王了。 安王已经被封王,却被皇上留在了京中,不得不说,皇上是有考察他的意思的。 若他当真出类拔萃,就可能替代太子成为储君。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是当初,在灯宴上,安王会中意她的原因了。 淑贵妃是宫女出身,没有强大的母家,这是她的短板,也是她的长处。 皇后就是因为母家势力太大才被皇上不喜的。 但淑贵妃想要让儿子具备那个竞爭的能力,就势必需要一些靠山,完全没有肱股之臣的帮助,也是不行。 所以她才会不计较她是和离女,让安王对自己示好,为的就是镇远侯这个朝中新贵。 父亲镇远侯是商贾出身,一身功名全是用命拼来的,他会打仗,却在京城里被豪门世家鄙视,融入不进贵族圈,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让皇帝放心將兵权交给他。 对淑贵妃和安王来说,有了这样的亲家,既有背后的支撑,又不怕皇帝猜忌,是最好不过的了。 然而,她被寧王给截胡了。 寧王表面是不想被安排跟不喜欢的女子成亲,但实质当真如此吗? 镇远侯成为了他的岳家,难道对他就没有帮助? 她原以为寧王只是单纯不想被长辈安排婚事,才找她帮忙的,现在想来,寧王未必没有跟安王一样的心思。 而且,寧王一直装病弱,更加不容易让人感觉到攻击性,反而更加容易暗中发展势力。 宋念戎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原只想著抱个大腿,好护住家人。 却不想,始终是无法避免掉入那个夺嫡的漩涡里。 现如今已然掉进去了,只能坚定站队,支持到底了。 想来,寧王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应该也不错,起码,他能体恤百姓管理好国家。 接下来的几日,她密切关注著这次的科举舞弊案的调查。 寧王看著病弱,实则雷厉风行。 没多久,就查出其他涉及舞弊的学子,其中多为大族世家的紈絝子弟。 皇帝看在各大家世族的份上也算是网开一面了,判了李云培那些作弊的学子流放之罪,涉事学子家族三族內所有的在职官员全部革职。 那个帮著李云培换试卷的礼部官员,被罢官杖八十,判流放。 礼部尚书许佳仁虽没参与此事,却也被皇帝申斥未管好下属,被罚俸一年。 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空了出来,由户部左侍郎柴进宣担任。 原来,李家和许家跟安王走得很近,现在李家被罢官,许家被申斥,安王不得不跟他们暂时疏远了些。 那新的户部尚书柴进宣为人耿直,倒也没见他是谁的拥躉,大约正是如此,皇上才会让他顶替户部尚书一职。 这么一折腾,京城的贵族圈经歷了大洗牌,好几个家族因为自己家的紈絝子弟科举舞弊的事受到牵连,被革去官职,不得不回乡。 过了些时日,宋家收到了安平长公主递来的帖子,邀请宋家千金参加春游园会。 春游园会是安平长公主每年都会举行的游园会,她府中有个很大的园子,每到春日,百齐放。 在春闈殿试之后,她就会邀请京中贵族圈的公子小姐们和新中三甲的未婚进士们来赴会。 大家在园里游园、赏、吟诗、作对,自是有不少千金小姐与风流才子相互看中,成就一段佳话的。 说是游园会,实则就大型的相看会了。 宋念戎自是对这个游园会没什么兴趣的,但李娇却很振奋。 她还指望著宋芷莞能在这游园会中被什么清贵公子看中呢。 宋芷莞却还清醒:“科举推迟重开,寒门学子自是没心思参加这游园会了,之前的科举舞弊案,京中好些个世家受了牵连,公子们也少了,去参加倒也没多大意思。” “听说安王也去。”李娇却对她眨眨眼睛,“之前风传安王要定李思晴,现在李家倒了,还有谁比你更合適安王殿下呢?” 宋芷莞摆手:“娘你说什么呢?大姐都已被赐婚给了寧王殿下,皇后怎么可能同意让安王娶我?” 李娇悠悠道:“就算安王不成,去瞧瞧別人也是好的。” 宋芷莞不说话,回屋拾掇她的首饰去了。 第110章 瞬间击中女子的心房 宋念戎是没有兴趣参加那种游园会的,所以压根没准备。 谁知就在游园会的前一晚,寧王殿下又派了行风来。 当时宋念戎已经安置上了床,正要进入梦乡,门却被敲响。 侍剑去开门,低低响起说话声,隨即进来对宋念戎道:“殿下派行风来传信要见小姐,马车就在后门外。” 宋念戎颇为无奈,不知这寧王殿下是不是睡不著觉,所以大半夜地出来折腾她。 她隨意地找了件外裳穿上,头髮简略地梳了梳,就跟在行风后头,在夜色中翻墙而出,进了马车。 刚一进去,她就闻见了马车中淡淡的薰香味儿。 薰香味是从寧王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想必是衣服沾染了这种气味。 但她知道,寧王因为有咳疾不喜欢香气,所以从来不薰香,可见他身上的薰香味应该是在別处沾染而来的。 看来他今晚不是睡不著来找她玩的,应该是在什么地方盘旋到很晚,顺路找的她。 而且,这个地方还不是那种风月场所,因为这种香气厚重沉静,不是女子常用的,应该是哪个风雅的男子用的。 她躬身行礼:“殿下怎么这么晚来找民女?” “有事刚谈完,路过镇远侯府,便想著嘱咐你一件事。”他倒也没瞒她自己跟人谈事。 “殿下只管吩咐。” “明日安平长公主的春游园会你可去?”他问。 宋念戎摇头。 “去吧。本王也去,想在那见你。” 宋念戎迷惑地抬头看著他,他想见她不是隨便就能见的么,何必非要她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春游园会? 仿佛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他勾起唇角:“在这里见,是私会,自是別有一番风味。在那里见,是当著许多人的私会,又別有一番滋味。” 当著许多人的私会…… 宋念戎觉得自己理解能力有限。 “虽本王身子不好,但本王这长相和身份,依然是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鶩的……” 听到此处,宋念戎忍不住撇嘴。 这词用得可真好,趋之若鶩,寧王殿下看来也挺自信的。 她抬起眼睫瞥他一眼,心里暗暗嘆口气,不得不承认,他是有资本自信的,光是这张脸就能让眾女子神魂顛倒,连她这活了两世的人瞧了都忍不住想入非非。 就听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虽本王的正妃已有人选,但不妨碍他们肖想侧妃的位置,本王当真是不堪其扰。” 说到这里,宋念戎听明白了,原来寧王殿下让她去,是想让她以准王妃的身份,帮著挡烂桃。 可是,他既然不想碰到那些烂桃,不去不就成了?何必非要去? 虽然心中想著,但她还是没问出口。 到底,寧王是她的上司,上面的事自己不该问的就別问。 “好的,明日民女会盛装出席。”她柔顺应道。 李璟昭挑眉看著她低垂的眼睫,唇角微微勾起,眸光闪过一丝温柔。 当然,这些东西转瞬即逝,是低垂著脑袋的宋念戎没看到的。 第二日宋念戎早早起来,开始梳洗打扮。 宋老夫人对此很意外:“不是说不去的么,怎的又要去了?” “寧王殿下要去。”宋念戎无奈道。 宋老夫人点头:“那你是要去,保护好我那孙女婿。” 宋念戎:“……” 祖母,孙女婿现在比孙女还香了,是吧? 宋念戎去得不早,等著马车到了安平长公主府的时候,看见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都是勛贵世族家的马车。 她跟宋芷莞下了车,进了园子去,园子里种了许多的,春光正好,当真百齐放,爭奇斗艳。 这次的游园会,来的人不少,远比宋芷莞想像得要多。 小姐们都打扮得枝招展的,在丛中穿行,人比更美。 公子们也都精心打扮过,风流倜儻者有之,清俊高雅者有之,高大魁梧者也有之。 比起灯宴全是女子,这男女都在的场合,確实有趣味了许多,光是偷偷瞧男子,都趣味多多。 宋芷莞可没少偷著瞧男子,实在忍不住要评价时,也会跟宋念戎嘀咕。 女子对於这种八卦没有不来劲的,纵然宋念戎跟宋芷莞原本不太对付,现在也聊得热火朝天。 “那个,我看那个公子还不错,长得好,气质也佳。”宋念戎呶著嘴对宋芷莞说。 宋芷莞摇头,低声道:“个子低了些。” 宋念戎莞尔,也是,他们宋家的男儿就没个子矮的。 “那个呢?站在丛旁的那个?”宋芷莞忽然羞声道。 宋念戎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衫的男子,正在抬手摘桃。 虽只是侧面,但可瞧见他面容俊雅,身量修长,风度翩翩,確是佳公子一位。 “回头打听一下,是谁家的公子。”宋念戎笑道。 宋芷莞又瞧了他两眼,羞答答地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时,长公主府的內侍高声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眾人全都朝门口瞧去。 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男子在眾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身量不算高,但五官却长得很精致,虽然比起寧王安王略胖些,却无碍於他的俊朗。 宋念戎是见过皇帝的,瞧出太子殿下的脸实则跟皇帝长得很像。 跟在太子身后的是安王和寧王。 都是一样的俊雅,只寧王皮肤更苍白些,显得更加文弱,他的文弱配上他那种偏柔美的脸庞,简直就是无敌了,瞬间击中女子的心房。 宋念戎终於知道为什么寧王一定要来了,原来是太子要来,可能是太子叫了他们,他们这当弟弟的,不好推辞。 安王和寧王本就有竞爭关係,谁又愿意在太子跟前落下一程呢? 太子殿下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旁走著太子妃。 太子妃是於阁老的孙女,於阁老是三朝元老了,曾当过当今皇上的老师。 两年前,皇后曾经在御园设宴,在眾多贵女中甄选太子妃,当时宋念戎和许眷溪都出席了。 那时候许眷溪因为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呼声很高,宋念戎怕许眷溪当真中选,顾修远会伤心难过,所以故意將许眷溪撞下玉湖去。 第111章 余情未了么 许眷溪自然是落选了,但她也被顾修远骂了一顿,顾修远认为是她嫉妒许眷溪故意害她,殊不知,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让顾修远能娶到心上人。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可笑。 把自己的一颗心挖出来巴巴地捧到那人面前去,却被他狠狠践踏了。 若自己能往前重生几年,她定然走得远远的,管都不管这閒事。 回忆起往事,一时走神,忽然感觉有谁在看她,她下意识抬起头望过去。 正好跟寧王的目光对在一起。 他的目光凉凉的,有种奇怪的冷淡感,她有点懵,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正想探究一番,他却已经把目光转了开去。 她收回目光,忽听宋芷莞嘲讽:“怎么著,你对顾修远还余情未了呢?” 她转头去看宋芷莞,瞧见她正看著某处,这处是之前她回忆往事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落下的地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其实她沉浸在回忆里,压根就没留意看是谁,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自己一直看著顾修远的方向,就连宋芷莞都发觉了。 她这才猛然醒起,难怪寧王用那样凉凉的目光看著她,大约也是发觉她瞧顾修远了。 男人嘛,总是有占有欲的。 自己名义上是他的未婚妻,却总盯著和离的前夫瞧,他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看来以后自己要注意了,起码要在面上做出一副未婚妻的样子来。 “今儿个不都是未婚的公子和小姐们来么,怎的顾修远和许眷溪也来了?”宋芷莞说话的口气中有点子厌恶。 她对顾修远没有好印象,倒不是因为他对宋念戎不好,而是因为当初自己对他示好,他理也没理,伤了她的自尊心。 至於许眷溪,当年她就处处比宋芷莞强,宋芷莞自然不会喜欢。 “太子殿下都带著太子妃来了,他们怎么就来不得?”宋念戎悠悠道。 话虽这么说,但她內心还是好奇的。 去年她虽没参加春游园会,但也没听说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来参加,今年到底是什么原因搞得这么隆重,竟请了这么多大人物来? 这顾修远又怎么会在邀请之列呢,他是有什么优势能参加这种游园会的呢? 没过一会,来游园会的人更多了,其中有许多寒门的学子。 宋芷莞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原来因为科举舞弊案的缘故,会试延期重开,安平长公主便邀请了一批富有盛名的学子来参加游园会,也算是让那些千金小姐们提前下个赌注吧。 宋念戎也就明白了,为何太子跟两位王爷也都来了,想必也是为了在这个游园会上能拉拢几个有才干的学子吧。 会试之前他们都是学子,示好是惜才,可若等他们会试之后有了功名再来拉拢,那就是拉党结派了。 所以太子和王爷们都赶在这时候来“欣赏”几个学子。 而顾修远在寒门学子中颇有些名气和威望,所以她才会被安平长公主邀请来,热络气氛。 这春游园会主要目的就是配对的,所以既然请了男子,若对方有家室,自然是要一併请来的,所以太子妃和许眷溪就都来了。 又等了会,园子里的人已经熙熙攘攘了,长公主才出现。 她先给这次的游园会致辞,大概意思就是,今年的游园会主题是赏之余辅以雅趣,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可自由,来的公子小姐们只管展示自己的才华。 之后便是自由活动,公子小姐们自由组队,在园中閒逛游玩。 园被分为六个主题区,琴、棋、书、画、诗对、茶,方便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找到自己同好。 宋芷莞今日来的目的很明確,是物色一个夫婿,因而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自己。 她想著在琴棋书画上,唯独弹琴,宋念戎比不过自己,便拉著宋念戎急急往琴区而去。 琴区的桌子摆成朵状,五张紫檀琴桌是瓣,中间的心处放著一张玉台,玉台的上面放著一把古琴,琴身是暗紫色的,琴弦银光闪闪,十分耀眼。 宋芷莞倒吸口凉气:“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名琴银耀?” “听说银耀音色十分特別,弹得好的,当真是余音绕樑让人回味无穷,弹得不好,就难听至极。”旁边有小姐议论,“往常只听说过银耀没见过,没想到竟然在长公主这里。” “只不知道有谁敢上前一试。”另一人道。 “想必只有许眷溪敢吧,她的琴艺是冠绝京城的。” 宋念戎看向宋芷莞:“你要不要去试试?” 宋芷莞没答话,但能看出来,她有些心动。 若她这次能弹奏好银耀,必然会在游园会上艷惊四座。 就在宋芷莞要迈步的时候,忽见一浅紫色的人影走到了玉台前。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许眷溪真的来了!”旁边的小姐们兴奋地议论。 “状元郎也跟她一起,嘖嘖,真是郎才女貌!” 宋芷莞停住脚步,撇了撇嘴。 周围的人瞧见许眷溪来,知道她大约是要弹奏银耀,纷纷聚拢来看热闹。 就见许眷溪对顾修远一笑,道:“顾郎,你和我合奏一曲?” 宋芷莞冷哼:“她就这么自信能驾驭得了银耀?” 这话被旁边的小姐听见了,立时反驳:“若许眷溪都不能驾驭,只怕这京中没人能弹得好银耀了。” 宋芷莞气得脸色泛红,转头看向宋念戎:“你那前夫这般在人前秀恩爱,你就没什么想法?” 宋念戎瞧她一眼,她可不是傻子,让別人当刀使。 “我跟他已和离,形同陌路,他做什么,我管不著。”她淡淡回答。 宋芷莞一跺脚,心中暗骂“孬种”。 宋念戎也不离开,她好奇这银耀弹出来到底是如何美妙的音色,是以想留下听一听。 只见许眷溪郑重焚香,然后才在银耀前坐下,转头对身旁已经落座的顾修远点了点头。 顾修远长指轻抚,优雅的琴音就响了起来,竟是一曲《凤求凰》。 下面有人讚嘆起来: “这状元郎和许才女当真是郎才女貌,真格般配啊!” “我將来若能跟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就满足了!” 有人讚嘆,就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宋念戎。 宋念戎跟顾修远的事,京城中无人不知了。 第112章 弹出天籟之音 有人小声议论: “怎么这宋家大小姐还能在这站得住?要是我,早就心痛难当,躲开了。” “谁知道呢,兴许她是强撑著吧,內心越是心酸越是要在人前坚强。” 听到这些话,宋念戎都想笑了,这些人可真会演绎。 顾修远的琴声进入了一段舒缓的伴奏,许眷溪抬起手指落在了银耀的琴弦上,她准备加入合奏了。 就在许眷溪的手指拨弄起银耀的瞬间,一声刺耳的音调陡然割裂了顾修远的琴音。 眾人全都皱起了眉头,柔弱些的小姐甚至捂住了耳朵。 许眷溪停住手指,震惊地看著手下的古琴,仿佛是不相信,刚才那一声是从她指尖发出的。 她深吸口气调整了姿態,再度抚下手指,尖锐又变了调的琴音再度响起,瞬间破坏了顾修远刚刚用琴音营造出来的美好气氛。 许眷溪脸色大变,猛地停了手,一下子站起身来。 眾人议论起来: “连许眷溪都驾驭不了,这银耀还有谁能弹啊?” “那也不一定的,她离京许久,后来又给別人做妾,大概是忙著抢正妻位置吧,疏於练习了。” 人的恶真的是无处不在。 刚才可能还在夸你,只要你有一点错失,立刻就能把你贬到尘埃里。 许眷溪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看向旁边的顾修远。 顾修远起身,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朝她笑,以示安慰。 宋芷莞嘖嘖:“宋念戎,你看见了吗,人家生怕大家不知道他们恩爱呢。” 宋念戎却知道,宋芷莞是生怕她心里不难过。 不过她的心里还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反倒是银耀的美好琴音没听著,宋念戎感觉失望。 这时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银耀很特別,它能被弹得好听,不在於此人的琴艺如何,而在於有缘。” 眾人齐齐看去,瞧见原来是安平长公主过来了。 安平长公主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依然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皮肤吹弹可破。 当著眾人的面,她毫不避讳地拉著駙马的手,转头瞧向駙马的时候,眼中的天真也如二八芳华的少女一般,充满了直白的浓情蜜意。 这一刻,宋念戎是有点羡慕她的,一个女子到了而立的年龄却依然能被爱情滋润,这是件幸事。 就听长公主继续道:“本公主今日把银耀拿出来,是想找有缘人的,今日谁若能將它弹得好听,本公主有重赏!” “什么赏赐啊?”有人问。 长公主拍手,几个內侍端著托盘上来,每个托盘上放著一件东西。 “南海的夜明珠,大儒葛先生的字,血髓硃砂手串,这些都是顶级的珍品,任选一样拿走。” 宋念戎眼睛一亮,那血髓硃砂手串据说有安神活血的功效,这些日子祖母睡眠不安,若祖母戴上,必然能保健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有人站了出来要求试试那银耀琴。 长公主看向顾修远:“顾主事的一手琴弹得甚好,还麻烦顾主事帮忙伴奏一二了?” 长公主发话,顾修远哪有不应的,当下將许眷溪安排在旁边站著,自己坐下。 第一个自告奋勇的是长安伯府的大小姐。 顾修远先起调,这次不是《凤求凰》了,是一首《高山流水》。 一段小曲过去,长安伯府的大小姐纤指拨弄琴弦,隨即难听的琴音响起,她立刻罢了手,红著脸站起身对长公主欠身:“小女技拙,献丑了。” 长公主温和而笑:“光是有勇气上去,就已经很好了,银耀本就难弹,弹不好很正常的。” 伯府小姐站回去,低头抚弄著自己的手指。 宋念戎站得离她不远,瞧见她指尖泛红,心中微动。 接下来又有三人挑战,均失败了,后面再无人敢上前挑战。 长公主脸上略有失望之色,环顾眾人:“当真没人再来试试吗?” 宋念戎越眾而出。 宋芷莞疯狂拽她:“你疯了嘛,你压根弹琴就不行,出来献什么丑!” 宋念戎没理她,缓缓走上前,对长公主行礼:“公主殿下,可否让民女一试?” 长公主笑起来:“原来是宋大小姐,听闻那日的灯宴,宋大小姐一举夺魁,艷惊四座,想必今日这个银耀必能征服。” “公主谬讚了,民女琴艺一般,只不过是瞧著那玉髓硃砂手串很是適合我祖母,便斗胆来爭取爭取。”宋念戎谦虚道。 她的琴艺確实一般,那日灯宴是没考校琴艺,不然这一项,她定然拿不了第一。 但一般归一般,总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向顾修远:“麻烦顾主事。” 顾修远脸色有点微微的不自然,朝著许眷溪看了一眼。 当著眾人的面,许眷溪不愿显得自己心量小,故意对他一笑,以示鼓励。 顾修远这才放下心,点了点头。 宋念戎看都没看他,走到那玉台前坐下。 顾修远开始弹琴,高山流水,潺潺鸣鸣。 宋念戎深吸口气將手指抚上琴弦,听准了顾修远的调子,切入进去。 手指抚弄琴弦,悠扬琴音响起,仿若凤鸣,高亢又清亮,仿佛黄鶯,婉转又动听。 眾人全都瞪大眼睛,呆在了当场。 宋念戎也是没想到,自己当真能將银耀弹好,心下颇有成就感,立刻打起精神专注在曲调上。 以前她不是没见过好琴,但都听说,再好的琴也得需要琴艺高超的人来驾驭才能发挥琴的优势。 但今日她是见识到了,这银耀压根就不需要琴艺,真正的好琴,它的音色自动就能给你的曲子加成,就算你琴艺一般,却也能弹出天籟之音。 许是因为银耀的音调十分好听,那边合奏的顾修远也来了精神,越发赶著她的节奏。 宋念戎为了不出错,让这完美的曲调有缺憾,也专心弹奏起来,一时间,双琴合奏,仿佛將高山和流水真切地展现在了眾人的面前,听曲的同时犹如观景,让人如痴如醉。 直到曲子弹完,宋念戎还沉醉其中,下意识转头去看顾修远,正好瞧见他看过来,目光中充满了激赏。 第113章 人前秀个恩爱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欣赏之意,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若是上一世,她定然欣喜若狂,可如今,这人的欣赏已经激不起她任何的情绪了。 底下听曲的眾人比他们弹琴的回神还要晚,等著宋念戎站起身来,他们才回过味来,不由自主地爆发出一阵掌声。 长公主脸上还带著回味的神色,抚掌赞道:“宋大小姐果然才华绝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驾驭得了银耀!” “长公主过奖了。”宋念戎谦虚欠身。 底下爆发出议论来: “真好听啊,银耀果然名不虚传,宋大小姐也是惊才绝艷了。” “我们真是小看了宋大小姐呢,原来人家是藏拙呢。” 一时间,称讚宋念戎的声音比比皆是,也不知是真心欣赏,还是为了附和长公主。 甚至有人还说歪的去了: “到底曾经是夫妻啊,多少还是有些灵犀的,不然也不会合作得这么好。” “以前才女是许眷溪,现在该让位了。也不知这状元郎可后悔,原以为娶了个才女,没想到和离的比这个更有才。” 宋念戎脸色微沉,她可不想再跟顾修远扯在一起。 正要起身离开玉台,忽见一白色人影走了过来:“依本王看,这合奏是不错,却还不够美妙。” 长公主眉眼弯弯:“寧王,你这是瞧著未婚妻跟別人合奏,吃醋了?” 寧王欠身而笑:“姑母,侄儿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么?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那你说,怎样才够美妙?” “男女合奏么,自然是《凤求凰》为妙了,况且这曲子也贴合姑母今日的游园会主题。” 李璟昭说完,就缓缓走到宋念戎的身侧,温情脉脉地看著她:“戎儿,可愿跟本王合奏一曲《凤求凰》?” 那一声“戎儿”,用他那清冽如山泉的嗓音说出来,別有一种清甜感。 听得宋念戎心里发颤。 她这是知道他是逢场作戏,若不知,只怕是要被他撩拨到了。 既然是做戏,她自然是要配合的。 对他露出甜甜的一个笑容,她温柔回应:“自然是愿意的。” 李璟昭就坐下来,调整了琴弦率先起调,宋念戎跟著弹起银耀来。 刚才的高山流水,意境深远,这次的凤求凰则是情意绵绵,两股琴音如两只飞舞的凤和凰,在空中缠绵悱惻,听得人想入非非,心中激盪,有些人甚至脸颊都红了。 宋念戎一边弹,一边走神,她有种时时刻刻被人撩拨的感觉,没想到寧王的琴弹得竟这么好。 顾修远是出名的琴艺出色的公子,但以她看来,寧王的琴艺比他还要好上一个台阶。 他的琴音不光能缠绕她,还能引领她,表面看著是他合她的奏,实际上,是他一直在引领她守护她,达到跟她的和谐。 这种和谐,就好比是…… 宋念戎忽然脑中浮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脸不由的就红了。 暗骂一声自己“色胚”,弹个琴,怎么还想到歪处去了! 连忙正正心神,继续跟追隨他的节奏,正弹得兴起呢,忽然一个低沉的琴音插进来。 这个琴音搅动进他们两人的琴声中,虽然曲子依然听著和谐,但人却不和谐起来。 宋念戎转头看向顾修远,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没看她,兀自弹著,就好像著了魔似的。 宋念戎再去看寧王,瞧见他眼中含著笑意,手下指尖一抖,调子忽然高了一阶。 宋念戎赶忙跟著提高了音调,追隨著他的节奏而去,然而顾修远的曲调却跟著也追了过来,纠纠缠缠的。 就这样,三人弹奏到了一曲终了。 眾人静悄悄地看著他们三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没想到,一个曲子竟然三人合奏也能好听,只是这曲子的前半段缠绵悱惻,后半段却爱恨情仇峰迴路转地纠葛起来了。 三人站起身,寧王握住宋念戎的手,转头看向顾修远:“顾主事的琴艺虽好,可这突然插进来,有些不妥吧?” 顾修远歉然一笑:“寧王殿下恕罪,小人只是听得琴音太美,一时技痒没忍住。” 寧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知道寧王这是生气了,宋念戎赶忙安抚他。 故意重重捏他的手,还对他粲然而笑:“无妨的,他日我们再单独弹奏,定然无人打扰。” 人前秀个恩爱,给足他面子。 他的脸色果然和缓许多。 宋念戎看也不看顾修远,拉著寧王的手就往下走。 李璟昭却顿住步子对长公主道:“给我家戎儿的赏赐,姑姑可不能赖帐。” 长公主失笑:“谁赖帐了,是她自己没拿。” 李璟昭对宋念戎使个眼色,宋念戎笑笑,过去將那血髓硃砂手串拿在手中。 目光瞥过旁边托盘上放著的东西,那是隱士大儒葛先生的字。 曾经,她也去找葛先生求过一幅字,跟这幅是一对。 看见宋念戎目光落在那字上,李璟昭对长公主道:“姑姑这幅字,不然也给我吧?” 长公主挑眉:“想要,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据说这幅字是一对,我拿的是下幅,你若能告诉我上一幅字写的是什么,我就將这字给了你。” 葛先生是个隱士,行踪不定,找他就很难找,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从他那里求到字。 眾人瞧了长公主的这幅字本就称奇了,没想到这幅字还有上幅。 有人忍不住將那幅字念出来揣摩:“鬆化苍鳞抱月眠……也不知道葛先生上一句是什么……” 李璟昭也皱了眉头。 却听宋念戎不紧不慢道:“星沉古瓮收天酿。” 长公主顿露惊讶之色,看著宋念戎。 下面的人也惊嘆起来:“哎呀,这对著挺工整的啊,就不知道是宋大小姐自己杜撰的,还当真是葛先生写的。” 李璟昭显然也很惊讶,歪头瞧著宋念戎。 长公主问:“这当真是葛先生的上一幅字?” “民女不敢欺骗长公主。” “那有何证据?” 宋念戎转头看向顾修远:“顾主事,长公主都提出来了,你怎捨得藏私?把你的珍藏拿出来给长公主瞧瞧吧。” 第114章 殿下不虚了 顾修远脸色震惊。 他一直敬仰大儒葛先生,当年许眷溪知道后,就费了很大的劲去了山中,亲自向葛先生为他求来一幅字。 所以这幅字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得到后,非常钟爱,小心装裱,精心珍藏。 因为怕让別人知道,传开了,大家都要借来一观,所以他从来没跟別人说过自己有这幅字,甚至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宋念戎跟他成亲半年,他自然也不会將这幅字在她面前展现。 他从来都只是偷偷拿出来,细细品味,既品味大儒的墨宝,也品味自己与许眷溪之间的情愫。 后来,他跟宋念戎和离,终於娶了许眷溪,他们也只是在闺房內拿出来一起欣赏,从未在別人面前说过。 宋念戎怎么会知道他有这幅字的? 难道是眷溪告诉宋念戎的? 他立刻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宋念戎跟眷溪势如水火,眷溪怎么可能告诉宋念戎! 这时候长公主开口了:“顾主事,那一幅画在你那?” 顾修远低头应道:“回长公主,確实在微臣那。” “你倒是藏得深,竟能忍住不拿出来炫耀?”駙马笑道。 这文人雅士得到什么好墨宝之类的东西,是最忍不住要拿出来炫耀的,所谓“独乐乐不如眾乐乐”嘛。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回駙马爷,这幅字对微臣意义重大,所以微臣十分珍重,一直就没拿出来与人分享。” “罢了,你这么小气,不拿出来也罢,你只需要告诉本宫,那上幅的字,是不是宋大小姐说的那句就是了。”长公主笑著打趣他。 “回公主,確实是宋大小姐说的那句。” 駙马又笑:“到底这宋大小姐当初做过你的枕边人,知道你有好东西。” 话音刚落,就听李璟昭道:“姑父,您可说错了,宋大小姐和顾主事成亲半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这件事已是人尽皆知的了,这所谓的枕边人,大约也是不实的了。” 駙马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惹得寧王不快了,他也很理解男人的心理,谁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被说成跟別的男人睡过呢? 当下便拍拍额头道:“是了,是了,是我口误。” 长公主白駙马一眼,打圆场道:“好了,既然本宫知道那上幅字写的是什么了,那就將这幅字送给寧王吧。” 她对內侍使个眼色,內侍便將那字卷好装进绸布袋中,递到了寧王面前。 李璟昭拿起绸布袋,递给宋念戎:“本王知你喜欢,送你了。” 眾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寧王跟长公主要这幅字,是要送给未婚妻的。 谁知宋念戎却並未去拿,只道:“殿下误会了,民女並无兴趣收藏跟別人的收藏成双的字。即便真要收藏,回头民女再去跟葛先生求一对字,跟殿下一人收藏一幅。” 眾人觉得,猝不及防的被別人的恩爱砸了一脸。 李璟昭唇角翘起:“好,既是如此,回头我们一起去求。” 他將那绸布袋重新递给內侍,对长公主道:“侄儿就不夺姑姑所爱了。” 长公主笑著应了,李璟昭便握著宋念戎的手,带她离开了。 眾人呆呆看著两人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感慨: “真是一对璧人。” “如此俊美无双的寧王殿下竟然落宋大小姐的手中,当真的……” “是什么?人家宋大小姐有家世,有才华,即便是和离了,也是冰清玉洁的,哪里配不上寧王殿下了?” 宋念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有了拥躉。 此刻,她正在感受寧王殿下的手。 这手终於不再是凉凉的了,乾燥温暖的,被握著,感觉还不错。 等著走到无人处,她才抬头看他:“你的虚总算是补起来了些。” 李璟昭低头,眯著眼:“本王何时虚了?” “你的手以前——” “在成武郡的时候,本王虚不虚,你没看见?”他打断她的话。 宋念戎一怔,隨即脸红了个透。 那几日当真是…… 她垂著眼,声音都小了许多:“那是为了帮殿下控制病情,殿下您是清楚的……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殿下不要多想……” “本王何时多想了,只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他的声音一本正经的。 宋念戎都要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她偷眼瞧他,他脸色如常,表情严肃,但—— 耳朵尖却是红红的! 那几日,当她帮他稳定病情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正儿八经的脸色,但耳朵整个都红了。 看来,自己绝不是多想了,他绝对也想得多。 她笑了起来。 李璟昭眯了眯眼,每次她一笑,他就觉得晃眼。 唇角跟著也勾起,但脸色却依然保持著一本正经:“你笑什么?” 宋念戎凑近他,发现自己太矮,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 他便下意识地弯腰低头,凑近些。 就感觉,她的气息吹拂在耳边,软软痒痒的:“殿下到底有没有想多,殿下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一垂目就瞧见她殷红的嘴唇,如带著甜香的蜜桃,垂涎诱人…… 心中陡然生起一阵燥热,气血翻涌! 他陡然伸出胳膊,將她一把拥进怀中。 力道那样大而且猝不及防,宋念戎重重撞进他的胸膛,意外的发现,他的胸膛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坚硬,鼻尖都撞疼了。 看来,寧王殿下真的不虚了啊…… 隨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搂在怀里,下意识就想推开他。 谁知他却將她搂得更紧了,在她耳边低声道:“做戏要全套。” 他的声音莫名有点沙哑,但却让宋念戎觉得很动人。 心里莫名悸动了下,宋念戎不动了。 然后她敏锐感觉到,確实有人走近了,但那人的脚步在十来步之外停住了,然后又转而远去了。 感觉那人走远了,宋念戎推开李璟昭,伸头去瞧,瞧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是安王殿下?”她猜测。 “嗯。他对你还没死心,本王自然要断了他所有的念头。”李璟昭冷冷道。 宋念戎这才明白,刚才他为何拥住自己的了,是故意做给安王看的。 “安王殿下瞧见这种情形应该就不会过来,殿下倒也不必把匕首掏出来。”宋念戎道。 第116章 太子妃的亲近 怪她藏拙,不对自己真诚以待! 才让自己误会她一无是处,对她產生了偏见! 宋念戎听到他这句话,笑起来:“我跟你说,你就信了吗?” “我跟你成亲半年,你可对我付出过一丝的关注和耐心?但凡你多给我一丝关注,你就会发现,我会弹琴下棋写字。 “不过,我会那些又如何呢?你喜欢一个女子,就是喜欢她的这些吗?” 重活一世,宋念戎早就搞明白了,顾修远说是喜欢才女,实则谁也不喜欢,他喜欢的不过这个女子的才能堪配他状元郎的身份而已,不过是这个女子符合他心目中的条件而已。 许眷溪恰好符合那个条件,但若以后,许眷溪有一点不符合他审美的地方,他就会对她產生厌弃。 说到底,顾修远最喜欢的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顾修远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宋念戎也懒得跟他再说,绕过他离开了。 走了没多远,迎面过来一个人:“念戎姐姐!” 是赵娇枝,今日她也来参加了春游园会。 宋念戎绽开笑容迎了上去:“我早就想找你玩呢,一直没见你,你刚才在哪玩来著?” 赵娇枝笑道:“我去书画区看了看,不过那些公子挺无趣的,我就离开了。” 她歪著头,笑容调皮又天真,“你说公主为何不弄一个比武区,我最喜欢看这个了。” 宋念戎点点她的脑门:“调皮!” 赵娇枝憨憨而笑,挽著宋念戎的胳膊,一起去找吃的了。 不得不说,公主府的糕点做得相当好,宋念戎一边吃,一边琢磨著回头要找寧王打听一下公主府的糕点厨子,看看他有没有徒弟什么的,可以请到家里做糕点给祖母吃。 赵娇枝显然也吃得来劲,两个腮帮子像小松鼠似的,鼓鼓囊囊的,非常可爱。 “公主府的糕点很好吃,是不是?”清甜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宋念戎和赵娇枝齐齐回头,瞧见竟然是太子妃。 两人赶忙行礼,赵娇枝急著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一下子噎住了,脖子伸得老长。 太子妃笑起来,示意旁边的侍女给赵娇枝倒了杯水:“赵小姐不用著急,缓一缓。” 赵娇枝脸色涨得通红。 宋念戎帮她解围:“太子妃恕罪,赵小姐年纪还小,不想在您面前失仪,倒反而弄巧成拙了。” 太子妃神色温和道:“倒是娇憨可爱,天真活泼,很討人喜欢呢。” 她又对赵娇枝道:“那边还有更好吃的糰子,我让她们带你去取?” 赵娇枝虽娇憨,却不傻,知道这明显是太子妃想让她离开,当下便憨憨道谢,跟著侍女去了。 太子妃对宋念戎道:“宋大小姐可否陪本宫走走?” “是民女的荣幸。” 宋念戎欣然答应,心里却好奇,不知太子妃找她是什么事。 两个人沿著园的池塘缓缓散步,伺候的侍女渐渐落在了后面。 太子妃这才开口:“本宫早就想跟宋大小姐结交了。” 宋念戎应:“不敢。太子妃殿下有什么吩咐,只需叫人通传一声就好,民女定然隨叫隨到。” 口中这样应著,但心里却诧异,不知道太子妃忽然示好,为著什么,跟寧王有关,还是其他? 太子妃笑道:“你倒不用跟我这么拘束,日后你跟寧王成了亲,我们便是妯娌,肯定是要常来常往的。” 宋念戎一下子明白了,应该是跟寧王有关。 就听太子妃接著道:“况且,太子殿下跟寧王手足情深,你我之间日后只会更加亲密。” 宋念戎笑:“能跟太子妃殿下多来往,是小女的荣幸。” 她的话说得客气,却也场面。 现在她还不清楚寧王到底怎么想,不能隨便就应下別人的示好。 太子妃岂能看不出她的防备,挽住她的胳膊道:“拋开男人的关係,单说我们俩,其实我也是很欣赏宋大小姐的,很想跟你成为好友的。” 宋念戎笑著没答话。 她跟太子妃向来无甚交集,不知这好感从何而来。 就听她接著道:“当年,我能嫁给太子殿下,还多亏了你,我一直想要感谢你来著,一直苦於没有机会跟你亲近。” 宋念戎连忙道:“娘娘过奖了,能嫁给太子殿下,是娘娘的福气,跟小女有什么关係。” 太子妃对她挤挤眼:“这里没別人,你又何必客气呢?別人不知,但我是知道的,当年许眷溪落水是你故意撞她下去的,是也不是?” 宋念戎抿唇不语。 “我理解你为何要那么做,你是情之所以,一心巴望著自己爱的人能顺心如意。”太子妃接著又说, “当时许眷溪风头正盛,你怕她当真被选为了太子妃,顾修远会伤心难过,所以才故意將她撞进玉湖中去。 “可是你太傻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么,许眷溪压根就不是对顾修远一往情深,她那日盛装打扮去参宴,是直奔著太子妃的位置去的,顾修远充其量只是她的备选罢了。” 这件事,上一世宋念戎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认清了许眷溪的真实面目才知道。 没想到太子妃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把许眷溪撞进玉湖,许眷溪定然会恨你,在顾修远那不会说你的好话,顾修远反而更加厌恶你了。”太子妃说出了宋念戎两年前的遭遇。 “你一心为了顾修远,却反而被他厌弃,你说你当初是不是太傻了?”太子妃唏嘘。 宋念戎跟著也唏嘘:“是啊,我也知道我很傻……” 太子妃对她笑:“但我却很喜欢你,因为你敢爱敢恨,为了自己爱的人什么都敢做,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 “不仅如此,我还要感谢你,虽然你不是为了我,但你的行为却间接让我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爱的人。” 说完这些,她拉住宋念戎的手,目光真诚:“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是真心要交你这个朋友的。” 宋念戎看著她,微微而笑。 “能跟太子妃娘娘做朋友,民女不甚荣幸。” 虽然是一样的客套话,但口气中表达的诚意,却不同了。 第117章 压根就不值得託付 两个女子手拉著手相视而笑,春风拂面,让人心情愉悦。 太子妃拉著宋念戎沿著池塘走了大约一圈,有侍女过来通传说是太子殿下在找太子妃,太子妃就离开了。 宋念戎一个人沿著池塘又走了半圈,心情不错。 她愿意相信太子妃的诚意,再者说了,就算她未必真心,多个表面的朋友也总是好的。 收回思绪,她正要去找赵娇枝,忽然有人从旁边的树后走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顾修远。 他脸色不太好,眉头紧蹙著。 宋念戎看看那棵树,怀疑他在这后面已经很久了,可能当时太子妃跟她聊许眷溪落水那件事的时候,就在这里。 难不成他是听到了什么? 想必顾修远是先来的,他只要没动作,她就察觉不到他存在。 顾修远一开口就印证了宋念戎的想法。 “当初真的是你故意將眷溪撞下玉湖的?”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我从来也没否认过这一点。” 顾修远脸色沉痛:“当初我只觉得你恶毒,一心想至眷溪於死地,却没想到,你是这个心思。” “顾主事也別多想了,太子妃说的只不过是她的臆断,实际上,我就是你想的这么恶毒,一心想让许眷溪死。”宋念戎冷冷道。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若你当真想让许眷溪死,又怎么会跳下去把她救上来。我只恨我当时被偏见蒙蔽了耳目,才会那样误会你。 “我从未想过,你会为我做到如此的地步!事后我还骂了你,当真是惭愧!” 听他那副诚恳的口气,看来太子妃的话给了他不小的衝击,他是在自己咀嚼思考反省过自己之后,才出来见的她。 不过他现在再来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主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再纠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有別的事,就不跟顾主事多聊了,告辞。”宋念戎说著转身就要走。 谁知他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戎儿,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还耿耿於怀,我已经知道错了!” 宋念戎使劲挣脱他的手:“別喊我『戎儿』!” 这种亲昵的称呼,只有爱她的家人才能喊,从他嘴里喊出来,她感觉很噁心。 “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顾修远急急道,“不然咱们重新开始吧?” 宋念戎瞪大眼睛看著他。 她真是惊到了:“顾修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后已经赐婚將我许配给寧王殿下了!” “只要婚礼还没举办,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去找太后拒了这婚事吧,太后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肯定会同意的!”顾修远急切道。 宋念戎气笑了。 无耻的人无耻起来,真的是没有下限。 她嘲讽地看著他:“不是你要跟我重新开始么,怎么让我去找太后退婚?你当真那么坚定,不该是你去跪求太后將我重新嫁给你么?” 顾修远噎住。 宋念戎冷笑:“当初你不愿娶我,都不敢跟太后跪求,现如今还要得罪寧王,我看你更不敢了吧!” 他实质上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孬种而已。 “我、我总得挣钱养活一大家子啊,若我没有进项,你我的日子也过不好……”他勉强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不好意思,你不敢,我也不敢,而且我觉得,嫁给寧王殿下好得很。起码,你见了我还得下跪行礼。” 顾修远乞求地看著她:“戎……念戎,你不要这样跟我赌气。我已经知道错了,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大错特错,以后我定然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会將你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地疼著。” 宋念戎静静看著他。 若是上一世,他对自己这样说,她定然会喜极而泣。 然而重活一世,她看清了很多东西,这个男人压根就不值得託付。 “许眷溪呢?你不是很爱她,为了她连前程都不要了么?现在你要將我如珠如宝地疼著,你將她置於何地?”宋念戎问。 “她是妾,她永远都是妾,你若愿意,我们重新开始,你还是正妻。”顾修远道。 宋念戎的目光往旁边瞥了瞥,瞧见一片衣角迅速抽离,隱藏在了树荫里。 她笑起来:“我当了正妻,对她怎样,你都不会护著?” 顾修远现在一心討好宋念戎,自然是什么都答应的。 “当然了,妾怎么能和正妻比?况且,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过份为难她的。” “那可不一定,我跟她现在势如水火,我可不能保证忍得住,我看著,你最好是將她休了算了。” “这……” 宋念戎摆手:“算了吧,我看你是捨不得她,我也不费那个心了,嫁寧王殿下挺好。” 说著转身就要走。 顾修远连忙拉住她,咬牙道:“好!若你当真求了太后退婚,我就休了她!自此之后,我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宋念戎笑起来,笑容灿烂如,直看得顾修远迷了眼,心里也怦怦乱跳起来。 宋念戎將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缓缓抽出,又缓缓扬起,然后—— “啪”! 一个巴掌甩在顾修远的脸上。 “顾主事,美梦该醒了!”她冷冷道,“你这种样子我看著就噁心!” 说完这句话,宋念戎不再多说,使劲將他推开,大步离去了。 顾修远捂著自己的脸颊,许久都没回神。 直到宋念戎已经走远了,他才终於喃喃出声:“我不会放弃的,我定然要用真心打动你!” 树后藏著的许眷溪,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拳头…… 被顾修远这么骚扰了两次,宋念戎兴致全无,打算先回去了。 回去前总得跟寧王殿下打个招呼,所以,她满园子找寧王殿下。 终於找到他的时候,他跟太子殿下在一起,刚从屋子里出来。 宋念戎迎上去对太子殿下行礼,太子殿下笑著让她起来,她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薰香气味。 就是这个气味了! 昨日她在马车里闻到的,寧王殿下身上沾染的香气,就是太子殿下身上的。 那么晚还跟太子殿下在一起,看来寧王跟太子的关係非同一般了。 第118章 让他拉著手 “你要回去么,本王跟你一起。”寧王道。 宋念戎想说不用,让他先忙,他却已经跟太子殿下道了別。 两个人並肩走著,走了没几步,寧王就拉住了她的手。 宋念戎想要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人多,眾目睽睽的,这样不妥,我们到底是还没成婚。” 他却握得更紧:“就是人多才要做样子,刚才弹琴的时候已经握了,现在还怕什么?” 朝著她倾身靠近了些,他压低声音,“没瞧见么,正是因为本王拉了你的手,那些贵女们都不敢来打扰了。” 