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葫:悟空》 第1章 佛魔同胎 一 贞观十九年秋,长安城大慈恩寺的银杏叶簌簌飘落。辩机跪坐在藏经阁青玉案前,忽闻樑上传来一声嗤笑。 “禿驴派来作传的,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金瞳青年倒悬在房梁,火红披风垂落如瀑。他指尖轻弹,供桌上的蟠桃便飞旋著落在辩机笔尖,汁水在《大唐西域记》手稿上洇出硃砂似的红痕。 “大圣说笑了。”辩机合十行礼,腕间星月菩提泛起微光,“玄奘法师命小僧...” “聒噪!” 金箍棒突然横在喉间,棒身五百年前被紧箍咒勒出的裂痕清晰可见。悟空眼中三昧真火翻涌,藏经阁万卷经书无风自燃:“当年如来誆俺戴上这劳什子金箍,如今又要將老孙关进书里?” 二 贞观二十年春夜,烛泪在青铜灯盏里堆成小山。辩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笔尖在“流沙河”三字上悬了半宿——白日里悟空故意说混了水纹方位,害他重绘七遍地图。 窗外飘来平康坊的琵琶声,他摸著空瘪的香囊苦笑。玄奘法师西行前赠的紫金钵,早换了三十刀宣纸。昨日魏王府送来两车绢帛,却是要他给世子大婚写贺文。 “佛说眾生平等...”辩机蘸著雨水研墨,砚台里映出自己深陷的眼窝,“怎不见哪位施主给真经添个香油钱?” 突然笔尖迸出火星,白日悟空藏在砚台里的猴毛化作金粉小字:“呆子!女儿国这段写得忒没劲,老孙当年分明变作女帝的胭脂盒...” 三 贞观二十二年霜降,天河倒悬三日。 悟空踩著破碎的南天门匾额,金箍棒插在千里外崑崙墟巔。牛魔王现出百丈夔牛真身,混铁棍扫落十万天兵。哪吒火尖枪贯穿悟空左肋。 “玉帝老儿!”悟空撕开胸前佛衣,妖纹如熔岩流淌,“你说三界有序,可敢接俺一棒?” 三十三天玲瓏塔轰然压下,十万道封魔符篆化作金链。杨戩三尖两刃刀劈开虚空,九支射日箭贯穿悟空左肩。金箍棒发出裂帛之音,五百年前西行路上被紧箍咒折磨的旧伤骤然崩裂。 “咔嚓!” 定海神针断成数截的剎那,天河倒悬。悟空妖血化作焚天业火,將半座天庭烧成七彩琉璃。一截断棒插入兜率宫丹炉,炸开的八卦炉碎片如流星坠落,其中一块洞穿大慈恩寺穹顶,在辩机手稿烫出焦黑裂痕。 四 贞观二十二年惊蛰,鸿钧法驾降临三十三重天。 老祖指尖点在悟空眉心,暴烈的魔丸凝成赤红结晶:“此乃量劫天命人。”七彩霞光中浮现预言,“杀之则浩劫提前万年。” 凌霄殿內,三清法相与如来金身对坐七日。观音折下玉净瓶杨柳枝:“需寻至阴魂魄为灵珠。”李靖忽然指向人间:“长安城將斩一僧,其编纂西行录时沾染大圣因果...” 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贞观二十三年刑场,青铜铡刀映出悟空残魂。 辩机腕间佛珠尽碎,十二品灭世黑莲自血泊绽放。九天降下七彩锁链时,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自己蜷在漏雨的藏经阁,就著闪电誊写乌鸡国的篇章。盗版书贩在窗外吆喝:“新鲜出炉的《风流圣僧与女妖夜话》!” “施主们...”他对著虚空呢喃,“可知小僧每写一劫,就折三年阳寿?” 心臟飞出的金蝉撞上赤红魔丸,那是玄奘西行前用指尖血画的护命符。 “禿驴听著!”魔丸中传来咆哮,“待俺衝破这灵珠...” “阿弥陀佛。”辩机元神绽放青莲佛光,背后浮现八部天龙虚影。星月菩提串突然崩散,一百零八颗珠子化作周天星辰,將魔丸困在北斗阵眼。 玉帝手持封神榜残页敕令:“魔丸灵珠本同源,且去轮迴里斗个痛快!” 六 开元十九年鬼节,云阳城郊血月当空。 车净尘在暴雨中临盆,接生婆剪断脐带时骇然尖叫。婴儿左眼跃动三昧真火,右眼流转大日佛光,眉心浮现半截金箍棒纹印。 千里外长安城剧震,大雁塔地宫封存的半截定海神针破土而出。东海深渊传来龙吟般的嗡鸣,沉睡的棒体残骸化作流光没入云阳。 “哇——” 新生儿啼哭响彻九霄时,暴雨突然静止。无数天兵虚影在云层浮现,却见婴儿襁褓中飞出一页焦黄手稿,正是当年被八卦炉碎片灼伤的《大唐西域记》残页。经文与妖篆在金光中交融,最终没入眉心化作硃砂痣。 床榻血泊里,一枚裂开的佛珠缓缓旋转。內壁梵文与妖纹纠缠成讖: “灵珠锁魔八百载,劫火重燃九重天。” 窗外惊雷劈开夜幕,照见西市书肆掌柜正將盗版书捆上牛车,封皮赫然写著《俏和尚与猴子精的三世孽缘》。 第2章 魔童降世 开元十九年七月十五,正值鬼节,云阳城郊外的天空被血月染得一片血红,四周瀰漫著诡异的气息。狂风呼啸著席捲而过,吹得路边的荒草沙沙作响,仿佛无数冤魂在低泣。就在这样一个阴森恐怖的夜晚,云阳城郊的一间破旧茅屋里,车净尘正躺在一张破旧的草蓆上,痛苦地挣扎著。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与屋外的雨水交织在一起。羊水早已浸透了草蓆,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接生婆在一旁手忙脚乱,紧张得额头也满是汗珠,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惊悚。 “哎哟,疼死我啦!这孩子咋还不出来!”车净尘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抓住草蓆,指关节都泛白了。 “夫人,您再忍忍,马上就好啦!”接生婆一边安慰著,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茅屋。伴隨著一声惊雷,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起。这哭声响亮而尖锐,仿佛要衝破这黑暗的束缚。接生婆剪断脐带的瞬间,青铜剪“噹啷”一声坠地,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指著婴儿,声音颤抖地喊道:“这……这孩子!”只见婴儿左眼闪烁著赤色火苗,好似燃烧的地狱之火;右眼流转著鎏金佛光,宛如来自西天的祥瑞之光。眉心处,硃砂痣赫然是半截金箍棒纹印,透著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几乎在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长安城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大雁塔地宫封存的半截定海神针破土冲天,一道耀眼的光芒直衝云霄。定海神针周身散发著强大的力量,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了。东海深渊传来一阵龙吟般的嗡鸣,沉睡的棒体残骸化作一道流光,朝著云阳的方向疾驰而去。那流光速度极快,所过之处,天空都被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跡。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九霄,原本倾盆而下的暴雨突然静止,雨滴悬在半空中,宛如一颗颗晶莹的宝石。无数天兵虚影在云层中浮现,他们身著银色鎧甲,手持兵器,威风凛凛。然而,就在这时,婴儿襁褓中突然飞出一页焦黄的残页,正是当年被八卦炉碎片灼伤的《大唐西域记》手稿。这残页上的经文与妖篆闪烁著金光,交织在一起,散发出强大的力量,逼得天兵虚影纷纷后退。 时光匆匆,张仪騫渐渐长大。三岁前的他,简直就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魔头。白天,他就像小悟空附体一样,精力充沛得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光著脚丫子,“嗖”地一下就能躥上城隍庙的飞檐,坐在上面,把供果一个接一个地拋给树下的野猴。那些野猴们欢叫著,爭抢著,热闹非凡。 “哈哈,你们这群小猴子,接著!”张仪騫大笑著,手中的供果如雨点般落下。 到了晚上,他又好似小辩机还魂,安静地蜷在母亲萨满祭袍里,用炭笔在龟甲上认真地描摹梵文。那专注的模样,与白天的调皮判若两人。更奇怪的是,每逢月圆之夜,他后颈便会浮现十二品黑莲印记,嚇得车净尘连夜焚烧驱魔符。 “这孩子体內有两道残魂。”张怀正皱著眉头,蘸著符水在案上画卦,神情凝重地说道,“一道是佛门高僧,一道是……”他忽然噤声,望著被张仪騫啃出牙印的青铜灯柱——那凹陷竟与五百年前某根铁棒痕跡吻合。 夫妻俩带著幼子走遍大唐。在终南山重阳宫,小仪騫打翻丹炉,三昧真火烧穿紫袍老道的拂尘。紫袍老道又惊又怒,吹鬍子瞪眼地喊道:“哪来的小娃,如此顽皮!这丹炉可是珍贵之物,怎能隨意打翻!”张仪騫却满不在乎地嘻嘻笑著,一点也不害怕。 於洛阳白马寺,他又將《金刚经》倒背如流,惊得方丈连连合十称善:“阿弥陀佛,此子颇具佛缘,將来必成大器。” 最离奇的是在流沙河故道,孩子突然指著乾涸河床说:“这里该有串骷髏项链。”车净尘和张怀正面面相覷,心中充满了疑惑。 五岁生辰那夜,车净尘的萨满鼓突然惊落案头。她惊恐地看向儿子,只见张仪騫左半身燃起焚天业火,右半身绽放八宝莲华,两股气劲在膻中穴撕扯出太极图。张怀正见状,脸色大变,急忙拔剑割破掌心,以不良帅的煞气压住暴走的气旋。 “这可如何是好?”车净尘焦急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去北漠找大萨满!”张怀正说道,“鲜卑巫典记载过阴阳同体之人,或许大萨满能有办法。” 他们在暴风雪中艰难跋涉了三月,终於找到冰窟里的大萨满。老人用狼髀石占卜整夜,晨曦初露时忽然大笑:“好个灵珠锁魔的局!”他割开小仪騫指尖,血珠竟在半空凝成佛魔双生卦。 “寅时诵《楞严咒》,申时练猴拳。”大萨满將两枚骨铃系在孩子脚踝,“白日修佛性镇魔心,夜间泄妖力养神魂。”当夜子时,车净尘亲眼见儿子长出绒尾,却乖巧地蜷在狼皮褥子上酣睡。 归途经过五指山旧址,张仪騫突然挣脱母亲怀抱。他趴在地上倾听半晌,起身时掌心多出根断裂的猴毛,在夕阳下泛著暗金光泽。远处残碑上,隱约可见“齐天”二字湮没在苔蘚里。 回到云阳那日,西市书贩正叫卖新刻的话本。张仪騫盯著《俏和尚与猴子精的三世孽缘》封皮,突然开口说了人生第一句完整的话:“错了,该是金蝉泣血,石破天惊。”那清脆的童声,在喧闹的集市中显得格外响亮。 第3章 仪騫大闹涇水 话说这少年张仪騫,那在云阳地界可是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整日里就爱折腾,专找那些奇珍异兽的麻烦事儿。他娘车净尘会萨满请灵术,这小子就仗著这点,到处惹是生非,把那些精怪们折腾得够呛,真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就拿他袖中的七宝琉璃瓶来说,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是用三足鱉血和夜梟泪炼製的通灵物件。为了这瓶子,他可没少干缺德事儿。玄龟褪甲的时候,他跑去截人家精血,把玄龟气得直翻白眼;虎蛟產卵的时候,他又去剜人胞衣,虎蛟追著他满世界跑;就连城郊老槐树里孕化的木客,都被他揪著鬍子剃了半副灵根,疼得木客直喊娘。 这不,今儿个他又閒不住了。走著走著,瞧见一只九节狼,也不知道这狼咋就惹到他了。张仪騫二话不说,抄起身边的铁棍,大喝一声:“呔!看你这孽畜往哪儿跑!”说罢,便朝著九节狼捅去。这时候,他识海里可就热闹了,辩机和悟空的残魂吵得不可开交。 辩机半魂急得佛袍都鼓起来了,星月菩提一股脑地缠住悟空残魂的赤色妖筋,嘴里念叨著:“泼猴!你又纵他造杀孽,这如何使得?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悟空残魂却满不在乎,叼著根狗尾巴草,嗤笑道:“小禿驴懂个啥!这九节狼天生反骨,瞧它那模样,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与其让它修炼成精,在这祸害乡里,还不如早早解决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俩这一吵吵,也没耽误张仪騫动手。眨眼间,铁棍就捅穿了九节狼的咽喉。这一下,血雾喷溅,场面那叫一个嚇人。金白两道残魂却趁机各显神通,辩机半魂赶紧结往生印超度亡灵,嘴里念念有词:“往生净土,超脱轮迴,阿弥陀佛……”佛光里飘散的血珠竟然凝成了曼陀罗纹,看著还挺好看。悟空残魂可没那么好心,趁机鯨吞妖气,那棍梢的暗纹就跟活物似的,不停地游走。等张仪騫把妖血封入琉璃瓶,地上就只剩下一张完整的狼皮了。嘿,你猜怎么著?原来是辩机怕他剥皮取骨的时候手抖,提前用金刚咒定住了妖尸,这辩机还真是个细心的主儿。 张仪騫得了手,哼著小曲儿,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云阳桥下。这桥下有个蛙精,那可是张仪騫的“老熟人”了,就喜欢跟张仪騫干些稀奇古怪的买卖。这不,蛙精经常叼著沉船里的秘色瓷来换蛙神血脉,张仪騫也乐得跟它交易。 这天,张仪騫在涇河边上晃悠呢,涇河的浊浪不停地拍打著残破的镇水兽。他正蜷在芦苇丛里,百无聊赖地看著自己手背上的金毛慢慢褪去。突然,水面“咕咚咕咚”地响起来,只见一个墨绿色的蛙衣鼓成了丈余巨蛙,那蹼爪间还粘著河蚌碎壳,模样怪嚇人的。 张仪騫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抄起个卵石就要砸,嘴里还喊著:“呔!哪路妖精在这儿作怪!看我不砸扁了你!”可还没等他砸出去呢,就见那蛙嘴突然裂开一道缝,钻出个浑身掛满珍珠的商贾。这商贾站在月光下,腰间的鎏金算盘上“林”字缠枝纹清晰可见。 那商贾也不慌不忙,抹了抹脸上的蛙涎,笑著说道:“小郎君莫惊,某这是学越人『水蚕衣』之术,藉此在水中行走自如。”说著,还抖开蛙皮给张仪騫看,好傢伙,那內衬竟然是用鮫綃织就的,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接著说道:“开元三年大蝗灾的时候,某隨父辈驱蛙治灾,这行头能避田鼠咬啮,才保得一方百姓平安。” 林掌柜自顾自地摩挲著蛙皮上的旧伤,感慨道:“那年蝗虫遮天蔽日,铺天盖地而来,把庄稼啃得精光。我们驱十万蛙兵吞蝗,百姓还在渭水畔给我们立了『护稼將军庙』呢。”说著,他突然掀开衣襟,胸口纹著个蛙首人身的图腾,接著道:“可如今呢,城里却兴起吃青蛙的恶习,西市客栈赵掌柜夫妇,一冬就杀了八百孕蛙,真是作孽啊!这是要遭报应的!” 辩机半魂一听,赶紧接管身体,合十行礼说道:“蛙精属雷部眾,杀之伤阴騭,还望施主莫要再造杀孽。”他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可还没等他说完呢,悟空残魂就不乐意了,操纵著张仪騫的右手,一把抢过蛙皮,说道:“这劳什子借俺耍两天!这么好玩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你。” 林掌柜倒也大方,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赠了张仪騫一枚蛙形玉珏,说道:“七日后临涇渡有批暹罗米,小郎君若有暇,可来一聚。”分別时刻,张仪騫问林掌柜蛙神何处祭拜?林掌柜抬手往远处一指,说道:“沿著这涇河往上,过了那片沼泽地,有个隱秘的水潭,潭边有棵老柳树,蛙神便在那儿受祭。” 林掌柜前脚刚走没多久,张仪騫就把人家的话拋到了脑后,径直去沼泽把蛙神捆了放血。回去路上他腰间的蹀躞带上掛满了妖血瓶,叮噹作响。他一路走来,过路的精怪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避让。他那模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倒真像凡人遇见了活阎罗。 这时候,辩机半魂刚接管身体,想劝劝张仪騫別老乾这些杀生的事儿,就拿出《梵网经》说道:“施主且看这《梵网经》,其中有云:『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业。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故六道眾生,皆是我父母,而杀而食者,即杀我父母,亦杀我故身。』还望施主能放下屠刀,莫再杀生。”可他话还没说完呢,悟空残魂就捣乱,突然操纵著左手拋接火摺子。这一下,张仪騫的身形顿时变得诡譎起来,就跟个醉汉似的,明明看著要栽进泥潭里了,可反手一棍,却精准地敲晕了扑来的鱷精。这染血的棍风扫过芦苇盪,可不得了,惊起了满滩正在修炼的水族精怪,把它们嚇得够呛。那些精怪们有的钻进水里,有的躲进芦苇丛,嘴里还喊著:“哎呀,这小煞星又来了,快跑啊!” 第4章 顶著黑眼圈去上学 子时的云阳,夜色如墨,万籟俱寂,唯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张仪騫屋內,烛火摇曳,豆大的火苗在微风中忽明忽暗,將少年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影影绰绰。此时,张仪騫左眼忽然泛起鎏金佛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辩机半魂执星月菩提,眉头紧皱,神色严肃地將蠢蠢欲动的悟空残念往膻中穴压去,口中念念有词:“泼猴,休得放肆!给我安分些!” 窗外,月光陡然被赤色妖气遮蔽,原本银白的月色瞬间变得诡异而阴森。悟空半魂化作虚影,大剌剌地翘腿坐在房樑上,一脸戏謔,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满不在乎地说道:“小禿驴,你忒无趣了些!整日里就知道念经,有啥意思?来来来,送你个新鲜玩意儿。”话音刚落,青玉案上凭空现出一个鎏金木鱼,鱼嘴衔著碧玉槌,那槌竟自动敲击起来,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辩机半魂困得眼皮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在打瞌睡的小鸡。他的佛珠隨著木鱼声泛起阵阵涟漪,嘴里还在嘟囔著:“《楞严咒》……不可……不可睡去……”然而,话音渐弱,他的元神终究还是蜷在识海莲台上沉沉睡去。 “成了!”悟空残魂见辩机半魂睡去,得意地轻笑起来,指尖妖火燃起,照亮了木鱼底部暗纹。只见那槌柄缠著半透明筋络,正是焦获泽百年蟾蜍的腿筋。这蟾蜍腿筋离体七日仍会抽搐,恰好可替代敲击木鱼的沙弥,也不知这泼猴从哪儿寻来的这稀罕玩意儿。 寅时三刻,雄鸡尚未打鸣,夜色依旧深沉。张仪騫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著,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城隍庙飞檐。他睡眼惺忪,嘴里还嘟囔著:“谁呀,大半夜的……”悟空残魂操纵著他的左臂,指向天空,口中喊道:“看俺老孙摘星!”又凝聚出三昧真火,烧向蚂蚁窝。那火焰熊熊燃烧,瞬间將蚂蚁窝化为灰烬,蚂蚁们四处逃窜,乱成一团。 待东方既白,天边泛起鱼肚白,张仪騫眼底已泛青黑,哈欠打得一个接一个,泪光涟涟。他揉了揉眼睛,终於清醒过来,看著自己身处城隍庙飞檐,一脸茫然:“我咋在这儿?” “孽障!”辩机半魂突然惊醒,此时晨钟已响,悠扬的钟声在空气中迴荡。他的佛珠急转如风车,神色焦急地说道:“你这泼猴,又害他彻夜未眠!”悟空残魂却早缩回丹田装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木鱼还在“咚咚”作响。辩机半魂长嘆一声,结印施展佛法,八宝莲华自百会穴灌入张仪騫体內。张仪騫顿觉神清气爽,疲惫之感一扫而空。 晨读时分,云阳县学里,槐荫匝地,蝉鸣阵阵。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学生们正在诵读《孝经》,朗朗书声迴荡在校园里。韩夫子背著手,在教室里踱步,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张仪騫身上,惊得差点扶正不了幞头。 只见素日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张仪騫,今日竟將《孝经》註疏誊写得工整如馆阁体,一笔一划,规规矩矩。那字跡刚劲有力,又不失飘逸,端的是一手好字。廊下偷看的婢女们见了,纷纷窃窃私语。 “张小郎君今日莫不是被文曲星附体?这字写得比那教书先生还好!”一个婢女惊嘆道。 “就是就是,你瞧他这『请、安、叩、谢』说得比新妇还温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另一个婢女捂嘴轻笑道。 唯有张仪騫的黄耳犬似乎嗅出了端倪,衝著主人狂吠不止,仿佛在提醒著什么。辩机半魂借少年之口轻叱道:“黄耳,不得无礼!”那犬竟似听懂佛偈,夹著尾巴乖乖缩回窝里,趴在地上,眼睛却还时不时地看向张仪騫,满是疑惑。 云阳县学的课堂上,蝉鸣愈发响亮,似乎在和学生们的诵读声一较高下。张仪騫支著下巴,困意阵阵袭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宣纸上墨跡晕染成团,就像一幅抽象画。辩机半魂在识海里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催促道:“施主快醒!夫子要问对了!可別在这时候掉链子!” 韩夫子环视诸生,清了清嗓子,问道:“张生,且解『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若逢猛虎食亲,当捨身护耶?抑全躯避耶?”这问题一出,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纷纷看向张仪騫,有的面露期待,有的则等著看他笑话。 张仪騫垂睫,识海中小辩机结跏趺坐,拈起优曇瓣,轻笑道:“此问似《坛经》『风动幡动』公案。”少年喉结微动,吐字却清越如磬:“昔者曾子耘瓜,误断其根。曾皙怒,举杖击其背。曾子仆地不知避,孔子闻之曰:『舜之事瞽瞍,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今参委身待暴怒,是陷父於不义!』”他一边说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佛珠,仿佛在寻找灵感。 满堂竹简沙沙作响,同学们交头接耳,对张仪騫的回答感到惊讶。却见少年忽抬眸,瞳底似有金纹流转,继续说道:“故《孝经》谓『不敢毁伤』者,非惜此血肉皮囊,乃护父母仁德不墮也。若猛虎当前——”他口若悬河,说得慷慨激昂,檐角惊雀振翅悬空,仿佛也被他的气势所震慑,“当效大舜负瞽瞍逃井,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一番回答,有理有据,还巧妙地引用典故,將儒家思想与佛家慈悲之心融合在一起。 韩夫子听了,戒尺“啪嗒”坠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张仪騫。窗外老槐忽坠枯枝,仿佛也被这精彩的回答所震撼。穿堂风过,竟化作曼荼罗图案,给这课堂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氛围。小辩机嘆息如烟:“痴儿,你以《孔丛子》解《孝经》,却用禪门机锋收梢,倒是別出心裁。” 午时散学钟响,清脆的钟声在校园里迴荡。三个紈絝子弟堵在廡廊转角,为首的赵衙內晃著抢来的青瓷药瓶,一脸囂张地说道:“张小瘸子今日怎不横了?平日里不是挺厉害的吗?”这药是车娘子用雪蟾膏配的,专镇悟空残魂的妖气反噬,对张仪騫来说至关重要。 辩机半魂见状,急忙诵《仁王经》劝解,柔和的佛光从张仪騫身上散发出来,试图抚平赵衙內眉间的戾气。可悟空残魂却突然冷笑一声:“跟这群撮鸟费什么口舌!”霎时,张仪騫左瞳隱约燃起赤焰,那火焰仿佛来自地狱,充满了愤怒。他抄起砚台,用力砸向赵衙內,只听“砰”的一声,瓦当崩裂,碎片四处飞溅。三个紈絝嚇得抱头鼠窜,赵衙內更是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开了。那青瓷药瓶也骨碌碌滚进阴沟,溅起一片水。 “糟了!”辩机半魂惊觉腕间佛珠发烫,情况不妙。只见少年颈后已冒出金灿猴毛,这是妖相外露的徵兆。黄耳突然躥进学堂狂吠,声音急促而响亮,仿佛在提醒主人赶紧离开。张仪騫抓起书匣,转身翻墙而逃。上次妖相外露,可是烧了半座藏书楼,他可不想再惹出更大的麻烦。 张仪騫一路狂奔,直奔城外,专选无人偏僻小路乱跑。他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衣衫。辩机半魂在识海里用《药师经》暂时封住妖脉,试图压制住体內的妖气。黄耳在后面紧追不捨,它的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 下午时分,张仪騫沿著涇河支流乱走,一路上慌不择路。黄耳突然咬住他袍角,犬目倒竖著指向荒丘。张仪騫顺著黄耳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残垣断壁间矗立著座乌將军庙。这座庙看上去破败不堪,瓦当雕著衔尾蛇纹,透著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香案上的供品竟新鲜如晨摘,在这荒凉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有妖气。”辩机半魂的佛珠在识海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星月菩提照出樑柱间游走的黑雾,那黑雾如同幽灵一般,在庙宇间穿梭。黄耳躥到庙后狂吠,爪子不停地刨著泥土。不一会儿,泥土被刨开,露出森森白骨,骨缝里还嵌著未腐的野猪鬃,看上去格外恐怖。 悟空残魂突然嗤笑一声:“这畜生倒会享福!”原来神龕下的暗道堆满酒罈,坛身印著“焦获泽三十年陈酿”。辩机半魂忙诵《楞严咒》净化妖氛,那经文的声音在庙宇间迴荡,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散著黑暗。就在这时,庙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猎户邓锡扛著猎物从马上下来,腰间晃著七把解牛尖刀,在阳光下闪烁著寒光。他看到张仪騫,笑著打招呼道:“张小郎躲这儿做甚?你和二道长的犬赛什么时候举行啊……”他忽然抽动鼻翼,脸色一变,说道:“好重的野彘臊!这庙里莫不是有啥古怪?” 张仪騫咧嘴笑道:“邓叔,小爷正想猎一只野猪呢,这赛我应了!到时候我家黄耳肯定能把那些野猪打得落流水!” 归途星垂平野,夜幕渐渐降临。月光洒在大地上,如同铺上了一层银霜。黄耳突然衝著河滩枯柳低吼,声音低沉而警惕。张仪騫顺著黄耳的目光望去,只见月光照见柳枝上悬著的野猪头骨,獠牙刻满吐蕃密咒。 第5章 唐朝的赛犬 开元二十八年白露,秋意渐来,云阳城外的枫林像是被大自然打翻了顏料盘,漫山遍野尽染如火的红色。新任县令韩安郡的马车悠悠地碾过青石官道,车轮与石板碰撞发出的“咕嚕”声,仿佛是在为这秋色打著节拍。此时,城门口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猎户们牵著毛色油亮的细犬,那些犬儿们个个精神抖擞,有的兴奋地摇著尾巴,有的则机警地张望著四周。孩童们手里攥著竹编的蛐蛐笼,眼睛里闪烁著好奇与期待的光芒,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眾人都抻著脖子,往人群中央张望,嘰嘰喳喳地討论著,就像一群欢快的麻雀。 “善!某当召眾人观之。”邓锡是当地有名的猎户,他身材魁梧,一脸络腮鬍,此刻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应诺著。说罢,他转身用力吹响牛角哨,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瞬间,城中犬吠声此起彼伏。田猎好手们扛著鹰架、挎著箭囊,簇拥著二道长,浩浩荡荡地往北城门涌去,那场面就跟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似的。 张仪騫早就候在十里亭前,晨雾如轻纱般瀰漫,將少年的身影衬得若隱若现。他身著月白短襦,上面沾著些草屑,像是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小兽。朱红髮带隨著山风肆意飘摇,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黄耳乖巧地伏在他脚边假寐,耳朵却时不时地动一下,留意著周围的动静。忽然,黄耳支棱起耳朵,眼神变得警惕起来。张仪騫顺著它的目光望去,只见官道尽头传来闷雷般的蹄声。 二道长骑著一匹黑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疾驰而来。他身著玄色道袍,被风鼓起如鸦翼,猎猎作响。那唤作黑嘴的猎犬跟在马后,纵跃如电,漆黑的皮毛泛著缎子般的光泽,在阳光下闪烁著神秘的光芒。它的獠牙间垂落的涎水在朝阳下闪著银丝,看上去凶猛无比。 “小公子当真要比?”二道长勒住韁绳,黑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他看著张仪騫,眼中带著一丝疑惑与调侃。黑嘴也跟著停下,躥上青石,利爪在岩面刮出火星,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向黄耳示威。“某这黑嘴上月刚撕了头豹,可不是好惹的。”二道长补充道,语气中带著些许骄傲。 张仪騫却不慌不忙,他解下腰间麂皮水囊,慢悠悠地给黄耳餵水,就像在安抚一个即將上战场的士兵。“道长可曾听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边说著,一边指尖轻点黄耳眉心的金纹,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此犬祖上隨太宗皇帝猎过突厥狼骑,那可是战功赫赫,对付这小小的黑嘴,不在话下!” 围观人群鬨笑起来,铁匠铺的王二麻子拍著肚皮,大声嚷道:“张小郎君莫说大话!昨儿还见你家黄耳被西市屠户的看门狗撵得满街跑,那狼狈样儿,哈哈!”眾人听了,笑得更厉害了,笑声在空气中迴荡。 少年却並不生气,他弯腰替黄耳理了理颈间的铜铃,动作轻柔而熟练。晨光穿透枫叶间隙,在他睫毛上洒下碎金,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有神。“《相犬经》有云『金线贯顶,封狼居胥』,王叔可要赌个彩头?我赌我家黄耳必胜!”他扬起下巴,眼神中带著一丝挑衅。 说话间,二十余人已行至断云崖。秋阳將漫山枫叶染得愈发鲜艷,如同一片血海。枯枝间不时闪过灰兔惊惶的身影,它们被这嘈杂的声音嚇得四处逃窜。李猎头掏出犀角哨正要发令,只见黄耳突然躥向反方向的乱石堆,速度快得像一道金色的闪电。 “这蠢犬!”邓锡急得跺脚,脸涨得通红,就像一个熟透的番茄。“野猪群分明在东麓,它往那边跑干啥?莫不是嚇傻了?”他一边说著,一边挥舞著手中的猎叉,显得十分焦急。 话音未落,崖壁传来碎石滚落声。但见黄耳化作一道金线,竟绕开正面獠牙森森的公猪,巧妙地自峭壁藤蔓间迂迴包抄,那灵活的身姿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舞者。小野猪正要钻入灌木,忽被黄耳扯住后蹄。黄耳不知何时绕到侧翼,犬牙精准地叼住猎物耳根,动作一气呵成,乾净利落。 黑嘴见状,狂吠著要衝上前,却被二道长死死拽住皮绳。二道长的手都被勒得发红,但他还是紧紧地拉住黑嘴。老猎户们纷纷倒吸凉气,他们都被黄耳的战术震惊了。那金毛猎犬分明用了骑兵合围的战术,借地势將猎物逼入绝境,这聪明劲儿,简直不像是一只普通的犬。 “彩!”韩安郡忍不住击掌喝彩,他今日微服出行,身著赭色常服,下摆还沾著泥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他的目光比鹰隼还锐利三分,看著黄耳,眼中满是讚赏。“此犬深諳兵法之妙,真是条灵犬!” 张仪騫笑而不语,从褡褳里摸出块肉脯。黄耳却不急著受赏,它鬆口將挣扎的小野猪拱到主人脚边,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得意,仿佛在说:“主人,你看我厉害吧!” “好个灵犬!”二道长抚掌大笑,玄色道袍被山风鼓得像帆一样。“某这黑嘴……”他刚要说话,却被张仪騫打断。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道长且慢。”少年突然蹲下身,指尖轻触小野猪颤抖的脊背,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礼记》云『毋覆巢,毋杀孩虫』,这幼崽尚未断乳,实在可怜。”他一边说著,一边解下腰间锦囊,递给邓锡。“烦劳邓叔將黑嘴留赠道长,某只要这小兽。”说著,他轻轻抱起小野猪,那小野猪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著。 人群霎时炸开锅,眾人都没想到张仪騫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邓锡捧著锦囊的手直哆嗦,他打开锦囊一看,里面躺著枚西域猫眼石,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著迷人的光芒。这猫眼石价值不菲,够买十头猎犬了。 二道长怔了怔,隨即仰天大笑,笑声在山谷间迴荡。“后生可畏!某观黄耳有將帅之风,此犬合该隨你。”他解下黑嘴颈圈,拋给邓锡。“便依张小郎君所言。” 归途上,小野猪蜷在张仪騫怀里打盹,时不时还哼哼几声,可爱极了。黄耳时不时扭头轻嗅小野猪,对这个新伙伴充满了好奇。途经土地庙时,少年忽然驻足。 “环眼贼……”他戳了戳小野猪的朝天鼻,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纹里漾著晚霞的余暉。“这名號可衬你?以后你就叫环眼啦!”小野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哼唧了两声,算是回应。 日头西斜时分,张小郎牵著黄耳,带著新收的环眼猪,踩著坊市的青砖往家走去。那环眼猪不过羊羔大小,黑鬃油亮赛过波斯毯,偏生一对招子圆似铜铃,看起来憨態可掬,倒衬得黄耳更加威风凛凛。黄耳叼著麻绳在前头开路,尾巴摇得像端午龙舟桨,欢快极了。路过的西市胡商都纷纷掀帘张望,对这奇特的组合感到十分好奇。 “张小郎好手段!”卖毕罗饼的波斯老叟操著半生不熟的唐话,竖起大拇指夸讚道。“这猪崽莫不是天蓬元帅投胎?咋长得这么招人稀罕!”满街鬨笑里,张仪騫扬眉应道:“阿翁说差了,此乃燕人张翼德转世!看它这小暴脾气,以后肯定能像张翼德一样威风!”话音未落,巷口忽闻鑾铃急响。 五匹枣红马泼剌剌冲將出来,马蹄声如急雨般响起。当先女子身著窄袖缺袴袍,翻卷如云,腰间蹀躞带缀著十二枚狼牙,看上去英姿颯爽。她正是拓跋部小娘子翎娘。翎娘猛勒韁绳,马蹄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嚇得环眼猪直往黄耳腹下钻,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叫著。 “好个张翼德!”拓跋翎朱唇微启,腕间银鐲与鞍韉金饰相撞叮噹作响。“怎的见了本娘子,倒学那缩头乌龟?平日里的威风劲儿哪去了?”她挑衅地看著张仪騫,眼神中带著一丝戏謔。 话未说完,黄耳忽地炸毛低吼,原来是瞧见翎娘背后的猞猁山君。那猞猁通体金棕,隱现墨斑,蹲踞马鞍如虎踞龙盘,威风凛凛。它琥珀色的竖瞳掠过黄耳,竟似人般露出讥誚神色,仿佛在嘲笑黄耳的不自量力。 黄耳何曾受过这般轻慢,当即鬆了麻绳,猛地扑向猞猁。环眼猪也不甘示弱,哼哧著衝上去助阵,獠牙直戳山君腹下。却见那猞猁凌空鷂子翻身,利爪如判官笔点向黄耳双目,速度快得让人眼繚乱。张仪騫情急之下飞起皂靴,想要踢开猞猁,却反被山君借力蹬上肩头,差点摔倒在地。 “猢猻耍把式——净丟人现眼!”翎娘在马上笑得枝乱颤,九曲银项圈映著夕照晃人眼。忽见山君爪风扫过少年衣襟,她脸色一变,急喝道:“畜生休要伤人!” 说时迟那时快,张仪騫就势滚地,抄起一旁的竹筐。黄耳护主心切,竟学那吐蕃氂牛抵角之势,將山君逼至墙根。环眼猪趁机啃咬猞猁尾尖,疼得这林间霸王发出猫儿似的尖叫。 “好个三英战吕布!”翎娘见状,掷出腰间蹀躞带卷回山君,马蹄嘚嘚退至坊墙下。她看著张仪騫,眼中满是讚赏。“张小郎豢养的好牲口,改日定要再討教。”忽又俯身轻笑:“听闻你要与妖怪斗法?”玉指弹过少年发间草屑,“仔细別教妖怪叼了去,到时候可別嚇得哭鼻子!” 暮鼓声里,张小郎掸去衣上尘土,戳著环眼猪脑门笑骂:“竖子险些害某丟丑!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了。”那猪竟似通人言,哼唧著往黄耳腹下钻,模样十分可爱。过路货郎看得嘖嘖称奇:“这小郎君莫不是会驭兽仙术?咋能把这些牲口训得这么听话!” 归至家门,车娘子正在院中捣药。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儿郎携猪带犬,柳眉倒竖,佯装生气地说道:“莫不是把终南山搬回来了?你这小子,又去哪儿疯玩了?”待听得环眼猪助阵之事,她又转怒为喜,笑著说:“鲜卑儿郎原该与生灵为伴,只是……”话音未落,环眼猪忽用鼻尖拱翻药臼,衔著党参献与车娘子,像是在討好她。 “好个伶俐畜生!”车娘子忍俊不禁,轻轻摸了摸环眼猪的头。“且住东厢房罢,只是夜间莫要拱坏篱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忽见西墙藤蔓无风自动,一团黑影倏忽掠过。黄耳猛然躥出狂吠,却只惊起满树昏鸦,那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6章 我要高阳 夜色如墨,张仪騫陷入梦乡,却不想噩梦缠身。恍惚间,一股泛著幽绿萤光、冒著刺鼻硫磺味的污泥猛地钻进他鼻腔,还夹杂著腐藻腥气和曼陀罗的甜腻异香,那触感又滑又黏,呛得他呼吸急促,仿佛灵魂都要被这污秽拖入深渊。 不知怎的,梦境一转,他来到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四周死寂,唯有夜风沙沙作响,偶尔的虫鸣也显得格外惊悚。走了许久,远处亮起一点微光,他赶忙加快脚步,想著能找个人家借宿。 到了那处灯火通明之地,婉转歌声传来,如浸蜜丝绸缠在耳畔,又透著清冷。隨著歌声,满树樱簌簌飘落,他竟变成了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身著银线暗绣广袖长袍,墨发用素银簪松挽,发尾繫著殷红丝带,腰间掛著鎏金鏤空腰饰。他面容精致,眉骨锋利,眼尾微翘,右唇角的硃砂痣更添几分魅惑。这般模样,让躲在廊柱后的侍女都看呆了,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灯。 张仪騫满心疑惑,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朱漆高门的宅院前。这宅院飞檐斗拱,透著一股威严。他走进院子,只见数百支龙凤烛將庭院照得亮如白昼,供桌上摆满三牲祭品和“囍”字面点,可四周却寂静得可怕,连个僕人都没有。 正疑惑间,东边屋子传来少女的哭泣声。张仪騫鼓起勇气,大声询问屋內哭泣之人是谁,是人是鬼,这又是何处,为何要如此装点。 烛光忽然变得暖黄,跪坐在地的少女肩头薄纱滑落,露出缀著金丝牡丹的訶子裙。她仰起脸时,发间珍珠步摇叮噹作响:“可算等到郎君了。“染著口脂的唇勾起弧度,手指轻轻勾住张仪騫的衣带。 张仪騫眨眼的瞬间,少女的素色襦裙竟化作透光的泥银纱。金线绣的並蒂莲从胸口蔓延至腰际,石榴红绸带勒出丰盈曲线。她赤足踩著满地瓣逼近,脚踝金铃隨著动作发出靡靡之音。 “我的主...“带著西域香料的指尖划过他喉结,“我的神...“温热呼吸混著酒气缠上耳垂。她突然咬开他襟口系带,露出锁骨下方硃砂痣,“当年在驪山汤泉宫,这颗红痣可是沾著桂酿的。“ 供桌上的祭品不知何时换成了合欢酒,龙凤烛爆出噼啪声响。 “你究竟是谁?“张仪騫攥住她不安分的手腕,触手却摸到串佛珠——正是他梦中辩机常持的那串鸡血藤念珠。 女子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將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金丝牡丹在剧烈心跳中颤动:“郎君可还记得《大日经疏》里说'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她忽然贴近,吐气如兰:“我的大悲...可都系在你身上呢。“ 张仪騫后退半步撞上供桌,整羊祭品突然散作漫天桃瓣:“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错不了。“她欺身上前,赤金护甲刮过他喉结,“贞观二十二年春,弘文馆西厢房的墨香里...“手指在硃砂痣周围转圈,“这颗红砂印,可是本宫用波斯唇脂点上去的。“ 供桌上的酒樽突然倾倒,琼浆在地面蜿蜒成“高阳“二字。张仪騫瞳孔骤缩:“难道你是...“ “我的郎君。“她突然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他唇上,“当年在大慈恩寺偷看你讲经时,你藏在经幡后的模样...“指尖顺著胸膛滑至腰际,“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著檐角铜铃。她趁势將人压倒在洒满桃瓣的供桌上,金粟纹裙裾铺开如盛唐最艷丽的那抹晚霞:“唤我十七娘,或者...“突然贴近他渗出汗珠的鼻尖,“唤你的神明。“ 就在此时,原本西廊拴马的毛脸僕人突然暴喝:“阴鬼不要放肆!“声若惊雷炸响,手中韁绳竟泛起金光。辩机当年常持的鸡血藤佛珠突然从女子手腕飞出,十八颗菩提子迸发万字佛印,反而將女子逼退三步。 女子脸上浮现蛛网般的裂纹,原本娇媚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她难以置信地望向僕人:“一百年前辩机和尚都镇不住我,区区凡夫怎会...“话音未落,僕人眼中金芒暴涨,虚空中竟浮现金箍棒残影,虽转瞬即逝却令整座庭院地动山摇。 “大圣?不...这不可能!“女子悽厉尖叫,周身红绸寸寸断裂。在纷飞的碎帛中,她褪去华服重归素衣少女模样,脖颈处隱约有道青紫勒痕——这才是枉死新娘真正的模样。 张仪騫怔怔看著恢復清明的少女,又望向突然昏厥倒地的僕人,甩了甩头把眩晕感赶走,发现少女又在哭泣。 他摸著后颈的冷汗,那抹转瞬即逝的金圈残影,像极了他以前总梦见的那根擎天柱。目光扫过少女脖子上紫红的勒痕,他清了清嗓子:“妹子你倒是说清楚,这鬼地方怎么布置得像婚房?“ “是乌將军娶亲...“少女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暗红色印记像条扭曲的蜈蚣,“这里是乌將军的祠堂,大家都说乌將军能护佑我们,也能给我们带来灾难。每年乌將军都要乡里献上美貌的女子作为妻妾。我並不美丽,父亲却为了五千钱的诱惑,偷偷將我献给了乌將军。今夜,乡里人將我送来,唉,那些被选中的女子,有几个能活过第二日?说是供奉守护神,其实...“供桌上的龙凤烛突然爆了个灯,嚇得她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砰!墙角传来响动。先前晕倒的毛脸僕人直挺挺站起来,脸上还沾著香灰。张仪騫跟他打招呼,却见对方只是木著脸开始扫地,仿佛刚才发狂扑人的不是他。 “拽什么拽,真当你自己是天命人啊,我才是。“张仪騫对著闷头扫地的僕人翻了个白眼,转头发现少女正扒著供桌发抖。 “公子,您是人吗?我是否已经死去?如果您能救我,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少女畏惧地说道。 张仪騫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决定要救少女,教训那乌將军。他得知乌將军二更会来,便在西侧台阶坐下,让僕人把马牵到堂北,准备来个突然袭击。 二更一到,外面热闹起来,乌將军带著隨从来了。张仪騫佯装热情,与乌將军一同用餐。席间,他藉口有御厨所赠鹿肉,要亲自为乌將军割肉。趁乌將军起身拿肉时,他猛地掏出匕首刺去。乌將军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嘲讽他。张仪騫机灵地换了下手,砍断了乌將军的左臂。乌將军疼得大叫,带著隨从狼狈逃窜,张仪騫追出去却没找到他。 等他回到屋內,少女却不见了,月光也变得诡异。 “见鬼了...“张仪騫跌坐在地,攥著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要是做梦能选,老子寧可去高阳公主的修罗场挨鞭子,也好过在这鬼地方玩聊斋!“ 张仪騫回头发现乌將军的断臂竟是猪蹄,原来这所谓的乌將军是个猪妖。 这时,村民们抬著棺材赶来,本是给少女收尸的。看到少女活著,还有个陌生人在,眾人开始议论纷纷。张仪騫讲述了救少女的经过,本以为会得到感激,没想到村民们却指责他,说乌將军是守护神,伤了他会给村子带来灾祸,要把张仪騫绑起来送给乌將军赔罪。 张仪騫又气又急,他耐心地向村民解释:“大爷,您想想,神就该像朝廷派的好官,保护老百姓。可这乌將军年年抢黄大闺女,还让她们活不过第二天,哪有这样的神?我砍下来的分明是猪蹄,这肯定是个妖怪!再说了,您年年送姑娘,村子真的风调雨顺了吗?”村民们听了,开始小声嘀咕,觉得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张仪騫趁热打铁:“我这是奉了老天爷的命令,来收拾这个坏妖怪!要是大家信得过我,咱们现在就去找它,以后再也不用送闺女去受苦!”村民们听了,纷纷叫好,决定跟著他一起去。 张仪騫立刻指挥大家准备武器,会编竹篾的把猪笼改成捕兽夹,还贴上尉迟敬德和秦琼的画像;杀猪匠用硃砂和鸡血画了八卦阵;村塾先生要写镇妖咒,却被卖蒸饼的孙大娘抢了毛笔,写上“程咬金在此”;村头李铁匠把镰刀捆成带刺的巨球,做成“大唐风火轮”;孩子们往陶罐里塞炮仗,说是要復刻太宗皇帝征高丽时的“霹雳火”;张寡妇带著媳妇们把捣衣槌改成降魔杵,裹上艾草。整个村子瞬间变成了武装堡垒。 夕阳西下,眾人举著火把,沿著山路向深山进发。张仪騫吹响牛角哨,眾人散开,把艾草捆成的烟弹投进石缝,熏得岩洞里传出猪哼声。王二麻子甩出浸透黑狗血的渔网,李铁匠带著人推著“大唐风火轮”衝上前。猪妖被激怒,从洞里窜出,却被眾人的武器逼得节节败退。村塾先生展开《千字文》,张寡妇泼出香灰和糯米,猪妖被牢牢困住。 就在张仪騫要结果猪妖性命时,猪妖大喊住手。原来,这里的山神每天要吃一只猪仔,乌將军的后宫来不及供应,就利用死生梦境,每隔几天娶一个新娘,把被困的生魂压榨成猪仔,用来应付山神。因为张仪騫捕获的小猪身上有异香,被山神做了標记,十天后要进贡,乌將军怕无法交差受罚,才对他下手。 张仪騫听后,决定十天內解决山神的问题,让它不再吃人。他依照乌將军所授秘法,捉取出附在衣衫上的泥虫。归途行至半道,忽见树影间闪过熟悉的金棕色身影。山君踏著月光跃上青石,琥珀色的瞳孔在暗夜中泛著幽光,它绕著张仪騫的魂魄转了三圈,鼻尖突然抽动——那串不知何时出现在张仪騫腕间的鸡血藤念珠,正散发著若有若无的曼陀罗香。 “喵嗷!“山君浑身毛髮炸起,前爪狠狠拍碎石板。它脖颈间的银铃突然迸出青光,竟在月华下幻化成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雪色尖耳自银髮间探出,緋色襦裙下九条猫尾狂乱舞动。少女模样的山君一脚踩住张仪騫的衣摆,指尖勾著念珠冷笑:“我说怎么突然要我来寻人,原是跟驪山狐媚子廝混去了!“ 终於恢復了与身体的连接。他缓缓睁开眼睛,腕间赫然缠著那串念珠,方才被山君踩过的衣角还沾著梅状爪印。只见额角已被冷汗浸湿,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响动,隱约可见九尾猫影跃过屋脊,消失在夜色中。 显然在刚才的梦中搏斗中,他的本体也是异常疲乏。至於十日之后如何去拜见山神,他心中默默计议了一番,又摸著尚有余温的念珠苦笑:“这下倒好,山神未至,先惹了只醋罈子成的精。“但终究抵抗不住疲惫,渐入梦乡。 第7章 妖材商行 在云阳西市最南端,有一处胡商货栈,这里可是张仪騫的“生意场”。店內,墙上掛满了琉璃瓶,瓶身贴著“赤鱬精血”“虎蛟髓液”等標籤,在晨光的映照下,泛著诡譎的虹彩,仿佛藏著无数神秘的秘密。柜檯前,排队的小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张小郎君可不好惹,咱们可得小心著点儿。”一只獐子精悄声对旁边的刺蝟精说道。 “可不是嘛,他那手段,咱可领教过,还是赶紧换了东西就走。”刺蝟精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回应。 张仪騫呢,此刻正踩著龟甲算帐,那模样颇有几分小掌柜的派头。他的手指在算珠间灵活地拨动著,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这时,悟空残魂翘著腿悬浮半空,指尖妖火將算珠烧得噼啪响,不屑地说道:“禿驴倒是会打算盘,当年在五行山下啃铁丸时,怎不见你这般机灵?” 辩机半魂的佛珠在帐册上投下淡金梵文,不紧不慢地说道:“《十诵律》云,贸易取利亦合佛法。咱们这生意,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有何不可?”说著,他借少年之手拨动星盘,將眼前竹叶青精递来的蛇蜕仔细打量一番,“这蛇蜕,成色倒是不错,折算成七分三厘妖銖。施主下月蜕皮时若能存半钱蛇信粉,利息加三成,你看如何?” 竹叶青精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如此甚好,多谢小郎君!” 张仪騫的生意经可不止於此。他想起前世,贞观十九年冬夜,高阳公主解下狐裘裹住辩机冻僵的手,那时的辩机,生活无忧,连誊经的宣纸都浸著龙脑香。如今,他也想在这妖界闯出一番名堂。 “粟特商队过葱岭时,常用五色丝絛记货。”辩机半魂突然操纵张仪騫起身,將二十八宿图铺在妖血柜檯上,对著眾小妖说道,“诸位可愿入股?每月按血脉纯度分红。”说著,他摸出枚波斯银幣,正是当年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迦腻色伽”古幣,在手中拋接把玩,“瞧好了,这可是稀罕玩意儿,跟著我干,保准大家都有好处!” 眾小妖们听了,顿时来了兴致,纷纷围拢过来。 “小郎君,此话当真?可別誆我们!”一只白鷺精歪著头,半信半疑地问道。 “自然当真!我张仪騫说话,向来算数。”张仪騫拍著胸脯保证。 最精妙的当属他想出的“血脉当票”。鷺精押上三根本命翎羽,就能预支三升玄鹤精血修炼。悟空残魂將妖气凝成契书,辩机半魂以佛印作保,这可比长安柜坊的飞钱还稳妥,小妖们见状,都觉得靠谱,不少妖都开始心动。 这夜,张仪騫在清点库房时,摸出个螺鈿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高昌古墓出的玉髓臂釧,温润的玉质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臂釧上的缠枝莲纹与高阳公主的香囊如出一辙。悟空残魂嗤笑一声:“小禿驴私藏女儿家物件作甚?莫不是思春了?” 辩机半魂却不理会他的调侃,借著月光,仔细端详著臂釧纹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仿佛透过这臂釧,看到了曾经的时光。 次日清晨,韩安郡的马车轆轆碾过云阳石桥,青石板上斑驳的磨扇纹路在暮色中若隱若现。这座横跨清河的古桥,每块桥面都是前朝遗留的石磨拼成,经年累月的车辙在凹槽里刻出深浅沟壑。桥头老槐树上,不知谁用炭笔歪歪扭扭题著当地童谣:“云阳桥,南北坡,坡上铺的石陀陀,陀陀中间钻窝窝。” “都让开!县太爷过桥——”衙役的铜锣声惊散了桥上的孩童。只见张仪騫被七八个孩子围著,月白短襦沾著草屑,朱红髮带在晚风里翻飞。他正蹲在第三块磨扇前,指尖凝著淡青萤光,十几只青蛙在他身边围成古怪阵型。 “看好了!”少年突然抓起只碧眼青蛙,嚇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踉蹌后退,“这叫『五鬼运財阵』,夜里能搬空你家米缸!”孩子们尖叫著四散奔逃,他却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两颗俏皮虎牙。 突然,最大的青蛙猛然跃上他膝头,鼓膜剧烈震颤。张仪騫神色骤变,因为他听到了青蛙细若蚊蚋的哭诉:“恩人沉在桥墩下...磨扇压著冤魂...” “韩大人到——”马蹄声惊破暮色。张仪騫迅速咬破指尖,血珠点在蛙群额间,低声说道:“待会跟著我的手势跳。”青蛙们齐齐頷首,他闪身躲进桥头柳荫,眼看著韩安郡的皂靴踏上磨扇。 “退后!都退后五十步!”衙役们横著水火棍驱赶百姓。韩安郡却盯著桥面,瞳孔骤缩——数百只青蛙正从河滩涌来,在磨扇上排列出歪扭的“冤”字,水草缠在它们鼓胀的肚皮上,泛著诡异青光。 “取笔墨来。”韩安郡撩起官袍蹲下身,竟与领头的碧眼青蛙平视,“若有冤情,本官定为尔等做主。”话音未落,蛙群突然跃向桥栏,此起彼伏的鸣叫匯成悽厉哭號。 当差役从桥墩捞出绑著石磨的尸体时,夕阳正將清河染成血色。韩安郡用帕子捂住口鼻,仔细端详尸体手腕的勒痕——那分明是客栈捆猪的梅扣,他心中暗忖:“这案子,怕是不简单。” 第8章 高价收磨 三更梆子“篤篤篤”地敲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仿佛是夜的使者,提醒著人们此时已至深夜。云阳县衙內,韩安郡仍在籤押房里来回踱步,他的身影被油灯昏黄的光投射在墙壁上,忽长忽短,好似一只被困住的巨兽,在黑暗中焦急地寻找著出路。《大唐律疏》的封皮在桌上摊开,可韩安郡却无心再看,他的心思全被那起青蛙鸣冤案占据著。 “这案子透著古怪,那青蛙摆出的『冤』字,还有从桥墩捞出的尸体,背后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韩安郡皱著眉头,嘴里喃喃自语。 他猛地推开雕木窗,一阵夜风吹来,裹挟著纸钱灰扑进屋內,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这才想起,明日便是中元节,这特殊的日子,似乎给这桩案子又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来人。”他攥紧窗欞,提高声音喊道,“备三牲香烛,本官要拜城隍。” 翌日傍晚,夕阳的余暉洒在云阳城隍庙上,琉璃鴟吻泛著冷芒,像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睛,俯瞰著世间万物。韩安郡仰头望著门匾上“鑑察阴阳”四个鎏金大字,心中默默祈祷著能从这里找到案件的线索。 引路的庙祝手持铜铃,每走一步,铜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与这古老的城隍庙对话。庙祝身著玄色道袍,下摆扫过石阶,惊起几只灰雀,“扑稜稜”地飞向天空。 “此乃十殿阎罗。”庙祝挥袖指向东配殿。韩安郡抬眼望去,秦广王殿前跪著的泥塑书生脖颈拴著铁链,那铁链在光影中闪烁著寒光,仿佛隨时都会收紧。判官手中的生死簿,竟真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名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著心里直发怵。 转过游廊,浓烈的线香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韩安郡用帕子掩住口鼻,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时,他瞧见西廊转出年轻的二道长,二道长手中拿著刻刀,正在给楚江王像雕舌头。那石舌足有儿臂长,舌尖竟卷著枚铜钱,在夕阳的映照下,透著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鬼神之事,道长倒是熟稔。”韩安郡状似无意地搭话,指尖轻轻拂过神像手中的孽镜台,那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二道长嘿嘿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齦,说道:“大人可知?上月十五开鬼门,牛头马面的石像挪了位置。”他忽然压低声音,刻刀指向后殿,眼神中透著一丝神秘,“城隍爷的坐骑...半夜淌过汗。” 韩安郡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泥塑乌騅马的铁蹄果然带著水渍,在地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蹄印。他正要追问,忽听头顶传来扑棱声——画梁间掠过一抹翠影,竟是只叼著卦签的鸚鵡。韩安郡抓住了掉下的卦签,上面只有一个字“磨”。 “张家小郎君的灵禽。”二道长眯起眼,看著鸚鵡,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能断吉凶,会背梵文。若得此鸟,这城隍庙的香火钱能翻三番!” 暮色漫过飞檐,给整座城隍庙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韩安郡在庙门前驻足回望,晚霞给十殿阎罗镀上血色,那些神像的眼珠仿佛在转动,冷冷地注视著他。韩安郡心中一阵发毛,赶紧转身,甩鐙上马,“回衙。”他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惊飞了柳梢的寒鸦。 “明日开始,全县悬赏收磨。”韩安郡坐在马背上,对身边的衙役吩咐道。 翌日,县衙告示墙前挤得水泄不通,人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高价收磨扇,每扇三钱银!这县太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货郎踮著脚,念完告示后,衝著对面的客栈嗤笑,“赵掌柜,您家后院那扇陈年石磨,可算能换酒钱了!” “放你娘的屁!”客栈掌柜赵福摔了算盘,脖颈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老子开门做的是正经生意...”话音未落,后厨传来妻子惊慌的碎碗声,像是在印证著什么。 当王二抬著磨扇跨进县衙时,檀香都压不住他满身的冷汗。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闪躲,脚步也有些踉蹌。仵作將证物磨扇往地上一扣,严丝合缝的咬痕让王二瞬间瘫软在地。 韩安郡转动著从尸体掌心取出的玉扳指,眼神犀利,突然冷笑一声:“祥云纹,乙亥年官窑特供——云阳来往的商队,可有位林姓掌柜?” 惊堂木“啪”的一声震落樑上积灰,在寂静的大堂里格外响亮。客栈夫妇在韩安郡的审问下,终於交代了几日前的血案。原来,那位总在清明放生青蛙的善心商人,因为撞破了他们贩卖蛙肉包子的勾当,被他们用麻绳勒毙后沉尸桥底。而沾血的石磨扇,正是客栈后厨用了二十年的老物件。 退堂时,韩安郡望著檐角滴落的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在诉说著这起案件的悲惨。他忽然想起捞尸那日——有只碧眼青蛙始终蹲在张仪騫躲藏的柳树下,额间红痣宛如硃砂。 “难道这一切都和张仪騫那小子有关?他又在这案子里扮演著什么角色?”韩安郡心中充满了疑惑,决定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张仪騫。 第9章 妖怪物流公司 五更鼓方歇,天边泛起蟹壳青,晨光熹微,轻柔地洒在云阳城的大街小巷。张府之中,一片静謐,唯有早起的鸟儿在枝头嘰嘰喳喳地叫著,打破了这清晨的寧静。 崔妈妈躡足至张仪騫的榻前,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轻轻推了推少年的肩头,温言唤道:“小郎君该起身矣,今朝家主要考校功课,迟了须吃手板子。”这崔妈妈五十来岁,圆脸盘上细纹密布,恰似秋日盛开的菊,透著一股和蔼劲儿。她头戴青布抹额,耳垂嵌著两粒米珠,在晨光中闪烁著微光,正是张府中伺候张仪騫多年的乳母。 檐外,有人正在诵读:“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张仪騫裹著锦被,翻了个身,嘟囔道:“阿耶自三岁起便拿顏鲁公这劳什子诗催人早起,听得我耳朵都生茧矣。”他睡眼惺忪,满脸的不情愿,把脑袋往被子里又埋了埋。 张怀正背著手,缓缓踱至廊下,听到儿子的话,不禁捻须笑骂:“竖子无状!顏清臣书法诗才冠绝当世,尔若学得三分,为父也就心满意足了。”他身著一袭素色长袍,衣摆隨著他的走动轻轻摇曳,显得儒雅不凡。 话音未落,却见少年已躡足溜至鸚鵡架前,正捻著粟米逗弄陇客。那鸚鵡通体雪白,宛如一团冬日的初雪,唯有额间一抹金羽,恰似朝阳洒下的光辉,格外醒目。它扑棱著翅膀,叫嚷道:“黑髮不知勤学早!”清脆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惹得张怀正又好气又好笑。 “且以这扁毛畜生为题,说说尔之志向。”张怀正佯装发怒,板起脸来,眼神却带著一丝期待。张仪騫略整衣冠,清了清嗓子,朗声吟道:“万里碧霄终一去,不知谁是解絛人。”他昂首挺胸,眼神中透著一股不羈与嚮往。檐下铜铃应声而颤,清脆的铃声惊起枝头数只麻雀,“扑稜稜”地飞向天空。 张怀正拊掌大笑:“好个张仪之智、张騫之志!”他眼中满是讚赏,对儿子的回答十分满意。忽闻门房来报县尊驾临,他连忙整肃衣冠,准备迎接。张仪騫趁机携黄耳、环眼自角门溜出,逕往郊野奔去,那背影活脱脱一个调皮的小顽童。 酉时三刻,西市马行热闹非凡,脚夫们正忙著卸下扬州漆器。那漆器色彩斑斕,在夕阳的余暉下闪烁著迷人的光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仪騫蹲在牌坊飞檐上啃胡麻饼,看著脚夫们吆喝著“小心漆器”,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辩机半魂突然在识海轻笑:“《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载,天竺商队驯象驮经,倒是与粟特人的驛驼术异曲同工。”那声音带著一丝感慨,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时代。 三日后,临涇渡口竖起“云阳妖驛”青旗。这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宣告著一个新时代的到来。只见七十二只开了灵智的田鼠套著蜀锦坎肩,排著整齐的队伍,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它们吱吱叫著,搬运著货物。黄耳统领的细犬队威风凛凛,负责陆运,它们身姿矫健,奔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沼泽鲶鱼精吞下货箱后,会在鳞片显出货单编码,那编码闪烁著奇异的光芒,神秘而有趣。 最妙当属信鸽妖改良的“急脚递”。那灰隼翅膀下掛著波斯银瓶,爪上缠著辩机半魂用梵文写的防偽符咒,在天空中翱翔,速度极快。环眼猪负责用獠牙给货物烙防偽印,它哼哧哼哧地干著活,模样憨態可掬。胡商们看到夜叉扛著货箱鳧水渡河,嚇得连连后退,还以为是河伯显灵,纷纷跪地参拜。水鬼们排著队用沉船瓷器换避水符,现场一片繁忙而又神奇的景象。 悟空残魂叼著芦苇杆监工,一脸得意,忽然用妖火在青石板上烙出“加急”二字:“小禿驴当年译经赚的香油钱,倒比玉帝老儿的通明殿还阔气!”他的声音带著一丝调侃,在空气中迴荡。话音未落,河面浮起夜叉扛著货箱鳧水,惊得摆渡渔夫连呼河伯显灵,那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正在“妖怪物流公司”中忙碌的张仪騫,接到家中僕人的传信,说是县令登门,要小郎君赶紧回去。张仪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著黄耳、环眼匆匆往家赶。 却说韩安郡在厅中吃罢三盏茶汤,茶盏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厅中格外清晰。方见少年携犬彘归来。这县令三十未到,面如满月,身著青绿圆领袍,腰间蹀躞带悬著鎏金鱼符,那金鱼符在阳光下闪烁著金色的光芒,彰显著他的身份。他笑时眼尾堆起细褶,看上去十分和蔼。 “久闻小郎君驯兽有术,今日特来求教。”韩安郡起身,笑著说道,眼神中带著一丝好奇与期待。 张仪騫叉手作礼,谦逊地说道:“明府谬讚。前日猎得麂子,全赖黄耳嗅踪、环眼截堵。”话音未落,黄耳忽人立作揖,两只前爪在空中挥舞,模样十分滑稽。环眼亦哼哼唧拱蹄,逗得满堂鬨笑,气氛一下子变得轻鬆起来。 韩安郡自袖中取出个鎏金鸟笼,鸟笼製作精美,上面雕刻著精美的纹。笼中白鸚鵡忽振翅高鸣:“交出来!交出来!”清脆的声音惊得案上茶盏叮噹乱颤。 “此乃富商杨崇义豢养灵禽。”韩安郡蹙眉道,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三日前杨某离奇失踪,闔府上下唯闻此鸟彻夜啼鸣。”说著取出卷宗,卷宗上的字跡工整,记录著案件的详细情况,“更奇者,其书房门窗自內反锁,地砖无痕,竟似凭空消逝。” 张仪騫双目灼灼,来了兴致,大声说道:“愿闻其详!”他的眼神中透著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案件背后隱藏的秘密。 “杨某经营波斯宝货,上月新得批瑟瑟石。据其妻刘氏言,失踪前夜曾见生客造访...”韩安郡话音未落,陇客忽啄开笼门,扑腾著翅膀落在白鸚鵡架上,两禽交颈廝磨,嚶嚶如私语,仿佛在交流著什么秘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黄耳忽叼住县令袍角,环眼亦横臥门槛,挡住了韩安郡的去路。少年抚弄犬耳笑道:“这两个夯货也要凑热闹,明府莫嫌聒噪。” “求之不得!”韩安郡大笑,笑声爽朗,“昔年太宗皇帝征辽东,亦有犬马隨军。此番若能破案,本县当为尔等请功!”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案件告破的场景。 暮色中车马粼粼而去,扬起一片尘土。张怀正立於门首嘆道:“竖子顽劣,有劳明府费心。”他望著远去的车马,微微摇头。却见西天霞光如血,映红了半边天,惊起群鸦乱飞,那黑色的身影在霞光中穿梭,竟將晚照撕作碎片。 第10章 富商失踪 云阳县白日里热闹非凡,阳光將县城照得亮晃晃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街边店铺林立,绸缎庄內五彩綾罗闪烁,似流动的彩虹,引得路人驻足;香料铺中奇香飘散,丝丝缕缕钻进人们鼻腔,让人沉醉。茶馆里更是热闹,茶客们或是悠閒品茗,或是热烈谈论坊间趣事,欢声笑语不断,满是生活的烟火气。 然而,夜幕降临后,县城就变了模样。黑暗如潮水般迅速漫上街头,吞噬了白日的喧囂。月光似银霜冷冷洒下,给县城蒙上一层清冷神秘的面纱。街边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光影忽明忽暗,让人心里直发毛。 县衙內,韩安郡正埋首於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昏黄烛光轻轻晃动,將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映照在身后墙壁上。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毛笔摩挲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的犬吠。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来,焦急喊道:“大人,大事不好!云阳县首富杨崇义失踪了!”韩安郡手中毛笔“啪嗒”掉落,他猛地抬头,眼神中闪过惊讶与担忧。“杨崇义在本县举足轻重,他的失踪恐怕会引发不小的波澜,这案子千万不能马虎。”他暗自思忖,隨后起身整理官服,儘管动作沉稳,內心的焦急却难以掩饰。 云阳县首富杨崇义的府邸,在月色笼罩下宛如一座神秘城垒。高大厚实的围墙投下的阴影,犹如蛰伏的巨兽,散发著压抑气息。府门紧闭,朱红门板在月光下透著诡异光泽,门上铜环恰似巨兽的眼睛,冷冷注视著外界。门前石狮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仿佛守护著不为人知的秘密。 府內,刘氏因丈夫经商不顺又突然失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赶忙请来了远近闻名的二道长。二道长不过二十出头,身著崭新道袍,上面绣著的金色八卦图案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庞白皙如玉,剑眉斜插入鬢,双眸明亮深邃,透著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沉稳与神秘。高挺鼻樑下,薄唇轻抿,嘴角带著若有若无的自信微笑。一头乌黑长髮整齐束起,用雕刻精美的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白皙脖颈边,更添几分俊逸。 二道长手持桃木剑,在府中神色严肃地踱步查看,时而驻足凝视,时而摇头嘆息,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满脸焦急的刘氏,眉头紧皱,语气凝重地说:“夫人,您这府邸风水大凶啊!想必这便是杨老爷失踪、生意受挫的根源所在。”刘氏一听,顿时容失色,眼眶泛红,带著哭腔说道:“道长,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杨家,只要能找到老爷,让生意好转,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二道长微微頷首,安抚道:“夫人莫急,我这就为您布下风水阵,或许还有转机。”说罢,他指挥著几个僕人在庭院中忙碌起来。庭院里摆满了各种风水物件,巨大的八卦盘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庭院中央,周围按照八卦方位整齐摆放著形状各异的石头和铜镜。铜镜反射著清冷月光,光芒闪烁不定,更添神秘氛围。几个僕人在二道长的指挥下忙得满头大汗,每挪动一个物件,二道长都要亲自查看方位,嘴里还说著:“此乃巽位,需用这面铜镜吸纳灵气,驱散邪气……” 韩安郡带著衙役们匆匆赶到杨府门前,看著紧闭的大门,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杨府平日里热闹非凡,如今却这般死寂,杨崇义到底遭遇了什么?可別是捲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要是牵扯出一堆麻烦事,这案子可就难办了。”他抬手用力叩响门环。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每一声都仿佛敲在眾人的心坎上,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迴荡。过了好一会儿,杨府大门缓缓打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韩安郡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见刘氏满脸泪痕地迎了出来,双眼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头髮略显凌乱,往日的端庄优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焦急与悲伤。“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老爷他失踪了,已经一整天都没有消息了!”刘氏哽咽著说道,声音中充满无助,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淒凉。 韩安郡看著刘氏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同情,但多年断案的经验让他保持著警惕。“夫人莫急,本县定会竭尽全力寻找杨老爷。只是这其中的情况还需您详细告知。”他一边轻声安慰著刘氏,一边在心里盘算:“这起失踪案如此蹊蹺,刘氏的悲伤是真情流露还是另有隱情?可別被她的表象给骗了,得小心试探才行。” 韩安郡安慰了刘氏几句后,便带著衙役们走进杨府。刚踏入庭院,一阵冷风扑面而来,韩安郡又打了个寒颤。庭院里瀰漫著一层薄薄的雾气,在月光映照下如梦似幻,却又透著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光影,仿佛是某种神秘符號,让人捉摸不透。亭台楼阁在雾气中若隱若现,宛如沉默的鬼魅,静静地佇立著。假山怪石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好似隨时都会活过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韩安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莫要自己嚇自己,不过是些寻常的庭院景色罢了,定是这案子透著古怪,才让我心生惧意。可这诡异的氛围,真的只是巧合吗?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儘管他不断给自己打气,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腰间悬掛的印綬。 韩安郡径直走向杨崇义的书房,书房位於后院,周围绿树环绕。此时,书房周围的树木仿佛被黑暗赋予了生命,枝叶在微风中疯狂舞动,发出沙沙声响,似在阻止眾人靠近,又像是在诉说著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韩安郡来到书房门前,发现门紧闭著。他伸手推了推,门从內部锁得严实,用力推了几下也没有打开,伴隨著一阵“嘎吱”声,仿佛是门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透过镶嵌著玻璃片的明窗看向屋內,桌椅摆放整齐,笔墨纸砚也都在原位,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跡。唯一有些异样的是,书桌上的一盏油灯还亮著,微弱的灯光在微风中摇曳,忽明忽暗,光影在墙壁上跳动,犹如鬼魅的身影,给这安静的书房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灯光下,书桌上一份尚未写完的文书显得格外醒目,似乎杨崇义是在匆忙之间离开的。可这看似平静的书房,却瀰漫著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异味,韩安郡抽动鼻子,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这书房看起来毫无破绽,可为何杨崇义会凭空消失?这股怪味又是什么?难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杨崇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他的失踪会不会和生意场上的恩怨有关?”韩安郡眉头紧锁,在书房里踱步,仔细观察著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跡,试图从这看似平常的场景中找到一丝线索,揭开杨崇义失踪的谜团。 韩安郡转身询问跟在身后的管家吴有德:“这书房平时可有其他人隨意进出?”吴有德连忙躬身回答:“回大人,书房是老爷平日里办公和休憩的地方,除了老爷和我,其他人一般不会进来。而且昨晚我离开时,老爷还在书房,门窗也都是关好的。”韩安郡微微皱眉,心中疑惑更甚:门窗从內部关闭,杨崇义却凭空消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有德的话可信吗?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故意隱瞒什么?看他回答得倒是顺畅,可別是早就编好了说辞。不行,我得再试探试探。”韩安郡眼神犀利地盯著吴有德,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破绽,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希望能从他的回答中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接著,韩安郡又询问了赵嬤嬤、护卫耿大以及守门僕人等一眾下人。赵嬤嬤是在杨府伺候多年的老人,她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昨天我还像往常一样伺候老爷用膳,他看起来並无异常啊。”说话间,赵嬤嬤眼神闪烁,不敢与韩安郡对视,双手不自觉地搓动著衣角,仿佛在掩饰著什么。韩安郡心中一动:“这赵嬤嬤为何如此紧张?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却不敢说?她在杨府这么多年,肯定知道不少隱秘之事,可別因为害怕就隱瞒关键线索。哼,要是敢欺瞒本县,定让她吃不了兜著走。”护卫耿大则一脸焦急地说:“大人,我一直在府里当差,寸步未离,根本不知道老爷的去向。”耿大回答时,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烁著,他的手紧紧握著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显得格外紧张。韩安郡看在眼里,怀疑更甚:“耿大这般紧张,难道真如吴有德所说,他与杨崇义的失踪有关?可別是做贼心虚,要是真有牵连,看我不好好整治你。不过,也不能仅凭他的神態就下结论,还得再观察观察。”守门僕人也纷纷表示,昨晚並未看到杨崇义出门,但他们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韩安郡心中暗忖:“这些僕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他们之间到底在隱瞒什么?这杨府上下,恐怕隱藏著不少秘密。看来这案子没那么简单,得从这些僕人身上好好挖一挖线索。” 管家吴有德趁机向韩安郡透露:“大人,最近老爷的生意似乎不太顺利,为了节省开支,我查扣了一些家僕的钱粮,这护卫耿大对此颇有怨言,我怀疑他会不会与外人勾结,把老爷给掳走了。” 韩安郡听后,目光立刻转向耿大,心中想著:“如果吴有德说的是真的,那耿大的嫌疑可就大了。但吴有德会不会是为了撇清自己,故意诬陷耿大呢?这两人之间的关係得好好捋一捋。” 还没等韩安郡开口,一旁性急的衙役王虎听闻此言,顿时火冒三丈。他本就对这种涉及阴谋的案件充满愤慨,再加上性格急躁,一听到耿大有重大嫌疑,哪里还按捺得住。只见他双眼圆睁,满脸通红,三步並作两步衝到耿大面前,一把揪住耿大的衣领,將他扯得向前踉蹌了几步。 “好你个耿大,平日里看你人模人样的,居然干出这种勾当!”王虎怒喝道,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勒得耿大呼吸都有些困难。 耿大脸色大变,急忙辩解道:“大人,您可別听他胡说!我对老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分明是他吴有德平日里仗著老爷的信任,作威作福,排除异己,现在还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王虎哪里肯信,他猛地一甩耿大,耿大便重重地摔倒在地。王虎紧接著从腰间抽出一根粗绳,不由分说地將耿大的双手反绑起来,又迅速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粗壮的树枝。“你还敢嘴硬!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有你好受的!”王虎一边恶狠狠地说著,一边挥舞著树枝,朝著耿大身上抽打过去。 树枝抽打在耿大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瞬间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道痕跡,皮肤也渐渐红肿起来。耿大疼得齜牙咧嘴,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绳索的束缚。“冤枉啊!大人救命!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耿大声嘶力竭地呼喊著,向韩安郡投去求救的目光。 韩安郡皱著眉头,大声呵斥道:“王虎,住手!不可隨意用刑,没有確凿证据,怎能如此对待嫌犯!先带回县衙看管,待明日仔细审问。” 王虎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虽然满心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韩安郡的命令。他將树枝狠狠地扔在地上,气呼呼地站在一旁,嘴里还不停地嘟囔著:“看他那副样子,肯定是做贼心虚,要是让我找到证据,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耿大被带下去时,连喊“冤枉”,眼神中充满著对王虎暴行的恐惧,和对自己被冤枉的委屈。韩安郡看著这混乱的场景,心中烦躁不已,这起案件愈发复杂了,不能被他们的一面之词误导,得想办法找到確凿的证据才行。 庭院里的雾气愈发浓重,几乎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神秘。风在庭院中呼啸而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著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里,一只黑猫突然窜出,嚇得眾人一惊,隨后消失在黑暗之中。韩安郡深知,在这看似简单的失踪案背后,必定隱藏著复杂的利益纠葛和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儘快找到杨崇义,韩安郡决定从杨崇义的商业往来入手调查,同时,他让杨府的家僕们相互举报,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一时间,杨府內人心惶惶,家僕们为了自保,纷纷开始互相猜忌、指责。有的说看到某个家僕昨晚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附近徘徊,有的则举报另一个家僕最近与外人交往频繁,整个府邸乱成了一锅粥。韩安郡看著这乱象,眉头紧锁,他知道,这起案件远比他想像的要棘手得多。 第11章 鸚鵡初现 韩安郡拖著沉重的步伐从杨府返回县衙,此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整个县城。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漆黑的街巷如同深邃的洞穴,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狂风在狭窄的街道间横衝直撞,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吹得街边的幌子疯狂舞动,那些幌子在昏暗的灯笼光下影影绰绰,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韩安郡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步,他的心中满是忧虑,杨崇义失踪案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回到县衙,韩安郡走进书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著摇曳的烛火。烛火在风中不停地跳动,光影在墙壁上诡譎地变幻著,仿佛隱藏著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清晰一些,然而杨府里那些诡异的场景和僕人们可疑的表现却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杨崇义到底去哪儿了?那些僕人到底隱瞒了什么?这案子怎么就一点头绪都没有呢?”韩安郡自言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这一夜,韩安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杨府书房那未写完的文书、紧闭的门窗、瀰漫的怪异气味,还有僕人们闪烁其词的神情,如同鬼魅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难道是杨崇义生意上的仇人下的手?还是府里的人监守自盗?”韩安郡在心中不断猜测著,各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噩梦却接踵而至。梦中,杨崇义满脸鲜血,惊恐地向他求救:“韩大人,救我!救我啊!我被人陷害了……”韩安郡伸手想要抓住杨崇义,可杨崇义却突然消失了,紧接著一只巨大的白鸚鵡飞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叫著:“秘密,秘密……”韩安郡猛地惊醒,大汗淋漓,他喘著粗气,心中隱隱觉得这噩梦或许和案件有著某种神秘的联繫。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照进县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將韩安郡从沉思中唤醒。他打开门,看到衙役蒋索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手中拿著一封书信。 “大人,京兆府尹的加急书信!”蒋索说道,声音中带著一丝紧张。 还没等韩安郡接过书信,一旁的县丞快步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大人,这杨崇义的事儿可得格外上心啊。您也知道,杨崇义可不是一般的富商。这些年,他凭藉著巨额財富,频繁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结识了不少朝廷官员。”县丞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继续说道:“听说,他和京城中几位掌管重要事务的大人都有往来,那些大人平日里没少在生意上给他行方便。如今杨崇义失踪,上面如此重视,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本地的影响力,背后说不定还牵扯著一些更复杂的关係。这案子要是办不好,上头怪罪下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韩安郡听了,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府尹大人如此重视,看来这案子背后的水远比我想像的深。”他深吸一口气,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过书信拆开。信中,府尹的字跡刚劲有力,言辞却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杨崇义失踪一事,关乎重大,务必速速查明其下落。杨府白鸚鵡或藏关键线索,务必小心看管,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韩安郡看完信,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这白鸚鵡能有什么线索?府尹大人如此重视,难道它真的知道杨崇义失踪的秘密?可一只鸟怎么会……”他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又不敢有丝毫懈怠,简单洗漱后,便带著蒋索等一眾衙役再次前往杨府。 此时的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乌云层层堆积,沉甸甸地压在县城上空,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將来临。风在街巷中呼啸而过,吹得街边的幌子猎猎作响。路边的树木在狂风中剧烈摇晃,乾枯的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人,这天气可真怪,感觉阴森森的。”蒋索小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害怕。 韩安郡看了他一眼,说道:“別自己嚇自己,把心思放在案子上。” 眾人快步走向杨府,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再次踏入杨府,韩安郡径直走向书房。一路上,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紧紧盯著自己,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寒意。庭院里的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原本娇艷的朵此刻也显得无精打采,低垂著脑袋。那些平日里看起来精巧的假山怪石,此刻在阴沉的天色下,竟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来到书房外,那只白鸚鵡正站在架子上,羽毛有些凌乱。韩安郡盯著白鸚鵡,心中暗自思量,自己在官府任职多年,处理过各类繁杂事务,见识也算颇为广博。可眼前这只白鸚鵡,毛色纯净洁白,不带一丝杂色,眼眸灵动而有神,透著一股罕见的机灵劲儿。