好吧…… 宋念戎不挣扎了,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乖巧地跟他在眾人艷羡的目光下走出长公主府,坐上了马车。 今日寧王用的马车比较奢华,不是往常那辆古朴的。 看来,他古朴的马车只是需要低调出行时才会用。 马车刚动,宋念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忘了跟宋芷莞说一声了。” 她跟宋芷莞是一起来的,走的话,也得跟她说一声才好,不过她没见著她,也不知她跑哪去了。 李璟昭喊停马车,对著外面的人嘱咐了两句,回头对她道:“让人给宋芷莞传话了,你放心就是。” 反正镇远侯府的马车在,宋念戎倒没什么不放心的。 马车重新行驶起来,宋念戎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寧王確认一下: “太子妃娘娘之前来找我聊天了,说话很是亲密,看样子想跟我交好,我想问问殿下,我能否跟她来往?” 李璟昭笑道:“你若觉得跟她聊天有趣,便多来往些,若跟她合不来,疏远了也无妨。” 宋念戎:…… 你这样让我没办法把握尺度啊! 她决定直接问:“殿下看来跟太子殿下关係不错?” “他是我的哥哥,目前来说確实不错。”李璟昭回答。 他知宋念戎是玲瓏心,倒也不隱瞒。 宋念戎点头,她现在知道了。 看来,寧王站在太子这边。 既然如此,那寧王跟安王的关係恐怕就不好了。 难道当初派人暗杀寧王的人,是安王派出去的? 这些话她都是在心里想著,倒也没有问出来。 马车里安静了会,寧王忽然道:“那张银耀你若喜欢,我就跟姑姑要过来送你。” 宋念戎连忙摆手:“殿下不用费心,我不喜欢弹琴!” 她当真是不喜欢。 只要是顾修远喜欢的,她现在都不喜欢。 “別人都弹不了,唯独你可以,不给你不是浪费?” 宋念戎笑了:“其实,殿下您也能弹好听。” 李璟昭挑眉看著她。 就听她道:“我的琴艺一般,之所以弹出来的曲子如此动听,全是因为那琴好的缘故。而我之所以能弹得了那琴,也不是我琴艺高超,而是我指力大。” 她向李璟昭解释原委:“之前几位小姐挑战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们弹完之后,手指泛红,所以我猜测那琴弦坚韧偏硬,她们之所以弹不好,可能是因为指力不够的缘故。 “而我,日常练武,拿刀用剑的,还射箭,所以指力是够的。因而我就上去一试,没想到当真如此。” “所以,这银耀之所以一直无人能弹奏好,是因为弹的人都不是练武的?”李璟昭失笑。 宋念戎也是笑:“是啊,练武之人多对弹琴兴趣不大,会弹的也不多。也是长公主爱惜银耀,鲜少拿出来的缘故,所以试的人少。不然碰上殿下这样,有指力又会弹琴的,肯定就行了。” “本王可是出名的虚弱,你怎说我有指力?” “就凭殿下射的那一手好箭啊!弯弓搭箭,不需要点指力,瞄准的时候怎么能稳?”宋念戎笑答。 她看著寧王带笑的面容,心中微漾。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她算是体会到了,不光是美人,美男子也是一样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著,忽然间都不说话了。 宋念戎感觉,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是不是被他看穿了,脸颊有些发烫,赶忙掀开马车的窗帘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李璟昭看著她俏丽的侧脸,微笑。 宋念戎这风景看的时间有些长,一直看到马车停在了镇远侯府。 她跟寧王告辞,起身下车。 听见寧王嘱咐:“有事让你的丫鬟给我王府送信就是。” “谢王爷。” 不知道为何,宋念戎有点不敢回头看他,就怕一看,又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现在她有点不敢与他对视了…… 很快四月到来,镇远侯要回京述职。 镇远侯府闔府上下都热闹起来。 镇远侯回来前一日,宋念戎就让郑三娘做了一堆父亲爱吃的食物。 又指挥僕人,將府中上上下下都打扫乾净。 等著镇远侯回来这日,她又带著弟弟亲自骑马去城门口迎。 到了晌午时分,他们终於看到了镇远侯。 他骑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身姿挺拔,虽风尘僕僕,却不掩俊朗英姿。 宋念戎立刻迎上去,甜甜唤一声“父亲”,宋止戈倒反而有些情怯了,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 镇远侯宋勇上下打量她:“看样子你近来过得不错?” 宋念戎笑答:“是啊,女儿过得可好呢。” 她说著將身后的宋止戈拉到前面来:“父亲瞧瞧,咱们止戈是不是长大了?” 宋止戈这才弱弱地唤了一声“父亲”。 宋勇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长高也长壮了,是个男子汉了!” 来自於父亲的爱,粗獷却令人振奋。 宋止戈立时挺起胸膛道:“儿子可以跟著父亲上战场杀敌了!” 宋勇满脸慈爱和欣慰地瞧著他:“好小子!” 这时候,宋念戎才发现,跟宋勇一起回来的,还有陈副將和雪娘。 雪娘原是父亲下属的未婚妻,还未成亲,那人就阵亡了。父亲怜悯雪娘无处可去,便收留她在府上帮忙。 在边关,他们有个府邸,家中就两三个老僕,因为雪娘能干,渐渐就成为了管家。 现在宋念戎和宋老夫人都回了京城,那府邸越发没人,镇远侯便遣散了僕人,只留雪娘在府中。 雪娘原是个柔弱女子,在边关久了,学会了些粗浅自保的功夫,渐渐成长为巾幗不让鬚眉的女子。 宋念戎没想到,这次父亲回京,雪娘竟也跟著回来了。 第119章 父母不和 想当年她小的时候,多得雪娘的照顾,所以她跟雪娘也是有些感情的。 当下,她便朝雪娘甜甜的打了个招呼:“雪姨,你也回来了?” 雪娘笑笑:“戎儿,这两年不见,你出落成大姑娘了,儼然一个大家闺秀了!” 宋念戎心想,自己都和离过了,还什么大家闺秀。 这些事父亲知道,雪娘想必也知道。 但口中她却笑道:“雪姨过奖了,不过我瞧著这几年,你都没老呢,还是当年那个风彩依旧的雪姨。” 雪娘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陈副將的家就在京中,自回家去了,雪娘早已没了亲人,就跟著他们一起回了镇远侯府。 老夫人在边关的时候,都是雪娘照顾,因而跟雪娘也有些感情,当下雪娘去见了老夫人,就被宋老夫人留在幽安院住下了。 宋念戎陪著雪娘跟陈老夫人聊了会子天,便起身告辞,她要去监督晚饭,再加两个雪娘爱吃的菜。 刚出宋老夫人的房间,却被雪娘叫住了。 雪娘拉她往角落走了走,压低声音道:“侯爷前些日子受了伤,你告诉夫人,让她仔细照料著。这次的伤不轻,但侯爷这人你是知道的,向来不爱在家人面前表露,怕你们担心。” 宋念戎这才明白,雪娘跟著回京,想必是为了照顾父亲的伤。 她心里对雪娘有几分感激,对她道:“好的,雪姨,我晓得了。你只管在祖母这里住下,好好休息,回头我带你在京城玩几天。” 雪娘笑著点了点头。 宋念戎去厨房加了菜,就往李娇住的百苑而去。 父亲回来,拜见了祖母之后,就回了百苑。 刚进院子,就瞧见几个丫鬟在西厢房忙进忙出的。 “这是做什么呢?”她问丫鬟。 “回大小姐,夫人让我们把西厢房打扫一下,侯爷要住。” 宋念戎脸色微沉,快步进了李娇的屋。 屋里气氛不太对,镇远侯宋勇坐在一边,李娇坐在另一边,两个人脸色都不大好。 她不看李娇,径直走到宋勇跟前坐下了:“父亲。” 宋勇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戎儿,你不是在你祖母那吗,怎么来了?” “我听说父亲受了伤,所以来瞧瞧。” “怎么——”宋勇惊愕了下,隨即明了,嘆气道,“是雪娘告诉你的吧?这个雪娘也是……” 旁边“砰”的一声。 宋念戎转头,看见是李娇重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分明是带著气。 宋念戎皱眉问她:“夫人这是怎么了?父亲才刚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说起父亲的伤,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谁知李娇並无半点反应,反而在这发脾气。 宋勇道:“戎儿,我和你母亲有些话要谈,你先回去。” 宋念戎只得告辞离开。 刚踏出屋子,听见里面已经爆发出了爭吵声: “雪娘,雪娘,叫得可真亲热,这次回京你还带著她,是想要给她个名份是吗?”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与她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你为何非要无理取闹……” 宋念戎皱眉,脸色沉沉地离开了。 父亲与母亲感情不和,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应该说,李娇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过父亲。 不过是因为父亲被封镇远侯,是逐渐崛起的重臣,而安裕侯府却日渐式微,他们需要与父亲这样的朝中新贵联姻来维持家族的利益,才將李娇嫁给了父亲。 其实刚开始,父亲也並没有就看中李娇,只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李娇的名声受了损,父亲出於负责任的心理才去安裕侯府提的亲。 李娇从来都看不惯父亲的商贾出身,也看不惯武人的粗獷,能给父亲生下孩儿,就已经是不易了。 父亲常年戍边,一年才回来一次,即便是如此短短的几日,李娇也容不得他。 今日这事看著是为了雪娘,实际宋念戎知道,李娇不过是借著雪娘的由头,不想让父亲住在屋里罢了。 宋念戎心里有点疼,为父亲发疼。 父亲在边关的生活,她是瞧在眼中的,洁身自好,从来就没有那些鶯鶯燕燕的,可以说这么多年,他过的就是和尚般的生活。 祖母也曾经心疼父亲,建议他在边关纳个妾,但父亲却说,这事不能瞒著李娇,须得回家的时候跟李娇商议,她若不愿,他就不纳。 李娇自是不愿的,就算她不喜欢父亲,她也不可能容忍父亲的身边有別的女人。 父亲果然就没纳妾,一直洁身自好著。 现在父亲回来了,李娇都不让他近身…… 以前宋念戎可能不懂,可是上一世她是嫁过人有过夫妻生活的,对男子也算是了解。 当今这三妻四妾的世道,男子能做到像父亲这样,克制住身体上的欲望,已然是非常不容易了。 也可以由此看出,儘管两人感情不和,但父亲还是一心一意跟李娇过日子的。 她真不懂,这样处处尊重自己的男子,为何李娇就始终看不上? 难道出身当真就比不过一片真心吗? 带著一丝沉重,她回了祖母院子。 谁知刚进院,就听见宋芷莞尖锐的声音:“我看你就是別有用心!现在你就收拾东西,从我们镇远侯府滚出去!” 声音是从旁边的厢房传出来的。 宋念戎加快步子走进厢房,瞧见宋芷莞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站著,雪娘低头站在她面前,满脸窘色。 她一把將雪娘拉到自己身后,对宋芷莞冷声道:“怎么,发大小姐脾气都发到祖母的院子里来了?” 宋芷莞瞪著她:“宋念戎,你什么意思?你吃里扒外是吧?” 她指著雪娘:“这个女人都要爬到娘的头上去了,你还护著她!” “她怎么爬到夫人的头上去了?”宋念戎冷冷地问。 “她从边关一路上跟著父亲回到京城,什么心思,你难道不明白?我看她这次硬跟著父亲回来,就是想要登堂入室的!你看看她討好祖母的那个样子,简直諂媚之极!” “二小姐误会了,我没有的,我跟著侯爷回来,只是因为他受伤了,不放心而已。”雪娘辩解道。 第120章 父亲真是个好男人 宋芷莞怒懟:“我父亲受伤了,你不放心什么?用得著你不放心么!” 雪娘不说话了。 片刻后,她眼中含泪道:“我这就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侯府。” 她说著就要去收拾东西,却被宋念戎拦住了: “雪娘,不用理她,这是祖母的院子,祖母没发话,谁也没那个资格赶你走。” 她说著转向宋芷莞:“雪娘跟著父亲回来,是父亲许可的,父亲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大呼小叫?” 宋芷莞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著,你还想著帮父亲欺负母亲吗!” 宋念戎淡淡地笑了:“欺负?宋芷莞,你也太小看夫人了吧,这个家里,谁能欺负了她去?” 这时候,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进来了:“老夫人让奴婢对二小姐说,雪娘是老夫人的客人,二小姐无权赶雪娘走。” 宋芷莞跺脚:“就连祖母也护著她!” 隨即嘲讽而笑,故意对著宋老夫人房间的方向扬起声音,“也不奇怪了,祖母是父亲的母亲,自然是向著父亲的,多个女人照顾父亲,对祖母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说完她就恨恨瞪了宋念戎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了。 宋念戎看著她那样子,心里只觉得,这宋芷莞真是將李娇讽刺人的本事学了个到家。 雪娘握住她的手:“戎儿,我跟侯爷之间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的!你要信我!” 宋念戎连忙点头:“我信,我信你!” 她不是信雪娘,而是信父亲。 父亲不会背著李娇跟雪娘有什么的,他很清楚这样对李娇不好,对雪娘也不公平。 “侯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我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若说对他不动心,是不可能的……”雪娘忽然道。 宋念戎诧异看向她。 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甜蜜的表情,她语音轻轻,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好,这么有责任心的男子。他对她妻子的忠诚也让我羡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更加喜欢他……” 然后她又急切地看向宋念戎:“但是戎儿,我只是將这份感情压在心底,从来没在侯爷面前表露过一分!侯爷对我,也从来没有一丝逾矩。我跟他自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 宋念戎心里有一丝的发疼,她搂住雪娘,轻轻拍著她的背。 “我信你的,雪姨。” “戎儿,你去跟你母亲说说吧,我愿意当面跟她解释。让我走,我也能立刻就走,但请夫人不要误会侯爷,侯爷这些年在边关悽苦,已经很不容易了……”雪娘又说。 宋念戎点头:“你放心,雪姨,我会帮著父亲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只管放心住著就是,其他的事情你一概不用管。” 雪娘这才点头,默默擦了擦眼泪。 宋念戎又安抚了她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晚饭,李娇和宋芷莞没来。 宋止戈问宋念戎:“母亲和二姐怎么不来,是身体不舒服吗?” 宋老夫人嘆口气对宋勇道:“你难得回来一次,她还这样,当真是让人心寒。” 她脸上似有几分决绝之色,转头对丫鬟道:“你去將雪娘请来,跟我们一起用饭。” “母亲!”宋勇轻呼。 宋老夫人脸色沉肃:“往日里我是瞧在你的份上才对她一再忍让的,可她太不像话了。雪娘是客,她就这样无中生有的跟你闹,还有个当家主母的气度么? “话说回来了,你常年在边关为国效力,身边没人照顾,我便是当真將雪娘纳了给你做妾,这事说到皇上那,我也占理!” 宋勇轻嘆:“儿就回来几日,何必闹得如此?” “我这做母亲的是真心疼你啊!”宋老夫人跟著嘆息。 宋念戎也很心疼自己的父亲。 娶了个妻子,却一直被妻子嫌弃看不起,很少从她那得到温柔和体贴,而他还是常年为国保卫疆土,拋头颅洒热血的硬汉。 他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他该拥有女子的仰慕和温柔的。 大概是祖母的这番话传到了百苑,第二日一早,李娇就带著宋芷莞回了娘家安裕侯府。 宋勇上午入宫述职,下午回来听说这事,立刻就要动身去安裕侯府接李娇。 却被宋念戎拦住了:“父亲,让夫人好好想想吧,若当真过不下去,和离就是了。” 宋勇瞪她:“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哪有孩子劝父母和离的!若当真和离了,你母亲的名誉往哪放!她好歹也是你的母亲,辛辛苦苦养育了你们姐弟三个。父亲如何能做那种事!” 宋念戎不说话了,但她觉得,如果好处给到位,李娇未必不同意和离。 宋勇到底是去安裕侯府接李娇了,但没接回来。 晚上宋念戎去给宋勇送夜宵,发现他的嘴角青了一块。 “父亲,这是怎么弄的,舅舅打的?”她惊呼。 下午见父亲的时候,他还没事。 而且父亲是武將,谁能隨隨便便打到他,只有他不还手才会这样。 宋勇笑笑,拿过宋念戎端来的海参粥,故意闻了闻:“好香,是戎儿亲手熬的吧?” 宋念戎却脸色认真:“父亲,您別打岔!我问您,这个伤是舅舅打的么?” 宋勇的笑容暗淡下去:“你舅舅是个文人,打一下也不疼。” “不是疼不疼的事!父亲,您没做错,为何要让舅舅打?”宋念戎声音不由的大了。 她父亲是个武將,保家卫国的男子汉,他的脸决不能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挨拳头! “唉……你母亲心中有气,总得让她出了这口气才好。” “那也不能隨便他们无理取闹!这件事,父亲一点错都没有,为何要低头!” 宋勇沉默。 过了会,宋勇才道:“我知你母亲是大家闺秀,原是瞧不上我这个泥腿子的,若当初不是我坏了她的名节,只怕她也不会跟了我。 “这么多年,她也为我生儿育女,將你们拉扯长大了,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她有气,我让著她些也就罢了。” 宋念戎感慨,父亲真是个好男人! 她看著宋勇,缓缓道:“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当年你和她的事,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第121章 父亲需要静一静 当年,宋勇与李娇偶遇,不小心让李娇落了水,他跳下去救起李娇来,李娇衣衫全湿还被他抱著,名声受了损,所以后来,宋勇就去安裕侯府提了亲。 但其实这件事,是安裕侯府刻意为之。 安裕侯府早就相中了宋勇,想把李娇嫁给他,才故意製造了这次的偶遇,而李娇落水也不是宋勇不小心造成的,而是李娇自己故意掉下去的。 这些真相,是在上一世,李娇跟父亲和离的时候说出来的。 宋念戎实在是不忍心父亲这样委屈求全了,必须要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宋勇听了她的话,露出几分惊讶之色:“怎么可能!安裕侯府怎么可能不顾自己家女儿的名节,做这样的事?” 父亲虽然是商贾出身,但家中亲情浓厚,关係和睦。 在他看来,就算再怎么想將女儿嫁个好人家,也不可能拿女儿的名节做赌注的。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宋家一样,在乎亲情。 宋念戎道:“做了这种事,他们不是获利了么?只要获利,有些时候用些手段也在所不惜的。” “你母亲她也乐意?”宋勇还是有些不信。 “不乐意又能如何?父母之命不可违。而且,安裕侯府早已式微,母亲想要高攀已无好对象,倒是父亲,反而最合適。 “事实说明,母亲的选择是对的,她这辈子衣食无忧,还不用伺候姑翁,自己在京城做著当家主母,优哉游哉,有权有钱,谁能比得过?” “你不要胡乱猜测!”宋勇沉声道。 宋念戎看著他:“父亲是个聪明人,你仔细想想当年的事,难道当真心中没有疑惑?” 宋勇不说话了。 確实当年他是有疑惑的,但当时只想著,女子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所以就没多想。 谁知道,还真有处心积虑的人…… “父亲,您好好想想吧,您与她成婚十八年,可曾有过美好的快乐?你与她的日子过得可曾像其他的夫妻那般和美过?若只是彼此厌弃和让步,那还不如早些让彼此都自由。” 按理说,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该劝父母分离,但她真的太心疼父亲了。 她自己和离过一次,知道,及时止损真的能让后半辈子的伤痛少许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的话说完,房中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宋勇才道:“让我想想吧。” 他看向宋念戎:“戎儿,无论如何这是我与你母亲的事,我不希望这些影响到你们几个孩子。” 宋念戎点头,告辞离开。 她知道,这个时候父亲需要的就是自己静一静。 宋勇当真没有再去安裕侯府服软,除了公务和应酬,大多数时候都在家中陪著宋老夫人,期间还带著宋止戈去了一趟京郊的军营。 雪娘还在宋老夫人的院子里住著,宋念戎抽空带著她在京城里玩了玩。 这日,宋念戎带著雪娘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在门口瞧见一个小廝打扮的人跟门房说话。 等著那小廝走了,宋念戎问门房:“那是什么人?” 门房道:“说是永安侯府的人,给二小姐送信的。” “永安侯府?”宋念戎眼皮子一跳,“他们府上跟我们素无来往,怎么突然给二小姐送信?” 门房摇头:“说是她们家小姐给二小姐的,想必是二小姐结交了永安侯府家的小姐?” “信呢?”宋念戎问。 门房道:“小人告诉他们,二小姐近日去了安裕侯府,他就往安裕侯府去了。” 宋念戎带著雪娘回了宋老夫人院子,看见有客人在。 是赵乾一家子来了,赵乾在书房和宋勇敘旧,他的妻子江素就带著赵娇枝来拜见老夫人。 见到宋念戎回来,赵娇枝很高兴,立刻拉住她的手,说东说西的。 宋老夫人笑道:“你们年轻人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你们自下去说吧,省得我们长辈在,说起来拘束。” 宋念戎笑笑,就带著赵娇枝去了自己院子里。 赵娇枝拿了她武器架上的武器,挨个耍了耍,最后看中了一把鞭子。 “念戎姐姐,这鞭子甚好,隨身带著也不容易被发现,送给我吧?” 宋念戎笑道:“大家闺秀隨身带著鞭子可还行?” “怎么不行?下次见到那些討厌的,我就抽出鞭子,一鞭子甩过去,她们保管老实了。” 宋念戎忍俊不禁:“估计未来夫婿也就被抽跑了。” “当真被我抽跑了,就不配当我的夫婿!”赵娇枝扬起下巴。 “那就送给你吧,不过可说好,我这鞭子不是让你抽那些碎嘴的小姐的,是让你挑选夫婿的。以后我们娇枝选夫婿,就把鞭子拿出来,別的怎样先不说,先挨你一鞭子再说。” 赵娇枝脸色一红,嗔:“念戎姐姐,你就打趣我吧!” 宋念戎用个绸布袋子將鞭子装好,递给赵娇枝。 赵娇枝接过,喜滋滋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將它缠在腰间出去跟那些小姐聚会了,只可惜,永安侯府的那个碎嘴子不在!” 颇有点遗憾之色,“她若在,定然是第一个尝尝我这鞭子滋味的人。” 宋念戎心里一跳:“永安侯府?” 怎么今天这“永安侯府”跳出来好几次? “嗯,韩眉那个丫头,嘴可碎了,没少在背后搬弄人的是非。”赵娇枝点头道。 宋念戎在意的另外一点:“永安侯府有几位小姐?” “就她一个啊。他家啊,除了她,全是公子,不然她怎么会被宠得如此骄纵?” “你刚才说她不在?” “是啊,她前些日子去她外祖家了,估计得有几个月才能回来。” 宋念戎若有所思。 等著赵乾一家子走了,她立刻嘱咐侍剑:“你去安裕侯府盯几天宋芷莞,看看她最近都跟谁来往密切。” 侍剑去了,过了两日回来匯报:“奴婢发现二小姐最近总去一个书局。” “书局?” “是的,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才出来,奴婢打听了下,这个书局是永安侯府的產业。” 又是永安侯府! 宋念戎问:“你觉得宋芷莞去书局是跟谁见面?” 侍剑摇头:“奴婢不敢跟进去,怕被二小姐发现。” 宋念戎想了想,对侍剑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那书局瞧瞧。” 第122章 隱秘的恋情 第二日中午用完午饭,宋念戎就出门了。 那书局在闹市中,装修得颇为典雅,有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宋念戎带著侍剑进了书局,立刻就有小二来招呼:“小姐是要买书吗?” “哦,我们先逛一逛,你自忙你的去吧。”宋念戎回答。 小二倒也知趣,就走远了。 两个人將书局逛了个遍,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隨便买了本书,离开。 出书局的时候,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个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他穿一身天青色长衫,面容俊雅,身量修长,风度翩翩。 宋念戎一下子认出,这就是那日在春游园会上,她和宋芷莞一起瞧见的那位摘桃的翩翩佳公子。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莫不是宋芷莞那日在游园会上跟这位公子搭上了关係,两个人悄摸著来往呢? 书局出来个小二,瞧见这公子立刻堆了笑:“世子爷来啦!” 宋念戎脸色陡然一沉,世子爷! 这书局是永安侯府的產业,既然小二叫他世子爷,他可能就是永安侯府的世子! 如果宋芷莞真的是跟他……不行,那绝对不行! 她嘱咐侍剑:“你去確定一下,宋芷莞是不是跟这永安侯府的世子在秘密私会。必要的时候,使用些非常手段,看看宋芷莞的来往书信,也未不可!” 侍剑应声。 这次很快,过了一日,侍剑就来匯报了:“小姐,確定了,二小姐確实在跟永安侯府的世子秘密交往,最近他们一直在书信来往,每隔三两日,就会去那书局见一次面。” “可有什么过界的行为?”宋念戎连忙问。 侍剑摇头:“应该没有。那日我隱在暗处瞧见他们两人见面,不过就是吟诗作对,閒聊,倒也规规矩矩。” 宋念戎鬆口气。 “帮我梳洗打扮一下,我要去趟安裕侯府。”她道。 没多久,宋念戎的马车就停在了安裕侯府的门前。 门房瞧见宋念戎下车,立刻飞奔著进去报信。 不一会,舅舅李明迎了出来:“戎儿,你可来了?你是来接你母亲回家的吧?” 宋念戎没回答,而是由著李明將自己送到李娇和宋芷莞住的院子。 李娇坐在堂屋里,拿著架子:“宋勇真可笑,他以为让你来,就能让我回去吗?” 宋念戎没心情跟她扯:“夫人如果觉得在安裕侯府住得好,那就再多住一段时间吧,我今日来是找宋芷莞的。” 宋芷莞坐在旁边,脸色微诧:“你找我做什么,我也做不了母亲的主。我看这件事,须得父亲亲自来几趟,母亲兴许才会消气。” “不,我不是为了父亲来的,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们单独聊一聊?”宋念戎单刀直入。 宋芷莞满头雾水,看向李娇。 李娇皱眉道:“你找芷莞做什么?她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宋念戎不理会李娇,而是看向宋芷莞:“我知道你常去寻远书局。” 宋芷莞的脸立刻就红了,一下子站起身来:“去我屋里说吧。” 李娇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书局怎么了?你们要去屋里说?” “母亲,这是我们小女儿家间的事,您就別听了吧?”宋芷莞脸色红红道。 她说完就站起身来,宋念戎跟上她。 李娇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有阻拦。 她只是诧异,宋念戎和宋芷莞的关係一向不好,从没这种姐妹说悄悄话的情况。 怎么现在,她跟宋勇闹了彆扭,她们姐妹倒说起悄悄话来了?难道她们是在商议著,怎么让她回镇远侯府去? 她暗暗咬牙,宋勇就来过一次就不来了,这样的诚意她怎么可能跟他回去,她绝对不会回去的。 李娇这边想多了,那边宋芷莞可没心情说母亲和父亲的事。 进了房间,支开丫鬟,宋芷莞对宋念戎沉了脸:“你从来就不爱来安裕侯府,今天巴巴的跑来跟我说寻远书局,是什么意思!你是特意来跟母亲告状,存心看我出丑吗?” “我若想让你出丑,当时在母亲面前就说了,何必要单独跟你说?” 宋芷莞的脸色好了些:“那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跟永安侯府的世子好上了,是么?” “你说话能好听些么,什么叫好上了,不过是我欣赏他,他欣赏我罢了。” “跟他断了。”宋念戎沉声道。 宋芷莞一怔,声音拔高了:“宋念戎,你別以为你是我姐,就可以这样命令我!我跟谁交往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係!” “我说,跟他断了,不然有你后悔的!”宋念戎脸色依旧冷冷。 宋芷莞脸色涨红,气得浑身发抖:“我知道了,宋念戎,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你攀上寧王殿下了,就怕我嫁个人把你的寧王殿下比过去!” “永安侯府的世子也比不过寧王殿下。我让你跟他断了,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宋芷莞冷笑,“好,你说说,为什么让我跟他断了,是为我好?” 宋念戎不语。 宋芷莞嘲讽:“说不出来了吧!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恨不得我这辈子都不幸福!” “如果你不听我的劝,我就告诉夫人了,她定然也不会同意你跟永安侯府的世子在一起的。” “那是母亲没见过他那个人,若是见了,定然会同意的!” “不会,只要他是永安侯府的世子,母亲定然不会同意。” “为什么?” 宋念戎又不说话了。 有些话不能说破,说破了谁也別想好过。 宋芷莞出离地愤怒起来:“宋念戎,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找事的,安裕侯府不欢迎你,你给我走!” 她说著上手来推宋念戎,宋念戎一让,她因为力道过大,反而自己摔在了地上。 肩膀在桌腿上撞了下,她疼得泪闪闪,当场就哭了起来。 李娇正好进来,瞧见这一幕,立刻上前將宋芷莞搂进怀里,凶神恶煞地对著宋念戎: “什么跟妹妹说体己话,我看你就是来欺负你妹妹的,你给我滚!安裕侯府不欢迎你!” 她说著还动手在宋念戎的后背上打了几下。 宋念戎早已习惯了她的偏心,倒也不难过,既然宋芷莞不听劝,她就只能將这件事告诉李娇了。 “宋芷莞在跟永安侯府的世子来往,夫人,你觉得合適吗?” 第123章 恋爱脑的力量 李娇瞬间浑身僵硬在当场。 半天,她才看向宋念戎,瞧见宋念戎目光锐利,就又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你別胡说,毁坏你妹妹的名誉。”她声音多了几分弱。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问她吧,反正我已经来告诉你了,该我做的事我做了,结果如何,夫人您自己看著办好了。” 宋念戎说完,转身离开。 这日晚上,她去百苑,瞧见父亲的身影形单影只地倒映在窗户上,心里一阵酸楚。 有些事,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告诉他,她不忍心让他受伤啊! 第二日,宋念戎正在宋老夫人屋里陪她说话,小兰急匆匆来稟报:“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衣服脏兮兮的,可狼狈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宋念戎问:“她现在在哪?” “在老爷屋里哭呢。” “我去瞧瞧。”宋念戎站起身。 她快步去了百苑,进院就听见了宋芷莞的哭声。 她三两步走进屋去,瞧见宋芷莞正扑在宋勇的怀里哭泣,她头髮散乱,衣服脏兮兮的,甚至有几处还鉤破了。 “怎么了?”她问。 宋芷莞抬头看她一眼,哭得更加厉害了,愤怒地指控: “宋念戎,你到底背后跟母亲说了些什么,她竟然会把我禁足!” 她说完又扑进宋勇的怀里:“父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大姐不知道在背后对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这样对我!呜呜呜……” 宋念戎这下明白为何她这么脏兮兮的了,看来是怎么爬墙钻洞从安裕侯府跑出来的。 为了爱情,她也是拼了。 宋勇脸色不太好,问宋念戎:“戎儿,你到底跟你母亲说了什么?” 宋念戎看向宋芷莞:“你当真要闹到父亲这里吗?” “父亲难道不应该为我做主么!”宋芷莞挺直脊背。 宋念戎嘆口气。 她无意將这件事闹大,可若她们非要如此,自己也没办法。 她看向宋勇:“我没跟母亲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她跟永安侯府的世子在悄悄来往。” “什么悄悄来往,我们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宋念戎,你別想抹黑我!”宋芷莞连忙解释。 她对宋勇道:“父亲,我和永安侯府世子是在安平长公主的春游园会上认识的,后来,我们一直通信,偶尔那么一两次在寻远书局碰到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世子是个君子,从来没对我有过任何不妥当的行为,我也是珍惜名誉的人。 “宋念戎不知道在母亲面前如何编排我了,母亲竟然死活要让我跟永安侯府世子断了,我不肯,她就將我软禁在屋中,我心里太难受了,我想父亲,就悄悄从狗洞爬出来了。” 说到最后,她眼泪婆娑:“父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宋勇听完,笑了:“我以为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不就是女儿大了想嫁人了么!没事的,你喜欢他,那父亲就邀他来家里做客,看看他的品行,如果父亲觉得他不错,就帮你做主,找媒人上门说亲去。” “父亲,不可!”宋念戎低呼。 宋勇满脸疑惑:“为何不可?永安侯府的门第跟我们也算相配了。” 宋念戎噎了会,才道:“夫人是不同意的,你怎么也得跟夫人商量好了,再邀请他上门吧。” “你说得也对。”宋勇抚摸宋芷莞的头,“那父亲今日就去安裕侯府找你母亲商议。” 宋芷莞破涕为笑:“父亲最好了!” 然而,下午,宋勇满脸沉重的回来了。 “芷儿,你母亲不知何故,怎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问她为何,她就是不说原因。” 宋芷莞顿时焦急起来:“肯定是宋念戎跟母亲说了什么不好的,母亲怕我名誉受损。我去找宋念戎,让她跟母亲说去!” 她气哄哄地去了芙蓉苑,彼时,宋念戎正在看店铺里的帐本。 “宋念戎!你到底跟母亲说了什么,为何她始终不同意我跟永安侯世子的事?” 宋念戎放下帐本,神色淡淡:“我跟夫人说了什么,你当时不是在场么,就那么几句话而已。” “不可能!母亲最是心疼我了,她没理由这样反对的!” “我说过的,夫人不会同意,你非不相信。”宋念戎耸耸肩膀。 “我有法子让她同意!”宋芷莞咬著牙说了这么一句,离开了。 当晚开始,宋芷莞绝食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镇远侯府,当然也很快传到了安裕侯府。 第二日一大早,李娇不用宋勇请,就回来了。 她去了趟牡丹苑,也不知跟宋芷莞说了什么,气急败坏地出来,气道:“这个孩子这么不听话,她要绝食就让她绝好了,饿死拉倒。” 宋勇很是不忍心:“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我找同僚打听过了,永安侯府的世子一表人才,人品也还是不错的,堪配我家芷儿。” “是啊,母亲,我也在同窗中间打听过了,多是说他好的。”宋止戈也在旁边附和。 李娇沉著脸:“这门亲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你们不要多费唇舌了。你们若非要將她嫁给永安侯府,那就等我死了吧。” 宋勇和宋止戈面面相覷,满脸不解。 宋老夫人得知这件事,也是嘆息:“也不知李娇这是怎么了,对於芷儿的这门亲事如此反对,往日里她不是最惯著芷儿的么?” 宋念戎不语。 李娇再不像样,人伦纲常还是知道的。 她原以为,宋芷莞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终归是扛不住绝食的痛苦的,但她小瞧了恋爱脑的力量。 宋芷莞坚持绝食了五日,整个人已经只能躺在床上,有气无力了。 李娇急得不行,却依然不肯鬆口。 就连宋止戈都看不下去了,这日,他来看望宋芷莞,悄悄在她耳边说:“二姐,母亲不同意,我帮你。你可有什么话要跟赵世子说的,写封信,我帮你送出去。” 宋芷莞立刻眼睛发亮:“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做事需要讲些计策,你把自己饿成这样,还能干什么?”宋止戈劝。 第124章 私奔了 中午的时候,牡丹苑传出二小姐开始吃饭的消息。 李娇大大鬆口气,对丛嬤嬤道:“这丫头看来是想通了。” 第二日,李娇起床去瞧自己的宝贝女儿,谁知进了牡丹苑,却没见宋芷莞。 喊丫鬟,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在,外院洒扫的丫鬟倒是来了一个。 “你们小姐呢?”李娇问。 洒扫丫鬟摸头:“回夫人,奴婢不知,早上奴婢就在院子里洒扫,並没见小姐出门。” 李娇心里一咯噔…… 宋念戎练完一套剑的时候,得知了宋芷莞消失的消息。 “夫人满府里找小姐都没找到,后来发现,后园的角门没上锁,猜测小姐大概是半夜里从角门出了府。 “她身边的丫鬟也都跟著不见了,还有一些细软也都拿走了,看来是谋划好要出逃的。”喜欢打听消息的小兰跟宋念戎匯报。 “二小姐大晚上出逃是为什么呢?”小菊后知后觉得问。 宋念戎脸色微沉:“不好,要出大事!” 她匆匆换了衣服去了百苑,李娇正哭呢。 “夫人,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要想法子找到二妹,越快越好。” “我也不知这丫头为什么要走啊!” “为什么要走,母亲想不到吗?只怕是府外有人接应,她才会走!” 李娇脸色大变:“你是说,赵家……” 想到那种可能性,她神色大乱:“不行啊,不行的!万万不行的!” “那就赶紧让家丁去找,打听昨晚可有马车经过咱们家后巷,越早找到她越好!”宋念戎沉声道。 李娇慌慌张张地张罗管家去寻人了。 宋念戎则出门去了书院。 昨天宋止戈去看过宋芷莞,后来宋芷莞就开始吃饭了,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宋止戈怎么劝动的宋芷莞,却不想…… 看来这件事,宋止戈也难脱干係! 宋念戎赶到书院对小廝说了自己要找宋止戈,就在门外等著,不一会,宋止戈急急出来了。 “大姐,你怎么会来找我?”宋止戈兴冲冲地问。 宋念戎脸色沉肃道:“你二姐昨晚从后园的角门悄悄离开了家!” 宋止戈露出惊诧表情:“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宋止戈,你简直混帐!”宋念戎声音陡然严厉,“你怎可帮著你二姐做出这种私奔的行为!” “我没有啊,大姐!” “你还狡辩,你刚才露出的惊讶表情,实在是太假了,你先去好好学演戏,再来骗我吧!” 被拆穿,宋止戈索性也不装了,低著头小声道:“我觉得也不至於那么严重吧……二姐和世子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 “你知道个屁!”宋念戎爆了粗口。 宋芷莞跟谁私奔都行,唯独跟永安侯府的世子不行! 她不是为了宋芷莞,是为了父亲。 “他们私奔到哪去了!”她问宋止戈。 宋止戈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其实没帮著他们私奔啊,我就是给他们送了封信而已,后来二姐央我帮她找角门的钥匙,我就去找了。” 宋念戎转头就走。 看来宋止戈这里也没多少有用的信息。 她去了永安侯府。 私奔这种事说出来对女方更加不利,但这个时候,不说是不行了。 孤男寡女在一起,出事的概率太大了呀,得儘快把他们找到! 永安侯府的夫人见了她,在她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后,她还有些不信:“不会的,我儿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做出此等越矩的行为!” “夫人,我现在来不是来怪罪世子的,是想要让您提供些线索,能儘早找到他们,毕竟这件事对世子和我二妹的名誉都有损不是? “若他们要走,想必世子定然会找个地方落脚,我想问,你们永安侯府可有什么地方偏僻人少?或者是世子近日去的比较多的地方?” 夫人连忙叫来世子贴身跟隨的小廝问了他最近世子的行踪。 小廝回答:“咱们京郊的庄子,最近世子去过两次。” 宋念戎立刻就让夫人找小廝带路,自己赶著马车往京郊的庄子而去,同时让侍剑回去给李娇报信。 宋芷莞果然就在永安侯府京郊的庄子上呢,宋念戎赶到的时候,她正坐著和永安侯世子喝茶聊天。 瞧见宋念戎来,她脸色都变了,站起身就要逃。 宋念戎眼疾手快,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永安侯世子也很尷尬,上前来给宋念戎行礼:“宋大小姐,我和二小姐是清清白白的,我並未对她做越矩之事——” “只要你们半夜离开了,清白还能说得清吗?世子您做这种事的时候,可想过我二妹的名声!” “我愿意负责任的!”世子声音提高了些,“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但我对二小姐是真心的,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的。” 他说著对宋念戎长长作了个揖,“请宋大小姐能成全我们!” 宋念戎脸色冰冰:“这件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母亲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她说完拉著宋芷莞就要走。 宋芷莞哭起来,对著世子唤:“韩郎,韩郎……” 这时,李娇和永安侯夫人也都赶了过来。 李娇进来就搂住了宋芷莞哭:“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呢!你的名声不要了么?” 她说著想到什么紧紧握住宋芷莞的胳膊,上下打量她:“你跟母亲老实说,你跟他到底有没有发生——” 宋芷莞原本想说“没有”,但陡然想到什么,又改了口:“发生了。” 李娇神色大震:“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真的跟他……” 宋芷莞脸上有种奇异的坚定:“母亲,我和世子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情之所至,就情不自禁了……” 李娇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宋芷莞也慌了,连忙扶住李娇,急声喊:“母亲,母亲!” 宋念戎走上前来,用指甲使劲掐了李娇的人中,然后又在她手上的穴位揉捏了一会,李娇这才缓缓醒转过来。 “哎呀,我不能活了,让我去死吧,死了倒乾净!”她喘上一口气来,就开始哭嚎。 第125章 你们是兄妹 永安侯夫人在旁看到这场景,心中也很愧疚,对著自己的儿子就捶打了两下:“混帐的东西,你竟然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然后又赔著笑走过来:“镇远侯夫人,您別太难过了哈,我们永安侯府会对二小姐负起责任的。” 谁知,永安侯夫人不说这个还罢了,一说,李娇反而更加受不了。 “不要!不要!我们镇远侯府不会跟你们永安侯府结亲的!绝对不会!” 永安侯夫人愣了愣,脸色沉下来。 永安侯府也不比镇远侯府差,这镇远侯夫人竟然如此看不上他们永安侯府!当他们永安侯稀罕么! 这宋二小姐传闻跟李家是定过亲的,他们还没嫌弃她呢,她倒嫌弃起他们来了。 不结就不结,反正私奔对女子的名誉损伤大些,他们不急。 这么想著,永安侯夫人站到一边,不说话了。 李娇挣扎著站起身,扬手,“啪”的一个巴掌打在宋芷莞的脸上。 宋芷莞从小到大都被母亲捧在掌心里,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捂著脸,满脸震惊地看著李娇,隨即转身,拔腿就往外跑。 宋念戎连忙喊侍剑押住她,自己扶著李娇,往外走去。 马车往镇远侯府而去,李娇和宋芷莞各自哭了一路,听得宋念戎脑瓜子“嗡嗡”的。 宋芷莞又开始绝食了,李娇狠心不理她,待在院子里不出来。 宋止戈来找宋念戎:“大姐,我就不懂了,为何你和母亲就这么反对二姐和韩世子在一起!即便二姐现如今名声有损,你们也不肯同意!” 宋念戎心烦地挥手:“你还小,很多事不懂,別问那么多了。” 宋止戈不服气地动了动嘴唇,但到底是没敢將后面的话说出口。 这晚,据说百苑的灯火亮了一夜,宋勇跟李娇商议宋芷莞的事,始终没法达成一致。 第二日快中午的时候,小兰进来匯报:“小姐,永安侯夫人带著世子和媒婆上门议亲来了。” 这韩世子倒也是个鍥而不捨的人,大概昨日回去还是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吧。 “夫人见了他们?” “不是,老爷见的他们。” 过了一阵子,打探消息的小兰又来匯报,“老爷好像要同意这门婚事了,但夫人突然跑出来,疯疯癲癲的將永安侯夫人和世子给赶走了,永安侯夫人非常生气,扔下话来,以后他们再不会上门。” 宋念戎嘆口气。 这韩世子的为人,她看著倒也还不错,只可惜…… 到了傍晚,外面忽然响起喧闹声。 小兰急匆匆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上吊了!” 宋念戎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宋芷莞这次为了爱情竟然如此豁得出去。 她起身带著侍剑:“走,我们去瞧瞧。” 到了牡丹苑的时候,屋里的哭声响成了一片。 宋念戎走进宋芷莞的屋子,看见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李娇坐在床边哭著。 “母亲……”她绝食了,说话都没力气,“女儿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你就始终不同意女儿跟韩世子在一起。女儿问你,你又不说明原因,女儿实在不明白……” 她说著突然从枕头下面掏出一把剪刀来,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李娇大骇,连忙要去夺她的剪刀。 宋芷莞却不知哪里来的巨大的力气,將她推开,恶狠狠地说:“母亲,你要再过来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李娇不敢动了,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宋芷莞看著李娇:“今日,母亲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为何你不同意我跟韩世子的婚事!你若不给我正当的理由,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她说著当真把剪刀往里送了送,白皙的脖子上霎时间聚出一个血珠子。 李娇哭得肝肠寸断:“芷儿啊……你为、为何、非要逼娘啊……” 宋芷莞不说话,只把剪刀又往前送了送,血珠子立时滚了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襟。 她作势当真要往自己的脖子使劲捅去。 李娇连忙扑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尖声喊著:“不要啊,芷儿,不要!娘说,娘说!你不能跟韩世子成亲的呀,因为他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呜呜呜……” “啪”! 宋芷莞的剪刀掉落在地上。 宋念戎嘆口气,这件事终归还是揭出来了! 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她缓缓回头,瞧见父亲站在门口…… 这一晚,註定是不眠之夜。 第二日,宋念戎担心父亲,早早去跟他问安。 宋勇住在百苑的西厢房內,脸色平静,但眼下的青黑说明他並没有睡好。 “我跟你们的母亲商议好了,和离吧。” 见到宋念戎进来,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宋念戎心疼地望著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被妻子如此背叛,他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 “父亲……”她轻声唤,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宋勇说著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从来就不中意我,在成亲之前,早已跟永安侯情投意合了,只不过是,永安侯府那边看不上她的门第,两个人没成。 “嫁给我生了你之后,她回了京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再度跟永安侯碰见了,他们就旧情復燃了。后来,她怀上了芷莞,心中慌乱。 “恰好那阵子我回家了,她主动跟我示好……后来,芷莞早產我也没太在意,因为我从来都没想过她会如此。实际上,芷莞不是早產,是足月出生的。 “这些年,她断断续续的还在跟永安侯联繫著,只不过这件事非常隱秘,连永安侯夫人都不知道。而芷莞不是我的女儿这件事,她也没告诉永安侯,所以后面才会闹出永安侯府来咱们家提亲的事。” “昨晚你母亲全都跟我说了,这些年,除了你们三个孩子,其实她还悄悄落过两次胎,只不过瞒得很好,大家都不知道罢了。 “既然她无心当我的妻子,我就放她自由。家里的店铺我会给她几间,让她有个傍身的资產,也不枉她给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宋芷莞怎么办?”宋念戎问。 第126章 父母和离 宋勇苦笑:“她跟著你母亲走吧。在这里,她也是尷尬。 “至於你和止戈,看你们的意愿,我这个人不迂腐,不讲究什么香火传承,若止戈想要跟他母亲走,那就让他走。日后他能帮他母亲撑起门楣,也是好的。” 宋念戎心里酸涩,扑进宋勇的怀里:“我自然是要留在侯府的,这里有父亲和还有祖母。” 宋勇拥住她,嘆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没几日我就要回去了,我走后,这个偌大的侯府就得靠你撑起来了。” “父亲放心吧,我定然会让侯府好好的!”宋念戎道。 从西厢房出来,宋念戎瞧见李娇。 不过是一夜之间,她整个人都憔悴了,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瞧见宋念戎,李娇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宋念戎主动问她:“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李娇点点头,转身进屋去,宋念戎跟著也进了她的屋子。 丫鬟们都被打发出去了,李娇看著她,眼睛是肿著的:“你知道宋芷莞不是你父亲的女儿?” 曾经有一次,宋念戎跟李娇针锋相对的时候,差点就说漏了嘴。 宋念戎看著她,一时没答话。 她说出自己的猜测:“你知道芷莞跟韩世子好了之后,非常坚决的反对他们在一起,还特意去安裕侯府告诉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宋念戎这才点头:“没错,我是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丛嬤嬤,谁也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会有人知道的。” 她总不能说她是上一世知道的吧。 上一世李娇是个绝情的人,父亲被人陷害获罪,她立刻就跟父亲提出了和离,再有永安侯暗中帮她运作,得以脱离父亲的牵连脱身而去。 离开之前她还特意去了牢房將宋芷莞不是父亲亲生女儿的事告诉了父亲,她还对父亲说,自己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 后来,在父亲去世前一天,宋念戎想方设法见了父亲一面,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了这些事。 这一世,自己重生后改变了歷史轨跡,宋芷莞跟永安侯府世子有了纠葛,倒是提前將这个秘密给暴露出来。 这样也好,父亲虽然难免伤心,但不会经歷自己潦倒的时候被人背叛的痛苦。 而李娇的表现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跟父亲坦白了,甘愿跟父亲和离。 想必,父亲允给她的铺子应该也是不少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没揭穿我?”李娇问。 “我只是不想让父亲伤心而已,不过现在看来,早些让父亲知道也好,能及时止损。”宋念戎淡淡道。 李娇笑了,笑容很复杂,夹杂著自嘲和唏嘘。 “我以为,你至少还念著我是你的母亲。”她喃喃道。 “情感是相互的,没有付出,又怎么能期望获得呢?”宋念戎冷冷回答。 李娇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笑,“好了,以后你如愿了,镇远侯府真的要你来当家了,我祝你日后前程似锦!” 宋念戎从李娇房里出来的时候,瞧见宋止戈急急忙忙地奔进院子里来,宋勇在厢房门口等著他,看来是他叫人唤了宋止戈来的。 宋止戈正要进去,李娇忽然衝出来唤他:“止戈,你先来我这,来我这!” 大概是想抢在宋勇前面,爭取宋止戈。 宋勇没拦著,宋止戈就跟李娇进屋去了。 宋念戎便没走,走到父亲身边,陪著他一起站在厢房门口等著,等著宋止戈的选择。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工夫,宋止戈从李娇的屋里快步走出来。 李娇追出门来,满脸涕泪,眼中是满满的伤痛:“你当真不跟母亲走吗?” 宋止戈眼圈红著,双拳紧握,顿住步子回头看李娇:“母亲从小极疼我,我是记得的,但这次,母亲,是你做错了,大错特错!” 他深吸口气,看向厢房门口的宋勇和宋念戎:“我是镇远侯府的公子,继承父亲衣钵是我的责任。” “止戈我儿啊,你当真不要母亲了么……我的心肝宝贝啊,母亲没有你是活不了的……”李娇痛哭起来。 宋止戈下意识想要去扶李娇,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母亲,我虽没跟你走,但只要有机会会去瞧你的,我依然还是你的儿子,但我更是镇远侯府的公子。” 说完这句话,他就快步离开了百苑。 李娇还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宋念戎冷冷道:“止戈留下,对他是最好的。他若跟著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存活於世?” 这话戳到了李娇的心窝,她的哭声断了片刻,隨即又爆发出更加高亢的哭声。 宋勇搬去了幽安院,百苑的哭声断断续续没停过。 第二日,他就跟李娇去官府过了和离文书。 第三日,李娇带著宋芷莞搬了出去。 李娇和宋芷莞走的时候,宋念戎来大门口相送。 不过两三日,宋芷莞整个人似乎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完全没有了朝气。 大概是身世的打击对她太大,她的世界坍塌了吧。 这晚,宋止戈在饭桌上跟宋勇提出,自己不读书了,想要跟著宋勇去边关打仗歷练,宋勇同意了。 再过几日,宋勇就要回边关去了。 走之前这晚,宋念戎特意找了雪娘:“这次回边关,我父亲就要麻烦雪姨多照顾了。” 雪娘点头。 “雪姨,人生苦短,父亲现如今已是自由身,可以再娶了,若你当真对他有情,不妨试一试。” 雪娘脸上红了红,嘆息道:“其实我心里还是希望这件事没发生,侯爷跟你们一家子能和和美美的,我只要远远看著他幸福,就好了,没有其他奢求。” 宋念戎能看出,雪娘说这话是真心的,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放心將父亲交给雪娘。 不过,她到底能不能跟父亲成了,也得看他们两个人的缘份了,已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终於,宋勇带著宋止戈启程回边关的这天到来了。 临走前,他內疚地对宋念戎说:“我跟你母亲和离,京中定然会有不堪传闻,这些都要让你承受了,父亲实在对不住你。” 宋念戎立在风中,身姿挺拔。 她从容而笑:“从前,关於我的流言蜚语少过么,我何时怕过!” 第127章 开始约会了 永安侯回京述职几日,竟然跟自己的夫人和离了! 这个新闻很快就在京城传了开来,一时间喧囂尘上。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永安侯到底是商贾出身,不把礼义廉耻当回事,闔府上下才会把和离当家常便饭。 有人说看见永安侯带著个女子离开了京城,想必是宠妾灭妻了。 也有人说是永安侯夫人红杏出墙,永安侯戴绿帽,愤而和离的。 甚至为了探听消息,不少夫人小姐的竟还找了藉口登门来旁敲侧击地问东问西。 宋念戎全是微笑以对,但嘴上却是丝毫不露,而且责令全府的下人不允许多嘴,一旦发现就严惩。 宋老夫人对於李娇红杏出墙之事起初也是很气愤的,后来宋勇跟李娇和离,她的气也慢慢消了。 “罢了,终归跟你父亲夫妻一场,给她些体面吧。”宋老夫人抚著宋念戎的手,“以后这个家只有你和我了。” 她说著露出几分愁容:“可,秋日你就要和寧王殿下成亲了,这个家里就剩下我这个老太婆了。” 宋念戎拱进祖母的怀里撒娇道:“不然我把祖母给带著。” 宋老夫人笑著拍她的脑袋:“得了吧你,別人成婚嫁妆都是十里红妆,你是个老太婆?” “那怎么了,这个老太婆的身价可高呢。”宋念戎调侃。 祖孙两个都笑了起来。 虽是说笑,但宋念戎却是认真思考起来,关於自己的婚事。 重活一世,她是不想成亲的,她只想守著祖母,帮著父亲守好这个家。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答应和寧王殿下假成亲,帮他挡桃,就不好反悔了。 且不说太后的懿旨不好抗拒,当真是反悔了,也会伤了自己和寧王殿下的关係。 她好不容易抱上寧王殿下的大腿,就是为了日后父亲万一有什么不测能用上这层关係,总不能因为一个假成婚的事,前功尽弃吧! 想来想去,她觉得,唯一的法子就是儘快帮寧王找到心仪的女子。 这样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他退婚,还不跟他伤和气。 这日小兰从外面採买东西回来,对宋念戎道:“小姐,鳶缘节就要到了,咱们要不要准备几个好看的风箏?” 鳶缘节是大烈国特有的节日,每年的四月底春光正好的时候,会在城外的桃湖举办。 到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拿著自己的纸鳶放飞。 若是未婚的少男和少女的风箏线缠在一起,则视为有缘。 不少男女都是在鳶缘节放风箏的时候,找到了自己的有缘人,所以大烈国的鳶缘节也可被视作“姻缘节”。 侍剑瞪一眼小兰:“小姐都已经赐婚给了寧王殿下,还放什么风箏,若跟別的男子风箏缠绕在一起,可怎么好?” 小兰扁嘴不敢说了。 倒是宋念戎灵机一动:“无妨的,咱们约了寧王殿下一起出来不就行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若是这日,寧王的风箏跟另外一个少女的风箏线缠绕在了一起,不就说明他和那个女子有缘吗? 帮寧王殿下找有缘人这件事,是她需要不遗余力去做的事。 说干就干,她立刻派小兰去买两只又大又好看的风箏。 然后让侍剑给寧王府送了信去,约寧王殿下鳶缘节同游桃湖。 李璟昭下朝回来,刚刚换了衣衫,门房就送了信过来:“是镇远侯府送来的。” 李璟昭眸色一亮,接过信来。 越看唇角越是翘得高。 行风好奇得不行:“王爷,是宋家大小姐送来的信吗?说什么?” “后日我要去桃湖郊游,你给我做好准备,吃的喝的一样不能少。”李璟昭道。 行风脆声应了,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看来,宋家大小姐这是约殿下郊游去啊! 这未婚的小两口,终於开始约会了! 想必宋家大小姐出来的话,应该也会带上侍剑吧…… 想到侍剑,他就掩著嘴巴笑起来。 “你贼笑什么呢?”李璟昭嫌弃看他一眼。 “哦,没什么,主子,我就是想著能跟著主子去郊游,心里高兴!” 说起来,他家王爷可从来没郊游过! 李璟昭坐到桌前写回信,简短几个字,却用了上好的桃笺,写完之后递给行风:“去,送到镇远侯府。” 行风道:“王爷让追风去吧,我还得伺候王爷用午饭呢。” “可。” 行风立刻接过信出去找了追风。 他將信递到追风的手上,对他挤眉弄眼的:“可是我给你创造的机会哟,你把握好!这信事关重大,你最好是交到侍剑的手上。” 追风接过信没说话,但耳朵尖却是红了一片。 行风瞧著他沉默而去的背影,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可怎么能娶到媳妇儿呢?唉,少不得还得我这好兄弟受累了。” 追风果然如他所言,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芙蓉苑。 看到追风的时候,侍剑嚇了一大跳。 这个寧王殿下的人可真行,原本是夜里翻墙进来,现在可好,光明正大的白天都翻墙了。 他们镇远侯府的门是摆设吗! “你怎么来了?”她问。 她认识追风是在从沿海四郡回来的路上,遇到寧王殿下被刺杀的那次。 小姐骑马带著寧王殿下突围而出,她却被挡住了,跟行风和追风一起跟那些刺客战斗。 期间,她受了些伤,是追风一直护著她。 后来他们在野外过了一夜,也是追风在照顾她,只不过追风此人寡言少语,后来虽然她跟他多次见面,就没说过几句话。 侍剑发问,追风也不答话,把信递到她的面前。 侍剑立刻就懂了:“王爷给我们小姐的回信?” 追风点头。 侍剑接过信,笑道:“谢谢你跑一趟。” 追风摇头,耳朵尖却是又红了。 他一扭头跳墙而去,侍剑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拿著信进屋给宋念戎。 宋念戎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了信?” 她拆开,瞧见那漂亮的桃笺,就笑了。 寧王殿下的字也好看,写著:后日来接你。 第128章 走,放风箏去 鳶缘节这日,宋念戎起个大早,好好打扮了下。 因为今日要放风箏,她嫌裙装碍事,所以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踩著小羊皮靴。 头髮高束起来,用镶嵌著白玉的髮带束著,颇有几分颯爽的英姿。 其实,若不是寧王殿下一起,她可能会选择穿男装,男装更加方便。 先去陪祖母用早饭,再出门。 宋老夫人瞧见她这身打扮,慈祥地笑起来:“你这样子倒让我想到你小时候。” “哦?我小时候也作过这种打扮?”宋念戎好奇地问。 她对於六岁前的事情,记忆不多了,也从来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打扮过。 “是啊,你从小就闹著要跟爹爹学骑马,学武艺,总喜欢穿男孩子的衣服,你爹爹没法子,就给你做了几身这样的骑装。 “我记得那年你爹回京述职,皇上让他带著你进宫去给太后娘娘瞧瞧,你就穿了这么一身大红色的骑装,踩著小羊皮靴,头髮束得高高的,对了,腰里还缠了一根鞭子。” “哦,想必太后娘娘不会喜欢我这种打扮吧。”宋念戎隨口道。 “不,太后可喜欢呢,太后也是武將世家出身,她就喜欢英姿颯爽的女孩子。”宋老夫人道。 宋念戎这才明白,为何太后会对她青眼有加,诸多照顾了,原来是自己对了她的口味。 同是学武的女子出身,自然是惺惺相惜的。 用完早饭,宋念戎就去前面等著,不一会,小兰来匯报说寧王殿下的马车到了。 她快步走到大门口去,看到是那辆古朴的马车。 看来寧王殿下今日出门也是低调的。 宋念戎熟稔地掀帘上车,行礼:“民女拜见寧王殿下。” 却,没得到他的回应。 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古怪的目光。 但这古怪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回復了淡淡的神色:“以后不用如此拘束地行礼了。” 宋念戎想著他估计是看到她这样打扮有些意外,才会有那种眼神吧,也就没深想。 谁知他却问:“你今日怎的穿成这样?” 说著话,他鼻樑上隱隱的痛感又生起,不由伸出手指,抚了抚鼻樑。 她笑:“我想著要放风箏,穿成这样方便些。” 他扔给她个嫌弃的眼神:“你是来比赛放风箏的?” 宋念戎知他是嘲讽自己,也不生气,只憨憨一笑:“既是来游玩的,自然要玩得尽兴些。” 她说著指指后面,“后面的马车上,我准备了不少吃食和好玩的!” 瞧著她那兴高采烈的样子,李璟昭抿了抿嘴唇没再说话。 马车出了城,越靠近桃湖,路上的马车和人就越多。 有豪门家的公子小姐来玩的,也有普通百姓家的少男少女来玩的,这是大梁国唯一一个让贵贱能在一起同乐的节日。 到了后面,马车几乎走不动了,在官道上堵了老长。 宋念戎对寧王道:“殿下,天气正好,阳光明媚,不如我们下来走过去吧?” 李璟昭道:“好。” 宋念戎就起身,先跳下了马车,转身看见李璟昭也要下来,她自然而然地对他伸出手来。 “怎么,本王虚弱得连马车也下不了吗?”他皱眉问。 “不是,不是,我只是习惯性的,平日里习惯扶祖母下车了。”宋念戎连忙解释。 李璟昭:…… 祖母?她拿她的祖母跟他相提並论! 等著寧王下了车,宋念戎又跑到后面那辆马车跟前,从里面拿了风箏出来,握在手里,跑回到寧王身边。 “想必走著都比马车快,先拿著风箏,到了那就可以放了。”她对李璟昭笑眯眯地说。 李璟昭看她手中的风箏。 是两只鸳鸯。 宋念戎起初没留意风箏具体什么样子,瞧见李璟昭盯著瞧,便也盯著瞧了两眼。 这一瞧,脸颊就有点红了。 她转头轻声对侍剑抱怨:“这小兰!让她准备风箏,她怎么给准备了两只鸳鸯风箏?” 这很容易让寧王殿下误会啊,误会她对他有点什么想法…… 老天可见啊!她对寧王殿下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只单纯是上司和下属的关係。 侍剑却不明白地摸头:“小姐,鸳鸯不好么,你和寧王殿下本来就快要成婚了,自然是一对儿。” 宋念戎:…… 这话却也有道理,让她无可反驳。 她白侍剑一眼:“那也不能弄鸳鸯啊,多丑啊!放风箏不是放个气势么?” “那奴婢再回城去重新买两个?”侍剑说著就要走。 宋念戎拉住她:“罢了,路不好走,再回城太麻烦,凑合用了。” 再说了,当著王爷的面换掉,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还是装自然吧。 她对著李璟昭憨憨一笑:“听说这种鸳鸯风箏非常好放,一会咱们试试。” 李璟昭的眼中有著似笑非笑的光。 他从宋念戎的手中拿过一只鸳鸯:“好,一会试试。” 两人並肩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融入了人群中。 百姓们难得过节,都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快乐感染了宋念戎。 其实,她一点也不觉得那些贵族举办的宴会有多好,反而觉得,就这样融入在人群中,被他们快乐的气氛包裹著,更加快乐。 她很享受这种感觉,不由仰头迎著吹过来的暖风深吸了口气。 转头去瞧寧王殿下,他也歪头看著自己,眸子里好像流淌著什么,格外的明亮。 那一瞬间,宋念戎感觉,好像阳光都没他的眸光亮似的…… 走了一会,他们来到了桃湖。 桃湖以四周种满桃著称,湖的东边有一大片田野,田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这里是最適合放风箏的。 宋念戎的脚步不自觉就快了,引著李璟昭来到那田野上。 已经有很多人在放风箏了,天空几乎变成了风箏的海洋。 大家都仰头看著天,谁也不注意新来了什么人。 宋念戎转头看了一圈,指著左前方,“殿下,走,放风箏去,我看那边风箏少些,我们往那边去。” 虽然是重活一世,但玩起来的时候,她就又恢復了她活泼的天性。 她几乎是挽著李璟昭的胳膊往前走的,压根没注意,寧王殿下瞧见她的手挽住他胳膊的剎那,翘起的唇角。 第129章 寧王殿下的缘份来了 宋念戎之所以带著殿下去那边,是因为她发现那边似乎贵族多些。 到底是殿下,婚配的话还是找贵族家的千金合適。 找到片空地,行风就往草地上铺了个大垫子,侍剑跟他配合无间,往大垫子上又放了两个跪坐用软垫,然后將带来的吃食什么的,一一铺陈出来。 宋念戎则拉著寧王去放风箏。 她观察了风向,顺著风拉著风箏跑了几步,风箏很快就上了天,她熟练地拉紧和放鬆绳子,风箏渐渐越飞越高。 风箏稳定下来后,她看向寧王,发现他拿著风箏却没动。 “殿下,你怎么不放?”她问。 李璟昭瞧了她一眼,没答话。 宋念戎將风箏线递给侍剑拿著,自己走过来,將一张明媚的脸凑到李璟昭的面前: “殿下,你该不会是连放风箏都不会吧?” 李璟昭脸皮绷得紧紧的:“谁说本王不会。” “那你倒是放啊。” “你让本王放本王就放么!” 宋念戎不说话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盯著他瞧。 瞧得李璟昭脸色越发不自然起来。 宋念戎伸手接过他的风箏:“想必殿下平常日理万机的,没有机会和閒情逸致放风箏,我帮殿下放吧。” 她说著很快就把风箏给放到天上去了,然后將线軲轆递到李璟昭的手上。 李璟昭攥著风箏线,动作略微僵硬。 宋念戎看著他那生疏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没想到,呼风唤雨的王爷竟然连风箏都不会放。 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风箏摇摇晃晃往下坠。 宋念戎连忙道:“快点,收线,拉,往上拉一下!” 射箭非常熟稔的李璟昭此刻拿著线軲轆竟然手足无措。 “哎呀,这样拉,快拉!” 宋念戎急得过来,握住线就往上拉,拉了几下,风箏往高里飞了飞,又稳定下来。 她感觉脸颊有些灼热,不由转头。 一下子就对进了寧王殿下幽深漆黑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此刻非常纯净,眸底印著她的脸。 她的心没来由漏跳一拍,连忙转过脸去,假装自然地去看风箏。 耳边响起他清冽的声音:“可以鬆开本王的手了吧?” 宋念戎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急著拉风箏线,上去就握住了寧王殿下的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触电似地鬆开手,脸颊上火辣辣的。 正要解释一番,却突然听见他道:“六岁以后就没碰过风箏了。” 她愕然抬头看著李璟昭。 只见他神色悵然:“本王六岁的时候因为捞一只落水的风箏,不小心掉进了湖中。母妃跳进河救我,结果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后来就走了。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放过风箏。” 宋念戎心里忽然有点疼。 原来他还有这样一段心酸的过往啊。 想了想她安慰他:“那只是个意外,不能怪你的,殿下。” 他目光投在远远的地方:“確实不能怪本王,因为那本就是不会发生的意外。” 不会发生的意外…… 宋念戎感觉他话有深意,却又不太明白。 她看向他的眼睛,瞧见那双黑眸中有著一闪而过的戾气,但很快又归於平静。 “哎呀,缠住了,缠住了!”忽然,旁边的行风叫起来,指著李璟昭的风箏。 宋念戎抬眼,看见寧王殿下的风箏线果然跟另外一根风箏线缠在了一起。 她心中顿时兴奋起来,莫不是,寧王殿下的缘份来了? “行风,快去看看,那只风箏是谁放的!”她指挥行风。 行风应声去了,宋念戎却收穫了李璟昭古怪的眼神。 “怎么感觉,本王的风箏线被缠了,你十分高兴?” 宋念戎连忙摆手:“没有,我哪有高兴,我只是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啊,还缠住了殿下的风箏。” 但唇角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行风很快来了,身后跟著两名女子。 为首的女子亭亭玉立,皮肤白皙,容貌美丽,一看就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的身后跟著个丫鬟。 “民女拜见寧王殿下!”女子走近了,便盈盈朝著李璟昭拜了下去。 李璟昭还没说话,旁边的宋念戎就替他说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不知小姐是谁家的千金啊?” 女子垂首:“民女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女寧谨,前几日刚刚跟父亲回到京城。” 郑国公在南疆戍边,將夫人和孩子都带在了身边,留在京城的,只有老夫人和弟弟一家。 宋念戎相当满意,郑国公府已绵延三代,老牌的贵族了,这郑国公的嫡长女身份也是很高贵了,堪配寧王殿下。 而且她的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好,武將世家出来的小姐,却满是书卷文秀之气,跟寧王殿下的气质也很相符呢。 “原来是寧大小姐,久仰大名,今日第一次见,果然名不虚传。”宋念戎笑嘻嘻道。 寧谨微笑:“过奖了。不知姑娘是?” “哦,我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宋念戎,你叫我念戎就好,我父亲和郑国公都是武將,瞧见你,我就倍感亲切呢。” 宋念戎说著就上前,熟稔地拉住了寧谨的手,“我很愿意跟你交给朋友,不知寧小姐可愿意?” 寧谨笑道:“我刚回京城,正愁没朋友呢,自然是愿意的。” “既是如此,不然你们两人去旁边慢慢聊著?”凉凉的声音响起。 宋念戎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然喧宾夺主,把人家寧王殿下扔在一边了! 她连忙对李璟昭赔笑道:“殿下,民女这不是瞧见寧小姐,心中欢喜么,这才忘记了分寸,殿下恕罪哈。” 他冷哼:“你何时记得分寸了?” 宋念戎低头不语,心里却並没怎么生气。 嘖嘖嘖,定然是他嫌自己抢话头,没能跟寧小姐说上话,不高兴了。 到底是王爷嘛,没有存在感了,肯定心里不高兴。 她心里想得高兴,但在別人看来,她现在这低头耷脑的样子,就是挨了训难过了。 寧谨连忙帮她解围:“是小女一直拉著宋念戎小姐说话来著,小女刚来京城,不懂规矩,请殿下恕罪。” 李璟昭看向她,脸色变得和缓许多:“跟你无关,你倒不必帮她解围。” 第130章 正儿八经的王妃做派 哟哟哟,瞧瞧这温柔的神色,看来印象不错啊! 宋念戎心里在吶喊。 虽然低著头,但眼珠子却滴溜溜转著。 李璟昭睨她一眼,自然是没放过她细小的表情,不由冷哼一声。 表面看著这丫头是老实了,实则心里不知憋著什么坏! “民女刚才放风箏一时不慎,將风箏线跟殿下的风箏线缠在一起了,还望殿下恕罪。”寧谨又道。 宋念戎忍不住抬起头说一句:“这是缘份。” 话音刚落就被冷冷的眼刀扎了下,她赶忙又老老实实低下头去。 李璟昭对寧谨微笑:“无妨,缠住剪了便是了。” 说完朝著行风示意,行风立刻拔出隨身的剑,对著风箏线就要割。 “剪了风箏也找不到了。”宋念戎急呼。 她可不能让他剪线。 鳶缘节上若是两个风箏的风箏线缠在一起,拥有风箏的双方是未婚的男女,並且有意接触交往,就需要將风箏一起收回来,解开线,男女双方互换风箏,作为礼物。 若不是未婚男女,或者没看对眼,就直接把线剪了,任由风箏隨便飘落。 她瞧著这寧谨很好,怎么著也得让殿下跟她接触接触,了解之后,再说吧。 这要是剪了线,人家寧谨就走了,回头想要再接触,难度就大了。 她这么一叫,李璟昭仰头看了天上的风箏,再看看侍剑手里拉著的风箏。 “那就收回来吧。”他对行风说。 行风点头,对寧谨道:“寧大小姐也让下人过来,跟我们一起把您的风箏收了吧。” 寧谨点头,嘱咐身后的丫鬟去做。 宋念戎见寧王果然收了风箏,心里很高兴,连忙对寧谨道:“寧小姐,不如坐下来,跟我们一起用些糕点吧?” 寧谨笑笑,看向李璟昭。 李璟昭微微一笑,算是许可,寧谨便坐跪坐在了软垫上。 即便是跪坐在那里,她依然身姿挺拔,颇有仪態。 宋念戎瞧著她,更加顺眼了,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王妃做派啊! 她越发热情了,一股脑地將带来的好吃的,好喝的,都堆在寧谨的面前。 寧谨有些受宠若惊,但应对倒也落落大方。 宋念戎问了问她在南疆的生活,她便说了几句,言简意賅的,却勾得宋念戎起了兴趣,越发打开了话匣子。 间或的,她也说说她在边关的生活,跟寧谨找到一些共鸣,两个人聊得来劲得很。 行风:…… 宋大小姐到底拎得清拎不清啊,明明是跟他们王爷出来玩,却跟个小姐聊了个热火朝天。 他看向旁边坐著脸色越发黑的主子,心里有点惴惴的。 主子若是生气,只怕自己回头还得当出气筒!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行风强行插入了小姐们的谈话中: “那个……寧小姐,您出来这么久,您的家人会不会担心?” 宋念戎瞪他,寧谨却笑了。 她站起身来:“是了,跟宋小姐一聊天就忘记了时辰,家人定然焦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著对李璟昭款款行个礼:“殿下,小女告退。” “嗯。”李璟昭点头。 宋念戎看著李璟昭毫无表情的脸,心里有点失望。 怎么,人家走了,你都没有一点不舍吗? 正想著呢,就听见李璟昭唤:“寧小姐!” 宋念戎在心里鼓掌,喊了喊了,他喊了,他果然还是不舍的。 寧谨停步回头,看著李璟昭。 就听李璟昭道:“把你的风箏带上。” 他说著话,行风就把寧谨之前收回来的蝴蝶风箏递了过去。 哎哎哎,错了吧,应该是鸳鸯风箏吧? 宋念戎心里疯狂吶喊,刚想出声,却瞧见李璟昭冷冷的目光朝著自己投射过来。 不知为何,这句话就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 寧谨倒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变化,道了谢让丫鬟拿了蝴蝶风箏就走了。 等著寧谨走远了,宋念戎终於忍不住了:“王爷,寧小姐多好啊,你怎么不留她多待会?” 李璟昭脸色冷冷:“留她多待会?陪你聊天,让本王听著?” 宋念戎愣了愣,脑中陡然灵光一闪。 哦,她明白了! 是自己又喧宾夺主了呀! 刚才自己不应该老跟寧小姐搭话的,应该让寧王殿下跟人家说话的。 这么想著,她麻溜地认错了:“殿下,是我不对。” 下次我肯定识趣先走,让你们两个人单独相处。 “你不对?你哪里不对?”李璟昭看著她。 “我不该总跟寧小姐说话,把殿下晾在一边。”宋念戎回答。 李璟昭的脸色缓了缓。 宋念戎赶忙拿起糕点,递到他面前:“殿下消消气,吃个糕点吧。” 李璟昭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別人吃过了。” “没有啊,这块是没吃过的!”宋念戎回答。 寧小姐吃糕点没剩啊,怎么殿下说是別人吃过的? “我也没吃过。”她又补充一句,打消他的怀疑。 行风扶额。 平日里看著挺聪明的宋大小姐,今天怎么这么蠢? 这些糕点她带过来,自然是要让王爷这个未婚夫先吃第一块了,她倒是好,给寧大小姐拿糕点的时候,想都没想到王爷。 李璟昭也是皱眉,挥手道:“本王今日没胃口了,回头想吃了,你再做了给本王吃。” 宋念戎吶吶地“哦”了声,將糕点放下了。 李璟昭站起身,冷冷道:“本王累了,回去吧。” 宋念戎:“!” 自己还没开始玩呢,他就累了,看来这身体到底是不太行! 但她也知道,人家寧王殿下要走了,自己非留下玩也不好,只得不情不愿地让侍剑將风箏收起来,又收拾吃食。 不一会,她和寧王殿下就坐进了马车里。 看著他冰冷冷的脸,她的心中很是不解。 来的时候他看著心情还不错,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这傢伙真是喜怒无常啊!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宋念戎不舍地挑开窗帘看著外面热闹的场景,忽然听见寧王说话:“趁早收起你的小心思。” 宋念戎堆起笑:“殿下,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啊,不过是想让殿下开心而已。” “是么?”他冷笑。 第131章 心眼太小 宋念戎重重点头。 他冷冷道:“你让本王开心的方式,就是帮本王张罗著相看女子?” 她做得这么明显吗? 看他,瞧见他目光深沉,好像在说:没错,你做得就是这么明显,就差大喇叭喊出来了。 她顿时有种心思被看穿的窘迫。 “既是答应了本王的事,若要反悔,那你在本王这里就没信誉可言了。”他冷冷道。 宋念戎连忙摆手:“不会,不会,我最讲信用了,怎么会反悔。我当真只是想叫寧王殿下出来游玩放鬆心情的,只不过恰好碰到了寧小姐而已。 “殿下跟寧小姐是有缘分的啊,不然风箏线怎么会缠在一起?所以我便想著,也许殿下的正缘在寧小姐那——” “本王的缘份,不用你操心!”他打断她的话,口气里带著几分怒。 宋念戎一瘪嘴,不敢多说了。 罢了,心一横,嫁吧,不过好在只是假的,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和离回家。 寧王的马车先把宋念戎送回镇远侯府,才自己回去。 宋念戎带著侍剑进了芙蓉苑的时候,小兰、小菊、郑三娘三人正在小厨房里用午饭。 见到宋念戎回来,她们很惊讶:“小姐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分明是带著午饭过去的,她们以为小姐怎么也得到下午才能回呢。 宋念戎颇有些颓丧:“罢了,別提了,我倒也不太饿,你们先吃,吃完三娘给我做个简单的午饭就是。” 她说著挥挥手,回屋歇著去了。 她走之后,小兰就拉著侍剑:“侍剑姐姐,怎么了,怎么小姐约寧王殿下去玩,还玩得不高兴了?” 侍剑便將今日的事大略说了说,末了感嘆: “寧王殿下可真是喜怒无常,就因为小姐跟寧小姐多说了几句话,就生了小姐的气,结果玩也没玩好。他们都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如此了。” 郑三娘听了,只是掩嘴笑。 这边四人小声蛐蛐,那边宋念戎拿了剑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 练完之后,浑身薄汗,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侍剑赶著打了水来,给宋念戎洗脸,郑三娘端著刚刚准备好的午饭进了屋来。 宋念戎坐到桌边,看著郑三娘布菜,今日的菜都偏清淡,但依然勾人食慾。 “三娘,你做的饭就是合我的口味,以后等著我嫁去寧王府,怎么也得把你带著才好。”她笑道。 郑三娘脸上的笑容滯了下:“寧王府也许有比我做得更好的厨子。” “这饮食和別的还不一样,讲究个习惯,我就觉得你是最好的。” 郑三娘笑容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情谊,她轻轻开了口: “小姐,我听侍剑说了,今日殿下跟您生气了?” 宋念戎拿起筷子,挥挥手,好像要將烦恼拋得远远的样子:“哎呀,寧王殿下这个人,喜怒无常的,真是搞不懂他。” 她確实不懂,就算他气她不该给自己乱拉红线,告诉她就是了,至於搞得游玩都没玩好么。 他的气著实是大了些,心眼太小! “小姐有没有想过,殿下对你生那么大的气,可能是好意?” “好意?”宋念戎歪头,她可真想不出什么好意是用生气来表达的。 郑三娘笑了笑:“兴许,王爷喜欢的是你呢?也许他只想跟你单独度过愉快的一天,可你却偏偏把他往別的女人跟前推,那他可不就生气了?” “啊?怎么可能!”宋念戎听到笑话一般。 他会喜欢她?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就对她不太友善,后来兴许是她救过他,他態度好些了,但他每次见她,都是有事要让她去做。 他跟她,就是纯纯上司和下属的关係! “三娘,你可別瞎猜了,若让寧王殿下知道你这么瞎揣测他,你就倒霉了。”她笑著对郑三娘摆手。 郑三娘在心底嘆口气。 这宋大小姐聪慧机敏,是她都佩服的,但怎么这件事上就这么迟钝了? 她没再多说,告退下去了。 宋念戎夹起菜来送进口中,不知为何竟有些尝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虽然刚才她脱口而出“不可能”,可郑三娘走了之后,她的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在武灵县,自己每晚帮他疗伤的情景。 虽然那是为了疗伤,但想起那几日的过程,她还是会脸红心跳。 “小姐,忘了给您擦口脂了!”侍剑忽然惊叫一声,忙著拿帕子过来,给她擦去嘴唇上的口脂。 一边擦她还一边笑著说:“这留香阁的东西就是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掉色。” 宋念戎陡然想到,这胭脂水粉也是寧王殿下送的,是留香阁的限量品。 虽然他说是受不了廉价胭脂水粉的气味,但他完全可以让她见他的时候別擦胭脂水粉,没必要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想到此,她心里跳了跳。 难道,他当真…… 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的脸颊有些发烫,恍恍惚惚地想,偶尔自己也曾经“色迷心窍”畅想过他的“男色”,若当真他喜欢她…… 心里陡然一个激灵,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回过神来。 “宋念戎啊,宋念戎!你忘了你前世是如何栽在男女之情上的了么!今世你目標是什么,是保护家人!你现在怎么又开始犯浑了呢!” 这么警醒自己一番,她又恢復了镇定。 “不要去想那些情啊爱的,人心易变,只要想怎么让自己和家人活得更好就行!” 她对自己说,再度夹一筷子菜放进口中的时候,感觉滋味確实很不错。 * 重开的会试再度举行,殿试发榜后,京城里又颳起了一阵宴会风。 这次,新科的进士们是主角,各家的赏宴,都会邀请那么几个年轻才俊赴宴,尤其是未婚的年轻才俊。 这几日,宋念戎收请柬收到手软。 她原以为李娇和父亲和离后,自己不会再收到请柬了,谁知却不少反多。 仔细想来,大约是因为她是准寧王妃的缘故。 她是没兴趣去的,去了就是看小姐们各种装,著实没意思。 但想到寧王殿下,自己终归是要为他做些面子,就只好挑拣著去几个。 第132章 再见寧谨 这日,侍剑又拿了个帖子来:“小姐,又有赏宴,这次是郑国公府,您去吗?” 宋念戎眼睛一亮,脑中浮现出寧谨沉静的面容。 那日鳶缘节之后,她便没见过寧谨,也不知那日,她对自己印象如何。 想到自己跟她那日相谈甚欢,她的心中倒是有几分欢喜,想要再见她一次。 “给回个贴吧,就说我准时赴宴。”她对侍剑道。 到了日子,宋念戎就盛装打扮去了郑国公府。 郑国公府今日特別热闹,他们请了几乎全京城所有的贵妇和贵女们,还请了不少有名的公子和新科的一些进士。 宋念戎在门口给了请柬,往里走,就听见不少夫人小姐在议论: “听说郑国公有三个女儿,这次一併带了回来,不打算走了,想必是要在京中相看婚配呢。” “这是大房的,二房家还有四个女儿,个个都娇美可人,难怪今日请了这么多人,就连新科状元、榜眼和探,都一併来了,可见他们也未必没这心思。” “不过,郑国公的三个女儿不是一直在南疆么,穷乡僻壤的,別跟宋家大小姐似的……” 宋念戎翻个白眼,这些贵妇也真是的,议论別人就不能小声点么,这么明目张胆。 就听人接道:“不会。据说郑国公夫人特意没让女儿们习武,按照京城里的贵女规制教养长大的女儿,个个都是淑女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哦哦,那谁能比得过她们哟,咱们今日都是来做陪衬的了。”有人说了句风凉话。 宋念戎没兴趣再听,加快了步子。 郑国公到底是几代簪缨的人家,府邸相当大,府中景色怡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水榭別有洞天。 在奴婢的引领下,宋念戎来到前厅。 郑国公和夫人坐在主位上,厅中熙熙攘攘已经立了许多人。 宋念戎踏步进门,就有小廝唱喏:“镇远侯府大小姐到——” 眾人均看过来,瞧见门口一红衣女子端方秀丽地提裙跨过门槛。 议论声起: “嘖嘖,这宋大小姐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大约是跟寧王殿下定了亲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也不知她母亲怎么就跟她父亲和离了,若她母亲是个水性杨的,她能好到哪去……” 宋念戎对这些议论充耳未闻,直直走到郑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前行礼,送上礼物。 彼此寒暄两句,宋念戎目光一转落在国公夫人身后站著的寧谨脸上。 寧谨对她一笑,笑容大方端庄。 自有丫鬟引著宋念戎去旁边坐下,宋念戎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她无心参与到其他家的寒暄问候中去。 纵是如此,还是有几位小姐过来说了几句恭维话,宋念戎都礼貌而疏离的回应了。 这时候,寧谨忽然走了过来:“宋大小姐可爱看牡丹?我们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不如我带您去瞧瞧?” 宋念戎正坐著气闷呢,立刻就答应了。 两人出了厅堂往园里走,宋念戎对寧谨笑:“上次鳶缘节,我与寧大小姐相谈甚欢,只可惜好时光总是短暂,事后时常惦念,不知寧大小姐近来可好?” 寧谨笑容温暖:“挺好的,宋大小姐呢?” “我自然是好的。” 寧谨点头:“我听说,宋大小姐如今掌管著镇远侯府中馈,自己能做主,自然是好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中有几分隨意,显得跟宋念戎很亲近。 宋念戎听出她口气中隱约的艷羡,笑道:“其实掌管一个家也是很累的,费心又费力,有时候还吃力不討好,我倒愿意清静些,每日里无人打扰。” “哦?”寧谨歪头看她,眼中带著一丝揶揄,“不然我跟宋大小姐换换?” “你若想管家,你来我府中,我让你管,不过换就算了,你家人这么多,我还是喜欢清净些的。”宋念戎笑答。 光听那些人议论,她家姑娘就七个,想想就头疼。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这一大家子的姑娘要是闹起来,能把人烦死。 寧谨轻笑一声,悵然道:“若能换,我是定然会换的。” 宋念戎捕捉到她眼中的落寞,抚住她的手安慰:“其实大家庭也有大家庭的好,热闹,若以后你热闹得累了,可以来镇远侯府找我清净会。” 她掩嘴而笑:“我只怕,要不了几个月就没法在镇远侯府找到你了。” 宋念戎一时还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听她接著道:“鳶缘节那日,我刚回京城没几日,还搞不清状况,后来才知,原来你早已被太后娘娘赐婚给了寧王殿下。” 宋念戎这才明白,她所谓的“在镇远侯府找不到她”是指她出嫁了。 “想来那日是我不知分寸,竟打扰了你和殿下的相处。”她接著又道。 宋念戎连忙摆手:“不不不,谈不上打扰!” 为了不让寧谨太过尷尬,宋念戎只得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与殿下也不是很熟识,只不过是因为太后娘娘赐婚,殿下相邀,我才不得不出行……” 她心里想,寧谨你可別怪我骗你啊,实在是这事我做得不好,为了让大家都不尷尬,只能这么说了。 “寧大小姐的出现,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跟你聊天,反而缓解了跟寧王殿下相处的尷尬。” 寧谨脸露迷惑:“可我的风箏线和他的风箏线缠在一起了,你也不介意?” “这有什么的!是你和殿下的缘份,也是我和你的缘份啊!” 宋念戎说著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观察著寧谨的表情:“话说回来了,你对殿下的印象如何?” 寧谨笑:“我光顾著跟你说话了,哪顾得上看殿下啊?再者说了,殿下都没跟我说几句话。” 从她的笑容里,宋念戎观察不出一丝的情愫来,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寧谨一挽她的胳膊:“好了,不说那天的事了,那边的牡丹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瞧瞧。” 那边的牡丹园里,牡丹正开得艷,寧谨一边走一边给她解说,让宋念戎这个平素里对没多大热爱的人都兴致勃勃的。 正看著来劲,忽听男子的声音响起:“二位小姐好。” 第133章 辣手摧花 两个人齐齐回头,看见安王殿下站在身后。 宋念戎知道寧谨刚回京城可能不认识安王,便先行礼:“民女拜见安王殿下。” 寧谨便也跟著行下礼去。 安王微笑著,他本就长得俊逸,现在笑起来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 若说寧王是冷冰,他大概就是暖阳了。 “不用多礼,两位小姐人比娇,在这丛中一站,真是让万千朵都失去了顏色呢。” 宋念戎和寧谨齐齐谢夸。 安王看著寧谨:“寧大小姐刚回京城不久,对於京城的一切可適应?” “京城一切都很好,民女很適应,谢殿下关心。”寧谨回答。 “適应就好。”安王笑。 他说著话,突然上前两步,对著寧谨抬起手来。 寧谨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 却已经被他伸手到发间触碰了下,接著宋念戎和寧谨都看见,他手中多了片瓣。 “嚇到寧大小姐了吧?是本王唐突了。”他温柔道。 寧谨连忙摇头,“谢殿下。” 宋念戎撇嘴,心里暗想,这安王殿下可真会。 若寧王有她一半勾搭女子的本事,只怕早就妻妾成群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安王摘下一朵牡丹,递到寧谨的面前:“鲜献美人,寧大小姐若簪上这朵牡丹,定然会艷压群芳。” 宋念戎想,看来,这安王是看上寧谨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寧谨长得好看,行止有度,家世又好,安王想要让她当安王妃,是情理之中的。 她看向寧谨,心里想,大概寧谨也不会拒绝吧。 谁知,寧谨却后退两步,低头行礼道:“殿下厚爱,民女铭记於心,只不过民女自幼在南疆长大,行止粗鲁,只怕是配不上安王殿下的这朵牡丹。” 安王的笑容淡下去几分。 “寧大小姐自谦了,区区一朵牡丹,寧大小姐不爱就算了。” 他说著將牡丹隨手掷在地上,踩上去碾了两脚,本来还艷丽盛开的牡丹,瞬间成了残烂泥。 宋念戎心惊。 没想到安王表面温文尔雅,內心却如此阴鷙啊。 若当真是君子,被拒绝了,也会表现得风度翩翩,宽容大度,没想到,他嘴上虽没说什么,行动却嚇人。 她不由看向寧谨,瞧见她低头垂目,瞧不清情绪,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让人感觉出来,她並没有惧怕。 