他深知,如此品相的白鸚鵡,在市面上极为难得,寻常富贵人家即便有钱,也未必能求得一只。联想到京兆府尹特意提及此鸚鵡,他心中不禁猜测:“这只白鸚鵡如此稀有,定非凡品。府尹大人那般重视,恐怕它身上藏著的秘密,关乎重大,说不定与京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大人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我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谨慎对待,莫要因一时疏忽,误了大事。”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颳过,吹得书房外的树枝“噼里啪啦”作响。白鸚鵡突然扑腾了几下翅膀,大声叫了起来:“交出来,交出来!”这突兀的叫声在寂静的书房外显得格外惊悚,韩安郡和衙役们都被嚇了一跳。 “交出来?交什么出来?”韩安郡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身旁的蒋索,“这鸚鵡的话肯定有深意,快去把管家吴有德找来,动作要快!” 蒋索得令后,立刻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吴有德匆匆赶来。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珠。看到韩安郡和那只白鸚鵡,他的脚步突然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此时,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仿佛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在空气中迴荡,让人心生恐惧。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韩安郡紧盯著吴有德,质问道:“吴管家,这鸚鵡突然喊『交出来』,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吴有德眼神闪躲,不敢与韩安郡对视,目光在周围游移不定。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这……这鸚鵡平日里就爱瞎叫,小的实在不知它说的是什么。” 韩安郡冷哼一声,说道:“哼,还在装糊涂!这鸚鵡的话肯定和杨崇义失踪有关,你会不知道?看你眼神闪烁,定是有所隱瞒!杨崇义失踪前,这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敢隱瞒,本县定不轻饶!” 吴有德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显。他哆哆嗦嗦地又擦了擦汗,说道:“大人,小的真不敢隱瞒。只是在老爷失踪前一天,有个戴著幕篱的神秘人来过,是小的带他进的书房,和老爷密谈了许久。可小的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神秘人走后,老爷也没说什么,小的就以为没什么大事。” 韩安郡听闻,心中一震:“神秘人?这神秘人是谁?为何要与杨崇义密谈?难道杨崇义的失踪和他有关?”此时,突然有衙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告:“大人,刚刚在杨府外发现一个形跡可疑的人,很像吴管家说的那个神秘人!”韩安郡眼神一凛,立刻转头对身旁的衙役们说道:“快,跟上!务必把他拿下!” 眾衙役得令,迅速朝著神秘人出现的方向追去。只见那神秘人身形矫健,全身被一件黑色斗篷紧紧包裹,看不清面容,正准备快步离开。为首的衙役大喝一声:“站住!你是何人?”神秘人充耳不闻,脚步愈发急促。 衙役们迅速围了上去,一名衙役眼疾手快,伸手去抓神秘人的斗篷。神秘人反应极快,侧身一闪,顺势挥出一拳,重重地打在衙役的肩膀上。这一拳力量极大,衙役被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其他衙役见状,纷纷拔出佩刀,摆出进攻的架势。 神秘人也不含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与衙役们对峙。阳光下,刀光闪烁,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名衙役率先发动攻击,挥刀砍向神秘人。神秘人灵活地躲避著,同时找准时机反击,短刀在衙役们之间快速穿梭,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打斗中,神秘人瞅准一个破绽,猛地发力,击退面前的衙役,转身朝著一条狭窄的小巷奔去。衙役们紧追不捨,但小巷错综复杂,神秘人在其中左拐右拐,凭藉著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衙役们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满脸懊恼。他们仔细查看打斗现场,突然一名衙役发现地上有一块从神秘人身上掉落的布片,布片上绣著一个奇异的图案,像是两个交叉的金色钱幣,钱幣中间还刻著一个小小的“门”字。衙役们面面相覷,都觉得这个图案十分怪异。 他们带著这块布片返回杨府,垂头丧气地向韩安郡报告:“大人,让他给跑了……不过我们发现了这个,他身上有个奇怪的標记,像是属於一个叫金银门的宗派,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標记,不知是否和案件有关。”韩安郡脸色阴沉,他接过布片,仔细端详著上面的图案,说道:“先彆气馁,这次虽然让他逃脱,但至少確定了神秘人的存在,还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標记。大家加把劲,这案子迟早能破!”韩安郡深知,这个“金银门”的出现,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背后或许隱藏著更大的阴谋。 韩安郡心急如焚,他深知这起案件愈发复杂了。看著那只白鸚鵡,他突然灵机一动:“这鸚鵡既然能喊出『交出来』,说不定还知道更多线索。把它带回县衙,说不定能从它身上找到突破口。” “大人,这……这合適吗?万一这鸚鵡没什么用,岂不是白费功夫?”吴有德小心翼翼地说道。 韩安郡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县令自有主张,不用你操心。蒋索,把这鸚鵡带回县衙,好好看管,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唯你是问!” 蒋索是县衙里一个资歷尚浅的衙役,身材瘦小单薄,身形还有些佝僂,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长著一张尖瘦的脸,面色蜡黄,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一双小眼睛总是滴溜溜地转,透著股机灵劲儿,却也带著些市井的狡黠。稀疏的眉毛像是隨意画上去的,下面那对招风耳格外显眼。此刻,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衙役服,衣角还沾著之前办案时留下的污渍,腰间別著的佩刀也显得破旧不堪。 蒋索一脸不情愿地走到鸚鵡跟前,嘴里嘟囔著:“这破鸚鵡,能有什么用?还得我伺候著。”他伸手去抓鸚鵡,鸚鵡却突然扑闪著翅膀,狠狠地啄了他一口。 蒋索疼得大叫:“哎哟,你这该死的鸟!” 韩安郡瞪了蒋索一眼,说道:“不许对它无礼,好好把它带回县衙。要是再出差错,仔细你的皮!” 回到县衙后,蒋索把鸚鵡关进笼子里,气呼呼地说:“你这扁毛畜生,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他一边说著,一边拿了些食物扔给鸚鵡,“快吃吧,吃了好给大人提供线索,不然有你好看的!” 然而,鸚鵡却对食物不理不睬,只是静静地站在笼子里,眼神中透著一丝恐惧。此时,县衙外的天空愈发黑暗,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一场暴雨倾盆而下。狂风裹挟著雨水,猛烈地拍打著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韩安郡望著窗外的风雨,心中涌起一股不安,这起案件就像这暴风雨一样,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第12章 急用不良 蒋索满心不情愿地將白鸚鵡带回县衙,一路上嘴里不停地嘟囔著:“这倒霉差事,居然让我伺候一只鸟!”回到县衙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压在县城上空,不给月光留下一丝缝隙。狂风在街巷间呼啸肆虐,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吹得街边的幌子剧烈摇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黑暗中某种邪恶力量的咆哮。 进入县衙,四周瀰漫著一股压抑的气息。牢房里时不时传来犯人的痛苦呻吟和铁链的哐当作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蒋索走进安置证物与相关活物的小房间,將鸟笼重重地放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不耐烦。“这破鸚鵡,能有什么用?还得我伺候著。”他一边抱怨,一边狠狠地瞪了鸚鵡一眼。 牢房內,昏暗潮湿,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耿大蜷缩在角落,身上的枷锁冰冷刺骨,每动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耿大望著牢顶那狭小的透气窗,眼神空洞而绝望,心中满是对家人的牵掛。他的家境本就贫寒,全家老小都眼巴巴地指望著他那微薄的月俸过活。想起家中年迈的父母,还有年幼的孩子,耿大的眼眶不禁湿润了。“爹,娘,孩子,我对不住你们吶。”他低声呢喃著,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无奈。 回想起在杨崇义商行的日子,耿大满心委屈。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护卫著杨崇义本人和商行的周全,不知经歷了多少风险。可那管家剋扣他的银子,杨崇义对此放任不管,他心里早就有了怨言,但从来没有过绑架杨崇义的念头。“我一心为主,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世间还有没有公道?”耿大越想越气,一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知晓管家勾结盗匪的秘密,可偏偏没有证据。如今被关在这牢房里,面对官府的审讯,他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被冤枉,成为替死鬼。“这官府查案如此草率,只听信一面之词,我怕是再也出不去了。”耿大满心悲戚,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看不到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旁边牢房里传来一个声音:“兄弟,这般唉声嘆气有何用?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拼一把,逃出去!”说话的是一个罪犯,他眼神中透著一股狡黠与狠厉。 耿大苦笑著摇头:“逃?谈何容易。我若逃了,家人可就完了,他们会被牵连的。” 金银门门徒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逃,家人就能平安?你要是冤死在这牢里,早晚有一天,你的家人也会跟著受苦。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逃出去找证据,为自己洗刷冤屈,也能保家人平安。” 耿大心中一震,这些话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他的心坎上。他想到家人可能遭受的苦难,心中一阵绞痛。“可是……”他还在犹豫,心中满是挣扎。 “別可是了,兄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金银门门徒继续劝道,“只要你逃出去,我或许还能帮你一把,找证据翻案。” 耿大沉默了许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家人的面容,最终,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好,我拼了!不能让家人因为我蒙冤受苦,我一定要出去,找到证据,还自己一个清白!” 此时,窗外的雨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溅起一朵朵水。狂风裹挟著雨水,不断拍打著窗户纸,发出“砰砰”的声响,似乎想要衝破这层屏障。房间里瀰漫著潮湿的味道,角落里还不时传来老鼠跑动的“簌簌”声。 蒋索本就心情不佳,又被这恶劣的环境和吵闹的声音弄得更加烦躁。他从角落里找出一些糙米,隨意地撒进鸟笼,说道:“吃吧吃吧,赶紧吃完给大人提供线索,別在这给我找麻烦!”白鸚鵡却对食物丝毫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地站在笼子里,眼神警惕地看著蒋索,时不时不安地扑闪几下翅膀,羽毛也跟著微微颤动。 蒋索见鸚鵡不吃东西,愈发恼火,伸手去抓鸚鵡,嘴里还念叨著:“你这扁毛畜生,还挺挑食!”鸚鵡受到惊嚇,在笼子里拼命挣扎。就在这时,县衙內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伴隨著几声惨叫。蒋索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望向门外。 原来,劝耿大逃出去的罪犯故意闹事,耿大趁著看守处理闹事者的混乱时机,凭藉著自身矫健的身手,打倒了看守的衙役,成功越狱。越狱后的耿大,满心都是找吴有德算帐的念头,他在县衙里横衝直撞,朝著关押重要犯人的区域之外跑去。经过蒋索所在的房间时,他那慌乱的脚步声和大声的叫骂声,让本就受惊的鸚鵡更加恐惧。 鸚鵡在笼子里拼命挣扎,尖锐的叫声在狭小的房间里迴荡。蒋索顾不上鸚鵡,急忙衝出门查看情况。只见耿大他们正与其他衙役在不远处对峙,他满脸怒容,挥舞著从看守那里夺来的棍棒,嘴里喊著:“吴有德那个狗东西,陷害我!我今天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衙役们手持武器,將耿大团团围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耿大身形矫健,多年习武让他有一身好功夫。他从牢房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朝著县衙外狂奔。途中,遇到不少前来阻拦的衙役,他毫不畏惧,与衙役们展开激烈打斗。只见他身形灵活,拳脚並用,每一招都虎虎生风。有的衙役被他一拳击中腹部,疼得弯下腰去;有的衙役被他一脚踢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蒋索听到打斗声,心中一惊,暂时顾不上鸚鵡,急忙跑到门口查看情况。只见耿大如同一头愤怒的猛兽,在衙役群中横衝直撞,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他一边打斗,一边朝著县衙大门的方向移动。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白鸚鵡被这混乱的场面嚇得不轻,在笼子里挣扎得更加厉害,叫声也愈发尖锐。蒋索想出去帮忙,又担心鸚鵡趁机逃跑,正犹豫不决时,耿大他们已经突破了衙役们的阻拦,朝著院子里跑去。 蒋索看著耿大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害怕不已,但又不敢擅自离开岗位,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而此时,白鸚鵡瞅准时机,趁著蒋索分心,笼子门又没关好,猛地扑腾著翅膀飞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黑暗的雨夜中。 “糟了糟了!”蒋索发现鸚鵡逃跑后,顿时慌了神,“这可怎么向大人交代啊!”他顾不上外面的狂风暴雨,也顾不上耿大的越狱事件,立刻衝出去寻找鸚鵡。雨水像倾盆一样倒下来,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冰冷的雨水顺著他的脸颊流淌,让他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狂风呼啸著,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但他此刻满心都是对韩安郡责罚的恐惧,根本顾不上这些。他在县衙的各个角落疯狂寻找,一边找一边呼喊著:“鸚鵡!你在哪里?快回来啊!”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风雨声和自己的回音。 这一夜,蒋索几乎找遍了县衙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不见鸚鵡的踪影。他疲惫不堪地回到房间,瘫坐在地上,心中充满了绝望。“完了完了,这次真的闯大祸了。”他望著敞开的鸟笼,懊悔不已,一夜未眠。房间里,昏暗的灯光在风雨的肆虐下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诡譎地晃动,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第二天清晨,雨终於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沉的,没有一丝放晴的跡象。铅灰色的乌云依旧堆积在天空,沉甸甸地压在眾人的心头。 得知耿大越狱的消息后,韩安郡一整晚都未曾合眼。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时而怒目圆睁,时而唉声嘆气,心中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怎么也无法熄灭。 “这群废物!连个犯人都看不住,还能干什么!”韩安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力地拍打著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哐当作响。 他越想越气,回想起自己平日里对衙役们的严格要求,再看看如今这糟糕的局面,只觉得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耿大这一跑,案件调查必定受阻,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让幕后黑手有更多机会销毁证据!”韩安郡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心中暗暗责怪自己监管不力。 整个夜晚,韩安郡都沉浸在愤怒与焦虑之中。他不停地思考著应对之策,却始终被愤怒的情绪影响著思路。他想著耿大可能逃窜的方向,猜测著他是否会与同谋会合,又担心案件的关键线索会隨著耿大的逃脱而石沉大海。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韩安郡的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却依然强撑著精神。他坐在书房中,脸色阴沉得可怕,只要一想到衙役们的失职,就忍不住怒火中烧。 韩安郡端坐在县衙大堂的主位上,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即將来临。只要一想到衙役们的失职,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吼道:“来人,速速將所有衙役都给我叫到大堂来!” 片刻间,衙役们鱼贯而入,一个个低著头,大气都不敢出。韩安郡站起身,目光如利刃般扫过眾人,愤怒地斥责道:“你们身为朝廷的衙役,肩负维护一方治安的重任,却让耿大这个要犯在眼皮子底下逃脱!这要是传出去,百姓们会如何看待我们县衙?你们的俸禄都白拿了吗?”衙役们纷纷低头,面露愧色。 韩安郡看向王虎,语气强硬,不容置疑:“王虎,你即刻安排人手,不惜一切代价追捕耿大。不管他逃到哪里,哪怕是龙潭虎穴,都得把他给我揪回来!要是办不成,你就別回这县衙了!”王虎满脸凝重,抱拳领命:“大人放心,小的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耿大抓回来!” 隨后,韩安郡转头吩咐道:“快去把不良人的头头秦劲找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锐利如鹰的男子大步走进大堂。他身著一袭黑色劲装,腰间別著一把短刀,头髮隨意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透著一股不羈的江湖气息,此人正是秦劲。秦劲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大人,唤我何事?” 韩安郡看著他,严肃地说:“秦劲,此次耿大逃脱,事关重大。我命你们不良人即刻去库房领刀,参与抓捕耿大。你们在市井中消息灵通,此次可別让我失望。” 秦劲心中一喜,暗自想著:终於有机会让这些衙门的人见识见识我们不良人的本事了,平日里总被他们瞧不上,这次非得干出个样子来!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连忙应道:“大人放心,我等定当全力以赴,將耿大捉拿归案!” 听到县令要动用不良人参与抓捕,衙役们和不良人们顿时各自窃窃私语起来。 一个衙役小声嘀咕道:“哼,居然让这些街头混混帮忙,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啊?” 另一个衙役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平日里他们就没个正形,能靠得住吗?” 这边,一个不良人也不甘示弱地说:“哟,平日里还瞧不上咱们,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没我们帮忙,他们还真抓不到人。” 旁边的不良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这次可得让他们知道,咱不良人在这城里,消息可比他们灵通多了!” 就在这时,蒋索无精打采地来到韩安郡面前,低著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大人,那鸚鵡……昨晚跑了。小的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蒋索心里直发慌,暗自叫苦:“我这运气,简直是『孔夫子搬家——净是输(书)』,这么重要的鸚鵡都能看丟,这下可好,肯定要被大人『疯狂输出』了。” 韩安郡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连只鸚鵡都看不住!若这鸚鵡真与案件有关,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蒋索嚇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得发红了,嘴里连连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实在是疏忽了。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突然就跑了,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啊!” 就在这时,另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那只白鸚鵡飞回来了!” 韩安郡和蒋索听闻,赶忙跑去查看。只见鸚鵡落在县衙的院子里,羽毛凌乱不堪,湿漉漉的羽毛贴在身上,看起来十分狼狈。它的眼神中透著恐惧和疲惫,看到人靠近,就惊恐地扑腾著翅膀,躲在角落里。院子里的地面还积著雨水,倒映著阴沉的天空,更增添了几分压抑的氛围。周围的树木在风雨的洗礼下,显得无精打采,低垂的树枝仿佛也在为这起案件的扑朔迷离而嘆息。 韩安郡仔细观察著鸚鵡,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只鸚鵡为何突然逃跑又回来?难道它是受到了什么威胁?还是发现了什么才跑出去的?这其中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这些疑问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蒋索心中害怕承担照顾失职的责任,看著鸚鵡这副模样,突然灵机一动,对韩安郡说道:“大人,这鸚鵡变得这么奇怪,说不定是受到了什么惊嚇,知道什么重要线索却没法说出来。听说张仪騫家的鸚鵡陇客十分聪明,能听懂人言,还能和其他鸟儿交流。要不我们去请张仪騫和陇客来,让它们和这白鸚鵡交流交流,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韩安郡沉思片刻,觉得蒋索的话有些道理。目前案件陷入僵局,这或许是一个新的突破口。而且那只鸚鵡的行为实在诡异,也许真能从它和陇客的交流中发现一些关键线索。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请张仪騫。希望这两只鸚鵡能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於是,韩安郡带著蒋索等人,来到了张仪騫家。。。 韩安郡终於把这两天情况向张家父子讲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张公子,希望你的陇客能与白鸚鵡好好交流,能为这起扑朔迷离的案件带来新的转机,揭开隱藏在黑暗中的真相。”韩安郡拜託道。 张仪騫一听,心里有些打鼓,面露难色地说:“大人,您这案子听起来就像那迷宫一样,我怕进去了就出不来,万一没帮上忙,反倒添乱,这可如何是好?” 张怀正一听,眼睛一瞪,佯装生气地说:“你这小子,平日里不是总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掛在嘴边吗?现在县令大人来请你帮忙,正是你践行这话的好机会,你却打起了退堂鼓,莫不是要做那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张仪騫连忙摆手:“阿耶,我哪敢啊!只是这案子错综复杂,我担心自己能力不够,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怀正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说:“你呀,別小瞧了自己和陇客。你想想,你要是成功帮县令破了这案子,往后在云阳县,你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小孟尝,人人都得敬你三分。那些姑娘家听到你的事跡,不得对你芳心暗许?” 张仪騫脸微微一红,嘟囔道:“阿耶,您就別拿我打趣了。可我还是怕搞砸了,被人笑话。” 张怀正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怕什么!你看那藺相如,完璧归赵之前,难道就不担心事情办砸?但人家有勇气去尝试,最后名垂青史。你今天要是连这案子都不敢接,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再说了,有县令大人在一旁,你儘管放手去做,出了问题,有爹给你顶著!” 张仪騫沉思片刻,觉得父亲说得有理,心中的斗志渐渐燃起,抬头说道:“阿耶,您说得对!我不能畏畏缩缩的。大人,我答应您。我定会让陇客与白鸚鵡好好交流,希望能为这起案件找到新的线索。” 韩安郡笑著点头:“好,有张公子帮忙,这案子定能早日真相大白!” 第13章 陇客建功 韩安郡带著张仪騫以及眾人又赶回杨府。此时的杨府,仿佛被一层阴霾所笼罩,往日的繁华与热闹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与阴森。高大的门楼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府內的建筑在黯淡的光线中若隱若现,仿佛隱藏著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进杨府,张仪騫便让陇客靠近白鸚鵡。两只鸚鵡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隨后便嘰嘰喳喳地交谈起来。 陇客瞬间戏精上身,夸张地扑腾著翅膀,大声对白鸚鵡说道:“宝,你可算来了!你瞅瞅这些两脚兽,一个个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除了我家主人张仪騫,其他人在我这儿就是『十八线小透明』,纯纯的渣渣!就说那个蒋索,照顾你都能把你弄丟,他要是在娱乐圈,估计出道第一天就得被『雪藏』。还有那个王虎,脾气暴躁得像个定时炸弹,一点就爆,简直就是『暴躁界的扛把子』,哪像我家主人,那可是我的『本命』,是我永远的『神』!” 白鸚鵡傲娇地歪著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我早就看出来了。但现在这案子毫无头绪,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在这儿乾等著?” 陇客自信满满地晃了晃脑袋,用翅膀比出一个帅气的姿势:“宝,別慌!咱俩就负责带路,把他们引到关键的地方,其他的就交给这些两脚兽去折腾。我家主人那可是有主角光环的人,肯定能轻鬆拿捏这案子。咱们只要在旁边看著,等主人成功破案,那咱们就是幕后『大功臣』。你想想,到时候那些两脚兽还不得对我们刮目相看,把我们当成『偶像』来追?” 陇客拍著胸脯(当然它没胸脯,只能用翅膀拍拍自己)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家主人那可是『大神』级別的,那些衙役就算是『青铜』,有我家主人带著,也能一路『躺贏』,咱们这次稳得一批!” 白鸚鵡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要是那些两脚兽太笨,根本找不到线索呢?” 陇客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怎么会呢?我家主人那聪明劲儿,就像星星一样闪耀。他的观察力简直无敌,隨便一看就能发现別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这就是他的『超能力』。就算那些两脚兽都是『猪队友』,我家主人也能『逆天改命』。实在不行,我就给主人来点『爱的鼓励』,用我的智慧给主人『开天眼』,让他一路『乘风破浪』,直接把真相查得明明白白!宝,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张仪騫在一旁听到这些对话,心里疯狂吐槽:“这陇客,真是个戏精,还满嘴土味情话,真受不了它。不过它对我倒是信心满满,就是把其他人损得也太狠了。还有这白鸚鵡,傲娇得不行。”他无奈地摇摇头,庆幸自己偷学了母亲的萨满密法,不然还不知道陇客在外面这么能“作”。“算了,看看这俩傢伙到底能整出什么样,说不定真能给案子带来转机呢。”他在心里默默想著,继续留意著两只鸚鵡的一举一动。 此时,韩安郡目不转睛地看著鸚鵡,嘴里喃喃道:“这两只鸟儿要是能直接告诉我们真相就好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同时也夹杂著一丝焦虑,毕竟这起案件已经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迫切地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衙役王诚接口道:“大人,您说这鸚鵡真能懂咱们的事儿?我还是觉得玄乎。”他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在他看来,鸚鵡不过是普通的鸟儿,怎么可能与如此复杂的案件有关联。 韩安郡皱了皱眉,说道:“京兆府尹都特意交代留意这白鸚鵡,想必它定不简单,不可掉以轻心。”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威严,希望衙役们能够重视这一关键线索。 就在眾人全神贯注地观察鸚鵡时,只见白鸚鵡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扑闪著翅膀挣脱了架子,朝著园的方向飞去。眾人见状,立刻紧跟其后。 园里,杂草丛生,平日里精心打理的草此刻也显得杂乱无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杨府的变故。那些曾经娇艷欲滴的朵,如今已变得枯萎凋零,残败的瓣散落一地,在微风中瑟瑟发抖。假山怪石的形状在阴霾下显得格外怪异,它们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地面上,仿佛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白鸚鵡在一口枯井旁停了下来,不停地鸣叫著。那叫声在寂静的园里迴荡,让人心里直发毛。 陇客急匆匆飞过来,落在旁边的石头上,满脸好奇地问:“宝,你在这儿叫得这么大声,是发现啥大秘密啦?” 白鸚鵡神情严肃,压低声音说道:“陇客,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有人把一具尸体丟进这枯井里了!当时可把我嚇坏了赶紧飞回了县衙,那场面,简直不敢回想。” 陇客瞪大了眼睛,羽毛都惊得竖了起来,“啥?尸体!我的天吶,这也太嚇人了!宝,你没看错吧?” 白鸚鵡拍了拍翅膀,有些生气地说:“我怎么可能看错!当时月光照在那人身上,虽然看不清脸,但能確定是个男的。他力气还挺大,扛著尸体就扔下去了。我本来想飞过去看看,可又怕被发现,只能躲在一边。” 陇客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四处张望,小声说:“宝,你说会不会是凶手?咱们待在这儿,他会不会突然回来把咱俩也扔下去啊?要不赶紧叫我家主人过来?” 白鸚鵡白了陇客一眼,说道:“我这不是在叫嘛!你就知道害怕,有点出息行不行?咱们现在就是要把那些两脚兽引过来,让他们下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出凶手,给这死者一个交代。” 陇客抖了抖身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宝,你说得对。我家主人可厉害了,肯定能把凶手抓住。就是不知道下面那尸体是谁,希望不是我认识的人。” 白鸚鵡无奈地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谁,但肯定和这案子有关。希望那些两脚兽別太笨,能从这枯井里发现重要线索,早点把案子破了,我可不想再担惊受怕了。” 陇客点点头,和白鸚鵡一起大声鸣叫,催促著眾人赶紧过来。 虽然眾人听不懂鸟语,但是看到这个场景,韩安郡心中便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下令:“把井口的杂草清理乾净,看看下面有什么!”他的声音虽然镇定,但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紧张。 衙役们纷纷动手,不一会儿,井口周围的杂草便被清理乾净。井口边缘的石头上布满了青苔,湿漉漉的,仿佛在暗示著这口井隱藏著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韩安郡走到井口,往井下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散发著阵阵寒意。“拿灯笼来!”他大声说道,声音在井壁间迴荡,带著一丝回音。 灯笼递来后,韩安郡借著微弱的灯光,隱约看到井下似乎有个物体。那物体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现,让人看不真切,却又莫名地感到恐惧。“派人下去看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井下等待著他们的会是什么。 衙役们听闻,脸上瞬间露出为难与推諉的神色。有的眼神闪躲,假装没听到韩安郡的命令;有的则开始小声嘀咕,找各种藉口不想下井。其中一个尖脸衙役扯著嗓子说道:“大人,这井下阴森森的,指不定有啥危险呢,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万一出点事儿可咋整!”另一个胖衙役也跟著附和:“是啊大人,我今儿个身子不舒服,腿软得厉害,怕是下不去。”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让不良人秦劲下去!这种脏活累活,向来都是他们干的!”其他人像是找到了救星,纷纷应和:“对对对,秦劲胆子大,这种事他最在行!”“就是,不良人不就干这个的嘛!” 秦劲,身形挺拔,一袭黑色劲装紧紧包裹著他矫健的身躯,彰显出利落干练的气质。他面庞坚毅,犹如刀刻般的轮廓线条硬朗,透著一股与生俱来的阳刚之气。高挺的鼻樑下,薄唇紧抿,透露出他坚毅果敢的性格。深邃的眼眸中,目光如炬,时刻闪烁著敏锐与坚定,仿佛能看穿一切迷雾。一头整齐束起的乌髮,更衬得他精神抖擞。 秦劲平日里性格豪爽,从不畏惧危险,对待任务更是有著一股执著的劲头,只要是交代给他的事,必定全力以赴。此时,看著这些衙役们將脏活累活一股脑丟给自己,他心里虽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不屑。他在心里暗自思忖:“这些人平日里偷懒耍滑,一遇到危险就退缩,还总把我们不良人当苦力。哼,不过这井下说不定藏著关键线索,能为案件带来转机,我秦劲可不怕!”想到这里,他向前一步,大声说道:“大人,我下去!”声音坚定有力,在园中迴荡。 压抑的氛围中,秦劲腰间繫上绳索,缓缓下井。韩安郡和其他人在井口焦急地等待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只有井下偶尔传来秦劲的声音:“慢点放绳,这里有些滑……”那声音在井下迴荡,带著一种空旷而又阴森的感觉,让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於,秦劲的声音从井下传来:“大人,有发现!是具尸体!”眾人听闻,皆是一惊。韩安郡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尸体捞上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这具尸体的出现,无疑让案件变得更加复杂。 衙役们小心翼翼地拉动绳索,隨著尸体逐渐浮出井口,眾人看清了死者的面容——竟然是管家吴有德!韩安郡心中一沉,这意料之外的发现让案件愈发扑朔迷离。他立刻转头,对著身旁的衙役大声吩咐道:“快!速速去把仵作找来,务必让他儘快赶到这里!这尸体的查验至关重要,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衙役领命后,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韩安郡则蹲下身,仔细端详著吴有德的尸体,试图从其外表找出一些蛛丝马跡。他发现吴有德的衣物有些凌乱,领口处的扣子掉了一颗,仿佛死前曾有过一番挣扎。而且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抓住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抵抗著什么。 没一会儿,衙役带著仵作匆匆赶来。仵作一脸严肃,迅速在尸体旁蹲下,开始进行细致的查验。他先是轻轻翻开吴有德的眼皮,观察其眼球的状况,隨后又仔细查看他的口鼻,用手按压其身体各处,检查是否有隱藏的伤口。 韩安郡在一旁紧紧盯著仵作的一举一动,焦急地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皱著眉头,一边继续查验,一边说道:“大人,从目前初步查看的情况来看,死者面部发黑,嘴唇青紫,很有可能是中毒而亡。但具体情况,还需进一步详细检验,看看是否还有其他致命伤,以及確定是何种毒物所致。” 韩安郡听后,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索:“中毒?那又是谁下的毒?是和杨崇义的失踪有关,还是另有隱情?” 刘氏听闻消息后,匆匆赶来。看到吴有德的尸体,她先是一愣,隨后便放声大哭起来:“吴管家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前一日晚上你还说要去找老爷,说要是找不到就没脸再活下去,老爷还没找到你怎么就死了呢!”她的哭声在园里迴荡,让人倍感淒凉。那哭声中充满了悲痛与不解,仿佛在诉说著吴有德的离去是一场无法理解的悲剧。旁边守门的僕人稟告道吴管家昨晚骑马出门找老爷了。 韩安郡看著刘氏,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暗自思忖:“这刘氏的悲伤,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她和吴有德之间,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耿大越狱的消息虽然暂时封锁住了,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排除他杀害吴有德的嫌疑。但现在看来,这吴有德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真的是耿大干的吗?耿大虽然对吴有德剋扣钱粮一事心怀不满,可他似乎也没有非要杀人的动机啊。而且他越狱之后,如果真的是凶手,大可以远走高飞,何必还在县城附近徘徊,这不是自投罗网吗?看来吴有德的死很有可能另有其人,耿大不过是被牵扯进来的棋子罢了。现在当务之急,除了抓住耿大,確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有从耿大那里,或许才能问出一些关键线索,揭开这层层迷雾背后的真相。可要是抓不到耿大,这案子怕是要陷入死局了。” 想到这儿,韩安郡眉头紧锁,他走上前,轻声问道:“刘夫人,吴管家平日里可曾有过轻生的念头?或者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锐利,试图从刘氏的回答中找到案件的线索。 刘氏抽泣著回答:“大人,吴管家一直尽心尽力地打理府上的事务,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何会这样。最近他除了操心老爷的事儿,並无其他异常啊。”她一边说著,一边用手帕擦拭著眼泪,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韩安郡微微点头,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真的这么简单?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他的直觉告诉他,吴有德的死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背后一定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此时,杨府的下人们也都围了过来,看著吴有德的尸体,议论纷纷。一个年轻的僕人小声说道:“我就觉得吴管家最近神神秘秘的,老是和一些陌生人在角落里说话。”他的声音很低,带著一丝恐惧,似乎害怕被什么人听到。 另一个年长的僕人接口道:“是啊,我还看到他有一次从帐房出来,脸色特別难看。”他微微皱起眉头,回忆著当时的情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韩安郡听到这些议论,立刻走上前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可知那些陌生人是谁?”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急切,希望能从下人们的口中得到有用的线索。 两个僕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大人,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远远瞧见,不敢凑近。”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畏惧,似乎那些陌生人身上有著某种让人害怕的东西。 “都別吵了!”韩安郡站起身来,大声喝道。他看著杨府的眾人,眼神坚定地说道:“吴有德的死绝不简单,本县一定会彻查到底。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们谁也不许离开杨府!”他的声音在园里迴荡,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破案的决心。 说完,他带著衙役们再次对园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然而,一番搜查下来,並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韩安郡感到有些沮丧,但他並没有放弃。他决定从吴有德的房间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与他死亡有关的线索。他深知,这起案件就像一团迷雾,每一个线索都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他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才能让案件水落石出。 第14章 井下密道 次日清晨,天空依旧被厚重的云层遮蔽,阳光艰难地从云层缝隙中挤出几缕微弱的光线,洒在杨府那充满阴霾的庭院里,却无法驱散瀰漫在空气中的压抑与诡异。韩安郡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著从吴有德房间搜出的书信和一个装有黑色粉末的小瓶子,仿佛要將它们看穿,从中揪出一丝线索。 仵作赵朴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地匯报:“大人,经过仔细查验,吴有德確有中毒。那黑色粉末乃是一种毒性剧烈的毒药,只需少量就能致人死地。此毒极为罕见,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韩安郡眉头拧成了麻,心中的疑惑如同汹涌的潮水:“如此剧毒之物,吴有德究竟是被何人下毒?这毒药又是从何而来?” 韩安郡道:“那吴有德到底是中毒而死被人投下井,还是自杀投井的?” 仵作赵朴回答道:“因为中毒和投井时间很接近,无法断定。” 张仪騫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大人,我平日里观察发现,东西从高处坠落时,常常会喷溅出內部的水分。就像熟透的果子从树上掉落,砸在地上,汁水会溅得到处都是;还有那装满水的皮囊,若是从高处落下摔破,水也会四处飞溅。所以我推测,若是有人活著投进枯井自杀,头部受到撞击,血液也极有可能会喷溅出来。因此,我们可以看井下是否有血跡喷溅的痕跡,以此判断吴有德是生前投井还是死后被扔下去的。” 韩安郡眼睛一亮,觉得张仪騫说得有理,立刻说道:“张公子所言甚是!走,咱去枯井瞧瞧。” 两人来到发现吴有德尸体的枯井旁,井口宛如一个深邃的黑洞,散发著阵阵寒意。韩安郡站在井边,望著那幽深的井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著他。回想起发现尸体时,井口周围那凌乱且奇怪的脚印,吴有德那死状,面色发黑,嘴唇青紫,仿佛临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越发觉得这枯井绝非普通之处。“秦劲,你再下井去仔细查看一番,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务必万分小心,这井里说不定隱藏著什么超乎想像的东西。”韩安郡对身旁的秦劲说道,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让手下警惕未知危险。秦劲毫不犹豫,眼神坚定地点点头,再次繫上绳索下井。 井下瀰漫著一股腐臭与潮湿混合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秦劲举著灯笼,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地方,四周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仿佛黑暗中有无数未知的恐惧在潜伏。 “未发现喷溅的痕跡。”秦劲的声音从井下传来,带著一丝回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张仪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主动请缨道:“大人,让我也下去看看吧!您別看我年纪小,我可厉害著呢!我跟您说,我在黑暗中眼睛也能看清东西,就像传说中能在夜里视物的鴟鴞一样。您知道吧,咱们老祖宗黄帝时期,就有关於能在黑暗中视物之人的传说,说不定我就是得了这份神奇的能力。”说著,还衝韩安郡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韩安郡看著张仪騫那自信满满的模样,有些担心地说道:“张公子,井下危险,你可要小心啊。” 张仪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大人放心!我保证完好无损地回来,要是真遇到危险,我机灵著呢,肯定能躲开!再说了,我这眼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別人注意不到的蛛丝马跡,从这井下找出重要线索!”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繫上绳索,顺著井口缓缓而下。 井下的黑暗如同一大团浓稠的墨汁,將张仪騫包裹其中。他刚一落地,就夸张地喊道:“哇,这下面可真黑啊!还好本公子有这特殊本事。”一边说著,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故意做出一副警惕的样子,嘴里念叨著:“看看有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藏在这儿。”他小心翼翼地在井底搜索著,每走一步都要先试探脚下是否坚实。突然,他发现井壁上有一些奇怪的划痕,在灯笼的映照下,这些划痕闪烁著诡异的幽光,像是某种神秘力量留下的印记。划痕歪歪扭扭,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有人在极度紧张或匆忙的情况下刻意留下的。他顺著划痕摸索,手指在冰冷潮湿的井壁上缓缓移动,心臟也隨著手指的移动越跳越快。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隱藏的凸起,轻轻一按,只听“嘎吱”一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井下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沉睡千年的巨兽被唤醒时发出的怒吼。井底一侧的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条密道。密道中瀰漫著一股陈旧且神秘的气息,黑暗深邃,让人望而生畏,隱隱还能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声,仿佛是冤魂在哭诉。“大人,井下有密道!”张仪騫激动地朝著井口大喊,声音在井下迴荡。 韩安郡听闻,心中一惊,立刻喊张仪騫他们小心谨慎。 ...... 秦劲走进密道,密道狭窄而幽深,墙壁上掛著一些破旧的灯笼,灯笼里的蜡烛早已熄灭,只剩下一些蜡渍。地上布满了灰尘和脚印,脚印杂乱无章,仿佛有许多人在这里匆忙走过。秦劲顺著密道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扬起一阵灰尘,他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密道中清晰可闻。密道中瀰漫著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他的神经高度紧张,他不知道这条密道会通向何处,又会隱藏著怎样的秘密,仿佛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走著走著,他似乎看到前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產生的幻觉,但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密道逐渐宽敞,尽头似乎是一个密室,密室有一扇紧闭的门。门看上去陈旧而厚重,上面刻著一些奇怪的图案,那些图案扭曲而诡异,仿佛蕴含著某种神秘的力量,在昏暗的光线中,这些图案似乎还在缓缓蠕动。 秦劲深吸一口气,双手抵在门上,攒足了劲儿用力一推,可那扇门却像被钉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张仪騫见状,赶忙凑过来,一边伸手帮忙,一边调侃道:“秦大哥,这门咋跟铁了心似的,就是不给咱面子啊!难不成它知道咱们要来揭开秘密,故意使坏?”他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儿,那门依旧稳如泰山。 秦劲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奈地笑了笑:“哈哈,张公子,这种门在我们不良人眼里,那叫『锁龙障』,专门拦住咱们这些探寻真相的人。我办案这么多年,遇到的『锁龙障』可不少,这里面的门道多著呢。” 张仪騫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放光地问道:“秦大哥,快给我讲讲,到底有啥门道呀?我都好奇死了!” 秦劲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一般遇到这『锁龙障』,咱们首先得找『机关眼』。这『机关眼』呢,就是控制门开关的关键地方,可能是一个小孔、一个凸起,或者是某个特別的图案。找到它,就相当於拿到了开门的钥匙。有些门的『机关眼』藏得可深了,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找著。还有些门,光找到『机关眼』还不够,还得用特定的『启门诀』。这『启门诀』啊,就像是一套特定的动作,按顺序触发机关,门才能打开。” 张仪騫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围著门打转,眼睛不停地扫视著:“原来是这样啊,秦大哥,你这经验可太有用了!我可得好好学学。” 就在这时,张仪騫突然眼睛一亮,指著门的侧面喊道:“秦大哥,你快看!这儿有个凹槽,形状怪怪的,该不会就是你说的『机关眼』吧?”秦劲快步走过去,仔细端详著那个凹槽,只见它呈不规则的多边形,边缘还刻著一些细小的纹路。 秦劲点了点头,说道:“张公子,你还真找著了!看这凹槽的样子,八成是要放一个令牌形状的物体才能打开这扇门。咱们赶紧找找,说不定令牌就在这附近。” 两人立刻在密室里翻找起来,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密道里的温度骤降,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原本安静的密道里,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笑声在房间里迴荡,让人毛骨悚然。秦劲和张仪騫对视一眼,知道来者不善。那阴森的笑声却越发响亮,紧接著,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地面升起,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人形散发著诡异的气息,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秦劲挺身而出,將张仪騫护在身后,眼神坚定地凝视著烟雾人形,大声喝道:“何方邪祟,竟敢在此兴风作浪!这密室藏著的秘密,今日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你若是识趣,便速速退去,莫要阻拦!” 张仪騫也毫不畏惧,从秦劲身后探出头来,大声说道:“秦大哥说得对!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甭想嚇住我们。杨崇义失踪、吴有德死亡,这背后的真相我们势必要揭开,你阻拦也没用!” 秦劲脸色凝重,紧盯著烟雾人形怪物,一边警惕地握紧佩刀,一边低声对张仪騫说道:“张公子,情况不妙!我在不良人当差这些年,听闻过不少志怪传说,像这种由烟雾凝聚而成的邪祟,很可能是『幽烟煞』。传说中,若有人在月圆之夜,於阴气极重之地含冤而死,其冤魂便会与周围的烟雾融合,化为幽烟煞。这东西无形无质,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它。我虽接触过不少怪力乱神之物,可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对付它的办法。”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劲微微侧身,左手悄然伸进衣服里,紧紧握住藏在怀中的太乙六壬盘,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他深知不良人的法宝施展之法不可外传,尤其是不能让张仪騫这样的普通人看到。此时“幽烟煞”散发著诡异的气息,似乎隨时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击,秦劲心里焦急万分:“这『幽烟煞』太过棘手,要是张公子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被这怪物伤到,而且还可能看到我使用法宝的秘密。” 想到这儿,秦劲咬了咬牙,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地对张仪騫说道:“张公子,这怪物看起来邪门得很,你一会儿找机会先撤,別在这儿冒险。这怪物就由我来拖住,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我在不良人当差,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情况,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你赶紧离开,我隨后就到!”说著,他还伸手轻轻推了张仪騫一把,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他暗暗祈祷张仪騫能儘快离开,这样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施展法宝,一举击退这诡异的“幽烟煞”。 张仪騫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回应道:“秦大哥,咱们一起进来的,要走一起走。我可不会当逃兵,说不定咱俩齐心协力,就能把这怪物给制服了!” 秦劲看著张仪騫坚定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再次望向“幽烟煞”,大声吼道:“你听好了,今日就算你是地府的恶鬼,我也要將你拿下,还这案子一个真相!”张仪騫心臟砰砰直跳,但他强自镇定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幽烟煞”,大声说道:“秦大哥,先试著打它一下!咱们再找找它的破绽,肯定有办法对付它!”话虽如此,他的手心也已满是汗水。 秦劲咬咬牙,大喝一声,挥起佩刀朝著“幽烟煞”狠狠砍去,可佩刀毫无阻碍地穿过了人形,就像砍进了虚空之中。烟雾人形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嘲笑,那声音如同指甲划过玻璃,让人头皮发麻。“哼,就凭你也想伤我?”“幽烟煞”发出阴森的声音。 “可恶!”秦劲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却又无可奈何。 那幽烟煞仿佛洞悉秦劲內心的无奈,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怪笑,声音如同一把把利刃,直直地刺进秦劲和张仪騫的耳中,让他们的脑袋一阵刺痛。幽烟煞周身的黑色烟雾如同汹涌的潮水,愈发浓烈地翻涌起来,眨眼间便將整个密道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阴森之中。 “这烟雾……不对劲!”张仪騫大声喊道,声音在密道中迴荡,带著一丝颤抖。秦劲和张仪騫背靠背,警惕地注视著四周,试图在这浓重的烟雾中捕捉到一丝危险的信號。 突然,烟雾中伸出无数条黑色的绳索,绳索上闪烁著诡异的幽光,如同来自地府的索命绞索,朝著他们飞速缠来。秦劲大喝一声,手中佩刀快速舞动,试图砍断这些绳索。然而,那绳索坚韧无比,佩刀砍上去,只发出“鐺鐺”的声响,却难以將其砍断。 “可恶!”秦劲咬著牙,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与涨红的脸相映,显得更加愤怒。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奋力抵挡著。张仪騫也没閒著,他灵活地躲避著绳索的缠绕,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看准时机,用力刺向靠近的绳索。可匕首刺在绳索上,就像刺在坚硬的石头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跡。 幽烟煞见攻击奏效,怪笑声愈发张狂。紧接著,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色的雾气。这雾气带著一股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一旦吸入,便感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秦劲和张仪騫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但仍有一些雾气钻进他们的呼吸道,让他们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这鬼东西!”秦劲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他心中焦急万分,余光瞥见张仪騫也被这雾气折磨得难受,脑海中再次闪过太乙六壬盘。他的手不自觉地伸进衣服里,摸到了那冰冷的太乙六壬盘,心中开始犹豫。这太乙六壬盘是不良人的秘密法宝,使用之法更是机密,要是让张仪騫看到,不仅违反规矩,还可能给张仪騫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可眼下,幽烟煞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他们的处境愈发危险。 就在秦劲犹豫之际,幽烟煞再次发动攻击。黑色绳索如蛇一般迅速缠绕过来,眨眼间便缠住了秦劲的双腿。秦劲用力挣扎,却发现绳索越缠越紧,几乎要嵌入他的肉里。张仪騫见状,不顾自身危险,衝过来想要帮秦劲解开绳索。 “张公子,別过来,危险!”秦劲大声喊道。但张仪騫没有退缩,他挥舞著匕首,拼命砍向绳索。然而,幽烟煞怎会轻易放过他们,它又喷出一股黑色火焰,火焰带著冰冷的气息,朝著张仪騫扑去。 秦劲心急如焚,看著张仪騫身处险境,他再次握紧了太乙六壬盘,几乎就要將其拿出。可就在这时,张仪騫突然喊道:“秦大哥,你看!这幽烟煞好像怕火!”秦劲一愣,定睛一看,发现每当烛光晃动时,幽烟煞的动作就会出现短暂的停滯。 秦劲心中一喜,暂时放下了使用太乙六壬盘的念头,大声回应:“张公子,快想想办法!咱们不能让它跑了!”张仪騫迅速从腰间掏出引火油,又解开系在身上的绳索。他一边將引火油洒在绳索上,一边说道:“秦大哥,我用这浸了引火油的绳索当火鞭抽它,你找机会用火把攻击!”秦劲立刻点头,握紧火把,准备隨时出击。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用火摺子点燃绳索一端,瞬间,绳索燃起熊熊火焰。他挥舞著燃烧的绳索,如同舞动一条火鞭,朝著幽烟煞狠狠抽去。“看你还能囂张到几时!”张仪騫大喊道。 “幽烟煞”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怒吼,想要躲避火鞭的攻击。但火鞭的攻击范围很大,它躲避不及,被火鞭抽到,发出痛苦的嘶吼。 “就是现在,秦大哥!”张仪騫大声喊道。秦劲猛地衝上前,將火把朝著幽烟煞狠狠砸去。火焰接触到幽烟煞,瞬间蔓延开来,幽烟煞在火焰中拼命挣扎,黑色的烟雾不断翻滚,好似煮沸的黑水。 “不!你们竟敢伤我!”幽烟煞疯狂咆哮著,却无法挣脱火焰的灼烧。 在两人的合力攻击下,幽烟煞的身体逐渐变得稀薄,它的挣扎也越来越无力。终於,在一阵强烈的光芒闪烁后,幽烟煞彻底消散,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在空气中瀰漫。 秦劲长舒一口气,手中的火把差点掉落,“呼,总算是解决了这怪物!张公子,你这办法真是绝了!”他的声音中还带著一丝后怕,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此时,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衝动使用太乙六壬盘,也对张仪騫的机智勇敢充满了敬佩。 张仪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手臂因为用力还有些微微颤抖,“秦大哥,我们是一起的,相互配合才能成功。”说著,他刚想转身和秦劲商量接下来找令牌开门的事,却突然发现幽烟煞消散的地方,有一道微弱的光芒闪烁。 张仪騫惊讶地指著那光芒,喊道:“秦大哥,你快看!” 秦劲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幽烟煞化为了一个令牌,静静地躺在地上,散发著神秘的光泽。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喜的神色。 “秦大哥,这难道就是能打开密室门的令牌?”张仪騫兴奋地猜测道。 秦劲走上前,捡起令牌,仔细端详著,发现令牌上的纹路和密室门上的凹槽似乎能完美契合,心中一喜,说道:“看来就是它了!张公子,你可真是咱们的福星,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那幽烟煞,更发现不了这令牌!” 张仪騫笑著摆摆手,“秦大哥,別这么说,要不是你一直挡在我前面,我哪有机会发现这些。咱们赶紧去开门吧,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两人带著满心的期待,拿著令牌走向密室门。秦劲將令牌缓缓放入凹槽,只听“咔噠”一声,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15章 倒影书房 门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是一声痛苦的呻吟。门后,果然是一间密室。张仪騫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和杨崇义的书房几乎一模一样,但却瀰漫著一股诡异的气息。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也都在原位,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让人心里直发毛。 张仪騫和秦劲开始在书房密室內仔细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 就在张仪騫和秦劲在密室中查找线索的同时,县令韩安郡也在园中召集了杨府家人审问。韩安郡面色阴沉,心中暗自思忖:张仪騫的法子已经证明了吴有德是先中毒而死,后被人投入枯井,如此看来,这杨府上下的人都有投毒杀人的嫌疑! 想到这儿,韩安郡目光如炬,扫视著眾人,大声问道:“谁是最后见到吴有德的人?都给我如实说来!” 眾人面面相覷,这时,刘氏眼眶泛红,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是我。管家他说一定要继续找老爷,还说找不到老爷他没脸再活下去。他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说著,刘氏便哽咽起来。 韩安郡紧紧盯著刘氏,眼神犀利,仿佛要穿透她的內心:“你確定他当时没有任何异常?” 刘氏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確定,大人。他一心想著找老爷,还安慰我一定会找到,让我別太担心。” 守门僕人也在一旁附和:“大人,刘夫人说的没错。当时管家匆匆忙忙出门,还让我们留意有没有老爷的消息。” 韩安郡心中疑虑未消,冷哼一声:“哼,你们说的倒是轻巧。吴有德死得如此蹊蹺,你们当真都不知情?”眾人纷纷摇头,异口同声地表示自己確实不知情。 韩安郡来回踱步,心中烦躁不已。他深知这些人肯定有所隱瞒,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突破口。思索片刻后,他大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都仔细看看,吴有德身上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眾人围上前去,仔细端详著吴有德的尸体。这时,吴有德的小廝突然脸色大变,指著马鞭说道:“大人,这马鞭不是我家老爷的!” 韩安郡眼睛一亮,立刻追问:“你確定?” 小廝用力点头:“確定,大人。我家老爷向来用的是一根黑色马鞭,上面还刻著他的名字,这根马鞭我从未见过。” 就在这时,一个不良人上前一步,恭敬地稟告道:“大人,这是马行脚夫的马鞭。” 韩安郡眉头紧皱,心中暗自思量:这马行脚夫可能参与杀死吴有德之间究竟有何关联?韩安郡命人將全城马行脚夫带回县衙。 ..... 密室之內,张仪騫发现,很多书都有大段的空白,只在书页的角落,用小字记录著一些暗语,似乎是对书的注释,而书中原本的內容却一片空白。突然,张仪騫发现书架上的一本书有些异样。那本书摆放的角度和其他书不同,像是被人匆忙塞进去的。他拿下书,发现放书的位置后面有一个机关。 张仪騫按动机关后,密室打开了一个门,通过楼梯向上,居然来到了杨崇义的书房。 张仪騫按动机关后,伴隨著一阵“嘎吱嘎吱”的沉闷声响,密室的一侧缓缓打开了一扇门。张仪騫和秦劲定睛一看,只见一条楼梯蜿蜒向上,隱匿在黑暗之中。 这楼梯由一块块粗糙的石板拼接而成,石板的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匆忙切割后堆砌起来的。楼梯的宽度仅能容纳两人並排行走,两侧没有设置扶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而潮湿的石壁。 “这楼梯看起来阴森森的,也不知道通向哪里。”秦劲皱著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张仪騫用灯笼照亮前方,一边观察著楼梯,一边说道:“秦大哥,我刚查看了这个暗门,发现它只能从密室这一边打开。看来建造这密道的人,不想让人轻易从另一边进入,这里面肯定藏著大秘密。” 秦劲微微頷首,目光在楼梯上扫视:“如此看来,这密道绝非寻常,杨崇义的失踪或许和它有著莫大的关联。咱们得小心行事,说不定这一路上都暗藏玄机。”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內心的紧张:“不管有什么危险,咱们都得弄清楚。杨崇义失踪、吴有德死亡,这背后的真相肯定就藏在这条楼梯的尽头。”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每走一步,石板都会发出“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密道里迴荡,仿佛是他们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张仪騫走在前面,眼睛紧紧盯著脚下,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滑倒;秦劲则跟在后面,警惕地留意著四周的动静,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隨著他们逐渐向上,周围的空气愈发沉闷,压抑的氛围让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张仪騫的手心已满是汗水,紧紧握著灯笼的手微微颤抖,光线也跟著晃动起来,使得楼梯上的阴影不断变幻。 “秦大哥,你说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等著我们?”张仪騫小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秦劲拍了拍张仪騫的肩膀,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不管遇到什么,咱们都一起面对。” 就在两人紧张前行时,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吹得张仪騫手中的灯笼火光摇曳不定。这股风不知从何而来,在密道里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气流,让他们的心跳陡然加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这风……有些奇怪。”秦劲警觉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张仪騫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先別管风了,我们继续走吧。” 两人鼓起勇气,加快了脚步,终於,在楼梯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丝光亮。张仪騫和秦劲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期待与紧张,缓缓推开眼前的门,居然来到了杨崇义的书房。 原来,这密室的布局与杨崇义的书房如出一辙,却又处处透著股说不出的怪异劲儿。屋內的桌椅、书架摆放位置,乃至案上的笔墨纸砚,都与书房毫无二致,可就是瀰漫著一股阴森的气息,让人无端地心里发毛。仿佛这里是书房的“影子”,所有的东西都像是从书房映照过来的,却又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张仪騫心中暗自惊嘆,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妙的所在,恰似阴阳两极,对称却又有著本质的不同。他不禁想起之前听闻的奇闻軼事,说是在远古之时,便有智者创造出类似的空间,用於隱藏重要的物件或是谋划机密之事,今日亲眼所见,著实让他大开眼界。 张仪騫眼睛放光,声音清脆响亮地朝著园枯井方向喊道:“韩大人!快上这来!顺著密道到书房这边,有重大发现!这地方藏著解开案子的关键线索,绝对不能错过!”喊完,他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期待眾人上来一同揭开谜团的神色。 ...... 听闻秦劲描述他们在密道中的经过,韩安郡不禁对张仪騫这个少年的细心和聪慧感到佩服。他满脸笑意,打趣地朝著张仪騫说道:“张公子,你这一遭在密道里的表现,简直让我大开眼界!依我看吶,你就像那曹冲再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过人的才智。曹冲称象,以巧破难,你今儿在密道里,发现密道机关、智斗邪祟,可不比他差!” 张仪騫谦逊地笑了笑,微微欠身说道:“韩大人谬讚了,小子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曹冲乃是千古奇才,我怎敢与之相比。倒是秦大哥,在密道里一直护著我,要不是他,我恐怕早就嚇得六神无主啦!” 秦劲在一旁摆摆手,爽朗地大笑起来:“张公子可別谦虚,你那股机灵劲儿,我可是看在眼里。就说找那『机关眼』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发现了,这眼力见儿,比我这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人都强!我看你以后啊,说不定能像那诸葛孔明一样,智谋超群,决胜千里之外!” 韩安郡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赏:“秦劲这话在理!张公子,你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慧,往后必定前途无量。这次若能將此案侦破,你可是首功一件!” 张仪騫眨了眨眼睛,笑著回应:“韩大人和秦大哥这么夸我,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这案子还没破呢,咱们还是先把心思放在查案上,爭取早日揪出幕后真凶!” 韩安郡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没错,杨崇义走这条密道的原因,还有吴有德的死,都得查清楚。这就像一团乱麻,咱们得一点点解开。现在刚摸到点线头,后面的路还长著呢。” 张仪騫神色凝重地走到韩安郡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韩大人,我在这密室的书籍上发现了些古怪。好多书都有大段空白,只在书页角落用小字记著些奇怪的话,看起来像是注释,可书里原本的內容却没了。” 韩安郡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眉头微皱,说道:“竟有这等事?走,带我去瞧瞧。” 两人来到摆放书籍的地方,张仪騫熟练地找出那几本有异常的书,递给韩安郡。韩安郡仔细翻看,越看脸色越凝重。他又让衙役取来书房中同样位置的书,对照查看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公子,你这发现可太重要了。”韩安郡指著书上的记录,语气严肃,“这些暗帐里记录的对神秘人物的收支,数额巨大且用途不明。依我看,很可能涉及对官员的贿赂。杨崇义身为富商,与各方势力往来密切,若真有此事,那这背后的水可就太深了。” 张仪騫沉思片刻,说道:“大人,杨崇义此举定是为了谋取更多利益。可这密室如此隱蔽,知道的人想必极少,能接触到这些暗帐的,也必然是他的心腹之人。难道是他身边人出了问题,才导致他失踪?” 韩安郡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极有可能。看来我们得重新审视杨府上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与杨崇义关係密切的。张公子,你心思縝密,接下来咱们一起从这些暗帐入手,顺藤摸瓜,定要把这背后的阴谋查个清楚!” 这时,张仪騫翻开一本书,发现里面夹著一张纸条,纸条上写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数字。那些符號扭曲怪异,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隨意涂鸦;数字排列毫无规律,让人摸不著头脑。 “大人,你看这个!”张仪騫眼睛一亮,连忙把纸条递给韩安郡,“这些符號和数字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肯定不简单!会不会是杨崇义留下的线索呀?可他为啥要用这么奇怪的方式写呢?” 韩安郡接过纸条,皱著眉头仔细端详,眼神中透著疑惑和专註:“这些符號和数字,看著確实古怪。要说和案件没关係,我可不信。但到底是什么意思,还得好好琢磨。杨崇义这么做,说不定是为了防著別人发现,看来他心里有鬼啊。” 秦劲也凑过来,挠挠头说:“这可真是让人摸不著头脑,这些东西要是能直接说话就好了。” 韩安郡和张仪騫开始尝试解读纸条上的內容,但经过一番努力,依旧毫无头绪。那些符號和数字就像一道道无法逾越的屏障,阻挡著他们接近真相的脚步。“看来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解开这个谜团。”韩安郡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挫败。 张仪騫却没有气馁,他眼睛一转,说道:“大人,咱们之前在吴有德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和杨崇义商业往来有关的书信,要不从那些书信入手,说不定能找到和这纸条上符號、数字相关的线索呢!” 韩安郡眼前一亮,立刻说道:“张公子,你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咱们再去仔细瞧瞧那些书信。” 两人立刻回到杨崇义的房间,再次仔细查看那些书信。 秦劲和张仪騫坐在桌前,將书信一封封摊开,仔细研究著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们时而皱眉沉思,时而低声討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经过一番仔细的研究,张仪騫终於发现了一些端倪。他发现书信中提到的一些人名和地点,与纸条上的符號和数字有著某种微妙的联繫。那些人名和地点,仿佛是解开符號和数字之谜的钥匙。他开始將这些信息一一记录下来,试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线索链。 “大人,你看!”张仪騫兴奋地指著记录的信息,“我觉得这些符號和数字很可能是一种暗语,用来指代和杨崇义交易的人,还有交易的地点。要是能解开这个暗语,说不定就能找到关键线索啦!但他们为啥要用这么复杂的方式交易、沟通呢?背后肯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韩安郡看著张仪騫记录下的信息,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张公子,你这发现太重要了!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只要找到这些交易的人,说不定就能揭开整个案件的真相。” 张仪騫突然站起来,脸上带著难以抑制的兴奋,径直来到韩安郡面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大人,这可是个足以震惊全县的大发现!我反覆核查,这张纸条上的日期,和管家吴有德信里的数字竟然分毫不差!”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双手递到韩安郡眼前,手指点著上面的字跡,语速飞快地说道:“您瞧,纸条上写著『开元二十三年冬月十五,集赤金五十鋌、白银三百鎰,城西旧宅。” 韩安郡神色一紧,赶忙接过纸条,仔细端详,隨后迅速翻开吴有德的信件。信中这般写道:“冬月十五,寒夜深沉,诸事皆按『梟』的指示妥善办理。已將赤金五十鋌、白银三百鎰悄然藏於城西旧宅。此次筹备这批財物,歷经千难万险,好在最终安然抵达藏匿之处。『梟』对这些財物极为重视,想必是为了筹备更为庞大的计划。大人身处杨府,务必时刻留意周遭动静,稍有异常,即刻飞鸽传书。如今世道复杂,行事务必谨小慎微,切不可有丝毫疏忽。” 韩安郡看完信,脸色愈发凝重,即刻命人取来架阁库记录。一番翻找后,不出所料,开元二十三年冬月十五,云阳县境內接连发生多起抢劫大案,丟失的金银数额与纸条上的完全一致。 韩安郡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沉声道:“张公子,看来吴有德与那为祸云阳县已久的强盗首领独孤梟,早就暗中勾结。信里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金银的来路,肯定和那些抢劫案脱不了干係。城西旧宅既然是藏货的地方,独孤梟肯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必须儘快谋划对策。” 张仪騫低头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抬头说道:“大人,依我看,他们行事极为谨慎隱秘。独孤梟作为强盗首领,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我们不妨先挑选几个身手不凡、心思细腻的人,暗中潜伏在城西旧宅附近,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摸透他们的行动规律。等他们露出破绽,我们再一举出击,將他们一网打尽,说不定还能顺势端掉独孤梟的老巢!” 韩安郡微微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张公子所言极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韩安郡来回踱步思虑片刻,面色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他高声喊道:“来人!速速传衙役领班王虎和不良人秦劲!”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王虎和秦劲大步流星地走来。二人身形挺拔,王虎虎背熊腰,满脸的刚毅;秦劲则目光锐利,透著一股精明与干练。他们整齐地跪地,齐声说道:“大人,王虎(秦劲)听令!” 韩安郡微微前倾身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著二人,沉声道:“如今有一项万分紧急且至关重要的任务交付於你们。现在我们掌握了一些线索,城西旧宅极有可能与那为祸云阳县多年、恶行累累的强盗首领独孤梟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我命你们即刻带领各自的人手,严密监视城西旧宅的一举一动。” 王虎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说道:“大人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保证完成任务!只是,不知这监视的具体细节和要求,还望大人明示。” 韩安郡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此次监视,务必做到隱秘至极,绝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分毫。你们需合理安排人手,分成多组,昼夜交替,不间断地进行监视。密切留意旧宅內人员的出入情况,任何一个细微的举动、任何一张陌生的面孔都不可放过,详细记录下来。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比如大批財物的搬运、不明身份的人频繁往来,亦或是有可疑的信號传递,立刻向我匯报。” 秦劲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问道:“大人,倘若在监视过程中,我们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將相关人员一举拿下,是否可以自行决断採取行动?” 