安王大概也是感觉自己刚才行为有些失態,又笑了:“打扰了两位小姐赏的雅兴是本王的不是,你们继续吧,本王走了。” 宋念戎和寧谨行礼相送。 等著安王走远了,宋念戎才去拉寧谨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凉凉的。 原来,她也不是不怕,只是强装镇定而已。 “寧大小姐,没事了,安王已经走远了。想必他也不至於肚量如此小,就因为你没接受他送的牡丹,就伺机报復的。”她安慰寧谨。 寧谨明显鬆口气。 宋念戎不解:“其实,你倒不用就这么摆在明面上拒绝他,不过是一朵牡丹而已,也不代表什么。” 寧谨看向她:“我心有所属,不欲麻烦。” 宋念戎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告诉自己她心有所属,一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失望。 看来,这个人应该不是寧王殿下,可惜了。 正好这时候丫鬟来报说,马上就要开宴了,让她们回去就席,宋念戎和寧谨就手挽著手回去了。 她们在女宾这边入了席,那边男宾处,安王也入了席。 他朝著女宾那边瞧去,瞧见了坐在郑国公夫人旁边的寧谨,在一眾贵女中,她的仪態姿容和风度確实都很出挑。 想到寧谨之前拒绝自己,他的心里又涌上一股子不爽。 旁边作陪的郑国公二房的公子察觉到安王的目光,小心翼翼道:“殿下,那是我大伯母和大姐,我们郑国公府的小姐们,数大姐最端庄秀美了。” 安王点头。 这时候就听隔壁桌也有人在议论:“那位是郑国公的嫡长女?” “是啊,长得好看吧。” “確实好看!鳶缘节那日我倒是看见她了,当时还想呢,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长得这么美,现在看来,我是没得想了。” “陈兄,你还是趁早別想了,咱们这门第可是够不上。” “那是,就是够上了,我也不敢跟王爷们抢啊。” “这什么话?” “那日鳶缘节我瞧见这寧大小姐跟寧王殿下一起说话来著,好像是他们的风箏线缠在一起了……” 安王拳头一紧。 又是寧王! 那日灯宴上,寧王就抢了他看中的宋大小姐,这都被太后赐婚了,又去招惹寧大小姐! 那边的閒聊还在继续: “是么,那咱们更没想头了,寧王殿下长得多英俊啊,若不是身子弱,估计想嫁她的贵女们要排到城门口去。不过,他不是已经定下了么,镇远侯府的嫡长女。” “定下又如何,有正妃还可以纳侧妃啊,谁嫌漂亮女人多啊。” “不过,郑国公府的门第也不比镇远侯府门第低啊,人家这寧大小姐能愿意做小?” “嗐,千金难买我喜欢,人家就是喜欢上寧王了,非他不嫁,甘愿做小,也未必不可能对吧……” 那边聊得起劲,浑然不知,这边安王殿下的拳头已经硬了。 “本王身体有些不適,就先告辞了。”他对旁边的寧公子道,站起身。 寧公子连忙送出门去。 安王出了郑国公府坐上马车,对车夫说:“进宫去!” 一个时辰后,安王坐在淑贵妃寢宫的软椅中,气哄哄地喝著茶。 淑贵妃已经听儿子说过今日的事,倒也不气,悠閒地端起茶杯来: “我说昀儿,你也忒沉不住气了些,姑娘家儿一般的娇贵,你怎好当著她们的面,將那牡丹给踩碎了?” “还从来没人敢驳了我安王的面子!”安王气道,“我也是一时没忍住。” 淑贵妃放下茶盏,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大家闺秀向来矜持,你送的行为確实有些唐突,人家拒绝也是正常的。” “母妃,怎么你还帮著她?” 淑贵妃笑:“母妃怎么会帮她,只是在帮你而已。” 第134章 扮猪吃老虎 “昀儿,你对自己想要什么须有清楚的认识!你要的仅仅是那个女人吗?还是那个位置?” “自然是那个位置!” “既是如此,只不过是被拒绝了一朵,你就沉不住气了,后面的大事可怎么办?” 这话说完,安王李璟昀就站起身来:“母妃说得是,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淑贵妃点头:“你知道就好。你放心好了,那个寧大小姐无论是容色还是家世,都是跟你很適合的,母妃定然会帮你爭取。” “我看她那样子,只怕是对老四上了心!”安王酸溜溜道。 “那又如何?向来女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由得了她做主?”淑贵妃淡淡道,“况且,就算她一心想给寧王做侧妃,皇上也未必会同意。镇远侯,郑国公,都是掌握军权的大將,他们的女儿怎么可能全都许配给一个皇子?” “若是太子,皇上大约不会同意,可老四,不是閒散惯了么,父皇最是偏心他,未必不会。” 淑贵妃冷哼一声:“閒散惯了?最近他不是做了好几件大事?我瞧著他就是扮猪吃老虎,表面是个病鬼,对人毫无威胁,实则是藏著利爪的野兽!” 安王脸色微变:“母妃,你的意思是……” “只怕他也惦记著那个位置呢,就算他没惦记,可若他和太子站在一处……对於他,我们还是得儘早除去的好!”淑贵妃露出狠毒的表情。 “那现下,我们怎么办?” “先给你求亲,我就不信了,本妃亲自出马,他寧家还能推拒!” * 自从宋念戎管理了镇远侯府的中馈,就越发忙了。 原本由李娇管理的铺子,现在也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接手之后查看了帐册,发现这些铺子里有几间是有问题的,於是就开始找原因,解决问题。 这日,宋念戎忙铺子的事一直忙到天色都黑了,才往回走。 马车忽然猛的剎了车,差点让她一头撞在车厢上。 侍剑有点来火,质问车夫:“你怎么赶车的!仔细伤了大小姐!” 车夫慌慌张张:“大小姐,马车好像撞了人。” “那你还不快些瞧瞧人家情况如何!” 车夫立刻跳下车去,宋念戎掀开窗帘也去看,瞧见一个布衣女子摔在马前。 车夫上前跟那女子说话,那女子抬起头来,路边店铺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秀丽端庄,竟是宋念戎认识的!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样的夜晚穿著这样的衣服,摔倒在她的马车前呢? 宋念戎立刻掀帘下车,对车夫道:“你退后,我来。” 车夫不敢多问,后退了,宋念戎走到布衣女子跟前弯腰问:“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惊讶。 宋念戎道:“姑娘,我看你受伤不轻,先上马车来,我带你去医馆瞧伤。” 说著她就扶著她的胳膊,带她上了马车。 马车车帘落下,再度行驶起来之后,宋念戎立刻拉住女子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寧大小姐,你没事吧,没被撞伤哪吧?” 这个布衣女子正是寧谨! 寧谨捏著自己的胳膊:“就是胳膊撞了下,无大事的。也怪我,突然从暗中衝出来,这才让车夫措手不及的。” “那些倒是无妨的,你没事就好。”宋念戎关切道,“你怎么晚上独自出来了,还穿成这样?” 她这穿著分明是普通百姓女子的打扮。 听她如此问,寧谨的脸上露出急色:“宋大小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你说。” “我想请你把我送出城去。” 宋念戎沉默。 看寧谨这打扮,像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呀,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了想,温声道:“这天都黑了,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了,现在去,未必赶得上,就算赶上了,也太显眼。不如这样,你先隨我回我家住一晚,明日白天我再派马车送你出城如何?” 寧谨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默默点了点头。 宋念戎让车夫不用去医馆,直接把车赶回了镇远侯府。 当晚,她安排寧谨在自己的芙蓉苑的东厢房住下,送去簇新的裙衫和首饰,又调拨小兰和小菊去伺候,还让郑三娘多做了两个菜。 估摸著寧谨已经安置停当了,宋念戎亲自去东厢房请寧谨跟她一起用晚饭。 寧谨再三跟她道谢,但明显不是很有胃口,晚饭没吃几口就说饱了。 瞧见她眉眼间带著几分忧愁之色,宋念戎让丫鬟们都退下,握住她的手:“寧大小姐,若你信得过我,能否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谨沉默不语。 宋念戎道:“我只有知道事情的缘由,才能更好的帮你不是?又或许我能帮你想到更好的法子来解决问题呢?” 寧谨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片刻道:“我信宋大小姐!” 於是,她给宋念戎讲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她在南疆的时候与一个男子相爱了,但那个男子却是军中一个小小的副將。 她也曾经向母亲提及这个男子,却被她母亲给否定了。 因为这个男子家境非常贫寒,跟她的出身差距太大。 这也是为何,她的母亲下定决心让她们姐妹几个回京城的缘故了,她想让女儿们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 分离之前,那男子曾经向她保证,自己会努力上进,爭取获得军功,让自己够资格来迎娶她。 所以她打算等他几年,却没想到,昨日,安王府来提亲了! 郑国公府对她与安王的这段姻缘相当满意,无论她怎么请求,郑国公和国公夫人都不肯改变心意。 她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所以连夜乔装打扮想要逃出京城,去南疆找自己的爱人,哪怕天涯海角地跟他流浪,她也甘之如飴。 听寧谨讲完故事,宋念戎不由唏嘘。 这世上可真是不缺为了爱情不惜一切的女子啊! 她握著寧谨的手,真诚地看著她的眼睛:“寧大小姐,我理解你的情感,却不能赞同你衝动的行为。” 第135章 现实和理想差距巨大 寧谨愣愣地看著她。 宋念戎笑:“寧大小姐知道我的故事吗?我曾经为了获得一个男子的爱,把自己放在了最卑微的位置,到头来,得到的全都是伤害。” 寧谨摇头:“他不会伤害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与他两情相悦,也相信他肯定是对你极好的,我想说的是,很多时候,感情在现实的磨难面前是非常脆弱而不堪一击的。 “你现在可能想得很好,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不论去了哪都甘之如飴,只要你们心连心,你们就能克服一切困难。但也许,事实会让你的理想破灭得粉粉碎碎。 “且不说你们的感情將来会如何,就先说现下吧。你跑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他们生气还是小事,因为你的逃跑,你们郑国公府就此开罪了安王殿下,若以后因此你的父母有个什么事,你会不会內疚? “再来说他。你为了他逃跑,你的父母会不会迁怒於他?他没有父母亲戚,孤身一人?若他的亲人因为这件事受到连累,他又该怎么选择?不管怎么选择,他都被架在火上烤,內心十分煎熬。就算他当真为了你不顾家人,你安能知道若干年后,他不会后悔? “撇开你们两人的亲人朋友,再来说说你们的將来。你是郑国公府的嫡长女,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你当真能跟他吃得了人间的诸多疾苦? “因为你的逃跑,他仕途全毁,如果將来他在別的地方也无建树,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窝囊废』,他的內心会不苦闷,会不將这一切都归咎於你?你又是否会在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油米柴盐酱醋茶中耗尽了对他的爱意,后悔自己当年的一时衝动?” 宋念戎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听得寧谨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说得有道理,可我终归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 宋念戎捏著她的手:“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为了达到目的,我们不能用太过於衝动的法子,这种法子通常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得不偿失。” “你有什么好法子?”寧谨的眼中顿时燃起希望。 宋念戎笑了笑。 翌日,郑国公府。 “都一夜了,也不知这孩子跑哪去了,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哪能受得了风餐露宿的苦啊!”国公夫人捏著帕子,满脸泪痕地说。 郑国公沉著脸拍桌:“不管她逃到哪去,我都要把她抓回来,这个婚,她就算不愿意,也得成!” 国公夫人原本还坚定地想让女儿嫁去安王府,但经过一夜女儿的音信全无后,已经改变了想法。 “老爷,你也別太强硬了,到底日子是女儿自己来过,若非要勉强,她过去怎能过得好?” “跟那个穷小子,她就能过好了?”郑国公冷哼,“她还是太年轻了,没吃过苦头,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是真的好!现在咱们顺著她的心意,將来有她后悔的日子!” “哎呀呀,先別斗那个气了,把女儿早些找回来才是真的,此去南疆路途遥远,能不能安然到那边还两说呢,真要是有个什么……我可没法活了!”国公夫人说著眼眶就又潮湿了。 这时候,丫鬟急匆匆奔进来:“夫人,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当真,快,带我去瞧瞧!”国公夫人立刻扶著丫鬟去了寧谨住的院子。 进了院,国公夫人瞧见还有个小姐跟自己的女儿坐在一起,瞧著有些眼熟。 那女子瞧见她,就起身行礼:“宋念戎拜见国公夫人!” 宋念戎…… 国公夫人陡然想起,镇远侯府那个和离归家的大小姐就叫这名字。 她怎么会在这,还跟她的女儿在一起? 压住內心的疑惑,她对宋念戎笑道:“宋大小姐不用客气,快坐。” 宋念戎也不扭捏,大方坐下了。 国公夫人先走到寧谨的面前,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眼圈红了又红,满肚子的话却没说出口。 毕竟有宋念戎在,她不好將家丑外扬。 宋念戎当然也知道国公夫人想什么,笑著道:“昨日大小姐逛街,不小心被我的马车给撞著了,情急之下,我只好先將大小姐带回我府上养伤,没顾上派人跟国公府说一声,真是罪过。” 话是这么说,看著好像是宋念戎做事不周到,但国公夫人知道真实是怎么回事。 分明是女儿私逃离家,被宋念戎拦住,第二日又送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素来最是倔强的,想必这宋大小姐劝服女儿是用了不少唇舌的,但终归是將女儿劝回家了,衝著这一点,她都感激宋大小姐。 当下,国公夫人对宋念戎笑道:“宋大小姐费心了!” 宋念戎点点头,又跟寧谨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等著她一离开,国公夫人立刻就拉住寧谨:“谨儿,你快些跟娘说说,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寧谨神色恳切:“娘,是女儿不懂事让您担心了,昨晚住在镇远侯府,宋大小姐劝了我许多,女儿现在明白了,不能什么都依著自己的性子来。” 国公夫人鬆口气:“你明白了就好。你若当真不喜欢这门婚事,母亲去跟你父亲商议,退了也未必不行,只是,你万不可再这样自己离家出走了啊!” “娘不用担心,女儿不会再走了,这门婚事,既然父亲和母亲觉得是最好的,女儿接受就是。”寧谨静静道。 她这么说,国公夫人反而心里有些不踏实。 她盯著寧谨观察了许久,瞧见寧谨神色始终淡淡的,没太大的情绪,终於放下心来。 想著,兴许是宋大小姐的什么话终於让她想通了吧。 与安王府的亲事继续顺利进行,寧谨再没有强烈反对,安静得有点反常。 这日,寧家二小姐寧安忽然来见国公夫人:“母亲,昨儿个晚上女儿睡不著,就想著去园里走走,谁知瞧见了大姐!” “你大姐怎么了?”国公夫人立刻就问。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寧谨有些不对劲。 第136章 得了郁证 “我瞧见大姐站在池塘边,呆呆的出神,我怕大姐有什么想不开的,就悄悄走近了她,想著万一她要做什么,好阻拦,谁知道我却听见大姐——” 寧安说著顿住,神色古怪。 “听见你大姐怎么了?”国公夫人紧张地问。 “我听见大姐低低的笑,笑了许久,又开始低低的哭,然后摑了自己两掌……” “她……她这是怎么了……”国公夫人瞪大眼睛。 “母亲,大姐不会是因为这桩婚事,受了什么刺激情志失常了吧?”寧安担忧地问。 她大姐向来是最文静柔雅的,但她也清楚,越是这种性子,越是將自己的情绪深埋在心底,发泄不出去。 这样反而更加容易出事。 国公夫人想了想道:“再观察看看。” 等著寧二小姐走后,她让自己的丫鬟悄悄叫了寧谨贴身伺候的丫鬟过来问话:“大小姐近些日子怎样?” “回夫人……挺、挺好的……” 这丫鬟嘴上说好,但神色慌张,说话还结巴,明显是有问题。 国公夫人脸色一沉:“给我说实话,不然若小姐有个什么,我就拿你们是问!” 那丫鬟顿时瘫软下来,哭道:“夫人饶命!大小姐近些日子总是一会哭一会笑的,还有一次,奴婢瞧见她拿剪刀在手腕那里比划,奴婢嚇得魂都没了,赶忙把剪刀给抢了下来。” “为何不报给我听?”国公夫人沉声问。 “奴婢不敢啊,大小姐说了,若我们告诉夫人,她就死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受夫人的责罚,奴婢们不敢刺激大小姐,一直没敢说。” 国公夫人长嘆口气,挥手让丫鬟下去了。 旁边的王嬤嬤凑过来道:“夫人,大小姐这情况不太对啊,要不要给她找个大夫来瞧瞧?” “快些,去找用惯了的大夫来府上给谨儿瞧瞧。”国公夫人道。 大夫倒是很快就来了,国公夫人不放心,亲自和大夫一起去了寧谨住的院子。 一见大夫来了,寧谨就不高兴了:“娘,我没病,你叫大夫来给我看什么?” 国公夫人勉强笑著哄:“就惯例摸个平安脉而已,娘才刚摸过呢。” 寧谨却非常抗拒:“我不摸,你让大夫走吧。” “好女儿,你这婚事近了,確实也该摸一摸,调养好身体。” “不!我好得很,不用摸脉的!”寧谨有些激动。 国公夫人对身边的丫鬟和嬤嬤使个眼色,嬤嬤和丫鬟就走过去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寧谨的胳膊,劝:“大小姐,很快的哈,就摸一下脉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手上却是用了力,让寧谨挣脱不了。 寧谨被硬摁在座椅上,让大夫把了脉。 当大夫的手搭上她皓白的手腕时,她忽然沉默了下来,眼泪无声地落下。 落著落著,她忽然又低低地笑起来。 惊得大夫把脉的手指都跳了两下。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屋子都迴荡著她魔性的笑声。 国公夫人这是第一次看见寧谨反常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好容易等著大夫把完脉,她立刻引著大夫出了门,问:“怎样,她情况如何?” 大夫脸色沉重:“按老夫看来,大小姐这种情况应该是得了郁证。” “郁证?” “没错,一时悲伤,一时欢喜,喜怒无常,难以自控。敢问夫人,大小姐最近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我们给她定了门亲事,她刚开始不乐意,后来却同意了,也不知这算不算刺激?” 大夫嘆气:“亲事对女子来说是人生中的大事,若不能顺心,是很可能得郁证的。老夫就曾见过几个这样的,轻则喜怒无常,重则自戕……” 听到“自戕”两个字,国公夫人差点没能站稳。 “那现在可有什么治法吗?”她急问。 “老夫可以开药给大小姐用著,但若想要去根,恕老夫直言,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大夫说完就去开药了,国公夫人紧紧攥著王嬤嬤的手,流下泪来:“我的谨儿啊,可怜的谨儿啊,这可怎么办……” 王嬤嬤道:“夫人,现如今是大小姐的命重要啊,不能为了一门亲事,让大小姐病重了呀!” “那是自然,我这就跟老爷商议去,只是,若让安王那边知道谨儿的真实情况,只怕是谨儿日后都没法子议亲了呀!” “夫人和老爷再商量商量,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才好。” 万全的法子还没想到,那边安王已经收到了消息。 “什么,你说寧大小姐病了?” “没错,这消息千真万確,大夫说寧大小姐得的是郁证,喜怒无常,严重的时候可能会自戕。” 安王眉头锁起来:“之前瞧她,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得了这种病?” 他脸上闪过一丝厉色:“莫不是她装病?你去宫里给本王找个御医,去郑国公府给寧大小姐瞧瞧。” 那属下应声而去。 这日,寧谨正在屋里坐著绣,突然国公夫人带著个人进了院来。 “谨儿啊,安王殿下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太好,特意找了个御医来给你看看。”国公夫人对寧谨朗声道。 御医来的时候,她也很吃惊。 本来这件事是要瞒著安王殿下的,没想到他神通广大,竟然得了消息。 这样看来,只怕谨儿得病的消息,要瞒不住了。 看到御医走近了,寧谨非常紧张,口中连声道:“母亲,我的身子好得很,安王殿下定然是搞错了,我不要看病,不要看病!” 国公夫人知道,这个病这次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的,只得让嬤嬤和丫鬟们挽住寧谨。 寧谨忽然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使劲推开了嬤嬤和丫鬟,操起绣篮里放著的剪刀。 “走!你给我走!大野兽,你走远些,不然我就一剪刀扎死你!” 她將剪刀的刀尖对著御医的方向,胡乱挥舞起来。 旁边的丫鬟和嬤嬤七手八脚地来按她,好容易將她的剪刀夺了,摁在座椅中。 御医给她把了脉,连连摇头,出来对国公夫人道:“大小姐確是郁证,而且现在还有狂躁的跡象,这郁证都后期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自戕,还有一种就狂躁伤人。” 第137章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国公夫人更慌了:“这可怎么办啊?” “多顺著她些,你们定然要注意啊,不要刺激她,一刺激,她就很容易狂躁伤人了。” 国公夫人连连称“好”,將御医送走。 第二日,安王那边就派了管家来,跟郑国公府商议退亲的事。 郑国公府这边本也无意在让女儿嫁过去了,当下就爽快地同意了退亲。 没几日,郑国公府的大小姐寧谨得了郁证的事,就传得整个京城贵族圈沸沸扬扬的了。 侍剑將这件事告诉给宋念戎,心下很是奇怪:“上次奴婢瞧著寧大小姐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回去没几日就得了郁证?” 宋念戎笑而不语。 侍剑忽然就明白了:“小姐,不会这件事跟您有关係吧?您帮寧大小姐出谋划策了?” 宋念戎没回答,而是悠悠道:“想必这京城,寧谨是待不住了。” 她预料得没错,没过几日,侍剑就来告诉她,说是郑国公府要回南疆去了,打算带著寧大小姐一起回去,让她去南疆休养身体。 宋念戎知道,说是休养身体,其实不过是躲开那些流言蜚语罢了,左右她在京城也是得不了好姻缘了。 侍剑刚刚给她匯报了这个消息,那边门房就递来一封信:“大小姐,郑国公府送来的,说是寧大小姐给您的信。” 宋念戎拆开信笺,看著看著就笑了。 侍剑问:“寧大小姐跟您说什么?” “邀我十里长亭,送一送她。”宋念戎悠悠道。 第二日上午,宋念戎低调打扮出了门,在城外十里的观山亭坐下,泡上好茶,慢慢喝著。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便见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其中一辆马车在观山亭停下来,下车的正是寧谨。 宋念戎故作惊讶地迎上去:“寧大小姐?真巧啊,在这里碰到你!” 寧谨也是笑:“是啊,我跟宋大小姐可真是有缘,宋大小姐今日是出来游玩的?” “是啊,要去清风观拜拜,路上见这观山亭风景不错,便歇歇脚。寧大小姐也是去玩的么?” 寧谨摇头:“不,我要隨著父亲回南疆了。” 宋念戎“哦”一声,隨即诚心邀请,“路途遥远,风尘朴朴,再也不能见寧大小姐,我倒是有些不舍。能否邀请寧大小姐跟我一起饮杯茶,也算是我为你送行?” 寧谨转头看向从马上翻身而下的郑国公:“父亲,我回京城几个月,没交到什么好友,也就跟这宋大小姐投缘些,这临走了,就让我跟她聊几句吧?” 郑国公眼中似有犹豫之色。 宋念戎知道,他大概是怕寧谨跟自己待在一起,突然发病,攻击她。 她笑著对郑国公道:“伯父不用担心的,我会些武功,寧大小姐跟我一起,定然不会有危险。” 她不能明著说“我不怕她打我”,只好这样说。 郑国公这才放心点头,挥手,让跟著的下人们原地休息,自己也走远了些。 宋念戎上前握住寧谨的手,拉著她一起进亭子里坐下,让丫鬟们都在亭子外面侯著。 水在小炉子里咕嚕咕嚕地沸腾著,宋念戎端起来给寧谨泡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寧谨用两只手捧著茶盏,低头喝了口,再抬起头来,脸上带著温柔的笑意:“谢谢你帮我,念戎。” 是宋念戎帮了她。 那晚在芙蓉苑的东厢房中,宋念戎帮她出谋划策,定了“装病”这个计策。 她让寧谨装郁证,身体的疾病大夫容易通过把脉得知,但情志上的病,更多是靠表现。 她也告诉寧谨后果了,那就是,这病一装,她將断绝在京中的姻缘,若她將来跟那副將没能在一起,可能也不会再有好姻缘了。 寧谨选择了拼一拼。 一切都进展得挺顺利的,大概是因为寧谨装病真的装得很到位。 当然,她得郁证的事,宋念戎在后面做了个推手,才让安王那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 安王的表现都在宋念戎的预料之中,所以一切都如愿了。 宋念戎笑:“不用客气,我只希望日后你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 “无论结果是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寧谨眼中露出坚定。 “那就好,祝福你。”宋念戎端起茶盏也喝了一口。 两个人相似而笑,都能看见彼此心中的坦诚。 她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对坐著静静喝完一盏茶,然后寧谨站起身。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希望再相见时,你我都各自岁月静好。”寧谨对宋念戎道。 “各自都好。”宋念戎也是笑。 寧谨上前,跟她拥抱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念戎站在亭子里,目送寧谨的马车走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悵。 寧谨虽然做出了选择,但前途如何,还未知,就像她一样。 这个剎那,她有种不確定感,自己重活一世真的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宋念戎还没回到镇远侯府,安王那边就得到了消息。 “殿下,寧大小姐已经跟著郑国公离开京城了,不过,她在京城外碰到了宋大小姐。” 安王眉梢一挑:“宋念戎?” “是的,宋大小姐先到的,在观山亭煮茶,看著就像是在等什么人,后来寧大小姐和郑国公的马车就到了。” “你是说,她和寧谨是约好的?” “很可能是。她与寧大小姐喝了盏茶,之后寧大小姐他们就走了,宋大小姐打道回了府。” “这样看来,她就是专门去送寧谨的。她跟寧谨的关係何时这么好了?”安王用手指敲击著桌面,“这不对啊,若寧谨有心嫁给寧王,宋念戎怎么会跟她关係好?难道……” 安王想到什么,对属下道:“你去仔细查查,除了鳶缘节和郑国公府的赏宴,宋念戎和寧谨还在什么地方接触过。” 属下得令去了,很快就查到端倪回来了:“回王爷,属下查到,寧大小姐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晚,那晚是宋大小姐收留寧大小姐在镇远侯府住了一晚。寧大小姐回去后就同意跟王爷的亲事,但没多久就发了郁证。” 第138章 西岁王爷是旧识 安王重重拍桌:“是了,定然是宋念戎搞的鬼!” 之前她对宋念戎並没有多少了解,只是看到她在灯会上的表现,有些欣赏她罢了。 后来宋念戎被太后赐了婚,他对她多了几分兴趣,便派人去调查了下她的过往,没想到,她竟有如此精彩的过往。 一个女子竟然有那个本事,让太后为她赐两次婚,甚至不介意她曾经和离过,都让她嫁给了寧王,可见她是有些本事的。 所以,这次寧谨能顺利跟她退了亲,看来这里面八成有宋念戎的手笔。 “属下不明白,这宋大小姐为何要掺和这件事。” 安王冷哼:“自然是为了寧王。她与寧王已是一体,怎能看到本王过得顺心?恰好碰到寧谨为了不跟本王成亲逃婚,他们便正好將计就计。” 他原以为寧谨是对寧王有意,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宋念戎那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怎么可能让別的女人威胁到她的地位呢? “那照这样看,这宋大小姐是不能留了?”属下问。 “能不能留,得看她跟寧王的关係到底是不是坚不可摧了。”安王悠悠道。 这宋念戎虽心机深沉,但若能为他所用,岂不是更好? 身边有个家世强大,有头脑又漂亮的女人,是最理想的选择了,他向来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这次也想试试看。 他不信,宋念戎和寧王之间是铁板一块,找不到一丝嫌隙。 * 天气渐渐炎热,太后娘娘的寿辰近了。 宋念戎早早就开始准备太后娘娘的寿礼了,最近这些日子,她每早起来必焚香祝祷,然后亲自给太后娘娘抄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 太后娘娘身居高位,什么奇珍异宝都不稀罕,唯有用心准备的礼物,才更加打动人。 她也是真心为太后抄经的,因为太后娘娘对她太好了。 这日,她去看铺子,回来的时候,发现主街上被官兵给封锁了不能走了。 “怎么不让走了?”有等待的百姓互相询问。 “听说是西岁皇帝派了使臣来给太后娘娘祝寿,使臣的队伍马上要通过这里,进宫去见陛下。”有人回答。 宋念戎坐在马车里也听见了,想到了一年半前的事。 一年半前,当今的西岁皇帝还是太子,出使他们大烈国的时候,却在大烈国给他举办的接风宴上遭到了刺客刺杀。 当时,顾修远和她都在场。 顾修远因为会西岁语,作为接待使臣在场,而她为了看顾修远,想法子搞到了那场接风宴的出席机会。 刺客忽然跳出来刺杀西岁太子,顾修远因为距离西岁太子太近,也遭遇到了危险,危急时刻,她扑过去替顾修远挡了一剑,同时將刺客给打伤。 西岁太子安然无恙,火速回国斗败了夺嫡的兄弟,登上了西岁皇位。 她成为了捉拿刺客的功臣,让太后对她更加欣赏。 太后顾念她为了顾修远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这片痴情,將她赐婚给了顾修远。 她曾经一度欣喜,自己终於嫁给了心心念念爱著的人,不曾想,强扭了不甜的瓜,最终造成了一生的悲剧…… 她不知不觉地走了神,等著收回思绪的时候,发现西岁使臣正当街而过。 “听说西岁皇帝派来的使臣是他的皇弟,可见西岁皇上对咱们太后娘娘寿辰的重视。”百姓们议论。 宋念戎视线投射出去,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西岁王爷。 他骑著高头大马,容貌俊朗。 宋念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西岁太子的影子,看来果然是亲兄弟,长得有些相似啊。 使臣一行人很快走了过去,街道的封锁也解除了,宋念戎让车夫赶马车回府,倒也没將这件事放在心上。 谁知第二日,忽然有圣旨到了府上,让宋念戎加入使臣接待团,接待西岁王爷。 送走宣旨太监,宋老夫人满心疑惑地问宋念戎:“皇上为何要让你一介女流加入使臣接待团?” 宋念戎也很疑惑:“孙女也不知。” 她也不懂西岁语,还是个女子,真不知皇上为何会让她加入使臣接待团。 “圣旨让你明日去驛馆拜见西岁王爷,你收拾收拾去吧,谨言慎行,多加小心。”宋老夫人嘱咐。 宋念戎点头。 第二日她起个大早,选了件顏色素净,方便行动的裙衫去了驛馆。 到了驛馆,她看到个熟人,顾修远。 顾修远现在是礼部主事,而且他懂西岁语,所以他负责接待工作倒也不让人意外。 瞧见宋念戎,他露出笑容:“西岁使臣的接待工作,皇上让我全权负责,日后还需你的通力配合哈。” 言下之意,宋念戎归他管。 宋念戎公事公办的脸色:“还请顾主事多指教。” 他依然是笑,眸光温柔:“指教说不上,有什么事我们多商议便是。” 宋念戎微微頷首,並不多说话。 两人和其他负责接待的官员在驛馆的大堂等了会,终於瞧见西岁王爷走了出来。 近距离观察,宋念戎发现,他確实长得非常俊朗,是那种带著粗獷的俊朗,浑身都充满著野性的力量。 他的身后跟著个少女,一身红色骑装,容貌明媚。 顾修远带著一眾官员立刻上前行礼,西岁王爷扎朗頷首,开口竟是大烈语:“有幸来大烈,瞧见大烈国的繁荣,实在让我嚮往。” “王爷的大烈话讲得如此好,让我这大烈人都汗顏了呢。”顾修远笑道。 扎朗笑得爽朗:“一年半前,本王还不会大烈语,后来才学的,学得倒也还行?” “岂止是还行,是相当行了。王爷若是作我大烈人的打扮,行走在我大烈国,必然会被认为是我土生土长的大烈人呢。”顾修远奉承几句。 他说话的时候,宋念戎就在后面看著,不知为何,她越瞧那扎朗越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么? 心中正疑惑呢,扎朗就看了过来:“宋小姐,別来无恙啊?” 宋念戎连忙行礼:“多谢王爷关心,民女很好。” 想了想,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疑惑,“民女斗胆,敢问王爷,您之前是见过民女吗?” 扎朗笑了:“宋小姐不知,一年半前,我亦隨皇兄来出使大烈,当时我伴作普通隨从站在队伍中,所以宋小姐大约没注意本王。” 第139章 將她记心上 宋念戎想,怪不得见他眼熟呢,原来是真的见过。 就听他继续道:“那日宋小姐在大殿上,奋不顾身救我皇兄,还替我挡了一刀,这救命之恩,本王始终记得。” 话说到这里,宋念戎终於明了,为何她会成为使臣接待团的一员了。 看来是这位王爷钦点了她。 其实那日,她奋不顾身出来救西岁太子只是因为顾修远就在西岁太子身边,她先被刺客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后来才替顾修远挡的刀。 但当时她压根就没注意,自己挨了刺客那一刀却救了后面这位王爷的命,当时她只一心想著不能让西岁太子受伤,不能让顾修远有危险。 没想到,她没注意,这位西岁王爷却放在了心上。 “王爷客气了,本就是我份內的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的。”宋念戎客气两句。 扎朗笑:“宋小姐这般英勇的女子,就算放在我们西岁,也未必有女子能比肩。” “王爷过奖了。”宋念戎谦虚。 扎朗上下打量她,眼中有著毫不掩饰的欣赏,“分別近两年,宋小姐越发娇美动人了。” 这话题转得有些陡然…… 上一句还在说她英勇,下一句又夸起她娇美来。 宋念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了。 却听扎朗继续道:“集英勇与美丽於一身的女子,在我们西岁可是男子们爭相追逐的对象!” 一直在旁静听的顾修远这时候突然插了话:“王爷说得是,宋小姐这样的女子在我们大烈也是诸公子爭相求娶的对象,就连我们大烈的寧王殿下都求娶了呢。” 扎朗眼中难掩失望:“怎么,宋小姐成亲了?” 宋念戎摇头:“还未——”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修远插口打断,“已经被太后赐婚给我们的寧王殿下了,再过几个月就成亲了。” 扎朗“哦”一声,失望之色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对宋念戎笑了笑,將身后明艷的少女拉到前面来,给宋念戎介绍: “这是我的皇妹,扎娜。这次让宋小姐来接待团,主要是希望宋小姐能陪著我皇妹体会一下这大烈国的风土人情。” 宋念戎笑答:“好的,必然不负使命。” 扎娜倒是落落大方,对宋念戎笑道:“宋姐姐,这几日我就跟著你玩啦!”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她一口大烈语竟然讲得也是如此纯正。 宋念戎本来还想著要找个翻译跟著,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公主的大烈语讲得竟也这么好!”她由衷讚嘆。 扎娜明媚地笑起来:“是王兄教我的。” 宋念戎便顺势夸扎朗一句:“王爷真是个好老师。” 扎朗爽朗而笑。 接下来,顾修远带领的接待团跟扎朗带的使团进行了寒暄和熟悉,然后顾修远对扎朗说起这次安排的各项活动。 扎娜似乎不耐烦听他们说东说西,上前来拉住宋念戎的手:“宋姐姐,我们两个人单独玩吧?” 宋念戎笑道:“好。” 扎娜便拉著她的手进了自己住的房间。 国外使臣的房间布置自然是高档些的,地上铺了软毯,桌椅家具都是檀香木的,各种玩器摆设,也都是精贵之品。 但扎娜似乎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只兴致勃勃地对宋念戎道:“王兄说宋姐姐的武功很好,回头咱们俩切磋切磋?” “好啊。”宋念戎应下。 扎娜瞧著她掩嘴笑:“宋姐姐知道为何我王兄认真学大烈语么?” “为何?” “那年他跟著皇帝哥哥回西岁后,就开始发愤图强学大烈语,我很不理解,问他为何要学,去大烈的机会本就不多,即便去了也有翻译跟著,他却说,他想娶一个大烈的女子为妻,自然要为她学大烈语。” 她说完,眼睛亮闪闪地盯著宋念戎:“宋姐姐猜,那个女子是谁?” 宋念戎心里想,你说得如此直白,还用猜么,就是她唄。 她真没想到,自己顺手的救人之举,却让西岁的王爷將自己放在了心上。 但看著扎娜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在等著她说“不知道”,然后再告诉她,她就不好意思扫她的兴了。 於是她装作不知地问:“是谁啊?” “就是你呀,宋姐姐!”扎娜笑嘻嘻地拍手道。 宋念戎故作惊讶,隨即摆手:“那估计只是因为我救了王爷,王爷一时感激而已。想必后来,王爷就放弃这个念头了吧?” 扎娜却摇头,脸色认真道:“我们西岁男儿是非常专情的,一旦喜欢哪个女子,就很少会变心。王兄为了娶你,可是很认真地学了大烈语。 “不光如此,他还看了很多大烈的书籍,以便於以后能跟你交流。 “我也是受他影响,才跟著一起学大烈语的。” “可是……我已经被赐婚给寧王殿下了……”宋念戎连忙道。 她连寧王殿下都不想嫁,別说这西岁国的王爷了。 去了西岁国,她还怎么守护祖母和父亲? “不是还没成婚呢么,那我王兄就还有机会。”扎娜朗声道。 宋念戎:…… 在大烈国,一般这种情况下,是铁定没机会的了。 但,她觉得,跟西岁人讲这种事,大约不会被理解,所以也就懒得讲了。 却听扎娜道:“我想王兄定然会向你们的皇上提出求亲要求的,別说你们还未成婚,便是成婚了,也可以和离再嫁。” 宋念戎瞪大了眼睛。 怎么,西岁国人如此开明,和离再嫁都不介意的么? 在大烈国,和离的女子想再嫁,就很难找到门当户对可心的了,普通百姓尚可,尤其是贵族圈里,这种情况非常严重。 扎娜挤挤眼睛:“所以,你的婚事未必作数哟!” 宋念戎悵然道:“可我还是希望我的婚事,我自己能做主。” 她有些不高兴,当她是什么了,一个物品么,她的婚姻他们谁想求,就去求,最后让她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自然是由你做主的,只不过是让你能多个选择罢了。”扎娜道。 她生怕宋念戎不乐意,又补充道:“根据我的了解,你们大烈国的男子是可以纳妾的,你要嫁的那个是王爷吧?既是皇族,少不得日后还得再纳几房妾。” 第140章 他跟你不相配 “但我们西岁的风俗则是,一夫一妻哟!我们西岁的男子娶了一个女子,必要从一而终,就算真的过不下去,也得先和妻子和离之后才能再娶,绝对不允许没和离就再跟別的女子好。” 宋念戎垂眸不语。 她承认自己觉得这种风俗很好,可前提是,她喜欢扎朗。 没有喜欢作为前提,风俗再好,也没用。 大约是看出了宋念戎心中所想,扎娜笑道:“你现在不喜欢我王兄也没关係的,只要你愿意跟他接触,你就会发现,他很好很好,绝对不比你们大烈国的男子差!” 宋念戎转移话题:“公主想去哪玩呢?我可以安排一下。” 扎娜歪头想了想道:“哪里我都想去,你来安排吧,只要是好玩的地方,我都想去看看。” 说完她拉住宋念戎的手:“不过,我想让你日夜陪著我,可好?” 宋念戎身体僵了僵,还是回答:“好。” 人家是客,还是公主,陪著就陪著吧,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事,搞得人家不高兴,影响两国邦交。 看见宋念戎答应了,扎娜拍手笑起来,她的笑容明媚又灿烂,有种別样的美丽,这种美丽是在大烈国的女子身上鲜少看到的,野性的自然的美。 因为要住下来,宋念戎跟扎娜说明情况,打算回家一趟,拿些衣物,再將侍剑找来,听差事。 正好顾修远跟扎朗说明安排的会谈也结束了,宋念戎便隨著顾修远一起离开了驛馆。 宋念戎来的时候是坐的马车,现在马车还在那停著,她刚要上马车,听顾修远唤住她。 “顾主事,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顾修远沉著脸:“听说,扎娜公主留你住下,你就同意了?” “是啊。” “你为何这么轻易就同意!”他口气有些急。 “怎么,皇上让我来陪使臣团,难道我拒绝?”宋念戎冷冷看著他。 “你不知那西岁王爷对你——”顾修远话说一半停下了。 “对我什么?就算他对我有什么,似乎也轮不著你来管吧?” 顾修远气得脸都红了:“你有必要因为跟我慪气,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么?” 宋念戎嘲讽而笑:“顾主事,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跟你慪气?我为什么要跟你慪气啊?你我早已和离,现在是陌生人!” 说完这些,她懒得再理他,上了马车去。 她虽然知道扎朗对自己有意思,但听扎娜的描述,她觉得扎朗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况且这还是在他们大烈国的地盘上。 再说了,她也有能力自保。 她回家让侍剑帮自己收拾了东西,又去跟祖母说明了情况,然后就带著侍剑回到了驛馆。 看到宋念戎如约回来,扎娜很高兴,拉著她的手道:“宋姐姐,我听见你跟那个顾主事的谈话了,我还以为你会听他的,不再回来。你再回来,我真高兴,我感谢你对我王兄的信任。” 宋念戎笑:“我相信王爷是个正人君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扎娜拉著她的手,对她越发亲热了些。 宋念戎在扎娜的隔壁住了下来,她的隔壁就是扎朗的房间。 宋念戎原以为,扎娜跟她说了扎朗想求娶她的事后,她与扎朗相处起来会尷尬,谁知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扎朗十分爽朗,在她的面前,从未提过求娶的事,跟她相处也彬彬有礼,没有丝毫曖昧表现。 这让宋念戎觉得,自己对扎朗的判断没错。 第二日,扎朗进宫去见皇帝,商议两国边境互通贸易的事,扎娜对政事没兴趣,就让宋念戎带著她去玩。 宋念戎带她玩的第一站就是桃湖了。 这个季节,桃已经都败了,但香槐却开了,香气馥郁。 西岁国没有香槐,扎娜瞧见了很是稀奇,摘了几串来,捧在怀里,引得蜜蜂围著她飞舞。 她也不怕,只“咯咯”笑,蜜蜂倒也不扎她。 忽然桃湖上缓缓驶来一艘画舫。 想必西岁国没有这种画舫,扎娜指著那画舫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这是画舫,公主,就是一种游船。” “哦,船,我想上去看看。”扎娜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宋念戎便回头看了眼侍剑,侍剑会意,立刻走到岸边,对著那画舫喊起来:“那边的画舫可能靠岸?” 她是用了內力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去老远,传到湖对岸又返了回音,飘飘荡荡的。 画舫上的人应该是听见了,转了方向往她们靠过来。 等著近了,宋念戎才看清,画舫的船头竟然站著一个白衣男子。 衣袂飘飘,恍若謫仙。 “哇……好俊美的男子,是神仙么?” 许是扎娜眼力比宋念戎好,在宋念戎看清脸之前,就已经讚嘆出声了。 等著她的话音落下,宋念戎才认出,那白衣男子竟是寧王殿下! 她刚才就该猜到的,还有谁能將白衣穿出謫仙气质来呢?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好奇,这寧王殿下怎么会来桃湖? 正想著呢,看见船舱里又走出一人来,湖蓝色绸缎长衫,不是安王是谁? “这个也很俊美。”扎娜低声道。 宋念戎心里觉得好笑,果然美的东西,无论是少女还是妇女,都喜欢。 画舫靠岸。 还不等宋念戎行动,扎娜就已经蹦蹦跳跳走过去了。 她是活泼的性格,上去就看著李璟昭问:“你是谁?怎么长得这么俊美?” 李璟昭咳咳两声。 宋念戎直想笑。 她连忙对扎娜介绍:“公主,这位是寧王殿下,这位是安王殿下。” “寧王殿下?”扎娜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看看李璟昭又看看宋念戎,“宋姐姐,他就是未来要娶你的男人?” 昨日顾修远说她已经被太后赐婚给寧王殿下的时候,扎娜就站在扎朗的身后,所以她是知道的。 对於她的直爽,宋念戎有些无奈,只得笑答:“是啊。” 扎娜扁了嘴,摇摇头:“他跟你不相配。” 没想到扎娜会当眾说出这样的话来,宋念戎心里一跳,立刻去看李璟昭。 只见他脸色迅速冷淡下去,浑身的冷气开始散发。 嘖!小心眼的人该不高兴了。 她无奈地在心里嘆口气。 第141章 她胆子可真大 “是的,是的,王爷天人之姿,我本就配不上王爷。” 宋念戎连忙打圆场,又拉一拉扎娜,低声对她道:“咱们是不是要问个好?” 扎娜大方点头,对寧王和安王行了个西岁的礼:“两位王爷好。” 李璟昭没应,安王笑:“听闻西岁公主活泼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皇兄,你找我来游湖,就是为了看这个的?”李璟昭冷声问。 “怎么,未婚妻在眼前,皇弟不想见?”安王笑。 李璟昭看宋念戎一眼,瞧见她正对著自己憨憨的笑,脸上露出嫌弃的神色,但脸色终归是缓和了不少。 宋念戎对於寧王的表情变化现在已经颇有心得了,知道他不生气了,便道:“两位殿下,公主想要上画舫一观,可否?” 安王依然是笑:“本王最是隨和,自然是欢迎的,只不知四弟怎么想?” 他说著看向李璟昭。 李璟昭也不回答,转身往里走。 宋念戎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拉著扎娜的手登船。 进了画舫,瞧见桌子上放著茶具和围棋,看来刚才两位王爷烹茶手谈来著。 扎娜好奇地打量了四周一圈,隨即露出失望之色:“跟普通的船没有多大区別。” 確实没有多大区別,不过就是里面的陈设略微华丽些,乘坐的人可以多些,还能让唱曲的女子上来弹奏而已。 “不过风景很美。”扎娜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湖光水色。 “確实很美。”宋念戎笑著应。 扎娜忽然回头看向李璟昭,粲然一笑:“景美人更美。” 宋念戎眼皮子一跳,这扎娜是在调戏寧王殿下? 她胆子可真大! 就听她接著又道:“你这样柔软的美男子不適合宋姐姐的,宋姐姐喜欢武功好长得又好的男子,比如我王兄这种。” 宋念戎嘴皮子狠狠一抽,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啥样的男人? 这丫头可真会胡说! 刚要辩解,就听寧王殿下哼声道:“是么,宋大小姐?” “啊,那个,公主开玩笑的,殿下不要当真!我不、不喜欢武功好的,我就喜欢——” “顾修远那种?”安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插口。 “不不,我最討厌那种!”宋念戎赶忙否认。 “本王可听说,当初你为了嫁给顾修远,命都敢舍,怎么会討厌那种?”安王又道。 宋念戎瞪他一眼。 她知道他来干嘛的了,挑拨离间的! “那不是以前么,那时候我小不懂事,看到了一些表面的东西,有时候表面看著文质彬彬最有礼貌的人,实际上最是自私。”她对安王道。 扎娜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王兄这种武功好,又爽朗的男子,才是宋姐姐的良配!至於寧王殿下嘛——” 她看向李璟昭,眼中含著笑意,话说一半停住。 李璟昭眯眼:“本王怎么?” “寧王殿下这种柔弱的美男子,最適合身份高贵又有武力值的女子了,这样可以保护殿下。” 她悠悠说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比如说我。” 宋念戎:…… 这扎娜是真直爽啊,抢人都这么明著抢。 安王笑了,一边笑一边咳,用眼睛睨著李璟昭:“四弟可真是艷福不浅。” “行风。”李璟昭沉声唤。 行风走上前来。 “给本王將这个女人扔进水中。”他淡淡道。 宋念戎连忙上前挡在扎娜身前:“殿下息怒,扎娜公主天真烂漫,才会言语衝撞,她其实是欣赏殿下的!” 她负责陪伴扎娜,真让扎娜被扔下水,只怕是扎朗那边不好交代。 这寧王也真是的,何必跟个小女孩计较,好歹他也是大烈国的王爷,大度点嘛! “怎么,本王的话,你没听到?”李璟昭不理会宋念戎,只对行风说。 行风缓缓往前走,对宋念戎道:“宋大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宋念戎不想跟行风动手,又想护住扎娜,真是为难死了。 却听身后的扎娜爽朗而笑:“没想到,你看著柔弱,脾气倒是挺大的,不过,本公主喜欢!你不是生气了么,为了让你消气,本公主不介意討好討好你!” 她说著突然快步走出去,一跃而起,跳入湖中。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让人猝不及防。 宋念戎唤著她的名字奔到船边,瞧见扎娜从水里冒出头来,对著船上笑:“消气了么?” 宋念戎顺著她的目光回头,瞧见李璟昭也跟出来了,就站在她的身后,正漠漠地看著湖里的扎娜。 扎娜虽然人在水里,但笑容恣意又张扬:“你和宋姐姐原本就是太后赐婚的,想必不成亲也无妨吧!实话跟你说吧,今日我王兄见了陛下会提求娶宋姐姐一事,若我王兄娶了宋姐姐,我倒是不介意嫁给你作为补偿。” 宋念戎眼皮子疯狂乱跳,连忙打岔:“公主,先別说那个了,先上来吧!” 她將船边掛著的缆绳拋下水,打算让扎娜拉住,拽她上岸。 却听耳边“鏘”的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正要回头,感觉脸旁凉意掠过,隨即瞧见,缆绳被剑砍断了。 “不许拉她上来!”李璟昭冷声说,转身而去。 宋念戎拿著断了半截的缆绳,僵立在当场…… 谁还有兴致游湖啊,画舫很快靠了岸,一靠岸,寧王就带著行风走了,头也不回的那种。 宋念戎终归还是把扎娜拉上来了,找船家借了根竹竿。 安王顶著討人厌的笑容留下来看著她们:“这次是我四弟不对,我替他跟公主道歉。” “不用道歉,是我自己跳下去的,跟他无关。”扎娜倒是爽快。 宋念戎对安王说:“殿下可带了隨身换的衣裳,可否借来一用?” 安王还真带了,很快拿过来一套男装,宋念戎带著扎娜进屋换了。 扎娜长得高挑,穿了安王的男装倒也不显过份长。 宋念戎帮她把头髮擦乾,乾脆梳了个男子的髮髻,她儼然就成了个翩翩佳公子。 扎娜对自己的这身打扮非常满意,对著铜镜转来转去地看:“这样打扮的我,跟寧王殿下就更加相配了!” 宋念戎:…… 第142章 我知道的,你放不下我 这天的陪玩,宋念戎感觉自己陪了个寂寞。 回到驛馆已经是中午了,扎朗和他隨行的人已经宫里回来了。 瞧见扎娜一身男装打扮,扎朗有些意外:“你做什么去了?” 扎娜笑盈盈的:“王兄,我喜欢了一个男子!” 宋念戎:…… 扎娜公主啊,你真是直爽! 扎朗意外:“哦,是谁啊?” 扎娜倒也没立刻说,而是问他:“王兄,你跟陛下提了求娶宋姐姐的事了吗?” 宋念戎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啊! 只见扎朗看向她,难得露出几分羞涩的表情。 他本就是那种阳光健朗的气质,露出羞涩的表情,有种別样的纯情大男孩的感觉,非常乾净。 “陛下说他会考虑,但要先问过宋小姐。” 他这话虽是对扎娜说的,但显然是在等宋念戎回答。 宋念戎:“感谢王爷厚爱,但我对王爷只是敬仰,完全没有想过要嫁去西岁。” 既然他们这么直接,她也就直接点了。 扎朗露出失望之色:“无妨的,陡然提出確实有些突然,宋小姐不能接受也正常。不过,本王可以保证,对宋小姐是一心一意的!” “对啊,对啊,宋姐姐,在西岁,追求我王兄的女子排队排到城门口,但我王兄谁都不正眼瞧,只一心想著你呢。他那么努力学习大烈语,也是为了將来能跟你好好交流!” 宋念戎垂目:“想必王爷不知,我原先是嫁了人的,后来和离了。王爷是西岁身份尊贵的人,值得更好的女子。” “本王知道你嫁了人。那年回到西岁,皇兄登上皇位后,我就跟他提出想要求娶你,后来派人打听才知,你嫁给了顾主事。”扎朗道,“我只是不死心,想著等你五年,若你这五年过得好,我再放弃,谁知后来就听说你和离的消息,我就来了。” 宋念戎震惊地看著他。 没想到,在她未知的角落,竟有个男子默默地准备等她五年。 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可是—— “你不用著急拒绝,这几日你可以跟我接触接触,若觉得我还不错,再考虑。” 扎朗说著顿了顿,忽然换了个深情的语调唤她:“宋念戎。” 宋念戎抬眼看著他,瞧见他棕黑色的眼眸中盈满了温柔,“给我个机会好吗?哪怕是看在这一年多我为你付出的努力上?” 宋念戎心湖像是被人投进一粒石子,荡漾起层层的涟漪。 这样深情的男子,一般的女人真的难以拒绝啊,而且人家说了,只是给个相处的机会而已。 “可我跟寧王殿下已有婚约。”她道。 扎朗笑了:“陛下答应我,若你当真同意,他就去说服寧王殿下换个王妃。” 宋念戎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放心好了,这段时间你只需要以接待团成员的身份招待好我和扎娜就好,我绝不会对你有过份的要求,我所求,不过就是正常的交往和接触而已。”扎朗又道。 宋念戎想,正常的交往应该也行吧,他这样有诚意,自己如果太过无情也有点不好,等过了这段时间,自己再婉转拒绝他,也算是给过他机会了。 见宋念戎不说话,態度似乎鬆动,扎娜拍手:“太好了,宋姐姐,你只要跟我王兄接触,就会发现,他真的非常非常好!” 陪著扎朗兄妹俩用完午饭,宋念戎正在房间里休息,忽然听到敲门声。 她去开门,瞧见顾修远站在门外。 “顾主事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顾修远不说话,径直走进屋来,反手將门关上。 宋念戎脸色冷下来:“顾主事这样进我的房间,不太合適吧?” “我听说你同意跟扎朗交往了?”顾修远问。 “这件事似乎跟顾主事无关吧?”宋念戎冷冷道。 顾修远没在意她的態度,而是急切道:“你要想好了,西岁距离京城多远,你一旦嫁过去,就很少能回家了,你不是非常在意你的祖母和父亲么,你若嫁过去,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他们。” 他说的这些,宋念戎当然知道,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要嫁去西岁。 但这些话从顾修远口中说出来,她就很反感。 “这些事就不劳顾主事操心了吧。”她淡淡道,“顾主事若无事,还请离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是不好。 见宋念戎下逐客令,顾修远气急败坏:“你就这么急切赶我走?是我影响你跟西岁王爷培养感情了是吗?” 宋念戎挑眉看著他:“请问顾主事,你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句话的呢?” “我是你夫君!”他气道。 “前夫。”宋念戎纠正,“顾主事,我跟你现在什么关係都没有,请你不要再越俎代庖,来管我的事!” 顾修远抖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最终嘆了口气。 过了会,他摆出一脸诚恳的姿態轻声道: “念戎,我知道你恨我,我之前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也很想弥补过去的过错。” “不用弥补,你已经是我的过去了,现在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宋念戎淡淡道。 顾修远脸上露出急色:“不!我知道的,你放不下我。” 宋念戎:…… 这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以前我对你有许多误会,所以才会那样伤害你,但现在我不会了,我已经在考虑怎么跟眷溪说清楚了,你给我点时间,我能跟她和平分手的,等跟她分手了,我再去你家提亲!”顾修远急急道。 宋念戎笑了:“顾主事,你大概忘了,即便我不嫁给西岁王爷,我也要嫁给寧王殿下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提亲吧。” “念戎,你別闹了好么,你对我付出那么多,难道我是木头,当真一点都感受不到么?现在我想回头了,你等著我,我会用我的行动来打动你的,我只求你不要隨意把自己嫁了,等著我——” “够了!”宋念戎真是听不下去了,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 门外有人,她转头一看,傻了眼。 第143章 这祖宗真难伺候 站在门外的人一身白衣,不是寧王殿下是谁呢? 顾修远也看到了李璟昭,连忙上前行礼:“下官拜见寧王殿下!” 寧王声音冷冷:“顾主事,让你管理使臣接待团,你管理到本王未婚妻的房间去了,是么?” 话音落下,行风就上前来,“鏘”的一声拉开了剑,架在顾修远的脖子上。 宋念戎冷眼看著,没阻拦。 顾修远连忙道:“殿下误会了,微臣只是跟宋小姐说句话而已!” “滚!”寧王厉声道。 行风收回剑,顾修远也不敢多说,急急忙忙就走了。 宋念戎看著他仓皇的背影,满脸鄙夷。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旁边房间的扎朗和扎娜。 扎娜出来,瞧见李璟昭脸露喜色:“你来啦,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李璟昭瞧也没瞧她,只看向扎朗:“听说,你要抢本王的未婚妻?” 扎朗笑:“殿下误会了,不是抢,只是要跟殿下公平竞爭而已。” 李璟昭冷笑:“竞爭?她本就是本王的未婚妻了,你有什么资格竞爭?” “我已向陛下提出求娶宋小姐,想必陛下跟您说了吧?殿下是大烈国的王爷,自然是不缺妻子的,又何必非要宋小姐不可呢?” “本王还就要她了,你待如何?” “殿下想要她,可知她心意?”扎朗毫不示弱。 话音落下,大家全都齐刷刷看向了宋念戎。 宋念戎好无奈啊,什么时候,她这个和离女竟然成了香餑餑? 她不知说什么好。 两个人都是王爷,旁边还有闻声而来的官员和西岁王爷的下属,自己当著大家的面,拒绝了谁都不太好。 拒绝也得私下里啊,让人家王爷不丟面子。 “那个……那个……”宋念戎嚅嚅半天,最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气道,“你们这样逼著我,合適么!” 扎朗立刻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逼你,你慢慢考虑就是!” 他说完带著挑衅地看了李璟昭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屋。 “宋姐姐,你慢慢想,不用著急的。” 扎娜颇有深意地看了李璟昭一眼,招呼自己的手下也回屋去了。 一下子只有李璟昭和宋念戎站在走廊上。 气氛有些冰凝。 最终宋念戎先开了口:“殿下进屋再说吧?” 还有下人在偷偷瞧著热闹呢,总不能让寧王殿下丟脸吧。 他冷哼一声进了屋去。 宋念戎刚刚关上屋门,就听见他淡淡开口:“看来你当真需要考虑考虑了。” “殿下,西岁王爷是贵客,也颇有诚意,我也不好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就拒绝他呀,总得给人家点面子不是?”宋念戎好声好气地哄。 他脸色微霽。 宋念戎连忙给他倒茶。 刚把杯子递到他跟前就听他说:“不许对他笑。” 宋念戎一怔,看向他。 瞧见他脸色古怪,带著点气似的:“不让他存有希望,他自然就放弃了。” 宋念戎好笑,点头:“好好好,我不笑。” 她感觉自己这口气像在哄小孩子。 “不许跟他说话。”他又道。 宋念戎为难了:“这……到底他是使臣,我是接待团的成员……” 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好吧,我儘量吧。”宋念戎无奈道。 他这才不说话了,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宋念戎也不说话,她不敢多说,怕一句话不对又惹这个小心眼的王爷不高兴了。 他喝完一盏茶站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忽然转身看著她:“喜欢武功好的,是么?” 宋念戎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是扎娜公主乱说的。” “那就是喜欢顾修远这样的?”他挑眉。 宋念戎使劲摇头:“当然不是了,我现在多討厌顾修远,殿下刚才不是瞧见了?” “那你——”他顿了顿,才又开口,“喜欢什么样的?” “小女的喜好无足轻重,殿下的事最重要。”宋念戎拍马屁。 他板著脸不问了,开门走了出去。 宋念戎送他到驛馆门口,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了,才鬆了口气。 唉,这祖宗真难伺候啊…… 回来一口气喝了两盏茶,想想之前的事,她的心里也生了几分委屈。 个个都抢她,逼她,谁在意过她真正的想法啊! 没办法,无权无势只能如此了。 下午没人来打扰她,晚上的时候,扎娜来找她,让她陪著去逛京城的夜市,而扎朗以安全为理由也跟著。 宋念戎有些不自在,不过扎朗谈笑风声的,好像下午的事没发生过,宋念戎渐渐的也就自然了。 她虽然答应了寧王不跟扎朗说话,但只要接触,怎么可能不说话? 扎娜又是活泼的性子,他们边逛边聊,又买了吃的,倒是有说有笑了一晚上。 扎朗非常风趣,谈到了西岁的风土人情,宋念戎听得很是有兴致。 逛累了,他们回了驛馆,宋念戎正要洗漱,忽然有人敲门。 她去开门,瞧见扎朗站在外面,手里拿了个盒子。 “给你的。”他將盒子递给她就转身走了,也不管她接受不接受。 宋念戎只好將盒子拿回屋,打开,瞧见里面放著一小盒糕点,那是她最爱吃的桂糕。 当时买糕点时,她都是隨著扎娜的喜好,虽然多看了桂糕两眼,却没表露出来,没想到扎朗竟然留意了。 不光有糕点,还有一副耳坠,当时她瞧著好看,就多瞧了两眼,但也没说,没想到扎朗也留意到了。 还有一副护腕。 这护腕绣工精致,当时扎娜在看旁边摊子上的胭脂水粉,她无意中瞧见觉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扎朗又留意到了。 表面看扎朗有说有笑的,大大咧咧,实际上他心细如髮,玩乐的同时也没忘记留意她的喜好。 有个人对自己如此用心,想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感动归感动,还不至於让她以身相许。 且不说,寧王这边她背信弃义不好,就算没有寧王,她也不会轻易远嫁。 远嫁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她上一世已经为爱情心神俱伤,这辈子已经没有心力为爱付出了。 她將盒子盖上,洗漱就寢。 扎朗的礼物不算贵重,她收了,但明天,她还是会跟他说清楚,自己收了他的心意不代表答应了他的求娶。 这边她很快就睡著了,那边有个人却睡不著了。 第144章 哄寧王她有心得 “宋大小姐跟扎朗兄妹去逛了夜市,吃了东西,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很开心。”追风跟主子匯报工作。 他一个暗卫,原本是负责王爷安全的,今天被派出去监视准王妃了。 李璟昭的脸色沉下来:“有说有笑?” 她不是答应他了,不跟扎朗说话的么,怎么还对他笑! 行风在旁边翻个白眼。 他家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王妃答应他不跟別人说话,当真就不说了? 出去玩呢,怎么可能不说话,不笑? 追风也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冷凝的。 过了会,李璟昭才从气闷中抬起头来,又问:“还有什么?” “回去后,西岁王爷去了宋大小姐的屋。” “去了她的屋!”李璟昭重重一拍桌子,“去她屋做什么!” “送了宋大小姐一个盒子。” “她收了?” 追风点头。 李璟昭握紧了拳头。 这个傢伙,竟然敢收別的男人的礼物! “盒子里是什么?”他又问。 追风回答:“一盒桂糕,一副耳坠,一对护腕。” 天知道,他是多么费劲才隱藏住自己的行跡没让宋大小姐发现的,就为了窥探这么点东西。 李璟昭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就这东西,还好意思送?她定然是扔了吧。” 追风在说不说真话这件事上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说真话:“不,宋大小姐似乎很喜欢。” 李璟昭:……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问:“你刚才说有什么?桂糕?” 追风点头,再重复一遍:“桂糕,耳坠,护腕。” 李璟昭对行风道:“你明日去给本王也买这三样东西。” 行风实在有些忍不住,壮著胆子道:“主子,给女孩子送礼物还是要亲自去挑选才显得诚意。” 而且,你跟竞爭对手买一样的礼物真的好咩? “谁说本王要给她送礼物的!”李璟昭瞪行风一眼。 主子的嘴真是越来越硬了。 “好,属下明日就去办。”行风不想再说什么,决定老老实实当差。 谁知他主子却又道:“罢了,左右本王明日无事,自己去挑选也行。” 行风:…… 第二日中午,宋念戎正在陪著扎娜兄妹两用饭,驛馆的小吏来稟报:“宋大小姐,外面有人要见你。” 宋念戎好奇:“谁啊?” “小人不清楚,是个穿著黑衣服的少年通报的,他的主人坐在马车上。” 他这么一说,宋念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下就跟扎朗兄妹告罪:“我有点事失陪一下。” “宋姐姐,我们等著你一起吃饭啊!”扎娜朗声回答。 “不必了,公主和王爷先吃吧。”宋念戎直觉,自己这顿饭是吃不好的了。 她急急走出去,果然瞧见驛馆门口停著那辆古朴的马车。 这马车一出,宋念戎就知道,寧王殿下不欲张扬。 她轻车熟路地上了车,先对寧王殿下行礼。 寧王没立刻让她起身,而是沉默。 宋念戎架著行礼的姿势,適逢马车行驶起来,身体往前一倾就要摔倒。 她索性顺势扭身坐在寧王殿下旁边的座位上,对他憨憨一笑。 他露出嫌弃表情:“现在跟本王,礼都不好好行了?是觉得,自己快要成为西岁的王妃了,把本王也不看在眼里了?” 宋念戎嗅出一丝酸味,也不点破,只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这不是因为殿下温和治下,民女跟殿下熟了,才敢如此僭越的么?民女见西岁王爷可是恭恭敬敬行礼的,可比不过跟王爷的亲热。” 这话出口,寧王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和缓许多。 宋念戎唇角勾起,现在对於怎么哄寧王,她是有些心得的了。 “殿下今日找民女,是有什么事要民女做吗?”她问。 李璟昭从身边摸出来个盒子推到她跟前。 宋念戎愣愣地看著那只古朴的雕盒子,这盒子是好材料,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她用眼神询问李璟昭,得到许可后,当著李璟昭的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著一盒糕点,看著像是桂糕。 还有一副红宝石耳坠和一副刺绣精美的护腕。 “袁记的桂糕是京城一绝,本王亲自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以后,街边不乾净的小吃,还是別吃了,吃就吃这种好的。”他淡淡道。 宋念戎呆呆看向他。 他手握拳靠在嘴唇上咳咳两声接著又说:“將来是要做寧王妃的人,怎么还能戴那种便宜的首饰?这副红宝石耳坠,配你的衣服最好看。” “护腕要保护好手腕,就需要宽度够,你之前那副太窄了,用这副宽的最好了。”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知是不是说话没换气,脸颊有些发红。 见宋念戎还在呆呆瞧自己,他蹙了蹙眉,故作自然撩开窗帘,透过缝隙看外面。 宋念戎缓缓吐出一句话:“殿下,你让人监视我了?” 不然,他为何会知道扎朗送了自己什么? “本王只是怕扎朗对你有什么不轨之举,所以派人暗中保护你。”李璟昭看著窗外故作淡定道。 宋念戎脸色微沉:“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民女为殿下办事,殿下有权监督整个事情的进展,可这些是民女的私事吧?” 她说著將盒子关上,重新推到李璟昭面前。 “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但殿下的心意,民女不配接受。” 李璟昭脸色也冰了下来。 “出去。”他冷冷道。 宋念戎没动。 “滚出去!”他口气更加严厉。 宋念戎起身,毫不犹豫地出去了。 她刚跳下马车,马车就加快速度从她身边疾驰而去。 宋念戎看著远去的马车,轻轻嘆口气。 郑三娘曾经猜测,寧王殿下是不是喜欢她,那时候她还当真自作多情地荡漾了一会呢。 现在看来,什么喜欢,顶多也就算是男人的占有欲吧。 原本她要嫁给他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现在出来个扎朗,一下子他多了个竞爭者。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將要到手的东西被別人抢走呢?这才会派人监视她的吧。 送礼物也不过就是不想被扎朗比下去罢了,不然为何要跟他送一样的东西,却又样样比扎朗的东西精美? 第145章 所谓的真爱 之前说话,马车是行驶著的,现在宋念戎下车,已经距离驛馆有些远了,她只得走回驛馆去。 扎朗和扎娜已经吃完午饭回房了,宋念戎想了想,还是去找了扎朗。 “王爷,昨日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感谢你的一片心意。”她先对扎朗道谢。 扎朗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宋念戎垂眸道:“不过王爷,我大概是要辜负你的一片情谊了。” 扎朗的笑容僵住:“我们才接触了没几日,你都不愿意给我机会?” “王爷,我已心有所属了。”她直视著扎。 她想好了,不这么说,就没法子彻底打消扎朗的念头。 “你……”扎朗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你喜欢寧王殿下?” 不,她不喜欢。 她与寧王殿下成亲也不过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她帮他解围,他给她提供庇护和前程。 但她却点头:“是的,王爷,今日我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对寧王殿下確实已经情深了。” “你们不是太后赐婚的么?” “赐婚未必没有感情,我与寧王殿下之前有过几次接触,渐渐对他动了情却一直不自知。现在你出现了,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內心的情感,反而决心更加坚定了。” 她后退一步,对扎朗行了个大礼:“感谢王爷的厚爱,但民女不得不拒绝你了。” 扎朗不说话了,很是神伤的样子。 宋念戎心里有些不忍,但也知道,情感一事不可拖泥带水,不然就是害了人家。 屋子里一片寂静。 扎朗不说话,宋念戎也不说话,静静等著。 过了好一会,才听扎朗开口:“既是如此,我自不能勉强宋小姐,明日太后寿辰,我会跟皇上说放弃求娶你。” “感谢王爷。”宋念戎又深深行个礼。 不得不说,扎朗真是个正人君子。 不光扎朗是正人君子,扎娜也很好。 得知宋念戎拒绝了扎朗,扎娜丝毫没有迁怒於宋念戎,一如既往地称呼她为“宋姐姐”,拉著她出去玩耍,跟她亲密无间。 “既然你跟寧王殿下两情相悦,那我就不爭取寧王殿下了。”扎娜笑道。 “谢公主。”宋念戎客气回答。 扎娜摆手:“你不用谢我,这次是我没爭取过你。我们西岁人最是豁达,喜欢的东西就光明正大去爭取,爭取不来的,该放手就果断放手。” 宋念戎是真喜欢他们西岁人的豁达! 跟他们一对比,那个寧王殿下可越发显得小心眼了。 可那条大腿是她自己选择抱的,事到如今,也只好继续抱下去了…… 第二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宴。 宋念戎早上起来打扮了下,然后就伴隨著扎娜跟扎朗一起进宫贺寿去了。 扎娜是火一样的性子,喜欢穿红,宋念戎自然不能也穿红,今日便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裙衫。 进宫贺寿的人很多,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能带家眷入宫贺寿,一时间皇宫里热闹非凡。 宋念戎先陪著扎娜兄妹去见了太后娘娘,看见寧王殿下也在。 寧王眼神冰冷,瞧见她,就像没瞧见似的。 宋念戎也不理他,径直向太后行了礼。 太后很喜欢扎娜,拉著她说了好一阵子话,然后看向了扎朗:“听说王爷向陛下提出求娶宋大小姐?” 这件事皇上来找太后说过,太后出於对两国邦交的考虑,同意让宋念戎自己来决定嫁谁。 今日见到宋念戎跟扎朗兄妹有说有笑的,她的心里有些没底,忍不住就问了扎朗。 扎朗笑道:“如太后娘娘所言,是的。” 太后便看向宋念戎,不过不等宋念戎开口,扎朗就又道:“可惜,宋大小姐拒绝了本王的求娶。本王不是强求的人,今日进宫也是要跟陛下说的,本王求娶的事就此作罢吧。” 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现在在太后宫中当眾说出来,眾人都脸露异色。 甚至有些人暗暗惊嘆,这宋大小姐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就连外邦的王爷也上赶著来求娶。 更厉害的是,宋大小姐竟然还给拒了! 这可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这宋大小姐胆子也忒大了些。 然而更让人称奇的是,这西岁的王爷竟然被拒了也不生气,就这么坦荡荡放弃了这门求娶!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爱,真爱她,就是希望她过得好? 眾人心中暗暗惊嘆,这宋大小姐的运气可真好。 难道说和离能让人转运吗? 眾人的目光宋念戎不在意,她只看了寧王殿下一眼。 他脸色冰冰的,跟之前並无什么区別。 宋念戎心中暗暗嘆口气,这“大腿”可真不好伺候。 她不知道,在她的视线转开的那个剎那,李璟昭的唇角勾了起来。 太后听扎朗这样说,也是鬆了口气。 宋念戎这个孙媳妇她还是挺满意的,原本以为煮熟的鸭子要飞了呢,没想到没飞! 她露出和蔼慈祥的笑容对扎朗道:“王爷如此豁达的性子,想必不久后定然能再遇到堪配的好女子!” 扎朗苦笑一声,对太后道:“本王初次来大烈后宫,可否请寧王殿下相陪,到处走走?” 太后看李璟昭一眼,李璟昭便微笑著走出来:“自然可以的,王爷请。” 扎朗笑了笑,跟著寧王走了出去。 两个人出了太后的寢宫,扎朗主动道:“我找你作陪是有话跟你说。” 李璟昭挑眉:“王爷但说无妨。” “宋小姐是个好女子,我这次退出是尊重她的选择,但他日,若我得知她跟你过得不好,我还会回来求娶她。” 李璟昭冷笑:“那想必王爷不会有机会。” “我倒也希望我没有这个机会,不然宋小姐岂不是要真心错付第二次?”扎朗道。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想当初,我对宋小姐一见钟情,后来却得知她心有所属,只得割爱,没想到后来她竟然会跟对方和离让我有了机会。我原以为以我的真诚定能打动她,谁知……我就败在距离上了,若不是远隔千里,我又怎么可能让她落旁家!” 扎朗越是感慨,李璟昭的表情就越是悠然:“这只能说明,你跟她无缘。” 第146章 第一次告白 扎朗认真地凝视著他:“寧王殿下,你不会践踏她的真心,你会珍惜她吧?” 李璟昭挑眉不答。 “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断不可辜负她!就像之前那个顾主事一般!” 李璟昭的手捏住了腰间掛著的玉佩,但表情却风轻云淡。 “她说的?”他看似不经意地问。 “自然!若不是她对你情根深种,我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她!”扎朗很没心眼地说。 “你看本王像是顾主事那样的人?” “目前看不像。”扎朗道,心里却想,这个寧王瞧著倒比顾主事还要冷酷些。 不过,只要他对宋念戎不冷酷就行。 “那就是了,王爷只管放心回西岁就是,你也不用再惦记著我的未婚妻了,想来你是没机会再照顾她的。” 扎朗笑起来:“如此便好。” 两个人又聊了些別的,回了太后那边,正好皇帝也来了,扎朗便跟皇帝说话去了。 李璟昭坐下来,目光投向宋念戎,瞧见她正在跟扎娜说话,很投入的样子。 宋念戎感觉有人在瞧自己,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正好与寧王的目光对了个正著。 他唇角微微勾著,瞧上去心情不错。 宋念戎心里有点讶异,昨日才惹怒了他,还以为他不会理自己了呢,真是喜怒无常啊!太后的寿宴办得非常的隆重,中午晚上两场宴席,中间还有许多项目。 宋念戎陪著扎娜倒也玩得尽兴,直到很晚才回到驛馆。 梳洗一番正要安置,忽然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侍剑去开门,然后听见她轻呼:“你怎么来了?” 宋念戎伸头,瞧见门外站著个黑衣少年。 她嘆口气,將刚刚放下的墨发简单地挽起来。 也不知道寧王殿下什么毛病,专门半夜里找她。 有事,白天一起在宫中,就不能抽个空跟她说? 穿上衣裙,宋念戎自动自发地往外走,果然瞧见那辆古朴的马车静悄悄地停在驛馆外。 她熟门熟路地上车,行礼:“殿下今日累了一天,怎的还不睡啊?” 行风站在马车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翻了个白眼。 他们主子呀,今天是兴奋得睡不著,也不知道白日里那个西岁王爷跟主子说了什么。 “咳咳,来瞧瞧你。” 宋念戎有点不解,她有什么可瞧的? 心里正想著呢,听见他道:“扎朗既然放弃了对你的求娶,你与本王的婚事就如旧。” 宋念戎点头,她也不指望寧王殿下会主动放弃这桩婚事了。 “扎朗说,若本王跟你过得不好,他会再回来求娶你。” 宋念戎抬头看著他,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见他的眼中闪著探究的光:“你打算等著他日跟本王和离了,再去找他?” 她就知道了,他又来试探她了! 男人的胜负欲啊,就算不是真的有爱,也要较个高下! “不,我不会去找他的,我只想护著我的父亲和祖母,好好过日子。”她摇头道。 李璟昭的唇角勾起。 见他如此表情,宋念戎想著,这试探大约告一段落了,便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民女就告退了。” 他还是不说话,她就默认他同意了,起身要出马车去。 正要掀开车帘,却听他声音响起: “若你当真对本王一往情深,本王倒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过日子。” 宋念戎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自己对他一往情深? 她差点就反问他这话是谁说的了,却又想起,兴许是扎朗对他说的。 扎朗那个直憨憨今日跟他出去了许久,没准跟他说了些什么呢! “殿下,之前民女拒绝西岁王爷的时候说了些假话,民女说自己对殿下情根深种,无法放弃殿下,您可千万別当真了,那是为了拒绝西岁王爷。” 寧王此人喜怒无常,她若说这种肉麻话只怕未必让他欣喜,反而让他生气。 所以赶紧解释一下,解释一下总是没错的。 纵然是她急忙忙解释,李璟昭还是冷下了脸。 唉,她在心里喟嘆,在这个小心眼的寧王殿下面前,说话真是要十万个小心啊! 若不是现在的朝堂风云诡譎,她想著找个靠山,將来若父亲真有事能有个助力,她真不想伺候了。 “本王自然不会当真的,行了,走吧。”李璟昭冷冷道。 宋念戎不敢多说,下马车离开了。 站在马车外,却將里面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的行风,在心底嘆口气。 这宋大小姐平日里不是很聪慧的么,话也不会听? 主子说“若你当真对本王一往情深,本王倒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过日子”这句话,重点是在前面么?是在后面,好不啦! 这个宋大小姐愣没领会要义,揪著前面那个“一往情深”一个劲儿地解释。 他家主子什么人啊,从来冷情冷性的,没把什么女人放在心上过,竟然能说出“也不是不可以跟你过日子”的话,已是破天荒了。 谁知这宋大小姐如此迟钝,就这么將主子的第一次告白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做什么呢?还不走?”马车里传出冷冷的声音。 行风陡然回神,麻溜地跃上马车,赶著马车离开了。 迟钝的宋大小姐回到驛馆就將寧王殿下之前说的话拋到脑后去了,她太累了,很快睡著。 安王府。 安王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那个扎朗真没用,竟然就这放弃了对宋念戎的爭取!” “看来咱们的计划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啊,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隨从问。 安王思索了会,阴阴道:“扎朗不是个錚錚男儿么,若真的染指了宋念戎,只怕会负责到底吧。” 属下立刻拍马屁:“殿下这计策甚好,属下这就去安排!” 属下急急告辞而去,安王瞧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想让宋念戎为己所用是不大可能了,既然如此,让她不能嫁给寧王,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法子了。 太后的寿辰已经过完,按照计划,再过两日,西岁的使臣团就要离开大烈回西岁去了。 皇帝因为之前听说西岁人擅长游猎,所以特意让顾修远安排了一场京郊猎场的围猎活动,让安王作陪。 第147章 脚踝肿了 扎娜对於这次的围猎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我之前就说要跟宋姐姐切磋武艺来著,一直没机会,这次围猎的时候正好可以,不但可以切磋武艺,咱们还能比比骑射。” 宋念戎笑著应声,她也许久没骑马打猎了,倒也可以玩一玩。 到了那日,他们早早起来,梳洗打扮。 宋念戎为了不压扎娜公主的风头,特意穿了身黑色的骑装。 两个女子从驛馆出去的时候,等在外面的顾修远看傻了眼。 他没见宋念戎穿过骑装,没想到她穿起来,如此的英姿颯爽。 原本她爱穿红色,红色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明艷动人,他就觉得红色很適合她。 现在她穿了黑色,明艷之感不减,反而更添加了几分冷酷和神秘,別有一种比穿红更强的吸引力。 顾修远悔得肠子都青了,宋念戎是宝藏一样的女子,每次探索都有新收穫,原本这个女子的身和心都是属於他的,却因为他被人蒙蔽,硬生生错失了! 现如今想要再追回,却是难度加倍! 宋念戎没给顾修远一个多余的眼神,和扎娜公主利落地翻身上马,並肩而去。 顾修远看著她的背影,心神荡漾。 以往总觉得她粗鲁,现在才知道,那不是粗鲁,是真正的英姿颯爽,瞧她骑马的英姿多好看! 他在心底拿许眷溪和宋念戎做了个比较。 前些日子,他带许眷溪出去郊游,想教她骑马来著,她很清高而厌恶地说,自己是淑女,如何能做那种粗鲁的动作。 现在想来,他只觉得厌烦,谁说女子不能骑马的,宋念戎骑马就很好看!丝毫不粗鲁! “顾主事,走吧?”属下在后面提醒。 顾修远回过神来,招呼接待团的队伍跟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来到了皇家猎场。 安王殿下已经带著隨从侯在猎场了,皇帝让他作陪,他带了些心腹,和几个京城贵族圈有名的富家公子来热络气氛。 富家公子有那么几个有心当西岁駙马的,当下便围著扎娜各种恭维起来。 扎娜是活泼的性子,很快就跟他们热络了,在他们的簇拥下风风火火地赛起马来。 宋念戎这个陪伴的,倒是被扔在了一边。 她骑在马上,看著远远的扎娜火红的身影,想起自己在边关的日子。 也曾经这样风风火火地纠集了一帮半大的小子,一边赛马一边说笑来著,那时的日子是怎样的恣意啊。 只可惜她是女儿身,终归还得走女子的那条道。 心里正感慨呢,忽听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羡慕这样的自由吧?若你隨我回西岁,日日都能有这样的自由。” 宋念戎转头看著扎朗,悠然而笑:“自由固然可贵,可若为家人,我也是愿意暂时拋一拋的。” 扎朗咂嘴摇头,颇为惋惜的样子。 就在这时,远远的忽然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接著那团围著扎娜的公子哥忽然四散开来,口中惊呼:“马惊了!马惊了!” 只见扎娜骑的那匹马疯狂奔跑起来,各种跳跃转圈。 而扎娜紧紧握著韁绳,身体低低地伏在马背上,显然是很有经验的,但纵然如此,却还是很惊险,大有要隨时被马儿顛下马背的危险。 若她这个时候掉下马背,隨之而来的定然是马儿的践踏,性命堪忧! 宋念戎立时双腿夹紧马腹,打马朝著扎娜奔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追上来,是扎朗也打马跟上了。 宋念戎对他点一点头,两个人就分了两个方向朝著扎娜而去。 扎朗靠近了扎娜的马之后,就去拉那马的韁绳,宋念戎则探身过去对扎娜伸出手:“扎娜,过来!” 扎娜拉住她的手,宋念戎使劲一拉,扎娜就从马背上飞跃而起,落在了她的马背上。 与此同时,扎朗的匕首扎进了扎娜那匹马的脖子里。 那马发出一声长嘶,却並没立刻就死,而是重重地朝著宋念戎这匹马撞过来。 原本宋念戎拉著自己的马已经跑开了,但那匹马临死前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三两下就追上来,使劲撞过来。 马儿被撞,宋念戎只得护著扎娜从马背上跳起,弃马而去。 落地的时候,她將扎娜护在身下翻了几滚,急切之下,脚踝在旁边的树上狠狠撞了一下。 好在总算是躲过了那疯马的践踏,那疯马嘶鸣著倒下了。 宋念戎一直將扎娜护在身下,直到看见那疯马倒下一动不动了,这才扶著扎娜起来。 脚一落地,便是钻心地疼,她差点没站稳摔倒,幸亏扎娜扶了她一把。 这时候,扎朗也过来了,关切地打量著宋念戎和扎娜:“你们没事吧?” 扎娜摇头:“我没事,不过宋姐姐好像脚伤了。” “我瞧瞧。”扎朗说著弯腰下来去看宋念戎的脚。 宋念戎也不是扭捏的人,大大方方地將鞋袜褪去,只见脚踝肿成了个大馒头。 “伤得挺厉害,暂时不能走路了。”扎朗说著,一把將宋念戎打横抱了起来,“我送你回住处去。” 宋念戎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抱著不妥,还是背著吧。” “抱著和背著有什么两样?”扎娜笑道,率先在前面引路,“王兄这边。” 宋念戎也就不矫情了,任由扎朗抱著自己,將自己送回了大帐里。 在这皇家猎场,他们的住处是帐篷。 安王带著御医,来给宋念戎看了脚,上了药,嘱咐:“伤得不轻,这几日就不要走路了。” 宋念戎想,自己还要陪伴扎娜呢,不走路怎么能行? 正要反驳,却听扎娜道:“宋姐姐,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这几日就好好休息,我那边不用操心,自有人陪伴。” 宋念戎想到那些公子哥,多少是有些不放心,就让侍剑跟著扎娜一起去。 下午,宋念戎在帐篷里休息,扎娜和扎朗出去打猎,外面隱约响起呼和声,好不热闹。 宋念戎正想扶著椅子,用一条腿蹦到帐篷外面去瞧瞧,却见一人疾步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宋念戎沉下脸。 顾修远温柔地笑:“我不擅长打猎,便来陪陪你。” 第148章 浓浓的嫉妒 “我挺好,不用你陪。”宋念戎冷冷拒绝。 顾修远噎了下,嘆口气道:“念戎,何必这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呢?你受伤了,我很心疼你,我只想看看你好些了没——” “够了,顾修远,你不觉得你这话听著噁心么!”宋念戎忍不住了,打断他的话,“离我远点!” 顾修远抿了抿嘴。 心里本来是有气的,但想到这两年自己对她的伤害,这些气就又发不出来了。 总得让她消了气,她才会回到他身边啊! 他相信,一个人的感情是不会这么快就消失的,他更加相信肯定是她对他生气了,气还没消。 他伤害她太多了,她生这么久的气也是正常的,这个时候他只能忍,忍到她原谅他为止。 顾修远自我说服,把自己都感动了,但宋念戎可不想再见他。 她也不理会顾修远,扶著椅子站起来,一条腿蹦著想要出去。 谁知地上有个坑,她一时不察,脚一歪就要摔倒。 顾修远赶上来一把扶住了她的腰:“你慢些。” 他的大手抚在她的腰上,能感觉到她纤细的腰肢,这腰肢比许眷溪的还要柔软! 一时间,他想到了別处去,心神荡漾起来。 曾经他是可以隨意抚著这腰肢的,甚至可以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却没了资格…… 越想,心里那股子的邪火就越是旺盛。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捏住了她的腰。 “你做什么,放开我!”宋念戎冷声呵斥。 他的动作虽然细微,但腰肢是多么敏感的地方,宋念戎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她一边呵斥他,一边挣扎。 偏偏,她只有一条腿站立著,压根就用不上劲。 顾修远手臂用力,反而將她拉进了怀里。 “念戎,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的胸膛也是很温暖有力的,你感受感受,我不比寧王殿下差的!”他的声音沙哑起来。 他甚至拿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摸,“你感受,感受!” 確实,他虽不会武功,却是个男子,男子天生就比女子有更大的力气。 宋念戎一只脚用不上力,被他这么箍在怀里,一时间竟真没法挣脱他。 她乾脆也不用力挣脱了,反而对著他露出笑容:“是么?” 她这一笑,顾修远更加神魂顛倒:“自然。” “你的劲儿太大了,抓我都抓疼了,你先放开我,让我来感受一下。”她温柔道。 顾修远立刻就鬆开了她。 宋念戎往后蹦两下,靠在桌边,接著就扬手一个巴掌抽在他脸颊上。 顾修远捂著脸,怔怔地看著她,半天才回神:“念戎,你刚才是骗我的?” 宋念戎冷著脸:“给我滚,不然別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说著话,从腰间拔出个小匕首来,对著顾修远。 顾修远不敢上前了:“你冷静点。” “不想被扎个血窟窿,你就滚出去!”宋念戎厉喝。 “好好好,你別生气,我走就是。”顾修远一叠声说著,快步走出帐篷去。 他的心里有些不甘,宋念戎以前对他那样的死心塌地,怎么一下子就对他这么狠了? 难道她当真移情別恋,喜欢上了寧王? 想到寧王那张俊美的脸庞,他的心里涌上浓浓的嫉妒之情。 不就是皮相美了些么,他也不差啊,而且他还才华横溢! 他一径地想著自己的心思往前走,一个不察就撞了个人。 “对不住。”他连忙道歉,抬头,认出那人是安王身边的一个隨从。 那隨从笑容可掬的:“顾主事没跟西岁王爷和公主去围猎吗?” “我不擅长骑射,故而没去。”顾修远解释。 那隨从挤眉弄眼地笑:“想必是顾主事担忧美人伤情,才没捨得去的吧?” 顾修远抿了抿嘴唇,没答话。 那隨从却又道:“瞧顾主事这神色,想必是在美人那里碰了钉子,其实顾主事也不必懊恼,女人嘛,你若让她尝到你的好,自然就对你死心塌地了。” 顾修远脸色冷下来:“你说什么呢?我可不会用那些卑鄙的手段!” 那隨从嘖嘖两声:“顾主事想哪去了,我是说给她送点好吃的。我们主子刚得了两盒上好的糕点,赏赐给了我一盒,不然我就忍痛割爱宋念戎给顾主事,就算是跟顾主事教个朋友了吧。” 顾修远沉默不言。 那隨从道:“看来顾主事是不想领我的情了,那罢了,就当我没操过您的这份心吧。”说完他就走。 顾修远看著他的背影,就在他要进帐篷的时候,陡然开口:“那就太感谢你的,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隨从笑起来。 宋念戎在帐篷里坐了会,顾修远就又来了,手里端了盘点心。 “我没別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自己在这会无聊,就给你送盘点心来。” 宋念戎没理他,他倒也没多言,放下点心就走了。 宋念戎看到那是一盘桂糕,是她爱吃的,但也没隨意就动。 她怕顾修远有什么坏心,现在大家都不在就她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晚些时候,扎娜回来了,兴致勃勃的:“宋姐姐,我今天打到了几只小兔子,王兄射下几只鸟来,晚上我们烤著给你吃哈!” 宋念戎笑道:“好。” 她让侍剑去处理兔子和鸟,天色黑下来之后,扎朗便在帐篷外面燃起了篝火,烤起兔子和鸟来。 扎朗虽然是王爷,但烤东西的技术还不错,很快就想起香气四溢,就连宋念戎都有几分兴趣尝尝了。 香气很快將其他人引过来,不一会,本来是三人的篝火聚会,就变成了大家的篝火聚会,甚至是安王都来了。 安王让人拿了几坛好酒来,那些公子们就轮番来给扎娜敬酒,扎娜也豪爽,来者不拒,竟把他们一个个喝得丟盔弃甲的,就连宋念戎都没能避免地被扎娜劝著喝了半杯。 闹哄哄的直玩到了半夜,大家才各自散了。 侍剑扶著半醉的扎娜进了帐篷,將她安置在床上,她很快就发出平稳的鼻息睡著了。 宋念戎看著扎娜香甜的睡相,笑著摇摇头。 侍剑把宋念戎扶到床边去坐著,瞧见那边桌子上放著的桂糕道:“这桂糕闻著还挺香的,小姐,我看你今晚没吃几口,不然再吃点桂糕吧?” 第149章 著了道了 宋念戎想了想道:“你帮我验验。” 侍剑当即拿出银针来,验了验桂糕,没事。 又切了一块放进口中尝了尝:“小姐,没有异样口感和气味,应该没事。” 宋念戎这才放心下来,把侍剑切过的那块吃了。 桂糕诚如顾修远说的,確实味道不错,吃完一块感觉肚子里总算是有点实在了,她就安置安置躺下睡了。 刚睡著没一会,她被身体的燥热给热醒了,口乾舌燥的。 “怎么了,小姐?”侍剑感觉到她的动静,连忙问。 “我想喝水。” 侍剑倒了一杯给她,宋念戎捧著水杯“咕咚咕咚”喝进去,还觉得不够。 “小姐,没水了,我去再打点来。” 这里到底是皇家猎场,帐篷也都是临时住用的,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宋念戎点头,侍剑就拿著茶壶快步出去了。 帐篷里有些闷热,宋念戎浑身燥热得难受,躺不住,正要穿衣起来,忽然瞧见一个身影快步走了进来。 这身影高大,不是侍剑,宋念戎顿时警惕起来。 “谁?”帐篷里黑著灯,她瞧不真切。 那人不说话,脚步飞快,走到她面前,还不容她分辨是谁,就扑上来將她搂住了。 “念戎,我想你,我太想你了。”那人说。 宋念戎脸色顿沉:“顾修远!” 没想到顾修远竟然胆子这么大了,大半夜的就来闯她的房间,甚至扎娜还在旁边那张床上睡著! “给我滚开!”宋念戎怒斥,使劲去挣脱,却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力气。 她心里一“咯噔”,肯定是著了道了。 自己如此小心了,却还是著了道! 她冷声怒斥:“顾修远,你在桂糕里放了什么?” 顾修远压根不回答她,只是拿手在她身上乱摸,凑嘴过来吻她。 宋念戎用尽全身的力气蹬开他,同时高声叫起来:“扎娜!侍剑!” “你別叫,没用的,扎娜肯定醒不过来,那个酒后劲很大的。侍剑也被绊住了。” “看来你是预谋好的!”宋念戎冷声道,陡然从枕头下面摸出簪子来。 因为帐篷里没有梳妆檯,她就把头髮上的首饰放在枕头旁边,这会子正好能用上。 这次她没犹豫,对著顾修远的肩膀就狠狠扎下去。 顾修远吃痛,闷哼著鬆开了她。 她起身就往外跑。 她知道,自己没劲,如果被顾修远再抓住,只怕是无法挣脱,乾脆就往外跑,如果被人瞧见了,顾修远就不敢怎样了。 顾不上脚踝上的疼痛,她一瘸一拐地跑出帐篷,瞧见对面帐篷的灯亮著,就飞奔著进去了。 现在她也顾不上自己只穿了內里的中衣了,不让顾修远得逞才是最最要紧的。 帐篷里住著谁,她原本是不清楚的,但奔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是扎朗。 他好像正要就寢,光著上身,下身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裤。 闻声回头,他看见了狼狈而来的宋念戎。 “宋小姐,你怎么了?” 他迎上去。 在西岁,男子露出上半身並不是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所以他並没急著去穿中衣。 宋念戎一个踉蹌,就摔了,正好摔进他的怀中,甚至脸重重撞在他结实的胸肌上。 属於男人独有的气息,衝进口鼻,让她身体一阵燥热。 “是发生什么了吗?”扎朗关切地问。 话刚出口,他的身体陡然僵住。 因为宋念戎的小手抚住了他的身体。 宋念戎这时候不光浑身没劲燥热,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她只觉得热得很,而扎朗的身体好清凉,她只想找个清凉的地方待著。 扎朗下意识地就要推开她,却听她用非常娇柔的声音说:“你这里好舒服,別放开我!” 扎朗顿时面红耳赤。 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怀里抱著自己心爱的女人,女人还这么对他说话,谁能受得了。 “宋小姐,你这样子,我会没法自持的。”他道。 宋念戎早糊涂了,只往他身上蹭,口中道:“那就別自持了。” “当真?”扎朗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宋念戎在他怀里扭动著,只想著能靠他近些。 扎朗一把將她打横抱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就往床边走去。 这时候顾修远闯了进来,惊声叫道:“王爷,不可!” 扎朗回头,眉头蹙起。 顾修远道:“王爷,宋大小姐醉酒了,神智不太清醒,您还是將她交给我吧,万不可发生这等不合礼数的事!” 扎朗刚才就感觉宋念戎不对劲,但当时意乱情迷间,顾不得细想。 这会子顾修远突然闯进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將宋念戎小心放在床上,脸色冷了几分:“交给你?我看交给你更加不妥当吧。” “宋大小姐到底是我们大烈国的千金小姐,交给下官是最妥当的了,这样也避免了让王爷您的声名受损。”顾修远勉强笑道。 他说著就要往前走,却见扎朗拔出他们西岁的弯刀来。 “滚出去!”扎朗冷声道。 “王爷,您和宋大小姐孤男寡女的还是晚上,这不妥啊!”顾修远不敢往前走,却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明显宋念戎的状態,现在谁跟她独处一室,谁就能得到她。 “交给本王,总妥当了吧,本王是她的未婚夫。”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一身白衣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著两个黑衣少年,均腰挎长剑。 顾修远的嘴角抽动了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殿下怎么来了?” “本王的未婚妻都已经被人抱到床上去了,本王若是再不来,岂不是要戴绿帽子?”李璟昭冷哼一声。 行风和追风分別挡在顾修远和扎朗的前面,李璟昭则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將宋念戎打横抱了起来。 宋念戎立刻勾住了他的脖颈,低低吟道:“好难受,靠近些,靠近些……” 李璟昭眸色一深,转脸去看顾修远的时候,目光中犹如淬了冰。 顾修远身体不自觉一抖,低下头来。 李璟昭也不理会帐篷里的两个人,抱著宋念戎大步离去了。 行风和追风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古朴的马车就停在帐篷群的不远处,李璟昭抱著宋念戎快步上了马车,追风飞快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行风则立刻跳上马车,將马车赶起来。 第150章 听话,就不打你 猎场的路不好走,很顛簸。 马车里,李璟昭很嫌弃地看著往自己怀里钻的宋念戎,却没阻止她的行为。 他印象中的宋念戎一贯是逞强的,英姿颯爽的,有时候拍他马屁的时候虽然也会示弱,但眸子里都带著狡黠。 她何曾有过现在这种模样的时候? 如一只嫵媚的猫,一心只想得到主人的爱抚。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虽然明明知道她是因为被人用了药才会如此,李璟昭却卑鄙地觉得,这种感觉也不错。 宋念戎已经完全不满足於钻在他怀里了,小手已经开始乱摸起来。 她的指尖仿佛带著火,摸到哪,就燃起哪的火焰。 李璟昭容忍了她一会,终於有些不能忍了,一把摁住她的手。 “忍耐会,很快就有法子解了。”他开口,声音沙哑起来。 宋念戎没回答,而是一下子將他扑倒在马车的软垫上,將他压在身下。 “宋念戎,你做什么!”李璟昭声音惊怒。 “听话,就不打你。”宋念戎含含糊糊地说著,俯身去拉他的腰带…… 夜晚,马车在往京城奔跑的路上,许是轧了什么,陡然震动了下。 行风赶著马,吃了一惊,正要回头问主子是发生什么了,却听见一声很轻微的闷哼。 他心里跳了跳,陡然明白了什么,將马车赶离了官道,赶进一个林子里。 然后他就跳下车来,走远了些,但保持那马车在自己的视线中。 马车剧烈地摇晃起来。 行风脸色红了红,背转过身去,一阵凉风吹来,他抱紧了双臂。 马车外的人有点冷,但马车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宋念戎意识清明过来,瞧见的却是不堪入目的一幕。 红色的褻衣掛在车壁的鉤子上,白色的中衣散落一地。 散落一地的不光是她的中衣,还有一条条的白色绸缎布条,那是寧王殿下的衣服……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宋念戎老脸一红,想起之前的事。 她竟然强行撕了寧王殿下的衣衫,半强迫地跟他…… 当然,也不总是她占据主动,第一局虽然她是强迫的,第二局却是他更加强势些,第三局她满心里只想报復回来,拿了他的腰带…… 她心中一颤,赶忙去看寧王殿下,果然看见他的两只手还被腰带绑著。 他此刻正躺在她的身下,满眼都是怨念。 宋念戎触电似地弹跳下来,手忙脚乱地解开腰带。 “抱歉,殿下,让你……”她说话都有点嘴瓢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坐起身来,满脸冰霜,“我堂堂一个王爷,竟被你绑著。” 宋念戎扶额懊恼,没想到自己中了药,竟然能疯成这样。 “殿下恕罪,民女是被人算计了,您知道的。”她只能这么道歉了。 “本王若是不知道,你早就身首异处了!”他咬著牙道。 宋念戎冲他討好一笑:“是的,是的,还是殿下大度。” “不行,本王忍不了这种屈辱!”他冷声道。 宋念戎看向他:“那王爷说怎么办?” “必须以牙还牙!” 宋念戎理亏啊,只得老老实实认栽:“任凭王爷处置。” 李璟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別样的光芒,拿起那根腰带…… 许久之后,宋念戎脸颊潮红,浑身酸软地窝在李璟昭的怀中。 他正低头吻她,高高的鼻樑顶著她的鼻尖,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宋念戎心中一阵情动,不由攀住他的脖颈,身体没力气了,但嘴唇还有点力气,她將那个吻深入了再深入。 过了好一会,两个人才分开,李璟昭声音沙哑低醇:“你再乱来,本王不知道马车还能不能撑得住。” 宋念戎立刻老实了。 马车撑不撑得住她不知道,她有点要撑不住了。 “你对本王做了这种事,必须对本王负责。”他在她耳边低低吹著气说。 宋念戎毫不犹豫地点头:“殿下不用担心,那是自然的。” 说完就感觉有点不对。 这种事不应该是她女子吃亏么,怎么搞得好像,她欠了他似的。 她有种掉进深坑的感觉…… 东方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马车的动静才终於停歇。 行风长出口气,心里想,主子虽然一直身子弱,这方面倒是很厉害。 正犹豫著要什么时候过去提醒主子起身,却听见马车里响起主子的声音:“行风。” 行风立刻走过去:“王爷,属下在。” “把你外面的衣服脱了,递进来。” 行风苦脸。 他吹了一夜的冷风,听了一夜的动静,本来就冷得瑟瑟了,现在还要他脱衣服! 可是主子就是主子,让他做什么,他不敢不做。 只得委委屈屈地將外面的夜行衣脱下来,递进马车去。 然后就听见主子道:“赶车进城吧,进城后先去衣铺。” 行风穿著里面的中衣跳上马车,一甩马鞭。 他们的马车是第一个进城门的,过城门的时候,他感觉守卫的士兵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他都要哭了。 不怪人家看他,毕竟谁会穿著中衣赶马车呢? 进城之后,马车里响起宋念戎的声音,她指点行风去了她家的成衣铺子。 铺子还没开门,马车停在铺子面前,宋念戎从里面出来了,穿著他的夜行衣,倒是別有一番颯爽的气质。 她一瘸一拐地上前去拍门,拍了许久才有伙计来开门。 伙计看见她,很是吃惊,再看向穿著中衣的行风,就更加吃惊了。 宋念戎跟伙计说了两句就进了铺子去,不一会出来,怀里抱著个包袱。 她上了马车,行风继续赶马车回王府。 等著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的时候,李璟昭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他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衫,居高临下地看著行风:“扶本王下去。” 行风心里纳闷,他家王爷虽然身体弱,但下马车还是利落的,今日怎么还要人扶了? 嘴上却不敢问,依言上前伸臂。 李璟昭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腿似乎颤了颤。 行风立刻懂了,心中“嘖嘖”,纵慾过度,腿都软了啊! 主子啊主子,你身子弱,还是悠著点吧! 李璟昭下来后,並未就走,而是返身看向车內。 第151章 浑身用不完的劲 宋念戎接著出来了。 李璟昭对她伸出手,宋念戎犹豫了下,还是扶住了,一瘸一拐地走下来。 昨日她的脚踝受了伤,现在走路还不太行。 下来之后,她本想自己走的,却被李璟昭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宋念戎下意识就想挣扎,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本王也没多少力气,你想让我们两个当眾摔了吗?” 宋念戎立刻不敢动了。 看著自家主子奋力的样子,行风翻眼望天。 果然男人就算再疲惫,在女子面前还是得装一装的。 行风的內心戏,作为主子的李璟昭当然不知。 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抱著她,他刚才的腿软似乎是幻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他低头去看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娇俏挺立的鼻樑和殷红的嘴唇,还有她脖颈上露出来的几块红印子。 他的喉结滚了滚。 那种“她已经完全属於他”的想法,让他的心中饱胀充盈,十分满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只怕是不行了。”他沙哑著声音道。 宋念戎闻声,抬头看他,看见他的眸子幽深幽深的。 她的心没来由一颤,脸颊红了。 垂眸,她难得露出几分柔弱女子的娇態:“什么不行了。” “秋日。” 宋念戎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殿下是要提前婚期?” 他点头。 她却炸毛了:“那怎么行!说好了是秋日的!” 她还没在娘家待够呢。 “若有了孩儿,还要等到秋日?”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 宋念戎的脖颈都红了:“不……应该不会的……我回去了就——” “不行!”他打断她的话,脸色很冷。 宋念戎怔怔看著他,不说话。 “你要是敢,本王就——” “不敢不敢!”宋念戎立刻道。 嘴上糊弄他一下,到底自己怎么做的,他大概也管不著。 见她很顺从,李璟昭脸色和缓了些,將她送到了客房去。 宋念戎是未来的寧王妃,丫鬟们伺候起来也很尽心。 洗了个澡,睡了会,又重新洗漱打扮妥当,就已经到了中午。 正要去前厅跟寧王殿下一起用膳,侍剑跟追风一起回来了。 宋念戎连忙拉她低声道:“你快些去给我抓一副避子汤回府熬好。” 侍剑脸色震惊地看著她,瞧见小姐脸色红润,没有委屈的模样,心里才略略放鬆。 她依言立刻离开了。 宋念戎就去前厅跟李璟昭一起用膳,她惦记著那碗避子汤,所以吃饭很快。 吃完她就告辞,李璟昭却悠悠道:“你急什么,昨晚的事你就没什么要问本王的吗?” 提到这件事,宋念戎神色严肃下来:“殿下昨晚怎么会赶去?” 李璟昭不著急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顾修远!” 李璟昭摇头:“顾修远还没那个胆子和能力,是安王。” 宋念戎挑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是看不得你当真嫁给本王罢。”李璟昭悠悠一笑,“他想娶寧谨没得逞,將满肚子的火气都算在了你我的头上,顾修远不过是他的一把刀而已,实际上他的目標是扎朗。” 宋念戎想了想事情的全过程,觉得確实如此。 顾修远虽然全权掌管使臣接待团的事宜,但他还没那个能力和胆子筹划这件事,他的背后定然是有个人。 “那殿下是怎么会急忙赶过去的?”她好奇地问。 “本王的人发现安王的幕僚在买一种药,这种药单纯放在饮食中是不会有什么的,但如果配合了一种特別的酒就会起效果。 “本王打听到,你们要在皇家猎场住一晚,还打听到安王带了许多这种酒去了猎场,就感觉他要做什么。这种药的效果当然是用在女子身上了,同去的女子也就是你和扎娜公主两人了。 “扎娜是西岁公主,他们就算有心求娶,也不敢用这种手段,那就只有你了吧,本王就立刻赶了过去。” 幸好赶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璟昭想到自己如果晚一些,宋念戎可能就跟別人—— 心头戾气顿起,哪怕即便只是想一想,也完全不能忍! 宋念戎也有些后怕,连忙跟他道谢:“多谢王爷及时搭救。” 她似乎忘记了跟自己在马车上的那番云雨,忽略了一件事:虽然他搭救了她,但依然还是毁了她的清白。 “咳咳,倒也……不用谢……”他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王爷的恩德我会记在心上的,他日必定回报。”宋念戎认真回答。 李璟昭很想问她要怎么回报,但又怕提醒了她,自己毁了她清白的事。 她现在可能脑子还有些迷糊,所以傻傻的,但谁能知道她啥时候会清醒起来呢?万一她突然明白过来,发飆了,他还真的…… 想到此,李璟昭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鼻樑上又產生了遥远的痛感,这个丫头髮起疯来,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不过也不是她所有的发疯都那么可怕,昨晚那两次,她发起疯来,格外的……嗯……美妙! 转眼之间,他又想到了歪处,心里开始丝丝作痒。 他不自觉地往外看了眼,突然很盼著天黑。 宋念戎不知道高冷的寧王殿下此刻脑子里已经塞满了黄色废料,道完谢之后,她就寻思著怎么告辞回去,侍剑的避子汤估计都要煎好了。 “殿下,我昨晚突然离开,想必西岁王爷和公主都纳闷,我想去驛馆看看。” “本王已经派人跟他们打了招呼了,昨晚发生了什么,想必扎朗心里有数。”李璟昭道。 “那我就回府休息一下,明日他们就要启程离开,我要送行去。”宋念戎连忙又道。 “你別回去了,晚上我在府中设宴,单独宴请西岁王爷和公主,为他们践行,你正好作陪。” 宋念戎:…… 看来她是回不去了唄? 想了想,她又道:“那我回去拿几件衣服。” “你还跑什么,我让人送信,让你的丫鬟给你送过来。” “也行,那我给侍剑写封信,还有些东西我想让她一併带过来。” “还写信?让我的人给带个口信不就行了?” 宋念戎心想,我让你的人给侍剑带口信,把避子汤带过来,你的人能帮我传这信? 第152章 感觉非常不错 心中腹誹,脸上却是掛起笑容:“都是我们女孩子家私密的东西,不方便传口信。” 李璟昭便也不多问了,点头道:“那你写好给行风。” 宋念戎火速去写了,然后催著行风赶紧去送信。 行风也不知道是怎么“赶紧”的,等著侍剑带著避子汤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 避子汤彻底凉了。 侍剑苦著脸道:“大夫说,越早喝效果越好,若隔了四个时辰就有失败的可能。” 宋念戎掰著手指头数,数完眉头皱起来。 “算了,喝了总比不喝强。” 她捏著鼻子將那碗凉透的汤灌进肚子里。 那汤的味道著实不咋样,喝完她还犯了噁心,差点吐出来。 侍剑帮她抚胸顺气,心疼不已:“小姐,您受苦了。都怪我,昨晚不该劝您吃那个桂糕!” 宋念戎摇头:“不关你的事,他们要害我,总会有法子,幸好这次的结果不算太糟糕。” “可您毕竟……清白已失……” 若是別人会觉得无所谓,毕竟小姐迟早会嫁给寧王殿下的。 只有她知道,小姐跟寧王殿下只是假成婚而已,若以后,寧王殿下看上別人要跟小姐和离,小姐清白都没了,还怎么找夫婿? “没事,总归失给他,比失给顾修远要好。”宋念戎淡淡道。 她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可那种情况下,若她的清白始终保不住,寧王是比扎朗和顾修远更好的选择。 再者说了,她到底是活过两辈子的女人,上辈子虽然跟顾修远不睦,但也是有过夫妻亲密生活的,也知道得趣的时候那种美妙的滋味。 昨晚虽然疯狂,但过程却感觉非常不错…… 即便上一世她那么爱顾修远,跟他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昨晚那么的美妙。 反正她之后也不打算嫁人,拿出豁达的姿態,她倒反而觉得能接受。 “小姐,奴婢会一辈子陪著你的!”侍剑心疼道。 小姐若一辈子不嫁人,她就一辈子陪著小姐,相依为命! 宋念戎看著侍剑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 她弹了下侍剑的额头,笑道:“瞧你,好像我吃多大亏似的。寧王殿下清风霽月,我是赚了。”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昨晚的一些细节,心里顿时荡漾起来。 嗯……確实不错…… 这边主僕俩说话,那边书房里,李璟昭磨著后槽牙:“她果然喝了避子汤?” 他就知道,那个丫头不可能那么老实! 他之所以一直留她不让她走,就是怕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行风连忙道:“不过,属下按照王爷的意思,已经悄悄换了,那汤不会有用。” 他不得不佩服主子的“高瞻远瞩”,可见最了解王妃的,还是他们王爷啊! “这死丫头!”李璟昭骂。 行风心里抖了抖,他家主子向来喜怒不形於色,还鲜少这样情绪激烈地骂过谁,宋大小姐好本领,竟然让主子骂了两次“死丫头”! 宋念戎下午又睡了会,才缓解了昨晚“奋战”导致的腰酸腿软,脚踝处的伤,抹了药,也好了许多。 现在想想她都觉得不可思议,昨晚那个药的劲儿是有多大啊,疯狂了一晚上,她竟然都没觉得脚踝怎么疼。 没多会,丫鬟来报,说西岁王爷和公主到了。 寧王殿下说话倒也算数,果然请了他们来。 宋念戎立刻由侍剑扶著,去前面迎接他们。 她到前厅的时候,寧王正在跟扎朗聊天,看上去气氛不错。 可见,寧王並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迁怒到扎朗身上,毕竟扎朗也是个不知情的被利用者。 “宋姐姐,听说你身体不適,可好些了?” 瞧见宋念戎来,扎娜立刻迎上来,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 宋念戎笑著回答:“已经没事了,多谢公主关心。” 隨即向扎朗行礼,扎朗让她不用多礼,没说一句关於昨晚的事。 扎娜大约是想著明日就要走了,颇有些不舍地握著宋念戎的手:“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这一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宋姐姐了。” 她顿了顿,用恳切地目光看著宋念戎,“宋姐姐,你当真不考虑嫁给我王兄吗?” 宋念戎笑著摇摇头:“公主日后定然会有更好的嫂子的。” 扎娜难掩眼中失望之色。 宋念戎又道:“以后等有机会,我去西岁看你,到时候你陪著我玩,如何?” 扎娜的眼中这才露出欢喜的光芒:“好,我等著你,你可不能食言哦!” 她非要跟宋念戎拉鉤,宋念戎拗不过她,只得跟她“拉鉤上吊”起来。 李璟昭和扎朗静静地看著两个女人拉鉤,眸中都充盈著宠溺的神色。 偶尔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情感,只是和平地相视一笑。 这晚的晚餐因为没有多余的人,吃得倒也快乐。 送走扎朗兄妹,宋念戎回到客房,正想让侍剑给自己洗漱归置,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王爷。” 宋念戎嘆口气,看来自己暂时归置不了。 转眼,李璟昭走了进来,对侍剑说:“你出去。” 侍剑看眼宋念戎,瞧见她对自己点头,就乖乖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宋念戎挣扎著要站起来给他行礼,他三两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胳膊:“不必多礼了。” 宋念戎抬眼看著他:“殿下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璟昭喉结滚了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他能说,他就是想念她香甜的气味了么? “咳咳,那个,本王就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怎样。” “民女身体很好,脚也好了许多,殿下不用担心。” 接下来就冷场了。 宋念戎静静等了会,等著他先说话,却一直没等到他开口,不由诧异地抬头又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瞧过去,正好对上他幽深的眸子。 她心里颤了颤,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连忙別看眼睛去。 她这副害羞的样子瞬间勾起他的占有欲来,他长长嘆口气,弯腰下去,捧住她的脸庞,吻在她的额头上。 宋念戎感觉全身被什么烫了似的,明明今天没有中药,身体里的燥动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当真是馋他的身子了? 心里正想著,陡然感觉到唇瓣上落下一片柔软。 她在心底嘆口气,勾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第153章 殿下英勇神武 半夜里,大浴桶中,宋念戎坐在宽阔的怀中,被热水包裹。 所有的酸痛和疲惫被热水这么一泡,顿时驱散不少,她舒服地嘆出口气来。 身后搂著她的人却误会了:“怎么,不满足?” 宋念戎头皮一麻。 就在之前那一局,他掰著她的肩膀將她快要闔上的眼皮给吻得重新睁开。 “满足么?”他问。 她意识涣散地“嗯”了一声。 谁知他却道:“不,你不满足。” 然后…… 现在,他又来问! 她连忙道:“不不不,很满足,很满足。” 生怕他又要来那句,她又赶紧补充:“殿下英勇神武,民女甘愿俯首称臣。” 搂著她的长臂紧了紧,男人將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唇角勾起。 后来,宋念戎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 等著她醒过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空空如也,侍剑告诉她:“殿下早早起来,上朝去了。” 宋念戎整理了下思绪,对侍剑道:“那个避子汤,你再给我熬一碗。” 侍剑应声就要去,却又被宋念戎叫住:“算了,先回將军府再熬。” 毕竟是在王府,她熬避子汤会被寧王知道,他最是小心眼,少不得要跟她闹一场,避著他的锋芒最好。 她快速起身梳洗,早饭都没用就回了將军府。 让郑三娘做了早饭,她吃的当口,侍剑就去熬了避子汤。吃完饭,避子汤也熬好了,宋念戎几口喝完,收拾一下就往驛馆而去。 今天是扎朗兄妹回西岁的日子,她到的时候,他们的行囊已经准备停当。 宋念戎连忙送上自己带来的礼物,又跟扎娜依依惜別,然后送著她们出了城,一直送到观山亭。 隨行的还有使臣接待团的人,但没见到顾修远。 昨日她一天都在寧王府中,不知道后来顾修远和安王怎样了,回程的时候,她就问了问隨行的官员:“顾主事怎么没来?” 官员回答:“顾主事因行事不检点,冒犯了西岁王爷,被圣上申斥,不让他再涉足接待事宜了。” 宋念戎点点头,心里有些感激。 扎朗临走了,还没忘记帮她报仇。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过,大概最多也就是这样了,毕竟,她被暗算的事有安王在背后操刀,他必然不会让事情发酵。 回城的时候,她没立刻回家,而是转了一圈自家的商铺。 现在她手头有二十多个商铺,这几天忙著接待扎朗兄妹,都没顾上多管,现在要把商铺里堆积的事处理处理了。 她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 肚子饿得“咕嚕咕嚕”叫,想著郑三娘做的那口饭,她就没在外面吃,让车夫快些赶车回去。 欲速则不达,偏偏没走多远,马车陡然停住了。 她正要问怎么回事,听见外面有人喊:“宋念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声音,宋念戎沉下脸。 她对车夫道:“別管他,快点赶车!” 车夫有些烦恼:“大小姐,他拦在马车跟前,强行赶车的话,只怕会撞伤他。” 顾修远还在喊:“宋念戎,你是不敢面对我吗?那晚你后来怎么了,你跟他发生什么了吗?” 宋念戎非常气恼,这个顾修远竟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在大街上喊了起来! 她掀开车窗往外看,果然看见不少路人被顾修远的话吸引,都好奇地望过来。 她冷冷扬起声音:“你上车来。” 马车沉了下,车门帘掀开,顾修远弯腰钻了进来。 宋念戎让侍剑出去坐在外面,冷眼瞧著顾修远喜滋滋地坐在她的对面。 “顾修远,你到底要做什么!” 被她呵斥,顾修远倒也不生气,只一味对她赔著笑:“念戎,我知道那晚是我糊涂,被人利用做了不利於你的事,今天我是诚心来跟你道歉的,我想告诉你,虽然我做了错事,但我的心是好的,我一心盼著你好。” 宋念戎静静听著他说,等著他停下来,冷冷道:“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没有別的话,就请下车吧。” 顾修远顿时急了,朝她倾了身体:“我只是担心你,那晚你被寧王殿下抱走了,后来——”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他睡了没有么?”宋念戎打断他的话。 她拉低自己的领口,將脖子上发紫的吻痕露出来: “我可以告诉你,那晚我跟他睡了,睡了不止一次,你看到了吗,这些都是证据!” 顾修远的眼中露出震惊和不甘的神色: “他不是身体不行——” “人家只是身体弱,不是不行,人家也许比你还行!”宋念戎嘲讽。 顾修远的脸上露出羞恼之色,气道:“宋念戎,你怎么能这样!女人的清白多重要,你还未跟他成婚,怎么能就这么跟他苟且!” “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即便有了夫妻之实,又如何?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可別忘了,那晚你还试图对我不轨来著,只不过是你没得逞而已。”宋念戎冷笑,“再说了,我会跟他这样,不也是拜你所赐?” 顾修远噎住,说不出话来。 心头却是满满的愤懣和不甘,本来这个女人是他的!若不是有这件事,他也许可以用真情打动她的,但现在…… 想到她在別人的身下承欢,他的心就如被火烧一般,辣辣地疼。 “顾修远,事到如今,你还是死心吧,我从身到心,都已经完全不可能跟你再有任何纠葛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宋念戎冷冷道。 顾修远回神,沉痛地看著面前这张明媚的脸庞。 他要失去她了,永远失去她了呀…… 他没再说什么,失魂落魄地下了车。 宋念戎原以为他还会再纠缠,已经打算拿簪子再刺他一下了,没想到他竟一声不吭地走了。 看著他踉蹌的背影,她心里没有丝毫波动,嘱咐车夫:“走吧。” 车夫甩鞭,马儿就小跑起来,与顾修远去的方向背道而驰。 顾修远走了一段路回头去看,宋念戎的马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宋念戎当真毫不在乎他了呵…… 他心疼如刀绞,踉踉蹌蹌地闯进了旁边的酒肆。 第154章 狗咬狗一嘴毛 顾府。 许眷溪刚刚把婆母安顿睡下,回到院子,就瞧见了小姑顾淑蓉。 “嫂子,我明日要去见个手帕交,你这里可有好的首饰,借我戴一戴?”她笑容可掬地问。 许眷溪心头涌上厌烦。 自从她入了顾家的门,这都多少次了,来跟她借首饰借衣服借钱,都说是借,结果从来不还。 她本来伺候那龟毛的婆母就有点累了,现在更加没心情应付这个小姑: “小姑,前阵子我不是刚给了你一套头面么,你戴那个不行?” 顾淑蓉立时拉下脸来:“上次我出去不就戴过了,总得换换吧,不然她们要嘲笑我小门小户,连置办首饰的钱都没有了。” 许眷溪心道,你本来就是小门小户,还装什么豪门千金? 脸上她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小姑,我这也没有更好的首饰借你了。” “你没有没事,给我点钱,我自己去置办也行啊。”顾淑蓉高傲道。 许眷溪心中暗骂一声,勉强维持住笑容:“你知道的,你哥最近仕途不顺,我了不少银子帮他打点人情,现在確实没有多余的银钱了,等著日后——” “哼!你就是小气!”顾淑蓉打断她的话,“宋念戎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那里本来好东西就多,我要什么她给什么,她那若是没有好的,就主动给我钱,让我自己去买。瞧瞧你,小家子气的,跟你要个首饰就这么多废话!” 许眷溪的表情终於裂了开来。 “小姑,今天太晚了,我也累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吧!”她冷了脸下逐客令。 顾淑蓉站起身,高傲道:“嘖嘖嘖,还真当自己是正头娘子了!不过就是个妾而已,还是一辈子的妾!要说,妾就是妾呢,一点格局都没有,一个首饰就跟人撕破脸,小家子气得很!” 许眷溪岂是好欺负的主,之前不过是看在顾修远的面子上,才对这个小姑诸多忍让,现如今终於忍不住了。 她不屑道:“是谁先撕破脸的?是谁没借到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明明是只山鸡,没那资本当凤凰也该认清自己的现状,偏偏自己心里没点数,成日里装什么千金大小姐!你不拿个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顾淑蓉何曾被人这样说过,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才回过神,哭起来。 “我要去告诉我哥,你欺负我,让他休了你!”她捂著脸跑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许眷溪心中生起新一波的厌烦,这次的厌烦是针对顾修远的。 原以为,顾修远有潜力,自己稍加辅助,日后定然成为清贵权臣。 谁知,给他做了妾一起生活了才知道,他空有清俊外表和自命清高,实质上没多少在官场混的真本事。 原本以为他这次接待了西岁王爷,能被皇上嘉奖,自己正好趁机找父亲走动走动,让他再往上走走。 却不想,他竟然不知为何得罪了西岁王爷,被陛下申斥,还罚了俸。 本来家里的银钱就不多,全靠她苦苦支撑,现在他没了收入,就更加难以为继了。 心中正气恼著,外面响起脚步声,顾修远走了进来,隨之而来的是满身的酒气。 许眷溪正气他窝囊呢,现在看到他更加窝囊,心头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怎么喝酒去了?”她冷著脸问。 顾修远甩头:“我喝酒怎么了,男人在外面喝点酒,你女人还要问东问西么?” 他很少会这样,起码之前都是文质彬彬的,这喝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眷溪想著跟喝醉的人置气没意思,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让丫鬟扶他去洗漱。 谁知顾修远甩开丫鬟,指著她斥起来:“都是你,若不是你骗我,我又怎么会跟念戎生了嫌隙,以至於现在彻底失去她!都是你这个虚偽的女人,骗我骗得好苦!” 许眷溪的火气终於压不住了,不仅压不住,还反弹起来,熊熊燃烧,大有燎原之势。 “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是我绑著你爬上我的床,逼著你休了她的么?” “当初在沿海四郡,若不是你设计陷害她,她又怎么会跟我离心和离!” 许眷溪呵呵而笑:“我设计陷害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谁要陷害她!是谁想了占功的法子,是谁又在寧王跟前实施了这个计划,我全程知道吗,我说过一句要占功的话吗?不都是你么! “我从来没让你心疼维护过,是你自己,巴巴的来心疼我,维护我,你既然有了计策,倒是做成功啊,谁知你空有维护我的心,却是个窝囊废,不但计策没成功,自己被贬了官,还连累我只能一辈子当妾! “你自己那点俸禄压根就不够销的,偏偏你还自视清高,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我不得不贴补著自己的嫁妆来维持这个家。到头来,你指责我,怪我?走到这一步,你自己想想是谁的错!” 她早已是满腹的怨气,当下就是一通输出,只说得顾修远哑口无言。 憋了半天,他才道:“从一开你就在骗我,葛先生的字明明就是宋念戎帮我求的,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我才没冒充她,我只不过是无意中捡到了而已,就正好借献佛给了你。是你自己臆断的,觉得是我怎么想法子帮你求的,关我什么事!”许眷溪毫无心理负担道。 “那太子选妃的事呢?你明明是想要当太子妃的,为何还要装不在意?” “我装了么?是你自己以为我不屑於当太子妃的。事到如今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我当时確实想爭取当太子妃的,而且我很有希望,但却被宋念戎给破坏了!她坏了我的好事,难道你还指望我帮她说好话么?” 现如今到了撕破脸的地步,许眷溪也懒得再装了,悠悠道:“顾修远,实话跟你说吧,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把你当备用人选而已,但凡有好的,我都不会选你。是你自己傻!总觉得我对你一往情深,你就对我情根深种,实际上你也就是自己感动了自己而已!” 第155章 杀人了 说到这里,她冷笑起来:“到现在我终於知道了,为何宋念戎跟你过不下去,因为你就是个空有外表的窝囊废,扶不起的阿斗,自视甚高,实际上纸上谈兵一无是处!” 这话刺激到了顾修远。 “你!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你装腔作势骗了我,还破坏了我的好姻缘,今日我定然要让你这个恶毒妇人好看!” 他是有酒后发疯的先例的,当下就衝上去掐住了许眷溪的脖子。 旁边丫鬟惊呼著来阻拦,谁知他酒后劲儿大,丫鬟被他一甩手就摔出去了老远,晕死过去。 他死死掐住许眷溪的脖子,许眷溪不比宋念戎会武功,毫无反抗之力,渐渐被他提起,双脚离开了地面。 她脸色紫红,双腿乱蹬,口中“呜呜”发出哀嚎。 但顾修远却不鬆手,死死掐著她,掐著她。 许眷溪翻著白眼,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她拔下发间的簪子,对著顾修远重重刺过去,但髮簪是玉的,她的劲儿又太小了,完全没达到自救的效果。 但这种行为越发激怒了醉中的顾修远,他越发用力地掐住了许眷溪的脖子,直到她翻了白眼,再不挣扎。 他鬆开手,对著躺在地上的许眷溪啐了一口:“你別装死,我知道你最会装了。” 狐狸怎么可能不露出尾巴呢? 跟许眷溪生活的这些日子,他渐渐也看清了些她的为人,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完全不是当初他想的那样单纯清高。 后来,得知自己跟宋念戎的嫌隙都跟许眷溪有关,他就越发將这个罪怪在了许眷溪的头上。 许眷溪没动。 顾修远不以为意地踢了她一脚:“你別装死啊!快点给我起来!” 许眷溪还是没动。 这时候,晕过去的丫鬟甦醒了过来,她爬到许眷溪的身边,颤颤悠悠地將手指伸到许眷溪的鼻子底下,然后—— “啊啊啊!杀人啦!顾主事杀了我们家小姐!” 宋念戎知道顾修远的事是在几日后了。 杀人是大事,更何况许眷溪的父亲还是礼部尚书。 顾修远直接下了大狱,审判也出来了,秋后问斩。 对於顾修远的新闻,宋念戎听了,內心没有一丝波澜。 他会走到这一步,也不太让人意外,光从沿海四郡他酒后想要强她就能看出来,他的性格里是有暴虐的这一面的。 又过了几日,这日宋念戎视察铺子又到天色擦黑。 从铺子里出来,上了马车,侍剑就感觉出了不对劲,谨慎地看她一眼:“小姐!” 宋念戎给她个眼神,把手指竖在嘴唇前面。 侍剑会意,不说话了。 宋念戎嘱咐车夫赶马车回镇远侯府,侍剑坐在窗口,看著外面的街景。 今日的街道上似乎行色匆匆的人特別多,隱约可见有人闯进铺子里,找人的样子。 宋念戎和侍剑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马车转了个弯,忽然停下了。 外面响起说话声:“这是谁的马车,我们奉命要搜查过往马车!” 宋念戎掀开车帘走出去,瞧见是几个官兵。 “请问官爷,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她淡声问。 官兵倒是挺蛮横的:“你管我们是哪个衙门的,要搜查就是要搜查,你们乖乖配合就是,若不配合,我们就论窝藏罪犯处置了!” 宋念戎冷笑:“官爷,我读书少,你別骗我。我这马车里就坐了两个女子,窝藏什么罪犯?再者说了,你们就算要搜马车,那也得拿出朝廷的搜查令才好吧!” “你还敢顶嘴!我看你们是不配合,欠揍是吧!”那几个官兵说著就要来拉拽宋念戎。 侍剑冷声呵斥:“大胆,这是镇远侯府的马车,这位是镇远侯府的大小姐!你们敢胡乱攀咬,那就別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说著拔出剑来。 那几个官兵相互对视一眼,有知道形势的悄悄道:“这女的不好惹,她快要嫁给寧王殿下了,我们只怕是得罪不起。” “可,若她当真窝藏了……” “怎么可能,这么小的马车那人能藏到哪去?再者说了,两个女人,真有人在里面,她们早嚇得尖叫起来了。” 几个人商议片刻,终归是不敢得罪镇远侯府,挥手放了行。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侍剑问宋念戎:“这些官兵到底是哪的人?” “看穿著行事像是禁军。”宋念戎回答。 “禁军在街道上搜捕罪犯?”侍剑疑惑。 一般来说普通罪犯自有京都府下属的巡捕营来抓捕,禁军主要是掌管京城戍卫的,很少用来抓捕罪犯。 “也许不是普通罪犯,又或者,要抓人的人,只有禁军可调动。”宋念戎沉声道。 对於京城的形势,她一直很关注,主要是想要防患於未燃,杜绝一切可能陷害到父亲的事情发生。 侍剑跟著耳濡目染也懂得了一些,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目前来看,安王殿下在禁军那边说得上话,可能是安王殿下动用了自己的权势,让禁军帮自己找人?”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对,精神振奋:“若禁军是光明正大抓人,为何不敢自报身份?分明是公权私用,所以他们刚才才不敢跟您报出他们的身份。” 宋念戎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个爆栗:“果然是个聪明豆!” 侍剑捂著脑门笑嘻嘻道:“天天跟在小姐身边,不想变聪明都难!” 主僕两个相对而笑,但宋念戎的心里却有些沉重。 正如侍剑所说,安王在禁军能插得上手,那寧王呢? 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寧王的手段有哪些。 不过,她知道太子的势力在什么地方,皇上目前將皇城司交给太子来管理,想必太子的势力在皇城司要多一些。 也不知道这双方的博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落下帷幕。 实际上,她是不喜欢看到这种博弈的,上层大人物互相博弈,下面的小人物都要跟著站队受苦,一场腥风血雨难以避免。 她只怕,夺嫡之战进行到白热化的程度时,他们镇远侯府想不被捲入都会很难。 第156章 目光拉著丝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镇远侯府,进了角门,宋念戎让车夫先下车自行离去,她亲自驾车去跨院放马车。 这会子正是晚饭时分,跨院里负责管理车马的小廝都吃饭去了。 宋念戎將马车停下,侍剑就拔出剑来警惕地对著软座下面:“好了,出来吧!” 软座被缓缓推开,下面的箱笼里出来一个人。 是个瘦小的妇人,衣衫襤褸,胳膊上还有伤,瞧著十分狼狈。 侍剑和宋念戎正是通过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判断出座下的箱笼里有人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藏在我家小姐的座位下面?”侍剑厉声问。 那妇人立刻扑倒在地上,重重磕头:“求小姐救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宋念戎冷眼看著她问。 那妇人匍匐著回答:“奴婢原是宫中的宫女,后来隱居於外,近来被人追杀,为保命才不得已藏在小姐的马车中的,还望小姐恕罪!” “谁追杀你?”宋念戎直接就问。 妇人不言语。 宋念戎对侍剑道:“你把她扔出府去。” 侍剑应声就要动作,那妇人立刻嘶喊起来:“是安王殿下,安王殿下……” 两个时辰后,芙蓉苑的耳房中,穿著粗布蓝衣的妇人恭恭敬敬跪著,她的对面坐著宋念戎和侍剑。 “好了,现在你可以將事情的原委都说出来了,你若说假话,我可没办法帮你保住性命!”宋念戎发话。 那妇人点头如捣蒜,娓娓道来: “稟小姐,奴婢名元香起初是浣衣局的一民宫女,因与淑贵妃交好,淑贵妃得了盛宠后,就调到淑贵妃身边当了管事宫女。 “淑贵妃从浣衣局的一名不起眼的小宫女到权盛一时的贵妃,自是有些手段的,而我因为与她相识於微末,知道她很多事。 “原本我是一心向著她的,但隨著这一路走来,她越发靠近权势的顶端,就越发疑心病重,对我这种知晓她太多往事的老人不信任起来。 “我深知她对我的忌惮,便提前谋划,终於找到一个宫中失火的机会,假死诈逃出了宫去。 “我原只想著远离这是是非非,过自己的小日子,谁知过了十年,我的行踪被淑贵妃得知,她派人来杀我灭口,幸好奴婢命大,逃了出来。 “奴婢知道难逃一死,索性就逃到京城来了,想著也许这里有更大的人物能制衡淑贵妃和安王殿下,但奴婢人微言轻,轻易见不到贵人,没想到法子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安王殿下派的人到处缉拿追杀。” 她说到这里,宋念戎插进话来:“你运气不算差,现在你遇到了贵人,只要你能將你知道的关於淑贵妃的秘密说出来,我能打包票,保你一条命。” 元香连连点头:“奴婢正是因为听说您是未来的寧王妃,才敢斗胆求助您的。” 宋念戎勾起唇角:“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这在宫中混过的都是人精,果然很会看形势! “那你跟我说说看吧,你到底知道淑贵妃什么秘密?” 元香似有犹豫:“这件事非同小可,奴婢希望能见殿下一面,当面跟他说。” “好,我就让你见。”宋念戎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 她让侍剑安置好她,並且守卫她的安全,到了晚间,自己换上夜行衣,亲自去了寧王府。 熟门熟路地找到寧王的寢屋,她轻咳一声,藏在暗处的追风立刻就现身了。 “去跟殿下说,我到访了,有重要的事跟他商议。”她对追风道。 追风立刻上前叩门,跟出来的行风说了两句,不一会,行风就迎了出来:“殿下让宋大小姐进去。” 宋念戎快步进屋,但行风却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李璟昭显然是要就寢了,已经脱了外衫,里衣的领口敞得挺大。 