韩安郡摆了摆手,神情严肃地说道:“不可!没有我的明確指令,你们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行动。独孤梟此人老谋深算,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不可轻举妄动。你们的首要任务是监视,摸清他们的底细,收集足够的证据,为后续的抓捕行动做好充分的准备。” 王虎和秦劲对视一眼,齐齐应道:“遵命!大人放心,我等定不负所托!” 韩安郡微微頷首,又想起一事,神色更加凝重,语气严厉地说道:“还有一事,你们务必牢记。此前有犯人越狱,其中有耿大和独孤梟的手下。倘若在监视城西旧宅期间,发现了越狱的犯人,一併抓捕归案,绝不能让他们逃脱法网。他们个个穷凶极恶,你们行动时一定要小心谨慎,確保自身安全。” 王虎和秦劲神色一凛,齐声答道:“大人放心,我等定会小心行事,將这些恶徒绳之以法!” 韩安郡点了点头,说道:“好,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出发,前往城西旧宅。记住,此次任务关係到云阳县的安寧,关係到百姓的安危,容不得有半点疏忽和懈怠!” 王虎和秦劲站起身来,再次抱拳行礼,各自吩咐安排去了。 第16章 鸚语揭凶 时间回到前一天,杨府园外,百姓远远地围观新任县令现场查案。听闻枯井竟然打捞出一个尸体,尸体又是大管家吴有德,瞬间惊讶了所有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位穿著粗布麻衣的大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这吴管家平日里看著挺和气的,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该不会是遭了什么报应吧!” 旁边一位大妈撇了撇嘴,接话道:“谁知道呢!我可听说,这杨府里的事儿啊,复杂著呢!说不定是他知道了啥不该知道的秘密,被人给灭口嘍!” 一位年轻后生摇著扇子,故作高深地说:“依我看吶,这事儿肯定不简单。你们想啊,杨崇义失踪,这吴管家也死了,背后指不定藏著什么惊天阴谋呢!说不定啊,是有什么神秘组织在捣鬼,专门盯著杨府这些有钱人家。” “神秘组织?”大叔挠了挠头,满脸疑惑,“啥神秘组织?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明教?听说明教的人个个都会邪术。” 年轻后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这大叔,真是孤陋寡闻。明教那是西域的教派,咱这云阳县,哪来的明教。我猜啊,是某个神秘的江湖门派,为了抢夺杨府的財宝,才下此毒手。” 这时,一位老者缓缓开口,语气中带著几分沧桑:“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爱瞎猜。依老夫看,这事儿没准儿和杨崇义的生意有关。他平日里和那么多权贵、商贾往来,难免会得罪人。说不定是有人怀恨在心,先把他弄失踪,再除掉吴管家,好谋夺杨府的產业。” 大妈听了,连连点头:“哎呀,还是您老有见识。我也听说杨崇义最近生意不顺,到处都在传他欠了不少人的钱呢。该不会是那些债主找上门来了吧?” 大叔皱著眉头,担忧地说:“这杨府也太可怕了,平日里看著风光无限,没想到暗地里这么多事儿。以后啊,咱们可得离这些有钱人家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年轻后生却不以为然,笑著说:“大叔,您这也太胆小了。说不定啊,这是个机会。要是能把这案子查清楚,说不定还能得一笔丰厚的赏钱呢!” 就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討论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快看,县令大人好像要说话了!”大家立刻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著杨府园里的韩安郡。 围观百姓中,有一双眼睛一直盯著县令的一举一动。眼睛的主人身材高大壮实,常年的劳作让他的肌肉紧绷而结实,古铜色的皮肤泛著一层油亮的光泽,那是被太阳和风雨长期打磨的痕跡。一张国字脸上,浓眉下的双眼透著几分狡黠与惶恐,高挺的鼻樑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雀斑,乾裂的嘴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著。他身上穿著一件破旧不堪的褐色麻衣,衣角和袖口都打著大小不一的补丁,领口处的污渍层层叠叠,散发著一股酸臭的汗味。一条打著好几个结的腰带紧紧勒在腰间,勉强固定著松垮的裤子,裤腿上还沾著不少泥土和乾草,仿佛在诉说著他奔波的生活。 此刻,他混在围观的百姓中,眼睛死死地盯著县令韩安郡,听到韩安郡在杨府园里讲话。“这县令看起来不好对付,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暗自思忖著。“不过吴有德那老傢伙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云阳县靠近长安,又是重要的商路,每日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货运繁忙至极。这里的马行,是整个县城交通运输的关键枢纽,承担著货物转运、人员往来的重要职责。 马行坐落在县城边缘,占地面积颇广,四周用简易的柵栏围成。走进马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马厩,里面饲养著上百匹马。这些马或高大健壮,或小巧灵活,毛色各异,有枣红、雪白、乌黑等多种顏色。马厩旁边是一个宽阔的场地,地面被马蹄和车轮踏得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和马粪。场地中,停放著各种各样的马车,有载货的大板车,车身巨大,能装载大量货物;也有轻便的载人马车,装饰相对精致。 马行里人声嘈杂,吆喝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行脚们忙著给马餵料、刷毛、检查马蹄,或是搬运货物、整理马车。他们大多穿著朴素的粗布麻衣,挽著裤脚,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小腿。有的行脚一边干活,一边大声聊天,谈论著近日的见闻和生意情况;有的则默默做事,专注於手头的工作。 衙役们挨家挨户搜寻,整个马行顿时陷入慌乱。刚才那人在这混乱之际兜兜转转回到马行,他把自己的面容隱藏在宽大的斗笠之下,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眼神却警惕地观察著四周。他时而在马厩旁踱步,时而假装查看马车,试图不引起衙役的注意。衙役们这次搜寻极为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马行脚夫,最终全城几十个马夫行脚一起被带到了县衙。 县令韩安郡立刻升堂问案。那些人已经嚇得惴惴不安,一种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惶恐,跪在地上低耷著脑袋,心怦怦乱跳。县令韩安郡把惊堂木用力一拍,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財害命!” 马夫行脚们闻言更加害怕,磕头如捣蒜,眾口齐声喊冤枉。县令韩安郡坐在堂上察言观色,发现这些人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村夫,不像作奸犯科的歹人,便缓和语气问道:“你们平日都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男人说道:“大人,我们都是耕地的,家家都养了一匹马,平时来云阳帮人拉货,挣些钱养家餬口。” 县令韩安郡点点头,就把那条马鞭递到那些人面前,让他们辨认。所有人仔细看过马鞭,都说不清楚是谁的。县令韩安郡又把惊堂木一拍,说到:“你们可不许糊弄本官。如果被我查出你们故意隱瞒,定会严惩不贷!” 马夫们又被嚇得抖如筛糠,不停磕头。胆子大的人说道:“我们马行有几十个靠马吃饭的人,每个人用的鞭子都一样。” 县令韩安郡问他:“难道杀人过程,你们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那人回答:“我们有个约定,大伙轮流出去接生意,这样就不乱压价钱了!” 县令韩安郡觉得他没有撒谎,就让他们回忆案发几日的活动,並把几十个马夫的名字都报出来。书吏在纸上写好递给他。韩安郡看著眼前这几十个马行脚夫,心中满是无奈与纠结。思索片刻后,他对著身旁的衙役们严肃下令:“把这几十人收监,不许虐待他们,等案情大白再放他们回家。” 这时,县丞一脸焦急地凑到韩安郡身边,小声却又急切地说道:“大人,这马夫可不能关太长时间啊!您想想,咱们云阳县靠近长安,又是商路要地,货运繁忙,全靠这些马夫行脚们往来运输货物。要是把他们关上太久,商路的运行怕是会大受影响。那些商队没了足够的人手运送货物,不仅商人们要遭受损失,咱们县的税收也得跟著减少,这对县城的经济可是不小的打击啊!” 韩安郡听了,眉头微微一皱,他何尝不知道县丞说的这些情况,但这起案件又实在棘手,这些马夫行脚中很可能藏著嫌犯。沉默片刻后,他重重地嘆了口气,说道:“我也知晓其中利害,可如今这案子毫无头绪,这些人都有嫌疑,不放他们回去也是无奈之举。咱们只能加快查案的速度,儘早还他们清白,也好让商路儘快恢復正常。”说罢,韩安郡转身,回到书房,他对著名单继续琢磨。 韩安郡看著长长的名单,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中烦躁不已。这案子就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突然,他的目光扫到那只白鸚鵡,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鸚鵡见证了吴有德被拋尸的场景,那些马行脚夫如此可疑,说不定就是他们为了毁灭证据,才让案件如此扑朔迷离。如果能让鸚鵡说出凶手的线索,案子不就能有转机了?可鸚鵡毕竟是鸟,怎么才能让它配合呢?韩安郡思索片刻,立刻派人去请张仪騫。 没过多久,张仪騫带著陇客急匆匆地赶来。韩安郡赶忙迎上去,焦急又满怀期待地说道:“张公子,如今这案子毫无头绪,我想来想去,觉得这鸚鵡或许是破局的关键。它目睹了吴有德被拋尸,那些马行脚夫嫌疑重大,说不定就是他们为了毁灭证据才这样搅乱局面。我想麻烦你让这白鸚鵡描述一下嫌犯的长相,或者提供些別的有用线索。” 张仪騫看著韩安郡焦急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別著急,鸚鵡虽有灵性,但直接描述嫌犯长相可能有点难,不过我让陇客和它聊聊,也许能问出些关键信息。”说完,他走到陇客身边,轻轻摸了摸它的羽毛,小声叮嘱:“陇客,去和那只白鸚鵡好好聊聊,问问它那天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清拋尸人的样子。” 陇客欢快地叫了一声,展翅飞到白鸚鵡旁边。它討好地蹭了蹭白鸚鵡,笑嘻嘻地说:“宝,听说你那天看到了超刺激的事儿!快和我讲讲,拋尸的人长啥样呀?有没有啥特別的地方?” 白鸚鵡傲娇地仰起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想打听?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能看清什么!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陇客不气馁,继续围著白鸚鵡打转,討好地说:“宝,你就说说嘛,要是能找到凶手,大家都会夸你厉害的!以后好吃的都先给你。” 白鸚鵡斜睨了陇客一眼,还是嘴硬:“说了没看清就是没看清,別来烦我。” 陇客有些著急,在白鸚鵡面前跳来跳去:“宝,你再仔细想想嘛,说不定有什么小细节,你当时没在意呢。” 白鸚鵡却突然歪著头,眼神变得呆滯,开始机械地重复著“没看清,没看清……”,仿佛瞬间又恢復了没有灵智的状態,无论陇客怎么逗它、求它,都不再回应。 陇客无奈地飞回张仪騫身边,垂头丧气地嘰嘰喳喳匯报情况。张仪騫听后,也有些无奈,只能將情况告知韩安郡。韩安郡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没关係,张公子,这也不能怪你。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这案子一定能破!” 韩安郡想了想,还是不死心。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白鸚鵡,仿佛生怕惊扰到它身上隱藏的秘密,轻声说道:“鸚鵡啊鸚鵡,你若是知晓凶手是谁,就快给我们一些提示吧。” 仿佛听懂了韩安郡的话,白鸚鵡先是歪著头,用灵动的眼睛看了看韩安郡,又將目光转向张仪騫,似乎在审视著这两位寻求真相的人。隨后,它突然扑腾著翅膀,兴奋地叫了起来:“非桃非杏,非坐非行。”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破了房间內压抑的沉默,让韩安郡和张仪騫都为之一振,他们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解开案件的关键线索。 韩安郡紧皱眉头,陷入沉思,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这两句话:“非桃非杏,非坐非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专注与急切,试图从这简短的话语中找到破解谜题的关键。此时,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韩安郡的低语声在空气中迴荡,窗外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 张仪騫也在一旁绞尽脑汁地思考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专注,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突然,他眼前一亮,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曙光,大声说道:“大人,我明白了!这两句话会不会是个字谜?『非桃非杏』,既不是桃也不是杏,那会不会是指『李』字?『非坐非行』,既不坐著也不走著,站著是立身,那不就是『立』字吗?合起来就是『李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案件侦破的希望。 韩安郡听后,恍然大悟,他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呀!张公子,你真是太聪明了!这肯定就是凶手的名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案件似乎终於有了重大突破。 韩安郡立刻下令,让衙役们全力搜寻名叫李立的人。衙役们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行动起来,在整个云阳县展开了紧张的排查。街道上行人寥寥,每个人都神色匆匆,仿佛被这压抑的天气和神秘的案件所影响。衙役们穿梭在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询问,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他们的身影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匆忙。 经过一番紧张的排查,他们发现李立是一名马行脚夫。很快,李立就被带到了韩安郡面前。李立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常年的劳作让他的身体十分壮实。他穿著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服,上面还沾著一些灰尘和乾草,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恐惧,眼神中透露出不安和迷茫。 韩安郡严肃地盯著李立,大声喝道:“李立,神鸟已经指出你是疑犯,你还不从实招来!杨崇义是不是你杀的?”他的声音威严而有力,在房间里迴荡,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李立仿佛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李立嚇得浑身发抖,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大声辩解道:“大人,冤枉啊!我只是个本分的马行脚夫,靠力气吃饭,怎么会杀人呢?不能听这扁毛畜生的话就定我的罪啊!”他的声音带著哭腔,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韩安郡冷哼一声,说道:“哼,你还敢狡辩?那你倒是说说,案发当日你在何处?又在做什么?”他的眼神犀利如鹰,紧紧盯著李立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回答中找出破绽。此时,窗外的风颳得更猛了,吹得窗户“哐哐”作响,仿佛也在为韩安郡的质问助威。 李立结结巴巴地回答:“大……大人,那天我……我在城外帮人运货,忙了一整天,根本没机会去杀人啊!”他的眼神游移不定,不敢直视韩安郡的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韩安郡看著李立紧张的样子,心中的怀疑更甚,但他也知道不能仅凭猜测就定李立的罪。这时,张仪騫走上前,对李立说道:“李立,你既然说自己无辜,那为何听到鸚鵡说出你的名字时如此慌张?你若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事,又何惧一只鸚鵡?”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直指李立的內心。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李立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 李立听了张仪騫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低下头,不敢直视两人的目光,嘴里依旧不停地说著自己是冤枉的。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揉搓,显示出他內心的极度不安。 韩安郡和张仪騫对视一眼,他们决定换一种方式来突破李立的心理防线。韩安郡放缓语气,说道:“李立,本县给你一个机会。你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证明你清白的关键。”他试图用温和的语气让李立放鬆警惕,说出实情。 李立听了,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说道:“大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每天都在马行干活,那天也和往常一样,真的没有什么特別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似乎在努力回忆,但又確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张仪騫沉思片刻,突然说道:“李立,你说案发当日在城外运货,可有人能为你作证?”他的眼神紧紧盯著李立,试图从他的回答中找到突破口。 李立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帮一个陌生人运货,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恐怕没人能证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韩安郡心中一紧,李立的回答让他更加確信李立与案件有关。他严肃地说:“李立,你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对鸚鵡的指认如此慌张,你觉得本县会相信你的话吗?”他的声音再次变得严厉起来,充满了威严。 李立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他哭喊道:“大人,我真的冤枉啊!我求求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人证明我的清白!”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希望能得到韩安郡的信任。 韩安郡看著李立,心中有些动摇,他知道不能因为没有確凿证据就冤枉好人。就在这时,张仪騫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对韩安郡说道:“大人,李立既然没有逃走,定然还会去案发现场查看情况,我们不妨带著猎犬逆向追踪他的气息,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希望,希望这个办法能为案件带来转机。 韩安郡听后,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於是立刻安排衙役准备猎犬。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带著猎犬来到了杨府园。园里瀰漫著一股潮湿的气息,草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衰败,地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猎犬在园里嗅了嗅,然后朝著一个方向狂奔而去。秦劲、张仪騫和衙役们紧紧跟隨其后。 他们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瀰漫著一股潮湿的气息,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脚下的石板路高低不平,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昏暗的光线从狭窄的天空缝隙中透进来,將眾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诡异。他们绕过一个个集市,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看到他们这阵仗,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议论声此起彼伏。天空中偶尔传来几声闷雷,仿佛在为这紧张的追踪增添一份压抑的氛围。 隨著猎犬的追踪,他们来到了一处隱蔽的林中地下。这里杂草丛生,树木茂密,阳光很难照射进来,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周围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气息,仿佛隱藏著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地上厚厚的落叶和腐烂的植被让人行走艰难,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些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草丛中穿梭的声音,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树木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著什么秘密。 在一个隱秘的山洞里,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著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身上还有一些伤口,显然是遭受了暴力袭击。 第17章 六壬破魘 眾人围聚在山洞深处,摇曳的火把將洞壁照得影影绰绰,四周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息。那具腐尸静静躺在地上,周身忽地腾起阵阵黑雾,腐肉如同破碎的枯叶般簌簌剥落,露出一副森然白骨。白骨在火把的映照下泛著幽冷的光,眼眶中陡然燃起两点幽绿鬼火,紧接著,喉间发出犹如砂砾摩擦般的低吼:“还我命来——”这声音仿佛带著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眾人耳鼓生疼,在山洞內久久迴荡,让人寒毛直竖。 霎时间,阴风呼啸著席捲而来,洞壁仿佛被这股邪恶的力量侵蚀,渗出腥臭的血水,那刺鼻的气味瀰漫在整个山洞,钻进眾人的鼻腔,令人几欲作呕。黑雾如一条条活灵活现的蛇,扭动著身躯缠向眾人,好似要將他们拖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不好,这是尸魘,大家小心!”秦劲大声厉喝,声音中带著前所未有的紧张与警惕。他深知这尸魘是由山洞中含冤而死、怨念极深的尸体所化,擅长魂魄攻击,极为难缠。 话音刚落,身旁的衙役们便纷纷倒地,面色青白如纸,双眼紧闭,显然魂魄已被这尸魘的力量搅乱,陷入了昏迷。唯有张仪騫身躯微微一震,额间那道火纹若隱若现,微微闪烁著奇异的光芒。他心中暗自警惕,想要抵抗这股力量,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原来,张仪騫虽身怀大圣妖魂,但这尸魘的攻击太过突然和强大,大圣妖魂也未能及时完全护住他的魂魄,不过好在大圣妖魂自行甦醒,让他还保留著一丝清明,於是他佯装继续昏迷,眯著眼睛观察著周围的情况。 那尸魘似乎察觉到眾人的抵抗,双爪猛地一扬,洞中骤然浮现出无数冤魂幻象。断头商贾们的头颅在脖颈处摇晃,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剖腹妇人的腹部敞开,臟器外露,面容扭曲痛苦;啼哭婴孩们的哭声尖锐刺耳,在山洞中迴荡,仿佛要撕裂眾人的耳膜。这些冤魂的悽厉嚎叫声如潮水般涌来,刺入耳膜,秦劲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著他的脑袋。他的脚步踉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 但秦劲毕竟是经验丰富的不良人,他深知此时不能慌乱。在这危急关头,他咬咬牙,猛地扯开衣襟,露出怀中一方青铜太乙六壬盘。这太乙六壬盘乃是不良人代代相传的法宝,盘面刻满了神秘的星斗符篆,仿佛蕴含著天地间的神秘力量,中心嵌著一张特殊的魂叶。 “太乙敕令,魂叶镇邪!“秦劲咬破指尖在太乙六壬盘上疾书,青铜罗盘上的二十八宿次第亮起。瞬间,盘面光芒大放,那张魂叶闪烁著耀眼的金光,缓缓从盘中抽出。 魂叶落地,瞬间化作一头赤鬃金睛的辟邪神兽。辟邪乃古代传说中专门克制魂魄类怪物的神兽,它威风凛凛,兽吼如雷,声浪在山洞中滚滚传开,震得眾人耳鼓生疼。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利爪撕开黑雾,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直扑尸魘而去。 那尸魘见辟邪神兽扑来,愤怒地咆哮著,周身的黑雾更加浓烈地翻滚起来。它双爪舞动,无数黑色的魂链从指尖射出,如同毒蟒般绞向辟邪神兽。这些魂链带著强大的怨念,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发出“滋滋”的声响。 辟邪神兽毫不畏惧,它身形灵活,左躲右闪,避开了大部分魂链的攻击。偶尔有几条魂链击中它的身体,却只能在它坚硬的皮毛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痕跡。它瞅准时机,猛地一跃,向著尸魘扑去,一口咬住了尸魘的手臂。尸魘吃痛,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另一只手拼命地抓向辟邪神兽。 秦劲趁著尸魘被辟邪神兽牵制的时机,口中急速诵念咒语:“天罡正气,破煞除邪!”只见他手中的太乙六壬盘光芒更盛,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盘中飞出,射向尸魘。符文所到之处,黑雾纷纷消散,那尸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克制,行动变得迟缓起来。 尸魘察觉到秦劲才是最大的威胁,它奋力挣脱辟邪神兽的撕咬,转身向著秦劲扑来。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黑色的瘴气,这瘴气中蕴含著强烈的魂魄腐蚀之力,一旦吸入,魂魄將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秦劲见状,迅速將太乙六壬盘举在身前,口中念道:“太乙六壬,护我周全!”太乙六壬盘光芒大放,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盘中飞出,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罩,將秦劲笼罩其中。黑色瘴气碰到光罩,如同冰雪遇到烈日,瞬间消散。 辟邪神兽趁此机会,再次发起攻击。它绕到尸魘身后,猛地一爪拍向尸魘的后背。尸魘被这一击打得向前踉蹌几步,秦劲看准时机,將太乙六壬盘高高举起,借北斗星位引下一道紫雷:“天罡破煞!”一道紫雷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向尸魘。尸魘躲避不及,被紫雷击中,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在辟邪神兽和秦劲的合力攻击下,尸魘的力量逐渐减弱,它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仿佛隨时都会消散。但它仍在做著最后的挣扎,疯狂地挥舞著双爪,试图做困兽之斗。 “哼,看你还能挣扎到几时!”秦劲冷哼一声,再次催动太乙六壬盘。辟邪神兽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它全身的毛髮竖起,发出一声怒吼,向著尸魘衝去。 最终,在辟邪神兽的致命一扑和秦劲的强大法术攻击下,尸魘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唯留一枚漆黑骨珠滚落尘土。 洞中阴气骤散。秦劲喘息未定,忽听身后传来少年嬉笑:“秦大哥这手『槐叶变老虎』可比西市杂耍精彩多了!”回头一看,张仪騫翘腿坐在石上,指尖转著那枚骨珠,右眼金焰灼灼,儼然早醒了。 秦劲脸色一僵:“你小子装晕偷师?” “哪能啊!”张仪騫跳下石台,勾住秦劲肩膀挤眉弄眼,“我这是『大圣梦中授法,睁眼便见神仙』!你这六壬盘比孙猴子的金箍棒还唬人,教教我唄?回头我拿黄耳的狗毛跟你换咒诀——” “去去去!”秦劲一把拍开他爪子,笑骂,“不良人的法术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传內不传外!倒是你……”他眯眼打量张仪騫额间火纹,“方才魘鬼的怨气近不得你身,莫非真如传闻所言,你胎里带了妖仙魂魄?” 张仪騫嬉皮笑脸岔开话头:“哎,秦大哥看这骨珠!据说,怨气凝珠者可炼『阴兵符』,咱不如拿去跟城隍庙老道换烧鸡……”话音未落,秦劲已夺过骨珠,一脚踹向他屁股:“换你个头!” 唯张仪騫揉著屁股嘀咕:“小气,改天我让黄耳叼走你裤腰带……” 张仪騫见秦劲態度坚决,知道再怎么磨也没用,只好作罢。他眼珠一转,又说道:“秦大哥,那你给我讲讲你这太乙六壬盘唄,总可以吧?这玩意儿也太厉害了,刚刚那只神兽到底啥来头呀?” 秦劲一边整理著衣服,一边说道:“这太乙六壬盘可是我们不良人的宝贝,里面的学问大著呢,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说不清楚。那辟邪神兽是根据古籍记载,用特殊方法封印在魂叶里的,专门用来对付这些魂魄类的怪物。” 张仪騫眼睛放光,好奇地追问:“什么古籍呀?快跟我说说!” 秦劲白了他一眼:“你小子问题还真多。等以后有机会再说,现在先办正事。”说著,秦劲並指在六壬盘上快速勾勒出一个忘字诀,口中念念有词:“太乙忘形,诸念皆空!”只见太乙六壬盘上射出一道道青光,如灵动的丝线般精准扫向眾人眉心。当光点接触到衙役们的身体瞬间,便如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然融入其中。这些青光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在眾人的脑海中迅速编织起一道无形却坚实的遗忘屏障,將他们昏迷前遭遇尸魘以及秦劲施展法术等离奇场景的记忆,统统阻隔在外,让那些可怕又神秘的画面渐渐在眾人脑海中模糊、消散。 完成这一切后,秦劲开始在脑海中构思一个合理的解释。此时,洞外天光微亮,晨曦透过洞口的缝隙洒进山洞,带来一丝光明和温暖。秦劲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大家醒醒!快醒醒!”他一边喊,一边轻轻摇晃著衙役们的身体。 衙役们陆续转醒,他们揉著脑袋,眼神中还带著迷茫和疑惑。“刚刚……刚刚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个衙役皱著眉头,努力回忆著。 “是啊,我好像记得我们在追踪什么,然后突然就没了意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个衙役附和道,脸上满是困惑。 秦劲清了清嗓子,神色镇定地说道:“大家別慌,听我解释。咱们在这山洞里,不小心闯入了一处充满瘴气的地方。这瘴气是由山洞里长期腐烂的动植物產生的,里面含有一些能让人產生幻觉、头晕目眩的成分。我们吸入之后,就一个个晕过去了。幸亏后来起了一阵大风,把瘴气吹散了,咱们才醒过来。” 衙役们听了秦劲的话,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真的是这样吗?可我怎么感觉好像经歷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却又想不起来了。”一个衙役半信半疑地说道。 秦劲点点头,继续说道:“这是因为瘴气的作用,它不仅能让人晕倒,还会干扰我们的记忆。你们感觉可怕,可能是在晕倒前吸入瘴气后產生的幻觉,但具体是什么,现在也不必深究了。大家只要知道,我们已经安全了,这就够了。” 张仪騫在一旁也配合著说道:“秦大哥说得对,我以前听说过有些山林中的山洞会有瘴气。我们这次也算是运气不好,不小心碰上了。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衙役们听了两人的解释,心中的疑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瘴气的警惕。“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以后可得小心了。”一个衙役说道。 秦劲看著眾人,神色严肃地说道:“大家先別慌,都过来看看这具尸体。咱们现在基本能断定李立有杀人行为,但这具尸体的身份至关重要,咱们现在得確认一下,这具尸体是不是杨崇义。”眾人听闻,纷纷围了过来,看著地上那具腐尸,脸上露出惊恐和疑惑的神情。 一个衙役皱著眉头,捂著鼻子说道:“这尸体都烂成这样了,咋认啊?” 秦劲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著尸体,说道:“虽然尸体腐烂严重,但还是能找到一些特徵的。大家都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张仪騫也凑了过来,说道:“秦大哥说得对,说不定死者身上会有什么物件能帮我们確认身份。” 眾人开始在尸体周围和身上仔细搜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秦劲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看来光靠我们在这儿辨认不行,这尸体损毁太严重了。咱们把尸体带回县衙,让仵作仔细勘验一番,他经验丰富,说不定能从尸体上找到线索確认身份。” 衙役们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听从了秦劲的安排。他们找来了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將尸体包裹起来,准备带回县衙。 张仪騫一边帮忙,一边在心里想著:“李立杀人的事算是有了眉目,可这具尸体又给案件添了新的谜团。希望仵作能从尸体上找到关键线索,让真相快点大白。要是真能確认这就是杨崇义,那这案子离水落石出就不远了。可要是確认不是,那又该从哪儿找突破口呢?” 一切准备妥当后,眾人带著尸体,拖著疲惫的身子,缓缓离开山洞,朝著县衙的方向走去。 第18章 真相浮现 云阳县衙大堂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阴森的气息瀰漫在每一个角落。高高的房梁下,几缕阳光艰难地透过狭小的窗户缝隙挤进来,却驱散不了这满室的沉闷。 县令韩安郡身著官服,一脸肃穆地端坐在大堂之上。他眼神如炬,冷峻地扫视著堂下眾人,隨后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大堂內久久迴荡,震得眾人心里一颤。“升堂!”韩安郡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洪钟般响彻整个大堂。 衙役们整齐地排列在两侧,齐声高呼:“威武!”声音雄浑有力,带著十足的威慑力。 “带李立!”韩安郡大声发令。不多时,李立被两名衙役架著走进大堂。他头髮凌乱,衣衫不整,眼神游离,满是惊恐与不安,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著跪在了堂前。 韩安郡紧紧盯著李立,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內心,严肃说道:“李立,今日审理杨崇义失踪一案,你要好生交代,若有半句假话,国法不容!” 李立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哭喊道:“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一直本本分分,从未做过任何坏事,跟杨崇义失踪这事毫无关係!” 韩安郡冷哼一声,质问道:“案发当日,你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李立眼神闪躲,结结巴巴地回答:“大……大人,那天我一直在城外帮人运货,从早忙到晚,根本没去过別的地方!” 韩安郡目光如利刃般射向李立:“你说在城外运货,可有证人?” 李立顿时语塞,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我是帮一个陌生人运货,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找不到人能为我作证,但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大人!” 韩安郡看著李立这副模样,心中的怀疑更盛:“你既无证人,又神色慌张,叫本县如何相信你?” 李立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磕头,额头磕得通红:“大人,求您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人证明我的清白!” 李立还在不停地狡辩,韩安郡眼神一凛,大手一挥,果断下令:“来人,將山洞口发现的尸体抬上来!” 片刻后,几名衙役用一块破旧的白布裹著尸体,小心翼翼地將其抬进大堂。尸体因多日未处理,散发著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衙役们都不禁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强忍著將尸体放置在大堂中央。 韩安郡看向刘氏,神色凝重地说道:“刘夫人,你且上前仔细辨认,这具尸体的体型和衣物,是否与杨崇义相符。” 刘氏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在眾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尸体。她的脚步沉重而迟缓,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走到尸体旁,她深吸一口气,强忍著內心的恐惧和悲痛,颤抖著双手揭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她的嘴唇瞬间变得毫无血色,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绕著尸体缓缓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仔细端详,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片刻后,刘氏哽咽著说道:“大人,这……这尸体的体型和衣物,与我家老爷杨崇义一模一样。”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中饱含著悲痛与无助,让在场的人都为之动容。 李立原本还心存侥倖,不停地为自己辩解,可当他看到杨崇义的尸体,又听到刘氏的辨认结果,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知道,所有的谎言此刻都已被无情戳破,自己再也无法逃脱罪责。 韩安郡看著瘫倒在地的李立,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威严:“如今证据確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立听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大人,案发当天,管家吴有德喊我来送一个包裹严实的男子出远门。在交接过程中,吴有德用褡褳装著银子给那男子,露出了白的银子。” 韩安郡追问道:“那后来呢?” 李立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后来……我见財起意,心中的贪念瞬间被点燃。当我们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我趁那男子不注意,用隨身携带的木棍將他打晕,然后抢走了放银子的褡褳,但是留下了衣物的包裹和一只装水的葫芦。等我不放心再去看时,人竟然死了,其他东西也不见了。我害怕极了,便將那具尸体拖入洞中。后来,我听说杨府主人杨崇义失踪,心中十分害怕,便跑去查看情况,发现死者面目与杨崇义相似。我见吴有德一直没有举报我,便觉得蹊蹺,便暗中关注案件的审理,直到吴有德死亡,我以为死无对证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官府抓住了。”李立说完,瘫倒在地上,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李立还在狡辩:“大人,这都是误会啊!那男子可能是被其他人所杀,与我无关!我只是一时糊涂拿了银子,但真的没有杀人啊!” 韩安郡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吴有德是不是也是你杀死的?为何李的马鞭在吴有德身上?” 李立一听,急忙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拼命摆手:“大人,不是我!出发前,吴有德还將自己的马鞭与我的交换,说是作为凭证。吴有德的死与我无关啊!我打晕杨崇义后,一直躲躲藏藏,根本没再和吴有德有过接触!” 韩安郡紧紧盯著李立的眼睛,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破绽:“你最好说实话,若敢隱瞒,罪加一等!” 李立连连磕头,额头磕得鲜血直流:“大人,我真的没撒谎,吴有德真不是我杀的!求大人明察啊!” 这时,县丞走上前,微微躬身,对韩安郡说道:“大人,如今李立已承认杀害杨崇义,虽然他否认杀害吴有德,但这杨崇义失踪案也算是有了结果。”眾人听了,也都纷纷点头,认为案件就此可以盖棺定论。 韩安郡微微皱眉,心中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一时想不明白。就在他准备宣布结案时,一直站在一旁的张仪騫突然说道:“且慢,大人!吴有德的死疑点重重,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县丞不屑地看了张仪騫一眼,说道:“小孩子懂什么!管家露財,致使主人遭难,他自身也罪责难逃,说不定是愧疚自杀,与杨崇义失踪案並无关联。” 韩安郡听了县丞的话,心中也有些犹豫。但张仪騫却不依不饶,他让陇客飞到白鸚鵡旁边,两只鸟开始反覆鸣叫:“非桃非杏,非坐非行”。紧接著,白鸚鵡突然冒出一句“夫人吉祥”。 张仪騫目光犀利地盯著刘氏,大声说道:“非桃非杏,非坐非行,夫人吉祥。刘氏,这句话是你教给白鸚鵡的吧?你为何会知道李立就是疑犯?” 眾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刘氏身上,刘氏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神中透露出惊慌与恐惧。帐房李延见状,急忙上前说道:“是我编的这话教给鸚鵡的,与夫人无关!” 刘氏突然开口:“大人,我有话要说。但我有个请求,希望大人能答应我料理完杨崇义的丧事,再处置我,我便將一切真相如实说出。” 韩安郡眉头紧皱,心中权衡著刘氏的请求。他深知刘氏或许掌握著关键线索,但又不能轻易答应她的条件,以免坏了规矩。然而,若不答应,又担心她继续隱瞒真相。思索片刻后,韩安郡说道:“刘夫人,本县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所言句句属实。若有欺瞒,本县定將严惩不贷。” 刘氏咬著嘴唇,沉默半晌,最终在眾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说出了真相:“管家吴有德一直对我心怀不轨,还拿有我的把柄。前几日,他来找我,酒醉之后得意忘形,说出杨崇义再也回不来了,还说他找了个贪婪的马行行脚,故意露出五百两银子,引李立见財起意,还留下李立的马鞭,让李立杀人夺財后不敢回来。我实在忍无可忍,便在他的酒里下了毒,让他骑马出门假装去找老爷。他半路上毒发身亡,李延便按照我的吩咐,將他的尸体投入园枯井。” 此言一出,大堂內一片譁然。韩安郡脸色阴沉,他没想到这背后竟隱藏著如此复杂的阴谋。“来人,將李延拿下!”韩安郡大声下令。衙役们立刻衝上前,將李延控制住。 韩安郡再次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威严地说道:“此案真相大白,李立见財起意杀人,刘氏、李延合谋杀害吴有德,你们都罪责难逃!待本县上报府尹,再做惩处!退堂!”说罢,韩安郡起身,在衙役们的簇拥下离开了大堂。 “陇客,我感觉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你觉得呢?”张仪騫问陇客道。 第19章 里正人呢 张仪騫满心无奈地摇摇头,回想起帮韩安郡破案的经歷,心里满是吐槽。韩安郡可真是个抠门的县令,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帮他把案子破了,结果连一点赏赐都没有,这可真让人扫兴。他暗暗想著,哼,下次说什么也不帮忙了! 可眼下还有个麻烦事,蒋索办事不靠谱,韩安郡担心白鸚鵡被他养死,又不能把鸚鵡送回杨府,这养鸟的活儿就这么落到了张仪騫头上。看著陇客和白鸚鵡两个活宝在那儿嘰嘰喳喳地聊天,张仪騫只觉得脑袋一阵发大。这白鸚鵡傲娇得很,不像陇客能乖乖站在肩膀上,要是放出笼子,肯定一转眼就飞得没影了,他只能无奈地顶著鸟笼,心里別提多鬱闷了。 不行,得回去找个更合適的地方,找个更靠谱的人来养它们才行。这么想著,张仪騫便往家走去。回到家后,他见到了父亲,忍不住说起了破案的事儿。父亲一听,满脸笑意地夸讚道:“騫儿真是能干啊!”说完,又好奇地问:“那县令给了你什么奖励呀?”张仪騫没好气地指了指白鸚鵡,无奈地说:“就这,县令把养它的活儿丟给我了。”张仪騫想让父亲养鸟。 父亲一听要养鸚鵡,头瞬间就大了,连忙摆手说:“这玩意儿养死了咱家可赔不起啊!”张仪騫不死心,开始和父亲谈判:“我再写一首诗?或者背一本书?”他不断地加码,可父亲依旧不同意。张仪騫实在没办法,只能无语地双手插兜,转头去找母亲帮忙。 走之前,他从家中拉出一个小板车。黄耳和环眼看到板车,都兴奋地想拉,张仪騫想了想,把板车的绳子套在了环眼身上。板车上有个支架,正好可以掛白鸚鵡的鸟笼和陇客。准备妥当后,张仪騫便带著它们出发了。 一路上,不少人认出了张仪騫,纷纷称讚他帮助县令破案的英勇事跡。可张仪騫却提不起精神,双手插兜,一副丧眉搭眼的样子,只是默默地走著路。很快,他一路出了西城门,沿著官道,来到了槐树坡。槐树坡在山边的一个土台上,坡前有一条小河。要进这个小村庄,还得过一个吊桥。 张仪騫站在河边,大声喊著河对面的村民放下吊桥。这吊桥连著一个机关,桥放下时,机关打开,河水会顺著一条小渠,流向一座高转筒车。水流顺著高架的管道,流向了村中水池,水珠砸向池中的铜盘,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嘈嘈切切错杂弹”般清脆的声响。这声音瞬间让坡上一阵鸡飞狗跳,紧接著,坡上出现好多村民,纷纷向吊桥这边打招呼。 张仪騫走进村子,发现这里的村民好多都长得歪瓜裂枣的。不过,他们对张仪騫倒是很热情。张仪騫一路敷衍地回应著,心里却在暗自腹誹:这群村民长成这样,估计连土匪都懒得抢他们吧。 张仪騫走在村里,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里不停地嘀咕著:“瞧瞧这村里的人,可真是各有各的妙处!先说那李福佑,家里供奉著个驴子,整日里优哉游哉,好似那驴子是他家的財神爷,庇佑得全家没烦恼。我估摸著,他家驴子说不定是从哪个仙山跑来的灵物,不然咋能让他这样,啥事都不往心里搁呢!” “再看那马御天,听说以前掌管著皇家车马。想当年,他在宫廷里,估计威风得很,说不定还跟著皇上出巡过呢!现在隱在咱这小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怀念那些前呼后拥、马蹄声声的日子。要是他能讲讲宫里的事儿,那可比戏班子唱的戏还精彩!” “酒肆的老板娘叫柳三娘,那可是村里的一朵,还是小二道长的心上人。她站在酒肆柜檯后面,招呼客人的样子別提多利落了。我每次去,都能闻到酒香,也不知道是酒太香,还是她这老板娘太有魅力,把小二道长迷得晕头转向的。他俩凑一块,真像话本里写的神仙眷侣,就是不知道小二道长有没有带她去山上看过星星。” “还有那神秘的叶逸尘,传说是个隱世侠客。看他平时那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不定身上藏著绝世武功秘籍呢!我要是能跟他学两手,以后在这村里,遇到个把小混混,我也能像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不定还能成为村里的小英雄,让大家都对我刮目相看。可看他那高冷的模样,我估计连跟他搭话的机会都难有。” “王佐安,以前在王府当幕僚,那肯定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我猜他在王府的时候,给王爷出了不少好主意,说不定还帮著王爷解决过什么大麻烦呢!现在在咱村,他的聪明才智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帮大家解决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哪家的鸡丟了,哪家的猪跑了之类的,哈哈,那可就有意思了。” “刘瘸汉,这退伍老兵看著就不一般。他走路一瘸一拐,但眼神里的坚毅,肯定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听老人们说,当年打仗可凶险了,他能活著回来就不容易。我可得对他恭敬点,说不定他身上还有不少战场上的故事,哪天找他讲讲,肯定比说书先生讲的还刺激。” “钱满仓,这傢伙可真是个幸运儿!听说他有个法宝,能让种子瞬间长大,这简直就是种地人的福音啊!我要是有这宝贝,种啥都能大丰收,到时候吃不完的粮食,还能拿去换好多好玩的东西。他靠著这法宝,家里肯定富得流油,估计他家的银子都能堆成小山了。” “张小閒,整天游手好閒,纹身、打架、钓鱼,没个正经事儿。他那纹身看著里胡哨的,也不知道纹的是啥,估计是想嚇唬人吧。不过他钓鱼的本事倒是不错,我上次见他钓了一条老大的鱼,我都羡慕坏了。哪天得跟他学学钓鱼的窍门,说不定我也能钓到大鱼,让全家人都尝尝鲜。” “陈农,种的手艺那叫一个绝!村里到处都是他种的,五顏六色的,好看极了。我听说也有神,他每天和打交道,说不定和神关係可好了,神看在他的面子上,才让那些开得那么娇艷。我要是也能和神交个朋友,让她保佑我每次考试都能顺利,那该多好呀!” “赵丑儿,长得確实有点奇特,不过人还挺热心。每次看到他,我都想笑,但又怕伤了他的心。他那模样,走在街上估计回头率超高,说不定还能被当成什么奇人异士呢!虽然他长得不咋样,但心地善良就行,毕竟人不可貌相嘛。” “玄疯道长,整天喝酒、干架、捉妖,可真是个奇人!我一直好奇他捉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戏里演的那样,拿著桃木剑,嘴里念著『急急如律令』,妖怪就被收服了?他喝酒的时候,那豪爽的样子,估计一般人都比不上。我要是能跟他学学捉妖的本事,以后遇到个把小鬼,我也不怕了。” “孙婆子,大家都叫她铁臂阿婆,这名字可真是名副其实。她喜欢光膀子,那胳膊比我的腿还粗,力气大得惊人。我上次见她轻轻鬆鬆就扛起了一袋粮食,就像扛著个小枕头一样。她要是去参加举重比赛,估计能把那些大汉都比下去,说不定还能拿个大奖回来呢!” “钱里正,咱们村的里正,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他操心,从邻里纠纷到村里的建设,他都得管。我看他那认真负责的样子,比县太爷还忙呢!不过有他在,村里倒也井井有条。希望他別太累著,不然谁来给我们主持公道呀!” “周铁匠,以前可是长安国公府的亲卫,那可是响噹噹的人物!我每次路过他的铁匠铺,都能听到叮叮噹噹的打铁声。他以前在府里,肯定跟著国公南征北战,说不定还立过不少战功呢!现在虽然隱姓埋名在村里打铁,但他的手艺肯定是一绝,打出来的铁器估计都带著当年战场的威风。” “周铁匠的儿子周小虎,虎头虎脑的,可机灵了。他整天跟著他爹在铁匠铺里转,看著就对打铁很感兴趣。我猜他以后肯定能继承他爹的手艺,打出比他爹还厉害的兵器。说不定等他长大了,能成为一名大侠,行侠仗义,名震四方呢!” “孙太医,曾经在宫里当太医,那医术肯定高明得很!我要是生病了,真想找他瞧瞧,说不定他隨便开几副药,我的病就好啦。也不知道他为啥放弃宫里的荣华富贵,跑到咱这小村子里来。难道是厌倦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不过他能来咱村,那可是我们的福气。” “林晴儿,长安富贵人家的女儿,家里遭难后逃到这儿,听人说曾见过她有一条铜钱巨蛇当守护神。这事儿听起来就特別传奇,那铜钱巨蛇到底长啥样啊?会不会像传说中的蛟龙一样威风?她以前肯定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却要在这村子里重新开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习惯。希望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毕竟她也太可怜了。” “王武侯,咱们村的小武侯,官职虽小,但尽职尽责。整天穿著那身盔甲在村里巡逻,守护著大家的安全。他那认真的样子,真像个小卫士。有他在,村里的小偷小摸都不敢来了,他就是咱们村的保护神。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守护著我们,让村子永远平平安安的。” “胡笑匪,这个曾经的土匪头子可真有意思,听说他当土匪都当得与眾不同,是个搞笑的主儿。別的土匪都是凶巴巴的,他却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土匪的,难道是一边抢劫,一边给人讲笑话?说不定他以前是个说书的,后来才误入歧途当了土匪。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坏,说不定哪天他就改邪归正了呢。” “石改针,曾经是石匠,现在却成了裁缝,这手艺变得可真够快的。以前拿著锤子凿子,现在拿著针线,这转变也太大了吧!不过他改行当裁缝,估计也是因为心灵手巧。说不定他做出来的衣服,就像他以前雕刻的石头一样精美,穿在身上肯定特別有范儿。我要是有一件他做的衣服,肯定能在村里显摆显摆。” “癩头和尚,整天爱抬槓,每次看到他,他都在和別人爭论个不停。他那口才,估计能把死人说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对佛法有独特见解,还是单纯就喜欢抬槓。我要是和他爭论,估计三句话就得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过他这么爱抬槓,说不定能把佛法辩论得更加清楚呢。” “李福佑的儿子李乐童,和他爹一样整天笑嘻嘻的,看著就喜庆。他那性格,就像村里的开心果,走到哪儿都能带来欢乐。每次看到他,我的心情都能变好。希望他以后也能一直这么快乐下去,別被生活的烦恼给打败了。等他长大了,肯定也是个乐观豁达的人。” “种梨子的张梨叟,他种的梨子又大又甜,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我猜他肯定有什么种梨的独家秘方,说不定是在梦里得到了梨仙的指点。我得多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秘方传授给我了,到时候我也能种出好吃的梨子,让全家人都尝尝我的手艺。” 张仪騫在村里四处寻找母亲车净尘。车净尘听说儿子来找,赶忙拿出萨满的行头,如灵猫般机警四顾,然后跑到里正家准备做法术。张仪騫也来到里正家,看到母亲这番模样,疑惑地问:“母亲,您在做什么呀?里正人呢?”车净尘指了指大树,张仪騫这才发现里正卡在大树两只大树枝之间的洞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模样十分滑稽。 张仪騫顾不上多想,赶紧和母亲说起让她照顾两只鸚鵡的事。车净尘却一脸为难地说:“我这儿正忙著呢,你看里正还卡在树里,我实在走不开啊。”张仪騫听了,更鬱闷了,只能丧眉搭眼地朝著母亲在村里的小屋走去。 来到小屋,只见院子里晒了好多药材。张仪騫一到小屋,立马关上门,直奔车净尘藏书的箱子,撅著屁股开始偷看。他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道:“十日之期快到,得赶紧学个有用的法术对付那个山神。”原来,这才是他来槐树坡的主要目的。 第20章 偷学萨满 车净尘向来只教张仪騫一些能与猫狗鸟猪之类交流的萨满术,对於其他更为高深的萨满术,却总是讳莫如深。她甚至还瞒著张仪騫,坚称那些厉害的萨满术都是糊弄人的把戏,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人找点心灵安慰罢了。就拿让陇客算命来说,其实就是得自己仔细观察,再编些话术去糊弄人,先把这个有点用的学会了再说。可张仪騫是谁?他有辩机和尚的半魂,学东西那叫一个快,让陇客算命这事儿,他一点就通,旁人打趣说他前世说不定就是个“神算子”和尚,这话还真说准了。 眼瞧著和乌將军约定去拜见嵯峨山山神的十日之期越来越近,张仪騫心急如焚,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行,我得赶紧学些厉害的法术,不然到时候拿什么去对付山神!”他暗暗下了决心,瞒著母亲,偷偷来到槐树坡母亲的小屋。 一进小屋,张仪騫就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还不忘透过门缝瞅瞅外面有没有人。確定没人后,他直奔母亲藏萨满秘籍的樟木箱。这箱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在张仪騫眼里,那就是藏著无数宝藏的神秘宝盒。他咬破食指在樟木箱上画出血符——这是靺鞨秘典里记载的“血契破禁术”。箱盖“咔嗒”弹开的瞬间,陇客在窗外扯著嗓子喊:“大虫来啦!大虫来啦!” “再吵把你毛拔了给环眼做褥子!”张仪騫手忙脚乱翻出《靺鞨神行录》,將早准备好的《九章算术》封皮套上。 张仪騫盘腿坐到后院老树枝干上,將泛黄的羊皮卷在膝头摊开。 “这《靺鞨神行录》里写的'驭狼三诀'可比阿娘教的猫狗话有趣多了!” 树下传来黄耳焦急的呜咽,这猎犬正用前爪扒拉著树皮。张仪騫探出脑袋,衝著树下挤眉弄眼:“环眼你倒是管管它!上回偷吃供果被阿娘发现,是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的?”环眼闻言哼哼两声,竟当真叼住黄耳的后颈皮往草丛里拖。 书页间突然飘落片樺树皮,上面用靺鞨文潦草写著:“靺鞨萨满九礼,首重血盟。”张仪騫眼睛一亮,咬破食指在羊皮卷边角画了个三足金乌。血跡渗入皮质的剎那,原本模糊的靺鞨文字竟泛起金光,幻化成他能读懂的汉字。 “原来阿娘每次祭祀时转的七圈不是跳舞,是在踏北斗罡步!”少年兴奋地比划起手诀,食指与无名指相扣成鹰喙状,“巽位招风,震宫引雷...”话音未落,头顶忽然聚起团乌云,惊得陇客扑棱著翅膀乱飞:“打雷啦!收衣服啦!” “闭嘴!”张仪騫慌忙散开手印,乌云应声而散。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突厥萨满能唤风雨,看来不是吹牛。不过...”少年忽然对著树影挤眉弄眼:“要是让李太白知道咒语比写诗容易,怕是要气得'白髮三千丈'咯!” 正要再细看“苍狼拜月”篇,忽闻前院传来里钱满仓的破锣嗓:“张小郎君!我家母猪难產,劳您去瞧瞧——” 张仪騫嚇得差点摔倒,手忙脚乱把秘卷塞进怀里,然后像只敏捷的猴子一样翻墙跑了。翻墙的时候,黄耳、环眼和两只鸚鵡都用惊讶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说:“主人,你这是要干啥去呀?”张仪騫冲墙下四只“同谋”比划噤声手势:“谁敢告密,明天就吃炙野猪黄狗鸚鵡肉!”黄耳立刻用爪子捂住鼻子,环眼则把脸埋进土里装死。 少年像灵猿般躥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槐树林中。晨风掀起他朱红束髮的丝带,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这身法若让少林武僧瞧见,定要惊呼“这不是达摩一苇渡江的梯云纵么!” 林间古槐参天,张仪騫选了棵百尺高的槐树。当他抬头看著茂密的树冠,心想:“这棵树又高又隱蔽,在上面看书肯定没人能发现我。”他凭藉著体內孙悟空转世半魂带来的灵活劲儿,手脚並用,“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树顶。 “阿娘又在糊弄人!”张仪騫蹲在槐树杈上,远远望见树下母亲正在给村民占卜,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五岁的他蜷缩在门缝后,亲眼看见母亲披著九色鹿皮法衣,在雷电中与三丈高的狼影对峙,手中铜铃摇出的音波竟將雨水震成螺旋。 “说什么萨满术都是骗人的...”少年用牙齿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滴在槐树皮上,瞬间被吸食殆尽。这是他从母亲那里偷学来的“血饲”之术,能短暂增强五感。果然,车净尘与村民的对话清晰传来: “车娘子,我家牛犊总往西边跑...” “这是触了'白露煞'。”车净尘將龟甲在香炉上熏了三圈,煞有介事道:“取雄鸡冠血兑硃砂,在牛棚东墙画个'酉'字——记得要用左手!” 张仪騫差点笑出声。什么白露煞,分明是西边草场新来了头髮情的母牛。他找了个舒適又隱蔽的树杈坐下,低头看向膝头的秘籍,羊皮纸上用靛青顏料绘著“五鬼搬山符”,旁边小楷批註竟是梵文:“此术与天竺'役使迦楼罗'相通,需观想...”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树梢,陇客扑棱著翅膀落在枝头,歪头盯著少年染血的指尖:“小祖宗又作死!你娘在院里转三圈了,说要拿藤条抽烂某人的...” “去去去!就说小爷在'云游修炼'。”张仪騫摸出颗松子塞进鸚鵡嘴里,“再聒噪就把你许给韩县令家的白鸚鵡当赘婿!”陇客顿时炸开翠羽:“不嫁!不嫁!陇右男儿志在四方!” 突然,陇客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在树枝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个方向,嘴里不停地重复著:“蛇……蛇……蛇......”张仪騫一开始没在意,还以为陇客在嚇唬他,可当他顺著陇客的目光看去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只见一条碗口粗的翠鳞大蛇睁著一双琥珀色的竖瞳,正吐著信子,慢悠悠地朝著他爬过来,那信子一伸一缩,仿佛在试探周围的情况。大蛇身上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著诡异的光,让人不寒而慄。 “啊!”张仪騫嚇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他紧紧抱住树干,大声呼救:“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就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传来:“小青退下。”张仪騫定睛一看,原来是林晴儿坐在另一根树枝上。她穿著一件淡蓝色的碎裙,头髮用一根绿色的丝带隨意地扎著,几缕髮丝垂在脸颊旁,显得俏皮又可爱。此刻,她正轻轻抚摸著那条大蛇,神奇的是,大蛇在她的抚摸下,竟然乖乖地缩小成一串铜钱,绕在了她的手腕上。 张仪騫喉结滚动:“这是...滕家的'钱龙'?《朝野僉载》说永徽年间有妖道以铜钱饲蛇...” “书呆子!”林晴儿翻身落在他身旁,发间槐簌簌而落,“这是萨满'五仙'里的柳仙。倒是你,偷学车姨的'血饲'还敢用槐树当祭坛——知道'槐'字怎么写吗?木鬼!” 少年耳根发烫,嘴上却不服:“'槐乃灵木,可通幽冥',正適合练'五鬼搬山'...”话音未落,怀中秘籍突然泛起青光,四周树影诡异地扭动起来。 林晴儿脸色骤变,指尖铜钱激射而出,在两人周围布成八卦阵:“快念净天地神咒!你召来的不是五鬼,是...” 地面突然隆起五个土包,钻出浑身长满苔蘚的侏儒。它们眼窝里爬著蜈蚣,冲张仪騫桀桀怪笑:“辩机...你欠阴山的血债...”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林晴儿甩出三枚开元通宝,钱幣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张仪騫福至心灵,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血雾与钱焰相撞,炸开漫天星火。待青光散尽,五个侏儒已化作槐树根瘤。少年瘫坐在枝头,后背冷汗浸透中衣:“这...这是墓客?”却把刚才没听清五个侏儒说的话忘了。 “半吊子还敢碰阴符。”林晴儿收回铜钱,指尖在他眉心一点。 张仪騫脸一红,尷尬地挠挠头:“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大蛇?” 林晴儿眨了眨大眼睛,笑著说:“我来摘槐树果子回去餵我的小刺蝟呀,它可喜欢吃了。这条大蛇是我的守护神,它可听话了,不会伤害人的。”说著,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铜钱,眼神里满是宠溺。张仪騫好奇地问:“哇,你的守护神好厉害!它怎么会变成铜钱的呀?”林晴儿歪著头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从我记事起它就跟著我了,只要我轻轻抚摸它,心里想著让它变小,它就会变成铜钱。对了,你在树上学什么法术呢?” 张仪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实话说出来:“我在看我娘的萨满秘籍,我想去教训欺负环眼的山神,可我娘总说那些厉害的萨满术都是骗人的,不肯教我。我只能自己偷偷学啦。”林晴儿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母亲那么厉害,居然不教你?不过我听说萨满术很神秘的,有些法术学会了可能会有危险。”张仪騫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怕危险呢!我要是学会了厉害的萨满术,就能像大侠一样行侠仗义,保护大家了。” 林晴儿听了,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有人管著你,还教你法术,真好。我爹娘都不在了,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张仪騫听了,心里一阵难受,他看著林晴儿,认真地说:“林晴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我照著你!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用萨满术教训他!”林晴儿听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吗?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过了一会儿,林晴儿从树上跳下来,对张仪騫说:“走,去我家玩吧,我给你看看我养的小刺蝟。”张仪騫有些犹豫:“我……我还没看完书呢,而且我娘还在找我,要是被她发现我去你家,肯定又要骂我了。”林晴儿想了想,说:“那好吧,等你看完书再来找我。对了,这三枚铜钱你拿著。”说著,她从手腕上取下三枚铜钱递给张仪騫,“这铜钱是我守护神的一部分,你要是遇到危险,就把它扔出去,然后大喊『蛇神护我,铜钱显威』,它就能帮你一把。不过一天只能用一次哦。”张仪騫接过铜钱,感激地说:“林晴儿,你真好!等我学会了萨满术,一定好好报答你!” “騫儿在哪?”车净尘的呼唤由远及近。林晴儿指尖轻弹,铜钱蟒载著她滑向密林深处。张仪騫慌忙把《九章算术》塞进怀里,然后说:“娘,我在树上呢。” 待张仪騫来到树下,却见车净尘拎著马鞭站在树下:“又拿《九章算术》当幌子?你当娘不认得靺鞨的'鹰神纹'?” 回到村里,乡邻们送来好吃的,有香喷喷的胡饼、甜滋滋的蜜饯,还有自家酿的米酒。张仪騫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別提多满足了。车净尘边布菜边念叨:“白日里刘媼来说,你教她家狸奴跳柘枝舞,嚇得老母鸡半月没下蛋...”张仪騫叼著榆钱饃饃含糊道:“那是靺鞨的'五禽祝祷术'!” 张仪騫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討好的笑容,对正在吃饭的车净尘说道:“娘~你看陇客和白鸚鵡多可爱呀,它们也算是帮了韩大人破案的小功臣呢。”车净尘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有话就直说,別在这拐弯抹角的。”张仪騫嘿嘿一笑,往母亲身边凑了凑:“娘,你这么心灵手巧,又会那么多厉害的萨满术,肯定也很会照顾小动物。你就看在它们帮了忙的份上,帮我照顾照顾这两只鸚鵡唄。” 车净尘无奈说道:“好吧。不过你呀,在这儿净给大家添麻烦,搞得村民们都不自在。”张仪騫忍不住吐槽:“不自在啥呀,就他们那样,还能在我面前装成別的样子不成?” (感谢貽景仙石、独上青云,和其他投推荐票的宝子们,作者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推荐票,为你们跳一段萨满舞,祝福你们!) 第21章 鱼鳞秘巷 末夏的蝉鸣在枝头喧囂,热浪滚滚,仿佛要將整个云阳城融化。张仪騫在这炽热的午后,怀揣著对新奇事物的好奇,慢悠悠地朝著茶肆走去。他身著月白色短襦,领口和袖口的深青色卷草纹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现,腰间的织锦腰带隨著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高高挽起的髮髻上,朱红色丝带隨风飘舞。 刚走到茶肆门口,他就瞧见秦劲正翘著二郎腿,大快朵颐地啃著羊头。案几上倒扣著一本《游仙窟》话本,旁边还搁著半碗醪糟,酒气和羊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瀰漫在空气中。 “秦大哥好雅兴,这是要学杜甫『朝叩富儿门,暮隨肥马尘』?”张仪騫故意把“肥马尘”三字咬得清脆,带著几分调侃的意味走进茶肆。 秦劲吐出羊眼骨,用手抹了抹嘴,蘸著茱萸酱在案上画了个符,没好气地说道:“张小郎君这是『崔顥题诗在上头』?上回偷学六壬盘的事还没找你算帐呢。” 两人正说著,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个身著麻衣的货郎匆匆闪身入內,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从袖中滑出枚开元通宝,递到秦劲面前,压低声音说道:“秦头儿,城西旧宅的耗子啃了杨记米铺的帐本。” 秦劲一听,脸色微变,霍然起身,腰间蹀躞带上的错金铜符叮噹作响。他看了张仪騫一眼,说道:“张小郎君要见识咱们不良人的勾当,记得给他找顶遮阳的羃?。” 张仪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兴奋地说道:“好呀,秦大哥,我早就想瞧瞧了!” 日头西斜,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色。眾人骑马来到城西旧宅附近,潜伏在断墙后。张仪騫小心翼翼地扒开野蒿,朝旧宅內张望。只见耿大正与三个戴崑崙奴面具的汉子密谈,为首者腰间蹀躞繫著银狼首,正是独孤梟的標誌。 “……杨崇义剋扣护卫月钱,倒把银子填了平康坊的窟窿。”耿大攥著横刀的手青筋暴起,满脸愤怒地说道,“上月我娘病重,那管家竟说『死个老嫗省得浪费汤药』!” 独孤梟的手下拋著匕首冷笑:“哼,杨崇义那狗东西,向来就是这副德行。不过,今夜子时劫了杨府货船,梟帅自会替你討回公道。” 耿大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这样做……合適吗?虽说我对杨崇义那混蛋有怨言,但他毕竟……” 那手下不屑地啐了一口:“有什么不合適的?你可別犯糊涂!杨崇义夫妇一个死了,一个也快下狱了,现在杨府就是只待宰的肥羊。咱们和杨崇义勾结打家劫舍这么多年,他透露对手商队消息,咱们帮他打击对手,可现在这局面,哪还顾得上什么黑道道义!” 耿大咬了咬牙:“可之前你们合作得好好的,突然对杨府下手,会不会……” 手下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你还真是天真!现在杨府没了主心骨,正是咱们捞一笔的好机会。你想想,杨府这些年攒下了多少財宝,那货船里肯定装满了值钱的玩意儿。要是错过了这次,你上哪儿去弄钱给你娘治病?” 耿大沉默了,想到家中病重的母亲,他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好,我听你们的。但你们可別食言,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气。” 手下拍了拍耿大的肩膀:“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听话,好处少不了你的。要是敢耍样,这刀下次就插在你娘坟头。” 此时,秦劲突然按住张仪騫肩头,低声说道:“耿大虽触刑律,却是被奸商所迫。不良人规第三条——『寧纵十恶,不枉一善』。” 张仪騫有些惊讶地看著秦劲,刚要说话,秦劲摆摆手,示意他先別出声。 过了一会儿,秦劲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准备下令行动。这时,旁边的衙役王虎猫著腰,小心翼翼地靠近秦劲,低声急促地说:“秦老弟,韩大人下令动手了!”秦劲眼神一凛,微微点头,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兄弟们,给我冲!”与此同时,王虎也向身后的衙役们发出信號,衙役们和不良人们如饿狼扑食般,朝著耿大等人冲了过去。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战,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耿大正与一名不良人手下打得难解难分,他手中的长刀上下翻飞,攻势凌厉,那名不良人手下渐渐招架不住,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脚步也开始踉蹌。 秦劲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朝著耿大冲了过去。他的身形犹如猎豹般敏捷,手中的短刀闪烁著寒光。眨眼间,秦劲就来到了耿大身边,大喝一声,短刀如疾风般刺向耿大的咽喉。耿大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向后仰身躲避,秦劲这一刀擦著他的喉咙划过,带起一丝血痕。 “耿大,你逃狱在先,如今还和强盗勾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秦劲怒目圆睁,大声吼道。 耿大心中又惊又怒,挥舞著长刀奋力抵挡秦劲的攻击,嘴里喊道:“秦劲,你少在这嚇唬我!有什么本事儘管使出来!”可他的声音里却难掩一丝恐惧。 秦劲攻势如潮,手中短刀上下翻飞,招式凌厉至极。他的刀法变幻莫测,时而虚晃一招,引得耿大慌乱抵挡,时而又突然变招,直击耿大的要害。耿大被秦劲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打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眼神中满是惊恐,在秦劲的猛烈攻击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孤舟,隨时可能被打翻。 就在耿大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秦劲转头对手下喊道:“你们几个,先別管我这边,快去把其他的贼寇都给我拿下!一个都不许放过!”手下们得令后,立刻朝著其他敌人冲了过去。 此时,现场只剩下秦劲和耿大。秦劲看著耿大,心中暗自思忖:“耿大也是个可怜人,被杨崇义那等人逼到这份上,我且放他一马。”这么想著,秦劲的打法瞬间改变。他不再像刚才那样全力进攻,而是开始有意地保留实力,招式变得绵软无力,破绽百出。 耿大见秦劲攻势减弱,心中先是一喜,紧接著又觉得有些奇怪。他看著秦劲,眼中满是疑惑,不明白刚才还勇猛无比的秦劲怎么突然就变弱了。但他並没有说出来,而是趁著秦劲防守出现一丝破绽的时机,猛地挥舞长刀,朝著秦劲砍去,想要趁机突围逃跑。 秦劲看到耿大的动作,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匆忙侧身躲避,还故意露出一个更大的破绽。耿大哪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身形一转,朝著旁边的小巷飞奔而去。 秦劲看著耿大逃跑的背影,並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在后面慢悠悠地喊道:“耿大,你跑不掉的!”他故意放慢脚步,装作一副追不上的样子,任由耿大消失在街角。 张仪騫惊讶地看著这一切,他心里直犯嘀咕:“秦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平时抓贼那叫一个果断,今天怎么就把耿大放跑了呢?这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啊!” 衙役们看到不良人这边的狼狈样,顿时来了兴致,开始肆意嘲笑。一个瘦高个衙役扯著嗓子,尖声尖气地说道:“嘿,瞅瞅这些不良人,平日里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呢?连个逃犯都抓不住,还得靠咱们衙役来收场,真是笑死人了!”另一个胖衙役笑得前仰后合,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他们啊,就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这功劳啊,还得是咱们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刺耳的笑声在空气中迴荡。 不良人手下们心里窝著一肚子火,可又不好发作,只能通过表情稍稍宣泄。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武器被他攥得紧紧的,关节都泛白了;瘦高个则一脸阴沉,眼睛里闪烁著愤怒的火,嘴角微微下撇,满脸的不屑;几个年轻的不良人,眉头拧成了麻,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不甘,却又不得不强忍著。 秦劲瞧在眼里,知道得赶紧安抚手下。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靠近眾人,趁张仪騫和衙役们不注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弟们,別往心里去。今天放他走,是为了往后『打渔』的时候,能有更大的收穫。记住,不良人与人斗,偶尔示弱没啥,可在『打渔』这事上,咱们得拿出真本事,懂我意思不?”说完,还朝大家眨了眨眼睛。 “秦帅这是放虎归山啊!”回程路上,张仪騫忍不住发问。 秦劲摸著下巴上新蓄的短髯,笑道:“虎有虎道,鼠有鼠途。待他走投无路时,某自会递上不良人的『投名状』。” “《唐律》有云『知冤不举,杖六十』。”秦劲掸著粗麻衣上的蛛网,“但若是『以贼钓贼』嘛……”他突然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衝著张仪騫说道:“走,带你去西市鱼鳞巷见真章。”说罢,他带著张仪騫穿梭在云阳城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 末夏的阳光透过狭窄的巷弄,洒下斑驳的光影,闷热的空气里瀰漫著各种混杂的气味,有街边小吃摊传来的食物香气,也有老旧房屋散发的潮湿味道。张仪騫满心疑惑,脚步匆匆地紧跟在秦劲身后,只觉得这弯弯绕绕的路好似没有尽头。 七拐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了一条看似普通却又透著一丝神秘的小巷。小巷两侧是高耸的围墙,墙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藤蔓的影子在地上交织成奇怪的图案。秦劲带著张仪騫来到棺材铺后院。少年正疑惑间,忽见秦劲用刀柄叩击槐树上的七个树瘤,当敲到第七个时,树瘤竟渗出点点硃砂。地面轰然裂开尺宽缝隙,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跟紧些,莫要乱碰。“秦劲低声叮嘱,率先踏入幽暗通道。张仪騫深吸口气紧跟其后,发现两侧陶灯燃著鮫人油,映得洞壁符咒泛出幽蓝。甬道深处传来阵阵喧譁,待转过弯,豁然现出个地下集市。 戴儺面的货郎正沿甬道叫卖:“终南山雷击木,刻成印信能镇河妖!“他肩挑的竹筐里,黝黑木块隱隱泛著电光纹路。 秦劲压低嗓音,对张仪騫说道:“瞧见那个卖《太乙神数》的粟特人没?他兜售的龟兹迷烟连水鬼都能熏晕。” 张仪騫眼繚乱,目不暇接地看著周围的一切:卦摊用河图洛书占卜的竟是县学退隱的老博士;兵器铺掛著刻满西夏文的弩机;最奇的是符纸坊,黄麻纸上分明拓著《青囊书》残页! “这里就是我们不良人聚会和交易的地方,像不像你听过的那些神秘之地?”秦劲笑著问张仪騫,眼中带著一丝得意。 张仪騫兴奋地四处张望,嘴里不停地说著:“太神奇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地方,感觉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们继续往前走,张仪騫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放著许多和传声符类似的物件,忍不住停下脚步。摊位的主人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消瘦的男子,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到张仪騫对自己摊位上的东西感兴趣,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小哥,你眼光真好,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这个能让人隱身一小会儿,这个能探测周围有没有危险,还有这个,能干扰別人的法术。” 张仪騫听得入了迷,他拿起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好奇地摆弄著。秦劲在一旁提醒道:“別乱动,这些东西很多都有特殊的用法,不小心触发了可就麻烦了。” 张仪騫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走,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秦劲带著张仪騫来到一个酒肆模样的地方,酒肆里坐满了人,喧闹声此起彼伏。他们刚一进门,就有几个人热情地和秦劲打招呼。 “秦老大,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还带了个小娃娃。”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笑著说道。 “这是张仪騫,是个机灵的小子。今天带他来见识见识咱们这儿。”秦劲介绍道。 张仪騫有些靦腆地和眾人打了招呼,然后跟著秦劲找了个位置坐下。秦劲要了两杯酒,递给张仪騫一杯,说道:“尝尝,这可是我们这儿特有的酒。” 张仪騫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酒液入口辛辣,却又带著一丝甘甜,顺著喉咙流下,一股暖意传遍全身。 在酒肆里,张仪騫一边喝著酒,一边竖起耳朵听著周围人的聊天。这时,邻桌两个不良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最近魂叶的交易价格又涨了。”一个尖脸的男子小声说道。 “可不是嘛,这玩意儿越来越抢手了。上头的人都在爭著要,说是能用来强化法术,提升功力。”另一个胖子回应道。 “我听说有个兄弟,为了弄到一片魂叶,去了那处神秘的古墓,差点把命丟了。”尖脸男子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后怕。 “唉,为了这魂叶,大家都拼了。不过也是,谁不想让自己的法术更厉害呢。听说还有人用魂叶和神秘组织交易,换取更强大的功法。”胖子喝了一口酒,接著说道。 张仪騫心中一惊,忍不住向秦劲投去询问的目光。秦劲微微皱眉,小声对张仪騫说:“魂叶是一种很特殊的东西,它蕴含著神秘的力量,能辅助施展法术。但获取魂叶的过程很危险,而且交易魂叶也有很多规矩和禁忌。有些人为了利益,会不择手段地去爭夺,所以这事儿很复杂,你现在还是少打听为好。” 张仪騫虽然心中充满好奇,但看到秦劲严肃的表情,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忍不住在酒肆里四处搜寻,想要看看这神秘的魂叶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发现,周围人的眼神中,提到魂叶时,有的充满渴望,有的则带著一丝畏惧。 此时,酒肆的角落里,一个身著黑色斗篷的人站起身来,手中拿著一个小盒子,轻轻敲了敲桌子,原本喧闹的酒肆瞬间安静了下来。“我这儿有三片上等魂叶,准备出手,有意者可以聊聊。”