距离上一次他们共度良宵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这半个月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宋念戎时不时就会想起那些细节来,想得心神荡漾。 但她知道,不能总这么苟且著,不像话,所以硬是压著自己不来找他。 此刻陡然见到他半敞的衣领,她的心跳了跳。 不得不说,跟寧王殿下那啥,真是享受——视觉和感受上双重的享受。 但今天是有正事,她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拋掉。 “咳咳。”她以一声咳嗽开始,让自己儘量严肃,“殿下——” “你终於捨得来找本王了。”她刚开口,就被寧王给打断了。 宋念戎:…… 这话听著怎么这么怨念呢,就好像是独守空闺许久的怨妇在抱怨自己的夫君。 她儘量忽略屋中渐渐生起的曖昧气氛,走到他面前:“殿下,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唔……” 话没说完就被以吻封缄了。 他起身很快,一拉一拽就拥她入怀,隨即嫻熟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带著点狠劲,好像惩罚一样,他重重地深深地吻,如狂风骤雨一般。 宋念戎別提说话了,连呼吸都没空档,偏偏一被吻,脑袋就晕乎乎的,四肢也发了软。 许久他才鬆开她,这时候宋念戎已经是半倚靠在他的怀中了,手也不知何时,攀住了他的脖颈。 她大口大口喘气,刚喘匀了气要说话,他就又低头吻住了她。 如此反覆好几次,直到宋念戎的唇瓣都有点发肿,她才终於忍无可忍地推开了他。 “殿下,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她顾不得喘气,先把话说了。 他眼神迷离,目光拉著丝似地盯著她的嘴唇,声音曖昧:“什么重要的事也比不过睡你。” 宋念戎:…… 如高岭之的寧王殿下,用著最清冷的语气说著最露骨的话,这是一种什么情景! 她真是要把持不住了,连忙后退两步,从他充满骚气的气场里脱离出来。 “那个……睡我隨时都可以,”她隨口敷衍,接著又说,“当下有个非常重要的事,需要殿下听我说!” 然而那个欲望上头的人,抓住的重点却不是“重要的事”,而是—— “当真隨时都可以?” 宋念戎无语了,有点想打他。 她语气凶起来:“这件事跟淑贵妃有关,你要听就跟我走,不听就拉倒!” 说完她转身就走。 第157章 报仇只要结果就行 “听。”胳膊被修长的手指攥住。 宋念戎回头,瞧见他瞬间转变过来的一本正经的脸色。 “跟我走。”她道。 半个时辰后,芙蓉苑的耳房中,李璟昭坐著,宋念戎站在他身后,元香跪在他们面前。 “你若说不出什么有用的,別怪本王对你不客气!”李璟昭声音冷冽。 元香磕头:“这件事跟兰贵人有关!” 宋念戎看见寧王殿下的脸色阴沉下去。 她想起,兰贵人是他的母妃。 就听元香道:“兰贵人不是病死的,是中毒死的。” 李璟昭陡然站起:“你敢胡说!” 元香磕头如捣蒜:“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胡说啊!” 李璟昭没说话,但宋念戎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颤。 她连忙握住他的手,感觉他整个手都是冰凉的,她微微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掌。 他反握住她的手,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对他露出微笑,以示安慰。 他冰冷的目光划过一丝柔情,整个人都放鬆了不少,重新坐了下去。 “说。”他对元香道,“是谁给本王母妃下的毒。” “是淑贵妃。” 元香的答案宋念戎不意外,她本来就是要说淑贵妃的秘密的。 “她为什么要害本王的母妃,具体过程是如何,你详细说来。” 元香略就慢慢说起来: “淑贵妃害兰贵人是因为嫉妒,她嫉妒兰贵人得了皇上的宠爱,还生下了殿下这样一位优秀的儿子。 “殿下小时候十分聪慧,在一眾皇子中,皇上是最喜欢寧王殿下您的,曾经还动了想將您记在皇后名下,日后让你当储君的念头。 “淑贵妃也有个安王殿下,但却不是很得皇上喜爱,所以她非常嫉妒兰贵人和殿下您,便设计,用一个风箏引得殿下您落了水。 “谁知殿下被兰贵人亲自救了上来,殿下落下了病根得了喘症,而兰贵人也因为下水,得了风寒。 “原本风寒在太医的调理下,过些日子就会痊癒的,但淑贵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买通当年兰贵人宫中的宫女在兰贵人喝的药中下了慢性毒。 “这种毒毒性甚微,即便太医也未必能发现,但却能让人日渐衰落下去,兰贵人本来就得了风寒,因此风寒不但未愈还日渐加深渐入肺脾,无药可治。 “而殿下也因为喘症经常发病,让陛下渐渐断了立你为储君的念头,后来殿下被带到太后娘娘宫中抚养,陛下跟殿下的关係也日渐疏远起来。” 宋念戎听得心惊,原来,寧王殿下的成长经歷如此坎坷。 自己得病不说,还要经歷丧母之痛,这种痛楚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想想她都觉得那冰冷的后宫是如此可怕!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李璟昭的声音冷淡响起。 元香回答:“奴婢知道的只有真相,却没证据。当年淑贵妃买通的宫女已经被她杀人灭口了,而兰贵人也已经逝去多年。这件事知道真相的,大概也只有奴婢一人了,这就是为何淑贵妃要派人杀奴婢的原因。” 她的话说完,房中陷入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李璟昭才又问:“淑贵妃还有什么秘密?” “淑贵妃之所以能被皇上看中,其实是因为兰贵人!” “此话怎讲?” “淑贵妃、兰贵人和奴婢当年同在浣衣局为婢,兰贵人原来家中显赫,后来是因为获罪才被罚入浣衣局为奴的,她气质高雅性格温柔还颇有才气。 “后来有一次,皇上酒醉不知怎么独自逛到浣衣局附近来,碰见兰贵人就宠幸了她,因为当时天黑看不清加上皇上饮酒之后神志不是很清楚,他就给了兰贵人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说若有人来寻,就让她出示玉佩。 “兰贵人將这件事告诉给了淑贵妃,淑贵妃就起了李代桃僵之心。第二日皇上派人来浣衣局寻人,淑贵妃故意支开兰贵人,拿了兰贵人的玉佩冒充了昨晚那个女子,成为了淑贵人。 “可怜的兰贵人,她心思单纯,还一直在等皇上来寻她,却不知,淑贵人已经冒充她到了皇帝身边。 “也是淑贵妃运气好,她只被皇上宠幸了一次,就怀上了孩子,但因为她出身低微笼络皇上的唯有那点不错的容貌,所以她怕怀孕之后皇上会疏远她,就故意把兰贵人招到自己宫中来,让皇上看上了兰贵人,帮她固宠。 “兰贵人果然深得皇上喜爱,渐渐的,皇上去兰贵人那多了,淑贵妃心中又生嫉妒。后来兰贵人生下殿下您,皇上本来是要给兰贵人晋升位份的,淑贵妃买天师对皇上说,现下不適合给兰贵人晋升,所以兰贵人一直是贵人。 “再后来殿下渐渐长大,得了皇上的喜爱,淑贵妃就生了毒计,最终除掉了兰贵人。” 元香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会,李璟昭又问:“还有吗?” 元香摇头:“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奴婢十年前就假死逃出宫去了,所以后来淑贵妃的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李璟昭起身出去了,宋念戎连忙跟上。 两个人回了屋,宋念戎见李璟昭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连忙过去抱了抱他。 谁知这一抱就粘上了,一直抱到了床上,抱到了被子里。 这夜的寧王殿下格外疯狂,折腾得宋念戎头一次示弱。 半夜里,两人相拥而眠,宋念戎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元香说的事,殿下准备怎么办?” “过去的事,早已没了证据。” “你难道不想掰倒淑贵妃为你母妃和你自己报仇?” “自然是想的。依你看,怎么办?” 宋念戎沉吟片刻,道:“我觉得过去的事既然没证据,再去追究,浪费精力还没多大意义。” “你想的是?” “往后看。” “怎么个看法?”李璟昭眯著眼看著怀中脸颊还依然潮红著的女子。 “虽然淑贵妃以前的事咱们没办法,但现在的事咱们可以想法子啊!还有安王。安王现在跟淑贵妃是一体的,报仇不需要追究过程,注重结果就好。”宋念戎沉声道。 第158章 怀孕了 她的话说完,鼻尖就被李璟昭轻轻吻了下。 他的口气中满是欣赏:“没想到王妃跟本王想到一起去了,只要安王倒了,淑贵妃又能好过到哪去?” 说完,他仿佛还没欣赏够,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宋念戎心中荡漾,忍不住抬头回吻了下。 吻完她就想逃,却被那人追上来,摁住又狠狠吃干抹净了。 在彻底睡过去之前,宋念戎朦朦朧朧地想,以后定然一点也不能招惹她,不然自己倒霉。 传说中身子弱的寧王殿下,可真是一点也不弱…… 寧王什么时候走的,宋念戎不知道,她睡得太沉了。 早上起来,她照例让侍剑给自己煎避子汤喝。 侍剑看著她仰头喝药,有些犹豫:“小姐,其实怀了孩儿未必是坏事,也许有了孩子,寧王殿下自此反而能跟你好好过日子呢?” 她觉得,若是小姐和寧王殿下从假成婚变成真成婚,也挺好的。 宋念戎却摇头。 她深知,自己现在虽然跟寧王如胶似漆的,但其成份大约是因为身体欢愉比较多。 寧王是刚开荤,男子么,自然是把持不住的。 而她,也是有点对他上癮的。 但没有感情基础下的欢愉,又能保证走多远呢? 在心灵没有契合的情况下,她还是小心为妙。 没几日,她听到风声,说是安王殿下私自调动禁军被皇上申斥了。 皇上大发雷霆,將禁军调查了一遍,罢免了几个武將。 有罢免就有任职,但其中却大有门道,谁的人在关键的位置上,將来会起很大的作用。 朝廷的事,宋念戎只是关注了消息,並没多打听。 最近这段时间,寧王没主动来找她。 她想著,他最近馋她馋得紧,竟然一连十来天没来找她,可见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没准正在布局怎么把安王给搞下去。 这日,早上起来就没见侍剑,宋念戎有点奇怪地问小兰,小兰回答:“侍剑姐姐小日子来了,疼得厉害,在屋里休息呢。” 宋念戎陡然想起,自己的小日子好像推迟了。 原本她比侍剑还早些,这么算来,应该是推迟了七八日了。 她的小日子向来准时,很少有推迟的情况,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了男女之事,这东西也有了变化? 想起第一碗避子汤可能失效的情况,心里忽然就忐忑起来。 她让小兰帮自己找了个不相熟的大夫悄悄来给自己瞧病,大夫摸了脉之后,神色惴惴道:“小姐是要听真话么?” “自然,你说,不管什么,我都不会迁怒你。”宋念戎心里有点紧张。 大夫道:“不瞒小姐,小姐这是有孕了。” 宋念戎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 半天她才回过神来,给了大夫诊费,让小兰送出去。 “小姐,现如今可怎么办,需要告诉寧王殿下么?”小兰愁眉道。 现在侍剑、小兰和小菊都是宋念戎的心腹,寧王在芙蓉苑留宿的事,只要她们三人知道。 宋念戎摇头:“暂不告诉他。” 她还没想好,这个孩子要不要。 “那老夫人那边——” “自然是瞒著!这件事,除了我和你们三个,谁也別告诉!” 小兰点头:“小姐放心,我们定然会万分小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宋念戎知道自己怀孕后,就开始噁心没胃口了。 郑三娘做的饭原本是很合她口味的,但这几日,她都没能吃得下去。 这日中午瞧见三娘送过来的饭菜,她又皱起眉头:“三娘,最近我的胃口不太好,你做点清淡绵软的给我吃。” 郑三娘应了,关切道:“小姐身子若不舒服的话,找个大夫瞧瞧为好。” 宋念戎点头:“找过大夫了,只说是天气炎热的缘故,没什么事。” “那我多做些爽口的饭菜。”郑三娘道。 光爽口不行,宋念戎开始爱上吃酸的了,顿顿菜都要放醋。 郑三娘十分不解,问小兰:“小姐怎么最近这么爱吃酸?” 小兰神色不自然道:“想必小姐是想换换新口味吧,你別管那么多了,小姐想吃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郑三娘若有所思,没再多说。 当晚,寧王突然来了。 宋念戎刚刚抱著漱盂乾呕了一阵子躺下,不得不起来拜见。 寧王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行礼,上下打量著她:“身子不舒服么,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宋念戎心想,反胃好几日了,脸色能好? 脸上却是掛著笑:“许是天气炎热,吃不好饭的缘故吧。” 李璟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宋念戎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问:“殿下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睨她:“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他长臂一伸將她揽进怀中,低头就去吻她。 宋念戎没让开,说实话这么多天没见他,確实也有些馋他了。 两个人热吻许久,李璟昭终归是忍不住抱起她滚到床上去了。 可是就在进行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宋念戎脑中闪过什么,伸手推开了他。 “怎么了?刚才还挺愿意的,怎么突然就不肯了?”他低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著迷醉的曖昧。 “我……那个……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他含住她的耳垂。 她的身体一颤。 他笑了笑,就要继续,她却又强忍著將他推开。 “明明很想,怎么又忍著?”他低低地笑著。 那磁沉的声音像是带著鉤子,鉤得宋念戎心痒痒的。 但她得忍住啊,按照这傢伙疯狂的程度,她怕会伤了孩子。 前几日她確实犹豫了下要不要这个孩子,但隨著自己害喜症状的加重,她越来越体会到这个孩子的存在感,渐渐坚定了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心。 一条珍贵的生命,她是他的母亲,如何能忍心不要他? 要下来,不管日后她与寧王殿下如何,她都有信心能好好抚养他长大! “我真的……今晚不太行……不然改日?”宋念戎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好像很在意他是不是生气。 李璟昭不说话了,认真地凝视著她。 第159章 愿意且愉悦 忽然他就笑了,捧住她的脸,在她的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这种吻不带有情慾,是全然的珍惜的吻。 宋念戎被他亲懵了。 怎么陡然就让她感觉到,似乎寧王殿下还挺喜欢她的? 不是单纯身体的喜欢,是內心的喜欢…… 亲了好一会,李璟昭才鬆开她,长臂拥她入怀。 “你是怕伤害了我们的孩子。”他温柔道。 宋念戎震惊抬头,瞧见他的眼中有化不开的浓情。 她的心颤了颤,不知为何竟有些不能与他对视。 她垂眸:“殿下怎么知道了?” 他笑了笑没回答,而是吻了吻她的发顶道:“本王很高兴,很高兴你有了我们的孩儿,也很高兴你愿意留下我们的孩儿。”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心湖中好像投入了一粒石子,荡漾起层层的涟漪。 她有了他的孩子,他很高兴,她愿意为他生孩子,他很高兴! 他这么高兴,是说明,他…… 忽然间心头泛起一丝的甜,她红了脸颊。 “殿下的意思是——” 她的话刚出口,嘴唇就被他的唇瓣给堵住了。 他热烈地吻她,但却不带著侵略性,而是温柔辗转地与她的唇齿缠绵。 宋念戎甚至从这个吻中尝到了如蜜般的甜蜜感。 良久他才鬆开她,轻轻喘著气用自己的额头抵著她的额头。 “这个吻能不能说明本王的意思?”他的声音沙哑得很厉害。 他的意思…… 宋念戎不是呆子,如果之前几次的疯狂她可以解释为身体上的慾念的话,但这个吻就绝对不一样了。 单纯身体上的慾念和从心底里流淌出来的爱意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她抬睫看著他,眸子里亮晶晶的:“殿下的意思是,其实殿下是心悦我的?” 他抬下巴,蜻蜓点水般地触了下她的嘴唇,作为回答。 宋念戎心湖的涟漪顿时荡漾成小波浪。 “该本王问你了,你愿意留下本王的孩儿,你的意思是?” 宋念戎哑然。 她其实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寧王的关係定义为的上司和下属的关係。 即便后来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她也只是想著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的需要。 她从来没去审视过自己的內心,自己到底心悦不心悦他,就算现在立刻去审视,她也没有答案。 心悦大概是有些的,毕竟谁能抵挡一个俊美活又好的男人呢? 但这种心悦大多是来自於身体还是心底,她就有些判断不清了。 他又吻了吻她:“给本王答案。” 她抬眼认真地看著他:“殿下,我不想骗你,我的回答是,不確定。” 他的动作顿住,隨即苦笑一声。 “看来你的心里还没忘记顾修远——” “不!顾修远在我的心里早已什么都不是了!”宋念戎急急打断他的话,“就算我得知他被判了斩,我的心里也毫无波澜。” 她真诚地看著他,述说著自己內心的真实: “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跟殿下当真做夫妻,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认定,我只是您的挡箭牌,只是装个样子而已。 “我当初愿意帮殿下做事其实是有私心的,我是想要找个大树依靠,以便於日后我的家中有什么变故的时候,我能护住家人。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当殿下是我的上司,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可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他轻声道,“若说第一次是因为药,那第二次呢,本王难道看不出来,你愿意且愉悦?” 宋念戎老老实实点头:“是的,我愿意跟殿下做那件事,並且很愉悦甚至还有点上癮。” 她说到这里,李璟昭的唇角勾起来。 “但我也不能確定,我对殿下的期待到底是因为心悦,还是因为单纯的慾念。” 李璟昭的唇角又耷拉下去:“你的意思是,你可能只是单纯喜欢跟本王睡?” 宋念戎看著他那如委屈小狗狗的表情,忍不住地笑了。 “殿下对我如此剖白內心,我不忍心敷衍殿下,所以我也说出我的內心感受。” 他静默了会,忽然道:“无妨。” 宋念戎眨眨眼,无妨……什么意思? 就听他接著道:“现在没有心悦,就睡出心悦来,反正天长日久。” 说完,他就埋头在她的脖颈上。 宋念戎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下,声音也跟著颤了起来:“殿下,孩子……” “本王会温柔再温柔的。”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这晚,到底还是睡了。 宋念戎担心的事没发生,他非常非常温柔,没让她有一丝的不舒服。 这晚,宋念戎睡得非常踏实,似乎每晚跟他在一起之后,她都睡得非常沉非常踏实。 第二日早上醒来,他已不在身边。 侍剑告诉她,寧王殿下早早就起来上朝去了,同时递过来一张纸。 是寧王亲自写的,漂亮的字体写著密密麻麻的名称。 “这是什么?”宋念戎皱眉问。 侍剑噘著嘴:“殿下说,都是小姐不能吃的东西,让我们都注意著些。” 宋念戎仔细瞧,果然发现,都是一些活血的食物,確是孕妇要忌口的。 “殿下懂得可真多,连这都知道。”侍剑感嘆,“一般这种只有有经验的嬤嬤才知道吧……” 宋念戎心里发暖,想必不是他原来就知道,定然是知道她怀孕了,才临时找人问了,或者查看了书籍的。 隨即她又皱起眉头,为何她有个什么动向,他立马就知道了? 侍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话说,殿下怎么就知道了?我们瞒得挺好啊。” 说著她似乎想到什么:“小姐,你没觉得么,好像殿下对您的事真的是无所不知呢。” 宋念戎若有所思。 隔日,郑三娘正在厨房忙碌,忽然瞧见小兰跑进来,手里拿了包药。 “这是什么?”她问。 小兰神色躲闪,支支吾吾:“哦,小姐有些不舒服,找大夫抓了副药。” “我正好没事,我来熬吧,你去照顾小姐。”郑三娘过来拿药包。 小兰却有些紧张把手背到身后,好像很怕郑三娘碰到药包似的:“那个……还是我来吧,毕竟大夫来的时候你没在跟前,不了解情况。” 郑三娘笑道:“好,还是小心为好。” 第160章 论无耻,她是真比不过他 她忙別的去了,小兰就蹲在小炉子跟前熬药。 不一会,郑三娘进来递给小兰一个碗:“厨房里热,我刚做了解暑的绿豆汤,你喝点吧。” 小兰接过碗对郑三娘笑笑:“谢谢三娘。” 郑三娘笑道:“客气什么,我刚往小姐屋里送了三碗呢,咱们院里的人都有得喝。” 小兰確实热了,一口气將绿豆汤喝完,郑三娘接过碗出去洗了,小兰继续熬药。 熬了会,小兰忽然感觉腹痛如绞,捂著肚子跑出厨房:“三娘,我去趟茅厕,你帮我看著药锅。” 郑三娘应了,小兰就急匆匆跑开了。 郑三娘进了厨房,盯著炉子上的药看了会,突然用勺舀起一勺药汤来放进旁边的碗里…… 小兰很快回来了,郑三娘让开座位忙她的去了。 过了会,小兰把药熬好了,倒进碗里就要离开。 郑三娘急匆匆从外面进来道:“天气炎热,这药这么烫如何能入口,先放著晾会吧?” “小姐著急喝,放小姐屋里晾吧。” 小兰说著端著药就要走,刚出了门,忽然感觉腿弯一疼,“哎哟”一声跪倒在地上。 “哐当”,药碗摔在地上,碎了,药汤洒了一地。 郑三娘惊呼一声出来扶小兰:“哎呀呀,怎么就摔了,没烫著吧?” 小兰苦著脸:“这可怎么办,小姐的药全洒了!” “不然你赶快再去找大夫抓一副,重新煎吧?”郑三娘给她出主意。 小兰哭丧著脸:“只能如此了,我先去跟小姐说一声。” 她急匆匆走了,郑三娘站在厨房门口瞧见她进了宋念戎的屋,鬆口气。 她出了厨房转到院子后面,从隱秘处拽出一个小笼子来,笼子里放著一只信鸽。 她將事先写好的小纸条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放飞了信鸽。 信鸽飞上蓝天,扑动翅膀正要远去,忽然射出一支箭穿过它的羽翅。 信鸽掉落在地,郑三娘吃了一惊,转头看去,瞧见手拿弓箭的宋念戎站在不远处。 她脸色剧变。 侍剑將掉落的信鸽捡起,把它腿上绑著的纸条解开来递给宋念戎。 宋念戎瞧见那纸条上写著一行字:小姐要落胎。 她拿著纸条,缓缓走到郑三娘跟前:“原来你是那个內贼。” 郑三娘没说话,单膝跪倒在地上。 “你这信是传给谁的?”宋念戎將纸条递到她眼前问。 郑三娘不语。 宋念戎冷笑:“你不说,我来帮你说吧,你这信是传给寧王殿下的,是不是?” 郑三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来。 这一眼已经说明问题了。 宋念戎背转过身去,冷冷道:“既然你是寧王殿下的人,我自然得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现在就走,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郑三娘脸露急色,仓皇道:“小姐息怒,我虽是寧王殿下的人,但从来都没想过要害小姐。” “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只知道,我院子里的人只能忠诚於我,既然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人,自然不能在我这里呆了,走吧。”宋念戎冷冷道。 也不再听她说什么,快步离开。 “小姐!小姐!”郑三娘急声唤,但宋念戎没有理会她,转眼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旁边的小兰冷声道:“三娘,你还呆著做什么呢,小姐没处置你算是仁慈的了,你还不快些收拾东西离开!” 郑三娘不语,起身往自己的住处快步而去。 宋念戎回到屋里,平復了一下情绪对侍剑道:“你叫王武来安排一下……” 当晚,宋念戎並没著急洗漱安置,一直坐在书桌前看兵书。 二更的声音打过,外面忽然响起喧闹声。 她站起身,拿著长剑出了屋,瞧见院子中央,行风和追风正將寧王护在身后,奋力用剑抵挡射过来的羽箭。 而院墙四周则围满了家丁,个个手握长弓,张弓射箭。 箭雨从四面八方射向院中的人,纵然行风和追风武艺高强,护起寧王来也渐渐落入下风。 宋念戎挥手,家丁们全都停下了。 行风怒道:“你们简直混帐!没看见是寧王殿下么,还射!” 宋念戎冷笑:“他们是我镇远侯府的家丁,自然是听命我这个镇远侯府的当家人的,更何况,他们都是些下人,何曾见过寧王殿下的真顏,也更加不知道,寧王殿下这样清风霽月的人,竟然会在半夜里鬼鬼祟祟的来小姐的院子,想必是將你们当成盗贼了,寧王殿下恕罪!” 嘴上说著恕罪,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桀驁不驯的。 李璟昭看著宋念戎的表情,暗暗咬了后槽牙。 这个丫头的脾气真是,惹了她,当真是皇亲国戚都敢射! “本王有重要的事找宋大小姐商谈。”他朗声道。 宋念戎恭敬行礼,回答:“殿下,今日已晚,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实在不合適,若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民女明日早上在前厅恭候,可否?” 当著那么多下人的面,她义正严词,想著寧王殿下也说不出什么来。 没想到他竟然道:“自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望宋大小姐莫要关注小节。” 他怎么好意思睁著眼睛扯瞎话的? 她倒要看看,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他能扯出什么瞎话来! “请问殿下,是谁的人命?” 李璟昭悠悠一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然后又指了指她: “宋大小姐確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吗?” 宋念戎咬了后槽牙,这个无耻的傢伙! “看来宋大小姐不在意,那本王就直接说了,本王是想跟宋大小姐商议一下你肚——” “殿下请进吧!”宋念戎打断他的话,非常不情愿地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论无耻,她是真比不过他!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李璟昭唇角勾起胜利的微笑,缓缓走进宋念戎的屋里去。 宋念戎环顾四周的家丁:“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王武一挥手,家丁们全都无声地退下了。 芙蓉苑復归安静,宋念戎让侍剑和小兰她们在外面等著,自己进屋去,反手关上门。 一转身,就被拥进了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第161章 你才是我的命 宋念戎挣扎了下,没挣开,气恼地在他胸膛上使劲一推。 这一推用了五成內力,李璟昭哪里受得住,当下就往后踉蹌了几步,后背撞在门上。 门外守著的行风低呼一声:“王爷?” 李璟昭:“没事。” 行风不吱声了。 李璟昭却捂著胸口露出痛苦表情。 宋念戎脸色冷冷:“殿下玩弄人心是一把好手,演戏也是一把好手。” 她径直走远,坐到桌边去,冷眼旁观他演。 他捂了会站起身,唇角勾著笑:“宋大小姐,你也太没意思,演一演多情趣,日子才不会那么无趣。” “我看殿下您是演上癮了。” 之前演病弱,一副与世无爭的样子,其实是个腹黑的,暗中发展。 现在演温柔体贴,实则暗地里早已將人拿捏得妥妥帖帖。 不过,她宋念戎不是那种明明知道了,还任由拿捏的人。 他不答,缓缓走过来,脚步缓慢,好像当真受了伤一般,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里。 宋念戎別看眼:“殿下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他苦笑:“你不知我找你做什么?” 宋念戎不答,只转过眼静静瞧著他。 俊美无儔的面庞上掛著温和的笑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他的脸色比平常似乎更加苍白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院子里躲箭耗费了体力。 “三娘入你院確是我安排的,不过那是很早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未成为我的人。”他终於还是先开了口。 最后那几个字,他似乎刻意咬重,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宋念戎脸色淡淡:“若说之前你对我不放心,我能理解,可后来我已归入你麾下,你隨时可以把郑三娘撤走。” “我只是想让你多个人照顾。” 宋念戎冷笑:“照顾?照顾得事无巨细都跟殿下匯报?” 她真的很討厌那种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暴露在別人眼下的感觉,就好像衣服被人扒光了仔细观察一般。 李璟昭沉默,许久后嘆道:“这件事是本王做得不妥,跟你道歉。” “殿下身份高贵,不必道歉的,天色不早了,殿下请回吧。” 宋念戎冷冷站起身,一副送客的姿態。 她与他已然捆绑,她没有反悔的余地,但她起码可以守住自己的真心,不隨意交付出去。 就在之前几日,她也曾经想过,既然已经跟他有了孩儿,不然就试著交付一下?兴许,能幸福? 但现在看来…… 守好內心,护好家人,才是她明智的选择。 李璟昭幽幽道:“当真不想理我了?” 宋念戎用沉默做了肯定的回答。 他却上前一步,试图来搂她。 宋念戎使劲一推。 收了內力,却还是將他推了个踉蹌。 眼见著他就要摔倒,宋念戎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了一把。 他趁势握住她的手,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与她五指相扣。 又演! 宋念戎一阵恼怒,就要甩开他的手。 他握得紧紧的,怎么也甩不掉,还顺势將宋念戎给拥进了怀中。 宋念戎一个擒拿扭住他的手腕。 他痛哼一声,却坚持著不鬆手。 宋念戎又一掌打在他的胸口,没用內力,但怎么也能將他推开了。 他却陡然侧身,“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宋念戎惊了。 什么情况,自己没用內力啊! 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的左胸处洇出血来。 宋念戎瞳孔一舒陡然明白过来:“你受伤了。” 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对著他哀哀一笑:“我若受伤了,你会心疼我么……” 说著话,他就摇摇欲坠起来。 宋念戎將他的胳膊绕过脖颈,支撑著他,將他扶到床上躺下了。 她眉头紧紧皱起,去脱他的上衣:“让我瞧瞧你的伤。”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摁住她的手,脸色分明越发惨白了,嘴角却勾起笑容:“只要脱了衣服,本王就一辈子是你的人了。” “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不正经的!”宋念戎斥。 他的笑容却漾得越发的大,甚至带了几分甜蜜:“你在担心我,我心里很欢喜。” 宋念戎又气又恼,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这个人真是……死皮赖脸的…… 她在心底嘆口气:“还是命要紧,心里再欢喜,命没了,也是白搭。” “你若在我身边,我定然比谁都惜命,可若你不在,这条命也就这样吧。”他哀哀道。 宋念戎看向他,看见他的眸子里流动著忧伤可怜的情绪,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狗。 她的心软了。 突然感觉自己母性爆发,很有一种想要將他拥进怀中安慰的衝动。 深吸两口气,她儘量让自己显得冷硬些:“殿下身份尊贵,这种话,民女听了受不起。” 好像,她就是他的命根子一样。 实际上,他是王爷,什么没有? 他陡然闷哼一声。 宋念戎脱口问:“怎么了,伤口疼?” 他捂著胸口点点头,可怜兮兮的表情:“很疼。” “我看看。”宋念戎说著又去解他的衣服。 衣服解开,看见左胸靠近心臟的部位贴著一块纱布,纱布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浸透了。 她解开被血浸透的纱布,看到里面的伤口。 一寸长的剑伤,伤口不浅,若再深一点,虽然不会刺破心臟,但可能就刺破肺了。 “谁干的?”她眉头皱起。 不等李璟昭回答,就起身拿出自己的医药箱来,手脚麻利地拿出各种外伤用品。 “安王。”李璟昭回答。 宋念戎捏著纱布的手紧了紧:“他胆子真大!现在就明目张胆来杀你了?” “他早就明目张胆过。” 宋念戎帮他消毒伤口的手一顿,陡然明白了:“当初从沿海四郡回来,刺杀你的也是他的人?” 李璟昭点头,隨著宋念戎的动作眉头陡然蹙紧。 宋念戎的手立刻放轻了,眉头也跟著皱起:“疼得厉害?” “嗯……不过有个法子兴许能疼得好些。” “什么?”她將视线从伤口移到他脸上。 就见他露出笑:“亲亲我,兴许就不疼了。” 宋念戎立刻沉了脸:“殿下,请別拿你的命开玩笑。” 他好像是从心灵深处发出了一声喟嘆:“你才是我的命。” 第162章 生命垂危 宋念戎的手颤了下,悬在半空中许久不动。 良久后,她看向他,脸色十分认真:“殿下,我跟顾修远的事你知道,我在他那里受到过很多的伤害,所以我不敢再隨意交付真心了,所以也请殿下,不要隨便拿男女之情来开玩笑。” 他的脸色也认真起来:“我之前的话,句句都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宋念戎心跳停了两拍。 他的手伸出来抚在她的小腹上:“你和孩儿,现如今都是我的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必惜命,因为我要將你们护在我的身后,给你们一世安稳。” 他的脸色极其认真,眸色深沉,凝望著宋念戎。 宋念戎却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她感觉到了他的认真和炙热,但她还是不敢…… 上一世受到太重的伤,她怕了,真的怕了。 她没再说话,將注意力都用在给他处理伤口上,很快,伤口就处理好了。 她帮他把衣服穿好,低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受了伤就要好好养著。” “你能让我留下么?”他可怜兮兮地问。 “不妥。” 他嘆口气,似乎有几分神伤:“罢了,我走吧,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再遣人来叫我。” 他挣扎著起身,整理好衣服,慢吞吞地往外走。 整个过程,宋念戎虽然好几次心软想要帮他,但都忍住了,全程冷眼看著他离开。 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她行礼:“恭送殿下。” 他回头对她黯然一笑,没再说话,走进黑暗中…… 第二日,宋念戎才知,原来就在昨天中午,自己处置郑三娘的时候,寧王殿下遭到了歹人行刺。 据说那些歹人是海匪余孽,不远千里为报覆灭之仇而来。 宋念戎知道,所谓“海匪余孽”不过就是偽装而已,想必那些刺客都是安王派出来的人。 看来寧王和安王的矛盾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状態,你死我活了。 她不知寧王会做什么行动来反制,心中隱隱有些担忧。 到底,寧王的武功不太行,就算有行风和追风护著,还是暗箭难防,昨日受伤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又过几日,宋念戎得到消息说之前行刺寧王殿下的海匪余孽抓住了,太子殿下正在审理此案。 接著又传出消息说,那些海匪余孽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宋念戎明白,寧王的反制就是將计就计。 那些海匪余孽到底是不是之前行刺的人不好说,反正背后有指使之人是最重要的。 太子殿下雷霆手段,很快查到,这背后的指使之人竟然是安王殿下。 原来是安王殿下让人刺杀寧王殿下,还偽装成海匪余孽的样子来脱罪。 太子殿下派人去安王府抓人,但安王已经杳无踪影了。 然后又有官员陆续站出来指认安王的一系列罪行,包括拉拢官员拉帮结派,买凶杀人杀掉挡自己路的官员,还有两次行刺寧王殿下。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一时间大家都在议论。 就连侍剑也忍不住在宋念戎跟前议论了几句:“没想到这安王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竟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宋念戎却是皱眉。 她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蹺。 安王想要夺嫡,按理说最大的竞爭对手是太子殿下吧,为何在寧王喘症没好的时候,他就盯著他刺杀? 那时候,寧王还没有站到太子那一边,他就算杀了寧王,也丝毫没有减少自己的夺嫡阻力。 毕竟,最大的阻力是太子,太子分毫微动的情况下,先杀了寧王,不是反而让自己更加容易暴露,减少自己夺嫡成功的机率么? 还有,安王逃了,他藏到了哪?事败之后又会怎么做? 心中牟然乱跳,她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她告诉自己,自己担忧寧王的安危,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而是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现在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 若是寧王发生了什么,她也难得好下场! 她对侍剑说:“帮我梳洗打扮,我要进宫覲见太后娘娘。” 必须为寧王殿下做点什么了。 她急匆匆进宫去拜见太后,却被通知说,太后娘娘这几日身体抱恙,不见外人。 怎么这么巧,太后身体抱恙了? 回去的路上,她沉思片刻对车夫道:“去寧王府。” 到了寧王府,门房告诉她:“小姐,寧王殿下去了东宫,太子殿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殿下商议。” 宋念戎心中的忧虑越来越重,不知为何,她心慌得厉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她让车夫赶车回镇远侯府,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绪不寧。 到了晚上,侍剑突然从外面飞奔进来:“小姐,出事了,寧王殿下在东宫遇刺!” 宋念戎耳边“嗡”的一声,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真的出事了! 其次,心中漫上密密麻麻的如针刺般的疼痛。 深吸口气压住內心席捲上来的痛楚,她强自镇定下来:“具体情况跟我说说。” 她必须冷静,才能处理好事情! “听说,寧王殿下跟太子正在东宫商议事情,逃走的安王殿下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要刺杀太子。 “寧王殿下为了保护太子,挡在太子殿下跟前被安王殿下刺了两剑,后来,又拉住安王殿下,让太子殿下得以脱身。但他自己就……” “行风和追风呢!他们不是负责保护寧王殿下吗!”宋念戎急问。 “听说当时太子殿下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跟寧王殿下商议,让下人们都等在了外面,屋內只有太子殿下和寧王殿下两位。安王殿下也不知道是何时躲在里面的,突然窜出来,让人猝不及防!” 宋念戎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那寧王殿下现在如何了?” “生命垂危,太医说,只怕是不行了。”侍剑抹泪道。 宋念戎站起身:“走,我们去寧王府看看。” “听说寧王殿下现在在东宫,不易挪动。” “那我们就去东宫瞧瞧。”宋念戎沉声道。 第163章 他的情谊 宋念戎很快进了宫。 太子妃亲自来迎接她,见了她就握住了她的手:“你別太著急了……” 宋念戎顾不上悲伤,直接问:“当下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 “只说伤势很重……” 宋念戎深吸口气,加快了步子。 在太子妃的带领下,宋念戎很快到了寧王的住处,行风守在寧王的床边,就连平日里一直隱藏在暗处的追风也站在旁边。 看见宋念戎,行风眼圈一红:“宋大小姐。” 宋念戎点头,走到寧王的床边看他。 躺在床上的男子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机。 宋念戎看向太子妃:“娘娘,您有事就去忙吧,我想陪著殿下单独待一会。” 太子妃点头离开了,宋念戎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转头看向行风和追风:“这里有我,你们立刻出去找寻扁佗。上次扁佗就是殿下找到的,想必你们在寻找他这方面能有些心得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行风重重点头:“不管怎样,属下都会尽力將扁佗神医找到!” 两个人就要走,宋念戎又唤住他们,嘱咐:“你们小心留意著,看看有没有人暗中跟踪,若是有,可以偽装成病急乱投医到处找大夫的样子,千万別暴露出寻找扁佗的目的。” 行风和追风重重点头,很快就去了,屋子里就留下宋念戎和侍剑。 宋念戎坐在床边,轻轻握起李璟昭的手,只感觉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毫无温度。 她的心陡然间有股子锥痛,痛得皱起眉来,眼圈也红了。 深吸口气,她站起身对侍剑道:“你守著寧王殿下,我去找太子。” 太子接见了她,宋念戎问:“太子殿下,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整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她心里总感觉有些非比寻常,所以就特意来找太子问个清楚。 太子嘆口气:“原本我和四弟坐著谈事,安王也不知何时藏在了我的屋中,突然跳出来,拿著匕首刺进四弟的后背。” “寧王殿下背对著他?”宋念戎问。 太子解释:“是啊,安王动作太快,等本宫反应过来喊四弟已经来不及了。” “殿下能否跟我细说说,具体你们是怎么坐的么?”宋念戎又问。 太子点头,比划起来:“本宫当时就坐在这,四弟坐在这!” 因为此处正是事发当场,所以太子比划起来很详细:“四弟被刺中之后,安王拔了匕首又要来刺本宫,四弟忍住剧痛,扑上来挡在本宫前面,结果腹部又被刺了一刀!” 末了自责道:“怪本宫大意,竟然让三弟藏进了宫中,给四弟造成这么大的人生灾祸。” “安王殿下现下如何?” “他见侍卫赶紧来要抓他,自戧了。”太子回答。 “安王殿下怎么会躲在太子殿下的宫中,殿下可调查清楚了?” 太子点头:“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有淑贵妃的协助,本宫宫中有个內侍之前是淑贵妃那边的老人,是他帮著淑贵妃匿藏了安王。”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本宫会还四弟一个公道的,已经將这件事稟报给了父皇,让他酌情处置了。” 宋念戎点头,静默了下道:“太子殿下,我能否接寧王殿下回寧王府去,那里毕竟是他的家。” 太子沉默了会道:“也好,太医说不易移动,不过小心点抬,应该也无妨。” 两个时辰后,宋念戎坐在寧王府內寧王常睡的那个床边。 整个被搬动的过程,寧王都始终在昏迷中,好在,搬动並没让他的病情恶化下去。 太医的意思是,寧王能不能甦醒就看这两日了,若是甦醒不了,只怕就永远地醒不来了。 宋念戎趴在床边,握著他的手陪著他,陪著陪著也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他的身边就睡著了。 天亮之后,有人轻轻唤她。 宋念戎惊醒过来,瞧见竟然是郑三娘。 “宋大小姐,我来守著王爷吧,您还怀著身子,为了孩子著想,你也该去好好睡一会。” 郑三娘说话很轻,就好像旁边的李璟昭只是睡著了,生怕声音大些將他吵醒似的。 宋念戎摇头:“我刚睡醒,现在不困。” 正好侍剑端了熬好的药进来,宋念戎就接过来,亲自给李璟昭餵药。 药汁餵进口中总会流出来一些,宋念戎一边喂,一边温柔帮他擦嘴,非常专注。 郑三娘在旁边看著,心中酸涩。 寧王对宋小姐很是用心,这些情谊,她不能让它就这么淹没,她必须让宋小姐知道的! 这么想著她就开了口: “寧王殿下对小姐全是善意,所以小人斗胆猜测,寧王殿下让小人来到小姐身边,可能只是因为他关心你的现状。 “那次侍剑被困在顾家,小人急忙给殿下飞鸽传书,后来是殿下派人把赵指挥使找回家去的。” 宋念戎餵药的动作一顿。 她想起来当初赵夫人跟她说的话,说是她和赵指挥使原来是在外面跟朋友聚会的,后来听说家中著火才急忙忙赶回来,谁知道並没著火,却碰到了来搬救兵的王武。 当时听赵夫人说了,她就感觉有些蹊蹺,但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也就再没去研究过。 没想到,居然是寧王在暗中帮她! “还有,这次雪灾的事,殿下原本是不需要亲自去賑灾的,他其实已经选派好官员人选了,这些官员都是正直爱民之流,完全是可以让灾区的百姓得到很好安置的,但听说你亲自去了灾区,他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亲自去了。” 宋念戎心里又跳了跳。 他患有喘症,本就身体弱,还亲自去…… 兴许他是知道了神医扁佗的下落,才去的? 正想著呢,就听郑三娘道:“神医扁佗原本不在成武郡,殿下得知你的祖母重病,派人连夜快马將扁佗带去了成武郡。” 宋念戎终於忍不住了,回头看著她:“但我听说扁佗在成武郡帮人瞧病啊!” “扁佗所在之地路途遥远,路上还不好走,得有几日才能到,殿下怕你绝望,故意散布了消息,就是为了让你心存希望。当时殿下看你没日没夜的到处找扁佗,著实心疼得紧,偷偷看了你好几次。” 第164章 用情至深 后来,他甚至不顾自己的身体,先让扁佗帮祖母瞧病。 宋念戎完全不知道,寧王竟然为她做到这个份上! 虽然之前,因为他的欺骗自己確实非常气他,但他受了重伤之后,她的这种愤怒早已烟消云散,现在陡然又听到他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心里涌上一阵酸涩。 