他的声音低沉而神秘,酒肆里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一个看起来很有权势的人站了起来,“我出高价,这魂叶我要了。” “先別急,我还得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出价。这魂叶的品质,想必大家都清楚,可遇不可求啊。”黑袍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张仪騫目不转睛地看著这一幕,心中惊嘆不已。 少年目不转睛盯著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瞧:崑崙冰魄雕的望月犀、南海鮫人泪穿的风铃。符纸坊柜檯上除了那半卷泛著金光的《青囊书》残页,还摆著排竹製传声筒,筒身刻著二十八宿纹样。 “此物名『千里传音』,以魂叶为媒。”店主是个独眼老道,“念咒入筒,纵隔百里亦能听闻。” 张仪騫突然福至心灵,掏出誊抄的萨满咒文:“劳驾,能把这个『苍狼拜月诀』录进去么?” “胡闹!”秦劲拎起少年后领,“这是不良人传递机密的法器,岂能……” 话音未落,张仪騫已摸出从韩安郡处顺来的金错刀:“我出三鋌开元通宝!县令给的鸚鵡口粮钱全给你!” 老道一听,眼睛亮了起来,刚要伸手去接,秦劲瞪了他一眼,老道便訕訕地缩回了手。 “不行就是不行,这规矩不能坏。”秦劲说道。 张仪騫有些失望,但他眼珠一转,又开始软磨硬泡起来:“秦大哥,你看我帮你破了那么多案子,就通融通融嘛。我保证不把这事儿说出去,而且我只是想试试这玩意儿到底有多神奇。” 秦劲被他缠得没办法,无奈地嘆了口气:“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张仪騫大喜过望,连忙把咒文递给老道。老道接过咒文,嘴里念念有词,將咒文录入传声筒。 “好了,不过你可得小心使用,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保不了你。”老道说道。 张仪騫小心翼翼地接过传声筒,如获至宝,不停地摆弄著。 回程马背上,少年抱著传声筒如获至宝。秦劲望著满天星斗喃喃:“当年玄奘法师若有此物,取经路上能省多少紧箍咒……” 第22章 鬼谷棋阵 韩安郡推开柴扉时,张仪騫正將两个陶瓮倒扣在地面,贴著瓮口喊话:“县令来得巧!这'地听'可比烽燧台传讯快?” “胡闹!《卫公兵法》里说'瓮听需掘地三尺...'”韩安郡解下半截残刀压在瓮口,刃上血纹映著夕照如蝌蚪摆尾:“此刃斩过血胤卫左使,某想著...” “且慢!”少年突然抽出捣衣砧压在刀背:“《太白阴经》说凶兵遇砧石则哑——您听这刀鸣比醴泉寺的晨钟还响!” 韩安郡按住震颤的砧板:“此乃武德年间秦王府旧物...” “错啦!”张仪騫就著暮色细看刃纹:“《考工记》补遗说参星照过的兵刃会生蝌蚪纹——您这刀怕不是程知节劈柴用的斧头?” “放肆!”韩安郡袖中鎏金刀鞘滑落,惊起瓮中迴响:“某是要赠你防身...” “使不得!”少年用断刀挑起晾衣绳上的艾草:“《荆楚岁时记》说重午剑能驱五毒——借我三日,保准改成採药郎的弯镰!” 韩安郡被艾草灰迷得揉眼:“此刃沾过...” “所以才要借啊!”张仪騫反手挽个剑:“昔年李卫公把陌刀插在突厥大帐的故事听过没?等我把这煞气炼成传音瓮,云阳城的驛使都得喊您'千里眼顺风耳'!” “混话!”韩安郡笑骂著拋出刀鞘:“七日后若少个豁口...” “赔您一瓮杏酪配金匭饼!”少年接住刀鞘跃上院墙,远处传来坊正梆子声:“酉时三刻——收市净街嘍!” 次日清晨,薄云间漏下的阳光在云阳城青石板路上跳跃。张仪騫蹲在院中整理行囊时,忽闻黄耳狂吠。转头望去,只见那獒犬颈毛倒竖,衝著空荡荡的院角齜牙低吼——原本在檐下玩耍的环眼已不见踪影。 青苔斑驳的泥地上,几枚梅状的爪印延伸向柴门。张仪騫心头一紧,黄耳已叼著环眼的项圈跑来。少年抚著獒犬颈毛:“好黄耳,带路!”金影窜出院门,张仪騫紧追其后,衣袂捲起街边晨露。 出城三十里,嵯峨山轮廓渐显。浓雾如白练缠绕山腰,嶙峋怪石在云气中若隱若现。黄耳突然驻足低吼,张仪騫顺著它的视线望去,见雾中错落著半人高的玄武岩石柱,青苔覆盖的柱身隱约可见棋秤刻痕。 “坎位三丈,震位五尺。”张仪騫话音未落,黄耳颈毛炸开。晨雾里传来金属刮擦声,石柱表面的青苔簌簌剥落,露出沟壑中暗红液体。三枚开元通宝落在石秤上叮噹作响,少年按住打转的铜钱:“天元位四象不全,这是九宫算!” 话音刚落,三丈外的石柱突然裂开,伴隨著一阵剧烈的震动,青铜齿轮咬合的巨响震落松针。一尊披甲石像破土而出,它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寧静,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踏在张仪騫的心上。石像手中的青铜鉞闪烁著冰冷的寒光,朝著张仪騫的方向狠狠劈下。 黄耳跟装了弹簧似的,“嗖”一下就化作道金影,“哐”地扑到张仪騫脚边,那锋利的獠牙死死咬住他的衣摆,四脚蹬地,拼命往后拽。张仪騫被这股猛劲儿带得一个踉蹌,整个人跟个球似的顺著劲儿就滚到了棋秤背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心“砰砰”直跳,后怕地拍著胸口说:“哎呀我的天吶,黄耳你可真是我的救命福星,差点我就被那石像拍成肉饼啦!” 此时,周围雾气瀰漫,石柱上的刻痕里流淌著的暗红液体在雾气中闪著阴森的光,还时不时传来“滋滋”的怪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偷偷盯著他们。张仪騫顾不上害怕,伸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赶紧用手指顺著石柱上的刻痕摸索。他眼睛瞪得溜圆,嘴里不停地念叨:“勾三股四弦五……嘿!我懂了,阵眼肯定在西南坤位!” 知道了阵眼位置,可眼前这石像还凶巴巴地杵在这儿呢,张仪騫心里清楚,得赶紧找个帮手才行。他眼睛一亮,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刻满奇怪符號的骨头,这可是召唤祖灵的宝贝。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紧紧握住骨头,腰板挺得笔直,扯著嗓子大声念起咒语:“靺鞨英灵听我令,白山黑水聚灵力。护佑子孙破困境,祖灵速速来显形!”这咒语声在山谷里来回飘荡,惊得周围的鸟儿“扑稜稜”乱飞。 隨著咒语念完,只见那骨头“嗡嗡”震动,发出一道亮眼的蓝光,直衝云霄。张仪騫仰著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蓝光,满心期待著祖灵帅气登场。等了半天,啥动静也没有,他正纳闷呢,就听见头顶的大树上传来“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像是有人在拆房子。他一抬头,好傢伙,召唤出的祖灵——靺鞨部落曾经的大萨满阿骨打,正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手忙脚乱地往下爬呢! 这阿骨打在部落里那可是传奇人物,据说他活著的时候,不仅能和山川神灵对话,还能呼风唤雨,保护著部落风调雨顺。他身高足足九尺,虎背熊腰的,浑身散发著一股让人胆寒的勇猛劲儿。这会儿,他额头上那块白毛胎记泛著诡异的红光,就像著了火似的。 阿骨打好不容易找准了位置,大喊一声:“看我来收拾这怪物!”“嗖”地一下从树冠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轰”的一声,双脚把青石板都踩得稀碎,溅起一片尘土。他站稳脚跟后,二话不说,双手举起那根又粗又长的狼牙棒,使出全身力气,朝著石像腰腹狠狠横扫过去。这一棒下去,威力可不小,狼牙棒带著呼呼的风声,就像一阵龙捲风。飞溅起来的碎石砸在青铜甲冑上,“叮叮噹噹”直响,迸出一串串火星,那场面,就跟放烟似的。 然而,这尊石像並非等閒之辈。只见它胸腔齿轮疾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断成两截的上半身突然弹起,鉞刃直取张仪騫咽喉。张仪騫心中大惊,急忙喊道:“这是墨家连环枢,打碎只会触发更多机关!不要轻举妄动!”鸡血藤念珠的十八颗菩提子在空中排成洛书九宫,精准嵌入三尊新现身的石像关节。石像举鉞的动作突然凝滯,暂时无法对他们发动攻击。 黄耳突然衝著坤位狂吠起来,那叫声尖锐又急促,在山谷中不断迴荡,充满了警惕。张仪騫心头一紧,赶忙转头望去,只见晨雾中缓缓浮现出四十九根石柱。每根柱顶悬浮著一个造型怪异的青铜罗盘,罗盘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和奇怪图案,与寻常罗盘不同,指针在盘面飞速旋转,根本没有稳定指向。 罗盘周围,浊气凝成的血雾翻涌流转,將那些符文和图案染成了暗紫色,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气,这诡异的景象让张仪騫心里直发毛,寒意从脊梁骨直往上冒。他清楚,情况已经危急到了极点,必须赶紧想办法应对。 张仪騫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龟甲,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快速占卜。不一会儿,龟甲上出现了裂纹,这些裂纹在壳面蜿蜒,逐渐形成了河图之象。他紧紧盯著龟甲上的纹路,眼神专注,嘴里不停地念叨:“戌狗守门,寅虎破阵。”隨后,他一咬牙,狠狠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滴落在龟甲上,迅速画出一道血符。紧接著,他衝著黄耳大声喊道:“黄耳,去震位第三柱!” 黄耳听到指令,“嗷呜”一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直直地撞向石柱。隨著“轰隆”一声巨响,那根石柱上的青铜罗盘瞬间炸裂,碎片像子弹一样四处飞溅。周围的浊气受到衝击,疯狂翻涌起来,竟聚成了一张巨大的鬼面。这鬼面五官扭曲,眼睛里闪烁著幽绿的光,大张著嘴,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獠牙,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咆哮,狰狞的面容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就在眾人以为青铜罗盘炸裂,危机已经解除的时候,这鬼面却突然朝著他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呼啸的风声中,鬼面带著一股腐臭的气息,速度快得惊人。关键时刻,祖灵阿骨打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般高高跃起,在空中挥舞著砂锅大的拳头,朝著鬼面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阿骨打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鬼面上。强大的拳风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地上的落叶和尘土被卷到半空。伴隨著这一拳,鬼面瞬间化作一团黑色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 过了好一会儿,地面终於不再震颤,原本神秘又规整的棋盘阵,此刻已经变得惨不忍睹,满地都是碎石块,凌乱地散落著,一片狼藉。祖灵阿骨打手里拎著半截狼牙棒,有气无力地戳弄著石像的残骸。他额头上白毛胎记的红光,也在刚才一番激烈战斗后渐渐消退,整个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气,脸上满是疲惫。 现场一片死寂,除了满地的碎石,就只剩下坤位那尊完整的玄武岩柱石像还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张仪騫深吸一口气,强忍著身体的酸痛和內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来到石像旁,蹲下身子,伸手在腹腔石像里摸索起来。他的手在冰冷的机关和石块间穿梭,突然,他摸到了一样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半幅用硃砂绘製的山势图。 张仪騫把山势图捧在手里,轻轻摩挲著上面標註的二十八宿方位,眼神专注而认真。看著看著,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对啊!”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昨夜观星的时候,记得这个星官的位置不是这样的,相差了三度呢!这地图肯定被人篡改过!” 他刚想再仔细研究研究,就在这时,一直守在旁边的黄耳突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衝著东北方齜牙咧嘴,发出低沉而凶狠的吼声。张仪騫心里“咯噔”一下,顺著黄耳的目光望去,只见原本鬆软的腐殖土里,缓缓渗出一些黑色黏液。这些黏液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扭动著,眨眼间就凝成了七具无头兵俑。 这些兵俑造型怪异,身材高大,身上穿著破旧的鎧甲,鎧甲上还掛著丝丝缕缕的黑色黏液。它们虽然没有脑袋,却能稳稳地站在地上,散发著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祖灵阿骨打见那七具无头兵俑张牙舞爪地逼来,顿时怒目圆睁,双手紧紧握住狼牙棒,大喝一声,就要像下山的猛虎般衝上去。张仪騫眼疾手快,迅速甩出手中的铜钱锁链,“嗖”的一下,精准地缠住了阿骨打的手腕。他心急如焚,声音都变了调,大声喊道:“祖灵大人,千万不能碰!这些是由山中恶煞之气凝聚而成的『邪煞傀』!” 张仪騫心里明白,这“邪煞傀”诡异莫测,手段残忍,贸然攻击只会陷入它们设下的陷阱,绝不能让阿骨打去白白冒险。说话间,他双手舞动,八枚铜钱在他的操控下,在空中快速旋转,眨眼间结成了一个闪烁著微光的八卦阵。那八卦阵光芒一闪,稳稳地將“邪煞傀”困在了坎水位。 张仪騫额头布满了汗珠,豆大的汗珠顺著脸颊滑落,他却浑然不觉。他迅速拿起鸡血藤念珠,手指如飞地拨动菩提子,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癸卯年乙卯月戊午日……”他一边计算,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和“邪煞傀”的动静。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原来如此!”紧接著,他一狠心,猛地咬破舌尖,“噗”的一口血水喷在龟甲上。隨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喝道:“黄耳,巽位生风!” 黄耳像是听懂了他的命令,仰起头,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这啸声在山谷间迴荡,仿佛能震碎一切邪恶。伴隨著啸声,一阵强劲的罡风从巽位呼啸而来,这股风来势汹汹,卷著铜钱阵急速旋转。那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带起的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將“邪煞傀”紧紧包裹其中。 在这强大力量的衝击下,“邪煞傀”开始痛苦地扭曲挣扎,发出阵阵诡异的嘶吼。不一会儿,它们身上冒出滚滚黑烟,伴隨著“滋滋”的声响,“邪煞傀”渐渐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一股刺鼻的腐臭气味,熏得人直皱眉头。 隨著“邪煞傀”的消失,原本矗立著的玄武岩柱突然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张仪騫和阿骨打警惕地看向石柱,只见石柱表面出现一道道裂痕,裂痕迅速蔓延扩大。“轰隆”一声巨响,玄武岩柱轰然开裂,露出了內壁铭刻的《奇门遁甲真解》残篇。 张仪騫走上前去,轻轻抚摸著残篇上“奇仪”二字下的布阵图。看著看著,他的瞳孔突然急剧收缩,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图中那尊青铜鼎里熔炼的,分明是小段刻著如意金箍纹样的神铁!这神铁散发著神秘的光泽,似乎隱藏著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让张仪騫满心疑惑,又充满好奇。 第23章 紫火丹炉 张仪騫从鬼谷棋阵继续追踪野猪环眼的气息,前行途中忽闻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抬眼望去,只见幽谷深处妖气衝天,三尊大妖各踞险要:东首赤髯狻猊跨坐熔岩巨蜥,手中九环火尖枪每次挥动都带起燎原流火,麾下八百火鼠精扛著烈焰幡旗,在焦土上布下三十六道火龙阵;西侧玄冰罗剎脚踏寒潭冰蛟,霜刃轮转间凝出漫天冰锥,三千冰魄幽魂抬著玄冥棺槨,所过之处皆覆三尺坚冰;南面百足毒君盘踞腐骨祭坛,千足蜈蚣真身缠绕毒雾瘴气,万余腐尸虫抬著碧磷轿輦,毒涎滴落处草木尽化黑水。 山谷中妖兵横行,处处险象环生:火鼠精將自爆鼠塞进青铜投石机,拖著尾焰的活体炮弹在石林间炸出朵朵红莲;冰魄幽魂推著镶满冰刃的衝车横衝直撞,误伤的同族碎成满地冰晶;腐尸虫群架起蛛网般的黏液索道,不慎跌落者瞬间被同类分食。更有三丈高的熔岩傀儡挥舞著烧红的铁链,將误入战团的飞鸟绞成焦炭;冰晶构造体从冻土中拔地而起,六棱冰盾折射出致盲的眩光;毒沼里浮起无数肿胀的尸气球,破裂时溅出的腐液蚀穿岩石。 “张仪騫蹲在树杈上,望著底下群魔乱舞的场面,捏著下巴嘀咕:'某这细胳膊细腿的,若学那李元霸抡双锤冲阵,怕不是要效仿安禄山跳胡旋舞——转著圈儿丟人现眼?《太白阴经》都说了『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与其学程咬金三板斧硬碰硬,不如效法徐茂公暗度陈仓!'”说著掏出块胡麻饼掰成两半,“黄耳啊黄耳,咱们这便给妖怪们演一出'张生跳墙会鶯鶯',只不过——”他將饼渣撒向反方向,“这回要引开的是这群榆木脑袋的魑魅魍魎!'” 张仪騫从褡褳里抖出块粗麻布,他单膝跪地,对著蜷缩的黄耳比划道:“乖黄耳,我给你变个魔术。”说话间已將狗儿裹成个粽子,特意在犬首处叠出通风的三角褶,背起时还不忘用三勒浆的皮囊带在胸前打了个双环结,確保这活包裹既能贴著脊梁骨借力,又不妨碍他隨时抽腰间障刀。 张仪騫脚跟猛蹬崖壁青苔,反手將黄耳往背上一扽,嘴里叼著半截襻膊带含糊道:“姚相爷灭蝗时定没教人硬闯!”他五指如鉤扣进树皮裂隙,腰身弓成弯刀一般,蹭著百年古槐皸裂的鳞甲往上窜,左膝顶住凸起树瘤借力,右足尖勾著横枝盪鞦韆似的翻上三丈高处。 “黄耳可抓紧了,咱们来段公孙大娘《西河剑器》的跳剑势!”他足尖点著虬枝轻颤,忽而鷂子翻身倒掛,忽而踏索胡旋般斜掠,枣红汗巾在月下甩出残影。腐叶簌簌落在下方牛头妖犄角上时,单臂悬吊著横椏往东盪。 待到落足西侧山毛櫸时,回望群妖仍在山谷中没有察觉,他冲背上的黄耳挤眼:“鞦韆坐得开心不?” 待站稳脚跟,张仪騫轻轻蹲下身子,他缓缓放下黄耳,他轻轻抚摸著黄耳的脑袋,凑近它的耳边低声说道:“黄耳,就靠你啦,去找找环眼,一定要把它找回来。”黄耳抬起头,鼻子不停地嗅著空气中的气味,脖颈上的毛髮微微颤动。 它在原地转了几圈,確定了大致方向后,便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寻。黄耳的鼻子极为灵敏,每一丝气息都逃不过它的感知。它时而低头贴近地面,时而抬起头用力嗅著,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番努力后,黄耳突然停住了脚步,耳朵高高竖起,眼睛紧紧盯著前方一个隱蔽的角落,嘴里发出欢快的低吼声。张仪騫心中一喜,赶忙快步跟了过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瑟瑟发抖的野猪环眼。环眼看到张仪騫,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命地朝著他的方向扭动著身子。张仪騫一把抱起环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悬著的心也终於放了下来。 可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妖怪的巡逻队举著兵器,大摇大摆地朝著他们的方向走来。走在最前面的妖怪,身材高大,皮肤呈青黑色,獠牙从嘴角刺出,眼神中透著凶狠与警惕。后面跟著的小妖怪们,形態各异,有的尖嘴猴腮,有的浑身长满黑毛,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嘴里还不时发出怪异的叫声。 情况危急,张仪騫的心跳陡然加快,他的眼睛快速扫视著四周,寻找著可以躲避的地方。短暂的慌乱后,他看到了不远处山壁下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穴。来不及多想,他迅速抱起环眼,冲黄耳喊道:“黄耳,跟上!” 黄耳领会指令,紧紧跟在张仪騫身后。张仪騫拼尽全力跑到了洞穴前,拨开藤蔓,带著黄耳和环眼一头钻了进去。 那洞穴位於山谷一侧的山壁之下,洞口被层层垂下的藤蔓所遮掩,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其中別有洞天。张仪騫拨开藤蔓,率先钻了进去。洞穴內瀰漫著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墙壁上闪烁著幽微的磷光,將整个洞穴映照得影影绰绰。地面崎嶇不平,布满了尖锐的石头和一滩滩散发著异味的积水。再往里走,只见一座巨大的青铜丹炉静静矗立在洞穴中央,丹炉表面刻满了奇异的符文,那些符文似乎在隱隱流动,散发著神秘的力量。从青铜丹炉的缝隙中,缓缓渗出诡异的紫火,紫火摇曳,映照著洞穴內阴森的景象,使得整个洞穴愈发显得神秘莫测。洞穴前的妖怪,因头领严令不得进入丹路所在的洞穴,所以並未发现匆忙躲入其中的张仪騫他们。张仪騫等人躲在洞穴的阴影处,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等待著危险过去。 就在张仪騫慌乱之中撞上洞壁时,原本安静的洞穴內气氛陡然变得怪异起来。那矗立在洞穴中央的青铜丹炉,缝隙中渗出的紫火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原本只是微微摇曳的火苗,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剧烈搅动,跳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火势也越发凶猛。 紫火映在洞壁上,光影忽明忽暗,將整个洞穴照得阴森诡譎。这紫火跳动的频率不断加快,发出“滋滋”的声响、。张仪騫看著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抱紧环眼,拉著黄耳往后退。 第24章 玄都镇邪 张仪騫手腕上的兽牙手串毫无预兆地突然崩裂,七枚泛著幽蓝寒光的冰熊掌骨如离弦之箭般飞旋而出,在他身前瞬间凝集成三道蜂窝状的冰晶盾墙。这些冰熊掌骨来歷不凡,是经过靺鞨萨满用极地永冻层寒气千锤百链淬链而成的,其中蕴含著极其强大的寒力。此刻,在这危机四伏的洞穴中,它们像是被唤醒的守护灵,疯狂地吸收著洞內瀰漫的水汽。眨眼间,盾面便迅速凝结出无数尖锐的狼牙状冰刺,这些冰刺在黯淡的洞穴光线中闪烁著冷冽的光,仿佛是在向逼近的危险示威,又像是一群严阵以待的士兵,誓死捍卫著身后的眾人。 就在冰盾刚刚成型之际,紫火裹挟著滚滚热浪汹涌袭来。那紫火来势汹汹,气势犹如汹涌的岩浆洪流,带著毁灭一切的力量,瞬间与冰盾碰撞在一起。剎那间,洞內爆发出滚水浇雪般的嘶鸣,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洞穴內不断迴荡,如同无数重锤敲击著眾人的耳鼓,震得人耳鼓生疼,脑袋也跟著嗡嗡作响。 在激烈的碰撞中,盾面浮现出黑水靺鞨部传承的“霜熊吞日”图腾。这古老的图腾闪烁著神秘的蓝光,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图腾中的霜熊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乎在奋力吞噬那炽热的紫火。在它的守护下,五步內的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冻结,形成了一层奇异的冰幕。紫火的高温被压缩成一道环状火浪,如同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冰罩,只能在盾墙外围疯狂地翻涌,暂时无法突破那层泛著蓝光的极寒结界。 然而,紫火併未就此罢休。那外翻涌的紫火突然变幻形態,凝成一条张牙舞爪的恶蛟。这恶蛟周身火焰翻腾,火浪的强度瞬间暴涨三倍。恶蛟嘶吼著,朝著冰盾发起更加猛烈的衝击。最外侧的冰盾在这强大的衝击下,瞬间汽化成白茫茫的雾气,炽热的高温如同一把把滚烫的利刃,划过张仪騫的肌肤,烫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更糟糕的是,眾人脚下原本坚硬的岩石竟开始在高温下慢慢融化,变成滚烫的岩浆。炽热的岩浆不断翻滚,冒著刺鼻的黑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滚滚岩浆如同恶魔的触手,不断蔓延,逼得他们只能踩著发红的石块,艰难地踉蹌后退。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著高温的炙烤和石块的滚烫,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入岩浆之中,化为灰烬。 就在张仪騫等人节节败退,陷入绝境之时,他后颈突然触到一丝清凉,仿佛在炎炎夏日里饮下了一口冰水,让他瞬间精神一振。回头一看,原来是二道长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边,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这个平日里总爱在晨课时打瞌睡的道士,此刻浑身沾满了在躲藏时蹭上的岩屑,道袍下摆还掛著几缕从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晶须,显得有些狼狈。但他依旧维持著那副懒洋洋的腔调,慢悠悠地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说话间,二道长左手隨意一抖,七张泛著霜雾的银符从他的袖中鱼贯而出。这些符纸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半空自行摺叠成仙鹤形状。仙鹤们振翅高飞,尖喙精准地啄食著冰盾裂纹里渗入的紫火。每一次啄击都伴隨著一阵“滋滋”的声响,仿佛是仙禽与邪火之间的激烈交锋,那声音在洞穴內迴荡,如同奏响了一曲奇妙的战歌。 紧接著,他手持桃木剑,桃木剑尖挑起张仪騫的一缕断髮,沾著冰盾融水,在岩壁上快速画出道家的“辟火诀”。那“辟火诀”闪烁著金色的光芒,光芒中似乎蕴含著无尽的神秘力量。与紫火相互抗衡,一时间,洞穴內光芒闪烁,紫火与金光交织在一起,让人眼繚乱。金色的光芒如同烈日般耀眼,紫火则如恶魔的火焰般狰狞,两者相互碰撞、纠缠,整个洞穴都被这奇异的光芒照亮,仿佛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张仪騫又惊又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步奔到二道长身前,激动地说道:“二道长可算踩著祥云来救场了!您瞅这紫火窜得比朱雀大街走水还邪乎!黄耳兄的尾巴毛燎得比胡商驯的波斯獒还禿,环眼郎那对獠牙都熏成西市炭行的黑煤块啦!”他一边说著,一边还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仍在疯狂跳动紫火的丹炉。那丹炉中的紫火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饕餮,不断吞噬著周围的一切,散发著令人胆寒的气息。 二道长微微頷首,目光扫过青铜丹炉和周围狂躁的紫火,沉声道:“我察觉到这嵯峨山近日妖气衝天,心中担忧必有大事发生,便前来查看。刚走到此处,就感觉到一股强大而诡异的力量,猜想必是有异常,果然遇见你们在此处陷入困境。”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仿佛预感到这背后隱藏著更大的阴谋。 此时,紫火越发狂暴,像是被激怒的猛兽,猛地朝他们扑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將眾人一口吞噬。紫火在空中翻腾、呼啸,形成一道道巨大的火浪,朝著他们席捲而来。二道长眼神一凛,口中快速念起咒语,咒语声低沉而神秘,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他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奇异的符文,符文闪烁著金色的光芒,与紫火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竟暂时阻挡住了紫火的攻势。那些符文在空中闪烁、盘旋,如同神秘的星辰,散发著强大的力量,与紫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较量。 “二道长,这丹炉的紫火比贺兰山的野马还烈!“张仪騫甩著被燎焦的袖口嚷道,“我们试了好多办法都压制不住——您瞧这丹炉,倒像是云阳西市胡姬酒肆的舞娘,越跳越欢实!“ 二道长用桃木剑挑开道袍上烧著的蛛网,慢悠悠道:“张小郎君怕是忘了,老子过函谷关那会儿,你祖上还在陇右牧羊呢。这紫火乃是圣人西行时留下的'道德真言',岂是隨便用什么法术都能降伏的?“他突然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倒是你上月偷吃的这胡麻饼,倒是比三清铃还灵验——贫道循著芝麻香就找来了。“ 突然,他道袍下摆无风自动,腰间悬著的三清铃突然发出瘮人的嗡鸣,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此刻竟折射出诡异的紫光,那些原本暗哑的青铜饕餮纹突然渗出黑血般的铜锈。 二道长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凝重之色,仔细观察著丹炉和周围的环境,缓缓说道:“此丹炉大有来歷,它乃是老子西出函谷时,尹喜取函谷关紫气所铸的玄都镇邪炉。这炉中紫火,实则为老子炼丹残留的道德劫火,此火蕴含著天地至理与无上威严。”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丹炉的纹路之上,继续说道:“当这劫火感应到浊气时,便会激活丹炉內蕴的『箴言显圣』机制。你看这鼎耳云雷纹,那可不是普通的纹路,实为老子亲刻的《道德经》微雕,每一道纹理都蕴含著道家的至高智慧;而这鼎腹饕餮纹,看似只是装饰,实则是镇压浊气的三千天道锁链,以无上道法束缚著邪恶力量。”他的话语如同古老的咒语,揭开了丹炉背后隱藏的神秘面纱,让张仪騫对眼前的危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张仪騫听得入神,眼睛紧紧盯著丹炉,脑海中不断思索著二道长的话。他喃喃自语道:“难怪这紫火如此厉害,原来背后有这么多的奥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眼神里刚闪过一丝慌乱,立刻咬牙绷紧了嘴角。虽然面前蹲著个根本打不过的狠角色铜疙瘩,握著刀柄的手却越攥越紧,指甲都陷进了掌心里。 二道长沉思片刻,说道:“这丹炉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不可贸然行事。张小郎君,我们必须找到关闭『箴言显圣』机制的方法,让丹炉重新恢復平静。我听闻,要关闭此机制,需找到丹炉的三个关键节点,分別位於炉身的乾、坤、巽位。这三个节点隱藏极深,且周围必定设有重重机关,我们务必小心行事。”他的语气严肃而坚定,仿佛在下达一道重要的军令。 张仪騫郑重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二道长,您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只是这洞內环境复杂,紫火又如此凶猛,我们该如何寻找节点,又该如何避开机关呢?”他深知任务的艰巨,但心中的勇气和责任感让他毫不退缩。 二道长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八卦铜镜,说道:“这面八卦铜镜可感应到节点的方位,我们只需跟著它的指引前行。至於机关,我会用道家法术进行破解。不过,在此过程中,我们必须时刻警惕紫火的攻击,一旦有危险,我会用桃木剑为你抵挡。” 第25章 箴言显圣 “二道长!说真的,您这齣场可比城隍庙的夜游神还及时!”张仪騫用袖口抹了把被燻黑的脸,原本清俊的面庞此刻活像刚从灶膛钻出来的狸奴,“您要是再晚来半炷香,弟子怕是要变成烤全羊给妖怪加餐了。”说著故意抖了抖烧焦的衣摆,几片碳化的布料簌簌飘落。 二道长反手將桃木剑插回腰间,顺手摘掉道冠上掛著的蜘蛛网:“贫道掐指一算,今日卦象'火天大有',正合著来救你这只烤得外焦里嫩的'火中栗'。”他忽然屈指弹在张仪騫额间,“倒是你,把我教你的避火诀都就著胡麻饼咽下肚了?” 洞外忽有寒鸦惊飞,丹炉紫火应声暴涨三寸。二道长神色微凛:“莫贫嘴了,老子西行时留下的箴言显圣阵,此刻正在吞噬整座嵯峨山的灵气,这玄都镇邪炉的饕餮纹都开始融化了。若让道德劫火衝破三千天道锁链...” 丹炉吞吐的紫火在青砖上烙出龟裂纹路,张仪騫靴底传来灼痛,抬脚时竟扯出缕缕藕丝状的灵气残渣——这是嵯峨山地脉被吞噬的徵兆。 “踩著我的七星罡步走。”二道长並指抹过道袍下摆,金线绣的二十八宿次第亮起,“若被劫火沾了泥丸宫,重阳节就等著给我当炼丹扇火的童子吧。”他话音刚落,黄耳突然对著离位狂吠,环眼更是咬住张仪騫脚踝往后拖拽。 八卦铜镜在乾位节点突然倒悬,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翻涌的《道德经》篆文。只见洞顶紫火凝聚成三丈见方的火幕,赫然显现出《道德经》第一章的箴言“道可道,非常道”,每个篆字都燃烧著紫色业火。二道长倒吸冷气:“这是上清派的三昧真言阵!需用《抱朴子》所载的三才缚魔印来破!” 张仪騫脑海中浮现出幼时在藏经阁翻过的葛洪手札,十指如穿蝴蝶般翻动。他左手拇指扣住中指末节模擬天罡,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交叠象徵地煞,最后双掌合拢时小指勾连成阴阳桥——这正是《抱朴子·內篇》记载的“三才缚魔印”。空中箴言突然扭曲成九条火蛇,二道长甩出八枚五銖钱钉住蛇头,暴喝:“坎位地砖有玄机!” 黄耳突然朝著东北方狂吠,张仪騫顺势翻滚过去,靴底踏碎一块刻著雷纹的青砖。地面应声升起三尊汉代铜獬豸雕像,兽口喷出《淮南万毕术》记载的“寒潭霜气”,冻住三条火蛇的七寸。当最后一道手印结成时,火蛇尽数崩碎成星火,在张仪騫背后凝成半幅先天八卦图。紫火的攻势顿时减弱了一些,还有坤位和巽位的节点需要关闭,危险並未完全解除。 他们稍作休息,便继续朝著坤位的节点进发。穿过布满星斗图的甬道后,眼前出现八根刻满卦象的青铜柱。紫火在柱间游走,竟用离卦纹路拼出“上善若水”四字。二道长抚须沉吟:“此地无水却要应水德,需借木生火之势...” 突然地面升起七十二道紫火锁链,张仪騫脚踏禹步避开缠绕,发现每根青铜柱顶端都有可旋转的卦象盘。他想起《阴符经》中“火生於木”的记载,忍著灼痛將震卦转向巽位。当第三根铜柱归位时,空中箴言突然化作瀑布般的火流倾泻而下。二道长拋出五张避火符组成莲阵,符纸在烈焰中迅速碳化,终於在最后关头,所有卦象盘组成水风井卦,火瀑瞬间收束成道纹没入地底。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终於成功关闭了坤位的节点。此时,紫火的力量又减弱了许多,但巽位的节点才是最难对付的。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往巽位,一路上,紫火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变得更加狂暴。 巽位的节点前,一个强大的紫火守护兽正守在节点旁。这只守护兽身形巨大,浑身散发著强大的气息,它的眼睛闪烁著诡异的光芒,警惕地注视著张仪騫他们。二道长深吸一口气,说道:“张公子,这守护兽实力强大,我们必须小心应对。我先施展法术牵制它,你趁机寻找机会关闭节点。” 张仪騫点头表示明白。二道长立刻施展道家法术,桃木剑挥舞间,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射向守护兽。守护兽被激怒,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熊熊火焰,朝著二道长扑来。二道长灵活地躲避著火焰的攻击,同时不断用法术攻击守护兽。 张仪騫则趁著二道长与守护兽战斗的间隙,小心翼翼地朝著节点靠近。他时刻注意著守护兽的动向,一旦有危险,便立刻停下脚步。终於,他来到了节点前,集中精力,准备关闭节点。 紫火在岩壁上蚀刻出“反者道之动”五个大字,每个笔画都在顺时针旋转。守护兽突然人立而起,胸口浮现出逆向转动的太极图。二道长桃木剑点地喝道:“阳极生阴,快用倒转七星步!” 就在这时,守护兽似乎察觉到了张仪騫的意图,它突然放弃攻击二道长,转身朝著张仪騫扑来。二道长见状,立刻大声喊道:“张公子,小心!”同时,他迅速施展法术,一道强大的金光冲向守护兽,暂时阻挡住了它的脚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张仪騫逆踏北斗方位,每步都在熔岩地面留下冰裂纹。紫火凝聚的经文突然分裂成数百个火字,如同蝗群般袭来。黄耳突然对著某个火字狂吠,张仪騫福至心灵,挥刀劈向那个“反”字的核心。当刀尖刺入字心的瞬间,所有火字突然静止,继而沿著笔画轨跡倒流回岩壁。守护兽发出不甘的咆哮,化作紫烟被吸回丹炉顶部的风眼之中。 丹炉顶部的青铜蟠螭纹盖突然弹开,二道长眼疾手快甩出乾坤袋,將三粒冒著黑烟的丹药收入囊中。丹药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隱约可见內部流淌著赤、青、紫三色毒浆。“这是山神用千年地脉秽气炼製的三尸证道丹,”二道长捏著丹药冷笑,“妄图借老子丹炉化浊为清,却不知道德劫火最忌邪祟——” 第26章 冰焰玄煞 二道长捏著丹药冷笑:“三尸证道丹?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他指尖泛起青芒,丹药內部的三色毒浆突然剧烈翻涌,“道德劫火乃天地正气所化,你强行灌注千年地脉秽气,就像往清水池里倒墨汁——” “老牛鼻子懂什么!”岩壁突然裂开,走出个身披百衲丹袍的枯瘦老者。他十指戴著青铜药锄指套,腰间葫芦里渗出猩红雾气:“《黄庭经》有云'三尸虫驻上中下,九窍浊气通幽冥'。本座以嵯峨山地脉浊气为引,借道德劫火淬链千年,正是要效仿神农尝百草——” 张仪騫突然插话:“神农尝的是草木精华,您这丹药里可掺著腐尸虫的毒涎!”他踢开脚边半融化的冰盾残片,“方才紫火失控时,我分明看见毒雾里浮现枉死者的怨魂。” 炼丹师袖中飞出三枚骨针钉在丹炉上,炉壁饕餮纹顿时渗出黑血:“无知小儿!天地本就有清浊二气,你们道家只知采朝霞饮玉露,却不知浊气中藏著混沌初开的原始灵力。”他枯槁的面容在紫火映照下忽明忽暗,“这炉中每道秽气都经过三十六道地煞淬链,劫火烧得越旺,越能逼出浊气里最精纯的元炁——” 二道长突然將丹药拋向紫火,毒浆遇火瞬间凝成骷髏状黑烟:“所以你故意引群妖作乱?用战场杀气催化浊气,用生灵怨念餵养丹药?”他桃木剑在地上划出北斗七星阵,“可知劫火失控时,整座嵯峨山都会变成焚尸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炼丹师背后的岩壁突然睁开无数血红眼睛,每只瞳孔里都映著旋转的丹鼎,“你们这些循规蹈矩的蠢材,永远不懂突破境界需要何等魄力!”他葫芦里喷出的红雾在空中凝成《周易参同契》的经文,“今日便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呃!” 张仪騫突然甩出障刀斩断红雾,刀刃上沾著的冰熊掌骨粉末与紫火相撞,炸开漫天冰晶:“道长小心!他在拖延时间重组丹阵!” 炼丹师狂笑著退入岩缝,整座洞穴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声。紫火顺著《参同契》经文蔓延,將道德箴言染成血红色。 炼丹师的狂笑突然化作阴森耳语,整座丹房的三十六根蟠龙柱同时亮起血色阵纹:“本座八百年前参透《阴符经》'杀机反覆阴阳巔'的奥义时,你们祖师爷还在玩桃木剑呢!”他枯瘦的右手突然插入丹炉,抓出团跳动著人脸的紫黑色火焰。 二道长突然发现七星阵里的铜钱全部立了起来,地面渗出带著硫磺味的血水。炼丹师掌心的火焰里传出千百个重叠的哭嚎声:“你们所谓的正道修士,可敢直面浊气里孕育的大造化?当年吕洞宾斩三尸证道,不也是用纯阳真火熔炼七情六慾?” “吕祖斩的是自身恶念!”张仪騫的障刀突然结满冰霜,他盯著炼丹师背后浮现的九头蛇虚影,“你这些浊气里混著多少生魂精血?丹炉里镇压的恐怕不是地脉秽气,而是你屠杀的三千阴时童子吧?” 炼丹师突然捏碎火焰,爆开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太乙链形图》残卷:“天地为炉造化为工!本座用十万怨魂熬炼的混沌元精,比你们吞吐百年日月精华更接近大道本源!”他残缺的左耳突然长出肉芽化作毒蛇,“本来这些证道玄机不该说与螻蚁听——” 洞穴顶部的钟乳石突然变成倒悬的炼丹童子,数百双眼睛同时睁开:“不过看在这炉丹药吸了你们玄冰真气越发活泼的份上...”炼丹师背后的九头蛇虚影突然咬住紫火丹炉,炉口喷出裹著骷髏头的青紫色丹气:“就让你们临死前明白,自己成了多完美的药引!” 张仪騫的鹿皮靴底突然渗出靺鞨血符,冰熊掌骨粉末在地面勾勒的萨满图腾终於完成。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熊灵刺青:“道长,踩震位!”刺青里突然衝出三头冰魄凝成的长白山狼王,精准咬住炼丹师背后的九头蛇虚影。 二道长桃木剑顺势插入北斗阵眼,剑柄悬掛的五雷號令牌迸发金光:“原来你故意激他废话,是在等我的七星方位与萨满图腾重叠?”地面冰火交织的阵纹突然竖起三十六面兽皮鼓虚影,每面鼓皮都浮现著靺鞨巫祝的祭祀舞姿。 炼丹师惊觉丹炉上的饕餮纹正在褪色,那些啃噬阵纹的毒蛇突然被冰狼撕碎:“北蛮巫术?”他腰间葫芦炸开的血雾里飞出无数《黄帝九鼎神丹经》文字,每个字都化作带火毒蜂,“你们以为靠这些旁门左道——” “萨满通幽才是万法本源!”张仪騫咬破舌尖喷出血箭,兽皮鼓同时震响。鼓面跃出的雪豹灵体撞碎毒蜂经文,冰晶在紫火中凝成巨大的萨满面具:“你用地煞浊气餵养丹炉,可曾听过长白山地脉里镇压的混沌清气?” 二道长趁机甩出八枚铜钱钉住炼丹师影子,铜钱上的开元通宝四字亮起青光:“原来你那些冰熊掌骨不是法器,是靺鞨巫祝的请神媒介!”他道袍翻飞间露出內衬的二十八宿图,星光与萨满图腾竟在空中拼成完整的河洛数理。 炼丹师左耳的毒蛇突然结冰碎裂,脚下血水不知何时已冻成冰镜。镜中倒映的丹炉表面,赫然显现出张仪騫用障刀偷偷刻下的靺鞨锁龙纹。“混帐!”他撕开道袍露出胸膛的丹鼎刺青,鼎口喷出的紫火里竟有龙形怨魂,“本座就让你们见识真正的......” “就是现在!”张仪騫突然將障刀插入冰镜。二道长同时掷出桃木剑穿透丹炉气孔,剑柄悬掛的紫金铃剧烈摇晃。萨满狼灵裹挟著道家金光衝进气孔,丹炉內部突然传出万千怨魂的尖啸与冰晶炸裂的脆响。 炼丹师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天地同寿”四字,整个洞穴开始崩塌:“你们竟敢用萨满寒煞引爆道德劫火!”他残缺的躯体开始融入岩壁,“不过丹炉里的混沌元精已经......” “多谢你的丹炉做容器。”张仪騫抓起滚烫的炉盖,露出內部被冰火包裹的混沌元精,“靺鞨巫祝的融灵术,正好能封存这些被污染的天地元炁。”二道长抖出乾坤袋將丹炉整个罩住,袋面浮现的太极图与萨满太阳纹完美交融。 第27章 九头蛇族 乾坤袋剧烈震颤著,仿佛有一头困兽在其中挣扎,不断缩成拳头大小。二道长神色凝重,迅速掏出硃砂,在袋口画出三重禁制。每一笔落下,都带著神秘的力量,符文闪烁间,似要將乾坤袋中的邪恶力量彻底封印。隨著禁制完成,洞穴深处传来地脉轰鸣,那声音沉闷而有力,仿佛大地在发出深沉的嘆息。被吞噬的灵气此刻化作甘霖,丝丝缕缕地渗入岩层。原本焦黑的石缝里,竟奇蹟般地钻出嫩绿新芽,在微光中轻轻摇曳,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仿佛在诉说著这场战斗的胜利。 “此獠当是龟兹国遗落的妖僧。”二道长摩挲著袋面浮现的星月纹,眼神中透露出思索的光芒,缓缓说道,“贞观年间玄奘法师西行时,曾在《大唐西域记》记载龟兹王城下有九首蛇神祭坛。彼等信奉的『纳迦』邪神,正与这九头蛇虚影的六棱鳞片相符。”他的声音在洞穴中迴荡,带著几分凝重。 张仪騫用断刀挑开炼丹师遗留的青铜药锄,刃面映出扭曲的佉卢文咒语,那文字仿佛在诉说著不为人知的邪恶秘密。“听说阿史那社尔將军平定龟兹时,其国大祭司曾以人牲饲蛇......”他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从这些线索中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正是!”二道长突然指向西北方,提高了声音,“显庆三年,安西都护苏海政清剿龟兹妖寺,发现他们用《吠陀经》残卷融合波斯秘术,將战俘炼成蛇傀。”说著,他抖开道袍內衬的西域舆图,地图上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你看这九头蛇鳞片的月牙斑,与于闐国盛行的蛇神陶俑如出一辙。”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过,指出关键之处。 二道长指尖突然迸出三昧真火,將蛇鳞月牙斑投影在岩壁上。火焰幻化出西域舆图,在龟兹与疏勒之间勾勒出血色疆域,那红色仿佛是无数生命的鲜血染就。“更骇人的是,永淳元年有粟特商队在于闐河道掘出十丈蛇骨,其颅骨竟有九处天灵窍穴。”他的话语中带著一丝惊嘆,“九头蛇族已在且末故地建『蛇盘国』,借丝路商旅血肉浇灌蛇柏,如今怕已养出九窍元婴!” 张仪騫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据说三年前护送波斯胡商过葱岭,三百驼队只剩一人逃出流沙阵。那些裹著白袍的蛇巫,能用沙粒凝成《禹王治水图》里记载的相柳之形......”他的声音带著几分忌惮,回想起那可怕的场景。 “这便是了!”二道长翻掌亮出半枚蛇纹玉珏,“蛇盘国隱匿在且末河故道,每逢朔月便隨海市蜃楼现世。其国都『九婴城』以人骨为砖,蛇蜕为瓦,城墙垛口皆嵌著天竺佛宝『那伽舍利』。”说著,他突然指向少年腰间玉带鉤,“你当那些粟特商人为何高价收购和田玉?九头蛇族需用美玉雕琢『蛇倀』——就是將活人生魂封入玉俑,炼成永世效忠的蛇傀!” 洞穴外突然捲起腥风,那风带著浓烈的腥味,仿佛有无数腐臭的东西在其中。黄耳颈间铃鐺无风自鸣,发出清脆却又透著诡异的声响。二道长神色一凛,迅速甩出七枚开元通宝,铜钱在空中划出奇妙的轨跡,摆出北斗吞妖阵。铜钱闪烁著微光,似在与那股邪恶力量对抗。“蛇盘妖国最毒莫过『九幽蛇母教』,其教眾在婴儿期便被植入蛇卵。待弱冠之年破茧,便能如敦煌壁画中的阿修罗般生出八具蛇形化身!”他的声音坚定,却也带著几分担忧。 “便能如敦煌壁画中的阿修罗般生出八具蛇形化身!”二道长话音未落,青铜丹炉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裂声。炉身《道德经》微雕寸寸剥落,那原本贯通天地的紫火柱急速萎缩,竟在炉口凝成摇摇欲坠的豆大火苗。这火苗看似微弱,却又仿佛蕴含著无尽的危险。 “糟了!”二道长脸色大变,急忙甩出乾坤袋里漆黑的三尸证道丹,“这炉火若灭,被净化的浊气又要反涌......”丹药坠入残火的瞬间,紫焰突然迴光返照般炸开,將丹药分解成金红两道光流。那光芒耀眼夺目,让人几乎睁不开眼。黄耳与环眼同时跃起,金芒没入猎犬眉心,红雾则被野猪吸入獠牙。 “胡闹!”张仪騫刚要阻拦,却见黄耳浑身毛髮燃起琉璃净火。那火焰明明包裹全身,却连一根狗毛都没烧焦,反而在它脚下凝成《河图》纹路的火云。火云闪烁著神秘的光芒,似在孕育著某种强大的力量。环眼獠牙泛起青铜光泽,背脊鬃毛间隆起九颗肉瘤,细看竟是微缩的山岳虚影,仿佛它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二道长掐指推算,片刻后,忽然抚掌大笑:“妙哉!这三尸证道丹经道德劫火淬链,浊气化作了先天元炁——黄耳吞的是离火之精,环眼食的是艮土之气!”他的声音中带著惊喜,为这意外的收穫感到高兴。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黄耳突然朝著岩壁裂缝狂吠。琉璃火云裹著它化作流光,竟直接穿透三丈厚的山岩。那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环眼哼哼著用獠牙轻触地面,整座洞穴突然生长出无数水晶簇,將正在崩塌的穹顶牢牢撑住。水晶簇散发著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美丽,却又带著几分神秘。 “离火遁形!艮土生山!”张仪騫突然闻到焦糊味——黄耳竟从燃烧的灌木丛中窜出,赤红犬尾拖曳著火星,利爪扫过处枯叶无火自燃。更奇的是这猎犬奔走时,四爪在地面烙出暗红纹路,竟形成简易的离火阵。离火阵闪烁著火焰的光芒,仿佛在守护著这片土地。不远处环眼发出闷吼,这野猪獠牙插进岩层猛力上挑,五步內的土石应声浮空,转眼凝成龟甲状护住周身要害。龟甲坚硬无比,散发著土黄色的光芒,为环眼提供了强大的防御。 二道长突然皱眉:“不好!丹药里残留的蛇母教印记在甦醒!”只见黄耳眼瞳浮现蛇类竖瞳,环眼鬃毛间钻出鳞片状结晶。这些变化让人担忧,仿佛邪恶的力量正在復甦。张仪騫急忙咬破指尖,將靺鞨巫血点在它们额头。萨满图腾与道德紫火交织,竟在两只灵兽体內凝成阴阳鱼旋涡。阴阳鱼旋涡缓缓转动,散发著神秘的力量,似在与那邪恶印记对抗。 “成了!”二道长望著逐渐稳定的旋涡惊嘆,“阿修罗化身遇上先天八卦,这是要孕生『洞天护法灵將』啊!” 第28章 杨釗三顾云阳 云阳县衙,杨国忠身著考究的鹿皮靴,每一步都重重地碾过石阶,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云阳了。回想起离开成都那日,街头算命瞎子摸著他的掌纹,声嘶力竭地喊道“紫薇冲煞”,仿佛是一道紧箍咒。那瞎子断言,若他攀不上驪山宫的青云路,便只能在剑南道的泥沼里越陷越深,永无出头之日。这预言如同阴霾,一直笼罩在他心头,也让他对此次云阳之行抱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在去找县丞的路上,前两次来云阳的经歷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浮现,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 第一次来云阳时,他在客栈里,眯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跪在堂下的鸟贩,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压抑著怒火说道:“你说云阳有白鸚鵡,我才从蜀中快马加鞭赶来。如今一句『看走了眼』就想把我打发了?”想起三日前在成都听到信徒传递的消息,说是有波斯胡商带著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禽入蜀,最终停在了云阳县,他满心期待,以为自己终於抓住了命运的转机。 “杨县尉恕罪!”鸟贩嚇得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鸟贩子原是岭南来的,信誓旦旦地说手头有只雪羽金喙的灵物,谁知前日验货时,笼子里竟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鷯哥……”鸟贩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国忠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瞥见緋色官袍的一角掠过院墙,几个佩刀的衙役气势汹汹地径直闯进后院。鸟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杨国忠的拇指狠狠掐进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记。他认得那緋袍上的银銙,那是京兆府差吏的標誌。果然,后院很快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著岭南口音的哭嚎:“那白鸚鵡早被杨府的人提走了!”听到这话,“萧炅”这个名字在杨国忠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甘与愤怒。他缓缓起身,袖中滑出一枚玉韘。这枚玉韘是三日前从族叔杨玄璬府里顺来的,玉色虽有些浑浊,但在这小小的云阳县,却足够让县衙的胥吏对他这个蜀中县尉多赔几分笑脸。此刻,玉韘贴著掌心,却烫得如同烧不起来的野火,让他心中的烦躁愈发浓烈。 他戴上幕篱,决定必须快人一步,悄悄地把白鸚鵡带走。不久后,他来到一座青瓦朱门的宅邸前,仰头望著匾额上“弘农世泽”四个鎏金大字,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冷笑。在他眼中,这云阳首富杨崇义不过是个旁支末裔,竟也敢打著弘农杨氏的旗號招摇过市。 门房通报时,杨国忠瞥见廊下一只鎏金鸟架闪过雪色残影,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故意將腰间鱼袋往前提了提,露出半枚铜符,那是蜀州新都县尉的官凭,在这商贾云集的云阳,足够让那些商人膝盖发软。 “釗弟远道而来,可是为族中祭田之事?”杨崇义捻著沉香木珠,满脸堆笑地迎出来,广袖飘荡间,隱隱透出一股鹰隼粪便的腥气。 “崇义兄说笑了。”杨国忠没有理会杨崇义的寒暄,径直走向廊下,指尖猝然掀开遮在金架上的黑绸。白鸚鵡受到惊嚇,惊鸣一声,翅羽掀起的风里竟挟著龙脑香的清苦。杨国忠瞳孔微缩,眼前的白鸚鵡羽色如崑崙雪般纯净,金喙似佛前灯般耀眼,这般品相,就连宫中驯兽监都难以养出。 杨崇义的木珠声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隨即说道:“釗弟若喜欢这鷯哥,我让人另挑十只送去蜀州。” “我要它。”杨国忠的指甲掐进鸚鵡棲木,木屑簌簌落在青砖上,他语气强硬地说道,“听说这畜生能诵《金刚经》?正合为圣人太后祈福之用。为杨家著想,交出来。”他特意咬重“圣人”二字,隨后袖中滑出一页皱巴巴的纸,那是从族妹玉环寄回的家书里撕下的,还沾著驪山温泉宫的硫磺味,他想用这来震慑杨崇义。 暮色渐渐染红了庭院,气氛变得愈发紧张。白鸚鵡歪头盯著两个僵立的杨姓男子,忽地开口:“交出来!交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杨崇义脸色骤变,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 “三日后我自来接它。”杨国忠翻身上马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他抚过袖中躁动的白羽,想起玉环信中那句“圣人为惠妃娘娘斋戒,久不御珍玩”。他心中盘算著,只要他亲手將这只白鸚鵡呈到高力士面前,由高力士掀开笼布的那一刻,世上就会记住是杨釗献上了祥瑞,他也就能藉此机会平步青云。 然而,第二次来的时候,事情依旧不顺利。当他再次来到杨府,刚踏入府门,就被一群衙役团团围住。彼时,县令正在杨府查案,气氛本就紧张压抑。衙役们见杨国忠戴著幕篱,心中一惊,这不就是杨崇义失踪前见过的神秘人吗?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拥而上,就要將他抓捕。杨国忠本是为了白鸚鵡而来,却被当成嫌犯抓捕,他又惊又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变故,幸亏自己有些武艺,夺路而逃,而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得到白鸚鵡,再次无功而返。 前两次的挫折让杨国忠备受打击,但也让他更加执著。“这一次必须成功!”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儘管空气中瀰漫著硫磺混著腐鼠的气味,可此刻在他看来,竟比成都赌坊的腌臢味道乾净些。 “杨县尉,当真不是下官推脱。”王县丞缩在油污斑斑的公案后,双手不停地將案上的卷宗推了又拢,仿佛那堆黄麻纸能挡住杨国忠刀锋似的目光,“杨崇义暴毙案牵扯京兆府,萧明府三日前亲批的牒文,证物一律不得外提……”王县丞说到“萧明府”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枚生铁,脸上满是为难与畏惧的神情。 杨国忠的指尖在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隨后,他袖中滑出一枚错金铜符,这是半月前从蜀王府长史那里贏来的,在这官场中,足够让七品下的小官们膝盖发软。 杨国忠指腹摩挲著铜符错金纹路,这是半月前在蜀王府设的局——他故意让长史在双陆棋局上连贏三把,待对方酒酣耳热时,方掏出那副灌了水银的象牙骰子。此刻铜符边沿还沾著长史倒地时溅上的醒酒汤渍,在烛火下泛著油光。 铜符撞在卷宗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飞了梁间的雀鸟,王县丞的瞳孔猛地收缩。 “王明府可认得这符?”杨国忠的声音像浸了油的麻绳,又滑又韧,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蜀王殿下听说云阳有祥瑞现世,特命某来查验。还是说……”他忽然俯身,簪头在对方官袍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眼神犀利如刀,“萧京兆的手,已经伸进宗室案牘里了?” 偏堂骤然陷入死寂,只有檐角的铁马被北风撞出细碎的声响。王县丞的指尖在“蜀王”二字上痉挛般地蜷起,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位杨县尉不好惹,可萧京兆的命令也不敢违抗,內心陷入了两难的挣扎。 沉默片刻后,王县丞无奈地起身,说道:“下官……下官这就带县尉去证物房。”慌乱中,他起身时打翻了砚台,墨汁泼在牒文“京兆尹亲查”五个硃砂字上,宛如一团溃烂的疮,似乎也预示著这趟证物房之行不会顺利。 证物房的铜锁“咔嚓”一声打开,王县丞和杨国忠走进屋內,却发现白鸚鵡的鎏金架上空空如也。王县丞脸色一变,赶紧找来蒋索询问白鸚鵡的去向。 廊下传来算筹碰撞的脆响,蒋索腋下夹著半卷鱼鳞册匆匆赶来。这个精瘦胥吏的目光在杨国忠腰间铜符上打了个转,立即堆起满脸褶子:“县丞容稟,那扁毛畜生自打进了证物房,日日啄得金架火星四溅,昨儿还把萧京兆亲批的封条扯成了流苏......” “少扯閒篇!”王县丞的唾沫星子溅在蒋索鼻尖上,“鸟呢?” “县令让张仪騫小郎君领去养了,几日没怎么吃喝,怕是要死了。”蒋索回答道。 王县丞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杨县尉已退至门边,袖口微微晃动,看似如常,可他知道,杨县尉此刻心里定是怒火中烧。“既是將死之物,某便回稟蜀王另寻祥瑞。”杨国忠脸上依旧掛著笑容,拱手时袖中玉韘轻叩铜符,暗记下“张仪騫”这个陌生名字。他转身离开,脚步虽依旧沉稳,此刻最妙手,当属让所有人都以为杨县尉已弃牌离场。可他內心已在盘算著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只白鸚鵡,他势在必得…… 第29章 萨满娘亲镇山河 夜色如墨,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在天际。 杨国忠骑在马上,勒紧韁绳,冷冷地望著月光下寂静的槐树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身后的七个黑影伏在枯叶堆里,腰间淬毒鉤镰泛著幽蓝的寒光,在这月色下显得格外阴森。 “大人,这穷乡僻壤的,值得您亲自跑一趟?”疤脸汉子一边往脸上抹著锅底灰,一边不满地嘟囔著,腰中麻绳上三把弯鉤碰撞,发出叮噹的声响。 杨国忠不耐烦地甩开绿色官袍,瞪了疤脸一眼,骂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驪山汤泉宫里住著的那位太真娘子,可是圣上心尖上的人。这鸚鵡不光会背诗,还能哼《紫云回》的调子——只要能把它弄到手献给太真娘子,我就能飞黄腾达。”他抬起手,指向坡顶那棵老槐树,接著说道,“等事成之后,剑南道的私盐路子分你们三成,这买卖够划算吧,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听这话,七鼠们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眼里闪烁著贪婪的光。瘦猴迫不及待地摸出蜈蚣梯,就要往村里冲,却被老四一把拽住裤脚。瘦猴神色紧张,压低声音说:“二哥,我听说这村里住著个鲜卑萨满,咱们可得小心点。” 疤脸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踹翻老四,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上个月哥几个摸进节度使別院,如入无人之境,还怕个跳大神的娘们?就她能翻出什么样来,都別自己嚇自己,赶紧干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槐树坡的村民並不好对付。就在老四被踹倒挨训的时候,吊桥那边突然传来铜锣炸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瘦猴嚇得连滚带爬地逃回来,裤襠里淅淅沥沥往下滴水,他惊恐地大喊:“吊死鬼!桥上有吊死鬼晃荡!” 杨国忠皱了皱眉头,官靴碾碎枯枝,亲自提刀上前查看。月光下,只见一个扎草人脖颈缠著菜蛇,正隨风摇晃,蛇信子对著他不停地吞吐。杨国忠冷哼一声,手起刀落,草绳应声而断。他刚要嘲笑一句“雕虫小……”,那个“技”字还没说出口,对岸密林里突然惊起漫天夜梟。黑羽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尖喙利爪劈头盖脸地朝著他们袭来。疤脸慌乱中挥刀砍去,砍中某物后定睛一看,竟然是个沾血的稻草人偶。 就在眾人惊魂未定时,暗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笑声在夜里迴荡,惊得七鼠们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 二更梆子敲响时,七鼠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再次朝著村里摸去。他们小心翼翼地来到茅屋前,疤脸把蜈蚣梯搭上土墙,正准备往上爬,屋檐下突然垂下个马蜂窝。老四刚举起竹竿要捅马蜂窝,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松脂香。月光下,那些金翅蜂的翅膀泛起磷火般的幽光,转眼间竟像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这些光点在半空扭曲重组,赫然拼出个张牙舞爪的“蠢”字,裹著腥风直扑眾人面门。 “他奶奶的,这肯定是障眼法!”疤脸啐了口唾沫,愤怒地挥动鉤镰,劈开了木门。屋內,鎏金架上的白鸚鵡歪著头,静静地打量著眾人,爪上铜铃突然无风自鸣。 “来者何人?”白鸚鵡鸟喙开合,竟然吐出少女般的清音,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七鼠们瞬间僵在原地。 老四愣了一下,隨后怪叫起来:“装神弄鬼!我看你这破鸟能有多厉害。”说著,他拿起麻袋就要兜头罩向鸟笼。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胡笑匪家的猎犬冲了进来,叼起鸟笼就窜出窗外,那截灰尾巴冷不丁甩到人堆里,末梢三寸处缠著掛“天地响”,引信不知何时已燃到根儿。但见火星子乱崩,七八个炮仗在眾人头顶次第炸开,硫磺味裹著碎红纸,生生崩飞了三顶瓜皮帽。 七鼠们气得咬牙切齿,立刻追了出去。来到晒穀场,只见孙婆子单手抡著三百斤重的石碾子碾麦,她那粗布短衫下的筋肉如同老树盘根一般结实。孙婆子看到眾人追来,嘴角一扬,猛地將石碾子朝著疤脸砸去,石碾轰然落地,正好砸在疤脸脚前半寸的地方。孙婆子大声说道:“后生们,想在这儿撒野?先问问我这石碾子答不答应!要玩捉迷藏,我陪你们好好玩玩!” 话音未落,碾槽里的麦粒突然泛起诡异的金光。那些金灿灿的籽粒像是被无形炭火炙烤著,在石槽里噼啪弹跳,继而接二连三爆成细碎金。火星子裹著青烟直往七鼠脸上扑,燎得他们鬍鬚打捲儿,毛髮烧焦的糊味混著麦香,呛得这群偷粮贼抱头鼠窜。 与此同时,祠堂屋顶传来瓦片脆响。车净尘倚在老槐树上,悠閒地嗑著瓜子,她身著九色鹿皮裙,裙上缀著的铜铃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车净尘看到七鼠们的狼狈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指尖弹出一粒瓜子壳,精准地击中了鬼鬼祟祟的老二后颈。 “啊呀!”老二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了茅坑,惊起一大群绿头苍蝇,如黑云般嗡嗡乱飞,那场面別提有多狼狈了。 三更时分,七鼠们躲在草垛里,又气又恼。疤脸心有不甘,摸出迷魂香竹筒,恶狠狠地说:“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今天非得把那只鸚鵡弄到手不可。”说著,他点燃迷魂香,青烟顺著门缝缓缓钻入屋內。不一会儿,屋內的猎犬呜咽著歪倒在门槛旁,失去了意识。 七鼠们见猎犬倒下,以为时机已到,踹门声惊醒了白鸚鵡。白鸚鵡金喙一张,竟然唱起了童谣:“杨县尉,不要脸,三更半夜当鼠辈......”童谣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时,悬在笼顶的七张黄符突然泛起硃砂红。这些用烧酒浸过的符纸遇风即燃,青白火焰顺著符咒上的神纹游走,转眼在笼顶结成三丈高的火焰巨人。热浪掀动屋樑暗处的镇魂幡,褪色的萨满图腾在火光中扭曲成獠牙毕露的鬼面。 就在这时,车净尘赤足踏月而来,她的鹿皮靴铃鐺叮咚作响,每走一步都仿佛带著神秘的力量。她来到院子里,看到七鼠们的丑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车净尘抬手,指尖轻轻一点,院墙上泼洒的粟米遇到她指尖的蓝火,霎时化作万千萤火虫盘旋飞舞。疤脸见状,举著鉤镰就要劈向车净尘,可当他看到虫群聚成的萨满战神画像时,顿时嚇得脸色惨白,那画像中的战神怒目圆睁,仿佛要从画中破空而出。 “萨满娘娘饶命!”瘦猴嚇得扑通一声跪地,衣襟散开,露出胸膛上的鬼面刺青。车净尘柳眉倒竖,怒喝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隨著她的话音落下,老槐树上的垂藤应声而动,如同一双双无形的手,將贼人倒吊在枝头。 祠堂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原来是老四抱著鸟笼躲在上面。白鸚鵡机灵得很,趁他不注意,啄开铜锁,一泡鸟屎精准地糊住了他的眼皮。老四惨叫连连,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 “小祖宗快回来!”车净尘连忙甩出彩絛,彩絛如长虹般飞去,稳稳地接住了灵鸟。车净尘穿著鹿皮靴,重重地踏在屋脊上,青瓦哗啦啦地翻涌如浪,直接把五个毛贼拍进了粪坑。猎犬也没閒著,叼著燃香窜上房梁,火星顺著茅草迅速蔓延,眨眼间就窜起三尺高的火苗。 杨国忠勒马在山坳拐角处,这个位置视线被突出的山岩挡住,只听见村里打斗声。他正焦躁地用马鞭抽打岩壁,忽然发现晨雾中有光斑闪烁——下方河湾处的筒车顶上,车净尘正踩著吱呀转动的水轮,將铜镜对准刚爬过山脊的朝阳。 折射的光束穿过潮湿的雾气,在杨国忠头顶三寸处凝成个刺眼的光球。这金丸般的炽光顺著山风滚落,所过之处草木焦枯,最后“啪”地炸在系马的歪脖子树上。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受惊的坐骑人立而起,杨国忠的那顶象徵九品官阶的碧色平巾幘就这么被甩进荆棘丛,带刺的枝椏穿透巾幘边缘的竹篾骨架,將浸透晨露的麻布扯成缕缕布条,活像掛了具水草缠身的浮尸。 “穿绿袍的听著!”周小虎啃著脆梨,大声喊道,“我们村看门狗都是萨满开过光的!管你是长安来的蛤蟆还是洛阳窜的耗子,敢动我们村一根鸟毛,就叫你顶著夜香回去復命!” 晨雾散尽时,七鼠们被藤蔓紧紧捆成粽子,掛在了村口。车净尘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挨个给他们塞进山楂丸,还嚇唬道:“此乃千蚁噬心丹,等我儿回来自会赐解药。”其实这不过是健胃消食的丸药,却把贼人嚇得哭爹喊娘,他们以为自己真的中了剧毒,恐惧地求饶著。 第30章 险象环生 日头正毒,张怀正气喘吁吁地奔到车净尘跟前,衣袍下摆沾满草屑:“净尘!騫儿午时便该下学,如今县学里连书匣都不见了!”车净尘手中捣药的玉杵“噹啷”坠地,九色鹿皮裙上的铜铃无风自颤。她猛然想起清晨占卜时,龟甲裂纹中那道直指北方的血痕。 与此同时,在嵯峨山顶,张仪騫与二道长刚踏出洞穴,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惊得倒抽凉气,只见山谷间密密麻麻的妖物如潮水般正朝他们涌来。赤髯狻猊的火鼠精们扛著烈焰幡,那幡上的火焰熊熊燃烧,仿佛要將整个世界都化为灰烬;玄冰罗剎的冰魄幽魂抬著玄冥棺槨,棺槨所到之处,地面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百足毒君的腐尸虫群架起蛛网般的黏液索道,在索道上快速爬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这些妖物张牙舞爪,眼中闪烁著凶狠的光芒,显然是来者不善,欲將二人团团围住,置於死地。 “接著!”二道长当机立断,迅速从怀中甩出两张神行符。符纸刚一贴上张仪騫和自己的靴底,张仪騫便立刻感觉到足下生风,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著他向前。他一边在崎嶇的山路上奔跑,一边急忙掏出传声筒。这传声筒是他在鱼鳞巷用三鋌金错刀换来的珍贵法器,筒身刻著的二十八宿纹路此刻泛起幽蓝光芒,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靺鞨英灵听我令!”张仪騫神情严肃,咬破指尖,將鲜血抹过筒口。隨著他口中的靺鞨语咒文脱口而出,传声筒內封印的萨满术层层激活: “风来!”狂风便呼啸而起。这狂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卷著砂石形成了巨大的龙捲。火鼠精们扛著的烈焰幡在龙捲的肆虐下瞬间倒卷,火焰被风吹得四处乱窜,將前排的妖兵烧得吱哇乱叫。那些妖兵们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著,发出悽惨的叫声,空气中瀰漫著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地裂!”瞬间,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岩层应声崩裂。尖锐的石笋如同破土而出的利刃,从地下迅猛刺出。冰魄幽魂抬著的玄冥棺槨被石笋击中,轰然倾覆。棺槨中的寒雾瀰漫开来,在空气中凝出万千冰锥,这些冰锥如同暗器一般,反向朝著冰魄幽魂们射去。 “霜降!”剎那间,天际垂落鹅毛大雪,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这雪並非普通的雪,而是带著强大的法力。腐尸虫群的黏液索道在低温下迅速冻成冰溜,紧接著噼里啪啦地碎成冰渣。腐尸虫们在冰渣中慌乱地爬行,发出“嗡嗡”的声音。 然而,每施展一道咒术,传声筒便黯淡一分。当第七道“雷殛”劈落时,天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雷光,伴隨著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声筒再也承受不住强大的法力消耗,筒身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少年单膝跪地,指尖深深抠进泥土,豆大汗珠顺著下巴砸在滚烫的岩石上,蒸起缕缕白烟。 二道长见状,立刻挥舞桃木剑,劈出三道青芒。青芒如闪电般射向涌来的妖群,暂时逼退了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他大声喊道:“往震位跑!那里有处断崖!”两人在嶙峋的山石间艰难地腾挪跳跃,身后熔岩傀儡投掷的火球不断在他们身边爆炸,將周围的柏树炸成焦炭。 张仪騫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回身,只见三枚骨针钉在岩壁上,针尾还缠著腐尸虫吐的毒丝,毒丝在阳光下闪烁著诡异的光芒。 就在断崖近在咫尺时,异变陡生。地面毫无徵兆地突然塌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沙漩涡。漩涡飞速旋转,发出“呼呼”的声响。紧接著,百足毒君的千足蜈蚣真身破土而出。这只蜈蚣巨大无比,身躯足有数十丈长,全身覆盖著黑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闪烁著幽冷的光。它的口中流淌著腐臭的毒涎,毒涎溅在张仪騫的袖口上,瞬间蚀出碗口大的破洞。那毒涎所到之处,岩石都被腐蚀得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青烟。 二道长反应迅速,他毫不犹豫地甩出乾坤袋。乾坤袋在空中迅速变大,袋面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一口咬住了蜈蚣的头颅。蜈蚣拼命挣扎,巨大的力量使得乾坤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二道长深知这只蜈蚣的厉害,他大声喊道:“抓紧!”说著,拽著张仪騫纵身跃下悬崖。神行符在峭壁上擦出串串火星,照亮了他们下坠的身影。而在崖边,追兵们愤怒地咆哮著,熔岩巨蜥的怒吼声震落了无数碎石,如同雨点般朝著他们砸来。 两人顺著峭壁下滑十余丈,幸运的是,他们突然撞进了一个隱蔽洞窟。这是二道长早年在山中採药时发现的密道,此刻却成为了他们暂时的避难所。洞內阴冷潮湿,瀰漫著一股腐臭的气味。石缝中渗出的水珠不停地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萨满图腾上蜿蜒流淌。张仪騫瘫坐在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石碴划得血肉模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滴落在地上。二道长见状,急忙掏出一个青瓷瓶。他倒出瓶中的药粉,洒在张仪騫的伤口上。神奇的是,药粉刚一接触伤口,便迅速凝成冰膜,止住了鲜血,也缓解了张仪騫的疼痛。“这是用长白山雪莲炼的寒玉散,且將就著用。”二道长说道。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喘匀气,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伴隨著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玄冰罗剎的冰晶构造体撞碎洞窟石壁,冲了进来。这些冰晶构造体造型奇特,由坚硬的冰晶组成,六棱冰盾折射出的眩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张仪騫正要催动传声筒,试图再次施展法术抵抗,二道长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说道:“留著元气,看好了!” 只见二道长並指抹过桃木剑,剑刃上立刻浮现出五岳真形图刻纹。他將剑尖点地,瞬间,洞顶垂落的钟乳石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驱使,化作石笋暴雨,朝著冰晶构造体迅猛射去。那些石笋如同利箭一般,將冰晶构造体钉成筛子。被击碎的冰晶尚未落地,又被二道长道袍掀起的罡风捲成冰龙捲,反朝著洞外的追兵袭去。冰龙捲所到之处,妖物们发出阵阵惨叫,被冰块击中的它们痛苦地翻滚著,场面一片混乱。 两人在迷宫般的洞窟中且战且退,为了阻止追兵,他们沿途布下九宫八卦阵。这九宫八卦阵蕴含著神秘的力量,每一个卦位都布置得巧妙无比。妖物们在进入阵法后,顿时迷失了方向,被困在阵中,无法前进。但这些妖物並不甘心被困,它们不断地衝击著阵法,试图衝破这道阻碍。 当终於望见出口天光时,张仪騫突然拽住二道长衣袖——洞外沼泽翻滚著漆黑泡沫,腐叶下隱约可见森森白骨。 “是百足毒君的化尸沼。”二道长面色凝重地捻起撮泥土,指尖刚一接触泥土,便立刻泛起青黑之色,这是中毒的跡象。他深知这化尸沼的危险,连忙说道:“踩著我的脚印走,错半步便是万劫不復。”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沼泽,沼泽间的枯木突然扭曲成毒藤,向著他们缠来。这些毒藤上长满了尖锐的刺,刺上还流淌著绿色的毒液。张仪騫眼疾手快,挥刀斩断缠足的藤蔓。然而,断口处喷出的毒液將岩石蚀出青烟,刺鼻的气味瀰漫开来。二道长脚踏禹步,手中的桃木剑引来天雷。天雷在毒瘴中劈出一条焦黑的小径,为他们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眼看就要抵达对岸,沼泽中央突然隆起泥山。紧接著,千足蜈蚣顶著溃烂的头颅再度现身!它的双眼闪烁著凶狠的光芒,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带这个走!”二道长毫不犹豫地將乾坤袋拋给少年,然后转身毅然迎向妖物。 张仪騫眼睁睁地看著二道长的道袍鼓盪如帆,袖中飞出的符纸组成北斗七星阵。然而,蜈蚣的毒雾太过浓烈,符纸在毒雾中逐渐黯淡,光芒越来越弱。二道长的身影在毒雾中若隱若现,他的每一次攻击都显得那么艰难,但他依然没有退缩。 少年见状,双目赤红。他掏出所有的冰熊掌骨,將靺鞨血符在沼泽水面燃起幽蓝鬼火。当最后一枚掌骨嵌入阵眼时,整个化尸沼瞬间冻结。千足蜈蚣保持著扑击的姿势被封入冰棺,它的身体在冰棺中扭曲著,却再也无法动弹。 二道长拄著桃木剑,踉蹌地走来。他的道袍下摆结满了冰碴,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他看著张仪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好小子,这手『白山锁龙』倒是得了你娘真传。” 第31章 绝境逢生 张仪騫和二道长刚从千足蜈蚣的威胁中脱身,脚步还未站稳,便觉脚下土地猛然一晃。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听一阵沉闷的“隆隆”声,眼前的地面如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开,一道宽大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黑色的泥浆从地底下翻涌而出,散发著令人作呕的恶臭。 “不好,又是沼泽!”二道长脸色大变,大声呼喊著,一把抓住张仪騫的胳膊,试图往后退去。可那沼泽扩张的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將他们的退路淹没。浓稠的泥浆好似有生命一般,不断地涌动著,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这可如何是好?”张仪騫心急如焚,望著四周不断扩大的沼泽,心中满是焦虑。就在这时,从沼泽中突然伸出无数条黑色的触手,这些触手表面黏糊糊的,还散发著幽绿色的光芒,每一条触手上都长满了尖锐的毒刺,在阳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寒光。触手挥舞著,以极快的速度朝著他们抽来,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发出“嘶嘶”的声响。 “小心!”二道长猛地將张仪騫拉到身后,手中桃木剑快速舞动,剑身上闪烁著金色的光芒。他施展出道家的剑术,每一剑都精准地砍在触手上。可这些触手韧性极强,被砍中后只是微微一顿,便又迅速地弹了回来,而且砍断的部分还能迅速再生。 张仪騫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在鬼谷棋阵中得到的《奇门遁甲》残页。“二道长,我试试用《奇门遁甲》的术法!”他一边说著,一边迅速从怀中掏出那捲残页。 残页入手,张仪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目光在残页上快速扫过,口中念念有词:“八门遁甲,开、休、生、伤、杜、景、惊、死,今以生门为引,借天地之力,破此困境!”隨著他的咒语声响起,残页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闪烁著奇异的光芒。 只见张仪騫双手快速结印,脚下以一种奇妙的步伐移动,每一步都踏在特定的方位上。隨著他的动作,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波动,沼泽中的触手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制,攻击的速度明显减缓。 二道长见状,心中一喜,立刻明白了张仪騫的意图。他配合著张仪騫,从怀中掏出数枚雷符。这些雷符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符文闪烁著蓝色的光芒。二道长將雷符朝著沼泽中拋去,同时口中念起咒语:“雷公电母,听我號令,天雷降世,荡涤邪恶!” 雷符一进入沼泽,便引发了剧烈的爆炸。一道道粗壮的天雷从天而降,劈在沼泽上,炸得泥水四溅。那些黑色的触手在天雷的攻击下,纷纷被炸断,化作一团团黑色的烟雾消散在空中。沼泽中的泥浆也被天雷炸得翻腾起来,原本浓稠的沼泽开始变得稀薄。 在张仪騫的八门遁甲术和二道长的雷符配合下,沼泽的攻势终於被暂时压制住了。趁著这个机会,两人拼尽全力朝著岸边跑去。 终於,他们踏上了岸边的土地。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回头一看,只见整个沼泽地都在剧烈地翻腾,黑色的泥浆如喷泉般冲天而起。一只巨大的怪物从沼泽中缓缓升起,这只怪物浑身长满了黑色的鳞片,每一片鳞片都有磨盘大小,它的身体呈圆形,直径足有数十丈,无数条黑色的触手从它的身体周围伸展开来,在半空中疯狂地舞动著,发出阵阵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这是什么怪物!”张仪騫瞪大了眼睛,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残页,准备再次施展术法。 二道长也是一脸凝重,他握紧桃木剑,他率先朝著怪物冲了过去,桃木剑上的光芒愈发耀眼。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再次施展八门遁甲术。这一次,他將力量集中在伤门和杜门上,试图找到怪物的弱点,给予它致命一击。他的双手快速舞动,口中的咒语声不断响起,周围的空间仿佛都被扭曲了。 在两人的合力攻击下,怪物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將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坑。但怪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它的伤口迅速癒合,继续朝著他们发起攻击。 就在局势陷入僵局时,张仪騫突然发现怪物的眼睛是它的弱点。他大声喊道:“二道长,攻击它的眼睛!”二道长闻言,立刻改变攻击方向,手中桃木剑带著一道凌厉的剑气,朝著怪物的眼睛刺去。 张仪騫也全力施展术法,一道强大的力量从他手中射出,直奔怪物的眼睛而去。在两人的联合攻击下,怪物的眼睛被击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它的身体开始摇晃,那些触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灵活,纷纷垂落在地上。 趁著怪物受伤之际,两人不敢停留,继续朝著山顶跑去。他们知道,这只怪物虽然受伤,但隨时可能再次追上来。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各种危险,终於来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一座残破的古庙,庙宇的墙壁已经倒塌了大半,屋顶也只剩下一些腐朽的横樑。张仪騫和二道长毫不犹豫地衝进古庙,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个暂时的避难所。 刚一进入古庙,张仪騫怀中的《奇门遁甲》残页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照亮了整个古庙,紧接著,古庙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图案闪烁著金色的光芒,光芒逐渐上升,形成了一个透明的结界,將古庙笼罩在其中。 “这是……保护结界?”张仪騫惊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知道,这个结界或许能保护他们免受外界的攻击。 二道长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说道:“看来这座古庙和这卷残页有著某种神秘的联繫。这结界应该能暂时挡住外面的妖物。”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鬆一口气,就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张仪騫透过结界望去,只见赤髯狻猊、玄冰罗剎和百足毒君带著一群妖兵將古庙团团围住。这些妖兵形態各异,有的手持利刃,有的口吐火焰,有的身上散发著毒雾,一个个都张牙舞爪,眼神中充满了凶狠和贪婪。 赤髯狻猊跨坐在熔岩巨蜥上,手中的九环火尖枪一挥,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朝著古庙射来。火焰击中了结界,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结界剧烈地摇晃起来,上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玄冰罗剎脚踏寒潭冰蛟,手中的霜刃一挥,无数冰锥朝著古庙射来。冰锥撞击在结界上,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溅起一片片冰。冰在火焰的映照下,闪烁著五彩的光芒,但这美丽的景象下却隱藏著巨大的危险。 百足毒君盘踞在腐骨祭坛上,口中吐出一团团黑色的毒雾。毒雾迅速蔓延开来,將古庙笼罩其中。毒雾腐蚀著结界,发出“滋滋”的声音,结界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熔岩巨蜥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道炽热的岩浆。岩浆落在结界上,瞬间化作一片火海,高温使得结界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玄冥棺槨中的冰魄幽魂们也推著棺槨,朝著古庙撞来。棺槨撞击在结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腐尸虫群则在天空中织起了一张巨大的毒网,將古庙的天空完全封住,毒网不断地向下压,试图衝破结界。 面对这立体的攻势,二道长深知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他咬咬牙,决定以血祭剑,激活桃木剑上的泰山真形图。他划破自己的手掌,將鲜血滴在桃木剑上,口中念起古老的咒语:“泰山巍峨,镇妖伏魔,今以吾血,祭吾仙剑,泰山真形图,现!” 隨著他的咒语声响起,桃木剑上的泰山真形图闪烁著耀眼的红光。红光迅速扩散开来,与结界的金光相互融合,暂时增强了结界的力量。那些攻击在结界上的火焰、冰锥、毒雾、岩浆和毒网,在红光和金光的双重抵抗下,暂时被挡了回去。 但二道长也因为血祭剑的缘故,脸色变得苍白如纸,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张仪騫连忙扶住他,说道:“二道长,您怎么样了?” 二道长摆摆手,说道:“我没事,这只是暂时拖延时间。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到破敌之策,否则等结界破碎,我们都得死!” “这样撑不过半炷香!”张仪騫瞥见庙中残碑刻著星图,福至心灵地將残页按上碑文。碑面二十八宿次第点亮,结界骤然暴涨三丈金光,將妖兵震退数步。 二道长抚掌大笑:“好个星宿镇魔阵!”话音未落,三妖王突然合兵一处。火尖枪引动熔岩,霜刃裹挟玄冰,毒雾凝成巨蟒,三股力量竟交融成混沌漩涡轰向结界! 第32章 这个小子很妖嬈 古庙残破的穹顶漏下斑驳月光,张仪騫后背抵著冰凉的青砖墙。结界外三妖王正催动混沌漩涡,玄冰与熔岩交织的衝击波在结界表面炸开蛛网裂纹。二道长呕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八卦纹,桃木剑上的泰山真形图已黯淡如风中残烛。 “小子...咳咳...道长我怕是撑不过...”二道长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按住腰间铜铃。靺鞨萨满的传承在血脉中沸腾,他想起母亲月下起舞时裙裾间流转的星辉。 “请道长为我护法半刻钟!” 少年扯开束髮的朱红丝带,月白色短襦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深青色卷草纹隨著他旋身的动作舒展开来,仿佛活过来的藤蔓。织锦腰带上的如意纹在月光下泛著银光,隨著他踏步的节奏轻轻颤动。 “白山黑水间游荡的祖灵啊——”张仪騫赤足点地,足踝铜铃发出清越声响。他双手如捧月般举过头顶,指尖凝结出靺鞨萨满特有的靛蓝灵光,“请借我九色鹿的轻盈,金雕的锐目,让迷途的魂灵重归安寧。” 咒语化作淡金色的符文悬浮半空,少年腰肢忽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后仰。织锦腰带垂落的流苏扫过地面枯叶,惊起细碎的萤光。这个本该属於女子的柔媚动作,在他身上竟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妖异。 二道长惊愕地发现,少年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硃砂红。当张仪騫旋身第七转时,月光突然在他身后凝成虚影——那是个身著雪色僧袍的俊美男子,眉间一点硃砂痣艷如血珠。 “辩机师父?”二道长手中桃木剑险些脱手。传说中与高阳公主私通的佛门天才,此刻竟借萨满舞重现人间! 虚影与张仪騫的身影渐渐重合。少年喉间溢出的咒语突然变成男女混音:“月读命兮照八荒,魂兮魄兮归故乡...”每个字节都带著奇异的颤音,腰间的铜铃隨著吟唱自动合鸣。 张仪騫的舞姿愈发妖嬈。他右足尖点地左膝高抬,月白色衣袂翻飞如鹤翼,朱红髮带在夜风中划出旖旎弧线。指尖靛蓝灵光化作流萤,隨著他拈般的手势飘向结界。当他的手掌抚过自己咽喉时,喉结竟诡异地消失了一瞬。 “看什么看?”少年突然转头瞪向二道长,眼波流转间儘是女子的娇嗔。这个神態让老道士浑身发毛——分明是辩机在借著少年躯体说话! 结界外的攻势突然减弱。赤髯狻猊的熔岩巨蜥前爪悬在半空,兽瞳中倒映著漫天流萤;玄冰罗剎的霜刃凝滯在冰雾里,锋刃上结出朵朵冰;就连百足毒君的腐尸虫群都停止了蠕动,甲壳缝隙渗出淡金色的黏液。 “还不够...”辩机的声音带著喘息的颤音。张仪騫突然咬破舌尖,將血珠弹向虚空。鲜血在月光下化作九只血蝶,扑簌簌落在少年飞扬的衣带上。 “以我精血为引,唤九幽迷蝶——”少年双手结出莲印,足尖在地面勾画出完整的靺鞨星图。当他仰头对月长啸时,脖颈拉出优美的弧线,喉间滚动的音节让二道长想起敦煌壁画里的飞天乐伎。 整座古庙突然剧烈震颤。残碑上的星图与地面血绘的星图交相辉映,二十八宿同时亮起青光。张仪騫的舞姿快到出现残影,月白短襦几乎化作流动的银河。当最后一道咒语“魂安”出口时,数以万计的蓝蝶从星图中喷涌而出。 二道长连忙闭气凝神,还是被逸散的蝶粉迷了心智。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张仪騫以折腰衔杯的姿势定在月光中,辩机的虚影正俯身在他耳畔低语。少年雪白的后颈完全暴露在空气里,汗湿的碎发贴在颈窝,竟比长安最红的伶人还要艷上三分。 蓝蝶穿透结界的瞬间,三妖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赤髯狻猊的火焰长枪“噹啷”落地,玄冰罗剎的霜刃刺入自己左肩而不自知,百足毒君更是抱著腐尸虫又哭又笑。漫山遍野的妖兵如醉酒般摇晃,最终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快...找...”张仪騫突然软倒在地,辩机的虚影却仍在月光中翩然起舞。那袭雪色僧袍翻涌如云,眉间硃砂痣竟渗出鲜血:“一炷香...贫僧替你们镇住妖邪...” 二道长强忍眩晕扶起少年,发现他眼角还残留著未褪尽的嫣红。张仪騫强撑意识指向神像:“这庙透著古怪...您看那香案...” 二道长拂开蛛网,桃木剑突然在神像背后发出龙吟。青砖上赫然刻著四幅斑驳壁画: 第一幅画著白猿跪拜山神,那山神竟是三目八臂的青铜巨人; 第二幅描绘天火坠地,断裂的金箍棒贯穿云层,其中一截插在黄帝鼎上; 第三幅里白猿手握金箍棒残片,鼎中涌出的金光化作锁链捆住山神; 第四幅则是地底溶洞,青铜巨人被九根刻满梵文的铜柱贯穿琵琶骨。 “原来如此!”二道长剑指神像额间符咒:“八十年前悟空大闹天宫时,这妖兽偷取金箍棒残片窃取黄帝鼎神力,这才敢弒神篡位!”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辩机虚影突然拈一笑。佛光扫过神像面庞,积灰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铜材质的第三只眼——那正是壁画中真山神的特徵! 辩机虚影已淡如薄雾,最后一缕佛光指向壁画某处——溶洞顶端的钟乳石排列,赫然对应北斗九星之局。 “囚神处在震位坤向!”二道长咬破指尖在神像底座画出血符。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座古庙突然下沉三丈,露出隱藏在祭坛下的青铜甬道。甬道两侧兽首灯逐次自燃,照亮壁上密密麻麻的禹贡山川图。 此刻一炷香时间已过,辩机虚影在彻底消散前,將最后一点佛光注入张仪騫眉心。 “快走!”二道长拽著少年衝进甬道。在他们身后,三妖王愤怒的咆哮震落无数碎石,妖兵们怒吼一片,而前方黑暗中,九根青铜柱正发出惊天动地的共鸣... 第33章 青铜杀阵 甬道深处传来滴水声,青铜兽首灯突然齐齐转向。张仪騫后背抵著冰凉的墙壁,看著灯芯里跳动的幽蓝火焰在轩辕山河鼎图上投下诡异阴影——那应龙盘绕的鼎身纹路间,黄河九曲竟在青铜表面缓缓流动。鼎耳处铸造的玄鸟展翅欲飞,双足却化作北斗七星缠斗蚩尤的图腾,每一道雷纹都暗合二十八宿方位。 “喀嗒。” 二道长左手在乾坤袋口一抹,两道流光应声而出。黄耳落地时浑身毛髮燃起琉璃净火,四爪踏著的河图火云竟將青铜地面熔出焦痕;环眼獠牙暴涨三尺,背脊九颗肉瘤隆起如小山,鬃毛间隱隱有地脉之气流转。 二道长手中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黄耳浑身毛髮炸起,离火在犬爪间凝成赤红符纹。环眼獠牙上的山岳虚影暴涨三寸,將眾人笼罩在土黄色光罩中。 “来了!” 黑影从壁画《黄帝采铜》处破壁而出,竟是个浑身缠满青铜锁链的傀儡。它空洞的眼眶里跃动著两团鬼火,十指戴著刻满轩辕秘术的指套。张仪騫刚要掷出铜钱,却见傀儡双手结印,整条甬道突然活了过来! 两侧兽首灯喷出毒烟,地面青砖翻起尖刺。黄耳长啸一声,离火符纹化作火网兜住毒雾;环眼獠牙插地,土灵之气將尖刺尽数震碎。二道长桃木剑点在傀儡眉心,剑尖却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这竟是具千年不腐的偃甲! “黄耳、环眼,接下来你俩要多多出力。”二道长剑指抹过黄耳眉心,猎犬眼瞳中离火符纹大盛,“离火破邪,艮土镇煞——这偃甲傀儡的青铜煞气,正需你们的天生神通来克!” 黄耳低吼著喷出三尺火舌,幽蓝火焰中竟浮现二十八宿虚影;环眼獠牙插地,五步內的青铜砖面瞬间石化。张仪騫惊喜地发现,猎犬尾尖的火星竟能灼烧甬道里瀰漫的阴秽之气。 “接著!”三枚铜钱破空而至。张仪騫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蛇神护我!” 铜钱在空中炸开青光,林晴儿的守护神虚影暴涨三丈。青鳞巨蟒盘踞穹顶,竖瞳射出两道碧光定住偃甲。张仪騫突然发现,每当傀儡胸口浮现鼎纹铭文时,壁画上的星宿就会移位。 “坎位!”少年指尖凝出冰刃。巨蟒虚影应声甩尾,將傀儡抽向刻著轩辕星图的墙面。二道长趁机掷出五雷號令符,却见偃甲双手插入墙壁——整面《黄帝铸鼎图》突然坍塌,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齿轮! 黄耳突然朝著穹顶狂吠。张仪騫抬头望去,只见星图中央的紫微垣正在倒转,二十八宿化作利箭攒射而下。环眼鬃毛间山岳虚影层层叠加,在眾人头顶凝成岩盾。箭雨撞击声震耳欲聋,少年趁机摸出《奇门遁甲》残页。 “天冲星在卯,伤门现!”残页上的文字突然浮空,在箭雨中撕开一道缺口。巨蟒虚影趁机缠住偃甲,却见它胸口铭文大亮,整条甬道开始扭曲摺叠! 二道长突然闷哼一声,左肩被齿轮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在青铜地面,竟被那些饕餮纹路吸食殆尽。“这是...轩辕秘术血饲机关!”二道长脸色煞白,“快毁掉它胸口的动力核心!” 张仪騫瞳孔骤缩。在又一次星图变换的瞬间,他看见偃甲胸口闪过北斗九星的倒影。林晴儿的守护神突然发出嘶鸣,蛇尾捲起少年甩向半空——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天枢星位对应的壁画处,青鸞与金乌的羽翼交错成阴阳鱼! “黄耳离火攻巽位!环眼艮土镇坤宫!”少年在空中翻转身形,三枚铜钱呈品字形嵌入偃甲胸口。巨蟒虚影突然化作青光没入钱眼,在核心处炸开万千蛇影。 “轰!” 偃甲胸口的青铜护甲应声碎裂,露出里面跳动的血色晶石。张仪騫双足在墙壁借力,靺鞨血符顺著障刀划出玄奥轨跡。刀尖刺入晶石的剎那,整条甬道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那些齿轮一个接一个停止了转动。 “三才归位!”二道长嘶声暴喝,左肩青铜毒斑竟被他用桃木剑生生剜去血肉。隨著血飞溅,黄耳浑身离火突然暴涨三丈,猎犬化作浴火麒麟虚影;环眼獠牙插入青砖,山岳虚影层层堆叠,竟是搬来了嵯峨山的龙脉。 张仪騫脚踏天罡步,月白短襦在劲风中猎猎作响。他左手结天元印,指尖勾动北斗七星;右手掐地煞诀,足下靺鞨血符渗入青铜甬道。当阴阳桥搭成的剎那,整座地宫突然响起万马奔腾之声。 “天发杀机!”黄耳化作的离火麒麟怒啸著扑向偃甲,七宿星火在它利爪间凝成轩辕帝剑。青铜傀儡胸口的血晶疯狂闪烁,竟在剑锋劈落的瞬间,显化出半幅《黄帝三鼎图》——天鼎铭山川,地鼎刻百兽,人鼎书符咒,正是当年黄帝采嵯峨玄铜所铸的镇国神器! “地发杀机!”环眼獠牙迸发玄黄之气,九座山岳虚影轰然砸落。甬道两侧的《黄帝采铜图》突然泛起血光,当年黄帝亲征的八荒地脉之气化作青铜锁链,与山岳虚影绞成困龙桩。锁链上浮现的“风后八阵”符文中,竟夹杂著甲骨文“鼎”字特有的祭祀刻痕。 张仪騫突然咬破舌尖,將精血喷在《奇门遁甲》残页上。泛黄纸页浮现出河图洛书虚影,在他周身形成不断旋转的先天八卦。“人发杀机!”少年眼中金光暴涨,靺鞨萨满的熊灵刺青破体而出,竟与林晴儿的蛇神虚影合二为一。 天地人三才之力交匯的瞬间,整条甬道的时间仿佛静止。张仪騫手中的障刀突然崩碎,碎片却凝成九支刻满萨满咒文的骨箭。当第一箭射穿血晶核心时,青铜傀儡胸口炸开万千星芒,每一道星芒都化作缩小版的三才阵纹。 “乾坤倒转!”二道长趁机掷出乾坤袋。袋口浮现的太极图竟將破碎的血晶吸入,在虚空中重组为拇指大小的洪荒元胎。黄耳的离火麒麟突然张开巨口,將这颗元胎吞入腹中,猎犬的琉璃净火顿时染上一抹混沌之色。 青铜甬道开始崩塌,那些运转千年的齿轮发出垂死的哀鸣。张仪騫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三道——天魂绽放星芒,地魂缠绕山岳,命魂则燃烧著萨满巫火。三道魂影同时结印,竟把即將溃散的三才阵重新锚定在现世。 “这才是真正的三才杀阵!”二道长咳著血大笑,手中桃木剑突然寸寸碎裂。剑身中飞出的五岳真形图化作五色神山,將想要逃逸的傀儡残魂镇压在地脉深处。当最后一道鲁班咒文熄灭时,少年魂影归位,眼中流转著星河崩毁又重组的玄奥景象。 张仪騫踉蹌落地,发现手中铜钱已布满裂痕。他顾不上擦拭额角血跡,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二道长。二道长伤口泛著诡异的青铜色,显然中了机关剧毒。 “不妨事...”二道长从乾坤袋摸出个翡翠葫芦,“这是用天山雪莲和长白参王炼的...咳咳...”话未说完便呕出黑血,嚇得少年连忙给他渡入萨满灵力。 黄耳忽然对著前方黑暗低吼。张仪騫抬头望去,只见甬道尽头隱约可见九根青铜巨柱,柱身上缠绕的锁链让他想起辩机残魂展示的画面。更诡异的是,那些锁链的碰撞声,竟与母亲跳萨满舞时的铜铃节奏一模一样。 “先疗伤。”少年將二道长扶到相对完整的壁画前。当他的手掌无意间按在《黄帝誓师》壁画上时,整面墙壁突然浮现出泛著金光的《连山易》卦象。卦爻间游走的甲骨文记载著“黄帝得宝鼎宛朐,问於鬼臾区”的典故,正是《史记·封禪书》所载的蓍草占卜之法。 环眼突然用獠牙拱了拱少年后背。张仪騫转头看去,只见偃甲残骸中嵌著半片龟甲,其上灼痕构成的《风后八阵图》残篇正渗出血珠。展开龟甲夹层的鱼肠帛书,甲骨文与蓍草符號交织的警告赫然在目:“鼎气西移则天柱倾,见北斗贯轩辕者,万鬼出嵯峨。” 第34章 不破不立 青铜甬道中浮动著幽蓝光晕,张仪騫扶著二道长在阴冷石壁上稍作喘息。兽首灯吞吐的冷焰將两人身影投在斑驳壁画上,那些描绘上古战事的浮雕仿佛隨时会活过来。张仪騫的指尖划过墙面,触到《黄帝采铜图》里冶炼炉的纹路时,突然被烫得缩回手——青铜表面竟真有余温在流动。 “当心些。”二道长抹去嘴角青黑血渍,“这甬道怕是件活著的法器。”他的桃木剑在乾坤袋里震颤,剑鞘上的五岳真形图忽明忽暗。话音未落,前方三十步的兽首灯突然齐刷刷转向,幽蓝火苗拧成一道光带指向黑暗深处。 张仪騫刚要开口,整条甬道突然奏响编钟之音。青铜墙面浮现出甲骨文流动的金光,那些“鼎”“戈”“车”的字形在空中重组为星图。当紫微垣星位亮起的剎那,两人面前豁然洞开——九丈青铜祭坛巍然矗立,坛身二十八宿方位各嵌著人面浮雕,每个面孔都在月光下变换表情。 “何人扰吾长眠?” 声浪裹挟著青铜碎屑扑面而来。张仪騫的靺鞨铜铃突然自行摇响,铃舌在虚空中敲出三皇五帝的祭祀鼓点。二道长慌忙掐诀护住心脉,却见祭坛中央的饕餮纹鼎迸发青光,鼎耳处雕刻的玄鸟振翅欲飞。 “晚辈张仪騫,携茅山冲虚观玄微道人拜謁。”少年强忍耳鸣高声应答,腰间织锦带上的如意纹竟与鼎身云雷纹產生共鸣,“敢问尊驾可是轩辕黄帝麾下...” “聒噪!” 鼎中青光暴涨,在空中投射出四幅动態壁画。第一幅是白猿偷取金箍棒残片,熔炼时竟將黄帝鼎中的玄黄之气吸入体內;第二幅展现妖兽篡改星图,將玄武七宿的龟蛇图腾替换成青铜巨人的三目纹章;第三幅里白猿手持偽造的轩辕剑,剑锋所指处山川易形;最后一幅则是地脉深处,真正的山神被九根刻满梵文的铜柱贯穿灵脉。 二道长突然剧烈咳嗽,指著壁画中某处细节:“你看那白猿额间的火焰纹!八十年前嶗山锁妖塔崩塌时,逃出的上古妖兽赤尻马猴就有这般印记...” 张仪騫瞳孔骤缩。壁画中的白猿正將金箍棒残片插入地脉,动作与他们在古庙神像后看到的壁画如出一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伸手触碰空中光影——指尖穿过虚影时,竟有滚烫的铜屑簌簌而落。 “够了!”声浪突然转为清越男声,鼎中浮现出峨冠博带的虚影,“吾乃轩辕氏留在鼎中的一缕神识。尔等既能激活星图,可愿回答三个问题?” 二道长刚要开口,却被张仪騫按住手腕。少年盯著鼎耳处转动的玄鸟浮雕,突然诵道:“昔者黄帝得宝鼎,迎日推策,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如今星图倒转,敢问尊驾可知地脉中的九根青铜柱...” “放肆!”虚影突然凝实成金甲神將模样,“区区凡人安敢质问神明?” 张仪騫不退反进,月白短襦无风自动:“若真是轩辕帝君,怎会不知《连山易》中'鼎震西南,天柱將倾'的卦象?”他手腕翻转,三枚铜钱在地上摆出震卦之形,“古庙壁画里的轩辕山川图暗藏玄机,分明是有人借轩辕之名行逆天之举!” 祭坛突然陷入死寂。鼎身上的甲骨文开始疯狂重组,最终凝结成《史记·封禪书》中的段落。当“黄帝采首山铜,铸鼎荆山下”的字样浮现时,虚影突然长嘆:“不想千年之后,还有识得连山卦术之人。” 青光渐渐柔和,金甲神將化作布衣老者模样。他伸手在鼎中舀起一捧星辉:“第一个问题:何为大道?” 二道长抢先稽首:“道法自然,无为而...” “错!”老者挥袖打断,星辉凝成的经络图突然扭曲成《道德经》帛书残卷,”李耳之学不过是沧海一粟。” 二道长眉毛倒竖,染血的八卦袍无风自动:“《南华经》有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当年张道陵在青城山立二十四治,正是效法星斗运行之规...” ”那龙虎山的五雷法可合天道自然?”老者突然指向二道长腰间焦黑的五雷號令符。符籙上硃砂敕令竟在青铜星辉中褪色,显露出底下暗藏的六丁六甲血咒。 二道长脸色涨红如丹砂,桃木剑在青砖上划出北斗阵图:“雷霆者,阴阳之枢机也!《冲虚经》载雷法二十八式,哪式不是观云气、察星...” “所以神霄派林灵素才被五雷反噬?”老者虚影忽然暴涨,將二道长笼罩在《抱朴子》残页的投影中。那些记载金丹大道的文字竟渗出黑血,在青铜地面匯成“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的警句。 老者指尖星辉化作《黄帝內经》的经络图,“若按你说,岐伯当年何必尝百草?你腰间葫芦里的天山雪莲从何而来?”二道长颤抖的手腕突然被张仪騫按住,张仪騫摇手让他少安毋躁。 张仪騫凝视著空中流转的经络图,突然想起辩机记忆里的大乘佛法。他踏著星位向前三步:“大道该是格物致知。昔年嫘祖观蚕吐丝髮明纺织,仓頡察鸟兽纹创造文字——真正的天道,藏在格物穷理的薪火相传里。” 鼎身突然鸣响如编钟齐奏。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讚许,星辉在他掌中凝成指南车模型:“善!第二个问题:若星图倒转,地脉將倾,该当如何?” 这次二道长学乖了,悄悄退后半步。张仪騫盯著指南车上转动的齿轮,突然拔出障刀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鼎耳玄鸟眼中,整座祭坛的星图突然倒转。 “既然星图有诈,何不自创新局?”少年染血的手掌按在《连山易》卦象上,“就像指南车突破迷雾,真正的天道从不拘泥旧制!” 青铜甬道突然地动山摇。老者虚影仰天大笑,笑声中祭坛分解重组,化作立体的河图洛书阵图。当最后一道星轨归位时,老者將掌心星辉按在张仪騫眉心:“最后一个问题——” 他身影忽然淡如薄雾,声音却震得青铜鼎嗡嗡作响:“若赐你重铸乾坤之力,可能守住格物致知的初心?” 张仪騫额间浮现出北斗七星印记。他转头望向来时路,古庙中的萨满舞、甬道里的青铜偃甲、还有母亲月下祈祷时的靺鞨星图在脑海中交织成河。 “不破不立。”少年眼中金光暴涨,“就像轩辕帝铸剑时淬火的玄铁——真正的道,要在千锤百链中方能显形。” 整个空间突然被青光吞没。当二道长再睁眼时,祭坛已化作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悬浮空中,盘面二十八宿方位各嵌著粒陨铁星辰。张仪騫伸手接住的剎那,罗盘上的指南车突然自行转动,车辕指向东北震位。 第35章 轩辕考验 青铜罗盘在掌心泛起微光,张仪騫尚未从震撼中回神,整座祭坛突然坍缩成青铜立方。立方表面二十八道星轨凹槽如同活物般游走,轩辕氏的声音裹挟著青铜编钟的余韵响彻虚空: “三才试炼始——” 青铜立方轰然解体,碎成漫天甲骨悬浮空中。每片龟甲都燃著靛蓝冷焰,火光中《淮南万毕术》的篆字与量子云图交织变幻。 “第一试,问鼎古今!”轩辕氏的声音如青铜编钟在天地间迴响,甲骨碎片在空中重组为《黄帝內经》经络图与《考工记》齿轮纹,“吾观后世求道者,或泥古不化,或数典忘祖。今以三坟五典为基,考校尔等对华夏薪火传承之悟——” 龟甲燃起的靛蓝冷焰突然暴涨,將张仪騫笼罩在先秦诸子的虚影中。 甲骨碎片突然重组为立体投影:左侧是岐伯將银针刺入转动的浑天仪穴位,右侧墨家弟子正用陨铁齿轮组装《考工记》里的攻城云梯。 “汝可知晓?”轩辕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少年识海,“真正的传承不在故纸堆中,而在格物致知的慧眼里。” “《遁甲开山图》所载'九州升降机枢',其形制当如何?” 第一片龟甲化作巨灵神將虚影,手中青铜戈矛直指少年眉心。 张仪騫耳畔响起辩机译经时的低语:“真正的传承不在復刻形制...”少年瞳孔突然映出长安弘福寺的贝叶经,那些梵文竟与眼前机关图完美重叠。 “机枢形如浑天,以阴阳磁石为引。”少年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在空中凝成浑天仪模型,“机枢当如生命自衍!地动仪是表,阴阳相生才是里!《水经注》载张衡造候风地动仪,便是脱胎於此。”模型齿轮咬合处突然迸发火星,竟与龟甲上的榫卯纹路严丝合缝。 巨灵神將虚影消散的剎那,第二片龟甲已化作《鲁班书》残页。墨字如活物般游走,拼出“厌胜之术”的禁咒图文:“破解'九宫锁魂钉'需何物?” 张仪騫突然扯下腰间铜铃。铃舌划过掌心带出血线,靺鞨萨满的靛蓝灵光与鲁班秘术的墨色咒文在空中绞缠:“需以人皇之血绘连山卦,震三巽四破其煞!”铜铃炸裂的碎屑在血雾中重组成八卦盘,盘中磁针正指向轩辕鼎耳方位。 龟甲突然迸发虹光,映出轩辕氏当年铸造指南车的身影:“善!知古而不泥古,方是华夏薪火真諦——” “第二试,照见本心!”轩辕氏的声音突然变得縹緲,流沙中升起青铜镜群。每面镜中都映著张仪騫前世画面:辩机在腰斩刑台上,鲜血流淌成《大唐西域记》的梵文。 青铜地面突然映出张仪騫前世受刑的幻象,“勇者非无惧,而在直面心魔时仍能守住真我——” 张仪騫將铜钱按入自己胸膛,林晴儿的蛇神虚影从伤口钻出:“破!”蛇鳞刮过青铜镜面,前世幻象如潮水退去,露出沙底闪烁著《连山易》卦象的玉版。 青铜立方突然重组为九丈兽笼,笼柱上盘踞的饕餮纹睁开血目,瞳孔里渗出黑血。张仪騫尚未站稳,脚下青铜砖已化作流沙,无数镶嵌陨铁薄刃的白骨手臂破沙而出,指骨上镶嵌的陨铁薄刃削过他飞扬的衣袂。 白骨指间的薄刃掠过少年脖颈,割断的朱红髮带突然燃起萨满灵火。张仪騫在火焰中看见母亲跳祭舞的身影,那些靺鞨铜铃的节奏竟与白骨抓挠声形成对抗。 张仪騫旋身避开骨爪,月白短襦却被削下半幅。裸露的肩头传来刺痛,少年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靺鞨血符在脊背燃起幽蓝火焰。 “破!” 染血的铜钱嵌入兽笼榫卯,林晴儿的蛇神虚影暴涨如龙。当蛇尾扫过流沙的剎那,张仪騫借力跃至笼顶,指尖血珠在饕餮瞳孔中画出萨满星图。整座兽笼突然发出垂死的呻吟,笼柱上睁开的上百只血目同时流泪。 “此乃蚩尤冢中血煞。”轩辕氏的声音带著金铁摩擦声,“当年涿鹿之战,其坐骑食铁兽的獠牙至今仍在哀鸣。” “当年蚩尤以刑天之首炼九黎战鼓,便是要乱人心志。”轩辕氏的声音与白骨抓挠声形成诡异和弦,“此关考的不是降妖手段,而是汝在绝境中能否持守'格物'初心。” 流沙凝结成青铜棋盘,三百六十道星位泛著血光。张仪騫的足尖刚触到天元位,整座棋盘突然翻转——下方竟是沸腾的铜液池,池中沉浮著断裂的轩辕剑与破碎的河图洛书。 棋盘翻转的剎那,沸腾铜液里浮现轩辕氏的面容:“第三试,再造乾坤!” “看好了!”轩辕氏將断裂的轩辕剑在铜液中重组成双螺旋结构,“智慧绝非重复先贤,当年吾制指南车突破迷雾,今日要看你能否在混沌中建立新秩序。记住,真正的智慧是让旧法孕育新道!” 轩辕氏的声音与铜液沸腾声共振。张仪騫看著掌心渐熄的靺鞨灵光,突然扯断朱红髮带。髮丝在铜液中淬链成金线,与蛇神虚影吐出的毒雾绞成经纬。 “震为雷,巽为风——”少年赤足踏著铜液起舞,每步都激起星火四溅,“风雷相薄,当化归妹卦!”金线隨著舞步编织成网,將破碎的河图洛书残片打捞重组。当最后一片龟甲归位时,沸腾的铜液突然凝成指南车形状。 青铜立方在霞光中重组復原,车形铜液渗入其表面纹路。张仪騫踉蹌跪地,发现足底不知何时烙上了轩辕星图。二道长慌忙上前搀扶,却被少年眼中流转的二十八宿星芒惊得倒退半步。 “好个格物致知!”轩辕氏长笑震落穹顶铜锈,“这'天机骰'便赠予有缘人。”悬浮的青铜立方突然坍缩为骰子大小,六面分別刻著“天地神鬼妖魔”篆文,没入张仪騫眉心化作金印。 “真正的道器不是成品...而是成长的种子...这天机骰会隨认知进化形態。”轩辕氏的声音逐渐消散。 二道长正要搀扶,却见少年足底烙著的轩辕星图突然投射到穹顶——原本固定的二十八宿竟开始重新排列组合。 第36章 黑葫认主 青铜罗盘在掌心泛起幽蓝光晕,张仪騫与二道长沿著东北震位疾行。甬道四壁的青铜纹路突然泛起血色,那些饕餮纹的眼珠诡异地转动起来,仿佛某种古老禁制正在甦醒。 “小心!”二道长话音未落,前方穹顶突然裂开蛛网纹路。轩辕星图如同被惊醒的洪荒巨兽,二十八宿星芒暴涨,化作铺天盖地的玄机洪流倾泻而下。这洪流中裹挟著上古炼器秘法、失传的《黄帝阴符经》残篇,更有无数青铜机关的铸造图谱,每一道玄机都重若千钧! “呃啊!”二道长七窍迸血,八卦袍无风自动。他手中桃木剑中封存的五雷正法符籙刚浮现就被玄机洪流衝散。二道长踉蹌后退三步,后脑重重撞刻著《黄帝采铜图》的青铜壁上,额间北斗七星纹路竟逆转为血色,七窍沁出黑血昏死过去。 张仪騫目眥欲裂,靺鞨铜铃在腰间炸成齏粉,识海深处突然响起梵音。辩机残魂化作金色经文缠绕周身凝成半透明经卷,那些贝叶经文竟自动拆解重组,化作卍字屏障,与玄机洪流碰撞出璀璨星火。与此同时,血脉中的靺鞨萨满之力轰然爆发,少年左眼燃起萨满巫火,右眼却流转著佛门金芒,双手结出前所未见的法印——左手捏佛门无畏印,右手掐靺鞨唤灵诀。 “给俺老孙破!”虚空炸响暴喝,悟空战魂虚影自识海中跃出。这猴王残魂,手中金箍棒虚影却搅动风云,一棒劈下竟將玄机洪流从中斩断。那些破碎的星芒在棒影中哀鸣,显露出被轩辕剑气镇压的九黎魔纹。 轩辕氏的朗笑震得整条甬道簌簌落灰:“好个灵明石猴!当年大闹天宫的气魄犹在!”声浪裹挟著青铜碎屑凝成实体,金甲神將踏碎虚空而来。他额间天目开合间,映照出张仪騫体內双魂纠缠的异象——佛光与巫火交织处,竟有缕缕混沌之气滋生。 “数千年了...”轩辕氏抚掌大笑,身后浮现九尊青铜鼎虚影,“那些庸才只知跪拜本尊塑像,却连三坟五典都读不通透!”鼎耳玄鸟突然振翅,洒落的星辉中浮现歷代试炼者惨状:有白髮修士被机关绞成肉泥,有剑修困死在星图迷阵,更有人被青铜煞气侵蚀成傀儡。 张仪騫喉间腥甜,强压翻涌气血:“前辈既要传承,何故设此杀局?” “杀局?”轩辕氏冷笑,身后浮现九尊青铜鼎虚影,“那些庸才连《考工记》都读不通,也配执掌造化秘术?”鼎耳玄鸟振翅,星辉中映出歷代试炼者惨状:有修士被机关绞成肉泥,有剑修困死在星图迷阵,更有大能化作青铜傀儡永世哀嚎。 少年突然扯断朱红髮带,髮丝在玄机洪流中淬链成锁链:“那就让晚辈领教轩辕大道!”靺鞨血符顺著锁链蔓延,竟將破碎的甲骨文串联成《连山易》卦象。卦成剎那,整条甬道突然奏响编钟古乐,那些饕餮纹眼中的血珠凝成浑天仪虚影。 轩辕氏天目骤亮:“有点意思...”屈指轻弹,青铜碎屑凝成微型指南车撞向卦象。张仪騫足踏天罡步,月白短襦在气浪中猎猎作响。他竟以身为阵眼,將悟空战魂的斗战圣法与辩机佛光融为一体,在身前凝成太极屏障。 “轰——!” 两股力量碰撞的余波將二道长掀飞十丈,张仪騫七窍溢血,却借反震之力跃至穹顶。他咬破指尖在星图勾画,二十八宿竟隨血痕移位重组! “斗转星移?”轩辕氏首次露出惊容,“你竟参透了浑天星枢!” 少年眼中星河倒转:“前辈可曾听过格物致知?”染血手掌按在移位的北斗星宫,整座青铜甬道突然坍缩重组。那些破碎的秘文在混沌中重新排列,竟显露出被篡改的《黄帝鼎纹考》真跡! 金甲神將突然崩解,化作布衣老者抚掌大笑:“善!”他挥手撤去威压,整条甬道突然坍缩重组,化作浩瀚太虚境。 张仪騫瞳孔中倒映出永生难忘的景象—— 七十二座青铜巨岳悬浮云海,山体布满蜂巢状熔炉。南斗六星炉口喷吐三昧真火,火中沉浮著陨铁锻造的傀儡部件;北斗七星烟囱將杂质炼成星屑,如银河倒泻注入下方光河。河面三十三艘龙骨飞舟破浪而行,甲板上机关人正组装浑天仪,齿轮咬合声与浪涛共鸣。 轩辕氏踏浪而来,足下涟漪绽开考工图文:“看好了!”他並指如剑点在光河,沸腾的星辉突然凝成黑葫芦。葫芦表面看似光滑,细看却有亿万符纹流转:上半截周天星斗自行推演,下半截黄帝治下的山川脉络竟在缓慢生长! 悟空残魂突然暴喝:“小心右翼!”金箍棒虚影横扫,將偷袭的青铜傀儡击碎。那傀儡残骸涌出黑血,落地竟化作蚩尤战旗。轩辕氏拂袖冷哼,太虚境突然天旋地转,张仪騫感觉灵魂被撕裂,黑葫芦產生恐怖吸力,將他三魂七魄扯入內部宇宙—— 这里芥子纳须弥,无数微世界生生灭灭。某处青铜星辰上,夸父族傀儡正在追逐齿轮太阳;另个洞天中,剑修驾驭芥子结构的飞剑穿梭;更有星系中央的熔炉,正在锻造蕴含空间法则的陨铁。 “不...这不是炼器...”张仪騫灵台突然清明,萨满巫火与佛光交融,“这是造化之道!”他福至心灵地咬破手指,以精血在虚空绘出连山卦象。卦成剎那,黑葫芦剧烈震颤,表面浮现“轩辕三年铸”的钟鼎文。 外界,二道长被气浪掀到祭坛边缘。他挣扎著睁开眼,只见徒弟肉身琉璃化,七窍溢出星辉。古庙遗址轰然塌陷,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將三目八臂的巨人拖回地脉。柱身梵文大亮,辩机虚影正在诵念《大日如来净世咒》。 “成了...”轩辕氏声音渐远。张仪騫猛然睁眼,眸中星河流转。手中黑葫芦吞吐混沌之气,轻轻摇晃便有机杼梵音响彻四野。崩塌的青铜甬道竟开始自我修復,那些饕餮纹眼中的血珠化作甘露滋润大地。 二道长撑著桃木剑起身,突然瞪大双眼——少年足下不知何时浮现青铜莲台,每片瓣都刻著《黄帝內经》穴位图。更骇人的是,张仪騫发间生出两缕异色:左鬢靛蓝如萨满巫火,右鬢灿金似佛骨舍利。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此乃造化乾坤葫。”轩辕氏身影渐淡,“好好参悟其中...”话音未落,整座地宫轰然塌陷。张仪騫拽著二道长急奔逃出地宫。 第37章 铁葫砸妖 晨光悠悠穿过洞顶裂隙,宛如金色的丝线,在青苔斑驳的岩壁上精心织就一张金网。张仪騫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他抬手扶著隱隱作痛的额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撑起身子。此时,二道长正倚著石壁,全神贯注地查看乾坤袋,地上横七竖八地散落著龟裂的铜镜与焦黑的符纸。 “这劳什子铁葫芦……”张仪騫弯腰拾起昨夜从祭坛得来的器物,用指节轻轻叩击,只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不禁撇了撇嘴,嘟囔道,“咋瞧都像是长安西市铁匠铺里卖的那种次货,中看不中用。”在他看来,这葫芦外表普普通通,实在难以和轩辕遗物的威名联繫起来。 二道长听闻,轻轻掸去道袍上的尘灰,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张小郎君莫要小覷了这宝贝,轩辕遗物,那岂是凡品?其中必定暗藏玄机,只是你尚未发现罢了。”他的语气中带著几分篤定,似乎对这铁葫芦的来歷深信不疑。 就在这时,洞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铁链拖曳的声音,“哗啦哗啦”,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惊悚,惊得黑耳猎犬瞬间竖起毛髮,齜牙咧嘴地低吼起来,那声音里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与好奇,当下决定循声摸进幽暗甬道。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四周瀰漫著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借著微弱的光线,他们瞧见在三丈高的石笋间,蜷著一个庞然黑影,那黑影如山般巨大,透著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八条粗壮的玄铁锁链,如同巨蟒一般,穿透了那黑影的肩胛骨,紧紧地束缚著它。青铜面甲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忽明忽暗,犹如来自地狱的鬼火,让人不寒而慄。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猛然昂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轩辕老儿!某家在此枯守千年,今日定要让你付出代价!”这声音带著无尽的怨恨,在山洞里久久迴荡。 “无量天尊!”二道长见状,急忙甩出三张镇妖符,口中念念有词。然而,那黄纸还未靠近怪物,便“噗”的一声自燃成灰,隨风飘散。二道长脸色微变,惊道:“竟是蚩尤帐下百骸將军!这可棘手了。” 张仪騫也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按著腰间障刀,往后退了半步,说道:“某在《神异经》中读过,此獠以活人精血修炼铜皮铁骨,极为厉害。咱们今日怕是遇上硬茬子了!” “黄口小儿也敢妄言!”那怪物听到张仪騫的话,顿时怒不可遏,奋力挣得锁链哗哗作响,周围的石笋也被震得簌簌落灰,“某当年隨主上逐鹿中原,威风八面,尔等祖辈还在树上摘果子充飢呢!岂容你这小子在此放肆!”它的声音充满了不屑与傲慢,仿佛在向他们炫耀著自己曾经的辉煌。 二道长掐著五雷诀,冷笑一声,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阁下如今不也成了困兽?还在这儿逞什么威风!”说罢,他挥动桃木剑,引动洞顶水汽。只见洞顶的水汽迅速凝结,化作无数冰锥,如暴雨般朝著怪物砸落。那些冰锥在微光中闪烁著寒光,带著凛冽的气势,要將怪物穿透。 怪物见状,挥舞著巨大的手臂进行格挡,冰屑撞击在它的黑毛上,绽开一朵朵霜。它发出一声怒吼,被这攻击激怒了,胸腹开始剧烈鼓胀起来。 “道长小心!”张仪騫眼尖,瞧见怪物的异样,心中暗叫不好,急忙拽著二道长闪到钟乳石后。只见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那黑雾如同一团毒云,迅速瀰漫开来,触及岩壁竟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嘶嘶”作响,散发著刺鼻的气味。 就在这危急时刻,黑耳猎犬突然如闪电般躥出,它的獠牙间闪烁著琉璃火,那火焰在黑暗中格外耀眼。犬妖身姿矫健,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腾跃而起,一口咬住怪物的脚踝,净火顺著黑毛迅速攀援而上。 百骸將军吃痛,愤怒地跺脚,这一跺脚,如同地震一般,震得洞顶落下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落下来。“嗷呜!”黑耳猎犬被碎石击中,却依然死死咬住不放。 “接著!”二道长看准时机,迅速拋来一个青瓷瓶,大声喊道,“用硃砂画离火阵!或许能制住这怪物!”张仪騫伸手稳稳接住青瓷瓶,他深知此刻情况危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咬开瓶塞。殷红的砂砾隨著他的步法洒落,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试图画出离火阵。 就在这时,张仪騫忽觉脑后生风,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他心中暗叫不好,想要回鞘障刀却已经来不及。慌乱之中,他手中的铁葫芦脱手飞出,“鐺”的一声,正好砸中怪物的面甲。这一声金铁交鸣,清脆响亮,在山洞里迴荡。那青铜护具竟被砸出了蛛网般的细纹,可见这一砸的力量有多大。 “好小子!”二道长见状,眼睛一亮,趁机掷出五雷號令符,口中大声喝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隨著他的咒语,一道耀眼的雷光从天而降,直直地劈向怪物。 在雷光劈落的瞬间,张仪騫瞅准时机,抄起铁葫芦,猛地跃上石笋。他感觉自己的脊背发烫,原来是靺鞨萨满的熊灵纹被激发了力量。他借著下坠的巨大之势,抡圆了手中的铁器,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怪物,那气势,宛如当年安西军砸城门一般勇猛。 “轰隆”一声巨响,怪物的面甲被彻底击碎,化作无数碎片飞溅开来。黑雾从怪物的七窍中喷涌而出,露出了它额间的血色符文,符文闪烁著诡异的光芒。 “坎位!”二道长眼神一凛,剑指西北方向,大声喊道,“那是它的命门!快攻击那里!”张仪騫听闻,毫不犹豫,就地一个翻滚,巧妙地避开了怪物的利爪。他深知这是关键时刻,绝不能有丝毫犹豫,於是用力將铁葫芦脱手掷出。 只见那铁葫芦打著旋儿,如同一颗炮弹般,直直地击中了怪物额间的符文。令人惊讶的是,铁葫芦竟似热刀切蜡般,轻鬆地没入了怪物的血肉之中。怪物发出一声悽惨的嚎叫,那声音震得洞顶的钟乳石纷纷掉落。它拼命挣扎著,八条锁链在它的挣扎下尽数崩断。 二道长趁机咬破指尖,在剑身上画出血符,口中念起咒语:“五雷五雷,急会黄寧!”隨著他的咒语,桃木剑竟然引动地脉之气,化作一条金龙,呼啸著穿透了怪物的胸膛。黑血如喷泉般从怪物的胸膛中喷涌而出,溅洒在铁葫芦上,却被那黝黑的表面尽数吸收。 待尘埃落定,张仪騫小心翼翼地走近,拾起铁葫芦仔细查看。只见葫芦肚上隱约浮现出蚩尤的面纹,那面纹栩栩如生,透著一股神秘的气息,可转瞬又消失不见。 “今日多亏郎君急智。”二道长擦拭著剑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同时也带著一丝苦笑,“只是这铁葫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张仪騫將铁葫芦系回腰间,抬脚踢开怪物的残骸,满不在乎地说道:“管它呢,咱就先把它权当是柄趁手的流星锤罢。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鹰唳,那声音高亢嘹亮,穿云破雾。二人相视而笑,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铁葫芦的底部,悄然浮现出了神秘的河图纹,那纹路闪烁著微光…… 第38章 採药老翁 晨光悠悠然穿透薄雾,轻柔地洒落在嵯峨山北麓。这嵯峨山,山势陡峭险峻,好似被巨斧削凿而成,峰峦叠嶂间透著一股神秘的气息。汉武帝时曾在此修筑望仙台,歷经岁月沧桑,崖壁上至今还留存著太初年间的石刻。 张仪騫搀扶著二道长,在乱石堆里艰难地行走。刚和百骸將军大战一场,两人狼狈不堪,衣服上沾满了铜锈,腰间的法器也没了往日的灵光。张仪騫瞅见脚边一块沾著铜锈的碎石,心烦地一脚踢开,嘟囔道:“咱瞧瞧这山势,怪里怪气的。我看吶,还不如先下山去云阳驛,吃碗槐叶冷淘,好好歇一歇。等明日雇个熟悉山路的炭奴,再上山也不迟。” 二道长听了,甩了甩手中那破败不堪的拂尘,赶忙说道:“你这痴儿!难道没听说过『嵯峨精怪最喜扮作樵採人』这句话?咱们此刻下山,那不是放虎归山吗?当年李卫公在这儿布下擒虎阵,就是用『迷途客商』做诱饵,才把那山魈引出来的。”说著,他抬起袖子,指向云雾繚绕的主峰。 张仪騫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道长的意思是,咱们也学李药师这一招?这主意妙啊!哎,咱们不如来掷个铜钱定夺。要是正面朝上,咱就扮作波斯商队;要是背面朝上,就装作新罗求法僧。”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枚开元通宝,往上一拋。铜钱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最后“当”的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显示出背面的字样。 二道长却用桃木剑尖轻轻抵住钱幣,说道:“你小子,太胡闹了!《太白阴经》里说得明明白白,『逢林莫入,遇翁当察』。你看这满山的鸦雀都不在这儿棲息,明显是有妖气盘踞啊。可不能掉以轻心。” 张仪騫弯腰去拾铜钱,突然发现石缝里嵌著半片残甲,惊讶地说道:“咦?这看著像是贞观年间玄甲军的鳞甲啊!我听说显庆元年的时候,苏定方在这儿剿过突厥残部呢。”说著,他用障刀挑起那片锈跡斑斑的铁片,仔细端详著。 “正是!”二道长一拍手,笑著说道,“当年那些胡虏就是被『山神』蛊惑了。咱们今日可得小心行事,说不定也会遇到类似的危险。”话还没说完,林间突然惊起一群乌鸦,“呱呱”叫著飞散开去。张仪騫手中的司南铜勺也像发了疯似的,在罗盘上疯狂旋转,划出一道道火星。 “道长,这破司南怎么转得跟陀螺似的?”张仪騫甩了甩手中的青铜罗盘,一脸疑惑地说道,“肯定是这山间的磁铁矿脉捣乱,再加上昨夜的妖气还没散,把这寻路的法器都给弄失灵了。” “《唐六典》有记载,这嵯峨山可是將作监采铜的重要地方。”二道长用剑鞘轻轻敲了敲裸露在外的赤铜矿脉,石屑簌簌地落了下来,“当年宇文愷修建大兴城的时候,在这儿挖到了『连山铜』三百钧。用这些铜铸出来的开元通宝……” 张仪騫没等二道长说完,就插话道:“铸出来的铜钱能买三勒浆不?我在云阳西市瞧见胡商斗宝,他们说嵯峨铜里含有『星屑』,用这铜铸的镜子能照出妖怪。可咱们这罗盘怎么反倒不灵了呢?” 二道长被他这话噎得眉毛直颤,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竖子!《考工记》里讲得清清楚楚,『金有六齐』,铜和锡的比例不一样,这铜的功用也就大不相同。將作监那帮傢伙……”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林间传来“篤篤”的药锄叩石声。只见一位老翁从薄雾中缓缓现身,他鹤髮童顏,穿著麻鞋,背著一个竹篓,看起来仙风道骨。 张仪騫赶忙快走几步,上前叉手行礼,说道:“丈人请留步!我俩在这儿迷了路,想跟您打听一下下山的路该怎么走?” 老翁停下脚步,笑著说道:“少年郎,你可真是莽撞。你知道吗,这儿可是嵯峨禁地。贞观十五年,阎立德督造翠微宫的时候,炸了半座山,从那以后,这山里的道路就像迷阵一样,错综复杂。”说著,他抬手朝东南方向指了指。 二道长听了,赶忙稽首行礼,说道:“贫道观丈人篓中装著不少赤箭、鬼臼,想必您是经常在山林里採药的行家。还请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那就跟我来吧。”老翁轻轻点了点药锄,说道,“从这儿走三里左右,有一条採药栈道,是孙思邈真人带著弟子们开凿的。”说著,他伸手拨开藤蔓,露出崖壁上凿刻的“药王径”三个字,那字跡已经和钟乳石长在了一起,仿佛融为一体。 三人沿著栈道慢慢前行。走著走著,张仪騫忽然看见岩缝里长出一株赤色的异草,形状就像龙爪一样。老翁笑著解释道:“这就是嵯峨三宝之一的赤箭,有祛风的神奇功效。”说著,他从篓子里拿出一个鎏金铜药杵,“这个药杵是我在隋文帝泰陵得到的,说不定是当年太医署的遗物呢。” 栈道突然变得险峻起来,下方是百丈深渊,水流湍急,发出如雷般的轰鸣声。二道长扶著石壁,感嘆道:“这条山涧名叫寒泉峪,是涇水的正源。”话还没说完,突然有碎石从上方坠落。老翁反应迅速,药锄快速点击岩壁,竟然把鬆动的栈木稳稳地钉回了原位,那手法嫻熟得就像將作监的大匠。 张仪騫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说道:“丈人方才说这栈道是孙真人开凿的,可我瞧这榫卯结构,分明是隋制的『燕尾榫』啊。” 老翁的身形微微一滯,竹篓里忽然飘出一股硫磺的气味。他转过身来,身上的麻衣瞬间化作明光鎧,手中的药锄也变成了三尖两刃刀,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个眼尖的小子!某乃嵯峨镇岳灵官!你们既然识破了玄机,那就別想活著离开,都留在这儿当肥吧!” 隨著他的话音落下,山崖剧烈震动起来,岩壁上突然睁开千百只石目,看起来诡异至极。二道长见状,急忙掐起五雷诀,大声说道:“尔等石精也敢冒充神使灵官!” 张仪騫腰间的铁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昨晚吸入的蚩尤黑血在葫中翻涌。他顺势扯断襴袍的系带,將铁葫当作流星锤挥舞起来,喊道:“道长,您且看我这招『浑天舞』!” 只见铁葫裹挟著一股腥风,狠狠地砸向山壁,在石目上撞出一个碗口大的凹坑。二道长急忙喊道:“重器击虚!趁现在!”张仪騫听到喊声,在铁葫迴旋的时候,巧妙地让它擦过老妖的鬢角,生生扯下半片岩石耳甲。 “好你个黄毛小儿!”老妖恼羞成怒,八条手臂一齐张开,竟然抓来整块岗岩石当作盾牌。张仪騫见状,踩著栈道的残桩一跃而起,將铁链在崖柏上绕了三圈,大声喊道:“尝尝小爷的『流星赶月』!” 铁葫带著风雷之势砸落,岗岩巨盾瞬间炸裂,飞溅的碎石像暴雨一样倾泻而下,在千年岩壁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 “小儿胆敢!”镇岳灵官那张岗岩面容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內里流淌的赤红岩浆隱隱可见。它的八条岩石手臂插入山体,整座嵯峨山就像一条巨龙翻身一样,剧烈地震颤起来。“且看某家的『千峰竞秀』!” 隨著它的呼喊,深渊之下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无数钟乳石矛从下方破空而起,朝著张仪騫和二道长袭来。张仪騫在残桩上灵活地腾挪闪避,忽见二道长用自己的鲜血当作墨汁,在断壁上画出禹王碑蝌蚪文,口中念道:“坎离交济,山岳归位!” 碑文亮起的那一刻,镇岳灵官那岗岩躯体上突然爬满了石斛,此刻竟然在妖躯上疯狂地生长开。张仪騫福至心灵,將铁葫脱手掷出,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石精的胸口。 只听“喀嚓”一声,石精胸口应声碎裂,露出了里面跳动的磁铁核心。铁葫芦突然產生一股恐怖的吸力,將石精体內流淌的岩浆全部吞噬。镇岳灵官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玄武岩双腿深深扎根在山体中,试图召唤出更多的岩刺进行反击。 “就是现在!”二道长挥动桃木剑,引动碑文的金光,万千符咒化作锁链,紧紧缠住妖物。张仪騫趁机跃上石精的肩头,將靺鞨血符顺著黑葫烙印进妖核,大喊道:“以山为祭,奉还地脉!” 隨著靺鞨血符的力量发挥作用,整座山体的妖力被一点点抽离散尽。镇岳灵官在痛苦的悲鸣中,渐渐崩解成普通的山岩,那些被妖化的钟乳石矛也纷纷坠落进寒潭。张仪騫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时他发现铁葫变得重若千钧,仔细一看,葫里竟然凝结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山体虚影。 二道长望著潭中的倒影,突然惊讶地喊道:“快看!”只见深渊之下的水脉中,隱隱约约显露出青铜柱群的倒影。那些柱身上的梵文,和昨夜古庙中的铜柱一模一样…… 第39章 深渊激流 张仪騫与二道长好不容易打败了镇岳灵官,此时两人站在寒泉峪边,望著眼前的景象,皆是一脸凝重。张仪騫伸手扶住那湿滑得仿佛抹了油的岩壁,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望去,只见深渊之中水雾翻涌,那雾气好似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在深渊间肆意翻腾,根本看不清底下的状况。二道长则皱著眉头,用桃木剑挑开岩壁上厚厚的青苔,露出了被掩盖的岩石,他的剑尖在石面上缓缓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口中说道:“此处山势险峻,简直就像被老天爷用巨斧狠狠劈凿出来的一样,哪怕是传说中能在崑崙山上自由穿梭的飞猿,到了这儿怕也得犯难,难以攀援下去。” 张仪騫听闻,直起身子,弯腰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石,用力朝著深渊拋去,隨后侧耳倾听。过了好一会儿,约莫五息的时间,才隱隱传来碎石落水的声音。他不禁咋舌道:“乖乖,这寒泉峪怕不是有百丈深吶!道长,您可会御剑飞行之术?要是能御剑,咱们就能轻鬆下去啦。”那眼神中满是期待,仿佛二道长只要会御剑,这眼前的困境便能立刻迎刃而解。 二道长听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就像熟透的番茄,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净瞎想!贫道我修的是五雷正法,又不是那蜀山剑修!哪会什么御剑之术!”说著,他突然眼睛一亮,手指指向镇岳灵官的残骸,大声喊道:“快看!” 张仪騫顺著二道长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镇岳灵官的岩石躯壳正发生著奇异的变化。原本透著血色的岩石,此刻正在慢慢褪去顏色,而它那八条岗岩手臂,竟然逐渐翻折,变成了桨叶的模样。张仪騫见状,忍不住伸手触碰,这一摸,他惊讶地发现,原本坚硬无比的岩石,此刻竟轻如松木。他又惊又喜地说道:“哎呀,原来石精化舟的传说居然是真的!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二道长却有些犹豫,揪著鬍鬚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这妖物方才还对咱们张牙舞爪,凶狠得很呢,就这么把它变成船,能行吗?不会有啥猫腻吧?” 张仪騫可不管那么多,他早就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一边扯下自己的襴袍,一边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道长,您赶紧用五雷符在船头画上避水咒,我来把这船桨綑扎结实。”说著,他解下腰间的黑葫,用力往船身一磕,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黑葫中涌出的混沌之气竟然將石缝填补得完好如新,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精心修补一般。 二道长看著张仪騫的举动,又望了望那湍急得好似万马奔腾的水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这溪涧里暗礁密布,就像隱藏著无数的陷阱,咱们这么贸然下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这话音还未落,山巔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巨响,仿佛是天边的闷雷滚滚而来。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昨夜败退的腐尸虫群如同乌云一般,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那密密麻麻的虫群,看得人头皮发麻。百足毒君站在虫潮的前端,张牙舞爪地嘶吼著:“小贼!你们毁我百年道行,今日我定要把你们抽筋扒皮,以泄我心头之恨!”那声音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在山谷间迴荡。 张仪騫一听,脸色微变,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拽著二道长,大喊一声:“没时间犹豫了,快上船!”两人纵身一跃,跳进了石舟之中。说来也怪,这石舟的八条石桨感应到水流,竟然自动划动起来,带著石舟朝著下游衝去。腐尸虫群追了上来,狠狠地撞在岩壁上,溅出大片的毒液,那毒液腐蚀性极强,瞬间就將钟乳石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孔洞,“嘶嘶”的声音不绝於耳,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气味。 “大家都抓紧了,可別被甩出去!”张仪騫大声呼喊著,同时挥动手中的黑葫,朝著迎面而来的礁石砸去。那黑葫在他手中呼呼生风,每一次砸下,都能精准地击中礁石,溅起无数的火星。石舟在激流中左衝右突,如同一片在狂风巨浪中飘摇的树叶,船底与暗礁不断摩擦,迸发出一串串耀眼的火星。二道长的道冠早被水浪打湿,紧紧地贴在头上,他手中的桃木剑引动雷光,雷光在潮湿的空气中噼里啪啦地作响,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 就在这时,玄冰罗剎突然出现在右侧的峭壁上。只见它手持霜刃,轻轻一挥,顿时捲起一阵冰锥暴雨,朝著石舟射来。那些冰锥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著寒光,犹如无数支利箭。张仪騫见状,急忙翻身仰躺,將黑葫在掌心飞速旋转,当作盾牌抵挡冰锥。在冰锥撞击黑葫的“叮叮噹噹”声里,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船尾正在结冰,若是不赶紧想办法,船尾一旦被冻住,他们就危险了。 “坎离相济!”二道长见状,当机立断,咬破指尖,在船尾画出火云符。隨著他的动作,符文中燃起熊熊火云,蒸汽瞬间腾空而起,將船尾的冰融化。张仪騫趁著这个时机,迅速甩出三枚铜钱。只见林晴儿的蛇神虚影瞬间出现,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缠住了玄冰罗剎,用力一扯,將其拖入了寒潭之中。 石舟继续向前衝去,前方的河道突然收窄,就像一条被拧紧的腰带。紧接著,瀑布的雷鸣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將人的耳朵震聋。张仪騫见状,毫不犹豫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熊灵刺青。那刺青在阳光下泛著幽光,他口中念念有词,施展起靺鞨血符的力量。“道长,您抓紧船帮,咱们要衝下去了!”他大声喊道。 就在石舟腾空坠落的剎那,轩辕罗盘突然从张仪騫的怀中飞出。罗盘上的二十八宿闪烁著青光,这些青光迅速结成一张光网,如同一个巨大的网兜,在瀑底的深潭中稳稳地托住了船身。二道长刚要鬆一口气,却突然脸色大变,原来赤髯狻猊不知何时站在了潭边的巨石上,手中的熔岩长枪已经蓄满了火光,正对著他们。 “低头!”张仪騫大喊一声。几乎是同时,黑葫与熔岩枪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衝击波掀起大片的水,將水面掀翻。趁著这个机会,张仪騫操控石舟衝进了旁边的溶洞。石舟在溶洞中飞速前行,船底擦著洞顶的石笋掠过,惊起了无数的吸血蝠。那些吸血蝠被惊动,纷纷飞了起来,在黑暗中盘旋,发出“吱吱”的叫声。二道长见状,甩出最后三张雷符,雷符在狭窄的溶洞空间中爆炸,化作一片耀眼的光网,暂时阻挡了赤髯狻猊的追击。 “前面有光!”张仪騫眯著眼睛,望著溶洞的尽头,兴奋地喊道。在那幽蓝的水光中,九根青铜巨柱的轮廓若隱若现。那些青铜柱身上的梵文,和他们昨夜在古庙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赤髯狻猊的咆哮声从后方追来:“休想接近囚神柱!”那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威胁。 张仪騫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反手將黑葫掷向洞顶的钟乳石群。只见黑葫中的山岳虚影轰然显现,那虚影仿佛拥有巨大的力量,將洞顶的巨石震落。塌方的巨石如雨点般落下,瞬间封死了追兵的来路。石舟顺著最后一段激流,衝出了溶洞。 二道长一个趔趄,差点被晃倒在船板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双手紧紧抓著船舷,面色煞白却又强装镇定,嘴里大声叫嚷著:“哎哟喂!这是要把道长我的魂儿都给嚇飞咯!这天杀的激流,还有这破船,简直比那孙猴子大闹天宫时的阵仗还嚇人!无量天尊,莫不是老君他老人家在跟我开玩笑,咋就遇上这等惊险事儿!” 第40章 水中杀局 寒潭深处泛著幽蓝磷光,张仪騫与二道长踏著镇岳灵官残躯化成的石舟,沿著青铜柱倒影溯流而下。石舟撞碎水中暗石,惊起蛰伏在暗礁间的青铜灯鱼,那些鱼目泛著血光,竟是上古修士炼製的探哨机关。 潭底突然传来金铁刮擦声,数百具青铜傀儡破水而出。这些机关人偶眼窝燃著鬼火,指爪扣住石舟缝隙便要攀援而上。张仪騫抡起黑葫猛砸,葫身撞在傀儡胸口竟发出晨钟暮鼓般的嗡鸣。 “且看贫道手段!”二道长甩出五色绳套,绳头繫著的鲁班锁“咔嗒”咬住青铜柱梵文凹槽,“此乃墨家机关城的探驪术,待贫道......” 张仪騫正要扯动绳索,潭底突然捲起暗流漩涡。石舟如风中落叶般打转,船底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不好!”二道长桃木剑点在船头禹王碑文,碑文亮起的剎那,黄耳猎犬突然纵身入水。琉璃净火在犬爪间凝成避水诀,硬生生在漩涡中撕开缺口。 就在这时,青铜柱上梵文骤亮。真山神被锁链贯穿的巨臂破水而出,掌心托起即將倾覆的石舟。张仪騫仰头望去,这尊三目八臂的青铜巨人浑身爬满水藻,第三只竖眼竟被金箍棒残棒贯穿。 “多谢前辈!”二道长对著水幕中的虚影稽首。那青铜巨人琵琶骨被梵文锁链穿透,伤口处凝结的冰晶竟与金箍棒残棒如出一辙。 巨人喉间发出闷雷般的声响:“通臂白猿窃吾山神印,引寒泉冲刷百年。汝等所见血祭坛,实乃熔链金箍棒之鼎炉。”说话间水流突然变得透明,眾人看见河床底部暗藏玄机——上游九道水龙捲不断撕扯巨人躯体,下游血祭坛正將溢散的精气凝成陨铁。 张仪騫突然发现黑葫在吸收水汽:“道长快看!那些梵文在吞噬前辈的灵力!” 二道长剑指坤位:“需破天枢、地煞两处阵眼。只是...”话音未落,崖壁传来猿啼。白影在九十度峭壁上如履平地,手中陨铁棒搅动起十丈巨浪。 “终於来了!”偽山神竟是只三目通臂白猿,额间火焰纹与金箍棒残棒共鸣,“昨日坏我青铜柱,今日便用尔等精血祭鼎!” 二道长桃木剑当空画符,厉声喝道:“贫道当是谁在装神弄鬼!通臂猿猴乃混世四猴之一,拿日月缩千山,最善移星换斗之术!你这孽畜额生三目,怕是吞了禺狨王的妖丹!” 张仪騫挥葫击碎袭来的冰锥,闻言心头剧震:“可是与齐天大圣同源的那支?” “正是!”二道长闪身避开癸水之精,“此獠毛髮银中透金,已修得半仙之体。那第三目能辨周天变化,手中陨铁棒更是用天河寒铁熔铸——小心!它要引动潮汐之力!” 黄耳率先扑出,琉璃净火却在触及通臂白猿时化作冰渣。环眼獠牙插入河床,搬来的山岳虚影竟被水流衝散。通臂白猿挥棒掀起惊涛,陨铁棒尖凝聚的癸水之精冻住了二道长的桃木剑。 “著!”张仪騫抡圆黑葫砸向铜柱。葫芦接触梵文的剎那,表面蚩尤面纹突然睁眼,竟將锁链吸得绷直。通臂白猿见状怒吼,挥手招来冰锥雨。 二道长咬破舌尖在虚空画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血符化作金光罩住石舟,冰锥撞击声如雨打芭蕉。张仪騫趁机將黑葫卡进铜柱裂缝,巨人突然发出痛吼——他的灵脉正通过锁链被黑葫抽取! “小子快鬆手!”真山神的声音带著震颤,“这葫芦在吸我的...” 白猿陨铁棒搅动十丈巨浪,棒影裹挟著癸水之精直劈而下。二道长脚踏禹步,桃木剑引动五雷符籙,青紫雷光与陨铁棒相撞竟炸出漫天冰晶。张仪騫旋身避开横扫的棒风,黑葫砸在棒身迸出万千火星,震得虎口迸裂。 黄耳猎犬化作琉璃火球腾空扑咬,犬牙撕扯通臂白猿肩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白猿冷笑甩臂,黄耳被甩向岩壁,却在半空扭身喷出离火弹。火球触及癸水屏障瞬间汽化,蒸腾的白雾中环眼獠牙暴涨三丈,野猪妖卷著地脉之气撞向通臂白猿下盘。 “雕虫小技!”通臂白猿第三目突然睁开,金箍棒残片在竖瞳中倒映出万千棍影。陨铁棒横扫千军之势將石舟拦腰截断,二道长急掐避水诀,破碎的船板竟在浪尖重组为八卦阵图。张仪騫趁机掷出三枚靺鞨铜铃,铃舌激盪的萨满咒文与棍风相撞,在虚空凝出冰火交织的太极图。 环眼獠牙插入青铜柱裂缝,山岳虚影层层叠加压制棒势。黄耳趁机跃上通臂白猿后背,琉璃净火顺著鬃毛灼烧妖气。白猿暴喝震落猎犬,陨铁棒突然分化出七十二道幻影,每道棒影都裹挟著不同属性的灵力——或为玄冰,或为熔岩,更有蕴含星辰之力的罡风! 二道长染血的八卦袍猎猎作响,咬破舌尖在断剑画出殷红符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残剑引动九霄雷云,紫电如龙穿透水幕。张仪騫的黑葫突然產生恐怖吸力,竟將半数棒影吞噬,葫身浮现出大圣与哪吒鏖战的模糊图腾。 通臂白猿突然出现在舟尾,陨铁棒直取张仪騫后心。环眼怒吼著撞开主人,自己却被棒风扫中。血祭坛红光大盛,竟將野猪妖凌空摄向鼎炉! “环眼!”张仪騫目眥欲裂。黑葫自发腾空,葫口喷出昨夜吸收的山岳虚影,硬生生撞偏血祭坛的牵引。 通臂白猿狞笑著將金箍棒残棒插入祭坛:“虽只得三成精血,倒也够用了!”残棒遇血即长,竟化作齐眉棍模样。整条寒泉峪的水流突然倒灌,在它身后凝成共工法相。 张仪騫抱著昏迷的环眼后撤,发现黑葫表面浮现出血祭坛的纹路。真山神的声音再度响起:“速毁天璣位铜柱!那通臂白猿借的是...” 陨铁棒已挟著万钧之势劈来。二道长举剑相迎,桃木剑应声而断。漫天水雾中,通臂白猿的嗤笑声响彻山谷:“明日朔时,便是本座褪去妖骨、成就太乙正果之时!”通臂白猿周身腾起妖仙双炁,原本银白的毛髮正在蜕变成淡金色,“当年大圣碎掉的金箍残棒,倒成全了我这通臂猿猴的造化!” 第41章 轩辕母鼎 原山神那低沉而雄浑的声音,仿佛从无尽的岁月深处传来,在张仪騫他们耳边幽幽响起:“通臂白猿这孽畜,藉助的乃是这寒泉峪下千年地脉的灵力,以及那金箍棒残片的神奇力量。二者相辅相成,让它的实力如火箭般蹭蹭往上涨。如今,它距离褪去妖骨、成就太乙正果已然不远矣!” 张仪騫听闻,心中大惊:“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它得逞,那咱们云阳县乃至整个大唐,岂不是都要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二道长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咬著牙说道:“哼,绝不能让它如愿!眼下,唯有摧毁天璣位铜柱,方能斩断它的力量根源,阻止其阴谋得逞。” 黄耳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对著水面一阵狂吠,向通臂白猿宣战。 说干就干,张仪騫、二道长带著黄耳,小心翼翼地朝著天璣位铜柱靠近。然而,他们的行动怎能逃过通臂白猿的眼睛。只见那通臂白猿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中的陨铁棒闪烁著幽冷的光芒,闪电般朝著他们劈来。 “来得好!”二道长毫不畏惧,大喝一声,手中桃木剑挽出几个剑,迎向通臂白猿。那桃木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带著丝丝剑气,与陨铁棒碰撞在一起,发出“鐺鐺”的巨响,火星四溅。 张仪騫也不甘示弱,挥舞著黑葫,口中喊道:“看我今日如何降伏你这孽畜!”黑葫在他手中呼呼生风,带著一股磅礴的气势,砸向通臂白猿。 通臂白猿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就凭你们,也想阻拦我?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它身形一闪,轻鬆避开了张仪騫的攻击,同时挥动陨铁棒,朝著二道长横扫过去。 二道长见状,脚尖轻点水面,身体如飞燕般向后掠去,同时手中桃木剑快速刺出,剑剑指向通臂白猿的要害。通臂白猿却不慌不忙,用陨铁棒一一挡下二道长的攻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 张仪騫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个计策才行。他眼珠一转,突然心生一计,对著二道长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喊道:“道长,我从正面进攻,你绕到它背后偷袭!”二道长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张仪騫猛地冲向通臂白猿,手中黑葫舞得密不透风,吸引住通臂白猿的注意力。通臂白猿果然上当,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张仪騫身上,全力抵挡他的攻击。 就在这时,二道长悄无声息地绕到通臂白猿背后,手中桃木剑高高举起,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大喝一声:“看剑!”朝著通臂白猿的后背狠狠刺去。 通臂白猿察觉到背后的攻击,想要转身抵挡,却已经来不及了。二道长的桃木剑狠狠刺在它的背上,顿时鲜血四溅。通臂白猿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转身用陨铁棒朝著二道长砸去。 二道长连忙侧身躲开,同时喊道:“张公子,就是现在!”张仪騫抓住这个机会,將黑葫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天璣位铜柱。 “轰隆”一声巨响,铜柱剧烈摇晃起来,上面的梵文光芒闪烁不定。通臂白猿见状,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朝著张仪騫扑来,想要阻止他摧毁铜柱。 “休想得逞!”黄耳突然扑了上去,一口咬住通臂白猿的脚踝,死死不放。通臂白猿愤怒地挣扎著,想要甩开黄耳,却怎么也甩不掉。 张仪騫趁著这个机会,再次挥动黑葫,砸向铜柱。又是一阵巨响,铜柱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终於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隨著铜柱的倒塌,通臂白猿的力量增长被打断。它愤怒地咆哮著,双眼通红:“你们竟敢坏我好事,我今日定要將你们碎尸万段!”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原本被封印的原山神突然获得了自由。只见原山神周身光芒大放,三目八臂的青铜巨人身姿巍峨,挥舞著巨大的手臂,朝著通臂白猿攻去。 “通臂白猿,你这作恶多端的孽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原山神的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山谷。 通臂白猿挥舞著陨铁棒,与原山神战在一起。 张仪騫、二道长和黄耳也加入了战斗,他们与原山神紧密配合,共同对抗通臂白猿。一时间,战场上光芒闪烁,喊杀声震天。 通臂白猿虽然实力强大,但在眾人的围攻下,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它的身上伤痕累累,鲜血不断地流淌出来。 “哼,我跟你们拼了!”通臂白猿怒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手中陨铁棒舞得风雨不透,试图衝破眾人的围攻。 张仪騫看准时机,將黑葫猛地掷出。黑葫在空中飞速旋转,带著强大的力量,直直地砸向通臂白猿。通臂白猿躲避不及,被黑葫砸中胸口,顿时口吐鲜血,向后飞去。 原山神趁机发动攻击,他的八只手臂同时挥动,每一只手臂都蕴含著巨大的力量。通臂白猿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 就在眾人以为通臂白猿即將被打败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叫声,从口中吐出一团黑色的火焰。那火焰燃烧著诡异的黑色光芒,瞬间將周围的空气都点燃了。 “不好,这是它的绝招!大家小心!”二道长大声喊道。眾人连忙后退,躲避著黑色火焰的攻击。 黑色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將整个战场都笼罩在其中。在火焰中,通臂白猿的身影若隱若现,它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原本银白的毛髮逐渐变成了淡金色,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更加强大。 “哈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今日,我便要藉助这力量,成就太乙正果!”通臂白猿狂笑著,声音中充满了得意。 张仪騫看著通臂白猿的变化,心中焦急万分:“这可怎么办?它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二道长沉思片刻,说道:“別怕,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打败它!” 就在这时,通臂白猿突然朝著他们冲了过来,手中陨铁棒带著黑色火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劈向张仪騫。张仪騫连忙举起黑葫抵挡,强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跡。 二道长趁机绕到通臂白猿背后,手中桃木剑刺向它的后心。通臂白猿察觉到背后的攻击,转身用陨铁棒挡住了二道长的攻击。 黄耳也不甘示弱,它跃起身来,一口咬住通臂白猿的手臂。通臂白猿愤怒地甩动手臂,將黄耳甩了出去。黄耳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原山神的八只手臂不断地挥动,攻击著通臂白猿的各个部位。通臂白猿在眾人的围攻下,渐渐陷入了困境。 然而,就在这时,通臂白猿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它將手中的陨铁棒插入地面,顿时,整个寒泉峪都剧烈震动起来。地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河水开始倒流,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不好,它在引动地脉之力!”二道长脸色大变,大声喊道。 张仪騫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担忧:“这样下去,整个嵯峨山都可能会崩塌!”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的时候,通臂白猿藉助地脉之力,身体变得更加巨大,力量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它挥舞著陨铁棒,朝著眾人砸来,每一击都带著毁天灭地的力量。 眾人连忙躲避,通臂白猿的攻击威力巨大,所到之处,岩石破碎,河水飞溅。在这激烈的战斗中,他们逐渐被逼到了寒泉峪的深处。 突然,张仪騫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他心中一动,大声喊道:“大家快往里面跑!” 眾人来不及多想,跟著张仪騫朝著洞口跑去。通臂白猿见状,怒吼著追了上来。 当他们进入洞口后,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在空间的中央,摆放著一座巨大的黄帝鼎。黄帝鼎散发著神秘的光芒,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这就是镇压在嵯峨山体底部的轩辕母鼎!”二道长惊讶地说道。 第42章 魔化白猿 嵯峨山地脉深处,轰鸣声不绝於耳,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地下奔腾。那轩辕母鼎表面的饕餮纹,此刻竟泛起诡异的血光,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甦醒,散发著令人胆寒的气息。 张仪騫被通臂白猿死死掐住脖子,只感觉喉咙像是被铁钳夹住,呼吸越来越困难,双眼也凸了出来。他双手拼命地掰著白猿的爪子,却如同蚍蜉撼树,丝毫不起作用。此时的他,心中满是绝望,却又不甘就此丧命。通臂白猿三目赤红如血,獠牙几乎要戳破张仪騫的道袍,恶狠狠地骂道:“竖子!竟敢坏我百年大计,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去那地府里好好反省!” “妖猴,你敢放肆!”二道长见状,心急如焚。他那染血的八卦袍突然无风自动,此刻也顾不上许多,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那血珠竟在半空凝成三尖两刃的虚影,散发著神秘的光芒。黄耳犬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激发,额间金纹骤亮,仰头髮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咆哮,好似要向天地宣告它的愤怒。 通臂白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嚇了一跳,下意识地甩开张仪騫,將陨铁棒横在胸前,警惕地看著四周,大声喝道:“这是……灌江口的气息?你这牛鼻子,怎会有这等手段?” 只见黄耳身形暴涨三倍,原本就威风凛凛的它,此刻更是气势汹汹,雪白的犬牙泛著寒光,仿佛能撕裂一切。二道长虽然踉蹌著,但仍强撑著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神朝礼!”隨著他的咒语,虚空之中突然浮现出梅山七圣的虚影。这些虚影个个威风凛凛,散发著强大的气场。黄耳瞬间化作银甲神將,手持三尖刀,劈出银河倒卷之势,朝著通臂白猿狠狠刺去。 “鐺——”一声巨响,金铁交鸣声震得四周的青铜柱簌簌落灰,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通臂白猿连退七步,手中的陨铁棒竟被劈出半寸缺口。它难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铁棒,隨后又抚过棒身的裂纹,突然癲狂大笑起来:“好个清微派牛鼻子,平日里瞧你懒洋洋的,竟藏著这等厉害的请神术!今日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张仪騫悠悠转醒,刚一睁眼,就看到黄耳化作的银甲神將正刀势如虹地与通臂白猿激战。那三尖刀每次劈砍都带起风雷之声,威力惊人。再看通臂白猿,八条岗岩手臂已有三条被斩落,地上满是碎石和鲜血。原山神也趁机催动锁链,巨大的青铜手掌朝著妖猴拍去,拍得通臂白猿口吐金血。 “道长……这是咋回事?”张仪騫挣扎著想要起身,却突然感觉胸口的熊灵刺青灼痛难当,仿佛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莫要多言!”二道长此刻七窍都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但仍强撑著法诀,说道,“这啸天犬化身撑不了多久,半柱香的时间都难保住……咱们得赶紧想別的法子!” 话音未落,通臂白猿突然暴起,陨铁棒在它的竖瞳中映出万千棍影。它浑身金毛根根倒竖,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將金箍棒残棒重重砸在轩辕鼎上,怒吼道:“既然尔等要断我仙路,那就都別活了,同归於尽罢!” 隨著这一砸,鼎身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九道青铜柱同时剧烈震颤。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锁链崩裂声,黑红的魔气如火山喷发般汹涌涌出,瞬间瀰漫了整个空间。张仪騫的黑葫突然腾空而起,葫口的蚩尤面纹发出悽厉的尖啸,仿佛在与这股魔气呼应。 “哈哈哈!轩辕老儿,想不到吧?”魔气中缓缓凝出一个牛首人身的巨影,那铜铃般的眼睛扫过眾人,充满了威严与霸气,“白毛猢猻,可还记得涿鹿之盟?” 通臂白猿三目急速转动,似乎认出了这巨影的身份,顿时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蚩尤大神!若您能助我成就太乙道果,我愿以半副仙骨为祭,供您驱使!” “善!”魔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通臂白猿的天灵。剎那间,通臂白猿周身腾起黑金双色火焰,断臂处竟生出魔神骨刺,看起来愈发狰狞恐怖。黄耳的三尖刀劈在魔焰上,就像撞上了坚硬的岩石,反而被震得虎口迸裂,它惨叫一声,向后退去。 二道长见状,喷出一口心头血,梅山虚影瞬间消散。他再也支撑不住,颓然跪地,手中的桃木剑也寸寸龟裂。他绝望地喊道:“完了……这是上古兵主的气息,咱们怕是要命丧於此了!” 魔化白猿一脚踏碎山岩,原本的陨铁棒已化作丈八蛇矛。它挥舞著蛇矛,先是挑飞原山神的青铜巨掌,接著反手又將黄耳钉在石壁上。黄耳挣扎著,却无法挣脱。张仪騫见状,心急如焚,刚要伸手去摸黑葫,那蛇矛已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他脊背发凉。 “先从你这螻蚁开始血祭!”魔化白猿恶狠狠地说道。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张仪騫胸口的熊灵刺青突然化作火云。他双眼泛起鎏金光晕,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举手竟握住蛇矛锋芒,大喝一声:“呔!何方妖孽在此撒野?也不看看小爷是谁!”这声暴喝带著金石之音,震得洞顶钟乳石纷纷坠落。 魔化白猿被这一喝嚇得连退三步,它的竖瞳中映出一个毛脸雷公嘴的虚影,惊讶地喊道:“不可能!齐天大圣早已……怎么会附在你这小子身上?” “吃俺老孙一棒!”张仪騫並指成棍,横扫而出,指尖金光凝成碗口粗的如意棒虚影。这虚影带著强大的力量,朝著魔化白猿狠狠砸去。魔化白猿连忙架矛相抗,却被这一棒砸得深陷岩壁三丈,整个岩壁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二道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这是……大圣残魂?想不到啊,关键时刻竟是大圣的力量救了咱们!” 此时,张仪騫的意识海中,斗战胜佛的残影正坐在云端啃著蟠桃,悠哉游哉地说道:“小子,看好了,这般使棍才叫得劲!学著点!”而外界的张仪騫,身体竟不由自主地结印,火眼金睛闪烁著光芒,照得周围的魔气滋滋作响,仿佛在对这邪恶的力量进行净化。 魔化白猿突然撕开胸口,露出跳动的魔神之心,对著张仪騫怒吼道:“孙悟空!当年你大闹天宫,搅得三界不得安寧,如今还要阻我魔道?今日我定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聒噪!”张仪騫翻身跃上鼎耳,掌心浮现“卍”字佛印。隨著他的动作,轩辕母鼎突然梵唱大作,鼎身裂缝中射出万道佛光。这佛光如同烈日般耀眼,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空间…… 第43章 大圣板砖 寒泉峪底轰鸣如雷,轩辕母鼎表面的饕餮纹裂开猩红血口。通臂白猿三目赤红,獠牙咬得咯咯作响:“孙猴子!当年凌霄殿上你何等威风,如今倒给凡人当起看门犬了?” 张仪騫周身金芒暴涨,左脸浮现出金色猴毛,火眼金睛照得洞窟亮如白昼。他摸著半边妖脸笑道:“你这猢猻倒会倒打一耙,偷了半截哭丧棒便敢称王?” 蚩尤魔影在洞中发出狞笑,青铜柱上夔纹锁链錚鸣如雷。通臂白猿擎著金光灿然的齐眉棍,赫然是借蚩尤魔气重铸的完整金箍棒:“定海神铁合该配上古战神!”说著舞出刚猛棍势,棍风竟带起“刑天舞戚”古韵:“且看某家重现阪泉之战的'夔牛撼山式'!”棍势如共工撞倒不周山,震得洞顶山海星图簌簌剥落。 张仪騫灵台中悟空残魂突然睁眼,火眼金睛穿透棍影破绽:“这棒儿认得旧主!”但见他脚踏禹王步避开横扫千军之势,左手指月作捻诀状,右手却暗掐“招摄诀”。魔纹金箍棒竟在通臂白猿掌中颤动如活物,七十二道龙纹逆鳞倒竖。 “撒手!”张仪騫突然暴喝,周身迸出混元真气。通臂白猿第三只眼迸出血泪,双臂筋肉虬结却止不住兵刃脱手。魔纹金箍棒在空中划出曼妙弧光,却在再次落入通臂白猿魔掌剎那,被张仪騫分身幻化的六耳獼猴虚影截住。 真身趁机並指为笔,蘸著嘴角鲜血在棒身疾书《金刚经》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通臂白猿看著空空如也的毛掌暴跳如雷:“猢猻安敢欺某!” 张仪騫拍著耳朵大笑:“棒子认主,犹如烈马识旧鞍!” 说著反手將魔纹金箍棒舞出泼天棍影,声若洪钟:“呔!你这披毛畜生,且吃俺老孙一记'打狗棍法'!” 陨铁棒与魔纹金箍棒相撞迸出万千火星,竟在岩壁上灼出火鼠纹。二道长瘫坐角落咳血,眼见通臂白猿双臂化作刑天舞干戚之姿,忍不住嘶声提醒:“张小郎君当心!这孽障使的是蚩尤八殥阵!” “牛鼻子倒是识货。”魔化白猿獠牙滴落毒涎,青铜鼎突然腾起九黎战旗虚影,“当年涿鹿野若得通臂猿族相助,轩辕老儿早成某家刀下鬼!” 张仪騫足踏禹王步闪过蛇矛,翻身跃上鼎沿,左脸猴毛根根倒竖,火眼金睛穿透棍影破绽,魔纹金箍棒直指白猿眉心:“玉帝老儿尚要唤声大圣,你这猢猻倒敢托大?” “泼猴找死!”魔化白猿暴喝震落钟乳石雨,额间竖瞳突然射出碧血玄光。张仪騫不避不让,竟张口將妖光吞入腹中,拍著肚皮笑道:“比起老君炉里的六丁神火,这玩意顶多算个灶膛余温!” 蚩尤魔影在鼎中发出闷雷般的嗤笑:“齐天大圣?不过是被如来耍弄的弼马温!”说著催动青铜柱梵文锁链,竟將悟空残魂从张仪騫灵台扯出半截,“既不愿位列仙班,何不与本尊共掌幽冥?” 魔纹金箍棒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金箍棒残棒缺口处浮现大圣与天庭决战时的记忆碎片:三十三重天闕崩塌,蟠桃宴玉液化作血雨,哪吒的风火轮在云海里划出带血的弧光... “聒噪!”悟空残魂突然暴起,抓著魔纹金箍棒往膝头一磕。只听“咔嚓”脆响,那修补好的神兵竟重新断作两截,“老孙的棒子要你来修?”说著將金箍棒残棒化成板砖,照著魔影面门拍去,“此物名唤'大圣打神砖',专治各种不服!” 板砖拍在蚩尤魔面竟发出镇魔之音,张仪騫福至心灵,咬破指尖在砖面画出千金经络图:“百会通天,涌泉接地,给小爷破!”砖面浮现纹路,与蚩尤魔面九黎纹路相衝,激得洞中鬼哭狼嚎。 二道长挣扎著掷出最后三枚开元通宝:“天地玄宗,万神...”话未说完便口吐鲜血。那铜钱却自髮结成“乾三连”卦象,要將蚩尤残魂打出通臂白猿体內。魔气如退潮般从白猿七窍涌出之际,蚩尤残魂突然在通臂白猿灵台发出震天狂笑:“区区铜钱卦象也想镇我?” 牛首魔神虚影猛然睁眼,青铜鼎內骤然腾起九黎血幕。二道长掷出的三枚开元通宝竟在虚空凝滯,卦象裂纹中渗出汩汩黑血。张仪騫左脸妖纹突然扭曲,悟空残魂暴喝:“小子快退!” 说时迟那时快,张仪騫急掐金刚印,黑葫堪堪挡住倒射而回的血箭。葫身被震得颤抖不已,表面浮现出“阿修罗战天”图纹。 蚩尤魔影在血幕中愈发凝实,通臂白猿断臂处生出玄铁骨刺:“轩辕锁我千年,今日便用这具半仙之躯......” “聒噪!”悟空残魂突然抡圆板砖,板砖中的金箍棒残棒亮起斗战胜佛铭文,“断了就断了,老孙送你归去!”板砖脱手瞬间化作不周山虚影,带著共工撞柱之势轰在魔化白猿胸口。 “咔嚓”骨裂声震耳欲聋。通臂白猿银毛尽褪,三丈妖躯如断线纸鳶般撞穿十八重岩层。山体崩裂处,阳光如金瀑倾泻而入,板砖余势未消,竟推著哀嚎的白猿直上九霄,在云层中炸开环状气浪。 悟空残魂拎看著飞远的板砖,对瘫坐在地的张仪騫咧嘴笑道:“这打神砖倒是趁手,可惜沾了魔血,扔了也不可惜。”说著往道袍上蹭了蹭,“小子,时间到了我得回去睡觉了。下回打架记得喊齐帮手!”话音未落,残魂已化作金光没入张仪騫体內,左脸妖纹渐渐淡去。 板砖击中通臂白猿的瞬间,蚩尤残魂便掉出通臂白猿体內。牛首魔神不甘嘶吼:“泼猴!还没完!”突然化作万千血珠渗入鼎底。青铜柱崩裂处涌出黑水,九黎战旗猎猎作响,竟在虚空显化出涿鹿古战场。 “以吾兵主之名!”蚩尤残魂牛首仰天咆哮,轩辕鼎轰然炸开一条裂缝。鼎底封印的七十二具青铜棺槨应声开启,棺中沉睡的魔將缓缓起身——他们身披玄龟重甲,兽首人身,手中青铜鉞泛著幽绿锈色,正是当年被应龙斩杀的蚩尤八十一兄弟! 二道长望著青铜魔军额间的甲骨文“蚩”字,面如金纸:“糟了!这是轩辕黄帝亲手镇压的九黎先锋...”话音未落,地脉深处传来夔牛鼓声,魔军阵列间升起十二都天神煞旗。被召唤的青铜傀儡突然口吐人言:“风!风!大风!”声浪震得寒泉倒流,山体剥落处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殉葬坑——那些被血祭的商周奴隶骸骨,此刻竟在魔气中重组为骷髏兵! 第44章 墨甲三千破九黎 青铜鼎裂处腾起九道黑烟,落地化作九黎先锋。当先一人牛首人身,手持青铜鉞瓮声道:“末將黎魁,参见兵主!”其声如闷雷滚地,震得洞壁碎石簌簌。 二道长拄著断剑起身,道袍早被血污浸透。三具骷髏兵举著锈跡斑斑的骨刃包抄而来,他反手甩出半截桃木剑,剑身残留的雷符“滋啦”炸开电光:“天地玄宗,五雷听令!”青紫雷蛇顺著剑锋窜出,將骷髏兵劈得骨屑横飞。黄耳趁机跃上残破的青铜柱,琉璃净火在犬爪间凝成火网,兜头罩住三具魔化傀儡。 “孽障看招!”二道长咬破指尖在断剑画出血符,剑锋突然暴涨三尺青光。他旋身横扫,剑气如新月斩落,五具骷髏兵拦腰而断。黄耳趁机喷出离火弹,火星沾著魔气竟燃成熊熊烈焰,將满地碎骨烧得噼啪作响。 突然三具青铜傀儡从暗处扑来,关节处渗出黑血。二道长脚踏天罡步,断剑刺入傀儡咽喉,剑尖却迸出火星——这些魔物竟在体內嵌著陨铁护甲!黄耳长啸一声,浑身毛髮燃起琉璃火,化作火轮撞向傀儡胸口。青铜甲冑在净火中熔成铁水,傀儡轰然倒地。 “好畜生!”二道长喘著粗气,从褡褳摸出最后三枚三清铃,“叮铃”脆响中,铃身浮现泰山真形图。黄耳会意跃至他肩头,犬爪按著老道天灵盖渡入离火。三清铃迎风而长,化作丈许高的青铜钟虚影,將扑来的骷髏兵尽数震成齏粉。 “末將魑魅,携百鬼夜行图候命!”白面书生模样的魔將展开骨扇,万千怨魂在扇面游走。黄耳突然发出哀鸣——它后腿被魔化傀儡的青铜锁链缠住,琉璃火正被黑血侵蚀。 二道长目眥欲裂,扯下道冠掷向虚空:“五岳镇邪!”道冠化作五色神山虚影,將傀儡压成铁饼。老道踉蹌著接住坠落的黄耳,猎犬右爪已见森森白骨。 “末將魍魎,毒瘴已布三山五岳。”绿袍老者杵著蛇头杖,杖头毒雾凝成骷髏形状。二道长正要结印,忽见张仪騫抡著黑葫砸散毒瘴,葫身饕餮纹突然睁眼,竟將毒雾吸食殆尽。黎魁见状挥鉞劈来,青铜鉞带起腥风,斧刃离少年咽喉仅剩三寸—— “轩辕老儿!还不出手!”张仪騫嘶声大喊。 虚空传来悠远嘆息:“你体內尚存另一半魂......”声如洪钟却渐行渐远。黄耳纵身扑咬黎魁手腕,琉璃净火灼得魔將鬆手弃鉞。 “辩机哪会打架!”张仪騫狼狈翻滚,黑葫自主飞旋护主,撞飞三具骷髏兵。忽然灵台泛起檀香,有清润男声含笑:“檀越怎知贫僧不会?只是代价有些大......” “辩机师父!”张仪騫灵台突然响起梵音,识海中雪衣僧人拈而笑:“檀越可愿借躯壳一用?”未及应答,周身已泛起佛光。 少年眉心亮起硃砂红印。月光穿透千丈岩层,在他周身凝成雪色僧袍。素白僧袍无风自动,腕间菩提子映著洞顶磷光,三千青丝寸寸成雪,眉眼间竟生出佛门宝相。 “阿弥陀佛,兵主何苦再造杀孽?”辩机半魂双手合十,指尖尚沾著张仪騫掌心血跡,“二十年阳寿换半柱香,这买卖倒也不亏。” 蚩尤魔影嗤之以鼻:“禿驴也配说教?” 九黎魔军鬨笑震天,魑魅摇著骨扇讥讽:“好个细皮嫩肉的和尚,不如......” “啪!”黑葫突然暴起,將魑魅砸进岩壁三丈。 牛首仰天嘶吼,魔將阵列中飞出万千青铜箭矢。 辩机广袖轻扬,染血的《大唐西域记》凌空展开。经页无风自动,当年八卦炉碎片灼烧的焦痕竟渗出金光。 “如是我闻——”辩机嗓音忽作男女混音。焦黄书页化作金蝶纷飞,每只蝶翼都拓印著梵文经咒。被火光照耀的魔將竟面露惧色,青铜甲冑滋滋冒起青烟。 黎魁的青铜鉞已刺到胸前三尺。辩机指尖轻点书页,朗声诵道:“迦毕试国古寺有狮子王护法......”话音未落,经文字符凝成金毛巨狮,一爪拍飞青铜鉞。 “阿耆尼国池中现孔雀明王......”焦页翻飞处,七彩尾羽扫落漫天冰锥。魍魎的蛇头杖被佛光一照,竟融成铁水。 蚩尤魔影暴怒:“雕虫小技!”牛角撞向轩辕母鼎,鼎身裂缝中喷出九黎战血。黎魖等魔將身形暴涨。 辩机唇角溢血,雪色僧袍绽开红梅。手中经书突然自动翻到龟兹国篇,焦页上的“乐天”二字大放光明:“诸君可愿隨贫僧再战一场?” 被真火淬链过的书页中,万千精怪虚影踏歌而出。持琵琶的飞天嗔道:“辩机郎君好生薄情,这时才唤奴家!”吐火罗的幻戏师抖开焰火长绸:“作者有召,何人敢不来?” 最震撼的是大食国篇章。当年玄奘亲手绘製的星图化作银河,二十八宿各化神將。参水猿擎著陨铁棍大笑:“齐天大圣的威风,某家也学得三分!” 蚩尤残部与书魂战作一团。魔將青铜鉞劈碎龟兹乐舞,转眼又被于闐玉雕神女用瓔珞捆住;黎魖的毒虫刚吞噬波斯幻戏,反被天竺佛莲净化成萤火。 “痛快!”参水猿一棍扫飞三具青铜魔將,“这可比守蟠桃园有趣多了!” 辩机立於金光莲台,眉目慈悲如画。他並指轻点虚空,每落一指便绽开一朵优曇婆罗。罗剎女甩动火鞭缠住黎魁双角,三位妖道结阵困住魍魎毒瘴,水鬼们结成玄冥阵抵住骷髏海。 蚩尤怒极反笑:“禿驴安敢欺我!”魔戟横扫千军,將三妖道拦腰斩断。却见破碎书页重新聚形,妖道们竟比先前更添三分威势。 “书魂不灭,故事长存。”辩机轻抚经卷,指尖金粉凝成玄奘西行时用的九环锡杖,“当年玄奘法师渡化八十一难,今日贫僧便渡你这八十一魔!” 魑魅突然祭出百鬼夜行图,万千怨魂化作利箭:“管你什么书魂,吃某家......” 话音戛然而止。但见辩机身后浮现大雁塔虚影,塔铃清音响彻地脉。怨魂触到梵光竟纷纷合掌诵经,夜行图上的恶鬼渐次化作飞天伎乐。 “好俊的和尚!”罗剎女火鞭捲住魔戟,回头娇笑,“待收拾了这些腌臢货,大师可愿与我参欢喜禪?” 辩机耳尖微红,诵经声却更显庄严。锡杖点地绽开八瓣金莲,莲心射出万字佛印。蚩尤残魂被佛光灼得黑烟直冒,突然暴喝:“列阵!” 七十二魔將齐声怒吼,青铜鉞插地结成九宫魔煞阵。阵中升起十二都天神煞旗,旗面血纹竟与黑葫饕餮纹遥相呼应。张仪騫的声音突然在灵台炸响:“和尚!用那个!” 辩机会意,锡杖挑起黑葫拋向阵眼。饕餮纹张口吞噬魔气,葫身浮现《连山易》卦象。阵中魔將突然抱头哀嚎,他们额间“蚩”字正被卦纹生生剥离! “不——”蚩尤残魂彻底被激怒了,蚩尤牛首仰天怒啸,青铜牛角迸出九道血雷击穿洞顶。