她原以为,之前他对自己说的心悦自己,只不过是隨口的情话,现在看来,兴许他是真的有心…… 郑三娘还在说:“还有,殿下让你帮忙做王妃,帮他挡桃也只是说辞而已,实际上,殿下是真的心悦你。” 虽然这件事,主子並没在她面前表露过,但她是主子和宋大小姐交往整个过程的见证者,她本来就擅长观察,又怎么会看不清主子的真实意图呢? 主子想要挡桃,有的是法子,何必非要让宋大小姐跟他假成婚? “殿下送给小姐的那套头面,实际上是兰贵人留给殿下的遗物,临终前让殿下送给未来心仪女子的。”郑三娘道。 宋念戎握著勺子的手指收紧。 太后也说过这套头面是兰贵人留下的,当时她只觉得寧王殿下是为了演戏逼真故意下的血本,没想到寧王当真会心悦她…… 她实在是奇怪,自己跟寧王是在沿海四郡第一次见面,后来虽然自己救过他,但也只是短暂的接触,他怎么就会心仪自己呢? 自己之前只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愚蠢女人罢了,甚至刚开始的时候,寧王都是相当鄙夷她的。 收回思绪,她看向郑三娘,轻声道:“你不用多说了,我已了解殿下的心意,你放心好了,无论殿下如何,我都会守著对他的承诺的。 “他若能好起来,我自会一心一意做他的王妃,可若他——我也会將他和我的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长大,並且告诉孩子他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中满是坚定,看得郑三娘眼圈泛红。 主子选的女子是真的没错,这样坚韧又重情义的女子,在京城里大概是独一份的。 主子对她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宋念戎回身,將空碗递给郑三娘,又拿帕子细心给李璟昭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你去忙吧,做点好的,这几日我得吃好些才能有力气陪著殿下。” 郑三娘眼中含著泪应声下去了。 她走后,宋念戎帮李璟昭掖好被子,看见旁边的那个枕头有些歪,就整理下。 一动枕头,什么东西掉出来,金灿灿的。 宋念戎定睛一看,不由呆住。 旁边侍剑也看到了,惊声道:“小姐,这不是当初在沿海四郡你丟的那只簪子吗?” 就是那晚她第一次跟寧王见面时,甩出去的金簪。 当晚她忘了那个金簪,第二日回去找,怎么也找不到,她还怀疑是寧王的手下拿了这根金簪,想著日后问一问。 可是后来回了京城,一件事连著一件事,她竟將这金簪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现在却在寧王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这根金簪,原来,这金簪一直被他收藏著…… 侍剑刚才站在旁边將郑三娘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现在看到金簪,便也明白了其中深意:“把金簪藏在枕头底下,那定然对小姐您用情至深的!” 宋念戎心里也是一跳。 难道说,那晚他就对她產生了別样的心思? 不然为何会藏著她的金簪不还,还贴身收藏呢? 可她还是不明白,那晚自己被酒醉的顾修远占便宜,无论是行为和话语都透露出她的狼狈,这样狼狈的她怎么会吸引了寧王殿下? 有同情是正常,但若说吸引,当真是匪夷所思。 她甩了甩头,將这些疑惑甩到脑后去。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是儘量守护寧王殿下,能让他甦醒过来。 一整日,她都守在李璟昭身边。 到了晚上,侍剑来告诉她一个消息,说是皇上处置了淑贵妃,淑贵妃和她的儿子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宋念戎握著李璟昭的手:“你听到了吗,你的母仇得报了!” 李璟昭脸色依旧苍白,昏迷著,毫无回应。 宋念戎嘆口气,拿出医药箱来,给李璟昭换药。 解开他的衣服,看见身上扎了两处绷带,一处在右边后背上,一处在右腹部。 她的眉头跳了跳。 这两处都不是特別重要的部位,应该不至於严重到昏迷不醒,在生死边缘啊,难道是失血过多? 但那日她去见太子的时候,屋內的血腥味也不是很浓重,如果流血多,就算擦洗过地面,她也应该能分辨出来。 那是怎么回事,是寧王的身体太羸弱,才会受了这样的伤就不济了? 不对,他这阵子身体调养得不是好多了么? 前不久他才刚受了伤,那个伤口距离心臟很近,他都还有精力半夜跑她院子里来呢,怎么现在这两处伤就弄得他昏迷不醒了? 心中存著疑惑,她解开绷带,去看他的伤口。 后背上的伤口约一寸宽,很深,看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腹部的伤口也深,但却比后背的伤口窄些,位置也有点不对劲。 宋念戎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盯著他腹部的伤口又看了几眼,才手脚麻利地帮他重新换了药,包扎妥当。 换完药,宋念戎问侍剑:“行风和追风可有消息了?” 侍剑摇头。 宋念戎对侍剑勾手:“你去找个……” 第二日上午,侍剑从外面带回来了个道士。 “小姐,这天机道士號称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她朗声对宋念戎道。 宋念戎连忙道:“那还等什么,立刻配合大师摆阵!” 天机道士排场很大,在整个寧王府大张旗鼓地摆了个大阵,铃鐺摇得寧王府外路过的人都听见了,符纸更是满天飘。 到了下午的时候,皇上派了贴身內侍来看望寧王殿下。 先去屋里看了李璟昭,走的时候,看见天机道士还在院中作法,轻轻摇头对宋念戎道:“陛下让咱家给宋大小姐带句话。” 宋念戎低头恭敬道:“公公请说。” “陛下对寧王殿下受伤的事也是痛心疾首,陛下说为了寧王殿下,什么都尝试下是可以的,只是,也不能因此打扰寧王殿下养伤啊。” 第165章 寧王殿下薨了 宋念戎应声“是”,心里清楚,陛下派人来看寧王殿下自然是真情实意,但目的更是为了警告她不要过份。 她当下就问天机道士:“道长,还有多久法阵能成?” “回小姐,已经成了,贫道已经结束。”天机道长回答著开始收拾。 內侍有些好奇,问他:“当真能行?” 天机道长信心满满:“贫道出山五十载,若无把握从不出手。” 內侍点头,对宋念戎笑:“若当真有效,倒也不枉费这一日的辛苦。” 宋念戎诺诺应声,送著內侍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有丫鬟从里面急匆匆奔出来稟告:“小姐!寧王殿下能睁开眼了,就是精神还有些萎靡不能说话!” 跟在后面出来的天机道士自信一笑:“刚醒自然虚弱,小姐好生照料著,过上一夜,明日定然就能说话了!” 宋念戎也是非常开心,当下就塞给天机道士一个大荷包。 那內侍也笑:“没想到效果这么明显,咱家回去了,也能將这个好消息带给皇上。” 宋念戎也塞个內侍一个大红包,恭送他离开。 这晚,两更天后,寧王府中一片安静。 寧王的寢屋中也熄了灯。 暗夜中,忽然从墙头上跳下来两个蒙面黑衣人,悄悄从窗户缝往里面吹了点迷烟。 吹完之后,他们等了会,感觉差不多了,就推开窗户跳进寧王殿下的寢屋。 寢屋里静悄悄的,借著月色,他们瞧见床上的被子隆起。 他们走到床边瞧了瞧,不由对视一眼。 没想到床上竟然躺著两个人,一个是寧王,另外一个竟然是宋大小姐。 不过他们没有惊讶多长时间,就继续了下一步的行动。 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打开,用指甲挖出点粉末,放在寧王的鼻下,轻轻一吹。 那粉末很快没入寧王的鼻中。 片刻后,另外一人伸出手指搭在寧王的脖颈上,感受了会后对同伴点点头。 那同伴还想对睡在里面的宋大小姐再吹点粉末,被这人拦住:“主子只让我们结果这一个,节外生枝反而弄巧成拙。” 同伴点头,两人脚步飞快地出了屋去。 等著他们出了屋,一直闭著眼的宋念戎缓缓睁开眼睛。 蒙面黑衣人翻墙而出,他们不知道,在他们出去之后,一个纤瘦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宋念戎下床,去了另外一个院子。 这院子的房间里点著灯,郑三娘守著李璟昭。 李璟昭依然静静躺著,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如纸。 宋念戎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凝视著他的面容,陷入静默。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宋念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应:“进来。” 侍剑进来了:“小姐,奴婢小心跟著,瞧见那两人进了东宫。” 宋念戎握紧拳头。 郑三娘惊道:“果真是太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为了寧王殿下的安全,我们得演一场戏了……”宋念戎冷冷道。 第二天,寧王府中响起哀嚎声。 寧王殿下薨了,这个消息传到皇宫,有人欢喜有人忧。 太子悠悠地哼起了小曲,皇帝则震惊地问內侍:“你昨儿个不还说,寧王已经能睁眼了,今日也许能说话了么!” 內侍支支吾吾:“是啊,奴婢当时確实听到是这样说的,不知这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正说著话,外面有人稟告:“皇上,宋大小姐一身素縞,在宫门外哭著求见。” 皇帝皱眉:“她怎么来了?” “她说寧王殿下死得冤枉,要见陛下,求陛下帮寧王殿下伸冤。” 皇帝脸色微沉,沉默片刻后道:“让她进来。” 宋念戎一路走一路哭,进了大殿跪下行礼,磕头下去差点起不来。 “宋大小姐,你来得正好,朕正要找你来问问呢,昨日你找了道士给寧王摆了道场,不是说寧王就要好了么,怎么一夜过去,他就没了呢?” 到底寧王曾经是皇帝最心爱的儿子,这会子死了,皇帝也很心痛。 宋念戎匍匐在地上:“如昨日內侍瞧见的,殿下確实显了好!晚上,殿下已经能很好的喝药了,甚至还喝了两碗粥。为了照顾殿下,昨夜民女一直陪在殿下的床前,但半夜里民女忽然睡了过去。 “民女做了个梦,梦见殿下七窍流著血跟民女说,他是被害死的,死得好冤枉,民女惊醒过来,发现殿下已然断了气!”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著皇帝:“陛下,殿下死得蹊蹺,但民女一介妇人哪有那个本事查这件事,所以就想到来求助陛下!” 皇帝有些无语:“一个梦哪能作准?” 宋念戎满脸认真:“可为何民女做了这个梦醒来,殿下当真就走了?还有民女醒来后,感觉头髮昏沉重,是中了迷烟的后遗症!民女怀疑有人趁民女睡著的时候往屋里吹了迷烟!” 皇帝的脸色认真起来。 宋念戎磕下头去,声音提高了八度:“求陛下做主,调查殿下的真实死因,就算民女的梦是假的,確定了殿下是因为伤势过重而去,那也不用再胡乱猜疑了!” 皇帝不说话了。 大殿里一下子静悄悄的,宋念戎也不说话,她知道皇帝在犹豫。 过了会,皇帝终於开了口:“好,朕就调查一下!” 宋念戎高呼“万岁”,告辞而去。 等著她回了寧王府没多久,大理寺寺卿史忠就亲自来了:“宋大小姐,皇上命下官亲自调查寧王殿下的死因,宋大小姐这几日一直陪伴在寧王殿下的身边,还望宋大小姐能给予协助。” “当然,史大人有什么需要只管提,我定然会全力协助的。”宋念戎立刻回答。 “请问,寧王殿下的身体在哪,下官带了仵作来,要先验一下。” “一直没动,在房间,麻烦仵作跟我来。” 宋念戎把仵作带到寧王的房间,史忠跟著也来了,一起看仵作验“尸”。 仵作仔细察看了“寧王殿下”的身体各个部位,还特地用长柄的小勺子伸进他的喉咙和鼻腔里刮下来一层膜,分別放在一种特质的水里泡了泡。 泡了之后,仵作脸色变了,跟史忠匯报:“回大人,殿下的鼻腔里有毒。” 第166章 殿下这迷昏得不错 史忠的脸色也变了:“怎么回事?” “小人知道有种毒,粉末状,从鼻子里吹进去迅速入血,引起人死亡,而且看不出明显的中毒症状。”仵作回答。 “仵作,你再看看这房间可有迷烟的痕跡!”宋念戎在旁道。 仵作点头,在房间里细细察看起来,最后在窗欞上发现了一点点粉末:“確实有迷烟的痕跡,这粉末应该是迷烟落下来冷却在窗欞上的痕跡。” 宋念戎看著史忠:“之前我就跟陛下说过,感觉自己被迷烟迷晕过,果然如此。现在看来,定然是有人在半夜里吹了迷烟將我和殿下迷晕之后,又往殿下的鼻子里吹了毒粉,杀害了殿下!” 史忠脸色沉沉,问仵作:“这种毒叫什么,在哪里可以拿到?” 仵作回答:“叫黑煞,市面上比较少,只有黑市里有。” “如果调查毒源,可能调查到去路?” 仵作摇头:“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 史忠沉声道:“不管怎样,现在有了线索,就先从这黑煞开始调查吧。” 大理寺的捕快又在寧王府各种检查了一遍,折腾了两个时辰,最终才离开。 宋念戎送史忠到大门口,侍剑眼见著史忠走远,鬆口气:“幸好早早將殿下转移了,不然他们查得这么仔细,被他们发现就坏了。” 说著她又抚胸:“仵作检查那死尸身体的时候我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他看出那尸体脸上的人皮面具。” 宋念戎笑看她一眼:“沉山的人皮面具独步天下,你怕什么?” 沉山是宋念戎的江湖朋友,也是机缘巧合,最近正好在京城,宋念戎这里需要他,正好就用上了。 而那具尸体就是昨天晚上躺在宋念戎身边,被那两个杀手吹了毒粉的尸体。 侍剑点头,隨即又皱眉:“不过小姐,那个毒药他们当真能在黑市上调查出去处吗?太子也不傻吧,他既然要对寧王殿下下杀手,怎么可能留下痕跡?” 宋念戎看著史忠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他自然是不傻的,大理寺的人未必就能查出他来,但我们也不傻啊,这证据,也可以由无变有。” 侍剑笑起来:“我明白了,还是小姐聪明!” 两个回到屋里,宋念戎换下身上素白色的衣裙,独自坐马车从后门出去了。 马车行驶到城中的贫民区,宋念戎下了马车步行进胡同,在那错综复杂如迷宫的小路里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一个小门前。 她在门上扣了三下,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是郑三娘。 宋念戎进去,极小的院子后面是简陋的三间屋。 “殿下如何?”宋念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殿下还是那样。”郑三娘回答,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可惜宋念戎走在她前面,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宋念戎走进屋,坐在李璟昭的床边,对郑三娘道:“你先下去吧,我想单独跟殿下待一会。” 郑三娘应声出去了,还贴心地帮她关上了屋门。 宋念戎就这么坐在床边看著李璟昭,目光沿著他的脸部曲线一寸寸掠过。 良久她才开口:“我假装你死了,去找皇上为你做主了,我这样做,也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李璟昭静静的,自然是没有回应。 宋念戎俯身,轻轻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下,问:“你同意吗?” 李璟昭还是没回应。 她又吻:“同意吗?” 然后她的手往下又往下,之后就被一只大手摁住了。 苍白的脸颊泛起一片晕红,眼睛上一刻还闭著,这一刻就睁开了,漆黑的眼眸里带著几分温柔几分隱忍。 “王妃,你趁著本王昏迷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他说著话,將她的手从下面拉上来,放在心口上。 宋念戎冷笑:“殿下这迷昏得不错,想醒就能醒。” 李璟昭胳膊用力一拽,就將她拽倒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迅捷的一个翻身,將她压在了身下。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樱唇:“我的王妃聪明绝顶,原来早就识破了我。” 宋念戎静静看著他。 他对著她的嘴唇又轻啄了好几下,然后才笑著问:“你何时识破我的?” 宋念戎不答话,一个翻身反客为主,然后低头激烈地吻住了他。 她太过热情,饶是李璟昭这样能隱忍的,也没能忍住,在她的唇舌撩拨下,闷哼了一声。 屋內的气氛迅速升温,渐渐泛起春的涟漪。 眼看著就要突破最后关口了,宋念戎却忽然停住。 李璟昭多难受啊,缠住她,声音都带了几分轻颤:“卿卿戎儿,疼惜疼惜我~” 宋念戎推开她,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李璟昭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怎么了?” 宋念戎回头,红唇微勾:“这是对你的惩罚,让你行事不跟我提前打招呼。” 李璟昭把头埋在她的后背上,平復了许久,才重新掰过她的肩头,与她面对面。 “戎儿,別生气了,这次是我的不对,我跟你赔不是。” 他低声下气,俊美的脸庞上是討好的笑容,眼睛里还流露著可怜兮兮的目光,活像只即將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狗。 见他这样,宋念戎心里早软了,但脸上却还绷著。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 他解释:“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实在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商议。” 宋念戎挑眉,示意他继续。 他道:“我发现太子有异也是在他招我进宫之前没多久,想必他定然是察觉到了,才会藉口跟我商议要事,招我进东宫。 “好在我多了个心眼,拿了一粒扁佗给我留下的药囊装在牙下。这种药据说危急关头能护住性命,但可能会表现得如昏死过去一样,轻易不会被大夫诊断出来缘由。 “太子招我进宫之后,我们两人对坐著商议安王的事,忽然安王就出来了,拿著匕首对著我的后背刺了下,我摔倒在地,太子假意来看我的伤,却拿出匕首在我的腹部又捅了一刀。 “我大声痛呼,咬破药囊迅速就昏死过去。想必太子以为我必死无疑了,也就没有再补刀。这药让我昏死了两日,我也是刚醒不久的。” “行风和追风呢?”宋念戎问。 既然寧王在之前就对太子有了防备,肯定会交代行风和追风一些事的。 这几日,他们两人杳无音信,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第167章 本王也有老婆了 “我进东宫之前交代过,若我有什么事,就立刻想法子悄悄监视太子,找出他的罪证。正好你来將我接回了寧王府,他们两人就更加能毫无后顾之忧的监视太子了。”李璟昭道。 说到这里,他凑过去吻了吻宋念戎的脸颊:“这两日,我虽昏迷著,但外界的声音却能听个一清二楚,我的戎儿,你这两日受苦了。” 这两日,她不眠不休地陪著昏迷的他,早已让他看清了她內心的情感。 后来郑三娘跟宋念戎的对话,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尤其是她对郑三娘说的那句坚定的话,让他格外感动。 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无比珍惜地凝视著她:“戎儿,之前你说的话,定然会兑现的是不是?” 宋念戎眨眨眼:“我说什么了?” “你说,若我没事,你就会跟我好好过日子。” 宋念戎歪头:“我说过这种话么?想必是你昏迷得晕头晕脑,听错了吧?” 李璟昭笑起来,猛地吻住她的嘴唇。 这次换他激烈了,疯狂地索取,直吻得她气喘吁吁差点上不来气,才鬆开她。 看著她大口大口喘气,他眼中波光瀲灩:“想起来了么,你说过么?” 宋念戎刚要摇头,就看见他危险倾过来的身体,她赶忙变了主意:“说过,说过。” 他长臂一捞,將她拥进怀中,满足地嘆息:“真好,本王也有老婆了。” 宋念戎在他的怀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感觉这位寧王殿下像乡下地主家的傻儿子,毕生的终极目標就是娶上老婆。 接下来,寧王殿下就亲自帮老婆脱衣了,之后是温柔的缠绵。 两人终於停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李璟昭还捨不得放开怀中的女子,搂她在怀,跟她说话。 “王妃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识破我假死的。” “你的伤。你那两处伤不在要害,按理说应该还不至於让你昏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 李璟昭低笑一声:“还是王妃聪明,太子竟没想到这个。” 宋念戎苦笑:“我能判断出这个,只不过是因为我在边关的时候看过太多的伤员,我很清楚,什么样的伤能让人死。” “你既然识破我假死了,怎么没有拆穿我?” “因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做的,因为你的表现確实非常逼真,我猜测你应该是用了什么药。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就是帮你。”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太子有问题的?”李璟昭用大手轻抚著宋念戎光滑的后背问。 这件事,他非常好奇。 他的王妃真是给了他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你的伤位置不对。你后背的伤在右侧,腹部的伤也在右侧。我找太子问过当时的详细情况,他说先是安王在后面扎了你一刀,之后你回过身帮他挡了一刀,既然如此,你腹部的那一刀应该在左侧才对,怎么会在右侧?所以我断定,太子说了谎。 “而且查看你的伤口我还发现,两个伤口是不同的刀造成的,可见是有两个人先后扎了你。而当时现场只有你们兄弟三人,那太子的嫌疑就更大了。” 说到这里,李璟昭忍不住接过话:“所以你就故意找了天机道人来,大张旗鼓的让大家都知道,我要醒了。你猜测太子可能会派人来杀我灭口,所以就將计就计,让他『杀』了我,派人暗暗跟著,確认是不是太子派的人。 “確认是太子之后,你又用了连环计,乾脆就让我『死』掉,然后自己哭著去找皇上给我做主,皇上果然派了大理寺卿史忠来调查本王『死亡』的真相?” 宋念戎点头:“你说得都对。” 李璟昭点点她的鼻尖:“我猜测你后面的行动肯定是要製造证据,把史忠的注意力都引到太子身上去?” 宋念戎学著他的样子,点点他的鼻尖:“我的寧王殿下也聪明得很。那我现在就要问问寧王殿下了,您现在甦醒过来了,打算怎么办?” 李璟昭搂紧宋念戎,將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我的王妃如此殫精竭虑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我怎么忍心让这局浪费,自然是要全力配合,再在来火上浇把油啊。” “你打算怎么浇油?”宋念戎好奇地挑眉看他。 他俯在她耳边低低说了点什么,宋念戎点头称“好”,然后两个人又滚倒在了床上。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屋里第二拨的春意才渐渐平息。 宋念戎的发尖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捂著肚子心里有点后怕。 情到浓时情不自禁地放纵了些,幸好孩儿坚强,安然无恙……以后可再不敢这样了! 李璟昭看到她的动作,凑过来用手摸她肚子,被她拍开了。 “让你轻点轻点,你是想杀人么!”她瞪著眼嗔他。 他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是谁搂著我说让我好好疼她的?” 宋念戎老脸一红,不吱声了。 李璟昭“哈哈”一笑,起身穿戴好,开门出去了。 等著宋念戎自己梳好头髮,李璟昭带著郑三娘进来了,郑三娘的手中提著三层的食盒。 “王妃、王爷,吃饭吧。”她忙著往桌子上布饭。 宋念戎这才想起,自己从下午和李璟昭闹到天黑,这三娘大概都在外面听著呢,心里顿时有点发窘,脸也红了。 郑三娘观察力强,如何看不出宋念戎的羞涩,掩嘴一笑道:“这个小屋子的厨灶都不太好,我就没自己做,去云霄楼买了些,今儿个人多,在云霄楼等了好一会,让王爷和王妃久等了。” 表面说的是买菜的事,实际上是告诉宋念戎,自己没在外面听动静。 宋念戎心里果然鬆快许多,也自然了。 跟李璟昭用完晚饭,宋念戎就回去了,到底寧王府那边还需要她坐镇继续演几天的戏。 回到王府,宋念戎询问留守的侍剑可有什么特別的事,侍剑摇头:“暂时没有,只不过黑市那边需要安排。” “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不用操心这个了,这几日我们就演好自己的戏份就行。” 后面的事她已经移交给了寧王本人去做。 过了两三日,大理寺那边果然查出了点东西。 第168章 真实面孔 “那个毒药『黑煞』的去向都查清楚了?”史忠看著下属问。 捕头呈上一张纸:“都查清楚了,大人请过目。” 史忠拿过来看,看著看著,脸色凝重起来。 “其余的去向都一清二楚,只有一笔落在东宫余总管的头上,然后就不知去向了?”他看向捕头。 捕头回道:“正是,黑市里面黑煞的去向,谁买了,都用在了哪,全都详细对上了,唯独东宫这一笔,小人们没法对。” 这可是东宫啊,不好轻易抓人,更加不好审理。 史忠沉思片刻,道:“这事我也不好办,烫手的山芋只好扔给陛下本人了。” 他拿著那张纸进宫求见去了。 皇帝看了那张纸之后,陷入了极长的沉默中。 史忠看了皇帝一眼,低头道:“陛下,微臣的调查就到此了,后面怎么决断,由陛下说了算。微臣先告辞,陛下若有什么指令,再召唤微臣来。” 他知道,此刻的皇帝最需要的是自己静一静,他成年的儿子已经死了两个,这太子到底是要去还是要保,还需要皇帝亲自拿主意。 皇帝果然“嗯”了声,看都没看他,就挥了挥手。 史忠鬆口气,快步退下了。 他走后,皇宫里平静如初,没有任何动静。 那边东宫,太子有些惴惴不安地问自己的总管:“史忠跟父皇都说了什么?” 余总管摇头:“皇上让所有的人都退下了,没听到。” 太子陡然有些慌:“不会是查到什么了吧!” 余总管连忙安慰:“殿下,当初派出去买『黑煞』的人早就灭了口,不可能查到的。” 太子这才鬆了口气:“父皇那边派人盯著,有什么动向立刻来告诉本宫。” “是。” 天色晚下来,今日太子妃回了娘家,太子一个人睡。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陡然惊醒过来,瞧见一个白色的人影飘在他的床前。 他嚇得魂飞魄散,惊呼一声捂住脸。 耳边响起悠扬的声音:“太子殿下,我死得好惨,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啊,太子殿下……” 太子不敢抬头,始终捂著脸,却敢回答这鬼魂的问题:“我是太子,好歹也是以后的真龙天子,你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我劝你趁早去投胎,別来烦我!” “太子殿下,我一直帮你做事,你为何要害死我,为何……”那鬼魂还在执著地问他。 太子仿佛害怕极了的样子,弯下腰来,然后又陡然直起身体,手中多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他把那匕首朝著白色的人影刺过去,口中喊著:“装神弄鬼来嚇唬本太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去死吧!” 他向来是温和的,这次陡然表现出来的凶狠,跟之前判若两人。 匕首迅捷地刺出去,又快又狠,然而匕首却穿过白色的袍子,没碰到任何的血肉。 太子甚至因为自己的力道太猛,差点自己把自己给摔出去。 等著好容易收住力道,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白衣当真是虚无縹緲的灵魂时,他的脸上血色褪去。 “鐺”! 匕首落在地上。 太子瞪大了眼睛,惊恐得看著眼前的白衣鬼。 虽然披头散髮但还是能看出他那张脸是俊美无双的。 “你不能对我怎样的,你到底是鬼,我是人!”他喊著。 好像是在嚇唬白衣鬼,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真的么……”那个虚无縹緲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多了几分仄仄的阴森。 他的胳膊抬起,明明没有碰到自己,但太子却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了,竟透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哥哥,尊敬你,你为何要害我,为何要害我!”那声音越发瘮人。 太子说不出话来,此刻他脸皮紫胀,短气胸闷! “呜呜呜……”他说不出话,勉强发出声音来,示意那白衣鬼什么。 白衣鬼胳膊放下,太子陡然感觉自己能呼吸了,连忙抚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喘著气。 “我要真相……我要真相……”仄仄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太子抬起眼,眼中有著几分疯魔:“我告诉你为何!是因为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比本宫能干!” 他伸手指著白衣鬼:“小时候,父皇就最喜欢你,不止一次的在本宫面前说本宫不如你这小三岁的弟弟。后来你得了病,父皇又亲近了老三!老三处处抢我的风头,甚至想要取代我,我怎么能忍!所以,你们两个一个都不能留,只有你们都死了,本宫才能高枕无忧!” “我一直帮你……你却害我……” “你是在帮我没错,但难道你没私心?你在父皇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你敢说你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斩草要除根,现在既然有那个机会把你们两个一併除去,我为何不做!”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让我知道,我死不瞑目……”白衣鬼又喊,那声音听得人全身鸡皮疙瘩倒竖。 “我能做什么,不过就是挑拨老三派人去杀你,老三的人没用,一次没杀成,两次还没杀成。后来我乾脆就拿调查海匪刺杀你的事做文章,坐实了他的罪行。 “他跑了,还愚蠢地跑去求助了淑贵妃,我便將计就计,让他成功混进东宫藏了起来。他果然伺机报復想要杀你,这次用我的计策终於一箭双鵰,杀了他又杀了你。 “自此,我登基的障碍没了,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太子甚至忘记了害怕,大笑起来。 “谁说你登基没障碍了,朕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別想登上那个宝座!”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接著灯火通明,“呼啦啦”一大帮子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人穿著明黄龙袍,不是皇帝本尊是谁? 皇帝怒不可遏,指著太子厉声道:“你这个混帐,竟然对自己的兄弟手足下毒手!我看你这太子是不想当了!来人啊!” 立刻有內侍上来应差。 皇帝道:“给朕擬旨,废太子为庶人,逐出东宫!” 太子对皇帝喊:“父皇,您不能废我,我是您唯一成年的儿子了,您废了我,谁能继承您的江山呢?” 第169章 再遇宋芷莞 “太子殿下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成年的儿子您可不是唯一,还有我呢。”朗朗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的人影出现。 太子瞪眼看过去,瞧见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庞,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你不是死了么!” “托皇上的福,本王没死,太子殿下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李璟昭似笑非笑地回答。 太子还有什么不懂的,看来皇上是站在寧王那边,跟他合演了一出大戏,让他掉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他完了! 太子彻底瘫软在地上了,垂头耷脑,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切闹剧尘埃落定。 转瞬之间,朝堂上就变了风云。 太子被废,终身软禁,储君之位空悬,但大家心知肚明,皇上身边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了寧王,储君之位迟早也会是他的了。 而后宫也有变动,皇后称病不出,由贤妃协理六宫。淑贵妃因安王之过被打入冷宫,没多久就病死了。 炎热的夏天很快过去,金秋到来。 这是寧王殿下无比期盼的日子。 最近寧王府开始忙碌起来,为了十天之后的大婚开始做准备。 而宋念戎也盼到了父亲和弟弟的归家。 皇上开恩,为了让寧王殿下大婚没有遗憾,特意给镇远侯批了一个月的假,用来嫁女。 那日,宋念戎早早起来,到城门口去迎接父亲和弟弟。 快中午的时候,她看见三匹骏马由远及近而来,为首的那匹黑色骏马上,坐著个黑衣少年,俊朗明快。 马儿奔到近前还未停下,那少年就翻身下马直奔到宋念戎跟前:“大姐!” 宋念戎握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 宋止戈长高了许多,皮肤黝黑,想必在边关没少风餐露宿。 依然强壮,但比起之前的高壮,现在有种一种沉稳的精瘦感,整个人似乎都內敛成熟了很多。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欣慰自心底油然而生,她的弟弟已经成长为国之栋樑了! 重重拍他的肩膀,宋念戎爽朗而笑:“长大了,止戈!” “那是自然,大姐,我现在可是合格的斥候了!”宋止戈骄傲地说。 宋念戎有些惊讶地看向父亲,止戈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竟然捨得让他当斥候。 要知道,斥候可是危险性非常高的兵种。 镇远侯宋勇翻身下马,他明白女儿那一眼的意思,笑道:“斥候最是锻链人。” 宋念戎点头,確实,看来父亲对弟弟寄予厚望,这才下狠心锻链他的。 她仔细打量父亲,他依然是往常瘦黑的模样,但看气色似乎比上次回来好了许多,目光柔和,满脸含笑,显然心情非常不错。 她本还担心因为母亲的事,父亲神伤,现在看来,父亲已经从上一段的伤害中走出来了。 等著看到父亲身后走来的人,宋念戎知道了原因。 雪娘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站在宋勇的身边,宋勇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朝著宋念戎笑。 看来,是雪娘给父亲疗了伤。 她的心中十分欢喜,笑著道喜:“原来父亲和雪姨佳偶终成,恭喜父亲和雪姨——不,现在不能叫姨了,应该叫母亲。” 宋念戎说著还故意夸张地对著雪娘行了个礼。 雪娘的脸一下子红了个透,嗔道:“戎儿,別闹。” 宋止戈在旁道:“父亲和雪姨还没举办婚礼,是想等著回来了,徵得祖母的同意再举办婚礼的。” 听他那口气,是已经接受了父亲和雪娘的事。 宋念戎笑:“祖母有什么不同意的,祖母一心只想父亲过得好。” 今日天气好,街市也热闹。 宋止戈许久没回京,到底是孩子心性,拉住宋念戎道:“大姐,咱们逛回去,我可真是想街里那些小摊上的美食了。” 宋勇跟著也道:“那索性就走回去吧,我也给你祖母买点吃的。” 宋念戎让隨行的下人把他们的马牵回去,自己跟著父亲和弟弟还有雪姨一起在街道上慢慢逛著,边走边说话,倒也欢乐。 走到一个路口,忽然从旁边飞奔出个人来,重重地撞在宋止戈的身上。 宋止戈强壮,稳如泰山,那人反而被反弹了下,摔在了地上。 突来的变故让几人都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发现撞宋止戈是个女子。 那女子大约是跑得太急,撞得太重,头髮都散乱了些许,披落下来,挡住了半边脸。 宋念戎连忙上前去扶那女子,一边问:“没事吧?” 那女子身体陡然僵直,缓缓转过脸来。 宋止戈惊呼:“二姐!” 宋芷莞眼圈泛红,挣脱宋止戈的手就要走。 宋止戈却快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宋止戈问。 宋芷莞还没回答,后面闹哄哄地追过来两个家丁。 宋芷莞一个瑟缩,躲到了宋止戈的身后,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其中一个家丁上前来:“各位,我们是来请我们小姐回家的,麻烦各位不要干涉。” “请?”宋念戎冷笑,“我瞧著你们这架势,不像是请,倒像是抓。” 家丁沉脸道:“诸位,这是我们永安侯府的事,跟诸位无关吧?” 听到永安侯府,宋止戈脸色沉下来,厉声道:“如果我镇远侯府就要管你们永安侯府这桩事呢?” 听到“镇远侯府”四个字,那两个家丁变了脸色,彼此对望一眼。 “你们回去復命,就说这人我镇远侯府今日请回去吃茶了,你们过几日再来接人。”宋念戎冷声道。 那两个家丁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不敢多说,诺诺告退了。 几人也没心思再閒逛了,带著宋芷莞回了镇远侯府,问她到底是怎回事。 “母亲跟父亲——不,侯爷,和离后,就带著我回了娘家。”宋芷莞脸色黯然地说。 她现在已经没资格喊宋勇父亲了,毕竟,她是永安侯的女儿。 “看来安裕侯府也容不下你们母女。”宋念戎嘆口气道。 最近这几个月,她专注在寧王殿下的事上,倒是没去留意李娇母女的动向。 不过想想也知道,一个因为红杏出墙而和离的女人,怎么能被娘家容下? 若李娇的父母还在世倒也好些,但现在安裕侯府是李明当家,舅母是当家主母,她如何能容下和离的姑子长住? 宋芷莞点头:“我跟母亲住了不到两个月,舅母就以母亲名声不好会影响家中女儿出嫁为由,將我们劝出了侯府。后来母亲和我就赁了个小院子住下。” “你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可以的,好歹有我给你母亲的店铺傍身。”宋勇忍不住插口道。 宋芷莞看宋勇一眼,露出羞惭之色。 第170章 由恨生爱(大结局) 她垂下头,低低道:“是母亲糊涂,见永安侯债务缠身,就变卖了铺子帮助他……” 宋止戈拍腿,宋念戎却不意外。 李娇本来就是个拎不清的,做出这种事不奇怪。 就听宋芷莞继续道:“母亲本想著能藉此得到永安侯的庇护,谁知却事与愿违。永安侯夫人容不下母亲,几次三番派人来辱骂母亲,为难我们,弄得我们日日惊惶。” “那永安侯就不维护你们?”宋止戈忍不住问。 宋芷莞眸光黯淡地摇摇头:“他竟是个怕夫人的,有事只会缩起脑袋……” 眾人都不言语了。 宋念戎不想让父亲和弟弟心情低落,连忙问:“今日是怎么回事,永安侯府的下人怎么追著你,一副要抓你的样子?” 说到这个,宋芷莞就落下泪来:“近日,永安侯夫人的娘家侄子醉酒打伤了齐国公府的小公子,让他落下了残疾,齐国公府不依不饶,永安侯夫人多方斡旋得知,原来齐国公府的小公子心仪於我。她便来找母亲,许诺,母亲若能將我嫁过去,她便接受母亲,让她进永安侯府。” “你母亲竟同意了?”宋勇怒问。 宋芷莞点头,泪珠滴落在衣襟上。 宋勇拍桌:“这也欺人太甚了,我不同意!” 到底是自己当女儿养了十几年的,宋勇一时血气上涌。 他起身就走,宋念戎连忙拦住:“父亲,您没立场帮芷莞出头。” 一句话,让宋勇蔫了下去,让宋芷莞也露出羞惭神色。 她慌慌张张起身:“是我唐突了,我这就回去。” 宋念戎拦住她:“虽然父亲没立场帮你出头,但我有。好歹,我和你也是一个母亲生出来的。” 宋芷莞意外地抬起泪眼,看见宋念戎露出笑容:“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嫁给寧王殿下了,我这寧王妃的身份倒是好用的。” 她留宋芷莞在镇远侯府住下,然后给齐国公府下了个拜帖。 她带著侍剑去拜见齐国公,刚到齐国公府门口,瞧见寧王那辆古朴的马车。 “你怎么来了?”她很惊讶。 李璟昭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本王是带著扁佗来帮王妃助阵的,一会进去,本王什么话都不说,王妃说就是。” 宋念戎灿烂而笑。 她也不追究他是怎么知道的了,终归她知道,他就算找人悄悄看著她,也完全没有恶意。 齐国公见寧王和王妃双双驾到,殷勤地亲自来迎。 六旬的老头子身体倒也硬朗,彼此寒暄过后,宋芷莞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宋芷莞的事。 齐国公脸色严肃起来,到底残疾的是他的小孙子,哪有不疼自家人的。 “倒也不是我们逼迫,实在是,我这小孙子就这么残疾了,他日娶亲都难……” “若我们帮忙治好小公子的腿,小公子日后想要娶谁家的女子不成?不仅如此,仕途也不受影响了。”宋念戎笑道。 齐国公脸色有异:“可连太医都说——” “我们带来了神医扁佗。”宋念戎打断他的话。 这次的谈判很顺利,毕竟,比起娶亲来,还是腿重要。 扁佗留下帮齐国公的小公子治腿,而这非要让宋芷莞嫁过去的事就作罢了。 宋芷莞到底不是镇远侯府的人了,住了几日就要离开,临行前,宋念戎找到她:“你回去还找李娇么?” 宋芷莞神色痛楚地摇头。 从镇远侯府出来之后,她才深切地体会到母亲的自私。 原来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李娇自是把宋芷莞宠上了天,但当他们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李娇的骄纵就体现了出来,这些日子,宋芷莞没少照顾母亲,纵然是如此,母亲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將她给卖了。 “你若能塌心生活,我可以帮你。”宋念戎道。 她瞧宋芷莞经歷了如此的磨难之后,似乎变了不少,整个人都沉静稳重了许多。 到底姐妹一场,她不忍心看著宋芷莞如此落魄。 宋芷莞只看著她,没说话。 宋念戎递给她一张纸:“这是一个铺子的地契,这个铺子目前正在走下坡路,赚不了几个钱。你若愿意,我可以转让给你,转让的钱先在我这欠著,你先经营,若是能盈利了,日后再慢慢还我钱,你看如何?” 宋芷莞露出感激之色:“那太感谢你了。” 宋念戎挑眉。 以前的宋芷莞最是端著了,总觉得自己是名门淑女,那些个商贾干的事最是低贱,十分的看不起她和祖母经商的行为。 现在的宋芷莞竟然想也不想就接受了这个铺子,並且发自內心地感谢她。 她果真是变了。 为了她的变,她也愿意帮她一次。 宋芷莞坚持写下欠条,拿著铺子的地契走了,宋勇看著她远去的背影,长长嘆了口气。 雪娘在后面有些惴惴:“勇哥,你是不是不放心戎儿的娘亲?如果你不放心她,尽可以把她接回来——” “別说胡话,我宋勇既然认定了你,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好。李娇在我心中早已跟陌生人差不多了,只不过是刚才想到之前种种,心中感慨罢了。”宋勇打断她的话,握住了她的手。 雪娘脸色红红地点了点头,宋念戎看著雪娘那娇羞的样子,心中无比欣慰。 父亲的春天才真正到来吧,以后的日子有雪娘陪在他身边,她也能放心些了。 很快,大婚之日到了。 大婚的前几日,镇远侯府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大婚这日,宋念戎更是早早被侍剑拽起来梳妆打扮。 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害喜症状消失,肚子也还没显怀。 纵然是如此,她还是选了个宽鬆些的喜服穿著。 寧王殿下大婚,惊动了整个京城的百姓。 大家纷纷出门围观迎亲队伍和新娘的十里红妆。 寧王妃虽然是二嫁,但规模却比第一次嫁还要盛大。 別的不说,先看这迎亲的新郎吧。 当初那壮元郎就够清俊了,没想到这寧王殿下都比状元郎要俊美百分! 百姓们津津乐道,只说这镇远侯府的大小姐当真是接了天大的福气。 婚礼非常繁琐,一直进行到很晚才终於完结。 新郎官用一连串的咳嗽躲避了亲朋们的劝酒,急急来到新房中。 挑盖头喝合卺酒,一系列流程过后,终於抱得美人在怀,抵死缠绵一番。 是夜,叫了好几次水。 直到宋念戎困得不行了,气恼地对李璟昭喊了声:“你要杀子么!” 才总算停歇下来。 后来宋念戎已经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她太困,昏睡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等著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睁开眼,她就对入那双漆黑而深情的眸子里。 “寧王殿下——”她轻轻开口。 “叫夫君。” “夫君。”宋念戎乖乖叫。 李璟昭眯了眯眼,非常享受这个称呼。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夫君能否帮我解惑。” 李璟昭不答话,指著自己的脸颊。 宋念戎行云流水地凑过去“吧唧”亲一口。 他很满意地闭上眼睛:“你说。” “我一直不明白,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又看上了我什么?” 李璟昭眯了眯眼,鼻樑上有种遥遥的痛感。 他伸出手指抚了抚鼻樑道:“许是因恨生爱吧。” 宋念戎睁大眼睛。 因恨…… “我什么时候招了你的恨?” 李璟昭瞧著她,似笑非笑:“你当真不记得了?” 宋念戎摇头。 李璟昭忽然一个翻身將宋念戎压在身下,然后他虚骑在她的腰际对她出了拳,那拳头慢悠悠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鼻樑上。 “那年你就是这样打我的。”他道。 宋念戎迷惑地瞪著眼睛,沉浸在记忆中,忽然,脑中滑过一张男孩子稚嫩的面孔。 她想起来了! 那年她五岁,陪著父亲进宫,父亲去见皇帝,她就被带去见太后娘娘,出来的时候看到一群孩子在玩。 她跟其中一个男孩发生了衝突,然后跟他打了起来,她骑在他身上对著他的鼻子重重打了一拳,那男孩当场就哭了,见他哭,她还骂他是个女孩子来著! “那个男孩竟是你!”她脱口道。 李璟昭居高临下唇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当年是你欺负我,现在该我欺负你了。” 说完,他就俯身而下。 宋念戎响起一声哀嚎:“李璟昭,你当真要杀子么……” “本王不知道多温柔,怎么捨得伤他。”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那你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不是从扁佗那学会了一套推拿术么,我们都成亲了,日后你天天给我推拿,我的身体定然虚不了……” 宋念戎笑了。 雪灾那次,她从扁佗那学会的是一套推拿术,需要推拿一些重要穴位,其中就有腿根处的穴位。 连续几天,每天都要推拿够一个时辰不间断,然而那些穴位很多都在隱私处,当时李璟昭曾经被她推拿得起了反应,搞得两人都很尷尬。 现在想起来,那套推拿术作为闺房乐趣,倒是不错。 宋念戎情动不已,搂住李璟昭的脖颈,任由他横征挞伐,任由自己跟他一起放纵了……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