他虬结的魔爪插入轩辕母鼎饕餮纹眼窝,口中吐出上古战歌般的咒言: “涿鹿之血未冷兮,九黎战魂不灭!”鼎身七十二道甲骨文封印应声炸裂,地脉深处传来夔牛悲鸣。洞窟四壁的青铜柱突然扭曲成跪拜的刑天巨像,双乳化作的魔眼射出红光,將岩层照得如同熔炉。 “轩辕锁我千载兮,今朝重见天日!”蚩尤残魂突然化作万千血篆,每个字符都似咆哮的兽首。这些血篆钻入鼎足缠绕的青铜锁链,原本沉寂的锁链如巨蟒甦醒,绞碎十八层封魔岩。地面开始诡异地隆起,张仪騫脚下突然裂开岩浆河——整个洞穴竟在蚩尤咒力下化作移动的青铜祭坛! “起——!”隨著最后一声战吼,轩辕母鼎饕餮纹大嘴猛然张开。鼎耳处九条青铜应龙浮雕突然活化,龙鬚缠住七十二魔將残躯,如同拉拽战车的天马。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百丈厚的岗岩层竟像蛋壳般被鼎足顶碎,岩浆如沸腾的血泪从裂缝喷涌。 “喀啦啦——”洞穴穹顶的钟乳石阵轰然坠落,却在触及鼎身血雾时化作齏粉。辩机的雪白僧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看见蚩尤魔影正与鼎身饕餮纹合二为一,青铜鼎在上升过程中不断吞噬山体——所过之处岩层魔化成青铜,山腹中沉睡的铁矿全部熔作液態注入鼎身! 当鼎口突破地表剎那,九黎战鼓声震碎云层。正午阳光照射在沾满地脉精华的鼎身,饕餮纹竟在日光下睁开了第三只眼,瞳孔里映出涿鹿古战场的血色残阳。 第45章 奇点时刻 轰隆!嵯峨山顶的乌云突然裂开七十二道血口,蚩尤残魂化作遮天蔽日的牛首魔影。九黎魔將的青铜甲冑叮噹作响,突然齐刷刷单膝跪地,震得山石崩裂:“请兵主赐福!” “哈哈哈哈!”蚩尤的狂笑掀起腥风血雨,魔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同时亮起冲天光柱—— 东边密林炸开漫天木屑,三丈高的插翅虎妖破土而出。它浑身骨刺暴涨如荆棘丛林,尾巴竟化作九节流星锤,锤头还冒著幽蓝鬼火。最骇人的是虎口獠牙间滴落的毒涎,竟將岗岩蚀出蜂窝孔洞! 西侧寒潭炸起十丈水幕,独角蛟龙裹挟著墨绿毒雾腾空。每片龙鳞都刻著蚩尤战纹,龙爪过处连空气都滋滋作响。它张口喷出的不再是水流,而是熔岩般沸腾的九黎战血! 南面岩壁轰然崩塌,熊妖双掌生出三尺长的青铜利爪。这利爪竟带著机关转动声,爪尖弹出时快若闪电,轻鬆將三人合抱的松树拦腰斩断。更诡异的是它后背隆起肉瘤,里面隱约可见魔化修士的残躯在挣扎! 北坡松林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银月狼王每根狼毫都化作钢针。这些钢针隨著呼吸收缩膨胀,突然暴雨般射向天空,將飞过的雁群瞬间扎成筛子!狼王仰天长啸时,口中竟吐出三昧真火! “瞧见没?”蚩尤魔影得意地抖了抖牛角,青铜战戟划过虚空带起血色星河,“这才是九黎战將该有的模样!本座要让这嵯峨山,变成第二个涿鹿战场!” 辩机盘坐金色莲台,突然轻笑出声。雪白僧袍无风自动,竟从虚空抓出把焦尾琴:“诸位施主杀气太重,不如听首《清心普善咒》。”说著指尖流转佛光,琴声伴著梵唱响彻云霄:“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魔兽们正要扑杀,突然集体僵住。插翅虎妖捂住耳朵满地打滚:“这调调扎得老子脑仁疼!”银月狼王的钢针狼毛簌簌掉落,抱著脑袋往树桩上撞。独角蛟龙更是缩回寒潭,用尾巴拼命拍打水面试图盖过琴声。 谁也没发现,佛光中夹杂著青木灵气,正化作万千萤火虫钻进二道长体內。老道折断的肋骨发出细微脆响,桃木剑上焦黑的雷纹竟开始重新生长! “和尚!这老魔头在拖延时间!”张仪騫在灵台急得跳脚,看著识海里那柱即將燃尽的线香,“你那一炷香快烧完了!” 辩机突然琴音一转,千手观音虚影化作敦煌飞天。箜篌与羯鼓齐鸣间,他竟唱起新翻梵调《伊州曲》:“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註:《伊州曲》为开元年间流行西域曲调)九黎魔將们听得目瞪口呆——这和尚怎么把佛偈编成龟兹乐了? 熊妖突然捶胸顿足跳起胡旋舞,青铜利爪不受控制地在岩壁上刻出“卍”字符。寒潭里的蛟龙跟著节奏扭成麻,喷出的战血在天空炸成曼陀罗。藏在暗处的魔修们更惨,道心被梵音搅得七荤八素,有个金丹修士竟然开始背诵《金刚经》! 当辩机唱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时,佛光突然凝结成实体化的“卍”字金印,將三头扑来的虎妖直接压进土里。张仪騫突然福至心灵,在灵台大喊:“接著唱!小爷给你打拍子!”说著操控黑葫凌空飞舞,葫口喷出靺鞨萨满鼓点。佛光梵唱与萨满鼓乐完美融合,竟在虚空凝成疗愈阵图! “小友,玩够了吗?”轩辕的声音突然在黑葫里响起。张仪騫低头看去,葫身不知何时浮现出河图洛书纹:“就算你们伤势痊癒,也敌不过全盛时期的蚩尤。” 张仪騫灵机一动,用意识喊道:“你能干翻他对吧?当年你就揍过他!现在都修炼三千年了,打他跟打孙子似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轩辕轻笑一声,整片天地突然静止。飘落的树叶悬在半空,蚩尤魔影保持著张嘴怒吼的姿势,连辩机指尖的佛光都凝固成琉璃琥珀。唯有张仪騫能活动,他衝上去对著蚩尤虚影就是两脚:“叫你装逼!叫你附身!当年怎么输的心里没数吗?” “这叫奇点时刻。“轩辕的声音在黑葫里懒洋洋解释,“当年本尊观北斗七星绕紫微垣运转,悟出时空如织布可截取线头——只要在星轨交匯的剎那,用轩辕鼎炼化的周天星力就能...“ “说人话!“张仪騫对著蚩尤虚影踹到第三脚时,终於忍不住吐槽。 “简单说就是把三息时间压缩成芥子。“黑葫表面浮现河图洛书虚影,“相当於把你们打架的过程拍成走马灯,然后暂停——不过要消耗三百年份的陨铁精华。“ 张仪騫突然蹲下戳了戳凝固的魔气,那团黑雾竟像果冻般颤动:“难怪你说在鼎里修炼三千年!等等...那我现在算不算在作弊?“ “这叫战略优势。“轩辕理直气壮,“如果再现涿鹿之战,本尊就可以靠这招把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挨个敲闷棍...“ 张仪騫转身戳二道长鼻子时,突然发现老道眼珠在凝固时空里微微转动,嚇得跳开三丈:“他他他怎么能动?“ “清微派雷法本就触及时空法则。“轩辕轻笑,“这牛鼻子至少偷走了半息——不过看在他私藏《黄帝采铜图》的份上...“ 张仪騫转身又戳了戳二道长的酒糟鼻:“牛鼻子,小爷救你多少次了?回头得把私藏的老君醉都给我!”说著眼珠一转,突然扯开二道长的衣襟——果然在內衬发现缝著的《春宫图》! “別闹。”轩辕声音带著无奈,“现在有两个选择:高级契约,我教你黑葫真正的用法,但你要按我的方式修炼;低级契约...” “选低级!”张仪騫斩钉截铁,“小爷还要吃胡麻饼看胡姬跳舞呢,谁要变成葫芦精!跟你说,平康坊新来了个波斯舞娘,那腰肢软的...” 轩辕长嘆一声,静止的时空重新流动。谁也没发现,二道长的桃木剑闪过一抹金芒,断裂处早已復原如初。剑身浮现的却不是雷纹,而是《黄帝內经》经络图——正对应著所有魔兽的命门!蚩尤魔戟劈落的轨跡突然偏离三寸——正是张仪騫在静止时空踹出的脚印位置! “杀!”蚩尤魔戟刚要劈下,张仪騫咧嘴一笑,手中黑葫突然涨成山岳大小。他抡圆了铁链將巨葫甩成流星锤,轰然砸向蚩尤魔影:“老魔头,吃我一记泰山压顶!”黑葫裹挟著风雷之势,沿途撞碎十八根青铜柱,將三个魔將碾成铁饼! 黑葫与魔戟相撞迸出万千火星,葫身饕餮纹竟张开血盆大口,生生咬住戟刃!张仪騫趁机拽动铁链,抡起巨葫来了招“力劈华山”,把蚩尤魔影砸进山体三十丈深! 山体裂缝中,魔化白猿刚要爬出,就被黑葫当头扣住。张仪騫脚踏葫底大喝:“给小爷下去吧你!”重达万钧的黑葫直接將其压回地脉,震得整座嵯峨山矮了三寸! 银月狼王的钢针暴雨袭来,张仪騫將黑葫舞得密不透风。钢针撞击葫身发出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竟在黝黑表面擦出漫天火星! 面对熊妖的青铜利爪,少年突然撤步旋身,黑葫借著离心力猛击其腋下命门。熊妖痛吼著跪地时,张仪騫顺势跃上葫顶,来了招“千斤坠”將其彻底压垮! 张仪騫打完就跑,回首掏出传声筒大喊:“你们到哪了?小爷要撑不住啦!” 竹筒里传来少女清叱:“催什么催!本姑娘的机关朱雀卡树杈上了!”话音未落,东边天际亮起七颗明星,赫然是北斗七星坠落的轨跡! 辩机突然轻笑,雪白僧衣化作光点消散:“十载阳寿...换场好戏...小施主你值了...”最后一丝佛光没入张仪騫眉心,少年发间金蓝异色又深了几分,竟在额间凝成莲法印! 第46章 天降正义 “哈哈哈哈!小爷的救兵来啦!“张仪騫拄著黑葫叉腰狂笑,发梢金蓝异色在风中乱晃,“老魔头你等著挨揍吧!“话音未落突然眼前发黑,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软下去——消耗十年阳寿的副作用发作了! 二道长甩出三清铃接住少年,眉心突然裂开道金纹:“无量天尊!贫道今日便学学灌江口那位!“说著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背后竟浮现三头六臂的虚影。耳猎犬浑身燃起琉璃火,化作三丈高的天狗;环眼野猪獠牙暴涨,鬃毛根根竖起如钢针。 九黎先锋的青铜战斧劈来时,老道剑尖轻挑,雷霆竟凝成三尖两刃刀的模样:“劈山!“刀光过处山石崩裂,三个魔將直接被震飞百丈,青铜鎧甲碎得跟胡麻饼似的。 “嗷!“黄耳一口咬住独角蛟龙的尾巴,琉璃火顺著鳞片缝隙烧进去。蛟龙痛得在空中翻腾,龙血洒落处草木尽枯。环眼趁机撅起屁股猛衝,獠牙“咔嚓“扎进熊妖脚掌,疼得那魔物抱著脚原地蹦躂。 蚩尤气得牛角冒烟:“给本座碾碎他们!“七十二魔將结成战阵,青铜兵器寒光连成一片。就在千钧一髮之际,天边突然传来清叱:“谁敢动他!“ 林晴儿骑著铜钱巨蛇破云而来,手腕上的铜钱串叮噹作响。她身后跟著乌泱泱的萨满村民——李福佑骑著毛驴甩打神鞭,马御天驾著青铜战车,柳三娘挥著酒葫芦喷出三昧真火! “騫儿!“车净尘头戴九色鹿角冠,踩著萨满鼓点踏空而来。手中铜铃每响一声,就有祖灵虚影从地底钻出:靺鞨熊灵一巴掌拍碎三个魔將,鲜卑狼神咬住蚩尤战戟不鬆口,契丹鹰王俯衝下来啄魔眼...眨眼间组成灵体大军! 张怀正策马冲入战场,玄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不良人何在!“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响起呼应。秦劲带著三百弟兄策马杀到,有人甩出机关鳶投掷火雷,有人吹骨笛召来虎豹豺狼,最绝的是个三丈高的机关人,胸口“不良“二字熠熠生辉。 “老子的种也敢动?“张父剑指一挥,六壬盘中飞出七十二片魂叶。每片叶子落地都化作岗岩巨人,抡著拳头砸向魔军,倒像是西市力夫在卸货。 战场瞬间沸腾。柳三娘的火龙捲对轰蚩尤血雷,把半边天都烧红了;马御天的青铜战车横衝直撞,车轴里不断射出诸葛连弩;李福佑的毛驴撅著后蹄,每踢一脚就有个魔將捂著襠部倒地。 “看招!“林晴儿甩出铜钱巨蛇缠住蚩尤牛角,扭头朝昏迷的张仪騫喊:“书呆子!你欠我十顿槐糕!“ 二道长此刻宛如战神附体,桃木剑舞得密不透风。突然有个魔將偷袭,他头也不回反手掷出哮天犬...啊不黄耳!天狗一口咬断对方咽喉,还不忘朝主人摇尾巴。 “老秦!你驴球球的八牛弩呢!“二道长一剑劈开魔將头颅,衝著秦劲方向扯著嗓子嚎。他道袍下摆沾著黑血,活像西市屠户刚剁完羊腿。 秦劲正蹲在机关战车顶上瞄准,闻言差点摔个倒栽葱:“牛鼻子你他娘——“话到嘴边突然改口:“戌字位!三弓床弩上霹雳箭!“ 三个不良人嘿呦嘿呦转动绞盘,三丈长的弩箭泛著雷光。“放!“秦劲挥动令旗的瞬间,霹雳箭带著风雷之声贯穿三个魔將,钉在蚩尤青铜战戟上炸出漫天电蛇。 “这才像话!“二道长踩著黄耳背脊跃起,桃木剑引著雷光劈落,“当年李卫公打突厥要有这玩意,哪用得著夜袭阴山!“ “痛快!“秦劲冲入战场,挥刀劈碎骷髏兵,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兄弟们亮绝活!“三百不良人同时甩出机关兽——木牛流马喷火烧得魔军吱哇乱叫,铁甲犀牛冲阵撞飞十八个青铜傀儡,倒像是上元节在耍百戏。 车净尘的萨满舞跳到高潮,九色鹿角冠绽放虹光:“祖灵助我!“靺鞨先祖们齐声咆哮,熊灵一巴掌拍碎三个魔將,狼神咬住蚩尤战戟不鬆口,鹰王俯衝下来直接啄魔眼! “吃老子一记天降正义!“张怀正踩著石敢当跃到半空,剑气化作四十米长的光刃。蚩尤举戟格挡的瞬间,黑葫突然自主飞起,葫口喷出混沌之气裹住魔戟——竟是轩辕氏在暗中相助! “轰!“ 光刃劈在蚩尤胸口,魔血如暴雨倾盆。七十二魔將见状想要回援,却被萨满祖灵和机关兽团团围住。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阵,开元通宝化作牢笼困住魔影。 “撤!都给老子往北撤!“蚩尤牛角断了一根,残破的青铜甲冑里噗嗤噗嗤冒著黑烟。九黎残军化作七十二道血光,眨眼间遁入嵯峨山北麓的雾障。 轩辕踏著母鼎碎片飘然而至,玄色袞服无风自动:“呵,天庭的苍蝇。“他指尖凝出星屑,扫过在场眾人时在林晴儿腰间铜镜、秦劲的蹀躞带玉扣上顿了顿——那两件法器竟映出仙篆纹路! “本尊可没空陪昊天玩过家家。“轩辕冷笑,母鼎碎片突然倒飞重组,鼎身上的饕餮纹张嘴吞掉满地魔血。眾人只觉眼前金光爆闪,再睁眼时战场已恢復如初。 二道长突然踉蹌跪地,眉心金纹渗出血珠:“无量...那个天尊...“黄耳变回小土狗大小,吐著舌头直喘气;环眼更惨,屁股上插著三根青铜箭,疼得直哼哼。 “贏了...我们打跑通臂猿猴了?“林晴儿扶著铜钱巨蛇滑下来,小脸煞白。 车净尘衝过来抱住昏迷的张仪騫,九色鹿角冠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騫儿?騫儿你醒醒!娘给你跳萨满舞祈福!“ “咳咳...“张仪騫突然睁眼,抬手就摸蜜饯袋子:“饿死小爷了...有酱猪蹄没?刚梦见在啃,哈喇子流了三尺长...“ 张怀正收剑入鞘,朝眾人抱拳:“今日诸位勇斗山魈,护鼎有功。张某在平康坊包了场子,波斯舞娘新排的胡旋舞...“ 话没说完就被车净尘揪住耳朵:“你敢带騫儿去那种地方!“眾人鬨笑间,谁也没注意黑葫在张仪騫怀里微微发烫,“哎?魔头呢?“张仪騫啃著蜜饯含糊发问。 第1章 催熟了十年 夕阳把嵯峨山染成葫芦色,张仪騫拄著黑葫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在战场废墟里溜达。环眼哼哼唧拱著焦土找松露,黄耳追著只断翅乌鸦上躥下跳。 “这破葫芦还挺趁手。”少年戳了戳葫身饕餮纹,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诵经声。七八个不良人围成圈,当中躺著几具残破躯体——有个兄弟左臂像被熊啃过似的,还有个肠子都流到膝盖了。 秦劲捧著六壬盘踏罡步:“天官赐福,地官赦罪...”银白月光突然聚成丝线,缠住断肢残躯。张仪騫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截断臂竟自己爬回主人肩膀,肠子跟蚯蚓似的钻回肚皮! 最瘮人的是具胸口插著青铜戟的尸首。当六壬盘转到“生门”时,这兄弟突然倒抽口气,喉管发出“嗬嗬”声,嚇得旁边小卒一屁股坐地上。 “崔老七你诈尸啊!”小卒抄起桃木剑就要戳,被秦劲一巴掌拍开:“诈个屁!这是咱们不良人的'回春令',跟阎王借的阳寿!” 传声筒突然飘出阴惻惻的判官音:“秦校尉,本月第三次了。生死簿上硃砂都不够用...”张仪騫正蹲在树杈偷听,冷不防被秦劲的六壬盘照了个正著。 “张小郎君?”秦劲笑得像逮著兔子的狐狸,“来,叔给你看个宝贝——” “又来这招!”张仪騫灵台里揪起辩机残魂就往外扔。雪衣僧人睡眼惺忪刚冒头,就被六壬盘青光刷了个正著,当场化作金粉消散。 张怀正拎著酒葫芦晃过来:“把这小子在嵯峨山撒野的记忆也抹了,省得回县学挨韩夫子戒尺。”张仪騫赶紧翻著白眼装晕,心里把老爹骂了八百遍。 回程马车上,张仪騫突然感觉骨头缝发痒。低头一看,靛青道袍“刺啦”裂开,两条腿跟雨后春笋似的疯长。等马车晃到槐树坡时,十岁少年愣是躥成了二十岁模样——剑眉斜飞入鬢,下頜冒出青茬,把正在煮茶的车净尘嚇得摔了陶罐。 “我的儿啊!”车净尘捧著儿子稜角分明的脸左看右看,“这哪是折寿,分明是催熟!” 张怀正摸著下巴嘖嘖称奇:“別说,跟年轻时的我一模一样。当年平康坊的小娘子们...” “张怀正!”车净尘抄起捣药杵就要砸,“赶紧去阴司改生死簿!还有草原大萨满那边...”突然压低声音,“騫儿是靺鞨萨满和汉人的种,得让长生天和阎罗殿同时勾销这十年。” 次日清晨,张仪騫蹲在村口老槐树上啃胡饼。过路的小娘子们红著脸偷瞄,羞得绢帕都绞成了麻。林晴儿抱著刺蝟笼子路过,仰头看了半晌突然惊呼:“书呆子你偷吃猪饲料了?” “你才猪呢!”张仪騫纵身跃下,月白中衣“刺啦”又裂开道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腹肌。林晴儿“啊”地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能跑马:“你你你...衣服都不会穿!”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张仪騫正教周小虎打枣,突然浑身滚烫栽进溪水。等捞上来时,湿透的衣衫紧贴著賁张肌肉,活像话本里走出来的虬髯客。钱满仓家的母猪见到他,居然羞答答地扭过头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张仪騫裹著羊皮毯缩在炕角,“今早系腰带又崩断三根!娘你看——”他委屈巴巴举起手掌,昨日还能合握的茶碗,现在跟酒盅似的。 车净尘连夜收拾行囊:“娘去草原找大萨满跳三天三夜安代舞,定让长生天把时辰倒回来。”临行前把两只鸚鵡託付给林晴儿,“盯著这混小子,別让他再作妖!” 於是槐树坡出现了奇景:晨雾里,八尺男儿追著白鸚鵡满村跑,身后跟著抱铜钱罐的林晴儿。 “陇客你给我站住!”张仪騫举著《九章算术》咆哮,“把娘的《靺鞨神行录》吐出来!” 翠羽鸚鵡站在孙婆子晾的褻衣上扑棱翅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白鸚鵡趁机啄开钱满仓家的穀仓,金灿灿的麦粒瀑布般倾泻,惊得芦鸡满天飞。 林晴儿边追边喊:“书呆子!你的裤腿又裂到胯了!” 是夜,张仪騫蹲在房樑上缝裤子。月光透过窗欞,將肌肉线条镀上银边。忽闻瓦片轻响,林晴儿抱著被褥翻进来:“车姨让我盯著你睡觉。” “男女授受不亲!”张仪騫“哧溜”钻进被窝。 “你现在算男人?”少女指尖戳了戳他鼓胀的肱二头肌,“顶多算...催熟的葫芦!” 两人斗嘴到三更天,忽听村口吊桥传来马嘶。张仪騫抄起黑葫就要衝,被林晴儿用铜钱蟒缠成粽子:“穿条裤子能死啊!” 是夜,张仪騫蹲在房樑上缝裤子。月光透过窗欞,將肌肉线条镀上银边。忽闻瓦片传来窸窣响动,七个灰袍人鬼鬼祟祟翻过篱笆——领头的生著两撇鼠须,腰间蹀躞带缀满淬毒蒺藜,正是杨国忠麾下“七鼠”中的锦毛鼠。 “大哥,这槐树坡的守宫砂真他娘邪门!”翻江鼠捂著焦黑的右手,“刚摸到村口,手就被炸伤了...” “闭嘴!”锦毛鼠甩出三枚子午钉钉死看门狗,灰袍下突然窜出上百只黑毛老鼠,“趁著子时阴气最重,去把白鸚鵡偷到手送给杨大人——” 鼠群突然发出悽厉尖叫。里正举著灯笼从祠堂转出来,裤脚瞬间爬满灰毛畜生。“妖、妖人!”老头抄起铜锣要敲,却被破空而来的蛇形鏢削断了繫绳。 “老东西找死!”锦毛鼠袖中滑出精钢算盘,十三档算珠刻满生辰八字。正要掷出时,夜空突然传来破风声,黑葫芦轰然砸碎算盘,震得满地老鼠直翻肚皮。 “偷鸟贼还想跑路?”张仪騫赤著精壮上身跃下房梁,靛蓝裤腿裂到大腿根,“把偷的財物给小爷吐出来!” 锦毛鼠獠牙暴涨,甩出张紫符炸开漫天磷火:“弟兄们亮真傢伙!”豁口鼠祭起人皮鼓,鼓面竟用少女脊骨作槌;钻天鼠袖中飞出带血风箏线,眨眼缠住三户人家的门环。 最阴毒的是遁地鼠,十指化作森森白骨插进土里。整个槐树坡突然地动山摇,孙婆子家的醃菜缸“咣当”裂开,醃了二十年的童子尿泼了鼠群满头。 “呕...”七鼠被熏得东倒西歪。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组成的长鞭抽得鼠须乱飞:“书呆子!你的裤衩子要滑到脚踝了!” 张仪騫慌忙提裤腰带,他指尖急忙结出莲印,竟把月光凝成三寸刀锋!月光刃旋著斩向遁地鼠,那廝的褡褳“刺啦”裂开,哗啦啦掉出陈农的玄玉牡丹种、周铁匠打了一半的铁蒺藜,还有三只绣著“车”字的鸳鸯肚兜。最离谱的是滚出个陶土小人,赫然是李福佑家供奉的驴神像——驴耳朵上还繫著红绸! “还我娘的贴身衣物!”少年气得浑身冒金光,辩机残魂被强行震醒。雪衣僧人在识海里急得跳脚:“施主!金刚怒目式不是这么用的!” 七鼠趁机化作七道灰烟欲遁。“你爷爷在此!”张仪騫凌空掷出黑葫。葫身迎风涨成磨盘大,將贼人连人带马砸进粪坑。力道没控制好,粪水溅起三丈高,淋了追来的林晴儿满头满脸。 少女抹了把脸,铜钱蟒暴怒著捲住最后两个贼人:“张!仪!騫!” 是夜,槐树坡的星空格外璀璨。张仪騫蹲在河边搓了八遍澡,还是没洗掉身上的粪味。林晴儿在十丈外捏著鼻子指挥:“用皂角!对,使劲搓!” 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泛起异样涟漪。少年望著倒影里剑眉星目的青年,突然想起辩机睡觉前的呢喃:“十年阳寿换一场相逢,值么...” 值个鬼!他愤愤拍散倒影。等娘回来,定要改回那个能翻墙钻狗洞的少年身——当大人实在太麻烦了! 第2章 张慕顏 东方既白,官道上传来清脆的鑾铃声。张仪騫正趴在老槐树上掏鸟蛋,忽然看见三辆青篷马车转过山坳。打头那辆掛著醴泉县的铜牌,车辕上插著杆竹节狼毫笔——正是顏真卿的標誌。 晨雾中,车辕的青铜铃鐺撞碎露珠,惊起林间早鶯。 “晴丫头快看!”少年激动得差点摔下树,“是顏县尉的墨车!” 林晴儿在溪边浣衣,头也不抬:“先把裤带繫紧再说,你当自己还是十岁光腚猴呢?” 话音未落,马车已到村口。 “停车。”顏真卿突然按住车夫肩膀,目光如炬扫向槐树,“树上那位郎君,可否下来敘话?” 张仪騫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二十岁模样,慌得手忙脚乱。树枝“咔嚓”断裂,靛青身影直直坠向马车顶棚。千钧一髮之际,黄耳叼著裤腰带凌空跃起,生生把他拽偏三尺,正摔在顏真卿脚边。 “好俊的身手。”顏真卿扶起他时忽然皱眉,“郎君这骨骼...怎似被抻长的飴?”说著指尖拂过他腕间命门穴,一缕浩然正气悄然探入经脉。 张仪騫灵台里的悟空残魂突然暴起,三昧真火顺著经络反噬。顏真卿袖中《多宝塔碑》拓本无风自动,竟化出万千金字將火焰逼回。这番较量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旁人只见两人手掌一触即分。 “小友,敢问槐树坡车娘子家...”顏真卿刚开口,黄耳突然叼著人家袍角就往村里拽。 张仪騫见顏真卿居然问自己娘,便假装不认识:“这位明府,车姨远行,我是她亲戚,有事跟我说也成。”他边说边用脚勾住快要滑落的裤腰——昨夜林晴儿赌气缝的针脚,活像蜈蚣爬。 “在下醴泉县尉顏清臣。”文士含笑作揖,袖间松烟墨香混著醴泉水汽,“奉韩明府之託,送新任县尉李宓赴任。”说著指了指身后驴车,车里躺著个醉醺醺的男子,正抱著酒罈吟“朱门酒肉臭”,脚边散落著关於南詔见闻的草稿。 林晴儿突然拽过张仪騫耳语:“书呆子!你裤带系的是我的鹅黄披帛!” 驴车上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李宓迷瞪著眼摸酒罈,却捞起个醃菜瓮:“何以解忧?唯有...呕!”酸浆水泼了顏真卿满靴。 顏真卿额角青筋直跳,摸出帕子要擦,却见张仪騫蹲在地上憋笑,裤腰又鬆了半寸。 “李兄慎行!莫要被车娘子的亲戚笑话。” “车净尘?“李宓醉眼突然清明,“十二年前在范阳...嗝...她跳的旋鼓舞,可是让突厥可汗摔了金杯!“说著突然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靺鞨图腾,“看!当年她给我画的萨满血契!“ 张仪騫差点把麦秆咬断:“娘还有这风流债?“ 李宓凑过来打量:“清臣你看,他这身量倒与你年轻时画像有七分相似。”说著从袖中取出卷泛黄画轴展开——画中青年剑眉星目,正在灞桥风雪中挥毫题壁,腰间赫然悬著枚刻有“仪”字的环形玉佩。 张仪騫耳根发烫,正待开口,忽闻空中传来破锣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陇客扑棱著落在车顶,嘴里还叼著半截肚兜。 林晴儿举著捣衣杵追来,见到官差嚇得把铜钱蟒往怀里塞。 “好个刁民!”隨行衙役拔刀要擒,却被顏真卿拦住。他捡起张仪騫掉落的《急就章》摹本,眼中闪过异彩:“这卫夫人体临得颇有筋骨,只是...”指尖拂过某处墨渍,“为何要在'顏'字上描金粉?” “因、因为...”张仪騫急中生智,“在下张慕顏,自幼仰慕顏县尉书道!” 林晴儿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这时秦劲驾著驴车晃悠过来,车板上堆满硃砂符纸:“哟,这不是醴泉县的顏铁判嘛!上月你在我这赊的《兰亭序》拓本...” “秦兄慎言!”顏真卿耳尖泛红,忙从袖中取出捲轴,“正要与秦兄说,醴泉县出了桩奇案。昨日申时三刻,送往同州的五百贯賑灾银在驛站变成青石,押运的六个胥吏竟无人察觉异样。” 秦劲跳下车,六壬盘在掌心转得飞快:“驛丞可还活著?” “活著,但疯了。”顏真卿展开幅书信,“这是他昨夜写的,说是银箱入库时还验过成色...” 张仪騫凑近细看,突然嗅到淡淡墨香:“这书信用的松烟墨!”他想起昨夜遁地鼠掉落的陶土小人,“敢问顏县尉,驛丞可会书法?” “他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顏真卿突然盯著少年,“张郎君对刑狱之事颇有见地?” 秦劲一把搂住张仪騫肩膀:“这是我家大侄子,祖传的猎户本事。您要不嫌弃,让他跟著打打下手?” 李宓正要反对,官道尽头突然奔来匹快马。驛卒滚鞍下跪:“稟县尉!杨大人带著金吾卫到了醴泉县,说要亲自督办此案!” 顏真卿霍然起身:“即刻返程!秦兄可愿...” “走著!”秦劲把张仪騫塞进驴车,“大侄子快回家收拾细软,记得给你那俩扁毛畜牲戴嘴套!” 半个时辰后,官道上多了辆吱呀作响的驴车。张仪騫裹著林晴儿找来的旧道袍,头顶蹲著陇客,膝上趴著白鸚鵡。黄耳和环眼追著车轮疯跑,惊得拉车的老驴直打响鼻。 “书呆子你往边上挪挪!”林晴儿被挤到车角,“现在你一人占俩人的位置!” 张仪騫委屈地缩了缩脖子,道袍“刺啦”裂开条缝。前面马车里的顏真卿忽然递出个包袱:“张郎君若不嫌弃,这是顏某旧时衣裳。” 靛色交领袍套在身上,竟出奇合身。林晴儿捻著袖口金线惊嘆:“这针脚怕是值半贯钱!” “顏某年轻时也这般魁梧。”顏真卿的声音隨风飘来,“后来练《多宝塔碑》练瘦了。” 秦劲在驴背上笑得前仰后合:”他那是被御史台催债催瘦的!上回...”突然噤声,因为李宓的驴车已追上他们。 “秦校尉!”顏真卿的马车突然加速,“前方就到出事的甘北馆了。”夕阳將驛站染成血色,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张仪騫跳下车时,靴底踩到块青石。石头上粘著片银箔,在暮色中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第3章 青石现银 醴泉县甘北馆的槐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张仪騫蹲在驛站马槽旁,举著火摺子研究青石上的银箔。黄耳突然齜牙低吼,衝著檐角灯笼狂吠——那盏写著“驛”字的素纱灯,竟渗出暗红血渍。 “秦叔快看!”少年话音未落,灯笼“啪”地炸开,漫天纸屑里飞出只血蝙蝠。顏真卿剑指当空一划,浩然正气凝成金字將蝙蝠钉在樑柱上,细看竟是张染血的度牒。 李宓醉眼惺忪地晃著酒葫芦:“这不是大慈恩寺的...”话到半截突然噎住。他分明看见血渍下的戒坛司印,正是三日前在杨国忠別院见过的样式,那日鲜于仲通送来十车“供奉”,箱底压著的便是这般盖了佛印的度牒。 秦劲翻动六壬盘,铜勺在“惊门”与“死门”间摇摆:“寅时三刻,阴气最盛处。”突然指向驛站后院枯井,“当年修这驛站时,井里淹死过三个石匠。” 眾人举著火把来到井边,却见林晴儿正蹲在井沿餵铜钱蟒喝水。月光照在少女緋色襦裙上,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叮咚作响。 “书呆子快来!”她扬手甩出铜钱阵,“井壁苔蘚有被铁器刮过的痕跡,还有...”突然红著脸跺脚,“你、你把外袍繫紧些!” 张仪騫慌忙按住松垮的衣襟,腰间蹀躞带却“咔嗒”弹开。顏真卿赠的靛青袍子顺著精壮身躯滑落,露出半截绣著靺鞨图腾的訶子——那是车净尘亲手缝的护身符。 “非礼勿视!”陇客扑棱著落在井栏,嘴里还叼著半块胡麻饼。 秦劲憋著笑拋来根麻绳:“大侄子先下去探探?”话音未落,张仪騫已抓著井绳滑入黑暗。井水寒彻骨髓,他指尖燃起三昧真火照明,突然摸到井壁某处凸起——竟是枚嵌著银丝的铆钉。 “顏县尉!”少年仰头高喊,“井壁有夹层!”话音未落,整口井突然剧烈震动。林晴儿的铜钱蟒猛然绷直,將人拽出井口的瞬间,井底轰然塌陷,露出个丈许见方的密室。 顏真卿手持《多宝塔碑》拓本率先跃入,浩然正气化作金光照亮四壁。密室里整整齐齐码著五十口木箱,掀开箱盖却是满满当当的青石。最诡异的是每块石头上都贴著银箔,在火光中泛著森森冷意。 “好个波斯幻术。”秦劲捡起银箔嗅了嗅,”大食鱼胶混著于闐铅粉。”他突然用指甲刮开木箱底板,“看这叠箱机关,是粟特人的手艺。” 张仪騫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陶土小人:”昨夜七鼠掉落的物件,上面沾著益州松烟墨味道。”他將小人递给顏真卿,“和户部批文用的贡墨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驛站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杨国忠带著金吾卫破门而入,马鞭直指张仪騫:“大胆狂徒!竟敢毁坏证据!”他身后跟著个戴帷帽的女子,怀中白猫碧瞳如鬼火。 林晴儿突然扯了扯张仪騫衣袖:“书呆子,那女人腰间掛著鎏金香球——和遁地鼠掉落的陶土小人上嵌的鎏金片一模一样!” 杨国忠甩动镶金马鞭,亮出鎏金鱼符:“本官奉御史台协查令,督办同州賑银失窃案!“ 顏真卿上前半步,玄色官靴踏碎满地月光:“杨县尉的新平郡在陇右道,何时兼了京畿巡察?” “顏清臣好大的官威!”帷帽女子突然轻笑,怀中白猫碧瞳竖成细线,“三日前驪山望仙台夜宴,寿王殿下亲点我杨家协理祥瑞...呀!”她突然掩口,腕间金镶玉鐲叮咚作响——正是虢国夫人去年重阳戴过的款式。 秦劲用六壬盘挡住要衝出去的张仪騫,压低声音道:“看见那鱼符编號没有?丙字十七號,御史台本月刚补发的临时巡察使凭证。这廝定是走了寿王府的门路...” “可白鸚鵡明明是车姨养的!”林晴儿气得铜钱蟒哗啦作响,被张仪騫一把按住。张仪騫肌肉賁张的胳膊上青筋暴起,辩机残魂在识海里急诵《楞严经》压制妖血。 杨国忠突然甩出卷黄麻纸:“甘北驛丞已招供,尔等用靺鞨妖术盗换官银!”纸卷迎风展开,血红指印赫然压著张仪騫的萨满纹样——正是昨夜遁地鼠偷走的肚兜图腾! “放屁!”张仪騫脱口而出,“我娘绣的狼头图腾分明是...”他突然卡住,因为秦劲正用脚踩住他的脚背。 秦劲嘿嘿笑著踱步上前:“杨明府有所不知,这靺鞨纹是云阳县衙核发的猎户符,去年韩县令亲自盖的官印。”说著从怀里摸出块木牌,“您看,连编號都对得上。” 杨国忠脸色骤变,帷帽女子突然甩出三枚银针,白鸚鵡尖啸著俯衝下来,钢爪“当”地击飞暗器。 “陇客!”张仪騫吹响口哨,“叼他发冠!” 翠羽鸚鵡闪电般掠过,杨国忠头顶进贤冠应声而飞。十二旒玉珠哗啦啦散落,露出底下寸草不生的脑门。金吾卫们拼命抿嘴,肩膀抖得像筛糠。 “哎呀呀,杨县尉这戒疤...”李宓佯装醉態凑近,“莫不是在大慈恩寺掛过单?” 林晴儿突然指著密室惊叫:“银箔在褪色!” 眾人回头望去,青石上的银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捲曲剥落。秦劲一个箭步衝过去,沾著唾沫往箱底抹:“松烟墨遇潮显形!” 褪色的银箔下,赫然露出“开元二十八年八月,太府寺铸”的硃砂印。顏真卿抓起块青石掂了掂:“比官银轻三銖,是剑南道的锡铅矿。” “好个偷梁换柱!”秦劲拍腿大笑,“先往银鋌裹铅粉贴银箔,等押运队验完货,趁著在驛站换马调包成青石。三个月后银箔脱落,正好推到波斯幻术上!” 张仪騫突然抓起陶土小人:“你们闻,这墨味和户部批文用的益州贡墨一模一样!”他转向顏真卿,“我记得《唐六典》说过,太府寺公文必须用益州松烟...” 话没说完,杨国忠突然暴喝:“妖人还敢狡辩!来人,把这些...”他突然噎住,因为白鸚鵡正站在他头顶,尖喙离天灵盖只有半寸。 “杨县尉。”顏真卿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官袍,“按《巡察使章程》,您需在七日內將案牘呈送御史台。”他突然逼近半步,“不知丙字十七號鱼符的墨敕,此刻在何处?” 夜风卷著枯叶掠过庭院,杨国忠的禿脑门渗出冷汗。突然,密室深处传来“咔嗒”轻响,五十口木箱的底板同时弹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大食玫瑰锁,锁孔形似西域商队常用的星月纹。 “哟呵!”秦劲眼睛发亮,“粟特人的叠箱术!”他搓著手转向张仪騫,“大侄子,要不要跟叔打个赌?我能用六壬盘算出开锁顺序...” “我来。”林晴儿突然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叮叮噹噹嵌进锁孔,“阿爷说过,大食锁最讲星象对应。”她指尖轻抚铜钱,突然狡黠一笑,“书呆子,借点血用用!” 张仪騫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被划破。血珠滴在铜钱阵上,星月锁突然“咔咔”转动,青石板轰然移开,露出底下真正的官银箱——箱盖火漆印赫然是“太府寺少府监”! 杨国忠突然瘫坐在地,帷帽女子转身欲逃,被黄耳一个虎扑按在泥里。白猫尖叫著窜上屋顶,尾巴毛炸成鸡毛掸子。 “劳烦杨县尉解释下。”顏真卿抚摸著官银箱上的火漆印。 第4章 粟特魅影 “咔嗒”一声,最后一道星月锁弹开时,密室突然瀰漫起葡萄藤焚烧的甜腻味。张仪騫刚要去掀银箱,秦劲突然拽住他后领:“等等!这味道是粟特人的『千日醉』...” 话未落,五十口木箱的银箔同时泛起幽蓝磷光。林晴儿的铜钱蟒“哗啦”散成满地开元通宝,二百零八枚铜钱竟像活过来似的,排成二十八宿的阵型。 “闭气!”顏真卿挥袖泼墨,空中浮现《多宝塔碑》的“镇”字诀。浩然正气撞上磷光的剎那,银箔突然爆成百只银蛾,翅翼上的西域美人图在月光下妖冶起舞。 李宓醉眼猛地睁开:“撒马尔罕的幻蝶蛊!”他甩出酒葫芦,琥珀色的火云烧泼向蛾群。张仪騫指尖三昧真火顺势一撩,烈焰中响起女子悽厉的哭嚎。 “书呆子蹲下!”林晴儿突然甩出鹅黄披帛缠住他脖颈。张仪騫后仰的瞬间,三枚蛇形鏢擦著喉结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木箱——鏢尾缀著的孔雀翎,正是杨国忠麾下“七鼠”的標记! 秦劲的六壬盘突然倒转:“坎位生变!”他踩著天罡步撞开杨国忠,青铜戟擦著对方官袍钉入地面。戟柄上缠著的波斯綬带,赫然绣著骆驼商队徽记。 “劳烦杨县尉解释下?”顏真卿剑指挑起綬带,“撒马尔罕商会去年因走私禁物被逐出长安,怎会出现在您护卫的兵器上?” 杨国忠的禿脑门沁出油汗:“定是贼人栽赃...”话音未落,密室穹顶突然塌落,七个粟特胡商拽著金蚕丝从天而降。为首的红袍人摘下面具,左眼嵌著猫眼石,右脸刺满祆教经文。 “尊敬的巡察使大人。”红袍人汉话带著龟兹腔调,“您要的五百斤波斯火油,已从沙洲运到...”他突然瞥见张仪騫,喉咙发出蛇类般的“嘶嘶”声,“狼神后裔!” 密室突然地动山摇。张仪騫灵台里的悟空残魂暴起,三昧真火不受控地涌向双眼。林晴儿急中生智,甩出铜钱蟒缠住他腰腹:“快用佛光!” 右眼大日佛光迸射的剎那,银蛾尸体上的西域美人突然扭曲变形,化作靺鞨萨满的诅咒图腾。每道图腾中央都嵌著滴漆黑血,正与张仪騫胸前狼头纹遥相呼应。 “长生天的叛徒!”红袍人甩出九节鞭,鞭梢缀著的骷髏头咬向林晴儿。顏真卿挥毫泼墨,空中的“诛”字化作金戈劈断鞭身,却见断口处涌出密密麻麻的西域沙蚁! “接著!”秦劲拋来硃砂葫芦。张仪騫咬破指尖凌空画符,三昧真火沿著血线烧成火网。沙蚁在烈焰中发出爆米般的脆响,焦臭味里混著龙涎香的奢靡。 李宓突然踉蹌著撞向银箱,看似醉態,实则袖中匕首精准挑开箱底夹层。羊皮地图飘落的瞬间,红袍人瞳孔骤缩:“阿胡拉的契约!” 张仪騫凌空抄住地图,触手竟是温热的人皮质地。辩机残魂突然在识海尖叫:“快扔!这是血祭过的人牲...”话未说完,人皮浮现车净尘被缚在祭坛的幻象,九根青铜钉穿透她的手足! “娘!”少年目眥欲裂,悟空妖血彻底暴走。密室里狂风大作,定海神针虚影在他背后若隱若现。红袍人狂喜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肉瘤:“狼神归位!” “归你祖宗!”秦劲的六壬盘突然炸成碎片,二十八宿铜片化作锁链缠住红袍人。顏真卿咬破舌尖,以精血写下“敕”字,浩然正气凝成囚笼將粟特人压跪在地。 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捲走人皮地图,却发现背面用靺鞨文写著:“十年阳寿换一日重逢”。她突然想起张仪騫催熟的身躯,脊背窜起刺骨寒意。 “阿胡拉见证!你们汉人的气运...”红袍人的狂笑戛然而止。李宓的匕首穿透他咽喉的剎那,这粟特商人突然甩出袖中金蚕丝,缠住杨国忠腰间鎏金鱼符。 “杨大人接好!”濒死的嘶吼中,红袍人將染血鱼符拍向银箱。鎏金符节触到官银的瞬间,箱底暗格突然弹开——二十锭雪银底部,赫然烙著靺鞨狼头火漆! 杨国忠的鼠须剧烈颤抖,突然扑向银箱高喊:“本官找到罪证了!”他高举的银锭在月光下泛著诡秘蓝光,“这是靺鞨部去年上贡的式样!《唐六典》记载,靺鞨贡银需烙狼头、嵌松石...” 顏真卿剑眉微挑,指尖拂过火漆边缘:“靺鞨部去岁贡银共计三百锭,太府寺记录显示全数熔铸为含元殿鴟吻——杨县尉的意思是,陛下用贗品装饰寢宫?” “这...这定是监守自盗!”杨国忠的禿脑门沁出油汗,突然指向张仪騫,“车娘子既会靺鞨秘术,偷拓火漆印易如反掌!” 林晴儿突然嗤笑出声:“杨明府好记性!去年冬至大朝会,车姨献的狼头金印还被圣人赞为'塞北神工'。”她甩出串铜钱,精准击中银锭松石镶嵌处,“您摸摸这绿松石,可烫手?” 秦劲趁势用六壬盘接住滚落的松石,铜勺突然指向“景门”:“哟,这石头里掺著波斯琉璃粉!”他捻起碎末在舌尖舔了舔,“长安西市胡商铺子,三钱银子能买一斗。” 张仪騫突然抓起块青石:“真正的靺鞨火漆要用黑曜石刻印!”他右眼佛光暴涨,青石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凿痕——每道痕跡都残留著大食雕刀特有的月牙纹。 “《工部则例》卷七记载,”顏真卿负手踱步,“各道贡品印记须用本地石材。杨县尉若不信...”他突然扯开杨国忠的蹀躞带,拽下块和田玉牌,“就像这于闐玉,绝不可能出现剑南道的竹叶纹!” 杨国忠踉蹌著撞到银箱,官帽跌落露出戒疤。金吾卫中突然有人窃笑:“难怪要戴进贤冠...”这话如火星溅入油锅,憋了许久的衙役们哄堂大笑。 眾人大笑时,红袍人突然化作滩腥臭血水,鲜血流向红袍人隨身携带的匣子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露出里面一块刻满波斯咒文的青铜板。 “是西域尸毒!”秦劲扯著嗓子喊,“快用童子尿!” 张仪騫还沉浸在母亲幻象里,林晴儿抄起葫芦就往他裤襠塞:“快尿!” “林晴儿!”少年涨红著脸跳开,“我还是童男子!” “谁不是啊!”少女一脚踹在他膝窝,铜钱蟒缠住某处用力一勒。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一道清亮水柱精准浇灭尸毒,滋滋白烟里混著诡异的檀香味。 顏真卿默默转过身,官袍下的肩膀微微颤抖。秦劲憋笑憋出猪叫声,李宓的酒葫芦“咕咚”滚进阴沟。 杨国忠突然瘫坐在地,颤抖著指向青铜板:“这...这是陛下封禪泰山的祭文拓本!” 眾人悚然望去,雷击后的青铜板上,波斯咒文正缓缓褪去,露出李隆基亲笔的“受命於天”——字跡间缠绕著靺鞨萨满的狼头图腾,与张仪騫胸前的印记完美契合。 张仪騫灵台里的悟空残魂突然开口:“小和尚,有人用长安气运作局...” 第5章 狼家血咒 “哎哟喂,杨县尉这红口白牙的,比西市说书先生还能编吶!”秦劲蹲在官银箱上剔牙,竹籤在银锭表面刮出刺耳声响,“昨儿个还说我家大侄子偷了孙婆子的裹脚布,今儿又编排车娘子诅咒长安城?您这脑仁怕是比那胡商卖的波斯蜜枣还甜!” 杨国忠的鼠须气得直抖,蹀躞带上的鎏金铃鐺叮噹作响:“放肆!本官手握靺鞨狼头火漆铁证...”话音未落,地窖顶棚突然簌簌落灰,三只血蝙蝠撞破蛛网俯衝而下,其中一只直扑他光溜溜的脑门。 张仪騫袖中弹出粒松子,精准击中蝙蝠:“杨明府当心!您这脑袋比夜明珠还亮,当心招邪祟!” 鬨笑声中,林晴儿的铜钱蟒突然绷直。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拼成的蛇头正对杨国忠官袍下摆——那里洇著滩可疑水渍,在月光下泛著尿骚味。 “您说的铁证——”少年抄起块青石砸向银锭,“可是这用大食雕刀刻的月牙纹?”碎石飞溅处露出细密凿痕,“《工部则例》写得明明白白,靺鞨火漆须用黑曜石刻印!” 顏真卿抚须轻笑,袖中《多宝塔碑》拓本无风自动:“杨县尉莫不是把《唐六典》当厕筹用了?”他展开捲轴念道,“贞观二十三年詔令,各道贡品印记须用本地石材——就像您这身蜀锦袍子,总不能用江南的蚕丝充数吧?” 李宓突然醉醺醺插话,酒葫芦里晃出琥珀色的火云烧:“要我说,杨明府这身行头值当五百贯!”葫芦嘴指向银箱,“您瞧这绿松石里掺的波斯琉璃粉,够在平康坊包三个胡姬跳柘枝舞了!” 围观的衙役们鬨笑出声。林晴儿趁势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叮噹”嵌进箱缝:“诸位请看!这银锭底下的狼头火漆,分明是拿靺鞨贡银模子拓的!” 杨国忠的禿脑门沁出油汗,突然扯著嗓子喊:“忠王府新纳的靺鞨孺人,跳的旋鼓舞还是车娘子教的!这诅咒铜板...”他举起青铜板的手直哆嗦,板面突然浮现血丝交织的狼首图案,“定是给靺鞨女婿备的大礼!” 地窖霎时寂静。张仪騫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三年前母亲为护他周全,自逐靺鞨族籍,如今竟成政斗筏子。后背狼图腾突然灼痛,辩机残魂在识海急诵《楞严经》,却压不住悟空妖血的躁动。 “《唐律疏议》卷廿二载——”顏真卿的声音像浸了冰,“诬告宗室姻亲者绞。杨县尉可知忠王新纳的孺人,是渤海郡王钦定的和亲人选?” “某...某这是忧心社稷!”杨国忠的蹀躞带金鉤突然崩开,“车净尘可是靺鞨十八部总萨满之女!” 地窖外突然响起急促马蹄声,二十匹枣红马踏碎驛站青砖。韩安郡带著云阳衙役破门而入,玄色官袍下摆沾满泥浆。衙役们手持火把鱼贯而入,將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杨县尉好大威风!“韩安郡甩出本靺鞨文典籍:“睁眼瞧清楚!车氏狼图腾左耳缺角,这铜板上的可是完整的九牙圣狼——”眾人视线掠过青铜板,看到一个狰狞的带角狼头,“大海氏的族徽!” 林晴儿突然揪住张仪騫衣袖:“书呆子!你后背在渗血!”少年靛青外袍裂开,皮肤浮现诡异纹路——半幅车氏狼图腾正被九牙圣狼噬咬,每道血痕都似活物游走。 识海里悟空残魂嗤笑:“小子,你娘当年斩断大海氏圣狼左角,这血仇咒竟应在你身上!” “啪!啪!啪!” 三声击掌从地窖口传来,鎏金步輦压碎满地青砖。寿王李瑁把玩玉貔貅轻笑:“好个《靺鞨风俗考》,顏县尉这是要改行当巫祝?”他腰间玉坠闪过幽蓝光芒,竟与青铜板上的九牙圣狼如出一辙。 杨国忠连滚带爬扑到步輦前:“殿下明鑑!此物牵涉忠王府与靺鞨萨满...”他諂笑著捧起青铜板,“臣恳请移交宗正寺...” “准了。”李瑁指尖弹飞血咒铜板,玉貔貅突然咬住张仪騫衣袖,“听说车娘子酿的鹿血酒乃长安一绝,改日本王可得討杯尝尝。” 少年瞳孔骤缩。三年前母亲为拒权贵索酒,连夜將酒窖沉入渭河,那夜河面漂满醉死的银鱼,这事长安城谁人不知? “殿下容稟!”秦劲突然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今晨在驛站茅厕找到的——”他抖开沾著秽物的信笺,“杨县尉与粟特商团的密约!” 杨国忠的鼠脸瞬间惨白如纸:“血口喷人!这定是...” “是不是真的,验验笔跡便知。”顏真卿接过信笺冷笑,指尖蘸墨在虚空写下“忠孝”二字,“去年冬您给京兆府写的《请修醴泉渠疏》,那手飞白体可做不得假。” 满堂譁然。林晴儿凑到张仪騫耳边:“书呆子,这招是不是你教秦叔的?” “这叫'仙人摘星'!”少年得意挑眉,“昨儿个翻《疑狱集》学的...”话未说完,后背血咒突然暴起,九牙圣狼虚影破体而出,將地窖穹顶撞出丈许缺口。 杨国忠趁机暴起扑向信笺。黄耳猛地窜出,叼住他手腕狠甩——“咔嚓”骨裂声伴著惨叫,那信笺飘飘荡荡落进火盆。 “哎呀呀,罪证烧了可怎生是好?”秦劲拍腿怪叫,“不过杨县尉腕骨这声儿,跟某在刑部听的'寸磔音'倒是像得很!” 李宓突然高举酒葫芦:“诸位请看!”火云烧泼向灰烬,焦黑的信纸上竟浮现硃砂符文——正是粟特商团惯用的密契! 夜风裹著枯叶捲入地窖,张仪騫突然踉蹌扶住银箱。后背狼图腾已蔓延至脖颈,九牙圣狼的利齿抵住喉结。林晴儿的铜钱蟒突然发烫,二百零八枚铜钱拼出卦象:“泽火革,君子豹变!” “小子挺住!”悟空残魂在识海暴喝,“用佛光餵那狼崽子!” 右眼大日佛光迸射的剎那,血咒狼首突然温顺低伏。张仪騫趁机咬破指尖,以三昧真火在胸口画出靺鞨封魂印。九牙圣狼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青烟钻回青铜板。 李瑁突然起身:“今日乏了。韩明府,这腌臢事就交你处置。”他瞥了眼虚脱的张仪騫,“告诉车娘子,本王最爱看旋鼓舞——特別是靺鞨萨满跳的。” 步輦远去时,三匹玄甲战马掠过车窗。鞍韉铜铃刻著忠王府狼头徽记,为首骑士回望的瞬间,面具下露出靺鞨萨满特有的幽蓝瞳孔。 “祸事了!祸事了!”白鸚鵡炸开尾羽。 秦劲猛地拽过少年:“快看天象!”眾人仰头望去,北斗七星中的天枢位突然血红,星芒直指醴泉县衙方向。 “狼骑过境,血染贪狼。” 张仪騫攥紧黑葫跃上房梁,月光將肌肉线条镀成银甲:“小爷倒要看看,这长安城的水,能不能浇灭我三昧真火!” 第6章 不良人入职指南 醴泉边的早市飘著槐蜜香,张仪騫蹲在青石板上吸溜羊肉泡饃,烫得直吐舌头:“晴丫头你尝尝,这醪糟胡麻饼比平康坊的毕罗酥还香!” “出息!”林晴儿晃著翡翠色琉璃盏,里头槐叶冷淘泛著清光,“秦大鬍子说要请客,你就专挑油水大的造?” 秦劲拎著皮囊往石桌上倒酒,琥珀色酒液拉出黏稠的丝:“火云烧配羊肉汤,这才是醴泉爷们的早饭。张小哥昨晚被血咒折腾半宿,是该补补元气。” 张仪騫正要反驳,脑袋里突然炸开金铁交鸣声。 “禿驴你往哪摸!这具身子是俺老孙先占的!”悟空半魂在识海里抡著棍,金箍棒堪堪擦过辩机的雪白僧袍。 温润男声带著笑意:“大圣莫恼,昨夜血咒反噬时,可是小僧念了三十遍清心诀才压住妖气。” “呸!你那劳什子经念得俺脑仁疼!”猴子突然变出三头六臂,“要我说,直接放妖火烧穿这劳什子咒印!” “然后让小施主再折十年阳寿?”辩机虚影拈著菩提子闪过棍风,“不如学玄奘法师过火焰山的法子——大圣出妖力,小僧诵梵经,暂且將血咒封在涌泉穴三日。” “成交!但俺有个条件...”悟空金瞳眯成缝,“以后不准用这身子吃素!” 外界突然传来铜锣声。三个戴乌纱冠的不良人疾步而来,当先的络腮鬍抱拳:“秦帅,嵯峨山战报送来了!”他袖口沾著硃砂,腰间蹀躞带別著三寸长的铁尺。 “严明啊,你可见过西域的叵罗杯?”秦劲突然转著酒盏发问。 络腮鬍一愣:“那种仰脖饮尽的银杯?” “正是。”秦劲把盏底亮给张仪騫看,“胡商献宝时总把镶宝石那面朝上,你说为何没人计较杯底划痕?”盏底赫然刻著“不良人丙寅七號”。 林晴儿噗嗤笑出声:“因为仰头喝酒的人,只看得到光鲜面儿!” 严明浑然不觉地继续:“二道长独守北坡三个时辰,用雷符劈碎十八具青铜傀儡...”他唾沫横飞地比划,“最后那招'五雷天罡引',把通臂白猿的毛都燎禿了!” 张仪騫“咣当”摔了汤碗:“那会小爷正在山腰跟蚩尤残魂玩命!” “张小哥当时昏迷不醒吧?”严明从褡褳掏出捲轴,“战报写得很清楚,您是被二道长从尸堆里刨出来的。” 秦劲突然把酒盏扣在石桌上:“严校尉,你幞头沾槐了。”机关雀从林晴儿袖中蹦出,精准啄走那抹雪白。 “额滴神!”严明突然陕西方言都嚇出来了,“这雀儿莫不是墨家机关术?” 张仪騫踹开条凳:“姓秦的!上回你说不良人不招未成年,如今小爷可是二十岁...”他故意抖开顏真卿送的靛青袍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要不把你在平康坊赊酒钱的事...” “瓜怂!”秦劲一把捂住他嘴,“严明,带这小子去领丙字號腰牌!” 醴泉县衙西厢的籤押房飘著霉味,张仪騫拎起件灰扑扑的圆领袍:“这衣裳被老鼠啃过?” “丙字號新人標配。”严明拍著墙上的《不良人守则》,“一更天巡夜,三更天抄案卷,五更天给长官买朝食——记住,韩县令的餺飥汤要加三颗鵪鶉蛋!” 林晴儿扒著窗欞笑出泪:“敢情不良人都是老妈子?” “还有更刺激的。”秦劲突然掀开地砖,露出黑黝黝的洞口,“上月追查铜钱盗铸案,哥几个在粪坑底下蹲了三天...”他拎出只潮虫乱爬的草鞋,“这玩意现在能入药,专治脚气。” 张仪騫捏著鼻子用铁尺挑起草鞋:“那你们怎么逮人的?”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靠这个!”严明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倒出堆风乾的蟑螂,“长安最新机关术——尸蟞追踪蛊!只要把犯人头髮餵给它...” “呕!”林晴儿突然捂住嘴,“书呆子你今早吃的羊肉泡饃...” 张仪騫青著脸把竹筒塞回去:“就这?小爷在嵯峨山...” “停!”秦劲突然正色,“想清楚,穿上这身皮,往后平康坊的胡姬不会再冲你拋媚眼,西市的波斯商会拿你当瘟神...”他抖开张泛黄的诉状,“这是去年被泼皮打断肋骨的兄弟。” 少年忽然摸出块龟甲,上面刻著梵文“真”字:“七岁那年,我梦见辩机和尚在血海里找经书。他说'檀越,贫僧丟的不止是经,更是天下人的慈悲心'。” 泉眼边忽然传来沙哑歌声:“九嵕山下白骨堆,银鱼吞血不敢回...”疯乞丐抓著活鱼生啃,鱼腹里竟掉出半枚铜印。 秦劲瞳孔骤缩——那铜印纹样,竟与杨国忠腰间的鎏金鱼符一模一样! 张仪騫拎著灰扑扑的圆领袍抖了抖,霉味激得林晴儿连打三个喷嚏。籤押房窗欞漏进的阳光里,浮尘像撒了金粉的蛛网。 “秦大鬍子,杨国忠那廝真能逍遥法外?”少年突然把袍子摔在案上,震得砚台里半乾的硃砂泛起涟漪,“血咒铜板还在醴泉县衙呢!” 张仪騫突然揪住秦劲的蹀躞带:“青铜板上的血咒事关我娘...” “巳时三刻,太史局的人会来取。”秦劲拍开他的手,从怀里摸出油纸包,“醴泉峪东侧崖壁有条隱道,今夜子时带两斤盐炒黄豆过去——记住,要陈仓老豆。” 林晴儿突然用铜钱蟒缠住秦劲手腕:“您让书呆子餵松鼠?” “错,是餵镇墓兽。”秦劲压低声音,铁尺在《工部舆图》某处敲了敲,“三十年前修甘渠时挖出座西周大墓,守墓的青铜豸至今还在打转。” 窗外突然掠过黑影,黄耳对著檐角狂吠。秦劲猛推两人蹲下,三枚蛇形鏢“哆哆”钉入墙板,鏢尾红绸赫然绣著骆驼商队徽记。 “来得正好!”张仪騫抄起铁尺就要追,却被秦劲按住肩头:“粟特人的金蚕丝专克莽夫,你从后厨暗道绕去马厩——那匹额生白星的母马,能嗅到他们身上的乳香味儿。” 第7章 豸吃炒豆,狼啃硬骨头 张仪騫猫著腰,躲在醴泉峪东侧的乱石堆后头,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紧盯著三个粟特商人推著木轮车晃晃悠悠地钻进山洞。那车辙压在黄土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车上油布没盖严实,露出半截寒光,正是唐军制式陌刀的云纹吞口。 “哼,这帮捲毛傢伙,去年在云春楼卖我掺水的三勒浆,现在居然倒腾起这种要命的买卖!”张仪騫气呼呼地啐了口唾沫,从袖筒里滑出一把乌木弹弓。这弹弓可是用终南山雷击木做的,专门用来教训那些坏蛋。 就在这时,他脑袋里突然响起一声猴吼。“小兔崽子!你体內的血咒要是没了佛爷镇压,阎王殿都不收你这乱七八糟的魂魄!”悟空半魂在识海里张牙舞爪,金箍棒耍得虎虎生风,差点碰到辩机的雪白僧袍。 辩机和尚的虚影晃了晃,手里的念珠“啪”地断了两颗,无奈地说:“大圣爷消消火,上次在振锡寺偷供果,您不也啃了半斤蜜供嘛……” “放屁!佛爷尝的是佛前灯油!”悟空气得毛都竖起来了。 张仪騫可没空跟他们扯皮,猫著腰就往洞口摸去,指尖搓出一团磷火照亮。洞里越来越开阔,两百副明光鎧摞得像座宝塔,陌刀柄上的缠绳还带著血痂。 他刚伸手摸到柄端的错金纹,就感觉脑后有一股腥风袭来。回头一瞧,三个粟特护卫挥舞著弯刀,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络腮鬍上还沾著烤羊油点子。 “哟嗬!这不是阿史那酒铺的伙计嘛!”张仪騫眼睛一瞪,甩出袖中的石灰粉,趁著对方慌乱,踩著鎧甲垛子往上窜。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整摞铁甲像小山一样塌了下去,把那几个追兵埋得只剩下捲毛在外面晃悠。 张仪騫继续往洞里走,东侧崖壁有一条裂缝,里面阴森森地渗著冷风。他也顾不上手上沾满苔蘚,顺著缝就钻了进去。石缝尽头蹲著一只青铜异兽,独角上刻满了虫鸟形状的文字,嘴巴张得老大,感觉能吞下整头烤全羊。 “《水经注?沔水篇》里说,『有兽类麟,嗜盐豆,戍墓千年而不腐』……”张仪騫一边念叨著,一边摸出一包用油纸裹著的盐炒黄豆,“这可是秦大不良人教我的招儿,试试管不管用!” 他把一把盐炒黄豆扔到兽舌上,青铜豸立刻“咯吱咯吱”嚼了起来。张仪騫瞅准机会,从它胯底下钻了过去,迎面撞上一个举著火摺子的精瘦汉子。这人头戴一顶破幞头,腰上缠著蜈蚣梯,活脱脱像只被雷劈过的土拨鼠。 “瓜怂!踩了连环翻板还敢出声!”那汉子一甩铁蛇锥,锥头转出碗口大的牡丹纹,“嘭”的一声,把追来的粟特人击飞了出去,“我是摸金校尉燕十三,你是官家的不良人?”“我是云阳县妇女之友。” 张仪騫瞥了一眼,发现青铜豸的尾巴把出口堵得死死的,又调侃道,“燕兄,你在这儿啃了两天土了吧?眼袋比振锡寺的铜钟还锈得厉害。” “放……放尊重点!”燕十三从裤襠的暗袋里掏出一块发霉的胡饼,“这可是召公庶子厓的真斗!当年这傢伙娶了鬼方白狼部的巫女……” 话还没说完,青铜豸突然放了个带著铜臭味的响屁,岩壁上浮现出九匹幽蓝的狼影。领头的那只狼盯著张仪騫,馋得直咽口水,“好香的血咒味儿,比波斯蜜枣还甜!” 辩机在识海里著急地大喊:“快诵《楞严咒》!”悟空却满不在乎地吹起口哨:“狼崽子,你孙爷爷当年大闹森罗殿的时候……”“闹你祖宗!”张仪騫被狼灵钻进经脉,冻得牙齿“咯咯”打颤。 就在这时,甬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秦劲举著冒火光的灯笼冲了过来,怀里还抱著个缺角的六壬盘。 “大侄子,接著!”他把一片枯叶扔给张仪騫,“这是玄都观老道用女冠月事布炼的魂叶!” 张仪騫捏著这片发黄的叶子,刚想开口骂,就看到青铜豸突然缩小成拳头大小,“咣当”一声掉进了他的革囊。 燕十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日他先人!我挖了十年坟,头一回见人用烂树叶子驯镇墓兽!” 秦劲抹了一把脸上的墓土,被这一幕惊呆了,忍不住说道:“大侄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惦记这镇墓兽好久了!之前费了好大的劲,都驯服不了它。没想到啊,你小子一来,居然就把它给驯服了!” 三人转头看见石壁上突然出现一幅血画:周昭王拿著剑,刺穿了一个狼头人身的怪物,旁边写著“司寇厓私通鬼方,磔於豳州”。 “完犊子!”张仪騫感觉体內的狼灵在啃他的膀胱,难受得不行,“辩机大师,要不您跟大圣换班念念经?” “换你娘!”猴子和和尚的骂声同时在他灵台里炸开,“快用六壬盘算生门!” 秦劲把铜盘扣在张仪騫肚脐上,没好气地说:“这是贞观年间李淳风创製的法器,你以为是胡姬的肚兜呢?” 说著,他突然扯开张仪騫的衣襟,露出心口蔓延的青色狼纹,“燕兄,麻烦把震位转成巽宫。” 燕十三叼著根狗尾草,用洛阳铲往盘沿一撬:“乾三连,坤六断——哎呦喂!”盘面迸出火星,把他半撇鬍子都燎焦了。“夯货!你当在赌坊押宝呢?”秦劲一把夺过铁蛇锥,手指在卦象上快速连点。盘面“咔嗒”一声翻转,浮出一个酒盅大的青铜豸虚影,正抱著黄豆吃得打嗝呢。 张仪騫突然感觉膀胱一松,裤襠里钻出一缕蓝烟,凝成一个狼头。悟空见状,哈哈大笑:“这畜牲莫不是喝了你的麴米春尿?”“放屁!老子在云春楼喝的可都是……”张仪騫话还没说完,狼灵就朝著青铜豸虚影扑了过去,两个灵体扭打在一起。 燕十三抄起棺材板就要砸,被秦劲拦住:“先看看!” 只见青铜豸虚影突然獠牙暴长,像啃萝卜一样把狼灵嚼得“嘎嘣”响。 辩机赶忙念起往生咒,狼灵残魂从豸屁股“噗”地喷了出来,化作一缕蓝火,朝著墓道深处飘去。 三人追著蓝火进了侧室,燕十三的铁蛇锥“噹啷”一声掉在地上。只见三十六尊无头陶俑围成一圈,正跳著圈舞,每个断颈处都插著狼牙,地上还散落著不少波斯金幣。 “司寇大人还兼职乾丝路买卖?”张仪騫捡起一枚金幣,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成色,够在云春楼包场半个月了!” 秦劲用灯笼照向陶俑后背,说道:“『柉』字火印,这是召公家的私兵,某个进墓的粟特人被他们干掉了。” 说著,他突然揪住燕十三的衣领,“你说厓娶了白狼巫女,有啥凭证?” 燕十三从裤襠里掏出一卷泡烂的竹简:“《豳州志》残卷里写著,『厓纳鬼方女,孕而化狼』……” 他话音刚落,所有陶俑突然齐刷刷地转向张仪騫,那些狼牙“嗡嗡”地颤动起来。“亲娘咧!”张仪騫嚇得转身就跑,此时,青铜豸掛件迎风变大,涨得像水牛一样大,独角上还沾著豆渣。这畜牲一屁股坐碎了三个陶俑,然后对著剩下的陶俑“嗷”地吼了一嗓子,满屋子的无头陶俑顿时像蔫了的酸醃菜一样,没了动静。 悟空在识海里鼓掌叫好:“这比雷音寺的禿驴还管用!”辩机无奈地幽幽说道:“施主,佛门称比丘……” 回程的马车上,青铜豸掛件在张仪騫肩头打著呼嚕。燕十三酸溜溜地说:“张兄这趟可赚大发了,改天带著镇墓兽去南市收帐,分我一成胡麻饼唄。” “分你个锥子!”张仪騫揉著冻僵的屁股,没好气地说,“秦大不良人,这玩意儿能换多少坛新丰酒啊?” 秦劲突然勒住马,用灯笼照向墓道上的血字——“擅动豸者,肠穿肚烂”。三人见状,齐刷刷地看向青铜豸,只见那傢伙正用独角抠屁股,还抠出了一粒长毛的霉豆。 第8章 镇墓兽也会窜稀 “这霉豆比胡麻饼还膈应人!”张仪騫捏著鼻子跳开三丈远,青铜豸却像条癩皮狗似的蹭过来,独角上还掛著块苔蘚。那粒长毛的霉豆咕嚕嚕滚到秦劲脚边,嚇得这位秦大不良人抄起六壬盘当盾牌。 燕十三突然掏出铁蛇锥戳了戳血字:“司寇厓这老货,死了八百年还玩虚张声势。”锥尖在“肠穿肚烂”上剐出火星。 话音未落,青铜豸突然撅起屁股,独角对著墓道壁猛撞。整条甬道顿时地动山摇,碎石像下饺子似的往下掉。张仪騫怀里揣著的黑葫突然发烫,葫口饕餮纹亮得跟灯笼似的。 “大侄子你倒是放宝啊!”秦劲被块砖石砸中后腰,“上次在槐树坡揍七鼠的威风劲呢?” “这破葫芦自从槐树坡粪坑一日游,现在矫情得跟五姓七望的公子哥似的!”张仪騫拍著腰间黑葫,葫身立刻剧烈颤抖,饕餮纹在月光下扭成怪异纹样,“瞧瞧!说它两句还来劲了!” 秦劲躲开块坠石笑得打跌:“难怪在云阳县衙,韩明府说你是行走的墨家机关人——连法器都闹脾气!” 张仪騫扯开葫口锦囊,里面竟塞著块绣牡丹的绸帕:“现在我每日要用蜀锦给这货拭三遍!嘿,镇墓兽別闹了,把那破洞堵上!” 说时迟那时快,青铜豸突然仰头髮出牛吼,独角迸出青光。那些掉落的砖石竟像被磁铁吸住似的,哗啦啦贴回原位。燕十三看得眼都直了:“乖乖!这可比將作监的泥匠利索!” 危机刚解除,青铜豸却像喝醉似的晃悠起来。张仪騫突然闻到股酸臭味,定睛一看,这畜牲屁股后头淅淅沥沥淌著黑水,把墓砖都腐蚀得冒泡。 “夭寿啦!镇墓兽窜稀了!”林晴儿的声音从墓道口传来,这丫头不知何时跟来的,手里还举著串葫芦。她今日穿著鹅黄半臂襦裙,腰间铜钱蟒在火光下叮噹作响。 “援兵叫来了吗?”张仪騫刚要继续问,青铜豸突然扑向他腰间革囊,把剩下的盐炒黄豆全吞了。这货吃完豆子倒是消停了,撅著屁股在墙角刨出个陶罐,罐身绘著九个跳胡旋舞的小人。 秦劲用铁尺撬开陶罐封泥,里头滚出三枚骨筹:“这是粟特人的占卜签,上回在西市见康萨保用过。”他捡起枚刻著骆驼的骨筹,“大凶,血光之灾。” “比这更凶的来了!”燕十三突然指向甬道尽头,十七个粟特护卫举著火把衝来,领头的正是撒马尔罕商会的二当家阿罗憾。这廝脸上的祆教刺青泛著绿光,手里弯刀刻著波斯符文。 张仪騫一拍大腿:“某就说怎么老闻到羊膻味!”话音未落,阿罗憾的弯刀已劈到面门。少年抄起六壬盘格挡,铜盘上的二十八宿突然转动,竟把刀锋卡在“井”位。 “竖子看招!”秦劲甩出串开元通宝,钱眼喷出硃砂粉迷了追兵的眼。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把两个粟特人捆成粽子。混乱中,青铜豸突然蹦到阿罗憾肩头,撅屁股对著他脸放了个臭屁。 “呕——”阿罗憾的缠头布当场被熏成赭色,“这什么妖物!” 张仪騫乐得直拍大腿:“这叫『醴泉特產臭豆腐兽』!”他趁机拽过林晴儿,“晴丫头,你带火摺子没?” “带这个!”少女从訶子里摸出颗霹雳火,“昨日从醉尉李宓那顺的。” 轰隆一声巨响,墓道被炸出个豁口。眾人连滚带爬逃到地面时,青铜豸还叼著阿罗憾的腰带不鬆口。这粟特商人最后是光著腚被拖出来的,臀上还印著镇墓兽的牙印。 阿罗憾暴喝一声,弯刀裹著腥风劈头斩来,刀刃上祆教咒文泛起幽绿萤光。张仪騫仰身闪避,刀锋堪堪削断他鬢角碎发,钉入身后陶俑炸开漫天碎片。三枚淬毒蛇形鏢擦著张仪騫耳际飞过,在墓道石壁迸出火星。 “阿胡拉在上!”阿罗憾用粟特语嘶吼著旋身再斩,弯刀划出弦月弧光,將两尊无头陶俑拦腰截断。墓道外响起密集脚步声,七名粟特武士手持波斯圆盾突入,盾面凸起的狼牙刺刮擦石壁迸出点点火星。 张仪騫后翻跃上青铜豸背脊,抄起半截陶俑断臂掷向追兵,碎裂的陶片散落如雨。突然他灵台里悟空残魂大叫:“小和尚,看那廝腰间!” 辩机虚影应声睁眼:“是《金刚经》贝叶残片!” 说时迟那时快,阿罗憾的蹀躞带突然迸射金光,三十三片贝叶经文浮空而起。张仪騫右眼佛光暴涨,大日如来虚影在身后显现,將佛经尽数吸入瞳仁。 “某的赎罪经文!”阿罗憾目眥欲裂,“这可是用三头白骆驼从于闐换的!” “赎你祖宗!”张仪騫並指如刀,佛光凝成降魔杵当头劈下。阿罗憾举刀相迎,刀身竟被佛光熔成铁水,烫得他满手燎泡。 此时墓道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但见林晴儿拎著葫芦跑出去又蹦跳著回来,身后跟著二十来个举著障刀的武侯,领头的正是举著《多宝塔碑》拓片当盾牌的顏真卿。 “张慕顏,你要的援兵可还趁手?”林晴儿甩出铜钱蟒缠住个粟特武士,“顏明府听说要抄粟特商会的赃,把县衙马厩里那匹波斯种的『照夜白』都骑得口吐白沫了!” 顏真卿一碑拓拍晕个悍匪,喘著粗气嚷道:“本官按你留的暗號,在永崇坊胡饼店地窖抄出六十把大食弯刀——好傢伙!都藏在饢坑夹层里,烤出来的胡麻饼带著铁锈味!” 张仪騫趁机把黑葫系回蹀躞带,葫身触到青铜豸蹭上的青苔又开始颤抖。“矫情货!回头让晴丫头用兰汤给你泡三遍!”少年骂完转头挑眉,“晴丫头可以啊,居然真说动顏大人调兵?” “本姑娘把你在醴泉驛粪坑降妖的破褌掛在他衙门口了!”林晴儿躲过记流矢,“顏大人嚇得连洗砚水都泼出来了!” 正说著,外头突然传来波斯嗩吶声。阿罗憾脸色骤变,从腰间掏出个镶绿松石的银哨猛吹。墓道深处顿时响起骆驼嘶鸣,九头驮著木箱的健驼横衝直撞而来。 第9章 甲子离火旗卷九窍蛇婴棺 “咣当”一声,青铜豸撅著屁股钻进六壬盘。 “瓜怂!你当这六壬盘是胡姬的肚兜呢?”张仪騫拎著铜盘直跳脚。那青铜豸正撅著屁股在盘面上打滚,把“惊门”撞成了“休门”,活像西市赌坊里输急眼的泼皮。 张仪騫正在恼火青铜豸未战先怯时,九头骆驼已衝到跟前,木箱缝隙渗出暗绿粘液,腥臭味熏得人直犯噁心。九头骆驼齐刷刷跪地,驼峰里“咕嘟嘟”冒出血水——那血水竟凝成九条蛇形,眨眼间钻入木箱缝隙。 林晴儿甩出铜钱蟒缠住驼铃,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突然折射月光,在墓道顶映出北斗七星图。“书呆子!这铃鐺上刻著粟特密文!”她话音未落,整串驼铃突然炸成齏粉,鎏金碎片里飞出九道绿烟。 秦劲抹了把络腮鬍上的青苔:“晴丫头好眼力!顏明府,劳烦用顏体写个『破军』!” 顏真卿咬破指尖凌空挥毫,血珠凝成的“破”字刚成型,就听“喀嚓”一声,九口木箱裂开的脆响比波斯商队驼铃还刺耳。 “老秦!你左我右!”张仪騫反手拍向腰间狼头扣,却被秦劲一桿铁尺敲中手背:“收著点你的靺鞨野性!没见箱板上刻著祆教圣火咒?这玩意沾了血气要诈尸的!” 话音未落,木箱轰然炸开。漫天木屑里蹦出九个三尺高的鎏金棺槨,腥风裹著腐臭扑面而来,棺盖蛇头铜环叮噹作响。张仪騫定睛一看,那棺材板上的纹路竟与杨国忠腰间的鎏金鱼符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道靺鞨萨满的诅咒图腾。 “夭寿啦!”林晴儿甩出机关雀护住面门,“这味比孙婆子醃了二十年的臭豆腐还衝!” 话音未落,鎏金棺盖“砰”地弹开,窜出九个浑身长满肉瘤的蛇尾婴儿。领头的那个顶著三颗脑袋,中间那颗竟长著张皱纹密布的老人脸,张口就是句字正腔圆的长安官话:“竖子安敢坏我教大事!” “嚯!这妖怪会说人话!”张仪騫抄起六壬盘当盾牌,“比槐树坡里正训话还利索!” 秦劲甩出串开元通宝:“瓜怂看好了!这叫九窍蛇婴棺,天后年间用来镇锁地脉的!”他袖中飞出二十八张黄符,在墓道顶拼成星宿图,“晴丫头,把你家铜钱蟒借来当个阵眼!” “接著!”林晴儿甩出铜钱阵,二百零八枚通宝“叮叮噹噹”嵌进石缝。那蛇婴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尖啸声震得墓砖簌簌掉落。声浪过处,方圆百步內武侯齐刷刷栽倒,顏真卿的浩然正气瞬间溃散,手中狼毫“啪嗒”折断。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张仪騫捂著耳朵直跳脚:“这嗓门比平康坊唱輓歌的胡姬还嘹亮!” 林晴儿急得跺脚:“张仪騫!你的黑葫是摆设吗?” “催什么催!”张仪騫咬破指尖抹过葫身,“饕餮老兄,开饭了——”黑葫猛地胀大三尺,葫口漩涡却突然倒转,竟把秦劲的六壬盘吸得直打转。 秦劲气得铁尺敲棺:“大侄子!你佛魔双修修到狗肚子里了?” “怪我咯?”张仪騫右眼金光忽闪,“这破葫见了九头蛇就跟西市胡商见了波斯猫似的……”话音未落,蛇婴突然撕开胸口,露出九牙圣狼刺青。张仪騫后背的血咒纹路“唰”地燃起,疼得他嗷嗷叫:“姥姥的!这小崽子偷学我纹身!” 林晴儿眼见铜钱蟒要被声波震散,突然扯下发间银簪往舌尖一戳。血珠子溅上铜钱的瞬间,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嗡”地结成八卦阵。 “天聋地哑阵,开!”小娘子甩出袖中机关雀,“林家老祖宗显灵!”那木雀双眼射出青光,正照出蛇婴眉心三道咒纹。 秦劲眼睛一亮:“是则天朝传下的佛顶尊胜陀罗尼!张仪騫,用你右眼佛光懟它!” “懟个锤子!”张仪騫后背快被血咒纹烧焦了,“没见我忙著被烧烤?”说著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狼图腾,“小崽子!认识这个不?” 蛇婴瞳孔骤缩,九条蛇尾“啪啪”抽碎青石板。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蟒缠住棺槨,扭头喊:“顏大人!快念《多宝塔碑》压阵!” 顏真卿抹了把鼻血,颤巍巍举起半截狼毫:“佛性……佛性常住……”字跡刚凝成金光,就被蛇婴一泡毒尿浇灭了。 “完犊子!”张仪騫右眼突然佛光暴涨,大日如来虚影在身后显现,“辩机大师,快念个静心咒!” 识海里的雪衣僧人刚要开口,悟空残魂就抢过话头:“念个锤子经!看俺老孙的定海神针——”可惜话没说完,张仪騫手中的黑葫突然脱手飞出,“咣当”砸在蛇婴脑门上。 “饕餮大爷您別闹……”张仪騫话音未落,葫口“噗”地喷出个酒嗝,三昧真火混著剑南烧酒的香气糊了蛇婴满脸。那怪物三颗脑袋顿时著了火,疼得在棺材里直打滚:“烫烫烫!你这葫芦喝假酒了吧!” “假酒早喝早超生!”秦劲趁机转动六壬盘:“天杀星归位!”二十八宿铜片突然炸开,化作漫天星雨钉入棺槨。 九个怪物愣神的瞬间,林晴儿甩出铜钱蟒卷著霹雳火砸中中间那个的鼻孔。 “轰!” 硝烟瀰漫中,秦劲踩著天罡步大笑:“甲子离火旗的兄弟,该收网了!”六道黑影从墓顶跃下,为首的红袍汉子甩出面绣著朱雀的令旗。张仪騫定睛一看,旗杆竟是用《推背图》残卷裹的,上面还沾著新丰酒馆的油渍。 “丙寅七號严明报到!”络腮鬍汉子掏出把魂叶撒向空中,枯叶迎风化形,竟变成西市胡商养的波斯猫、东市屠户养的看门犬,甚至平康坊胡姬养的绿毛龟,个个涨成丈许高的魂兽。 张仪騫看得目瞪口呆:“这可比云阳妖驛的田鼠气派!” “那可不!”严明得意地捋著鬍子,“上月刚在振锡寺超度的香火兽,餵了三年灯油呢!”说著指挥魂猫扑向蛇婴,“挠它!对,照裤襠挠!” “瓜怂看好了!”秦劲把六壬盘拍在张仪騫手心,“天枢位转三圈,地煞位点七下——对,就跟调戏胡姬时弹琵琶一个手法!” 青铜豸虚影应声而出,这货见到蛇婴秒怂,独角直接缩成颗黄豆。张仪騫气得猛拍铜盘:“再装死就把你塞回茅坑!”豸兽不情不愿地撅起屁股,“噗”地喷出团陈年墓土。 说来也怪,这土沾到蛇婴身上立刻滋滋冒烟。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阵,二百零八枚通宝拼成个“困”字:“书呆子!用六壬盘调乾位!” 张仪騫手指在盘面划出残影,青铜豸突然像发情的公牛般横衝直撞。这货顶著蛇婴的裤襠来回突刺,把九个怪物追得满墓道乱窜。严明趁机甩出铁尺:“大侄子,给它餵把盐炒豆!” “接著!”秦劲拋来油纸包。张仪騫扬手撒出黄豆,青铜豸边跑边接,愣是吃出了西市杂耍的水平。九个蛇婴被这骚操作整懵了,叠罗汉似的摔成一团。 “就是现在!”顏真卿突然清醒,蘸著鼻血在墓壁写下“镇”字。浩然正气化作金锁缠住蛇婴,秦劲的六壬盘爆出青光:“离火旗,结焚天阵!” 七面朱雀旗插成北斗状,魂兽们突然融合成三丈高的火凤凰。张仪騫灵机一动,抄起黑葫当火摺子:“虽然用不了法力,当块燧石总行吧?” 葫身擦过青铜豸的屁股,蹭出的火星“轰”地点燃凤凰尾羽。火凤长啸著俯衝而下,九个蛇婴在烈焰中扭曲成焦炭。林晴儿突然尖叫:“中间那个要跑!” 张仪騫甩出六壬盘当飞盘,青铜豸虚影咬住最后那个蛇婴的尾巴。这货突然张开嘴,竟把怪物整个吞了进去,还满足地打了个带著硫磺味的饱嗝。 尘埃落定后,秦劲踹了脚青铜豸:“吐出来!这玩意要送太史局炼丹的。”豸兽委屈巴巴地乾呕半天,吐出口巴掌大的青铜棺。 “这纹样……”顏真卿捡起棺材板,“和陛下封禪泰山的祭器如出一辙!” 张仪騫突然感觉后背狼图腾发烫,辩机残魂幽幽道:“檀越,这棺槨用的可是崑崙墟的镇魂玉……” “管他娘的什么玉!”秦劲把棺材塞进驴车,“哥几个去平康坊喝顿酒,我请!” 林晴儿突然揪住张仪騫耳朵:“书呆子!你六壬盘沾了蛇婴口水!” “姑奶奶轻点!”少年踮著脚嚷道,“我这就拿皂角洗三遍!” 回程路上,青铜豸趴在六壬盘里吐泡泡。张仪騫望著满天星斗,突然想起悟空残魂的嘀咕:“小和尚,长安城要变天嘍……” 第10章 阴司当差的也加班 醴泉县西市的暮色裹著炊饼香,张仪騫蹲在餺飥摊前逗弄青铜豸。这货正用独角戳弄滚烫的汤锅,把卖餺飥的胡姬气得直跺金莲鞋。 “老秦,那燕十三溜得比云阳桥的野兔还快。”少年舀了勺羊汤浇在青铜豸独角上,滋啦冒起白烟,“我瞧他见著顏明府就像耗子见猫,不是说盗墓贼最怕报应么?” 秦劲瘫在胡床上剔牙,把啃剩的羊蝎子餵给青铜豸:“你当都跟你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唐律疏议》卷十九写得明白,发冢者绞,开棺者斩——去年大理寺还问斩了个刨郑国公墓的夯货,听说那血溅了三丈高。” “呕!”林晴儿捂著盛槐叶冷淘的琉璃盏,“正吃著呢!” 突然阴风掠过市旗,青铜豸猛地钻进汤锅,把胡姬的银跳脱都嚇掉了。张仪騫抄起黑葫就要追,被秦劲拽住后脖领:“省省吧,那是阴司夜游神在查枉死城逃魂。盗墓贼归阳间管,阴司忙著给阎王编生死簿呢——除非......” “除非墓主在天庭当差?”林晴儿逗弄著铜钱蟒,二百零八枚通宝拼出个八卦阵,“听说前朝李淳风的墓至今没人敢动,就是怕他老人家在天庭当值呢!” 话音未落,长安城隍庙方向传来声喷嚏,震得案上酒盏直晃。阴风里飘来句嘀咕:“哪个龟孙编排本官?今年鬼门关多开三次,加班加点还没绩效......” 张仪騫右眼佛光突然跳了跳,辩机残魂在识海幽幽道:“檀越当心,阴差最记仇。” “怕他个锤子!”悟空残魂翘著二郎腿啃桃,“当年俺老孙把判官笔当牙籤使......” 话没说完,青铜豸突然撒腿往屏风后钻,独角卡在湘妃竹缝里直扑腾。秦劲见状大笑:“瞧瞧!这货准是偷吃阴司供果被记黑帐了!” 张仪騫拎著豸尾巴拽出来,发现它肚皮鼓得像怀胎十月:“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古墓里吞了不该吞的?” “嗝——”青铜豸喷出团青雾,青雾漫开的瞬间,张仪騫腕上的佛珠“嗡”地炸出金光,差点甩到秦劲脑门。秦大不良人嗷一声蹦起来:“大侄子,你这家传宝贝要收妖还是揍人吶!” “闭嘴,看前面!”张仪騫一把薅住他后领。 话没说完,整条巷子突然阴风大作。掛在酒旗上的波斯铜铃叮噹乱响,惊得檐角野猫炸毛窜上屋顶。张仪騫后颈汗毛倒竖,抬眼就瞧见两盏惨白灯笼从街角飘来,纸糊的灯罩上歪扭扭写著“冥”字——提灯的是个皂袍人,高逾九尺,獬豸冠的铜獠牙在夜色里泛著冷光,腰间铁链拴著十七八个游魂,活像西市胡商牵的骆驼队。后头还跟著个矮胖身影,官帽压得遮眼,手里攥著卷破旧名册,边走边打哈欠。 “晦气!”秦劲把剩饢塞进裤襠,“子时三刻鬼门开,这帮阴差赶著投胎啊?” “阴司当差的也加班?”张仪騫刚拎起泡在羊汤里的青铜豸。 看到最前头那个游魂正啃著半块胡麻饼,饼渣子从肚皮的破洞哗啦啦往下掉,张仪騫抄起竹筷敲碗:“这位差爷,咱醴泉县的游魂都带夜宵上路啊?” 领头的马脸阴差铁链一抖,游魂们齐刷刷蹲成排:“休得聒噪!尔等活人速速迴避,今夜醴泉城隍要查三年前的生死簿......”话到半截突然噎住,他瞧见青铜豸正扒拉自己官靴上的金泥。 张仪騫非但没退,反而踩著柴垛跳上坊墙。张仪騫看著矮胖阴差的靴子——那分明是双长安最时兴的六合翘头履,鞋帮子还沾著半片牡丹瓣。他眉毛一挑,突然扯嗓子喊:“穿新鞋走黄泉,判官爷好雅兴!” 矮胖的那个浑身一颤,灯笼差点烧了名册:“谁、谁在阳间偷窥公务?” “哎呦陆判,早说您这扮相糊弄不了活人。”提灯的高个儿嗤笑,铁链子往雾里一甩,“那边的小子,报上名来!” 张仪騫腕上佛珠金光骤亮,青雾被逼开三尺。他拱手笑得像逛平康坊:“在下张仪騫。二位......真是阴曹来的?” 矮胖阴差掀了官帽,露出张圆滚滚的麻子脸:“屁话!老子陆老七在酆都城勾魂三百年,还能是假货?”他一指高个儿,“这是谢老三,专收枉死鬼的!” 林晴儿噗嗤乐了:“您二位这名字......阎王爷起名够省事的。” “总比你们活人强!”谢老三铁链甩得噼啪响,“前几日有个叫杨崇义的富商,非说自己能活到九十九,抱著金砖不肯跟我们走。害老子加班!” 张仪騫耳朵一动:“杨崇义?可是云阳县的杨崇义?” “可不就是他!”陆老七掏出名册抖了抖,“生死簿写著他半月前就该咽气,谁知这廝不知从哪搞来借寿的邪术,硬把魂魄锁在肉身里......”他突然闭了嘴,狐疑地打量两人,“活人问这作甚?莫不是同党?” 张仪騫的佛珠金光忽地暴涨,青雾翻涌著凝成獬豸虚影。 “竖子放肆!”马脸阴差獬豸冠的铜铃叮噹乱响,铁链如毒蛇吐信般捲来。青铜豸突然窜起,独角精准卡进链环缝隙,竟把阴差拽了个趔趄。 秦劲赶紧摸出块叠成方胜的纸钱:“上回给崔判官捎的《兰亭序》拓本可还入眼?” “又是你这赊帐的,还说入眼,入眼个鬼!上回烧的《兰亭序》缺了十七个字,害我被上头扣了半年俸禄!”马脸阴差突然陕西方言都气出来了,“你们阳间烧的纸钱越来越糊弄!前日收到个画著胡姬的春宫图,老崔气得把孟婆汤锅都踹翻了!” 林晴儿噗嗤笑出声,铜钱蟒缠著的琉璃盏差点摔了。张仪騫趁机凑近细看,发现阴差腰牌刻著“戊戌科进士及第”,朱漆都快掉光了:“敢情阴司也兴科举取士?” “某生前是乾封二年的明经科!”马脸阴差挺了挺佝僂的脊背,“要不是在国子监熬夜校书猝死......”他突然警觉地甩动铁链,“莫要套近乎!” “刚才这姓杨的牵扯失踪大案,您二位行个方便......”张仪騫说道。 “方便?”谢老三铁链猛地缠上秦劲脚踝,“活人插手阴司事,先跟老子走趟枉死城!” “且慢!”张仪騫突然抓起佛珠往雾里一掷。菩提子凌空排成卍字,照得密道亮如白昼。雾中獬豸昂首长啸,青雾竟凝成一道青铜桥,直通阴差脚下。 陆老七盯著佛珠倒抽冷气:“佛骨舍利?你......你是辩机和尚转世?!” “陆判好眼力。”张仪騫指尖拂过佛珠,笑得人畜无害,“要不咱们聊聊......杨崇义借的是谁的阳寿?” 第11章 阴司借寿 “陆判这话可折煞在下了。”张仪騫拢著佛珠笑意盈盈,“小子不过借辩机大师七分佛性,剩下三分还得留著吃胡麻饼呢。” 青铜豸突然蹦到判官肩上,独角戳得獬豸冠叮噹响。谢老三铁链刚要甩来,少年右眼紫光骤亮:“且慢!这畜牲嗅到判官袖口沾著......醴泉驛的桂醪糟味?” 两个阴差齐刷刷后退三步,陆老七的圆脸涨成猪肝色:“某、某前日替司命真君送文书,顺道歇了歇脚......” “好个顺道!”秦劲突然掏出油纸包,“上回给崔判捎的羊肉毕罗还热乎呢!”纸包掀开,肉香扑鼻。谢老三喉结滚动,铁链子“哗啦”垂地。 林晴儿见状掏出机关雀,木鸟扑棱著叼走陆判腰间名册。张仪騫指尖紫光扫过泛黄纸页,突然定格在某行硃砂小字:“开元二十八年,杨崇义借寿三载,契主......”后面的字跡竟被紫极真火烧成琉璃状焦痕。 “好个司命簿!”张仪騫突然掐起三清指,天蓬尺迸射雷光將名册钉在半空,“陆判可知这契主姓名被紫极真火所焚,怕是触了楼观道的忌讳?” 阴差们脸色骤变,青雾翻涌著裹住名册。陆老七的官靴突然燃起冥火:“活人莫问酆都事!尔等若再纠缠......”话未说完,街角传来更夫梆子声,子时三刻已到。 谢老三铁链捲起游魂就跑:“某要交差了!告诉那姓杨的,借寿用的太阴契反噬起来——”阴差突然诡笑,“等劫火反噬时,可別往城隍庙躲!” “太阴契?这名字听著比云春楼新来的胡姬还烫嘴!” 张仪騫蹲在餺飥摊前,用竹籤剔著牙缝里的羊肉。远处阴差的灯笼早飘出二里地,林晴儿正用铜钱蟒缠著青铜豸刷洗,这货的独角还沾著醪糟渣。 秦劲往驴车上捆最后一箱证物:“当年天后炼丹时引过天雷,听说把司天台的老道劈禿了三个。要我说,杨崇义准是搭上哪个野道士......” “野道士能有紫极真火?”张仪騫突然把佛珠拍在案上,“方才名册上烧焦的痕跡,分明是楼观道的手笔!” 林晴儿甩著湿漉漉的铜钱蟒过来:“你是说杨崇义背后站著道门大能?可那廝就是个商人,连黄庭经都背不全......” “背经顶屁用!”悟空残魂在识海里翘著二郎腿,“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时,三清老儿连个屁都不敢放!” 辩机虚影轻咳:“大圣慎言。依小僧看,太阴契需以五雷法为引,怕是和楼观道......” 三人说话间已回到醴泉驛站。刚推开门,猎犬黄耳就扑上来扒张仪騫的蹀躞带,獠牙上还掛著半截耗子尾巴。野猪环眼在墙角睡得呼嚕震天,肚皮底下压著个金丝鸟笼——里头的白鸚鵡陇客正用翅膀扇它鼻孔。 “起开!小爷带了西市的炙驼峰!”张仪騫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黄耳立刻鬆开裤腰带,尾巴摇得能发电报。 林晴儿戳了戳环眼的獠牙:“这夯货守夜?怕是盗贼把房梁拆了都醒不了!” 张仪騫把炙驼峰塞进环眼鼻孔,“这叫以毒攻毒。上回七鼠来偷陇客,这货放个屁把贼熏得撞破窗欞——西跨院的芍药到现在还蔫著。” 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抄起黑葫跃上房梁。瓦片缝隙透下的月光里,三点寒星正朝陇客疾射而来! “宵小之徒!”少年甩出黑葫当盾牌,三枚透骨钉“叮叮”从葫身弹飞出去。窗外传来陕西方言的咒骂:“瓜皮!老子的玄铁钉......” 黄耳化作银光扑出,院墙外顿时响起撕咬声。环眼总算被烤肉香熏醒,獠牙挑起整张榆木案砸向窗欞,似乎在说:“恁娘!偷到猪爷爷头上了!” 混乱中,悟空残魂在识海狂笑:“痛快!比雷音寺听经有意思!”辩机却急得念起清心咒:“檀越当心,血咒要压不住了......” 张仪騫只觉后背狼纹突然发烫,眼前闪过靺鞨萨满跳火的画面。“额尔古纳!“张仪騫用靺鞨古语嘶吼,双臂展开如萨满神杖。槐树皮瞬间浮现十八部族图腾,每条裂纹都迸出幽蓝地火把偷袭者藏身的槐树烧成火炬。张仪騫突然踉蹌跪地——他后背的狼图腾正在吞噬火灵,悟空残魂在灵台大骂:“败家崽子!靺鞨野神的胃口你也敢喂!“ “撤!”墙外传来声唿哨,三个黑衣人在火光中遁去。秦劲拎著半截裤腰带追到门口:“龟儿子跑得倒快!这裤衩还是越诺绸的呢......” 戌时的更鼓声中,驛站终於恢復平静。张仪騫瘫在胡床上啃冷饢,识海里两个残魂吵得不可开交。 “禿驴你行不行?血咒都快爬到心脉了!” “大圣莫急,待小僧用梵文锁住天池穴......” “锁个屁!照我说放妖血冲开咒印,最多折十年阳寿!” 张仪騫被吵得脑仁疼:“二位爷爷行行好,等我娘从北漠回来......” “等你娘?”悟空幻化出三头六臂,“你那萨满娘亲指不定在哪个狼窝跳大神呢!” 辩机忽然拈微笑:“檀越可还记得大慈恩寺的娑罗树?当年玄奘法师......” “闭嘴吧您嘞!”张仪騫翻身坐起,“小爷寧肯被雷劈也不想听和尚念经!” 院墙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黄耳箭般窜上房梁,叼回个镶绿松石的银哨——正是粟特人阿罗憾的物件。 林晴儿摆弄著机关雀进来:“刚收到云阳妖驛的鷂鹰传书,杨国忠的马车又往醴泉来了。” “来得正好!”张仪騫把银哨系在黑葫上,“小爷正愁没处试新招......” 话音未落,后背狼纹突然蔓延到脖颈。悟空残魂暴喝:“趴下!”金色妖气透体而出,在房梁戳出三个窟窿。 辩机急念梵咒,佛光化作金钟罩住妖气。两股力量对撞震得陇客乱飞:“要死要死!” 秦劲踹门进来时,正看见张仪騫呈大字型嵌在地板里。“大侄子这是......新练的功法?” “练你个头!”少年吐出嘴里的土渣,“快去找二道长要镇妖符!” 子时的梆子敲响时,驛站终於消停。张仪騫蹲在房顶啃羊蹄,望著北斗七星发呆。太阴契的谜团、血咒的威胁、杨国忠的阴谋,像团乱麻塞在胸口。 黄耳忽然用鼻尖蹭他手心,月光下獠牙闪著寒光。少年摸著猎犬的黄毛:“还是你省心,吃饱就睡......” 西南天际突然划过紫电,雷声隱隱带著梵音。 第12章 賑灾三策 醴泉县衙后院的槐树簌簌作响,顏真卿將青瓷碗里的醪糟一饮而尽,碗底粘著的槐瓣隨著动作簌簌飘落。这位清瘦的县尉今日换了件靛青圆领袍,蹀躞带上掛著三枚青铜鱼符——自打前日破获賑银案,他腰间官印就再没离过身。 “张郎君这招'粪坑寻宝'当真了得!”顏真卿用麈尾指著廊下堆积的证物箱,青色官袍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谁能想到杨国忠的密信竟藏在恭桶夹层,这臭味怕是要三天才能散去。” 张仪騫翘著二郎腿斜倚石凳,青铜豸正抱著他的革靴磨牙:“明府可別抬举我,当时秦大鬍子捏著鼻子说'你小子要找不到证据,就给老子舔乾净粪坑'!” 廊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林晴儿抱著鎏金食盒跨过门槛。少女今日梳著双环髻,石榴裙摆扫过青砖上未乾的晨露:“书呆子又在编排秦叔?昨日你那条破褌还是我拿波斯毡补的!”说著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叮叮噹噹托著食盒飞上石桌。 秦劲拎著酒葫芦晃进院子,络腮鬍上还沾著西市胡饼的芝麻:“大侄子,听说你要给不良人兄弟找財路?”他腰间横刀“噹啷”撞在石桌上,惊得青铜豸把半块毕罗噎在喉咙里。 “正要说这事!”张仪騫突然拍案,震得食盒里的樱桃乱跳,“同州百姓饿著肚子,咱们得从长安阔佬兜里掏钱——我有上中下三策!” 顏真卿的麈尾停在半空:“愿闻其详。” “上策嘛......”少年从袖中抖出块青玉板,板面刻著的靺鞨狼图腾在阳光下泛著幽光,“让兄弟们扮作粟特商人,在崇仁坊卖安禄山的'狼神护身符'!就说能挡刀兵灾,保准那些粟特商人们抢破头!” 林晴儿噗嗤笑出声,铜钱蟒缠著的青玉莲纹碗险些翻倒:“安將军这会儿还在范阳吃奶呢!你倒是会借东风。” “中策更妙!”张仪騫变戏法似的摸出串琉璃珠,珠內流转的虹光映得石案五彩斑斕,“找波斯商队买五十车蔷薇露,让晴丫头在平康坊开个'勾魂香铺'。就说这香膏能通灵——那些深闺怨妇还不得掏空私房钱?” “你敢!”林晴儿揪住他耳朵,鹅黄披帛扫过少年鼻尖,“信不信我让铜钱蟒钻你裤襠捉跳蚤?” 顏真卿揉著太阳穴打断闹剧:“下策总该正经些?” 少年突然正襟危坐,从蹀躞带暗格里抽出卷泛黄宣纸:“开賑灾文会!请王摩詰、贺季真他们来写字作画,让富商竞价。就说买顏明府的墨宝能保子孙科举及第——那些土財主还不得砸锅卖铁?”说著展开宣纸,露出顏体誊写的《劝賑檄文》,字跡力透纸背。 石桌上的青铜豸突然“咯”地吐出枚开元通宝,钱纹竟与寻常制式不同。顏真卿捡起铜钱对日细看,忽然瞳孔骤缩:“这'开'字多了一横......像是武周年间的私铸钱!” 张仪騫拎起镇墓兽尾巴倒吊著摇晃:“吃货你从哪捡的?”小兽委屈地“嗷呜”一声,独角指向院墙外隱约可见的九嵕山轮廓。 林晴儿拈起铜钱对著日光细看:“武周钱用的是垂拱年间的'凤衔珠'纹,这枚却是'双头蛇衔尾'纹......”她突然从腰间革囊掏出把金错刀,“你们看!这和上月查获的私铸钱模完全吻合!” 秦劲的酒葫芦“咚”地砸在石案上:“谁敢私铸前朝钱幣?这可是诛九族的罪!” 顏真卿用麈尾轻敲钱幣,“当年武皇改元时,户部確实铸造过'永昌通宝'试铸钱,后来因'昌'字犯讳全部熔毁。”他忽然指向钱缘处的暗纹,“你们看这月牙痕——传说这批试铸钱被太平公主私藏,后来隨著神龙政变不知所踪......” 少年挠了挠被铜钱蟒扯散的鬢髮,“话说回来,明府若准了这三策,我保准同州賑灾款就能筹集!” 清癯的县尉突然起身,蹀躞带上的鱼符叮噹作响:“本官这就给贺监修书!至於张郎君......”他眼中闪过狡黠,“文会上便扮作靺鞨萨满,给那些竞拍的富商跳段旋鼓舞如何?” “使不得!”张仪騫嚇得打翻醪糟碗,“我娘说过,靺鞨神舞要跳给狼神看的......” ...... 醴泉县衙后院的槐树上知了叫得正欢,张仪騫四仰八叉躺在石案上,把顏真卿的《多宝塔碑》拓本盖在脸上:“晴丫头,你说我现在装中风还来得及吗?” “装病?”林晴儿甩著铜钱蟒往晾衣绳掛襦裙,“昨儿你拍胸脯说'文会算什么,小爷能舌战群儒'的劲头呢?” 少年翻身滚下石案,腰间黑葫“咣当”撞在青铜豸脑门上:“那老狐狸说让我在贺知章面前跳旋鼓舞!你当是平康坊胡姬献艺呢?靺鞨祭舞得光脚踩烧红的铁犁头......” “怕什么!”秦劲拎著酒葫芦晃进来,络腮鬍沾著西市胡麻,“当年我在营州见过安禄山跳靺鞨战舞,那胖子踩著鼓点能蹦三尺高!”他说著突然抽刀劈向虚空,刀风惊得青铜豸把半块毕罗噎在嗓子眼。 张仪騫扑过去拍打镇墓兽的后背:“秦叔您可积点德吧!安將军现在好歹是平卢节度使......”话音未落,黑葫突然青光暴涨,映出个僧人虚影。 “辩机大师救命!”少年举起黑葫乱晃,“您要不显灵教几首仙诗,明日小爷真要跳火坑了!” 葫中传来打哈欠的声音:“檀越莫慌,待小僧......”青光骤然扭曲成漩涡,辩机残魂“咻”地被吸进虚空。 汴京虹桥下,卖杏汤的娘子惊呼:“哎呀这和尚怎生从天上掉下来!”辩机跌坐在青石板上,手中《心经》残页飘进樊楼的酒旗。 “大师可是来化缘?”长髯文士扶他起身,腰间玉佩刻著“子瞻”二字,“樊楼新酿的洞庭春色正温......” 辩机望著酒旗上“东坡肉”三字发怔:“如今可是武周年间?” 满堂鬨笑中,苏軾將狼毫塞进他手中:“法师说笑了,且看某新作的《赤壁赋》!”辩机指尖抚过“大江东去”四字,菩提子突然將墨跡尽数吸入。 三更梆子响时,僧人虚影飘在汴河画舫间。歌姬们传唱的《水调歌头》化作金粉落进僧袍,远处寺庙塔顶的月光正照著“把酒问青天”。 “禿驴偷师呢?”悟空残魂的声音震得汴河水倒流。辩机回神时,黑葫正將他扯回现世,袖中宋词残页如雪片纷飞。 张仪騫被青光晃醒时,满屋飘著“但愿人长久”的笺纸。青铜豸叼著《念奴娇》窜上房梁,镇墓兽尾巴扫翻了博山炉。 “发財了!”少年赤脚蹦下榻,“晴丫头快研墨!把这些仙诗誊在薛涛笺上......” 林晴儿举著捣衣杵衝进来:“大半夜发什么癲......咦?这'千里共嬋娟'倒是配得上顏明府的飞白体!” 五更鼓响,张仪騫顶著乌青眼圈狂笑:“明日定要让贺知章那老酒鬼跪著討诗!” 第13章 鸡飞狗跳三策忙 “辩机大师,快给个清心咒!”张仪騫揉著乌青的眼眶,把《东坡乐府》残页拍在案几上。昨夜汴梁带回来的宋词墨香犹在,案头蜡烛却已烧成“泪美人“状——为誊抄这些“仙诗“,他硬是拉著林晴儿熬到三更天。 佛珠泛起微光,辩机半魂结“除盖障印”轻点少年眉心:“檀越这般拼命,倒似玄奘法师当年译经......”“译个鸟经!”悟空残魂突然幻化出三头六臂,“这酸词能当饭吃?还不如跟老孙学个分身法!” 张仪騫灌下整碗醪糟提神:“您老当年要肯学两句诗,蟠桃会上至於被仙女当猢猻耍?”说罢將誊好的诗笺塞进蹀躞带,靺鞨面具往腰后一別:“三策都改在醴泉县耍!粟特商队走西市,胡姬献艺在城南,賑灾文会嘛......”他忽然冲窗外吹个唿哨,“贺监的驴车该到九嵕山脚了!” 林晴儿抱著铜钱蟒掀帘而入:“书呆子莫狂!昨夜谁说'宋词比靺鞨神舞还难学'?”她指尖一弹,机关雀叼著片沾墨的胡麻饼晃到少年眼前,“喏,您老的'大江东去'都写到炊饼上了!” 五更梆子刚敲过三声,醴泉县衙值房里就炸了锅。 “赵老六!你他娘把老子的胡麻饼吐出来!” “放屁!这饼上又没写你名......哎呦!” 独眼不良人捂著屁股蹦上条凳,身后追打的络腮汉子手里还攥著半块带牙印的蒸饼。值房角落飘来股酒气,裹著破羊皮袄的老卒缩在炭盆边打鼾,鼾声震得樑上蜘蛛网簌簌落灰。 “都给老子消停点!” 秦劲踹门进来时,铜铃眼瞪得能塞下两枚开元通宝。十二个歪戴幞头的不良人顿时僵成泥塑,独眼汉子的手还揪在络腮鬍裤带上。 张仪騫顶著眼底两团乌青跨过门槛,身后猎犬黄耳突然躥出去,叼住老卒腰间的酒葫芦“咣当”砸在青砖上。辩机半魂在他识海里结“降魔狮子印“,佛光扫过值房时,墙角蛛网突然无风自燃。 “都瞧瞧!”少年甩开羊皮舆图,六壬盘在案几上转得嗡嗡响:“西市胡商有批崑崙奴今日过境,上策组扮作粟特人买狼牙——赵叔您这独眼最像大食海盗,记得把波斯语里的'狼神'说重点!”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被点名的独眼汉子挠挠腋窝:“张小郎,某连突厥话都说不利索......” “说不利索就比划!”张仪騫摸出串琉璃项链甩过去,“跟安禄山手下说是靺鞨祭司要的,价钱往死里压!”黄耳適时躥上案几,衝著琉璃珠狂吠,惊得值房外槐树扑稜稜飞起几只麻雀。 蹲在炭盆边的瘦猴突然举手:“中策要寻胡姬唱曲,可醴泉县就两家波斯店......” “晴丫头早安排妥了!”少年扯开蹀躞带暗格,抖出把孔雀翎拋在舆图上:“城南流民里有三个龟兹舞娘,教她们把《菩萨蛮》改成招魂调——记得给林掌柜送半斤胡椒当酬劳!” 值房突然安静下来,十二双眼睛直勾勾盯著案几。秦劲的络腮鬍抖了抖,突然揪住打鼾的老卒耳朵:“周老三!再装睡就把你私藏的剑南烧春倒沟里!” “別別!”老卒鲤鱼打挺蹦起来,怀里叮叮噹噹掉出三枚私铸钱,“某去还不行么......九嵕山的耗子洞比长安十二街还绕......” 张仪騫的佛珠突然缠住那枚泛青的铜钱:“私铸钱模在九嵕山东麓,山腰三棵歪脖子松树底下——午时前带火药炸开洞口,记得留两个活口!” 值房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晨雾里隱约飘来蒸饼香气。十二个不良人抱著各色道具鱼贯而出时,张仪騫突然拽住落在最后的瘦猴:“阿吉,把六壬盘带上!” “这劳什子......”瘦猴盯著青铜盘上的天干地支犯愁。 少年指尖在坤位轻点:“看见没?巳时三刻会下雨,记得让胡姬在檐下摆香炉——水汽混著蔷薇露,保准那些富商闻著味就掏钱!” 日头爬过县衙鴟吻时,醴泉西市已然热闹非凡。 “狼神护符!刀枪不入嘞——” 独眼赵老六裹著粟特缠头,独目用黑膏药贴著,活像从波斯细密画里走出来的海盗。摊前乌木盒里摆著二十颗尖利狼牙,其实是昨夜里黄耳从野狗嘴里抢来的。 “多少钱?”裹著貂裘的粟特商人凑过来,腰间弯刀镶著绿松石。 赵老六竖起三根手指,憋出句突厥腔波斯语:“三......三枚金饼!” “你当是拔汗那的汗血马牙?”粟特商人突然用官话骂起来,“这分明是渭河边的土狗牙!” 躲在对麵茶棚的张仪騫噗嗤喷出口酪浆,佛珠在腕间急转:“要糟!”识海里悟空残魂突然操控他右臂,指尖弹出粒石子击中赵老六后腰。 “哎呦喂!”独眼汉子顺势扑倒摊位,狼牙哗啦啦撒了满地。黄耳闪电般躥过街市,叼著真狼牙盒溜进暗巷。等粟特商人骂骂咧咧走远,赵老六才抹著冷汗爬起来,发现盒里狗牙全变成了货真价实的狼齿。 “神了!”他冲茶棚方向竖大拇指,却见少年早没了踪影。 城南流民棚里,林晴儿正对著三个龟兹舞娘发愁。 “这句要唱得百转千肠!”她甩著铜钱蟒敲节拍,“'小山重叠金明灭'的'灭'字得带颤音......” 裹著破纱丽的舞娘突然跪下:“娘子行行好,妾身只会跳旋舞......” 蹲在樑上的张仪騫突然倒吊下来,惊得舞娘们尖叫连连:“改跳舞也行!晴丫头把铜钱蟒拆了当腰链,再让秦叔往炭盆撒硫磺粉——保管跳起来烟雾繚绕,跟瑶池仙会似的!” “你当是变戏法呢?”林晴儿揪他耳朵,“杨国忠的眼线混在富商里怎么办?” 少年嬉笑著摸出靺鞨面具:“让小爷扮狼神伴舞,谁敢多嘴就放黄耳咬他裤襠!”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九嵕山腰却透著阴森寒气。 “周老三你他娘看准点!”络腮汉子攥著火药筒,脑门冷汗把幞头都浸透了,“这破罗盘转得比陀螺还快......” 老卒捧著六壬盘的手直哆嗦:“张郎君说巳时三刻雨落开洞,可这日头......” 话音未落,山巔滚过闷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瘦猴突然指著岩壁尖叫:“松树!三棵歪脖子松树!” 火药引线滋啦作响时,山腹突然传来叮噹凿击声。浓烟散尽后,豁口处露出成堆的铜胚,角落里蜷著两个灰头土脸的工匠,手里还攥著刻“永昌“二字的钱模。 “逮著了!”周老三兴奋得直搓手,“某这就......哎?这钱模咋刻著双头蛇?” 暴雨中传来急促马蹄声,秦劲的吼声震得松针乱颤:“留活口!杨国忠的马车离这儿就三里!” 值房油灯亮到亥时,顏真卿握著私铸钱模的手微微发抖。 “双头蛇衔尾纹......这是太平公主府旧物。”他麈尾扫过钱缘处的月牙痕,“神龙政变时,这批钱模本该熔铸成九鼎......” 张仪騫四仰八叉瘫在胡床上,黄耳正给他舔脸上的火药灰:“明府您说,杨国忠要这前朝钱模作甚?”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辩机半魂的佛珠骤然发烫。悟空残魂在识海冷笑:“还能作甚?学武皇改元唄!那癆病鬼早想当'天宝大將军'了!” 值房门吱呀推开,林晴儿端著漆盘进来:“胡姬的旋舞练好了,贺监的驴车也到驛......”她突然顿住——少年裹著羊皮毡睡得正香,鼻尖还沾著枚开元通宝。 秦劲轻手轻脚给他盖上官袍,转头冲顏真卿比口型:“明日文会......” 清癯县尉望著窗外雨幕,指尖摩挲著青铜豸吐出的私铸钱:“狼要出山了。” 第14章 文会风云起 醴泉县衙后园里,晨露还没在芭蕉叶上滚乾净,张仪騫就踩著卯时的更鼓声翻墙进来。少年腰间黑葫撞得蹀躞带叮噹响,怀里揣著连夜誊抄的宋词——昨夜辩机半魂带他去汴梁“借”来的东坡词,这会儿墨香还混著樊楼的酒气。 “大侄子,你当县衙是云阳妖驛呢?”秦劲拎著酒葫芦蹲在滴水檐下,络腮鬍上沾著西市胡饼的芝麻,“贺老的驴车离城还有三里,杨国忠倒是先派人送来一车沉香木——说是要给文会添些雅趣。” 张仪騫顺手从秦劲怀里摸出块毕罗:“那癆病鬼捨得下本钱?別是木头里藏著什么......”话没说完,黄耳突然躥上墙头狂吠,惊得槐树上麻雀扑稜稜乱飞。 园子东角传来“哗啦”一声,三个粟特工匠正往香案底下塞青瓷坛。林晴儿甩著铜钱蟒从月洞门衝进来:“书呆子快看!罈子里全是醉魂香——这玩意烧起来能让人神志不清!” “杨国忠想给文会下药?”少年咬断半截毕罗,佛珠在腕间转得飞起,“晴丫头,找两桶粪汁来!咱给他来个以毒攻毒!” 巳时三刻,长安名士们的马车陆续抵达。最扎眼的当属贺知章的青篷驴车——老名士裹著件半旧襴衫,竹杖上掛著酒葫芦,八十岁的人倒走出二十岁的轻快步子。 “季真兄別来无恙?”顏真卿疾步相迎,蹀躞带上的青铜鱼符叮噹作响,“醴泉浊酒虽比不上曲江琼浆,倒是能解诗兴。” “清臣这话该打!”贺知章掀髯大笑,腰间蹀躞七事里竟塞著把胡麻,“老夫听闻你这文会能筹百万賑银,连抄经的紫毫都带来了!” 说话间,园中忽然飘来异香。杨国忠乘著步輦晃进来,猩红官袍上金线绣的獬豸在阳光下刺人眼:“本官代寿王殿下送来沉香百斤,愿为同州灾民尽绵薄之力。” 张仪騫蹲在假山顶翻白眼:“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话音未落,辩机半魂突然示警。佛光扫过香炉,果然见青烟里泛著幽蓝磷光。 “诸位稍待!”少年凌空翻下假山,黑葫“噹啷”砸在香案上,“这沉香木里掺了醉魂藤——烧久了怕是连《兰亭序》都写成鬼画符!” 杨国忠脸色骤变,藏在袖中的金丝楠木佛珠捏得咔咔响:“黄口小儿休要胡言!这沉香是户部......” “户部库房的印泥掺硃砂,可这封条用的是西域火漆!”张仪騫指尖挑起半片封条残屑,“杨大人要不要请西域商人验验?” 园中顿时譁然。贺知章拄著竹杖凑近嗅了嗅,突然把胡麻撒进香炉:“加点西域孜然,正好烤全羊!”眾人鬨笑间,紧张气氛烟消云散。 文会正式开场,顏真卿挥毫写下“賑”字,飞白体如刀劈斧凿:“今日所筹,尽数购粮。顏某愿捐三年俸禄,求购米粟千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某家愿捐绢百匹!”“某出钱五十贯!”士绅们纷纷响应。张仪騫趁机搬出誊好的宋词,踩著石案高声吟诵:“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好个'把酒问青天'!”贺知章酒葫芦“咚”地砸在石桌上,“这气象比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还要苍茫!” 杨国忠阴惻惻插话:“听闻张公子昨夜在西市喝酒,莫不是哪位红顏知己代笔?” “杨县尉说笑了。”张仪騫摸出靺鞨面具扣脸上,“小子昨夜隨狼神巡狩北海,恰遇仙翁踏月而来——要不给您跳段旋鼓舞助兴?” 眾人鬨笑声中,林晴儿突然甩出铜钱蟒。二百零八枚开元通宝在半空拼成“賑”字,映著日光金灿灿晃眼:“诸公善举,自有天鉴!” “雕虫小技。”杨国忠冷哼,袖中滑落枚私铸钱,“本官倒要看看,这'天鉴'能不能辨铜臭!” 张仪騫瞳孔骤缩——那钱幣边缘的月牙痕,与九嵕山缴获的私铸钱如出一辙。正要开口,贺知章突然夺过钱幣塞进嘴里:“唔......比胡麻硌牙!” 满堂名士笑得前仰后合。顏真卿趁机转移话题:“诸公可愿隨顏某共书《賑灾帖》?” “算老夫一个!”贺知章醉眼乜斜著挥毫泼墨,狂草如惊龙入海。张仪騫不甘示弱,靺鞨面具往脑后一推,狼毫笔走“但愿人长久”,竟把顏体写出三分萨满符籙的狂放。 杨国忠突然发难:“本官出对'烟锁池塘柳',张公子可敢接?” 园中霎时寂静。这对子暗藏五行偏旁,堪称绝对。张仪騫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识海里悟空残魂突然暴喝:“怕他个鸟!对'深圳铁板烧'!” “大圣別闹!”辩机半魂急结智拳印,“该对'炮镇海城楼'!” 少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炮镇海城楼!” “妙啊!”贺知章酒葫芦摔得粉碎,“五行俱全,气势恢宏!当浮三大白!” 杨国忠脸色铁青,袖中私铸钱捏得几乎变形。突然,西市方向传来声巨响,浓烟腾起三丈高——扮作粟特商人的赵老六那边得手了。 “报!”秦劲浑身火药味衝进园子,“西市查获走私狼牙百颗,抓获粟特奸商三人!” 张仪騫会意大笑:“杨大人,您说这狼牙能换多少賑银?”话音未落,城南又传来胡琴声。三个龟兹舞娘踩著林晴儿的铜钱蟒腾空而起,石榴裙摆洒下漫天金粉。 “胡闹!成何体统!”杨国忠拂袖欲走,却被顏真卿拦住:“杨县尉莫急,九嵕山还有出好戏——周老三!” 老卒押著两个灰头土脸的工匠进来:“稟明府,私铸钱作坊已捣毁,缴获武周钱模三副!” 贺知章眯起老眼:“这月牙痕......莫不是太平公主旧物?” 杨国忠官袍下的双腿开始打颤。张仪騫趁机甩出六壬盘:“辰时三刻,雨落东南——诸公可愿移步观雨?”话音刚落,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眾人挤在廊下观雨时,张仪騫摸到杨国忠身侧:“听说寿王殿下最恨私铸钱......”话没说完,杨国忠官靴突然燃起冥火——竟是悟空半魂用妖火点燃了他私藏的醉魂香。 “走水啦!”不知谁喊了声。混乱中,张仪騫拽著贺知章躲到假山后:“贺老可愿收个徒弟?” 老名士醉眼朦朧:“要学诗先学饮......”突然摸出张泛黄名刺,“拿去找李太白,就说老夫欠他的酒钱该还了!” 申时末,文会圆满落幕。筹得粟米三千石、绢五百匹、钱八百贯。张仪騫瘫在县衙廡房啃冷胡饼,听著识海里两个残魂斗嘴: “禿驴你看见没?老孙教的对子多带劲!” “大圣莫要误人子弟......” ----------------- 大顺3/4/20/08 第15章 庆功宴与女儿事(一) 醴泉县城隍庙里飘著烤羊肉的香气,十来个不良人弟兄围著篝火席地而坐。青石板上散落著啃光的羊骨,三勒浆酒罈在胡床下滚来滚去。张仪騫瘫在葡萄架下的熊皮褥子上,举著冷掉的毕罗朝赵老六喊:“您老跳的是突厥旋舞还是醉虾蹦躂?” “小郎君这就是不懂了......”独眼汉子反穿著羊皮袄,腰间的铜銙叮噹乱响,“当年某在安西都护府,靠这舞姿迷倒过粟特商队的女萨宝!”说著猛灌一口酒,踩著《轮台曲》的调子转圈,活像只炸毛的猞猁。 钱老七晃著嵌螺鈿的酒葫芦凑过来,络腮鬍上沾满粟米酒:“张小郎那个『狼神显灵』的戏法真绝了!今早西市那帮胡商把狼牙供在祆祠里,连波斯拜火教的老祭司都来行抚胸礼!” 张仪騫懒洋洋举起青铜豸镇墓兽,小兽张嘴吐出半截羊肋骨:“要说绝还得是这吃货——要不是它连夜把真狼牙调包,赵叔裤襠里藏的羊骨早露馅了!” “放屁!老子分明藏在......”赵老六的醉骂被鬨笑声打断,几个不良人用突厥语唱起草原小调,惊得芭蕉叶下的铜钱蟒缩成金饼。 眾人正闹得欢,林晴儿抱著绣金线的隱囊(唐代靠垫)缩在芭蕉叶下,脸色有些苍白,她突然揪住张仪騫的蹀躞带,声音带著几分焦急:“书呆子,陪我去趟茅房......” 张仪騫这才发现,她鹅黄襦裙下渗出点点猩红,双丫髻上的银蝶髮簪也颤个不停。 “茅房在西南角......”张仪騫话没说完,识海里炸开悟空残魂的怪笑:“夯货!没见丫头来月信了?” 张仪騫这才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蹦起,慌乱中撞翻了酒壶,西域传来的玻璃器碎成八瓣。 他心急火燎地拽住路过的络腮汉子秦劲,指著林晴儿裙摆,紧张得结巴起来:“血、血、血!晴丫头受伤了!” 秦劲的酒葫芦“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他揪著张仪騫耳朵,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吼:“喊什么喊!《千金方》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女儿家的事也敢满院子嚷嚷!” 说完,他转头换上慈祥笑脸,轻轻摸著林晴儿的双丫髻安抚道:“晴儿別怕,叔带你去见个人。” 张仪騫和林晴儿跟著秦劲来到城中內河边的一处小院,小院里穿藕荷色半臂的翠娘正倚门嗑南瓜子,看到秦劲带著林晴儿匆匆赶来,她丹凤眼一挑,打趣道:“哟,秦大哥可是三月没踏过我家门槛了,这俊丫头......” 秦劲顾不上和她寒暄,急忙把林晴儿往前推,焦急地说:“翠娘救命!这娃父母走得早,没人教她......” 话没说完就被翠娘拽进內室,波斯绒毯“唰”地落下,隔断了外间的视线。 张仪騫蹲在廊下逗弄狸猫,耳朵却不自觉地竖起来,听到屋內传来翠娘的声音:“这叫月事带,得用细葛布裹草木灰,七日一换......” 张仪騫的耳尖瞬间红透,他又羞又窘,手忙脚乱地摸出靺鞨萨满面具扣在脸上。 此时,他识海里也是热闹非凡,悟空残魂翘著腿啃桃,满不在乎地说:“当年七仙女在蟠桃园沐浴,老孙可没你这般扭捏!” 辩机半魂则赶忙结禪定印,口中念著:“色即是空......”可还没念完,就被悟空的妖气冲得虚影摇晃。 正说著,钱老七喊张仪騫回城隍庙继续喝酒。 ...... 秦劲带著张仪騫和林晴儿匆匆离开后,这边县衙后园里的不良人们可没閒著。 赵老六举著鎏金银壶,已经醉得满脸通红,看到张仪騫回来,立马扯著嗓子高喊:“张小郎立这么大功,咱得带他见见世面!” 十几个同样醉醺醺的不良人轰然叫好,一拥而上,架起张仪騫就往城隍庙跑。 张仪騫心里一惊,拼命扒著枯井沿死活不鬆手,慌乱中,蹀躞带上的算袋都刮落井中,他焦急地大喊:“《唐律疏议》卷二十六说官吏宿娼杖六十!我还没行冠礼......” 钱老七却不由分说地掰开他手指,一脸坏笑地说:“平康坊的胡姬跳拓枝舞时,腰肢比曲江池的柳枝还软!” 说完,眾人就把张仪騫往井里一推,剎那间,枯井腾起紫雾——竟是通往长安的缩地阵。 ...... 这边翠娘刚捏著银针从內室转出,发现张仪騫不在,不禁微微蹙眉道:“那群浑人莫不是......” 话还没说完,林晴儿穿著新裁的月白纱裙跑出来,手里捏著绣牡丹的月事带,疑惑地问:“翠姨,他们去哪了?” 秦劲盯著灶上咕嘟冒泡的羊肉汤,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拍案而起,大骂道:“赵老六这混球!”嚇得铜钱蟒钻进灶膛,带出几点火星。 他心急如焚地说:“张小郎要被他们带坏了!” 翠娘却不慌不忙,指尖转著药杵,轻轻笑道:“急什么?让那小子开开眼也好。” 说著,她將晒乾的益母草塞进香囊,又对林晴儿说:“倒是晴儿该学学认草药了——总不能用草木灰凑合一辈子。” 与此同时,城隍庙这边的枯井突然紫光大盛,伴著不良人鬼哭狼嚎的回声。 林晴儿跟著秦劲进到城隍庙里,她听到声音耳垂红得滴血,找了一圈没见著人,突然指著井口,又惊又急地尖叫:“秦叔快看!” 只见井中浮出半截酒葫芦,葫芦肚上用突厥文刻著“赵”字。 秦劲一看,抄起横刀就往门外冲,愤怒地大喊:“这群杀才!居然动用白骨缩地阵,张小郎要被他们带进教坊司了!” “且慢!”翠娘眼疾手快,甩出银针钉住他衣摆,然后拋来一个小瓷瓶,叮嘱道:“带著这个——要是张小郎喝多了,用葛解酲汤灌他!” 月色下,秦劲络腮汉子狂奔的身影惊起夜鸦,县衙屋脊上的鴟吻(唐代建筑装饰)在雾中若隱若现。林晴儿攥著药瓶倚门而立,芭蕉叶上的夜露“啪嗒”滴在绣鞋上,她满心担忧地望著秦劲离去的方向。 第16章 白骨缩地阵(二) 醴泉县城隍庙的枯井吞没了最后一丝月光,张仪騫摸著井壁滑腻的青苔往下坠。阴冷的湿气裹挟著腐土腥味扑面而来,后腰撞在凸起的砖棱上时,他听见钱老七的铜烟杆敲击井壁的三声迴响——那是暗號。 “喀嚓——” 白骨断裂的脆响从脚下传来,张仪騫翻身跃起的剎那,青铜灯台在黑暗中次第亮起。森白指骨拼接的奎木狼正对他齜出獠牙,肋骨间的尸磷泛著幽绿冷光,每处关节处都刻著渡魂梵文,在火光中如同游动的金蛇。 “呔!”悟空残魂突然暴喝,张仪騫右眼顿时燃起熔金火焰。借著火眼金睛,他看见井底八盏青铜灯台竟是用人颅骨製成,空洞的眼窝里跳动著幽冥鬼火,燃烧时发出婴泣般的呜咽。 “张郎君別愣著!”赵老六的独眼在鬼火映照下泛著血丝,反手甩出串著狼牙的铜链,“踩著北斗位走!”铜链精准套住奎木狼的颈椎,那白骨巨兽竟发出金石相击的錚鸣,下頜骨突然张开喷出黑雾。 钱老七佝僂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烟锅里的火星照亮他脸上蛛网般的刺青:“张郎君,仔细看好了......”他弹出一枚刻著“酆都通宝”的阴钱,铜钱在空中化作双头巴蛇,精准落入白骨阵中央的青铜柱蛇口。 地面突然传来象鸣般的震颤。刻著“鬼门”二字的青铜柱轰然开裂,两条鳞片泛著尸斑的巴蛇钻出柱身,衔尾相噬的蛇身將眾人围在中间。蛇鳞摩擦发出的声响如同百鬼夜哭,震得井壁簌簌落土。 “这是......”张仪騫按住腰间躁动的黑葫芦,葫身烫得几乎握不住。 “闭天灵!”钱老七突然暴喝,烟杆重重敲在少年后颈,“这是泰山府君的引魂咒!”七盏青灯从北斗方位升起,冰封在灯芯中的幽蓝鬼火映出无数扭曲人脸,那些面孔竟与张仪騫在云阳城见过的亡魂重叠。 少年感觉三魂正在被某种力量撕扯,慌忙闭合天灵。后颈突然传来灼痛,竟是钱老七用烟杆烙下道符咒,这才镇住即將离体的天魂。井底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须臾间凝成冰晶。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三更雨,五更风,阴兵过境莫掌灯——”赵老六醉醺醺地唱著安西军谣,突然將酒葫芦砸向东南角的井壁。硃砂绘製的“千里户庭”符咒应声显现,每道符籙末端都盖著城隍阴司的虎头印,暗红印泥里竟掺著金粉。 白骨地面开始疯狂重组。张仪騫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投在井壁上,那影子竟长出獠牙利爪,后背狼纹突然灼痛。他刚要转身,钱老七的烟杆已抵住他咽喉:“莫回头!跟著巴蛇瞳光走!” 两条巴蛇的血玉髓瞳孔突然迸射紫光,在眾人脚下铺就一条骸骨路。张仪騫踩碎某具骷髏的胸骨时,听见女子悽厉的哭喊:“还我孩儿!”碎骨中突然伸出婴孩的骨手,死死攥住他的裤脚。 “净心神咒!”辩机半魂在识海中结印,佛珠绽放金光。那骨手触到佛光,竟化作齏粉消散,空中残留著淡淡的乳香。 “快到了!”钱老七的刺青在紫雾中泛著磷光,像活过来的蜘蛛在脸上爬行,“闻见没?这是长安西市胡商卖的安息香......” 话音未落,白骨路尽头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浓雾中浮现十二个无头鬼差,锈跡斑斑的枷锁上还沾著碎肉,脖颈断口处伸出章鱼般的暗红触鬚。为首者举起刻著“日巡”二字的青铜牌,牌面映出张仪騫的生辰八字。 “生魂张仪騫,开元二十三年卒!”鬼差的无头脖颈突然裂开血口,发出编钟般的轰鸣。铁链如毒蛇缠上少年脚踝的瞬间,黑葫芦突然射出护体灵光,葫口喷出的三昧真火將铁链熔成铁水。 钱老七的烟杆趁机挑开残余锁链:“走!”他拽著张仪騫冲向紫雾漩涡,赵老六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落在白骨阵图上,竟化作无数尖叫的阴雀,將追来的鬼差团团围住。那些雀鸟啄食鬼差触鬚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天旋地转的窒息感中,张仪騫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井壁符咒燃烧的青色火焰,以及火焰中浮现的鎏金小字——“李淳风监製”。耳边掠过万千亡魂的絮语,有胡商带著骆驼客死他乡的悲嘆,有宫女投井时的悽厉尖叫,最后定格在母亲车净尘跳萨满舞的鼓点声中。 “咳咳!”万年县城隍庙的枯井里冒出颗灰头土脸的脑袋,张仪騫“呸呸”吐著蛛网,“你们管这叫捷径?”话没说完就被钱老七拽著后襟拎出来,像拎著只落水猫崽。 腐土气息瞬间被桂香取代。张仪騫瘫坐在地,望著月光下朱门金匾上“万年城隍”四个鎏金大字发怔。门廊下的白灯笼无风自动,数以千计的铜铃悬满屋檐,每只铃鐺都刻著生辰八字,夜风拂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欢迎来到长安。”钱老七咧开缺牙的嘴,脸上刺青蠕动成新的蜘蛛图案,“三百冤魂铺就的幽冥鬼道,可比坐马车赶路有意思多了。” 赵老六爬出井口时,羊皮袄沾满青黑色黏液:“张郎君命硬,换作旁人早被引魂咒勾了魂去。”他说著摸出酒葫芦灌了口,液体却是诡异的暗绿色,“尝尝?龟兹巫医配的镇魂汤。” 张仪騫刚要拒绝,突然瞥见城隍庙影壁上的壁画——十八层地狱图里的刀山火海竟在缓缓流动,受刑的恶鬼突然齐齐转头,数百双血目直勾勾盯著他后背。 “別看!”钱老七的烟杆横扫,火星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活人眼与鬼眼对视,三魂要留一魂在这当灯油。”他说著扯下腰间皮囊,撒出把掺著硃砂的粗盐,地面顿时腾起紫烟,壁画发出滋滋灼烧声。 “戌时三刻——平安无事!” 清脆的梆子声撞碎暮色,张仪騫走出城隍庙大门的剎那,整个人如同泡在桂香里。朱雀大街两侧六百坊市次第燃起灯笼,金箔糊就的灯罩映著烛火,把青石板路镀成流淌的星河。驼铃叮噹声中,波斯商队正卸下镶宝石的象牙匣,龟兹乐师在酒肆二楼弹起凤首箜篌。 “这才是开元全盛日啊!” 第17章 三魂醉酒(三) “这才是开元全盛日啊!”赵老六醉醺醺地拍打井沿,羊皮袄抖落的水珠在月光下宛如碎银。他腰间酒葫芦晃出蒲桃酒的甜香,与道旁胡饼铺子飘来的芝麻焦香混作一团。 钱老七的铜烟杆敲了敲少年肩头:“张小郎且看。”烟锅火星指向北方,只见灯火通明的安福门水泄不通,数十辆鈿车宝马正排队入城,西域使节的紫貂大氅与南海客商的珍珠头巾交相辉映。 一行人沿排水沟暗影疾行,路过西市时,张仪騫被突如其来的声浪掀了个趔趄。粟特人开的“五陵年少”赌坊里爆出欢呼,某位锦衣郎君掷出金叶子买下整架崑崙奴;波斯邸店前站著高鼻深目的胡姬,石榴裙旋出盛唐的弧度,腕间金釧与店中琉璃器皿撞出清越声响。 “让让!让让!”八个赤膊大汉抬著寿王妃生辰用的牡丹山挤过街心,碗口大的姚黄魏紫颤巍巍压弯檀木架。 “听说了吗?圣人赏赐了很多稀罕物件给寿王妃庆生。” 看热闹的人群推搡间,张仪騫忽觉腰间一轻——黑葫芦竟被个梳双鬟的小娘子顺了去。 “小贼休走!”赵老六独眼精光乍现,铜烟杆已飞旋著击中女贼膝窝。那丫头哎哟一声跌进绸缎铺,怀里哗啦啦掉出七八个绣囊,最扎眼是个鏨著“杨”字的错金香球。 钱老七用烟杆挑起香球冷笑:“平康坊的扒手连弘农杨氏都敢偷,哥几个快走,招惹麻烦今晚就不能尽兴了......”他突然拽著张仪騫闪进暗巷,片刻后果然有金吾卫铁甲鏗鏘而过,领头的年轻將领蟒袍玉带,眉目与香球纹饰如出一辙。 平康坊三重彩楼闯入眼帘时,张仪騫耳尖腾地烧起来。二十丈高的缀锦阁上,梳望仙髻的都知娘子们正往街上拋洒瑞龙脑香囊,某只金线绣的並蒂莲正落在少年怀里。三楼临窗处,穿鬱金裙的胡姬击打鸂鶒木羯鼓,十指蔻丹翻飞如蝶,引得楼下书生们齐声喝彩。 赵老六勾著张仪騫的脖子往“醉仙阁”里拽,腰间掛著的铜鱼符撞得叮噹响:“张郎君可知长安三绝?胡旋舞、波斯毯,还有这醉仙阁的葡萄酿!” “不如说三坑——酒坑、钱坑、美人坑!”张仪騫踉蹌著踩碎块琉璃瓦,腰间的黑葫撞得青铜豸直哼哼。抬头望见描金匾额上“醉仙阁”三个飞白体大字,笔锋竟与顏真卿有七分相似,檐角掛著的铜铃被晚风拂动,发出细碎清音。 钱老七叼著铜烟杆嘿嘿直乐,烟锅里燃著的安息香混著酒气:“听说今儿掛牌的是新科魁柳依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永穆公主都赞她'平康第一清吟'......”话音未落,二楼突然泼下盆蔷薇水,淋得眾人满头香露。抬头正撞见个梳惊鵠髻的丫鬟叉腰嗔骂:“哪来的醉猫?我们柳娘子正在调焦尾琴呢!” 张仪騫抹了把脸,佛珠在腕间叮噹响,忽地想起辩机说过平康坊胡姬善用迷魂香,这蔷薇水里怕不是掺了东西。他摸出枚金错刀,刀刃映著月光在廊柱上划出金线:“劳烦姐姐通报,就说云阳县最俊的狼崽子来听曲了!” “好俊的暗器手法!”珠帘后传来声娇笑,竟比檐角铜铃还要清脆三分。但见个穿月色留仙裙的娘子倚栏而立,臂间披帛缀满瑟瑟珠,怀抱的焦尾琴竟嵌著和田玉徽位。最绝的是眉心贴的翠鈿,分明是靺鞨萨满的狼头图腾。 张仪騫醉眼发直:“这魁娘子怎会靺鞨妆?” “奴家祖上曾在营州行商。”柳依依眼波流转,指尖拂过琴弦带出串清音,惊得梁间燕子扑稜稜飞起,“这位郎君既能识得,可敢与奴家赌酒论诗?” 堂中十二张黑漆螺鈿案次第排开,龟兹乐师敲响金鈸。柳依依素手斟满鎏金银壶,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著琥珀色:“这是大秦来的葡萄酿,窖藏时用波斯水晶封坛,郎君可敢对饮?”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张仪騫刚要端杯,悟空残魂在识海嚷嚷:“怂什么!老孙当年喝光瑶池三千坛!”辩机半魂慌忙结禪定印:“佛门戒律......” “小爷今天就要佛魔双修!”少年拍案而起,左右手各执酒盏,杯中映著窗外半轮明月,“左边敬佛祖,右边敬齐天!”仰脖灌下时,三勒浆混著波斯蜜酒顺著脖颈淌进衣领,在烛光下泛著金红色泽。 钱老七突然掏出个犀角杯,杯身刻著粟特咒文:“张郎君尝尝这个!”杯中液体泛著诡异的幽蓝——竟是掺了曼陀罗的剑南烧春。张仪騫刚入口就呛得满脸通红,悟空残魂突然怪叫:“这酒够劲!比老君炉里的三昧真火还带劲!” 酒过三巡,堂中已醉倒大半,张仪騫三魂都醉了九成九。醉眼迷离中,柳依依玉指轻叩案几,忽地笑道:“张郎可知这醉仙阁的规矩?”她转身离开时裙摆下的金铃轻晃,“贏了三关的郎君,才有资格竞標春宵。” 堂中突然传来阵马蹄金落盘的脆响,只见七八个锦衣郎君拥著位戴鏤空金冠的公子进来。钱老七压低声音:“那是博陵崔氏的三郎崔琰,旁边穿紫袍的是范阳卢氏的卢承庆......” “让开让开!”崔琰的崑崙奴推开人群,金丝履踩在波斯毯上:“听说柳娘子今日掛牌?本公子出五百贯买首支曲子!”说著拋来袋金銖,砸得龟兹乐师的羯鼓咚咚响。 柳依依在珠帘后轻笑:“崔郎君好大的手笔,可惜醉仙阁的规矩......”话音未落,卢承庆突然展开卷帛书:“这是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摹本,换娘子一曲《春鶯囀》如何?” 张仪騫正神游天外,突然被个醉汉撞到案几。那人身著粗葛布衣,腰间却悬著和田玉珏:“滎阳郑十三也来凑个热闹!”说著摸出把金瓜子撒向空中,“洒金雨嘍!” 张仪騫醉眼朦朧间,听见赵老六和大家嘀咕:“哥几个凑钱......千金散尽还復来......”少年豪气地解下蹀躞带,上面掛著的金龟符、鱼袋哗啦啦作响:“什么事要凑钱?都拿去!小爷的妖驛日进斗金......” “且慢!”崔琰突然按住钱袋,“这位小郎面生得很,莫不是来浑水摸鱼的?”他指尖夹著张飞钱帖子,“可有保人?” 第18章 四十九月照醉仙(四) “保人?”张仪騫醉眼朦朧地晃著银龟符,“小爷这张脸就是保书!”他“啪”地拍在案几上,震得玛瑙杯里的葡萄酿泛起涟漪。崔琰的崑崙奴突然抽动鼻子,盯著他腰间黑葫上晃动的靺鞨银铃直往后退。 柳依依的珠帘突然无风自动,金铃脆响中带著草原狼嚎的余韵。张仪騫后背狼纹骤然发烫,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怪叫:“这娘们敲的是招魂鼓!” 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掀开蹀躞带暗格,抖出方青石私印,底部阴刻篆书“醴泉县尉顏“。 “崔郎君说笑了。”魁指尖轻拨焦尾琴,琴弦震颤竟压住满堂喧譁,“张郎君这枚私印乃从八品武官信物,莫不是云阳县尉的......” “顏清臣的私印!”卢承庆的紫袍抖成波斯地毯,“今春醴泉春汛賑灾,顏县尉亲押官粮时用过此印......” “正是!”钱老七突然抢过话头,烟杆在琉璃灯下划出北斗七星,“昨日同州賑灾文会,顏县尉坐镇醴泉分不开身,特將此印暂交张郎君协办賑济文书!”他说著往张郎君后背一拍,暗劲震得靺鞨银铃叮噹作响,“昨日醴泉文会,这位郎君可是让贺监都讚不绝口!” 崔琰的金冠突然歪了三寸:“贺监?哪个贺监?” “还能是哪个?四明狂客贺季真!”赵老六醉醺醺甩出酒葫芦,葫芦肚上赫然刻著“知章”二字,“这葫芦是贺老送咱们小郎的临別赠礼!” 满堂顿时炸开锅。柳依依突然掀帘而出,月白留仙裙摆扫过金丝楠木地板,惊得卢承庆的《快雪时晴帖》摹本都卷了边:“既如此,奴家倒要考校张郎君三题。”她指尖金铃晃出塞外风雪声,“若答得好,今夜便为郎君独奏《安公子》。” “且慢!”崔琰拍案而起,腰间玉珏撞得案几砰砰响,“本公子再加三百贯!” “某出褚河南摹《兰亭序》!”郑十二突然扯开粗葛布衣,露出贴身的金丝软甲,“褚遂良亲笔摹本!” 张仪騫的醉眼突然清明三分。辩机半魂在识海提醒:“檀越细看,褚摹本的'之'字捺画带勾,分明是冯承素双鉤填墨!” 少年踉蹌著扑到案前,指尖蘸酒在波斯毯上画字:“永和九年,岁在癸丑......这个'丑'字少一横,定是冯摹本染黄纸作旧!”他说著突然掀翻酒壶,酒液泼在绢本上竟泛起赭黄——分明是用梔子水染就的黄麻纸。 满堂譁然中,柳依依的金铃突然化作狼啸。张仪騫后背狼纹紫光大盛,竟在波斯毯上投出靺鞨战旗的虚影。悟空残魂趁机操控他右臂,指尖凝出三昧真火虚点郑十二眉心:“说!这贗品从哪个墓里刨的?” “某、某上月去终南山踏青......”郑十二突然捂住嘴,金丝软甲里掉出把精铁手铲。 “盗墓贼!”赵老六的独眼精光四射,“哥几个正愁没业绩!” ...... “诸位请看,这焦尾琴的十三徽位,恰应了《乐经》十二律加变徵之理。”柳依依玉指轻抚琴弦,檀香从鎏金博山炉中裊裊升起,“第一题,请诸君听曲辨音。” 张仪騫瘫坐在波斯毯上,醉眼盯著案几上吃剩的西域葡萄。钱老七的烟杆突然戳他腰眼:“张郎君,该你显神通了!” “显...显什么?”少年打了个酒嗝,佛珠在手腕上缠成麻,“这曲子...嗝...不是《凤求凰》吗?” 珠帘后传来声轻笑,琴音陡然转急,竟似金戈铁马破空而来。崔琰的金冠突然歪斜:“这是...《广陵散》?” “错。”柳依依的指甲划过七弦,带出鬼哭般的颤音,“此乃嵇叔夜临终前所作《孤馆遇神》——” 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抄起银箸敲击夜光杯:“什么遇神,明明是招魂!”清脆的叮噹声竟压过琴音,“你每弹到商音就刻意走调,当小爷听不出这是《楚辞·招魂》的变调?” 满堂烛火突然摇曳,辩机半魂在识海中结“大日如来印”。少年左眼泛起佛光,清晰看见琴弦上缠绕的缕缕黑气——竟是阴司引魂丝! “檀越当心!”辩机话音未落,琴音已化作实质的黑色利箭。张仪騫醉醺醺抄起金盘当盾牌,佛珠在盘中转出卍字纹,將音箭尽数弹回珠帘。 “好手段!”柳依依的披帛突然捲起焦尾琴,“第二题,请张郎君赐墨宝。”八个胡姬抬著丈二宣纸铺满厅堂,松烟墨混著西域龙涎香的古怪气味瀰漫开来。 卢承庆的紫袍突然鼓盪如帆:“某来!”他执笔狂书《滕王阁序》,飞白体如惊涛拍岸。写到“落霞与孤鶩齐飞”时,笔锋竟真的引动墨色化作孤鶩,绕著樑柱盘旋三周才消散。 “该我了!”崔琰的金冠映著烛光,笔走龙蛇写下《春江月夜》。当“江畔何人初见月”的“月”字最后一勾扬起,宣纸上竟浮现粼粼波光,仿佛真有一轮明月沉在墨色江水中。 张仪騫摇摇晃晃凑到案前,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后背狼纹:“拿酒来!”他蘸著三勒浆在纸上乱涂,醉眼瞥见辩机虚影在旁结“文殊智慧印”。狼毫突然不受控地游走,將顏真卿的《多宝塔碑》笔意与靺鞨图腾糅合,写出的“大漠孤烟直”五字竟在纸上燃起金色火焰。 “这...这是顏清臣的飞白体?”卢承庆的紫袍被火星燎出焦痕,“不对!飞白体怎会带著萨满符咒的煞气?” 柳依依的珠帘突然全部捲起,她赤足踏过满地宣纸,金铃在脚踝叮噹作响:“最后一题,请以'月'为题即兴赋诗,需暗含四十九个'月'字而不显重复。” 满堂譁然中,郑十二突然掀翻案几:“某出千金押崔郎君胜!”他的粗葛布衣里掉出块刻著“受命於天”的玉珏,被钱老七的烟杆悄悄勾入袖中。 崔琰执笔沉吟:“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写到第七个“月”字时突然卡壳,笔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成黑斑。 张仪騫抱著酒罈猛灌一口,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怪叫:“看老孙的!”少年突然跃上琴案,踩著《秦王破阵乐》的鼓点朗声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 当“千里共嬋娟”的尾音落下,满堂寂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声。贺知章当年题在黄鹤楼的诗句突然浮现在眾人心头,却又分明不及此诗气象之万一。 “这...这不合规矩!”崔琰的金冠彻底歪到耳边,“诗中'月'字分明只有六处!” 张仪騫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狼纹:“谁说的?”他指尖划过诗句,“'明月'是月,'宫闕'指月宫,'琼楼玉宇'是月殿,'朱阁'映月......”每说一句,纸上就亮起个月亮形状的金光,四十九道辉光將醉仙阁照得如同白昼。 ----------------- 大顺3/4/22/18 第19章 大圣醉春宵 “哎呦喂!”张仪騫四仰八叉摔在波斯绒毯上,腰间黑葫撞得青铜豸直哼哼。他醉眼朦朧地望著满堂金灿灿的月亮光斑,突然拍著地板大笑:“看见没?四十九个月亮!小爷说能变就能变!” 钱老七的铜烟杆“鐺”地敲在他后脑勺:“还不快谢过柳娘子抬爱?”廊外赵老六正跟卢承庆带来的崑崙奴划拳,把人家象牙手串都贏走了三串。 “谢什么谢!”张仪騫摇摇晃晃爬起来,蹀躞带上的金龟符叮噹乱响,“酒也喝了,诗也比了,小爷玩高兴了咱们回去——”话没说完就被柳依依的披帛缠住腰肢,月白留仙裙摆扫过他脚踝时带著异香,“张郎君莫急,还有第三关的彩头呢。” 辩机残魂突然在识海里炸开梵钟:“檀越当心!这香气......”话没说完就被悟空残魂的怪笑打断:“禿驴別扫兴!老孙当年在蟠桃园......嗝......” 胡姬们嬉笑著將眾人推出暖阁,雕木门“吱呀”合拢的瞬间,张仪騫突然发现屋里烛火全换成了红綃灯笼。柳依依背对著他解开襦裙系带,月光顺著雪白肩头滑入訶子,惊得张仪騫褌裤里“腾”地窜起股邪火。 “要死要死!”辩机残魂结结巴巴地念起《楞严咒》,“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悟空残魂却操控著右手往人家腰上摸:“这身段比广寒宫的玉兔精还带劲!” 柳依依突然转身,赤足踩著他衣摆:“郎君可知平康坊的规矩?”金铃在脚踝叮噹作响,震得张仪騫三魂七魄都在打摆子,“贏了三关的郎君,要替奴家......”她指尖划过张仪騫心口的狼纹,“画眉。” “画、画什么眉?”张仪騫被按在梳妆檯前时,铜镜里映出个脸红得像火云洞猴屁股的张仪騫。柳依依的胭脂笔刚沾上螺子黛,悟空残魂突然怪叫:“这味道!是东海龙宫的定顏珠磨的粉!” 辩机残魂急得金钟乱撞:“大圣快住手!仪騫的纯阳童子身......”话没说完就被妖气压回角落。张仪騫左手不受控地揽住柳依依的纤腰,右手执笔在她眉心勾出火焰纹:“当年俺老孙给紫霞仙子......” “大圣?”柳依依突然按住他手腕,金铃无风自动,“您方才说......紫霞?” 阁楼外突然传来赵老六醉醺醺的安西军谣:“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张仪騫的狼毫笔“啪嗒”掉在妆奩上,溅起的金粉迷了两人眼睛。 悟空残魂借著酒劲操控张仪騫身体,一个鷂子翻身將人压在贵妃榻上:“小娘子身上有俺老孙旧相识的味道。”他指尖燃起三昧真火,却烧不化柳依依眉心突然浮现的月牙印记,“这胎记......当年在五行山下......” “大圣当真不记得了?”柳依依突然用靺鞨语念起咒文,发间金步摇化作九环锡杖虚影,“那年您撕了生死簿,有个小判官......” 辩机残魂突然在识海惊呼:“是幽冥引魂术!她要把悟空残魂......”话没说完就被暴涨的妖气压得说不出话。张仪騫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变成齐天大圣的模样——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就是脸上还带著小猴子的婴儿肥。 “紫霞!”悟空残魂突然抱著脑袋惨叫,金箍棒虚影將博古架上的唐三彩震得粉碎,“老孙的头......” 柳依依趁机咬破指尖,將血珠抹在他唇上:“当年你说要踏碎凌霄娶我,如今连画眉都不会了?”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浮现出与张仪騫一模一样的狼纹,“这狼神契约......大圣当真忘得乾净?” 阁楼外突然响起三更梆子,混著赵老六呕吐的声音。张仪騫褌裤里的“如意金箍棒”已经翘得能捅破房梁,嘴上却还在逞强:“俺老孙的定海神针......嗝......专治各种不服......” 辩机残魂突然结出“大日如来印”,佛光强行將悟空残魂压回识海:“檀越快念《心经》!”张仪騫左眼闪著佛光右眼燃著妖火,手忙脚乱地扯过鸳鸯被裹住身体:“小爷我......我可是正经人!” 柳依依突然吹熄红烛,黑暗中金铃声响成一片:“八十年前你说要掀了阎罗殿,如今转世成毛头小子......”她冰凉的手指划过张仪騫后背的狼纹,“这血咒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张仪騫突然感觉丹田处腾起妖火,惊得从榻上滚下来:“钱老七你个老不修!往酒里掺了多少合欢散?”他踉蹌著撞翻妆奩,螺子黛在地上滚得歪歪扭扭。 悟空残魂在识海里笑得打跌:“当年在女儿国,俺老孙......”话没说完就被辩机残魂捂住嘴:“大圣慎言!仪騫还是童男子!” 窗外突然掠过金吾卫的灯笼光,柳依依趁机將人拽回榻上:“郎君莫怕,奴家这就帮您解了血咒......”她指尖燃起幽蓝鬼火,竟与张仪騫心口狼纹產生共鸣,“只需將狼神精魄......” 话没说完,张仪騫突然口吐梵文,周身绽放八宝莲华——竟是辩机残魂强行接管身体:“阿弥陀佛,女菩萨请自重!”这和尚魂魄顶著张仪騫的皮囊双手合十,褌裤却支著帐篷,场面滑稽至极。 柳依依笑得枝乱颤,金铃震得梁间燕子扑稜稜乱飞:“好个佛魔同体的小郎君!”她突然咬住张仪騫耳垂,用幽冥语轻声道:“告诉那猴子,想要恢復记忆......”温热气息喷在耳畔,惊得辩机残魂念珠都散了,“就来驪山地宫找他的紫霞。” 悟空残魂突然在识海暴走,妖气震得整个醉仙阁都在摇晃。等张仪騫恢復神智时,怀里只剩半截撕破的月白訶子,妆檯铜镜上用胭脂写著: “齐天郎君亲启:妾在驪山第三棵歪脖子松树下留了惊喜——你当年最爱吃的月光蟠桃。” 张仪騫低头看著凌乱的床榻,突然哀嚎:“小爷的童子身还在吧?”手忙脚乱检查褌裤时,窗外飘来柳依依的轻笑:“下次......可要带够金銖哦。” 第20章 红顏劫·五姓谋 “哎呦喂——”张仪騫四仰八叉瘫在醉仙阁的波斯绒毯上,三勒浆的酒劲像万匹野马在经脉里横衝直撞。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狼纹,衝著识海里两个残魂嚷道:“禿驴!猢猻!小爷我...我还是不是清白身?” 辩机残魂的佛珠“啪嗒”掉在虚空中,结结巴巴念起《楞严咒》:“阿弥陀佛,檀越当知色身如露如电......” “露你个头!”悟空残魂翘著二郎腿啃桃核,“当年老孙在蟠桃园,七仙女......” “闭嘴!”张仪騫一骨碌坐起来,抓过鎏金铜镜照脸,“《黄帝內经》说童男眉间有玄光,我这额间怎么黑黢黢的?”镜中映出个双颊酡红的少年,眉间金箍棒残纹被酒气熏得发亮。 悟空残魂突然怪笑:“想知道是不是童子身?拔根猴毛变个美人试试!”话音未落,张仪騫腰间蹀躞带突然冒出根金毛,落地化作个搔首弄姿的母猴。 辩机残魂急得佛光乱颤:“大圣莫要胡闹!《相理衡真》有载,童男耳垂红润如珠......” “我不信!”张仪騫揪著耳朵往铜镜前凑,“你们这些老傢伙,最年轻的辩机也死了百八十年,懂什么人间春色!”他突然拍案,“对了!《千金方》说处子血能验贞,处男血是不是也......” 话音未落,雕木门“吱呀”洞开。柳依依去而復返,怀中抱著一只金棕色的猞猁,琥珀色的竖瞳在烛光下泛著幽光。 “张郎君好狠的心。”柳依依將绢帕往榻上一拋,“刚温存完就要验身?” “温存个鬼!”张仪騫手忙脚系裤带,“我连姑娘的肚兜带子都没解......哎?这猞猁怎么这么像山君?” 话音未落,猞猁山君从柳依依臂弯中躥出,琥珀竖瞳映著张仪騫精瘦的腰腹。 “哎哟喂!”张仪騫裹著锦被滚到床角,活像只受惊的雪貂,“拓跋翎你管管这畜生!” 猞猁突然口吐女声:“你怎么知道我是拓跋家娘子的灵兽?闻到你魂魄里有股......”话没说完突然跃上床榻,粉鼻凑到张仪騫脖颈间猛嗅,“混著佛光妖气还有狼神腥臊?你是张仪騫?” 窗外传来银铃般的娇笑,拓跋翎倒掛金鉤翻进暖阁,腕间银鐲与金步摇叮噹作响:“张小郎催熟十年,倒是愈发俊俏了。”她指尖划过少年胸腹,“这腱子肉......可比你十岁时硌手多了。”说著又伸手捏他胸肌,“嘖嘖,这腱子肉比我家山君还结实。” 柳依依突然横插进两人中间:“拓跋翎,咱们虽是好姐妹,也不能抢我的男人。”她晃著染血绢帕,“喏,定情信物都在这呢。” “就这?”拓跋翎接过丝帕让山君轻嗅,山君摇了摇头,拓跋翎冷笑道,“长安西市羊血三文钱一盅,姐姐下次记得掺点麝香才像。”说著指尖窜出幽蓝鬼火,帕上血跡顿时凝成冰渣。 “要你多嘴!”柳依依的月白訶子突然化作战甲,发间金步摇变作弯刀,“张郎君的童子身是老娘先盯上的!” 张仪騫趁机滚到博古架后,抄起鎏金银壶挡在襠前:“各位女侠冷静!《唐律疏议》卷二十六......” “闭嘴!”拓跋翎甩出牛皮鞭缠住他脚踝,“十岁小鬼突然变二十岁,说!是不是偷练了波斯邪术?”她突然贴近少年耳畔,“还是......吃了崑崙山的催情果?” 辩机残魂在识海急得结结巴巴:“檀、檀越快念《大悲咒》!” 悟空残魂却笑得打跌:“当年七仙女都没这般泼辣!” “你才吃催情果!”张仪騫突然暴起,借著酒劲扯开衣襟,“小爷这是量劫天命催的!不信问鸿钧老......”话没说完就被拓跋翎用胡饼堵住嘴。 猞猁山君突然弓背炸毛:“別吵了!这小子身上有狼神血咒,正好用来解猫鬼封印......”话音未落,拓跋翎突然揪住张仪騫后领,猫般灵巧地跃上屋脊:“借你元阳用用,事成之后教你缩骨术!” “救命啊!绑架良家妇男啦!”张仪騫在月光下扑腾得像条咸鱼,“《唐律疏议》卷十七说略人者绞......哎呦!” 辩机虚影在识海里急念《楞严咒》,悟空残魂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小崽子怕什么?当年七仙女......” “七你个头!”张仪騫被拎著在坊市间飞躥,眼瞅著掠过崇仁坊的波斯邸店,“拓跋女侠有话好说!你要元阳我尿一壶给你......” 拓跋翎突然驻足在慈恩寺飞檐,掏出刻满猫脸的青铜符:“族里要我炼猫鬼咒杀寿王妃,偏缺个至阳魂魄做引子。”说著扯开他衣襟,狼纹在月光下泛著血光,“放心,就借你三魂中的爽灵一用。” “借你祖宗!”张仪騫突然咬破舌尖,混著血沫念出萨满咒文。后背狼纹紫光大盛,竟幻化出靺鞨战斧劈向青铜符。 猞猁山君突然跃起化作三丈巨兽,一爪拍散战斧虚影:“靺鞨野神也敢造次?”猫瞳射出幽蓝光线,將张仪騫定在琉璃瓦上,“拓跋家娘子,取他天灵盖三根头髮!” 千钧一髮之际,柳依依的金铃声破空而至。焦尾琴弦缠住拓跋翎手腕:“五姓七望的齷齪事,何苦牵扯我狼神后裔?” “狼神?”拓跋翎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竟浮现九尾猫图腾,“我拓跋氏乃北魏皇族后裔,论血脉可比你这......” “比个屁!”张仪騫趁机滚下屋檐,腰间黑葫突然喷出三昧真火,“你们女人打架能不能別扒男人衣服?!” 三个女人在月光下战作一团时,悟空残魂在识海里吹口哨:“当年白骨精要是有这劲头......” “大圣快想办法!”辩机虚影结出金刚界曼荼罗,“那猫鬼符要吸够九十九个童男魂魄,檀越若是被......” 话没说完,张仪騫突然被拓跋翎的铜铃锁住咽喉:“张小郎,你也不想醴泉妖驛被金吾卫查封吧?”她指尖亮出盖著范阳卢氏印鑑的密函,“帮我解了猫鬼封印,否则明日长安城就会传遍你和柳依依的艷情诗!” 猞猁山君突然叼来卷《贞观氏族志》,书页在月光下泛著青光:“看见没?你们张家连五姓七望的脚趾头都够不上......” “够你奶奶!”张仪騫突然暴起,狼纹化作火网罩住猞猁,“小爷的妖驛日进斗金,买下你们五姓祖坟都够!” 混乱中,慈恩寺晨钟轰然炸响。柳依依突然扯过张仪騫手腕:“快走!金吾卫的望楼灯亮了!” 三人一猫在坊墙间狼奔豕突,身后传来弩箭破空声。张仪騫喘著粗气问:“你们到底要炼什么猫鬼?” “开皇年间,我拓跋氏先祖炼猫鬼咒杀独孤皇后。”拓跋翎翻身跃入排水沟,青铜符映著月光显出咒文,“如今范阳卢氏让我们......” 话没说完,金吾卫的火把已照亮半条街。张仪騫突然扯开黑葫塞子:“都抓紧了!”葫口喷出靺鞨战马魂魄,载著眾人衝进平康坊的胡姬酒肆。 当四人滚进波斯地毯时,悟空残魂突然大笑:“老孙想起来了!猫鬼要配童子尿做药引!” 第21章 平康坊暗流(一) 张仪騫的鹿皮靴刚沾上胡姬酒肆的青砖地,就被波斯舞娘扬起的金粉扑了满脸。十二盏驼铃铜灯悬在彩绘藻井下,龟兹乐师怀里的曲颈琵琶“錚”地弹出个颤音,惊得檐角青铜风鐸“叮铃”乱响。 “张郎君君当真好福气呀。”粟特老板娘倚著半人高的鎏金酒瓮,缀满红宝石的额饰映著西域葡萄酒的瀲灩波光。她腕间二十八枚银鐲隨斟酒动作叮咚作响,琥珀色酒液在夜光杯中泛起涟漪:“两位美人爭抢元阳的戏码,可比龟兹幻戏班子有趣多了。” 拓跋翎的猞猁山君突然炸起银灰色皮毛,利爪在沉香木案几上划出三道白痕。张仪騫反手將黑葫扣在蹀躞带上,靺鞨短打衣襟里狼首铜扣撞得窗欞雕“咔咔”作响:“老板娘若肯借个藏身地,改日我让妖驛的田鼠精给您送两车辽东老参。” 话音未落,柳依依的月白披帛已缠上他腰际。这位平康坊头牌娘子足尖轻点,留仙裙旋开层层叠叠的莲纹,鬢间金步摇在烛火中摇曳生姿:“隨我来!”她腕间九转金铃晃开波斯掛毯后的暗门,霉湿气息混著血腥味扑面而来。 “当心!”辩机残魂突然示警。张仪騫扶著密道石壁的右手摸到粘稠液体,借著拓跋翎手中火折的幽光,分明看见指尖染著暗红——这石缝间渗出的,竟是凝固的血跡! 猞猁山君突然弓背低吼,碧绿竖瞳死死盯住墙角毡毯。拓跋翎的突厥弯刀“唰”地挑开褪色羊毛毡,露出半具森白骸骨。断裂的肋骨上留著三道斜切刀痕,像是被某种特殊兵器所伤。 “五年前粟特商会灭门案就发生在此。”拓跋翎的猫爪靴碾过碎骨,在石壁上擦出串火星:“瞧这刀口走势,分明是范阳卢氏破风刀的'燕子三抄水',入骨三分必见血槽。” 张仪騫用剑尖挑起块断箭,箭簇上的蛇盘国纹饰与方才刺客所用如出一辙:“你们五姓七望杀人还要留记號?当自己是京兆府画影图形呢?” 头顶突然传来金吾卫的皮靴声。某位將领的横刀“鏘”地插进地板缝隙,刀尖距离张仪騫的靺鞨狼首银冠不过三寸。辩机残魂的金钟虚影在识海中震盪,梵音化作细语传入耳际:“檀越快看那堆酒罈!” 三个倒扣的龟兹贡酒陶瓮静静躺在密道转角。张仪騫剑指轻挑,最外侧的瓮口应声而开,卷鎏金请柬裹著龙涎香气滚落。封泥上九尾狐徽记栩栩如生,狐尾缠绕的北斗七星竟是用崑崙冰魄镶嵌而成。 “八月初八,寿王府夜宴......”拓跋翎用弯刀挑开请柬,粟特文字在火光中泛起幽蓝:“杨玉环的生辰宴竟给粟特商会发帖?” 柳依依突然扯开襦裙系带,惊得张仪騫撞翻酒罈:“又、又来?”张仪騫捂著撞疼的后腰正要抱怨,却见对方从贴身小衣中摸出把青铜钥匙:“杨慎矜上月丟失的密匭钥匙,怎会藏在此处?” 话音未落,地板缝隙突然飘下片金箔。张仪騫两指夹住细看,九尾狐纹样中暗藏的北斗七星竟与太史局观星所用的鎏金箔別无二致。他猛然想起贺知章临別时醉醺醺的提点:“紫微晦暗,贪狼犯闕......” 整座酒肆突然剧烈震颤。波斯掛毯上的飞天伎乐图簌簌落灰,龟兹乐师的曲颈琵琶“錚”地断弦。密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隆声,八十一架诸葛连弩自翻转的墙壁中露出寒芒,淬毒箭矢泛著蛇盘国特有的幽蓝。 “九宫八卦阵!”柳依依的金铃缠住张仪騫手腕疾退:“这是袁天罡为则天皇后设计的杀阵!” 第一波箭雨袭来时,张仪騫的黑葫突然脱手飞出。玄铁葫芦撞上东南角砖墙,竟发出洪钟般的巨响。飞溅的砖石碎屑中,隱隱露出武德年间工部特製的玄铁砖纹路。 “蹲下!”柳依依的披帛捲起三个空酒罈甩向弩阵。波斯彩陶在箭雨中炸成齏粉,飞溅的毒液將青砖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张仪騫趁机剑指掐诀,黑葫喷出的三昧真火顺著密道油槽疾驰,將整座弩阵吞入火海。 浓烟中忽然响起驼铃声。九头骆驼驮著雕木箱转过街角,领队的粟特商人正用突厥语喝骂脚夫。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葫口对准某个渗出暗红液体的木箱——那分明是靺鞨巫血特有的紫光! “跟上!”柳依依的披帛捲起三枚石子:“看旗语!”驼队末端的黑旗正拼出北斗吞月图,与寿王府机关如出一辙。 “这骆驼吃错药了?”张仪騫猫著腰躲在货箱后,看著驼队经过青石板路时,领头骆驼突然扬起脖子嘶鸣。月光照在它驼峰间悬掛的青铜铃鐺上,铃舌竟是颗刻著九头蛇纹的骷髏。 柳依依的金铃突然震颤出两个音阶:“嘘——它们在用驼铃传暗號!”她指尖捻起枚银针,顺著驼铃摆动的轨跡在空中虚划,“叮叮...叮叮...”竟拼出个粟特数字“七”。 拓跋翎的猫爪靴碾碎块鬆动的青砖:“七日前,范阳卢氏从西市採买三百斤硝石。”她突然揪住张仪騫的狼首银扣,“你妖驛的田鼠精不是说,那些硝石都运往......” “平康坊三家胡姬酒肆!”张仪騫猛地拍腿,震得腰间黑葫“咣当”作响,“敢情那些舞娘裙下藏的不是春药,是火药啊!” 三人顺著驼队拐进暗巷时,猞猁山君突然炸毛跃起。巷尾堆著的胡麻油桶后,两个粟特商人正用突厥语爭吵:“这月给寿王府的贡品,怎能把幻术粉和火药装错箱!” “你懂个屁!”年长些的商人甩著嵌宝石的鞭梢,“杨副使特意嘱咐,要把'醉仙散'混在胭脂盒里送进宫......” 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喷出缕三昧真火,將正要开溜的商人裤脚点燃。那两人惊叫著拍打火苗,腰间蹀躞带上“叮铃”掉出串鎏金钥匙——正是长安县衙武库的制式钥匙! “好傢伙,连武库都敢摸?”张仪騫踩著其中一人后背,“《唐律》里盗武库者绞刑,你们粟特人倒会挑生意做!” 年轻商人突然咬破后槽牙,嘴角溢出黑血:“为九牙圣狼......”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拓跋翎眼疾手快捏住年长商人下巴,却见他舌根处纹著个蛇盘国“奴”字刺青。 “是死士!”柳依依扯开商人衣襟,露出胸膛上交叉的刀疤,“这伤口走势......像幽州折衝府的横刀所伤!” 突然,驼队木箱齐齐爆开。二十名戴崑崙奴面具的刺客踏著硝烟跃出,手中弯刀映著月光泛出幽蓝——分明淬了蛇盘国特製的“鬼见愁”剧毒! “小爷正愁没地儿撒气!”张仪騫並指抹过剑锋,靺鞨巫血在龙泉剑上燃起紫焰。剑锋横扫间,三个刺客的弯刀竟被熔成铁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蚀出坑洞。 柳依依的焦尾琴不知何时已接好琴弦,素手轻拨便是道音刃:“接著!”金铃缠住刺客脚踝甩向张仪騫,正被他剑锋串成个“人肉葫芦”。 “你们汉人打架真不讲究!”拓跋翎甩著猫爪鉤加入战团,鉤尖专挑敌人下三路,“这招'阉狼式'在我们草原可是......” 话没说完,某刺客的裤带应声断裂。张仪騫瞥见那人褌裤上绣著的九尾狐纹,笑得剑招都乱了章法:“范阳卢氏还给死士发褻裤?这刺绣功夫比平康坊的小娘子还细!” 驼队首领突然吹响骨哨。九头骆驼应声人立而起,驼峰间竟弹出淬毒弩箭!猞猁山君咆哮著扑倒两匹,利齿咬断骆驼脖颈时,腥臭的黑血喷了张仪騫满身。 “呕......你们粟特人养骆驼餵的什么?”张仪騫抹了把脸,指间黏糊糊的触感让他想起醴泉县最劣质的麦芽。 柳依依突然扯著他滚向墙角。方才站立处炸开个丈许深坑,半截骆驼腿还在坑里抽搐——竟是西域特製的“石中火”雷火弹! “小心箱子!”拓跋翎的弯刀劈开某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著百枚鎏金圆球。每颗球面都用波斯文刻著“寿”字,缝隙间渗出靺鞨巫血特有的腥甜。 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葫口竟將巫血尽数吸入:“这不是普通的血......”他蘸著葫口残血在墙上画出符咒,血痕突然扭曲成个狼头形状,“是靺鞨大萨满的祝祷血!” 巷口突然传来金吾卫的铜锣声。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向驼队最大的雕木箱。柳依依的金铃缠住箱盖浮雕的九尾狐眼珠,机括转动声里,箱中竟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这纹路......”张仪騫摸著石阶边缘的莲浮雕,“据说,则天皇后在神都修暗道时,最爱用这种'步步生莲'的......” 话没说完,脚下突然塌陷。整条石阶变成滚动的莲台,载著三人朝地底深处滑去。张仪騫的黑葫撞在石壁上迸出火星,照出两侧密密麻麻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探出支淬毒弩箭! “抓紧了!”柳依依的披帛捲住突起的石笋,三人像串蚂蚱似的悬在半空。下方传来水声轰鸣,隱约可见个巨大的青铜水车正在运转,轮叶间卡著具穿金吾卫鎧甲的尸体。 拓跋翎突然甩出猫爪鉤:“看水车轴心!”精钢打造的转轴上,范阳卢氏的狼头徽记正在血污中若隱若现...... 第22章 磁石迷局(二) 张仪騫的鹿皮靴碾过半截森白脛骨,腐殖质的霉味混著铁锈气息扑面而来。他借著黑葫葫身发出的紫光望去,整条密道竟是由无数块磁石拼接而成,青砖缝隙间游走的靛蓝电弧宛如活物。 “这他娘是雷公电母的寢宫?”张仪騫话音未落,头顶三尺处的磁石突然迸发火,炸开的石屑在他左颊划出道血痕。 柳依依的月白披帛及时捲住他手腕:“莫碰墙壁!这些磁石掺了辽东玄铁,能吸走兵刃魂魄。” “张郎君这张嘴,比磁石还能引雷。“拓跋翎一边调笑张仪騫,一边跑动著,猫爪靴碾碎块碎石,碧绿竖瞳映著满地星辉:“看地砖纹路!”碎裂的陶片下露出整幅二十八宿星图,天枢位的狼头徽记正与张仪騫后背血咒共鸣震颤,“范阳卢氏竟把长安城微缩成磁阵......” 话音未落,九块玄铁磁石突然自青铜链坠落。丈余高的青铜水车轰然启动,转轴末端鎏金浑天仪投射出的星图竟与寿王府方位暗合。张仪騫的黑葫“嗡”地脱手吸附在转轴上,葫身神秘星纹贪婪吞噬著磁能。 “小心!”柳依依的金铃缠住张仪騫腰际疾退。失控的水车齿轮碾碎三具枯骨,卡在骨缝间的波斯银幣叮噹坠地——正是开元三年粟特商会失踪的税银! 辩机残魂突然在识海结出“大日如来印”:“檀越快看尸骸!”张仪騫的左眼泛起佛光,清晰看见枯骨胸腔里嵌著块龟甲,刻满武周时期的凤阁鸞台密文。 拓跋翎的弯刀挑开龟甲,突厥语咒文在磁光中游走:“天册金轮圣神皇帝敕令......这竟是则天皇后时期的镇龙钉!”她突然扯开张仪騫衣襟,狼纹紫光与龟甲產生共鸣,“你祖上参与过神都改造工程?” “放屁!”张仪騫拍开她的手,“小爷祖辈在靺鞨猎熊......”话没说完,二十名粟特死士踏著磁石碎片杀出。领头者胸前的九尾狐刺青泛著幽光,弯刀淬链的蛇盘国剧毒將空气染成靛蓝。 柳依依的焦尾琴弦崩出音刃:“坎位生门!”金铃指引著眾人且战且退。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喷出三昧真火,烈焰顺著磁能轨跡烧穿死士锁子甲,焦糊味混著巫血腥甜令人作呕。 “当心自毁机关!”拓跋翎甩出雷火弹炸碎磁石链。整条密道剧烈震颤,靛蓝电弧在水车转轴凝聚成球状闪电。张仪騫的后背狼纹突然化作战斧虚影,劈开闪电的瞬间,黑葫神秘星纹竟蔓延出北斗七星纹路。 突然,张仪騫怀中那枚林晴儿相赠的铜钱剧烈震颤。在磁光映照下,铜钱边缘的“开元通宝”四字竟如活物般蠕动,眨眼间化作三寸长的铜钱蟒。这小蛇首尾相衔形成铜环,鳞片由无数微缩铜钱拼接而成,在暗巷中泛著幽幽青光。 “呆子!”铜钱蟒突然口吐人言,分明是林晴儿清脆的嗓音。它游上张仪騫肩头,蛇信吐出串铜钱相击的叮噹声:“用《夏侯阳算经》的勾股术!磁阵生门在太微垣西南,需以三煞位破局!” 张仪騫惊得差点捏碎铜钱蟒七寸:“晴儿你这戏法......” “少废话!”铜钱蟒突然绷直身躯,蛇眼射出两道金光投向虚空。无数铜钱虚影在空中拼成河图洛书,精准標註出磁阵薄弱处:“看到震位那块带血渍的磁石没?那是范阳卢氏偷换的阵眼石!” 张仪騫就著磁光细看,图纸竟是袁天罡亲绘的《长安地脉堪舆图》。太史局硃批“永徽五年封存”的印鑑旁,赫然画著与黑葫神秘星纹相同的星宿轨跡。 “禿驴快算!”张仪騫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辩机残魂的佛珠飞旋成河洛数阵:“寅时三刻,天芮星临休门——就是现在!” 三人同时扑向震位磁石。柳依依的披帛缠住天柱星方位,拓跋翎的猫爪鉤扣住死门机关,张仪騫的黑葫则重重砸在生门磁石上。 铜钱蟒也跃向转轴,蛇身如锁链缠绕齿轮。隨著它疯狂啃噬磁石,青铜转轴竟发出痛苦的金属哀鸣。 整座磁阵发出龙吟般的轰鸣,九块玄铁磁石竟在空中拼出个“周”字。 “磁石指南,天命归周......”柳依依突然扯开襦裙,心口浮现武周时期的凤纹刺青,“这局是则天皇后为改命所设!” 密道顶部轰然塌陷,露出个布满磷火的九宫密室。张仪騫的黑葫吸尽最后一丝磁能,神秘星纹处竟渗出则天文字:“九星连珠,玉殞太真。” 拓跋翎的弯刀劈开石龕,取出个鎏金铜匣。匣中羊皮卷记载著骇人秘辛——开元二十三年,李淳风曾预言“参商同辉日,玉环坠星时”!卷尾硃砂批註“今岁恰逢九星连珠”几个字犹带血腥。 突然,整座长安城模型开始转动。务本坊方位升起狼烟,朱雀大街的磁石街道竟渗出鲜血。张仪騫的佛珠突然发烫,辩机残魂惊呼:“有人在用靺鞨巫血催动杀局!” “看水车!”林晴儿的铜钱蟒从张仪騫蹀躞带里弹出,尾尖卷著块带血的磁石碎片。青铜转轴末端卡著具金吾卫尸体,胸甲上范阳卢氏的狼头徽记正泛著血光。 张仪騫的黑葫突然脱手飞向安福门模型,葫口喷出的三昧真火將磁石街道烧成赤红。火势沿著地脉堪舆图蔓延,竟在虚空中拼出个血淋淋的“瑁”字。 柳依依突然抚过焦尾琴上裂痕:“三年前我夜观天象,紫微垣西南有客星犯帝座......”她指尖轻点寿王府模型,磁石拼成的寢殿正泛著诡异红光。 话未说完,密室突然响起机括声。二十架诸葛连弩破墙而出,淬毒箭矢在磁光中织成死亡罗网。张仪騫的黑葫凌空飞旋,將箭雨尽数吸入葫中,神秘星纹处的北斗七星竟亮如白昼。 “走!”拓跋翎甩出猫爪鉤劈开生门。三人跃出密室的剎那,整座磁阵在身后轰然爆炸,靛蓝电弧將夜空映得如同极昼。 第23章 水钟杀机(三) “轰——!” 张仪騫被气浪掀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后背重重撞在暗渠石壁上。他顾不得疼,撒腿就往反方向跑:“粟特佬的火药掺了多少沙子?这爆炸声比雷公放屁还响!” 黑葫在腰间叮噹作响,葫口喷出的三昧真火將身后追兵烧得吱哇乱叫。少年边跑边扯嗓子喊:“秦大哥!晴儿!这暗渠通著西市胡姬酒肆,咱们去喝......哎呦!”话音未落就被污水里伸出的骨手绊了个狗啃泥。 “书呆子!”林晴儿的声音裹著水汽传来,“你裤襠著火了!” 张仪騫低头一看,方才爆炸溅起的火星子果然在裤脚乱窜。他手忙脚乱地拍打,黑葫突然喷出股酒液,把火苗浇灭的同时也淋了他一身西域葡萄酒香。 秦劲拎著横刀从岔道钻出,官服下摆沾满青苔:“金吾卫在务本坊设卡,张巡大人的玄鸟符......”话没说完,一只冒著青烟的纸鸟突然撞在他肩头,展开成张泛著松烟墨香的密信。 “快看!”林晴儿用铜钱蟒卷过密信,“张巡大人的字跡——'查永兴坊暗渠,有胡商私运火油'......这字怎么在渗血?” 张仪騫凑近嗅了嗅:“是靺鞨巫医的犀角墨,遇水显形。”他解下蹀躞带上的狼牙,在信纸背面刮出暗纹,“哟呵!还画著玄都观方位图,这老道跟粟特人勾搭上了?” 暗渠深处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秦劲横刀出鞘三寸:“长安城地下暗渠按《水部式》分二十八宿,永兴坊对应的是......” “参水猿!”林晴儿手腕翻转,铜钱蟒在虚空中拼出星图,“《夏侯阳算经》载,此处暗渠当有七尺三寸深,可这水位......”她突然甩出枚铜钱,钱幣打著旋儿沉入污水,“足足一丈二!” 三人顺著水流方向疾行,靴底踩碎的蚌壳在幽暗中泛著磷光。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葫口对准某块鬆动的青砖:“这砖缝里掺了辽东火油!粟特佬要把长安城当火锅涮啊?” 秦劲用刀柄撬开砖石,露出青铜齿轮咬合的机关:“是武德年间工部造的'子午仪',用来调控暗渠水位。”他忽然皱眉,“齿轮上有新打的油渍,半个时辰前还有人调试过。” “让专业的来!”张仪騫的黑葫喷出三昧真火,火舌顺著油渍烧进机关內部。齿轮组突然疯狂转动,暗渠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刻著波斯文的青铜阀门。 林晴儿突然扯住两人衣袖:“小心!这是《九执歷》记载的星宿锁......”话音未落,二十支淬毒弩箭破水而出。她的铜钱蟒瞬间化作盾牌,金属碰撞声震得人牙酸。 张仪騫趁机甩出黑葫,葫身重重砸在阀门中央的狼头徽记上:“范阳卢氏的破机关也敢称星宿锁?小爷在醴泉县修水车时......” “喀嚓!” 阀门应声而开,腥臭的污水裹著三个活人衝进密室。张仪騫刚抹了把脸,就看见个穿锁子甲的粟特武士正在调试水钟,日晷仪上赫然刻著“午时三刻”。 “康阿义!”秦劲的横刀劈开火油幕,刀锋在对方胸甲上刮出串火星,“河西军通缉你三年,今日倒让某捡了现成功劳!” 粟特武士突然甩出弯刀,刀柄镶嵌的蓝宝石在磷火中泛著妖光:“唐狗也配提河西?当年你们將军......”话没说完就被黑葫砸中面门,鼻血溅在铜壶滴漏上,把刻著“午时三刻”的刻度染得猩红。 张仪騫踩著对方胸膛夺回黑葫,葫身裂痕处渗出靺鞨巫血:“小爷在醴泉县修水车时,你还在沙漠里吃骆驼粪呢!”他忽然盯著水钟晷盘怔住,“这子午线怎么画得跟龟兹乐谱似的?” 林晴儿已解开襦裙系带——惊得张仪騫慌忙转身——却见她用裙摆金线缠住晷针:“是《九执歷》的星位图!你们看申位刻著井宿,分明是引燃火油的机关!” 密室突然剧烈震颤。康阿义狂笑著扯开锁子甲,露出胸口狼头刺青:“晚了!水钟巳时就会引爆炸药,整条朱雀大街......” “砰!” 秦劲的刀柄重重砸在他后颈:“聒噪。”转身却见张仪騫正用黑葫舀水喝,“书呆子!这水掺著火油......” “怕甚!”少年抹著嘴边的油,“小爷在流沙河喝过比这更浑的......呕!”话没说完就扶著墙吐得昏天黑地,黑葫里漏出的三昧真火把石壁烧出个狼头焦痕。 林晴儿突然旋开水钟顶盖:“快来!这晷盘背面刻著《水部式》疏漏条款!”她指尖划过“凡渠堰蓄泄,必先察水势缓急”的字样,“若逆转齿轮让暗渠改道......” “让让!”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喷出酒箭,混著三勒浆的液体在齿轮组上燃起幽蓝火焰。青铜机括在高温下“咔咔”变形,竟將原本流向兴庆宫的水流转进务本坊方向。 秦劲拎起昏迷的康阿义:“某去处理这廝,你们速破机关!”话音未落,暗渠突然传来金吾卫的铜锣声,混著武侯铺更夫的梆子响成一片。 “完犊子!”张仪騫的黑葫卡在齿轮缝隙,“晴儿快找《水部式》里治水诀窍!这机关要撑不住了......” 林晴儿突然扯下臂釧砸向晷盘,飞旋的玉鐲精准击碎“午时三刻”的刻度:“《夏侯阳算经》载,水钟误差可借星位校准!”她蘸著张仪騫吐出的秽物在墙上演算,竟用西域数字推出新的泄洪口位置。 暗渠水位突然暴涨,混著火油的浊流衝垮半面石墙。张仪騫的黑葫在洪流中左衝右突,活像只撒欢的猞猁:“快抓牢!小爷带你们游出......哎呦!”话音未落就被青铜阀门撞个正著,额角顿时肿起青包。 当三人湿漉漉地爬出务本坊水井时,正看见秦劲把捆成粽子的康阿义塞进马车。巡夜武侯的灯笼光照过来,映得张仪騫满脸油污愈发明艷:“这位明府,我等在修排涝机关......” “修到平康坊胡姬裙底去了?”武侯队正用刀鞘挑起他腰间银龟符,“醴泉县尉的印信也敢仿造?跟某去京兆府......” “且慢!” 林晴儿突然抖开湿透的襦裙,露出贴身收藏的顏真卿手令:“我等奉醴泉县尉之命暗查火油案,尔等速去安福门通报!” 张仪騫趁机摸走武侯腰间酒囊,灌了两口突然喷向暗渠:“快看!水里有东西!” 浑浊的水面突然泛起虹光,数十个密封陶罐正顺流而下。秦劲的横刀挑起个陶罐,封泥上的狼头火漆与康阿义刺青如出一辙:“是未爆的火油弹!” “跟著罐子走!”张仪騫的黑葫在水面劈开通道,“这流向......是往兴庆宫龙池!” 第24章 猫鬼惊魂(四) 寅时初,月色如水,洒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张仪騫他们跟著火油弹一路追踪,火油弹途经祆祠时突然沉入水底。三人进到祆祠一探究竟。 张仪騫的鹿皮靴轻轻踏上祆祠的青砖地,剎那间,一股刺鼻的腥臭猫尿味扑面而来,熏得他连退三步。他眉头紧皱,捏著鼻子抬头望去,只见九命猫壁画上的绿眼睛在月光下闪烁著幽光,宛如二十盏诡异的波斯琉璃灯,透著说不出的阴森。 “这地方怎么如此怪异?到底是猫窝还是茅房?”张仪騫嘟囔著,抬脚踹飞一只陶製招財猫。招財猫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祆祠里迴荡,碎片在香案底下滚出一串脆响。“范阳卢氏拜的究竟是什么邪神?连个打扫的波斯僧都不见踪影……” 话未说完,房樑上突然砸下一团黑雾。秦劲反应迅速,横刀“鏘”地一声出鞘,精准地劈开黑影。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三尾猞猁的乾尸,模样悽惨,令人毛骨悚然。 “当心!这是粟特人的『巴什拉克』,专门吸食童男阳气,大家务必小心!”秦劲神色警惕,大声提醒道。 “童你……”张仪騫刚要出口,猛地想起之前的教训,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岂有此理!”黑葫隨即喷出三昧真火,火舌舔过乾尸的瞬间,竟发出一阵如同婴儿啼哭的诡异声音,迴荡在祆祠中,让人脊背发凉。 林晴儿的铜钱蟒突然窜出,蛇尾捲住一个鎏金铃鐺。她仔细一看,脸色微变:“快看!猫尸肚子里有卢氏的狼头火漆!这背后肯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人凑近细瞧,乾瘪的猫腹中果然嵌著一枚青铜符。秦劲用横刀小心地挑开符咒,突厥文字在月光下扭曲变幻,仿佛有生命一般,逐渐拼成一张人脸的形状。 “是卢奐的笔跡!这老匹夫竟用靺鞨巫术养猫鬼,真是可恶至极!”秦劲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愤怒。 突然,二十盏长明灯毫无预兆地齐齐熄灭,整个祆祠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尖锐而悽厉,仿佛无数冤魂在哭诉。伴隨著猫叫声的,还有铁链拖地的“哗啦”声,阴森恐怖的氛围愈发浓烈。 张仪騫只感觉后背狼纹突然灼痛,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著他。黑葫“嗡”地震动起来,葫塞自动弹开,喷出的紫光映出满墙的血手印,场面格外惊悚。 “九宫方位!大家快找方位!”林晴儿迅速甩出铜钱阵,试图寻找生机。“坎位生门被堵死了,我们得另寻出路!” 话音未落,九具猫尸破墙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眾人。它们的利爪在青砖上刮出串串火星,尾巴上拴著的铜铃疯狂摇晃,震得人耳膜生疼。张仪騫挥舞著黑葫,左支右絀,抵挡著猫尸的攻击。黑葫每撞击一次猫尸,葫身就会发出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书呆子!用萨满血!”林晴儿一边抵挡著猫尸,一边向张仪騫喊道。她迅速甩来一瓶靺鞨秘药,瓶身闪烁著微光。 张仪騫接过药瓶,咬开瓶塞灌下。腥甜的液体顺著喉管流下,一股热流瞬间传遍全身,但那味道却让他忍不住想要作呕:“这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 药劲迅速上涌,张仪騫后背狼纹紫光大盛。他左手燃起三昧真火,右手结出金刚法印,大喝一声,竟把扑来的猫尸凌空撕成两半。腥臭的臟器溅到壁画上,九命猫的眼睛突然淌出血泪,仿佛在诉说著无尽的怨恨。 “快看祭坛!”林晴儿喊道,铜钱蟒缠住香案腿。三人合力掀翻供桌,暗格里赫然躺著一本《卢氏钱粮簿》。张仪騫翻开帐目,发现里面夹著一张泛黄的婚书,仔细一看,竟是寿王李瑁与杨玉环的八字合帖。 “好个范阳卢氏!既要咒杀寿王妃,又想借婚书拿捏寿王,其心可诛!”林晴儿气得满脸通红,猫爪靴用力碾碎一块陶片。 突然,整座祆祠剧烈震颤起来,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痕。二十个陶瓮从地底缓缓冒出,瓮口封著的狼皮符咒无风自燃,幽蓝的火焰跳跃闪烁,散发著诡异的气息。 张仪騫的黑葫突然脱手飞向祭坛,葫口大张,將漫天绿烟尽数吸入。 “是五石散!大家快捂住口鼻!”林晴儿急忙掩住口鼻,大声提醒道,“快用《千金方》的方法……” 话没说完,猞猁山君突然人立而起,琥珀竖瞳变成血红,充满了愤怒与痛苦。它的利爪暴涨三寸,狠狠拍碎一个陶瓮,飞溅的瓷片在张仪騫脸上划出血痕。 “卢奐老贼!竟敢用契丹狼毒害我!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猞猁山君怒吼道,声音中充满了仇恨。 混乱中,那本《卢氏钱粮簿》突然自燃起来,火苗迅速蔓延。张仪騫眼疾手快,扯下封皮,发现夹层里藏著一张波斯羊皮卷,上面用靺鞨文写著“九月初三,范阳起事”! “这是要造反啊!”张仪騫大惊失色,黑葫突然喷出一股酒箭,试图浇灭火焰,但却把羊皮卷泡成了浆糊,“完了,证据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呆子看地上!”林晴儿喊道,甩出铜钱阵。燃烧的灰烬在地砖上逐渐拼成一幅幽州舆图,范阳、渔阳、良乡三处闪烁著血光,仿佛在预示著即將到来的战乱。 秦劲的横刀劈开神龕,取出一个鎏金铜匣。打开铜匣,里面是一本真正的帐册。林晴儿看著帐册上的数字,脸色变得煞白:“卢氏在范阳圈养的三千猫鬼,每月要吃掉……”她突然噎住,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张仪騫凑近一看,狼毫笔写的“童男心血三十斛”让他胃里一阵翻腾:“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三十斛心血,得杀多少童男?他们怎么能如此残忍!” 祆祠外突然传来金吾卫的梆子声,由远及近。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向祭坛后的暗道。张仪騫的黑葫卡住机关齿轮,他扭头冲追兵喊道:“军爷!这里面有卢氏私藏的……”话没说完,就被秦劲一把拽进暗门。 翻板合拢的瞬间,二十支弩箭“哆哆”钉在门板上,最近的那支距张仪騫的耳坠仅差半寸。张仪騫摸著凉颼颼的耳垂,心有余悸地说道:“好险!这要是射穿了,我……” “闭嘴!”秦劲和林晴儿异口同声地低声呵斥道。暗道尽头忽然传来水声,还夹杂著熟悉的腥甜味道——竟是醴泉妖驛特製的靺鞨秘药味道。 第25章 天街火雨(五) 卯时初刻,晨曦微露,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还沁著夜露,泛著清冷的光。张仪騫蹲在槐树荫下,正啃著胡麻饼,突然,腰间的黑葫“嗡”地震颤起来,葫口对准街角缓缓行进的驼队。他心中一惊,忙吐出半块饼渣,指著骆驼背上的雕木箱说道:“老秦快看!这腥膻味比突厥人的靴子还衝,定是回紇火油!范阳卢氏又在搞什么鬼?” 秦劲神色一凛,手按横刀,尚未出鞘。此时,领头的白骆驼突然发出悽厉嘶鸣,打破了清晨的寧静。驼峰间悬掛的青铜铃鐺无风自燃,火苗迅速蔓延,瞬间点燃了整支驼队。九头骆驼在火光中惊恐地疯狂奔突,镶著绿松石的轡头猛烈撞击著沿街商铺的门板,发出“砰砰”巨响,店铺里传出人们的惊呼声。 “让开!”张仪騫大喊一声,黑葫脱手飞出。只见那玄铁葫芦在火海中左衝右突,奇异的是,它竟像长了嘴一般,將泼天烈焰尽数吞入腹中。一时间,朱雀大街上空下起黑雨,焦糊的驼毛混著油脂噼里啪啦地掉落,空气中瀰漫著刺鼻的气味。 林晴儿拎著铜钱蟒从屋顶跃下,神色专注地观察著地面:“看火油痕跡!”铜钱蟒的蛇尾扫开未燃尽的驼毛,青石板上赫然现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她眉头紧皱,说道:“《太白阴经》载,这是回紇狼骑的『七星燎原阵』!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燎他祖宗……”张仪騫刚出口,又生生忍住,“岂有此理!敢在小爷眼皮底下玩火?老秦,按《唐律》纵火该判什么刑?” “斩立决。”秦劲目光冷峻,横刀劈开木箱,二十枚鎏金雷火弹滚落街头。他用刀尖挑起一块带血的狼皮,脸色阴沉,“但若牵涉范阳卢氏……按《唐律疏议》卷十五,谋逆者当处绞刑。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驼队残骸中突然窜出一个粟特商人,操著生硬的官话喊冤:“明府明鑑!小人是正经买卖人……”话没说完,就被黑葫砸中面门,鼻血四溅,溅在雷火弹上“滋”地冒起青烟。 “正经人往火油里掺靺鞨巫血?”张仪騫愤怒地扯开商人衣襟,露出胸口的九尾狐刺青,“这狐骚味隔著三条街都能闻见!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他忽然抽动鼻翼,扭头冲餺飥摊喊道:“老丈,您家麻油掺了三分西域胡麻,当心金吾卫查你走私!” 摊主嚇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逃进巷子,露出摊车下暗藏的机关。林晴儿的铜钱蟒迅速钻进去转了三圈,叼出卷泛黄的《沙州舆图》。她展开地图,仔细查看后说道:“范阳卢氏在敦煌囤积的硝石数量……这够炸平半个长安城!他们的野心究竟有多大?” 朱雀门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五十名金吾卫举著火把包抄而来。领头的旅帅挥动横刀,大声喝道:“何人胆敢在御街纵火?” “纵火的是他们!”张仪騫抓起一把焦土甩向驼队残骸,义正言辞地说道,“《唐律》卷二十七说,诬告者反坐......”他忽然瞥见旅帅蹀躞带上的狼头银扣,心中一沉,舌头顿时打了个结。 秦劲反应迅速,横刀悄无声息地架在旅帅颈间,冷冷说道:“范阳卢氏的手伸得够长啊?连金吾卫的武库都能安插人手。”刀背拍打对方胸甲,震出块刻著“卢”字的铜符,“去年幽州军械库失窃的三棱箭鏃,可还合用?” 张仪騫趁机摸走旅帅的鱼符,对著朝阳细看:“哟!这『卢奐赠』三个字刻得比平康坊姑娘的眉黛还精细。”他突然扯开嗓子喊:“街坊们都瞧瞧!金吾卫的官凭印信能私相授受,明日是不是连圣人的玉璽都能……” “放肆!”旅帅恼羞成怒,突然暴起,横刀劈向张仪騫面门。黑葫“当”地格开刀刃,葫身裂纹处迸出的火星点燃对方鬚髮,旅帅瞬间像支人形蜡烛在街上乱窜,发出痛苦的惨叫。 林晴儿甩出铜钱蟒缠住旅帅双脚,大喊道:“快看雷火弹!”二十枚鎏金圆球突然集体震颤,表面波斯纹路渗出靛蓝液体。她神色焦急地说道:“是西域火龙涎!遇水即爆!大家小心!” “都闪开!”张仪騫大喊一声,黑葫凌空飞旋,葫口对准太液池方向猛吸。朱雀大街凭空颳起旋风,將火龙涎尽数卷向空中。混著晨雾的水汽撞上靛蓝液体,在兴庆宫飞檐上炸出朵紫色烟,绚丽却又充满危险的气息。 秦劲拎起瘫软的旅帅,说道:“劳烦带个路,某倒要看看范阳卢氏在金光门藏了多少惊喜。”横刀拍打对方后臀,就像赶著倔驴上磨。 张仪騫突然蹲在餺飥摊前,就著余火烤起胡饼:“晴儿快来尝尝!这西域胡麻配靺鞨岩盐,比光禄寺的赐宴还……”话没说完,就被铜钱蟒捲走半块饼。林晴儿鼓著腮帮子嘀咕:“呆子!这摊车夹层还有机关!” 撬开的木板下露出整排琉璃管,淡黄色液体在晨光中泛著危险的光泽。张仪騫蘸了点舔舔,突然“呸”地吐出:“他娘……这味道怪异得很!回紇人往火油里掺了什么?” “这是突厥巫医的辟火术。”拓跋翎的猫爪靴碾碎琉璃管,解释道,“《酉阳杂俎》载,马溺混入硫磺可延缓燃爆。”她突然揪住张仪騫耳朵,“说!你刚偷喝的火龙涎什么味?” “比柳依依的醒酒汤还衝……”张仪騫突然捂住嘴,黑葫“咣当”砸在脚面。林晴儿的铜钱蟒趁机钻进他衣领,冰得少年原地蹦起三尺高:“谋杀亲夫啊!” 朱雀大街突然响起净街鼓,三百武侯铺士卒列队而来。张仪騫摸出顏真卿的鱼符晃了晃,说道:“顏大人命我等查办火油案,劳烦诸位把雷火弹残骸送京兆府。”他突然压低声音:“对了,西市胡商今早新到批波斯地毯......” 话没说完,整条街的武侯突然转向狂奔,活像群闻见肉味的细犬。秦劲望著烟尘中的雷火弹残骸苦笑:“书呆子,你这招调虎离山可比回紇人的火攻阵高明。” 晨光洒在焦黑的驼队残骸上,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咯”地打出个火嗝。葫口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个狼头图案,与范阳卢氏的徽记如出一辙。 “完犊子……”张仪騫哭丧著脸拍打黑葫,“你这贪吃葫,怎么连反贼的標识都吞?这可如何是好?” 第26章 不良帅令 卯时三刻,万年县衙后巷静悄悄的,青砖地上结著一层薄霜,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张仪騫蹲在墙根,百无聊赖地数著蚂蚁,腰间的黑葫时不时发出“叮噹”声,就像在闹脾气。他嘟囔著:“这破衙门比流沙河的水牢还阴森,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点乐子。” 秦劲在一旁看著好笑,用横刀柄轻轻敲了敲张仪騫的后脑,说道:“《唐六典》卷三十里可写著呢,不良人衙门就得『深藏市井,不显於形』。你以为这是醴泉县的勾栏酒肆,热热闹闹的?”说完,抬脚踹开那扇斑驳的木门。这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被踹开的瞬间,一股霉味裹挟著陈年卷宗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二十盏长明灯悬在蛛网密布的房樑上,灯火被穿堂风吹得左摇右晃,在青砖地上投出鬼爪似的暗影,看著怪嚇人的。林晴儿小心翼翼地踮著脚尖绕过满地墨跡,冷不丁踩到个滑腻腻的东西。铜钱蟒“嗖”地一下衔著那东西游到她掌心,她定睛一看,竟是半截泡发的断指,指甲缝里还嵌著暗红碎屑,嚇得她差点叫出声。 这时,一个佝僂老吏从案牘堆里探出头来,嘴里喷著酒气,含糊不清地说:“这是贞观十九年鬼市屠夫案的证物。当年那傢伙专割胡商手指炼『点金术』,后来被张公瑾大人用铁蒺藜锤碎了天灵盖。” 张仪騫一听,来了精神,立马掏出黑葫抵住老吏咽喉,佯怒道:“您老指甲缝里的五石散,够判三年流刑了吧?《唐律疏议》卷十八可写得明明白白,官署藏毒该当何罪?” 老吏还没来得及回答,值房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紧接著,二十名灰衣不良人押著赵老六等人鱼贯而出。为首的疤脸汉子扬起青铜烙铁,大声喝道:“私启白骨缩地阵者,当受黥刑!”说著,烧红的“敕”字印就要往赵老六脸上落。 秦劲眼疾手快,横刀一下子插入铁印与赵老六皮肉之间,说道:“贞观七年詔,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法。醴泉不良人用缩地阵救过三百灾民,这事……” “非常个屁!”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骤起,九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青砖地上浮起北斗七星状的血纹,张巡踏著天枢星位现身。他身著緋色圆领袍,上面的獬豸纹在暗处泛著金光,手里的判官笔点在秦劲眉心,冷冷地说:“白骨缩地阵乃袁天罡借黄泉道所创,每用一次折寿三载。赵老六,你可知罪?” 赵老六嚇得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说:“卑职……卑职就是想带张兄弟见见世面。” “世面?”张巡冷哼一声,笔锋转向西墙的舆图。牛皮图上钉满了红蓝小旗,朱雀大街的位置还插著枚滴血狼牙。他接著说道:“八月初八寿王妃生辰宴,五姓七望囤火油於永兴坊,粟特商会藏弩机於西市,范阳卢氏更在醴泉坊地下埋了三百斤蛇盘国雷火弹。这就是你要见的世面?” 正说著,值房樑柱突然震颤起来。林晴儿的铜钱蟒“嗖”地窜上房梁,从雀替缝隙里叼出个机关木雀。打开一看,鎏金雀腹中藏著刻了一个“卢”字的镜子。 张巡脸色一沉,剑指一捏,木雀瞬间粉碎,纷飞的木屑竟在空中拼出幽州舆图。他怒喝道:“卢氏连不良人值房都敢装窥天镜。瞧瞧!渔阳、良乡、范阳三处屯兵穀仓,囤的可不是粟米!” 张仪騫也不含糊,伸手就扯开老吏的襴袍,果然露出內衬的九尾狐纹,笑道:“我说怎么满屋狐骚味!”黑葫喷出三昧真火,一下就把布料烧穿,灰烬里掉出卷波斯羊皮。他捡起一看,乐了:“哟!卢公子给您的密信——『巳时三刻,焚毁证物』?” 老吏见事情败露,突然暴起,缺牙的嘴里喷出靛蓝毒雾。秦劲的横刀还没来得及出鞘,林晴儿的铜钱蟒已缠住老吏脖颈。蛇身一收紧,那具佝僂身躯竟像陶俑一样碎裂开来,里面蜷缩著一个猫脸侏儒。 秦劲一脚碾碎陶片,说道:“是粟特傀儡师!他们用西域软陶捏人偶,专在官署当耳目。” 张巡的獬豸冠微微颤动,看向张仪騫,说道:“这傀儡师在这盯了几天梢,也帮本帅传了不少假消息,倒是你们几个手快,此时敲掉盯梢也好。倒是你,新任不良人不久,就在长安弄出这么大动静。不良人虽说相对自由,可没说要纵容你私查五姓七望!” 张仪騫一听就急了,天机骰突然蹦出衣襟,六面“危”字在虚空旋转。他嚷嚷道:“查个屁!让这劳什子判官开开眼!”骰子落地,迸出一道紫光。 “轩辕天机骰?”张巡见状,判官笔在空中画出河图洛书,惊讶地说,“你小子竟得了黄帝传承……” “传承个鬼!”张仪騫哭丧著脸,看著骰子显示的离卦,哀嘆道,“火水未济——这简直是他娘十死无生的卦啊!” 就在这时,值房外突然传来马蹄急响。二十匹幽州快马踏碎晨雾而来,骑士胸前的不良人標誌泛著幽光。张巡立刻甩出卷鎏金敕令,大声下令:“听著!巳时前毁永兴坊火药,未时盯死西市弩机坊,戌时更要盯紧醴泉坊地下鬼市!” 秦劲应了一声,拎起瘫软的赵老六,横刀拍得对方后臀通红,说道:“某去处理雷火弹。你带路!” “且慢!”张仪騫在指尖上旋转著黑葫,问道,“醴泉坊地下埋著什么?” 张巡瞳孔骤然收缩,反问道:“你从何处……” “轰!”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打断了他的话。整座值房像浪中小舟一样摇晃起来,案牘堆里滚出个青铜浑天仪。林晴儿眼疾手快,扑到仪盘前,喊道:“震源在安兴坊!《长安地脉志》载,那里有则天皇后修的……” “闭嘴!”张巡的判官笔突然钉入地砖裂缝。青砖下的磁石阵开始翻转,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他喝道:“这才是真正的白骨缩地阵——都给本帅滚去醴泉坊!” 张仪騫还想爭辩几句,后领就被铜钱蟒缠住。眾人坠入黑暗前,最后瞥见的是西墙舆图——代表兴庆宫的小旗正渗出血污,將“李”字缓缓蚀成“卢”。 第27章 八方风雨进长安 卯时六刻,醴泉坊的晨雾像层薄纱,裹著股刺鼻的硫磺味。张仪騫蹲在青砖缝前,一脸好奇又警惕,两指小心翼翼地捻起撮焦土,鼻子使劲一嗅,扭头冲旁边的秦劲喊道:“老秦你闻闻,这火药味不对啊,里头铁定掺了巫医的赤硝!”他这一喊,腰间的黑葫像是被唤醒了似的,“嗡嗡”震颤著喷出一串串火星,把昏暗的暗巷照得忽明忽暗,就跟鬼火似的,嚇得角落里的老鼠“吱吱”乱窜。 秦劲皱著眉头,一脸严肃,拎著横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著冷光。他伸手挑开坊墙旁长得鬱鬱葱葱的藤蔓,好傢伙,二十枚刻著卢氏族徽的雷火弹整整齐齐地码在排水渠里,就像等著隨时被点燃的定时炸弹。秦劲眯著眼,刀尖轻轻戳破油纸包,暗红色的粉末簌簌地往下落,他不禁咋舌:“昨儿个五更天,金吾卫在永兴坊缴的火药怕只是个幌子。范阳卢氏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连吐蕃密宗的『血菩提』都掺和进来了,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正说著,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娇喝:“哎呦喂!”眾人抬头一瞧,原来是林晴儿像个灵活的小猴子似的,从坊楼上翻了下来。她手里的铜钱蟒缠卷著一张泛黄的营造图纸,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你们猜我在醴泉观阁楼发现什么?”她一边说著,一边迫不及待地抖开图纸,只见太史局硃批的“神龙二年封存”字样旁,赫然画著北斗七星的轨跡。 张仪騫的黑葫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脱手飞出,“嗖”的一下,葫口对准坊市西南角的一棵老槐树。张仪騫眼睛一亮,大声喊道:“快看那棵老槐——”隨著辩机残魂的佛光从黑葫中透出,树干里竟嵌著一个青铜罗盘,罗盘盘面的九宫格泛著靛蓝幽光,就像藏著无数秘密。张仪騫一拍大腿,说道:“《青囊奥语》里说这是袁天罡的『地脉定星盘』!看来范阳卢氏的阴谋跟这地脉有关,咱们得小心行事。” 三人小心翼翼地摸到槐树下,正巧撞见一个粟特商人鬼鬼祟祟地往树洞里塞鎏金圆球。那商人一身异域打扮,头戴尖顶毡帽,身著绣著奇异纹的长袍,眼神贼溜溜的。张仪騫可没客气,抬手甩出黑葫,“砰”的一声,黑葫结结实实地砸中对方后腰。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商人竟“嘭”的一下化作一个纸人,轻飘飘地飘落,残片上还画著九尾狐图腾。 林晴儿皱著眉头,一脸厌恶地说:“好个障眼法!”她手中的铜钱蟒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嗖”地一下窜出去,绞碎纸人,蛇信一卷,叼起半截未燃尽的符咒,“这是楼观道的『金蝉脱壳符』,范阳卢氏竟然跟道门败类勾结在一起,真是太可恶了!” 秦劲脸色一变,突然横刀架在张仪騫颈间,低声喝道:“別动!”张仪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嚇了一跳,刚要开口,就听见秦劲说道:“刀锋贴著少年耳廓划过,削断根近乎透明的天蚕丝,这『无影弦』能削金断玉,方才要是碰到,你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张仪騫咽了咽口水,心里直发毛,小声嘀咕道:“这也太险了,范阳卢氏的手段真是越来越狠了。” 话还没说完,整棵槐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刚才斩断的无影弦竟然触发了槐树里安置的机关,树皮“噼里啪啦”地皸裂开来,二十枚雷火弹顺著根系“咕嚕咕嚕”地滚入地下河道。张仪騫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完犊子!这是要炸穿长安地脉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想把长安城夷为平地?” “快看罗盘!”林晴儿大喊一声,甩出铜钱蟒缠住定星盘。青铜指针像是发了疯似的,疯转三周后,突然指向梨园方向,盘面浮现出吐蕃文字。林晴儿眯著眼,念道:“辰时三刻,九音灭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想用音律来搞破坏?” 张仪騫摸出天机骰,一脸紧张地往地上一掷,只见六面“危”字竟在空中神奇地拼出《春鶯囀》的音符。他气得跳脚,一把揪住秦劲的蹀躞带,说道:“好个五姓七望!明面上献《春鶯囀》贺寿,暗地里却要用音律杀人!老秦,你说这太宗朝传下的雅乐要是掺进次声波,那可怎么办?” 秦劲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紧了手中的横刀,说道:“比安禄山的胡旋舞还致命。当年河西军剿灭吐蕃细作,他们用编钟改造的『震魂器』,能让三丈內的战马肝胆俱裂。要是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长安城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这时,林晴儿突然指著坊墙阴影处,喊道:“那粟特人又要跑!”眾人定睛一看,只见二十匹骆驼驮著雕木箱,正慢悠悠地转过街角。领头的骆驼身上,驮著一个胸前绣著九尾狐刺青的人,那刺青在晨光下若隱若现,透著股邪气。 “追!”张仪騫大喊一声,黑葫喷出三昧真火,像个开路先锋似的,在前头熊熊燃烧。三人一路紧追不捨,追到西市胡商邸店时,正撞见掌柜鬼鬼祟祟地往葡萄酒罈里撒药粉。那掌柜身材肥胖,满脸横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林晴儿眼疾手快,甩出铜钱蟒捲住对方手腕,大声说道:“《千金方》里写著呢,曼陀罗粉混蔷薇水,遇热则成迷魂烟!你这是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毒害大家?” “小娘子好见识。”掌柜嘿嘿一笑,突然扯开襴袍,露出满身回紇图腾,“可惜晚了!”说著,他猛地甩出雷火弹,“轰”的一声,炸穿了地窖。剎那间,三百坛西域火油顺著暗渠“咕嚕咕嚕”地涌向梨园方向,那场面就像一条燃烧的火龙,眼看就要酿成大祸。 张仪騫见状,黑葫突然暴涨三倍,葫口像个无底洞似的,鯨吞烈焰。他一边盯著火势,一边喊道:“晴儿记下时辰!巳时二刻,火油入乐坊;午时正,曼陀罗烟起;未时三刻......”话还没说完,天机骰突然蹦出衣襟,在空中神奇地拼出“九星连珠”四字。张仪騫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劲拎著横刀,猛地劈开酒窖暗门,顿时,鎏金请柬像雪一样飞了出来。林晴儿眼疾手快,接住一张细看,不禁惊呼道:“渤海郡王献海东青,骨力裴罗进火珊瑚——好个八方来朝!这些人表面上是来贺寿,实际上肯定暗藏阴谋。” “朝他祖宗!”张仪騫气得大骂,黑葫吸尽最后一丝火苗,“这海东青羽毛里藏机关,火珊瑚枝干填火药——贺寿?这是要给圣人放烟呢,还是想把长安城炸上天!” 突然,整条暗渠传来“嘎吱嘎吱”的机括转动声。紧接著,二十尊无头陶俑破土而出,手中的陌刀在晨光下泛著蛇盘国剧毒的幽光,一看就不是善茬。秦劲脸色一沉,横刀刮过陶俑胸甲,迸出一串火星,说道:“幽州军械库去年丟的三百把制式陌刀,原来在这!这些人竟敢私藏军械,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让专业的来!”张仪騫大喊一声,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只见靺鞨巫血混著三昧真火,瞬间凝成一把战斧,威风凛凛。他自信满满地说道:“当年小爷路过流沙河顺手杀沙匪,这种陶俑能堆成京观!今天也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混战中,林晴儿眼尖,突然扯开某尊陶俑的头盔,里面竟然是范阳卢氏的死士。那死士一脸狰狞,眼神中透著疯狂。林晴儿气得满脸通红,喊道:“五姓七望好手段!用军俑藏私兵,这是要学安禄山造反啊!他们难道想推翻大唐,自己当皇帝?” “造反?他们配?”张仪騫冷哼一声,黑葫猛地一挥,“砰”的一声,砸碎最后一尊陶俑。就在这时,黑葫口突然吐出一卷羊皮,张仪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展开一看,脸色大变:“快看!吐蕃大论的亲笔信——『辰时瘟起梨园,戌时血染萼』!这分明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我们得赶紧阻止他们。” 秦劲的横刀突然指向务本坊方向,神色焦急地说道:“某方才看见寿王府的马车往梨园去了!寿王他们肯定有危险,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晨雾中,传来阵阵净街鼓响。张仪騫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他脸色一变,喊道:“辰时到!快走!”只见葫身裂纹处迸发的紫光里,隱约可见梨园阁顶的编钟正在无风自鸣,发出诡异的声响。三人不敢耽搁,立刻朝著梨园方向狂奔而去。 第28章 梨园惊瘟(上) 阳光明晃晃地洒在梨园的朱漆阑干上,鎏金铜编钟被照得熠熠生辉,折射出一片片斑驳光影。晨雾还没完全散去,丝丝缕缕地裹著丝竹声,在朱漆廊檐间悠悠流转。张仪騫这会儿正蹲在青石阶旁,手里把玩著黑葫,时不时用它轻轻叩击阶缝,惊得几只螻蛄慌里慌张地逃窜。 “我说这劳什子雅乐,听著还不如终南山那群猴儿扯著嗓子嚎呢!”张仪騫撇撇嘴,满脸嫌弃地嘟囔著。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秦劲手持横刀柄,带著破风声敲在了他后脑上。秦劲今儿换了身玄色圆领袍,蹀躞带上的银龟符在晨光下泛著冷光,看起来精神抖擞。“《大唐六典》卷十四里可写得明明白白,太常寺掌管邦国礼乐,你这野小子,懂不懂规矩!” 两人正拌嘴呢,檐角的铜铃忽然“叮噹叮噹”地响了起来。紧接著,就见林晴儿攀著垂门上色彩绚丽的彩绘斗拱,像只轻盈的燕子般翩然而下。她穿著月白襦裙,披帛上绣著的靺鞨狼头纹若隱若现,透著股別样的神秘劲儿。林晴儿腕间的铜钱蟒“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蛇尾卷著块鎏金牌匾,稳稳噹噹地落在了青石板上。 “快瞧瞧吐蕃使团进献的《赞普破阵乐》谱本,这里面怕是有大问题!”林晴儿一边说著,一边用指尖轻点著墨跡还没干的捲轴。 张仪騫赶忙凑过去,黑葫在他手里突然震颤起来,葫口“呼”地喷出三昧真火,火苗燎过牌面,青烟中浮现出一道道靛蓝纹路。这纹路,竟和昨夜雷火弹上的吐蕃密文一模一样! “好傢伙!什么八方来朝,依我看,这分明就是给圣人送瘟神来了!”张仪騫一拍大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黑葫在他腰间隨著动作叮噹作响。 三人不敢耽搁,顺著游廊小心翼翼地朝著乐厅摸去。只见二十架鎏金铜编钟整齐地排列在厅里,在晨光的照耀下泛著幽芒。新任乐正崔九郎正在训斥崑崙奴,这崔九郎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看著倒是个俊俏模样。他虽身著深绿官袍,可腰间却悬著个市井常见的犀角佩,一看就知道是博陵崔氏不得志的旁支。不过,这人走起路来,却带著世家子弟特有的那种矜持劲儿。这会儿,他正指挥著吐蕃乐工调试吐蕃进贡的编钟音准呢,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禁蹙起了秀眉。 “这吐蕃蛮子的调调,活像氂牛踩了陶塤!”张仪騫听吐蕃乐工调试的《赞普破阵乐》直觉脑壳疼,扯了扯松垮的蹀躞带,衝著乐厅里戴著猞猁皮帽的乐工撇嘴。那些乐工正用骨笛和扎木年琴调试音准,镶著绿松石的乐器在晨光中泛著冷芒。 横刀柄带著破风声敲在他后脑,秦劲玄色圆领袍上的银龟符叮噹作响:“《通典》卷一百四十六载,吐蕃《赞普破阵乐》乃松赞干布大破吐谷浑所作。你这野猴子再敢胡沁,当心鸿臚寺拿你当氂牛使。” 林晴儿拉了拉张仪騫衣袖:“呆子快看!吐蕃人的骨笛孔洞藏著玄机。” “本官崔九郎,奉旨筹备寿王妃生辰宴,尔等是何人?竟敢在此喧譁!”崔九郎甩动著水袖,露出腕间的金丝楠木念珠,语气里满是傲慢。 “放肆?我看你才放肆!管你是催命还是催婚,今儿个这事儿我管定了!”张仪騫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一听这话,立马火冒三丈,抬手就把黑葫朝著东南角的鎏金铜编钟砸了过去。只听“哐当”一声,暗格应声弹开,油纸包裹的粉末“簌簌”地落了下来,一股刺鼻的腥臭味瞬间瀰漫在整个乐厅。 “天痂粉!”林晴儿眼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赶紧扯住两人的衣袖,同时铜钱蟒已经缠上了乐工的面具。“《千金方》里记载,吐蕃巫医用患者的痂皮製作这玩意儿,遇到体温就会化为疫气!大家可千万小心!” 眾人定睛一看,那些崑崙奴面具体內竟然渗出了暗红液体,顺著鎏金纹路“滴答滴答”地滴落在青砖上。张仪騫见状,黑葫再次喷出真火,火苗燎过面具,面具发出“滋滋”的怪响。“他娘的!这面具內衬还浸过蔷薇水,痂粉遇热,这下全化了!” 就在这时,梨园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琵琶裂帛之音。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李龟年怀抱五弦琵琶,快步走了过来。这位年过五旬的梨园教习,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穿著緋色常服,上面绣著玄宗亲赐的飞鹤纹,琴軫缠著的金丝在晨曦中泛著寒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何人在此喧譁?”李龟年眉头紧皱,眼神中带著几分不悦。 “李大家来得正好!您可千万別再奏这《赞普破阵乐》了,再奏下去,宫商相衝,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张仪騫一边说著,一边以葫为盾,挡住了飞射过来的琴弦。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崑崙奴突然双手抓挠面颊,皮下竟慢慢冒出人面疮的轮廓,看著十分骇人。 李龟年见状,立刻拨动五弦琵琶,音波震得铜钱蟒鳞片都倒竖了起来。“黄口小儿,安知音律?此曲乃金城公主改良的乐曲,岂容你等胡言乱语!” “降的哪门子圣?李大家,您可睁开眼瞧瞧这些『圣痕』!”张仪騫说著,一把扯开乐工的衣襟,里面溃烂的疮口触目惊心。“要是再不阻止这音律相衝,半炷香之后,他们都得去见阎罗王!” 林晴儿也不含糊,迅速甩出铜钱阵,封住了门窗。“编钟夹层要是刻了次声波纹路,那麻烦可就大了!”说著,她用铜钱蟒尾尖刮擦钟架,暗格里果然掉出一卷泛黄的乐谱。“是武周年间的《大云经》变调!这背后肯定有大阴谋!” 李龟年脸色骤变,手中的五弦琵琶“錚”的一声,断了两根弦。“快住手!这曲子动不得……” 第29章 破阵梵音(中) 鎏金编钟“咔嚓”一声碎裂,那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梨园中炸响。与此同时,冰窖方向传来冰层破裂的脆响,好似巨兽甦醒时的怒吼。张仪騫的黑葫还在空中滴溜溜转著,冷不丁被一股阴风狠狠撞了回来,差点就砸到他自己脸上。 秦劲反应极快,“唰”地抽出横刀,寒光一闪,斩断了飞来的冰碴。他脸色骤变,大声说道:“这冰窖存著去岁终南山的藏冰,怎么会有活物?莫不是闹鬼了吧!”他这话说得急促,带著几分惊讶,眼神中满是警惕,紧紧盯著冰窖的方向。 眾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见二十个浑身缠满靛蓝菌丝的乐俑破冰而出。这些乐俑模样怪异,头戴武周时期的双翅幞头,手中横笛裂开锯齿状豁口,每走一步,身上的菌丝孢子就簌簌掉落,就像下了一场诡异的小雨。为首的乐俑將军身高九尺,腐坏的陶土下露出森森白骨,看著就让人胆寒,胸甲上刻著“大周天授三年造”的字样,仿佛在诉说著一段不为人知的恐怖歷史。 “好个武周余孽!”李龟年抱著五弦琵琶,连退三步,水磨青砖上留下两串湿漉漉的菌丝脚印。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大声说道:“这《大云经》变调竟能唤醒则天皇后留下的瘟兵!看来咱们今儿个是碰上硬茬子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著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张仪騫可不怕,他踩著《秦王破阵》的鼓点,灵活地闪身避过菌丝。那鼓点就像是他的战歌,让他充满了力量。他一边躲,一边大喊:“老李头別光顾著发愣啊!您这琵琶能镇邪,倒是给点动静!再不出手,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他的眼神坚定,手中紧紧握著黑葫,隨时准备战斗。 李龟年听了,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手指在五弦琵琶上猛地一拨。“錚——”一声清脆的杀伐之音响起,那声音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空气。李龟年指间的金甲在弦上刮出火星,仿佛是在向这些诡异的乐俑宣战。 可没想到,那乐俑將军空洞的眼眶突然亮起紫光,手中骨笛竟与琵琶声產生共鸣。这共鸣的力量十分强大,震得樑柱上的彩绘漆皮纷纷剥落,就像下起了一场彩色的雪。 “小心次声波!”林晴儿大喊一声,甩出铜钱蟒缠住屋樑,借力盪到半空。她的眼神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乐俑的秘密,喊道:“这些乐俑在用菌丝传递音波,大家千万別大意!这玩意儿肯定不简单!”她在空中身姿轻盈,就像一只灵动的燕子,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担忧。 话音未落,三个乐俑突然“轰”的一声炸开,漫天的孢子云雾裹著冰碴扑面而来。那孢子云雾就像一团团诡异的烟雾,冰碴在其中闪烁著寒光,让人不寒而慄。秦劲立刻横刀舞成银盘,刀刃刮过菌丝,发出“叮叮噹噹”的金铁交鸣之声,火四溅。 张仪騫的黑葫“咣当”一声砸中乐俑將军面门,本以为能给它个重创,可没想到那陶土裂缝中突然伸出无数菌丝触手,像一条条灵活的小蛇,將黑葫死死缠住。张仪騫用力扯了扯,却怎么也扯不回来,急得大喊:“这什么鬼东西!快放开我的黑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大侄子接六壬盘!”秦劲大喊一声,突然拋来六壬盘。那六壬盘在空中旋转著,青铜罗盘上的二十八宿泛著幽光,仿佛蕴含著神秘的力量。“用六壬盘召魂兽!咱们跟它们拼了!”秦劲的声音坚定有力,给张仪騫打气。 张仪騫赶忙伸手接住六壬盘,咬破指尖,在盘面画出敕令。剎那间,金光大作,光芒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魂叶纹路中跃出一只青铜豸,那青铜豸威风凛凛,额间天目射出的光柱將孢子云雾烧出一个大洞。青铜豸鬃毛间缠绕著《秦王破阵》的音符,每踏一步,青砖上便浮现出八卦阵图,仿佛在布下一个神秘的法阵。 “好畜生!”张仪騫见状,眼睛一亮,翻身骑上魂兽。他手中的黑葫喷出熊熊烈火,就像一条火龙,在前面开路。他大喊道:“给小爷撞碎这群腌臢陶俑!让它们知道咱们的厉害!”他的声音充满了斗志,仿佛已经忘记了恐惧。 乐俑將军见此,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非人嘶吼,那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麻。紧接著,冰窖深处又涌出第二批乐俑。这些新出现的乐俑手持羯鼓,鼓面蒙著人皮,看著就十分诡异。每敲一下,就有紫色菌丝喷涌而出,那菌丝就像一条条邪恶的藤蔓,朝著眾人蔓延过来。 林晴儿的铜钱蟒不小心沾到了菌丝,顿时萎靡不振地缩回腕间。林晴儿心疼地喊道:“铜钱蟒!你可別嚇我!”她眼神中满是焦急,赶紧查看铜钱蟒的情况。 “当心!这是《旧唐书》里提过的太阴菌!”李龟年脸色大变,突然扯断琴弦,血珠溅在琵琶共鸣箱上。他声音急促地说道:“当年则天皇后命来俊臣培育的邪物,遇音则长!这可麻烦大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这时,崔九郎不知何时摸到冰窖入口。他眼神闪烁,突然甩出水袖缠住两个乐俑,喊道:“下官来助李大家!”可那水袖上金线绣著的博陵崔氏族徽却暗光流转,竟將太阴菌丝引向张仪騫。 张仪騫一看,气得大骂:“崔九郎你找死!竟敢阴我!”秦劲也怒了,横刀劈断水袖,只听“咔嚓”一声,水袖断裂。就在这时,碎片中飘出一枚武周时期的鱼符。崔九郎见状,趁机撞开窗欞,腰间的犀角佩突然爆开毒雾,那毒雾瀰漫开来,让人看不清方向。 张仪騫哪肯罢休,驱动魂兽青铜豸紧追不捨。他手中的黑葫高高举起,“砰”的一声砸中崔九郎后心,喊道:“跑你爷爷!小爷早看出你襴袍下藏著武周官服!你到底有什么阴谋,快从实招来!” 崔九郎一个踉蹌,摔倒在地,怀中的《大云经》乐谱也隨之跌落。泛黄的纸页间突然伸出菌丝触手,像一条条贪婪的虫子,將他整个人裹成茧蛹。崔九郎发出悽厉的惨叫声,太阴菌丝从他七窍钻入,转眼间就把他吸成了蒙著人皮的骷髏,场面十分恐怖。 “快用火!”李龟年大喊一声,突然扯开居所屏风,露出满墙用硃砂写著《破阵乐》正谱的宣纸。他焦急地说道:“这些太阴菌怕的是宫商正音!咱们用火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仪騫的黑葫像是听懂了李龟年的话,突然自动翻倒,喷出的酒液混著三昧真火,在乐谱上燃起金色火焰。那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冰窖。秦劲横刀挑起燃烧的宣纸,用力掷向乐俑。宫调正音化作火凤凰,扑向菌丝。火凤凰周身火焰繚绕,气势汹汹,所到之处,菌丝纷纷被烧毁。 魂兽青铜豸也不甘示弱,趁机撞碎乐俑將军。只听“轰隆”一声,乐俑將军被撞得粉碎,陶土中滚出一枚刻著“武瞾”二字的玉印。 “这是则天皇后私印!”林晴儿眼疾手快,用铜钱蟒捲起玉印。她惊讶地说道:“难怪能操控太阴菌,原来背后是这东西在作祟!” 话还没说完,冰窖深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那声音仿佛是大地在愤怒地咆哮,整个冰窖都剧烈摇晃起来。李龟年突然脸色煞白,惊恐地喊道:“不好!这些乐俑触发了则天皇后留下的地脉机关!这下麻烦大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 第30章 武周魅影(下) 李龟年话音未落,整座梨园便剧烈震颤起来,冰窖穹顶的琉璃瓦“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落。张仪騫眼神一凛,身形如电,一个鷂子翻身,敏捷地躲过碎瓦,顺势抄起半截编钟残片当作盾牌。 秦劲神色凝重,横刀如臂使指,精准地劈开坠落的冰柱。刀光闪烁间,他突然大喝一声:“当心!冰下有东西!” 林晴儿的铜钱蟒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瞬间绷直如枪,蛇尾“唰”地刺入冰层。剎那间,暗红色的液体顺著鳞片倒涌而上,嚇得她容失色,连忙甩开手臂,惊叫道:“是硃砂汞液!袁天罡竟用链金术封镇地脉!” 李龟年抱著五弦琵琶,连退三步,緋色袍角不慎冻在青砖上。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与焦急,喊道:“地脉机关打开后,这寒气从地脉疯狂流出,定是布下的玄冰阵!” 张仪騫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大声喊道:“大家別愣著!快点找出口,不然都会被冻死在这里。这地脉寒气比突厥老萨满的冰魄咒还邪乎!”他说话时,呼出的白雾瞬间凝结成霜,手指甲盖也泛著青紫。 张仪騫猛地挥动黑葫,狠狠撞向冰窖暗门。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陈旧且夹杂著丝丝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將眾人笼罩其中。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九级汉白玉台阶。台阶沿著地势蜿蜒向下延伸,仿佛一条通往神秘世界的通道。台阶两侧的宫灯造型独特,宛如两排亭亭玉立的仙女,由整块崑崙玉雕成的並蒂莲模样,瓣层层舒展,细腻的纹理清晰可见,每一片瓣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芯处精心镶嵌著的夜明珠散发著柔和而明亮的光芒,仿佛是仙女们温柔的眼眸,將整个甬道照得亮如白昼。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武周时期特有的凤纹,每一只凤凰都振翅欲飞,姿態各异。那些凤凰的眼睛是用西域红宝石镶嵌而成,在幽光的映照下,宛如燃烧的火焰。 林晴儿下意识地用铜钱蟒尾轻轻扫过墙面,隨著蟒尾的拂动,层层硃砂如同雪般簌簌落下,扬起一阵淡淡的尘雾。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动作猛地一顿,眼神瞬间凝固在一块青砖上。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迅速伸出手,用力扯开那块看似鬆动的青砖。一幅武周时期的宫廷秘戏图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眾人眼前,画面中人物的姿態奇异而荒诞,林晴儿顿时羞红了脸,她的脸颊如同熟透的苹果,眼神中满是羞涩与慌乱。 甬道前方是三道刻著“天册金轮”的玄铁门,每一道门都厚重无比,门上的字跡苍劲有力,仿佛蕴含著无尽的威严。当他们费力推开最后一道门时,门后的空间豁然开朗,一个九丈见方的地宫出现在眼前。 地宫的正中央,一座青铜浇铸的曼荼罗阵正缓缓转动,阵眼处矗立著一尊鎏金菩萨像。这菩萨面容宛如少女般娇艷动人,肌肤白皙如玉,透著柔和的光泽,可却长著六臂,每只手中都握著不同的法器。右边第一只手握著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颗颗佛珠闪烁著微光,仿佛在诉说著神秘的佛偈;第二只手拿著一把小巧的法剑,剑身寒光闪烁,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邪恶;第三只手托著一个玉瓶,瓶中似乎装著神秘的液体,隱隱有流光闪烁,散发著神秘的气息。左边第一只手则持有一个法轮,法轮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符文闪烁间仿佛蕴含著无尽的力量;第二只手中攥著的那串缩小的人头骨念珠,更是让人胆战心惊,每一颗头骨都小巧精致,却散发著一股阴森的气息;第三只手结著奇特的手印,似乎在施展著某种强大的法术。 秦劲脸色一变,指著菩萨像说道:“《西域记》里记载,天竺邪僧炼製『欢喜尸陀林』,就需要用十二对童男女的头盖骨……” 话还没说完,那尊菩萨像像是被触动了机关,原本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眼中瞬间射出两道凌厉的金光,如同两道闪电。与此同时,六只手臂上的法器齐刷刷地指向闯入者,瞬间,几道金光从法器中射出,如同一根根金色的利箭,朝著他们疾冲而来,速度极快,让人来不及躲避。 千钧一髮之际,张仪騫的黑葫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危机,突然脱手飞出。张仪騫双眼圆睁,牙关紧咬,猛地挥动右臂,黑葫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带著呼呼的风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与菩萨像射出的金光撞在一起。 剎那间,火星四溅,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宫,那光芒如同太阳般耀眼,刺得人眼睛生疼。在光芒闪烁间,林晴儿眼尖,瞥见曼荼罗阵边缘刻著的铭文:“上元二年,薛怀义督造……”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双手捂住嘴巴,惊叫道:“这竟是武周面首修建的淫祀!” 趁著黑葫与金光僵持的时机,三人迅速朝著东侧暗门靠近。暗门紧锁,秦劲迅速掏出工具,专注地撬起门来。他的眼神中透著坚定与专注,手指灵活地摆弄著工具。 “嘎吱”一声,暗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那气息中夹杂著腐臭和一股难以形容的药味,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暗门內的景象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二十具水晶棺槨整齐地排列成北斗七星状,每具棺槨都晶莹剔透,仿佛是用最纯净的水晶打造而成。 棺槨中浸泡著一具具少女尸身,这些少女的肌肤莹白如雪,仿佛还活著一般,泛著微微的光泽,她们的面容安详,如同睡著了一样。可她们胸口却绽放著妖异的太阴菌,那些朵呈诡异的暗红色,瓣上还带著丝丝缕缕的黑色纹路,菌丝如同无数条白色的细线,顺著琉璃管道,源源不断地朝著中央的丹炉匯聚。 丹炉內紫烟繚绕,那紫色的烟雾如同翻腾的云海,隱隱能看见里面丹药的轮廓,丹药闪烁著神秘的光芒。 张仪騫拾起一本残破的丹经,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后说道:“丹纹呈五瓣梅——是上官婉儿的炼丹手法!这是则天皇后炼的赤箭金髓丹,这种丹药需要採集处子的元阴来培植太阴菌……”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其中一具棺槨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四处飞溅。无数由菌丝凝成的触手如同一群疯狂的蛇,张牙舞爪地朝著张仪騫的面门直扑而去,速度极快,仿佛要將他吞噬。 “小心!”林晴儿惊呼一声,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她毫不犹豫地甩出铜钱蟒缠住张仪騫脖颈,用力一拽,將他拽离棺槨。与此同时,戴著崑崙奴面具的女子踏著菌丝从棺槨中飘然而出,月白襦裙上金线绣著的九尾狐在蓝光中若隱若现。 女子轻抚面具娇笑:“小郎君好眼力,这太阴菌不仅能保容顏永驻......”她突然扯下面具,露出与寿王妃七分相似的面容,“还能变成画中人的模样呢!”李龟年见状,怒目圆睁,突然拨动琵琶,音波如同一把利刃,震碎三根菌丝,大声喝道:“放肆!寿王妃乃圣人儿媳,岂容妖人褻瀆!” “儿媳?”女子冷笑一声,扬手甩出崔九郎的画像,画中杨玉环的惊鸿髻上插著金步摇,“当年太宗纳弟媳,高宗娶庶母,到本宫这里......”她指尖突然刺入丹炉,赤箭金髓丹泛起妖异红光,“不过借王妃容貌一用罢了!” 张仪騫怒不可遏,大声喝道:“休得放肆,岂容你这等妖人如此行径!”说罢,他甩出黑葫,葫口喷出的靺鞨战马魂魄如同一股洪流,撞翻丹炉,赤箭丹滚落菌丝网。 女子足尖轻点,月白披帛如灵蛇般捲走丹药,吞服的瞬间面容骨骼“咔咔”作响,竟与画像分毫不差。 “快看她的蹀躞带!”林晴儿突然惊呼。女子腰间玉扣赫然刻著“天授”二字,正是武周年號。 秦劲眼神一寒,横刀如雷,劈碎缠上来的菌丝,沉声道:“果然是武周余孽!” 女子旋身躲过刀锋,袖中甩出二十枚冰魄针,冷笑道:“李唐能坐江山,我武家为何不能?待本宫顶替寿王妃入宫......” 她突然化作冰雾消散,余音在冰窖迴荡,“定叫你们看看何为牝鸡司晨!” 第31章 胡璇杀机 张仪騫他们好不容易从冰窖里逃出来,巳时二刻的阳光明晃晃地洒在眾人身上,可刚经歷了那番惊魂的他们,满心都是后怕,哪有心思去感受这阳光的温暖。 秦劲一边走,一边紧了紧手中的横刀,刀刃在阳光下泛著冷光,好似隨时准备斩向那些妖邪之辈。他身著玄色劲装,腰间的蹀躞带上掛著几枚精巧的配饰,眼神中透著坚定与警惕,嘴里嘟囔著:“这武周余孽真是越来越猖獗了!太阴菌、水晶棺槨,还有那诡异的菩萨像,一个比一个邪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妖蛾子等著咱们。” 林晴儿心有余悸地说道,她腕间的铜钱蟒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地扭动著。林晴儿今日穿著月白襦裙,披帛上绣著的靺鞨狼头纹若隱若现,透著股別样的神秘劲儿。“可不是嘛,想想都让人后怕。那太阴菌跟鬼上身似的,缠上就麻烦了;水晶棺槨里的姑娘们,看著怪可怜的;还有那菩萨像,眼睛一睁开,射出的金光差点把咱们都给交代了。” 张仪騫拍了拍腰间的黑葫,给自己壮胆道:“怕什么,有小爷和黑葫在,她们翻不出什么样!黑葫关键时刻可从来没掉过链子,再厉害的妖邪,也能给它收拾得服服帖帖。”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神中还是透著一丝紧张。张仪騫还是那身打扮,腰间掛著的黑葫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时不时还会发出轻微的震颤,仿佛在提醒眾人它的不凡。 眾人追踪妖女来到梨园深处的教坊排练厅外。因为寿王妃今日生辰要亲自献舞,所以在此排练,排练厅外重兵把守。一个个守卫身著明光鎧,手持长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这些守卫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日里负责保护皇室成员的安全,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极为敏感。 李龟年前去匯报有妖人潜入排练厅。守卫首领打量了李龟年一番,又看了看张仪騫他们,冷笑一声道:“你说有妖人?可知道这排练厅周围布下了多少防护?倘若谁使用了法术,立刻会被探测到真气波动的踪跡。我等在此严密看守,並未查到妖人潜入。寿王妃正在排练的关键时刻,岂容打扰?而且寿王妃身边有楼观道的高手护卫,你们莫要在此胡言乱语!”这守卫首领身材魁梧,一脸横肉,说话间透著一股傲慢劲儿,说罢,竟下令暂时扣下了张仪騫他们。 “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们亲眼所见,那妖女……”张仪騫一听就急了,上前就要理论。秦劲赶忙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先別衝动,咱们从长计议。这些守卫只听令行事,咱们跟他们硬来,吃亏的是自己。想想办法,证明咱们说的是真的。”秦劲深知此刻衝动只会坏事,他们得想个办法既能证明自己,又能抓住妖女。 张仪騫虽然气鼓鼓的,但也知道秦劲说得在理,只好强忍著怒火,不再说话。眾人商量了一下,由张仪騫不动用法术施展攀爬绝技,在教坊排练厅附近的楼顶暗中监视。张仪騫轻车熟路地爬上楼顶,如同树猴般隱藏在了屋檐上。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排练厅內张望。张仪騫从小就好动,练就了一身灵活的攀爬本事,这在他的冒险中可帮了不少忙。 此时,排练厅內,妖女已经混入伴舞当中。伴舞们都带著遮脸的纱巾,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寿王妃出场了,她身著华丽的舞衣,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寿王妃杨氏,乃名门之后,深得圣上宠爱,不仅容貌出眾,且舞艺高超,今日这场生辰之舞,更是筹备许久。隨著音乐响起,寿王妃开始排练舞蹈,没想到真假寿王妃都在台上。那妖女作为武氏女子,舞艺竟不输於寿王妃,在舞蹈中放飞自我,动作魅惑又凌厉,仿佛將所有的怨恨与野心都融入了舞蹈之中。 张仪騫看著看著,不禁有些看呆了。他心里想著:“这妖女虽然坏,但这舞跳得还真不错,要不是知道她是坏人,还真容易被她迷惑。”可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眼睛紧紧盯著台上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曲舞后,公孙大娘的剑器舞弟子登台排练。寿王妃和公孙大娘一起观看。公孙大娘身著一袭黑衣,气质冷冽,眼神中透著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一看就是楼观道的大高手。公孙大娘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她的剑器舞出神入化,据说能以剑御气,斩妖除魔,是楼观道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张仪騫一晚上没合眼,实在有些困了,便让悟空残魂帮忙盯著点。只见张仪騫闭著一只眼,另一只悟空妖眼却左顾右盼,警惕地观察著四周。悟空残魂本就神通广大,虽只有一丝残魂附在张仪騫身上,却也能让他的视力大增,察觉到常人难以发现的细微之处。 张仪騫一边打著哈欠,一边在心里和悟空残魂嘮嗑:“悟空老哥,你可得帮我盯紧点,要是让那妖女跑了,咱们可就白忙活了。等这事完了,我给你找几坛好酒,好好犒劳犒劳你。”悟空残魂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就知道使唤我。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用处的份上,我才懒得管这閒事呢。” 虽说有悟空残魂帮忙,但张仪騫还是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努力撑著,可还是忍不住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自己在一片桃林里,正美滋滋地吃著桃子,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妖怪,哪里逃!”他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 他赶紧稳住身形,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还好,差点就摔个狗啃泥了。要是被下面的人看到,可就丟人丟大发了。”他揉了揉眼睛,继续盯著排练厅內,心里想著:“可不能再睡著了,这关键时刻,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怎么办。” 第32章 红唇劫 张仪騫在屋顶上强撑著睡意,眼睛紧紧盯著排练厅內的一举一动。此时,剑器舞弟子们开始排练,她们身姿矫健,剑器挥舞间寒光闪烁,一招一式颇具章法。可张仪騫却没心思欣赏这精彩的剑术表演,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时刻警惕著妖女的动向。 就在这时,张仪騫的悟空妖眼瞬间捕捉到一道细微的寒光。他定睛一看,竟是一枚铁蒺藜正悄无声息地朝著寿王妃飞去。这铁蒺藜细小而尖锐,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著冰冷的光芒,带著致命的危险。说时迟那时快,张仪騫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將歪把的黑葫当作迴旋鏢用力掷出。 黑葫带著呼呼的风声,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后发先至,精准地击飞了铁蒺藜。“当”的一声脆响,铁蒺藜被击飞出去,掉落在地,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寿王妃仅仅被轻微擦伤,她惊呼一声“啊!”,声音中充满了惊恐。这一声惊呼,瞬间打破了排练厅內的平静,周围的人顿时乱作一团。 公孙大娘眼神一凛,身形如电,瞬间挡在寿王妃身前,警惕地环顾四周。她不愧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反应极其迅速,瞬间进入战斗状態,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隨时准备出手。她目光如炬,试图从慌乱的人群中找出刺客的身影,身上散发著一股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张仪騫鬆了一口气,悟空残魂打了个哈欠,也去睡了。张仪騫刚想从高处下来,却发现守卫们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將所有人都围住了。他们手持长枪,眼神警惕,如临大敌。还没等张仪騫有所反应,几个守卫就身手敏捷地爬上屋顶,把正在睡觉的张仪騫抓了下来。张仪騫一个踉蹌,差点摔倒在地,显得十分狼狈。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守卫首领大声喝问道,手中的长枪直指张仪騫的咽喉,语气中充满了质问和怀疑。他看著张仪騫,眼神中透露出不信任,在他看来,张仪騫出现在屋顶上,形跡十分可疑,肯定和刺客脱不了干係。 李龟年赶忙上前,向寿王妃和公孙大娘介绍了张仪騫他们:“王妃,这位张仪騫公子和他的同伴,一路追踪妖人至此,方才也是张公子出手救了您。”李龟年深知此刻若不解释清楚,张仪騫他们恐怕会遭受不必要的麻烦。他一边说著,一边向寿王妃和公孙大娘行礼,希望他们能相信张仪騫的话。 公孙大娘微微皱眉,仔细打量著张仪騫,突然眼神一亮:“你是车净尘的儿子?”公孙大娘与车净尘曾有过一面之缘,对车净尘的萨满术印象深刻。当年,车净尘施展萨满术时展现出的神秘力量和独特魅力,让公孙大娘记忆犹新。此刻见到张仪騫,自然多了几分关注。 张仪騫有些疑惑地点点头:“正是,大娘认识我母亲?”张仪騫没想到母亲的名气这么大,连公孙大娘都认识她。他心里不禁有些好奇,母亲和公孙大娘之间到底有著怎样的故事。 公孙大娘微微頷首:“当年与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她的萨满术令人印象深刻。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用黑葫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这铁蒺藜的针非常纤细很难被发现,而且淬了毒,虽说王妃只是轻微擦伤,但这毒也不容小覷,还好我能逼出毒素。”公孙大娘一边说著,一边运功为寿王妃逼毒。只见她双手在寿王妃伤口处缓缓移动,一股淡蓝色的气流从她掌心涌出,將毒素一点点逼出。寿王妃的伤口处渐渐流出黑色的血液,隨著毒素的排出,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復了一些血色。 守卫们一听,立刻要逮捕所有剑器舞弟子。张仪騫赶忙说道:“且慢!查到真凶不麻烦,大家稍安勿躁。”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铁蒺藜碰到黑葫的痕跡。张仪騫凭藉著自己丰富的冒险经验和机智的头脑,很快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跡。他在心里暗自思索:“这铁蒺藜的角度和力度,不像是普通弟子能做到的,背后肯定有人操控。” 他一边观察,一边在嘴里嘟囔著:“嗯,这痕跡有点奇怪,铁蒺藜上的力量不均匀,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借力。而且这铁蒺藜的材质也不一般,普通的铁匠可打造不出来。”他巧妙地隱藏了自己有悟空妖眼的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张仪騫在平日里的冒险中,积累了不少追踪和破案的经验,这些经验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过了一会儿,张仪騫站起身来,自信满满地指著一个身形瘦弱的剑器舞弟子说道:“就是他!”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充满了自信。那弟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要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慌乱,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原来,是妖女操控这个公孙弟子刺杀寿王妃,造成混乱,好乘乱逃走。 张仪騫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说:“小爷回去睡觉了,折腾了一晚上,可累死我了。”张仪騫此刻只想著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这一晚上又是冰窖冒险,又是追踪妖女,还经歷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事件,可把他累坏了。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黑眼圈也很重,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突然,秦劲说:“大侄子,你脖子怎么有个红唇印?”秦劲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张仪騫脖子上的异样,心中觉得十分奇怪。他凑到张仪騫身边,仔细地看著那个红唇印,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林晴儿一听,立刻揪著张仪騫的耳朵骂道:“好你个张仪騫,还有心思在这偷懒睡觉,竟然还……”林晴儿本就对张仪騫有些情愫,此刻看到这红唇印,醋意大发,忍不住揪起他的耳朵。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和委屈,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地加大了一些。 张仪騫疼得齜牙咧嘴:“哎哟,疼疼疼!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啊!” 张仪騫被林晴儿揪得耳朵生疼,心里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红唇印是怎么来的。他一边挣扎著,一边试图解释:“晴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哪个妖怪搞的鬼,故意陷害我。” 就在这时,林晴儿闻到了一股太阴菌的味道。 张仪騫脸色大变,大喊道:“完了,小爷被妖女非礼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33章 西「哄」市 “张仪騫!你给我站住!”林晴儿拎著铜钱蟒在梨园戏台上飞檐走壁,月白襦裙的披帛被风吹得像两片轻盈的白云,呼呼作响。她腕间的铜钱蟒“哗啦啦”抖出十丈长,每一枚开元通宝都闪烁著寒光,惊得檐角铜铃叮噹作响,声音在整个梨园里迴荡。此刻的林晴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地喊道:“今日不把红唇印说清楚,本姑娘就把你吊在朱雀大街晒成肉乾!” 张仪騫捂著发烫的右耳,在廊柱间抱头鼠窜,那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兔子。他腰间的黑葫隨著他的动作撞得叮噹响,仿佛也在为他的狼狈处境而发出抗议。“天地良心!”张仪騫一边跑一边大声辩解,声音里满是委屈,“那妖女定是用了太阴菌的障眼法,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啊!”话音未落,三枚开元通宝如暗器般擦著他耳廓飞过,“嗖”“嗖”“嗖”,嚇得他脸色煞白,慌忙举起黑葫芦抵挡。铜钱砸在葫芦肚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臂都有些酸痛。 躲在识海的悟空残魂此刻却悠然自得,翘著二郎腿嗑瓜子,那金箍棒的虚影还被他当作牙籤剔著牙。他咧著嘴,笑嘻嘻地调侃道:“小张啊,你脖子上这红印子可比老孙的火眼金睛还亮堂呢!要不俺教你个闭气法门,省得被小娘子揪成兔儿爷,以后见人都得遮著脸啦!” “猴子你还好意思说!”张仪騫一边灵活地躲避著林晴儿的攻击,一边气呼呼地回应。他一个鷂子翻身,轻盈地躲过铜钱阵,踩著梨园的鼓点声,像只敏捷的猴子般窜上坊墙。“让你盯一会你就真地只盯一会,那妖女近身你能不察觉到?你这老孙当得可真够失职的!” 悟空残魂满不在乎地摊摊手,金箍棒虚影在识海里画著圈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老孙也困了没感受到杀气嘛,许是那妖女就看你长得俊俏,忍不住想亲你一口呢!再说了,你也不能怪我一个人——”说著,他突然用棒尖戳了戳佛光繚绕的角落,“辩机你说是不是?” 佛光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嘆息,辩机和尚的虚影显现出来,双手合十,无奈地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当时正在参悟《楞严咒》,一心沉浸在佛法之中,实在是未曾留意那妖女的动静。罪过,罪过啊。” “参你个大头鬼!”张仪騫气得脚底一滑,差点就摔进荷池里。他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转头看见秦劲抱著横刀在迴廊里优哉游哉地看戏,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闹剧,顿时急得大喊:“老秦別光看热闹!快用六壬盘开道!再不出手,我可就真要被林晴儿生吞活剥啦!” 秦劲慢悠悠地掏出个青铜罗盘,他玄色蹀躞带上的银龟符在阳光下闪烁著光芒,叮噹作响。他故意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唐律疏议》卷二十七,损坏皇家园林要赔……”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晴儿甩来的铜钱蟒缠住脚踝,疼得他“哎哎”直叫,“小娘子鬆手!小娘子鬆手!某这就开阵!这就开阵!” 眨眼间,白骨缩地阵在梨园假山下泛著幽幽蓝光,二十根人骨拼成的卦象正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神秘而诡异的气息。张仪騫一边跑一边对著传声筒喊:“赵老六!西市胡饼铺子往哪走?小爷要买三勒浆哄姑娘!再晚点,我这小命可就不保啦!” 传声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怪笑,赵老六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张老弟往右拐过波斯邸,看见斗宝大会的旗幡……哎哟钱老七別抢!”接著是七嘴八舌的嚷嚷声:“胡姬酒肆新来的柘枝舞娘!”“醴泉酒肆的驼峰炙!”“平康坊的毕罗……” 张仪騫急得直跳脚,脸都涨红了:“快快快!要那种咬一口能消气的!你们这群傢伙,別光顾著说些有的没的!”说著,他心急火燎地往阵眼甩出枚靺鞨巫血凝成的符咒。符咒一接触到阵眼,白骨阵顿时暴涨三丈青光,光芒耀眼,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晴儿追到阵前,突然猛地剎住脚步,那铜钱蟒“唰”地一下捲住张仪騫脚踝,像条灵活的毒蛇,紧紧地缠住,不让他有丝毫逃脱的机会。“想跑?门都没有!”她大声喝道,眼神坚定而又带著几分愤怒。可张仪騫哪肯轻易就范,他反手一拽,竟把林晴儿也拽进了阵中。剎那间,三人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顛倒了过来,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让人头晕目眩。 等再睁眼时,他们已站在西市熙熙攘攘的街口。这里热闹非凡,波斯商人牵著单峰驼,扯著嗓子叫卖琉璃盏,那琉璃盏在阳光下闪烁著五彩的光芒,吸引著过往行人的目光。粟特胡姬们隨著欢快的音乐,扭动著纤细的腰肢,跳著热情奔放的柘枝舞,手腕上的金铃隨著舞蹈的节奏叮咚作响,和著音乐声,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乐章。 张仪騫鼻尖耸动,像只闻到腥味的猫,一下子就循著烤胡饼的焦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冲。可刚迈出几步,就被个高鼻深目的胡姬拦住去路。这胡姬打扮得十分艷丽,身上的服饰绣满了精美的纹,她捧著面鎏金铜镜,笑容满面地说道:“郎君且看这大秦幻镜!这可是从遥远的大秦运来的宝贝,照一照可知前世姻缘......”说著,她不经意间瞥见张仪騫脖子上的红唇印,突然瞪大眼睛,惊讶地喊道:“您脖子上这是......狼神印记?” 张仪騫嚇得脸色大变,像只受惊的小鹿,连忙伸手捂住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被母老虎......哎哟!”话没说完,就被追来的林晴儿揪住耳朵,疼得他齜牙咧嘴。林晴儿一听胡姬的话,更是火冒三丈,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那铜钱蟒“哗啦啦”缠上胡姬手腕,嚇得胡姬容失色,连退三步,慌乱中撞翻了旁边的香料摊子。顿时,八角茴香与胡椒漫天飞舞,空气中瀰漫著浓郁的香料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两位贵人这边请!”酒肆胡姬见势不妙,赶紧扭著水蛇腰过来打圆场,把三人引到临窗雅座。这雅座布置得十分精致,案几上很快摆满了金齏玉鱠和冷蟾儿羹。金齏玉鱠的鱼片切得薄如蝉翼,搭配著鲜美的调料,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冷蟾儿羹则冒著丝丝凉意,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显得格外诱人。 林晴儿气鼓鼓地咬著毕罗,糯米皮裹著樱桃馅在腮帮鼓起个小包,像只生气的小松鼠。张仪騫满脸討好地推过鎏金银壶,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这是高昌来的葡萄酿,晴儿你尝尝......听说这酒可甜啦,就像你笑起来一样甜。”话音未落,铜钱蟒“啪”地抽飞银壶,琼浆玉液全泼在路过胡商脸上。那胡商被泼了个正著,先是一愣,然后满脸愤怒地转过头来,可看到林晴儿手中的铜钱蟒和张仪騫他们这架势,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嘟囔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秦劲憋著笑啃羊腿,油乎乎的手指点著窗外,说道:“快看斗宝大会!那不是醴泉妖驛的环眼猪么?”眾人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市中央搭起三丈高台,二十头环眼猪正用獠牙给货物烙防偽印。这些环眼猪身上的毛髮油光水滑,獠牙锋利无比,每烙一个印,台下粟特商人就会举著“诚信通”幡旗叫好,现场气氛热烈非凡。 林晴儿本来还在生气,看到这有趣的一幕,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张仪騫一看林晴儿笑了,心里鬆了一口气,赶紧趁机討好。他不知从哪摸来支波斯眉笔,对著铜镜就往红唇印上画王八,一边画还一边念念有词:“哼,我让你这红印子这么显眼,看我把你变成个大脸!”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拍腿大笑:“妙啊!再加两撇鬍子!那就更像个滑稽的小丑啦!” 佛光中的辩机终於看不下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张施主,贫僧这里有《楞严咒》可净......” “净什么净!”张仪騫不耐烦地打断辩机的话,一把扔了眉笔,端起盘酥山献宝似的递到林晴儿面前,说道:“晴儿你看这冰酪,跟终南山雪顶一模一样!又冰又甜,可好吃啦!”说著,他舀起一勺,递到林晴儿嘴边,满脸期待地说道:“啊——张嘴尝尝。” 林晴儿別过脸,可耳根却泛起緋红。她心里虽然还有些生气,但看到张仪騫这副討好的模样,又忍不住觉得好笑。那铜钱蟒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心情的变化,悄悄鬆开张仪騫的脚踝,溜到案几下偷吃鱼膾去了。 ----------------- 大顺4/7/20/18 第34章 斗宝风云起 张仪騫他们在酒肆里正吃著饭,邻桌几个胡商喝得满脸通红,正唾沫横飞地聊个不停。其中一个大鬍子拍著桌子,大声嚷嚷道:“这次胡商斗宝大会,那可真是宝贝云集!听说有拂菻来的蛇毒解药,不管啥蛇毒,只要一滴,药到毒解!” 另一个瘦高个眼睛放光,连忙接上话茬:“还有安息的香膏,涂一点点,能香上一整天,那香味,勾得人魂都快没了!” “吐蕃镶松石的金马鞍才叫绝呢,那工艺,嘖嘖,据说还是吐蕃王室用过的!”一个胖子摇头晃脑地补充道。 张仪騫一听,眼睛瞬间亮得像夜明珠,嘴里的酥山也不香了。他凑到秦劲和林晴儿身边,兴奋地说:“这么多宝贝,咱可得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林晴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就你爱凑热闹,上次在平康坊还没闹够呢?” 张仪騫嘿嘿一笑,挠挠头说:“这能一样嘛!这次是斗宝大会,肯定好玩。我扮成粟特商人去参加,说不定能大出风头。” 秦劲想了想,点头道:“去看看也行,但你可得小心点,別又惹出什么麻烦。” 说干就干,张仪騫找了身粟特商人的服饰,裹上头巾,还学著胡商的样子在脸上抹了点灰,別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像。他大摇大摆地朝著斗宝大会的高台走去。 斗宝大会现场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张仪騫刚到台下,就听到主持人扯著嗓子喊道:“下面有请拂菻商人,展示他们的蛇毒解药!” 一个金髮碧眼的拂菻人走上台,手中拿著一个小巧的水晶瓶,里面装著淡蓝色的液体,在阳光下闪烁著神秘的光芒。“这蛇毒解药,是我们拂菻的不传之秘。製作过程极为复杂,需採集多种珍稀草药,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炼製而成。不管是眼镜蛇、蝮蛇,还是剧毒无比的黑曼巴蛇毒,只要滴上一滴,就能化解!”拂菻商人操著不太流利的唐语,大声介绍著。台下眾人纷纷发出惊嘆声。 接著,安息商人展示了香膏。打开精美的盒子,一股奇异而迷人的香气瞬间瀰漫开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此香膏取自安息特有的香料植物,不仅香气持久,还有安神助眠、养顏美容的功效。”安息商人自信满满地说道。 吐蕃镶松石金马鞍一亮相,更是引得眾人一阵惊呼。马鞍上镶嵌著颗颗圆润的松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工艺精湛绝伦,每一处细节都彰显著吐蕃的独特风情。 张仪騫正看得目不暇接,突然听到悟空残魂在识海里长嘆一声:“想当年俺老孙陪著师父去西天取经,路过这些国家,那时候它们还兴盛著呢。如今却都已灭亡,国宝也流落在此,唉……” 张仪騫心中一动,低声安慰道:“悟空老哥,时代变迁,谁也没办法。不过这些宝贝能流传下来,也算是一种缘分。” 这时,台上又拿出了一个大食水晶杯。杯子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仿佛蕴含著无尽的奥秘。“这大食水晶杯,採用大食独有的水晶製作工艺,歷经数年打磨而成。据说用此杯饮酒,能让酒的口感更加醇厚。”大食商人自豪地介绍著。 就在眾人对这些宝物讚嘆不已时,主持人高声宣布:“接下来,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佛经残页!据说是当年西域高僧携带东传时不慎遗失的,上面记载著神秘的佛法。” 张仪騫一听“佛经残页”,心中一震,识海里的辩机残魂也激动起来:“这……这极有可能是贫僧当年丟失的佛经!” 果然,辩机残魂仔细辨认后,確定这就是他曾丟失的佛经。他焦急地对张仪騫说:“张施主,无论如何,一定要拍下这残页,此经对贫僧意义重大。” 张仪騫点点头,暗暗下定决心。可他刚准备出价,就听到周围响起了各种竞拍声。 一个穿著华丽的波斯商人高声喊道:“我出一百两黄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一百五十两!”一个突厥富商不甘示弱。 张仪騫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些傢伙出手还真阔绰。他灵机一动,大声喊道:“我出……我出一百颗夜明珠!” 眾人听到他的出价,都吃了一惊,纷纷转头看向他这个“粟特商人”。林晴儿在台下著急地对秦劲说:“他哪来那么多夜明珠啊,这不是瞎喊嘛!” 秦劲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別急,看他的。” 张仪騫见眾人惊讶的样子,心中暗喜,接著说道:“这夜明珠可不是普通的夜明珠,每一颗都產自深海,能照亮方圆十里!而且,我还可以用我家秘制的香料作为添头,这香料,能让在座各位的生意都兴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一股奇特而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这香气中混合著各种香料的味道,有让人心情愉悦、放鬆警惕的效果,是他之前在冒险中偶然得到的。 台下眾人交头接耳,都被这神秘的香料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黑袍的神秘人冷冷地开口道:“我出两百两黄金,外加十匹西域宝马。” 张仪騫心中一紧,这齣价可真够高的。他脑子飞速运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我出云阳妖驛十年的合作机会!如今大唐盛世,在大唐做生意,这运输门路可是宝贵啊。” 张仪騫正准备吹嘘自己的云阳妖驛,话刚到嘴边,就听见台下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且慢!我助这位云阳妖驛老板拍下这件藏品!”眾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穿著华丽的胡商缓缓站起身来。他头戴一顶镶嵌著宝石的帽子,身上的长袍绣著精美的纹,腰间繫著一条金腰带,上面掛著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之气。 这胡商乃是西市有名的大佬,名叫阿卜杜勒。他在各地都有生意往来,財力雄厚,人脉极广。眾人见是他,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明白,论財力自己远远不如,纷纷收起了出价的心思。 张仪騫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心中暗自琢磨:这阿卜杜勒突然出手相助,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会是想趁机捞点好处吧?但眼下能顺利拍下佛经残页,倒也省了不少麻烦。想到这儿,他赶紧对著阿卜杜勒拱手致谢:“哈哈,多谢这位兄台仗义相助!日后若有用得著张某的地方,儘管开口!” 阿卜杜勒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操著不太流利但还算清晰的唐语说道:“张老板客气了!我早就听闻云阳妖驛的大名,对张老板的生意头脑和魄力十分钦佩。今日能帮上忙,也是我的荣幸。这佛经残页看起来確实有些门道,我也想凑个热闹。” 张仪騫心里犯嘀咕,但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阿卜杜勒兄过奖了!我这云阳妖驛啊,那可真是个妙地儿!您瞧,咱们有田鼠负责搬运货物,一个个小巧灵活,再狭窄的地方都能钻进去;细犬队负责陆运,跑得比马还快,能把货物准时送到目的地;沼泽鲶鱼精用鳞片显示货单编码,那叫一个神奇;信鸽妖改良的『急脚递』负责快速传递信息,比驛站的快马还靠谱;还有环眼猪用獠牙给货物烙防偽印,保证货物的真假。和云阳妖驛合作十年,那好处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以后您的货物运输、消息传递,都交给我们,保管让您省心又省力!” 台下眾人听张仪騫这么一介绍,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小声议论道:“没想到这云阳妖驛还有这么多门道,怪不得阿卜杜勒大佬都愿意帮忙。” 阿卜杜勒笑著点点头:“嗯,听张老板这么一说,確实很有意思。我在各地都有不少生意,以后货物运输和消息传递,还真得仰仗云阳妖驛了。” 此时,主持人见没人再出价,便敲响了手中的木槌,大声宣布:“恭喜张老板,成功拍下这件佛经残页!”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但也有一些人眼神中透露出不甘和疑惑。 张仪騫拿著佛经残页,和秦劲、林晴儿会合。林晴儿小声说道:“这阿卜杜勒突然帮忙,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咱们可得小心点。” 秦劲也点点头:“晴儿说得对,这胡商大佬出手肯定有他的目的。不过咱们先把残页拿到手,再从长计议。” 张仪騫把残页小心地收好,说道:“管他呢,先保住这残页再说。说不定阿卜杜勒真的是看好咱们云阳妖驛呢。走,咱们先回去,辩机和尚还等著看这残页呢。” 三人刚要离开,阿卜杜勒却带著几个隨从走了过来。他笑著对张仪騫说:“张老板,今日相助,也是希望能和您交个朋友。不知张老板现在是否有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合作的事儿?” 张仪騫心中警铃大作,但又不好直接拒绝,只好硬著头皮说道:“哈哈,阿卜杜勒兄这么热情,张某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今日还有些急事要处理,要不改日再详谈?” 阿卜杜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张老板了。改日我再派人去云阳妖驛拜访,还望张老板不要嫌弃。” “一定一定!”张仪騫连忙应道。 第35章 佛经线索 斗宝大会刚散场,西市热闹得如同烧开了的锅,人挤人,摩肩接踵。张仪騫蹲在粟特商人坎吉的摊位前,两根手指头捏著个新罗青瓷瓶,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这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著金光,瓶身上刻著的八思巴文连起来,竟是个“卍”字佛偈。 “二十贯!多一文就让林姑娘放蛇咬你!”张仪騫操著半生不熟的粟特语砍价,一边说,一边还晃了晃腕间的铜钱蟒。那铜钱蟒也配合著他,吐著信子,模样挺嚇人。林晴儿抱著胳膊在旁边冷笑,她今儿穿了件鹅黄襦裙,裙摆上绣的蛇纹隨著她的动作若隱若现,透著一股不好惹的劲儿。 坎吉被他这架势弄得急得直抹汗,大声辩解道:“这可是新罗王室的新罗青瓷,哪能这么便宜!您瞧瞧这工艺,这质地,二十贯可买不来!”他的粟特语里带著浓浓的著急和不舍,眼睛紧紧盯著张仪騫手里的瓶子。 这时,秦劲拎著横刀从人群里挤过来了。他这刀柄上还沾著点血,看著有点嚇人。秦劲开口说道:“查到了!那胡商说残页是从龟兹黑市淘来的。”张仪騫让秦劲帮忙去查佛经残页的来歷,龟兹黑市路途遥远,看来线索断了,打算先回去再说。 坎吉拦著不让走,说不能不买东西就平白嚇唬人。 “坎吉掌柜莫要欺生。“张仪騫举起瓷瓶对日而照,釉面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青灰色,“新罗青瓷需用金刚山白土,烧成当如碧潭映月。你这胎质粗糲似沙州陶窑,怕是连十五贯都不值。“ 粟特商人紫髯颤动,镶著瑟瑟石的腰带撞得叮噹响:“尊贵的拓揭(粟特语:主人)定是错看了!“ “且慢!“忽有头戴垂缨冠的倭人挤入人群,腰间银鱼符刻著“大学寮算生“字样。他对著瓷瓶三拜方道:“在下遣唐准录事阿倍广成,此物纹样实乃新罗古篆,应当是新罗青瓷。” 张仪騫嗤笑出声:“广成兄怕是把《汉书·西域传》读岔了,这分明是吐蕃苯教的雍仲纹。“说著就用棍子在地上画著胡乱编造的雍仲纹,惊得倭人忙不迭翻开《入唐求法巡礼行记》狂记。 阿倍广成接著说道:“方才见章异仙大人您重金竞拍那佛经残页,在下实在好奇,不知为何如此看重这残页呀?” 张仪騫眼珠一转,心里琢磨著怎么应付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他指尖轻轻一转瓶底,就听见“咔嗒”一声,瓷瓶竟然展开一幅巴掌大的《黄海堪舆图》,那金线勾勒的航线直直地指向新罗金刚山。这一下,把旁边的人都惊到了。辩机残魂在他识海里也坐不住了,突然惊呼:“这纹路暗合《灵枢瑜伽论》残页!” “这画的是东渡航线”阿倍广成凑近了仔细看,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法相宗玄昉大师东渡时,可是带著《大般若经》等五千卷经书呢。”说著,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鎏金香囊,香囊里面刻著法脉传承——玄奘传窥基,窥基传慧沼,慧沼传智周,智周传玄昉。这一串名字,可都是法相宗里响噹噹的人物。 辩机残魂听到法相宗几个字,便附体张仪騫,顺著问道:“如今法相宗怎样了”阿倍广成听他这么问,轻轻嘆了口气,顺手帮林晴儿扶正了被风吹歪的帷帽,说道:“玄昉大师说过,法相宗精义深奥,如今在长安,已经少有人研习了。倒是贞观年间圆测法师回新罗后,在庆州佛国寺讲经说法,很是受当地人推崇呢。” 辩机听到法相宗已经没落的情况,悵然若失,指尖无意识结出无畏印。瓷瓶受佛法激盪竟自鸣响,梵音裊裊中传诵经声。 倭人学者却对著张仪騫倒头便拜:“章异仙大人定是玄昉大师说的罗汉转世!“手中狼毫已將青年画成三头六臂的菩萨相,经卷边角还歪斜注著“唐国奇人异事录“。 张仪騫回过神来,眼睛一瞪,突然揪住坎吉的衣领,把不良人腰牌“啪”的一声拍在摊位上,大声说道:“跟我们去趟衙门,聊聊这青瓷瓶的来歷——”坎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嚇得脸色惨白,粟特语一股脑地冒出来:“官爷饶命!这瓶子是三个月前,有个新罗行脚僧抵押的!” 张仪騫可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拉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准备好好审问一番。秦劲在一旁冷冷地看著,横刀在手中轻轻擦拭,那冰冷的刀刃反射出寒光,让坎吉心里直发毛。 “说,那个新罗行脚僧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徵?”张仪騫目光如炬,紧紧盯著坎吉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破绽。 坎吉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他穿著一件破旧的僧袍,身材瘦高,脸上有颗黑痣,在左边脸颊上。对了,他说话带著很重的新罗口音。” 秦劲冷笑一声,突然用刀背狠狠地敲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哐”的一声,嚇得坎吉差点跳起来。“就这些?你最好別耍什么样,要是敢隱瞒,你知道后果的!” 张仪騫接著问道:“他抵押这瓶子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別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坎吉咽了咽口水,努力回忆著:“他说...他说这瓶子是他们寺庙里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急著用钱,所以才拿来抵押。” 秦劲和张仪騫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感觉到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秦劲继续逼问道:“那他有没有提到过和这瓶子有关的其他人?或者和龟兹黑市有什么联繫?” 坎吉连忙摆手:“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个小商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官爷,您就放过我吧!” “最后问一次,“秦劲从腰间解下条暗紫色的锁链,链节上布满蝌蚪状的咒文,“这九幽缚魂链专捆说谎者的三魂七魄,要是再不老实......“他说著突然將锁链甩向旁边的石墩,只见青石表面瞬间浮现出人面状的幽蓝磷火,发出悽厉的哀嚎。 坎吉瞪大了眼睛,看著九幽缚魂链,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犹豫了一会儿,终於开口说道:“官爷,我说,我说!那和尚说这是灵山会的供奉器......” 第36章 兴教寺 张仪騫他们在西市处理完胡商坎吉的事情后,辩机残魂让张仪騫去一趟玄奘舍利塔所在的兴教寺。 只见白骨缩地阵蓝光一闪,张仪騫等人就出现在少陵原兴教寺前。这兴教寺在未时三刻的阳光下,被蝉鸣笼罩著,透著一股寧静又神秘的气息。 辩机残魂这会儿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附体,操控著张仪騫的身体,直奔玄奘舍利塔而去。到了玄奘舍利塔前,辩机完全接管了张仪騫的身体,“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涕泗横流的,泪水都打湿了泛黄的贝叶经。他用张仪騫的喉咙,发出沙哑又带著哭腔的声音:“师傅...弟子终於寻回《灵枢瑜伽论》残页了!” 这一哭,把远处扫地的灰衣僧人吸引过来了,他们频频侧目,小声地窃窃私语,都在好奇这个粟特商人打扮的青年,怎么会对著佛塔行如此大礼。 这时候,识海里的悟空残魂可没閒著,正用金箍棒虚影掏耳朵呢。他一边掏,一边调侃:“和尚你悠著点哭,这小子待会尿急可要露馅。”说完,还不忘用金箍棒戳了戳缩在角落嗑瓜子的张仪騫本魂,说道:“喂,你裤腰带繫紧没?別等会儿出洋相!” 张仪騫本魂也不客气,翘著二郎腿,顺手把瓜子壳扔向辩机残魂,回懟道:“二位爷自便,记得给我留半斤眼泪钱。云阳县大娘们都没这禿驴能嚎。” 就在他们打闹的时候,突然舍利塔泛起金光,空中缓缓凝结出玄奘法师的虚影。这玄奘法师法相庄严,手里拿著九环锡杖,轻轻点地,那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敬畏。玄奘法师开口说道:“痴儿,百年前你自陷情劫,灵枢经既然丟失,便是与你无缘罢了。” 辩机一听,浑身剧烈颤抖,直接以头抢地,咚咚作响,哭著说道:“师傅!当年您说《灵枢瑜伽论》记载著九识流转、三界平衡之秘,弟子愚钝,竟让经书流落番邦...实在是罪该万死!” 他这一哭,悟空残魂可不乐意了,突然暴起,拿著金箍棒直指虚影,大声质问道:“金蝉子!当年你骗俺戴金箍时说西行是为普度眾生,如今这劳什子经书又藏著什么猫腻?你可別再糊弄俺老孙!”悟空残魂心里这股气啊,也是憋了好久了,这会儿一股脑地都发泄出来了。 玄奘法师看著悟空残魂,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悟空,百年前你隨我西行,歷经九九八十一难,虽一路上降妖除魔,但也难免嗔怒。这《灵枢瑜伽论》確实隱藏著巨大的秘密,它关乎著三界的平衡,可这秘密也並非轻易能被世人知晓,需等待有缘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悟空残魂听了,皱著眉头,挠挠头说:“哼,什么有缘人,俺老孙可不管,当年要不是你,俺能被那破金箍折磨?” 玄奘法师虚影嘆了口气便又消失了。 悟空残魂望著玄奘的舍利塔,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当年,他一路护送玄奘回到大唐,歷经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什么危险没遇过。可如今,他对好多事儿还是满心疑惑。 他在识海里不停地踱步,眉头紧锁,心里想著:“师傅当年为何对这部经书如此保密?他又为何放弃金身而选择坐化?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秘密?”想著想著,悟空残魂突然瞥见一个小沙弥躲在柏树后面,鬼鬼祟祟的。 “施主认得法相宗?”小沙弥捧著扫帚,怯生生地问。他身上的僧袍打著补丁,脖颈上掛著串榧木念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眼睛里透著一股机灵劲儿。他接著说道:“小僧如宝,师傅说玄昉师叔东渡后,法相宗就......”后面的话,他欲言又止,好像藏著什么秘密。 张仪騫一听,觉得这小沙弥肯定知道点什么,当下就跟著他去了茶室。 茶室里蒸腾著安化黑茶的雾气,茶香四溢。小和尚如宝端来镶银木盘,说道:“施主用些茶点吧,这是吐蕃赞普上月供奉的酥油。” 张仪騫他们也没客气,坐下后,轻抚茶盘纹,开口问道:“小师傅,可知《灵枢瑜伽论》?” 见如宝摇头,他又追问:“玄昉带回日本的经卷里,可有什么特別標记?” 如宝听他这么问,突然拍了一下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师傅提过有部《海西异闻录》,封皮烫著金翅鸟纹......” 张仪騫一听,眼睛一亮,可还没等他接著问呢,辩机残魂就盯著藏经阁里那蛛网密布的《瑜伽师地论》手稿,痛心疾首地说道:“贞观十九年贫僧在此誊写经卷时,这些贝叶经还裹著迦湿弥罗国的檀香!” 说著,他抓起狼毫就要抄经,这笔锋过处,竟在宣纸上燃起淡金色火焰,看著神奇极了。 “禿驴你烧经呢?”悟空一把抢过毛笔,这笔尖蘸著的墨汁突然变成血红色,可把旁边的如宝嚇得倒退三步,他结结巴巴地说:“前、前辈...这方松烟墨是圆测大师东渡前留下的...可不能弄坏了呀!” 就在大家乱作一团的时候,张仪騫本魂突然在识海里大叫:“快看经书夹层!” 悟空眼疾手快,一把撕开封面,一张泛黄的信笺飘落在地。眾人定睛一看,上面赫然是玄奘的亲笔字跡,力透纸背地写著:“灵枢非经,乃窥天之瞳。 得之者见三界本源,失之者墮无间轮迴。”这短短几句话,把大家都惊到了,这经书的秘密,好像越来越神秘了。 如宝看著这封信笺,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小僧曾听智周大师说,圆测师叔祖东渡前夜,与袁天罡真人在观星台密谈。那夜紫微垣大亮,二十八宿移位...可把大家都嚇坏了。第二天,圆测师叔祖就东渡了,从那之后,法相宗好像也跟著发生了好多变化。” “对了,玄昉是小师傅的师叔,那你的师傅法號呢”张仪騫好奇问道。 “我的师傅法號叫玄燁”如宝说。 第37章 菜园藏佛 如宝恭恭敬敬地站在兴教寺山门前,双手合十,一直目送著张仪騫三人的身影拐进官道,渐渐消失不见。他刚要转身回寺里去,就听见菜园那边传来“扑通”一声闷响,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倒了。如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赶忙顺著声音的方向跑过去查看。 等他跑到菜园,好傢伙,眼前的景象让他哭笑不得。只见玄燁和尚撅著个大屁股,整个儿栽进了白菜畦里,僧袍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浆,糊得一块一块的,狼狈极了。玄燁和尚一边手忙脚乱地挣扎著想爬起来,一边还扯著嗓子大喊:“如宝快来!这只金龟子要逃到隔壁黄瓜架了!”他左手高高举著个竹筒,右手攥著一把蔫巴的艾草,腰间掛著的龟甲上“慈恩寺监院”几个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谁能想到,这位法相宗的当代掌门,放著好好的佛门清修不搞,居然在菜园子里跟一只金龟子较上劲了,寺里还养著会发光的天牛、会吐泡泡的蟾蜍,活脱脱像个没长大的老顽童。 张仪騫这会儿正蹲在寺外的老槐树上,把这一幕瞧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偷笑起来。他心里直犯嘀咕:“这玄燁和尚可真是有意思,哪像个高僧大德啊,倒像个贪玩的孩子。”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著玄燁和尚在菜园里折腾,突然觉得这菜园好像有点不一样。那些蔬菜长得格外茂盛,绿油油的,透著一股灵气,就好像被施了什么法术似的,说不定这里头藏著什么秘密呢。 “师父,这是今日要誊抄的《瑜伽师地论》......”如宝捧著经卷,一路小跑来到水井边,累得气喘吁吁,话还没说完,就被玄燁和尚一把拽著蹲下了。“快看!这只蚯蚓能吞下整片桑叶!”玄燁和尚兴奋地指著地上的蚯蚓,眼睛里闪烁著好奇的光芒,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完全把誊抄经卷的事儿拋到了九霄云外。 如宝无奈地嘆了口气,心里想著:“师父啊师父,您就知道玩这些小虫子,这经卷什么时候才能誊抄完呀。”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乖乖地蹲在一旁,看著玄燁和尚摆弄那些小玩意儿。 “玄燁师弟好雅兴啊。”就在这时,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眾人抬眼望去,只见兴教寺主持智海法师正慢悠悠地踏著满地菜叶走来,身后还跟著四个抬著鎏金茶具的小沙弥。智海法师的袈裟上绣著精美的八宝纹,每走一步,那八宝纹都好像在闪闪发光,震得菜园篱笆簌簌作响,威风得很。 玄燁和尚听到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慌忙用僧袍擦了擦满是泥土的石桌,脸上挤出尷尬的笑容:“智海师兄说笑了,贫僧这就煮茶。”说著,他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缺了角的粗陶风炉,那风炉看起来破旧不堪,炉身上还有不少烟燻火燎的痕跡,黑漆漆的。玄燁和尚也不在意,往炉膛里塞了把干艾草,就想点火煮茶。 智海法师瞥了一眼冒著黑烟的破炉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的神色,但还是强忍著说道:“当今天下佛教宗派林立,师弟以为哪个宗派最厉害呢?”这问题一出,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一下子激起了千层浪。 玄燁眼睛一亮,来了兴致,掰著手指头说道:“禪宗讲究顿悟成佛,老百姓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道理简单好懂,您瞧瞧,岭南那边的香火可旺了!” 智海法师一听,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顿悟?就他们说的,砍柴做饭也能成佛?我看吶,这就是懒人找的藉口!也就那些连《金刚经》都读不通的愚夫愚妇才信这个!” 玄燁也不生气,接著说道:“那真言宗也挺厉害的呀,他们能用咒语驱邪治病,长安城里还有高僧表演过『口吐莲』的神通呢!” 智海法师撇了撇嘴,说道:“装神弄鬼!不就是拿梵文咒语嚇唬老百姓嘛,跟那些跳大神的巫婆有啥区別?” 玄燁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华严宗把三千世界说得像琉璃盏般精妙,好多读书人都爱研究他们的理论。” 智海法师摆了摆手,说道:“故弄玄虚!又是『一一世界』又是『十玄门』,绕来绕去,不就是为了显摆学问?” 玄燁笑了笑,又说:“净土宗也不错呀,念句佛號就能往生极乐,连不识字的老婆婆都会念『阿弥陀佛』。” 智海法师哼了一声,说道:“等死宗!天天躺著念佛就想上西天?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玄燁挠了挠头,说道:“律宗规矩森严,连吃饭睡觉都有五百条戒律,僧人们都挺敬重他们的。” 智海法师不屑地说:“木头人宗!整天盯著『过午不食』『走路不踩虫』,把好好的佛门修成衙门了!” 说完这些,智海法师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依我看,最厉害的当属咱法相宗!” 玄燁和尚被这惊雷般的话嚇得手一抖,“哐当”一声,茶盘摔得粉碎。他赶紧蹲下身子去捡碎瓷片,嘴里念叨著:“师兄慎言!法相宗早就没落到不行了,贫僧只想守著师父留下的贝叶经......”就在他捡碎瓷片的时候,袖中滑出半卷《解深密经疏》。 张仪騫在树上看得真切,那经卷边角沾著新鲜墨跡。悟空残魂在识海里大笑起来:“这禿驴装得还挺像!肯定有什么猫腻,说不定这法相宗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张仪騫心想:“我看这智海法师虽是兴教寺主持,倒有几分官员的做派,莫不是来监视法相宗这师徒俩的?” “如宝师弟!”张仪騫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槐树坡的癩头和尚从墙头翻了进来,光头上还沾著几朵槐,看起来十分滑稽。 “贫僧思来想去,要学法相宗!”癩头和尚大声说道,脸上带著坚定的神色。如宝看到癩头和尚,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掏出一把檀木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成唯识论说,五种姓决定成佛与否。依师兄根器......”算珠突然崩散满地,如宝惊讶地说道:“师兄属无种姓,成不得佛。” “放屁!”癩头和尚一听这话,顿时跳脚大骂起来,“涅槃经说眾生都有佛性!怎么到了你这儿,我就成无种姓了?”他气得满脸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两个铜铃。 “那是如来藏思想,”如宝认真地掰著手指解释道,“法相宗依据解深密经提出五性各別说,和涅槃经的说法不一样。”他努力想让癩头和尚明白其中的道理,可癩头和尚根本不听。 两人越吵越凶,癩头和尚最后抄起扫帚,作势要打人。玄燁和尚趁机喊道:“如宝!去把藏经阁经书晒一晒!”如宝一听,赶紧转身跑开了,癩头和尚则追著如宝跑出了三里地,菜园里终於安静了下来。 辩机残魂望著菜园,忍不住嘆息道:“没想到法相宗落到这步田地......曾经的辉煌没了,真是让人感慨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仿佛想起了法相宗曾经的鼎盛时期。 悟空翘著二郎腿,在识海里嗑著瓜子,不屑地说道:“当年玄奘老儿非说『万法唯识』,现在连个抬槓和尚都管不住。哼,这法相宗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一边说,一边把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 “大圣岂不闻『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辩机残魂突然较起真来,“阿赖耶识能藏一切种子,是万法的根源,简单来说呢,就是咱心里想啥,这世间万物就会跟著变啥,这里面的道理可深奥了......”他想给悟空解释法相宗的理论。 “打住!”悟空把瓜子壳砸向辩机残魂,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就爱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当年要不是紧箍咒,俺老孙才不听你们囉嗦呢!”他一想到紧箍咒,心里就来气,忍不住挥舞著金箍棒虚影。 待眾人散去,玄燁独坐菜园。玄燁和尚佝僂身影突然挺直如松,起了一卦,“坎上离下,水火未济......”玄燁望著水渍卦象喃喃,突然惊醒般踢翻木桶:“哎呀白菜要淹死啦!” 张仪騫在树梢看得真切,玄燁扶起木桶时,信手摘叶掷向偷食田鼠,菜叶幻化出千目,射出金光,將田鼠嚇跑。悟空在识海冷笑:“这禿驴的唯识修为,早破第八识了!” ----------------- 感冒灵1/2/21/9 第38章 小试牛刀 开元二十八年八月初八未时,寿王府张灯结彩,寿王妃二十一岁生日夜宴即將开场。寿王府的管家王福忙得脚不沾地,叉著腰站在庭院中央吼道:“小崽子们竖起耳朵听著!今儿个王妃寿宴要是出半根头髮丝的岔子,老子把你们剁了包饺子送后厨去!”他突然指著屋檐下歪斜的灯笼,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这灯笼掛得比醉仙楼的姑娘站姿还歪!重新整!整得比朱雀大街的牌坊还端正才算数!” 各国使节、五姓七望、羈縻部族以及各仙佛宗派的代表们纷纷身著华丽的喜庆常服,带著丰厚的贺礼前来赴宴。渤海国使者大祚荣昂首阔步地走进来,突然单膝跪地,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夸张的大圆:“窝们波海锅(国)滴夜明珠,亮滴能照见阎王爷的生死簿!”侍从配合著展开十米长的鎏金帛书,他操著蹩脚官话喊道:“愿王妃滴美貌让月亮羞羞躲云里,寿命比王八祖宗还长三百年!” 寿王府的后厨內,李师傅正用菜刀敲著砧板训徒弟:“切墩儿的手艺比西市杀猪的还糙!这道'金玉满堂'要是蒸老了——”他突然阴森森凑近小徒弟耳边,“咱爷俩就改名叫'烂菜满堂'去慈恩寺要饭!”嚇得小徒弟手一抖,差点把萝卜雕的凤凰摔成禿毛鸡。 长安城中,不良帅张巡站在鼓楼上暴喝:“今夜寿王妃生辰宴,各方势力齐聚,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生事。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协助衙门护卫长安的安全!一旦出现妖案或者妖人作祟,立刻前往处理,不得有误!今夜哪个龟孙敢闹事,老子把他塞进曲江餵王八!”突然扭头瞪向缩在角落的秦劲:“特別是你!再敢带新人擅离职守,老子让你去扫三个月茅厕!” 接到命令的不良人们迅速分散到长安城的各个关键位置。秦劲因之前带张仪騫擅离职守,被张巡记过处分。张仪騫则被安排跟著陈镇鎧、孙青蝰等人在寿王府暗中警戒。 寿王府西侧的汉白玉井台旁,一切看似平静,趁著这段短暂的休息时间,一些不良人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个不良人提议道:“反正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咱们来斗宝吧,就斗魂叶,咋样?也能打发打发时间。”眾人纷纷响应:“这个主意不错,正好看看谁的魂叶厉害!”张仪騫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大声说道:“算我一个,我也参加!” 大家各自拿出自己的魂叶展示。只见有的魂叶散发著耀眼的光芒,品级一看就很高。一个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八品不良人轻蔑地瞥了张仪騫一眼,嘲笑道:“小子,看你这样子,能有什么好货?別到时候输得太难看,在这儿丟丑。”张仪騫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拿出自己的六壬盘和低品级魂叶。眾人看到他这装备,忍不住鬨笑起来:“就你这最低品质的六壬盘和低品级魂叶,还想跟我们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张仪騫却丝毫不在意眾人的嘲笑,他熟练地操作起六壬盘,將魂叶放置在特定位置。隨著他口中念念有词:“看我今儿个来个以弱胜强,让你们瞧瞧什么叫深藏不露!”一道光芒闪过,魂兽豸出现在眾人面前。这头豸虽然看起来没有其他八品不良人召唤出的魂兽那般威风凛凛,但却透著一股灵动劲儿。 八名不良人整齐地围成八卦阵,一个满脸横肉的不良人拋著三枚铜钱嚷嚷:“爷爷我押三文钱赌你的破烂叶子撑不过三息!”他斜眼瞥著张仪騫的六壬盘,“输了学狗叫绕井台三圈如何?” 周围早已围聚了不少不良人,他们交头接耳,对这场比斗满怀期待。人群中不时传出阵阵议论声:“听说陈镇鎧的『玄甲犀』防御超强,铜皮铁骨的,这次不知谁能破他的防。”“孙青蝰的青蝰也不好对付,那毒素厉害得很,沾上一点就麻烦了。”“还有张仪騫,他最近可是出尽了风头,也不知道他的『青铜豸』到底有多大本事。” 在眾人的期待中,陈镇鎧站到了阵中。他一脸自信,手中紧握著那片呈青铜色的魂叶,叶脉处清晰地浮现出陌刀纹。只见他大喝一声:“看我今日大展威风!”將魂叶高高举起,魂叶瞬间绽放出耀眼光芒。伴隨著光芒,一头威风凛凛的“玄甲犀”出现在眾人眼前。这头“玄甲犀”身形庞大,全身覆盖著厚重的黑色鳞片,犹如坚不可摧的鎧甲。它的独角粗壮而尖锐,闪烁著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能轻易撕裂任何来犯之敌。陈镇鎧拍了拍“玄甲犀”的脑袋,自豪地说道:“俺这宝贝放个屁都能崩碎你的破铜烂铁!”话音刚落,玄甲犀当真放了个震天响屁,熏得眾人纷纷捂鼻。 孙青蝰紧接著站了出来,阴笑著摘下斗笠,露出左眼青色竖瞳:“小张兄弟可知?我这青蝰之毒啊——”他忽然甩出三枚蛇形鏢,“连眼泪都能要人命!” 张仪騫急退三步,青铜豸怒啸著吞下毒鏢,甲壳却泛起诡异青斑。陈镇鎧在远处怒吼:“小心他的青蝰泪!那玩意沾皮烂骨!” 孙青蝰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將魂叶拋出,大喊道:“我的青蝰可不会手下留情!”剎那间,一条“青蝰蛇”凭空出现,它吐著鲜红的信子,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著诡异的红光。那信子伸缩之间,仿佛带著致命的诱惑。孙青蝰嘿嘿一笑:“我这青蝰的毒素,沾上一点,大罗神仙也难救,就看谁倒霉咯!” 最后,轮到张仪騫登场。他神態自若,从怀中掏出那片边缘带有锯齿状裂痕的魂叶。这魂叶乍一看,確实显得有些普通,与陈镇鎧和孙青蝰的魂叶相比,並无出彩之处。但张仪騫眼中闪烁著自信的光芒,他轻轻挥动魂叶,笑著说道:“別看我这魂叶普普通通,说不定待会能给你们来个惊喜!”一道奇异的光芒闪过,“青铜豸”出现在眾人的视野中。这只“青铜豸”虽然体型不如“玄甲犀”那般庞大,但却透著一股灵动和威严。它的独角闪烁著神秘的幽光,身上的青铜鳞片散发著古朴的气息,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洗礼。张仪騫拍了拍“青铜豸”的背,轻声说道:“青铜豸,今天咱们可得好好表现,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可別给我掉链子!” 隨著裁判的一声令下:“比斗开始!”现场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眾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著场中的三只魂兽。 孙青蝰率先发起攻击,他对著“青蝰蛇”大喊一声:“给我上,喷毒!让他们尝尝厉害!”“青蝰蛇”听闻指令,突然口吐人言:“对面的青铜疙瘩!本蛇毒液美容养顏,要不要办个包年套餐啊?”隨机猛地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一股黑色的毒雾如汹涌的潮水般朝著“青铜豸”喷去。毒雾所到之处,空气仿佛都被腐蚀,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也被染成了黑色。眾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都为张仪騫捏了一把汗。 然而,就在毒雾即將笼罩“青铜豸”的关键时刻,“青铜豸”突然张开嘴巴。它的嘴巴张得极大,只见它用力一吸,那滚滚而来的毒雾竟源源不断地钻进了它的嘴里。“青铜豸”的肚子隨著毒雾的吸入,微微鼓起,但它却没有丝毫不適的样子,反而像是吃了一顿美味大餐,显得十分满足。孙青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我的毒雾竟然被它吞了!这小子的豸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镇鎧见孙青蝰的攻击被化解,立刻指挥“玄甲犀”发动进攻。他大喝一声:“玄甲犀,衝上去,撞翻它!把它撞个稀巴烂!”“玄甲犀”得到命令,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低著头,如同一辆全速行驶的战车般朝著“青铜豸”冲了过去。它的速度极快,地面被它的蹄子踏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扬起一片尘土。 张仪騫却不慌不忙,他眼神坚定,口中念念有词:“嘿,青铜豸,咱们灵活点,可別被它撞上了!”在“玄甲犀”即將撞上“青铜豸”的瞬间,“青铜豸”突然动了。它灵活地一闪,避开了“玄甲犀”正面的衝撞,然后用它那尖锐的独角,精准地勾住了“玄甲犀”腿部锁子甲的缝隙。“玄甲犀”用力挣扎,想要甩开“青铜豸”,但那独角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紧紧地勾住它不放。“玄甲犀”愤怒地咆哮著,却无计可施。 此时,张仪騫暗中催动靺鞨萨满术。他的身上泛起一层奇异的蓝光,那蓝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住了“青铜豸”。在这蓝光的加持下,“青铜豸”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动作也更加敏捷。它不再只是被动防御,开始主动出击。 只见“青铜豸”顺著“玄甲犀”的腿部往上攀爬,速度极快。“玄甲犀”不停地晃动身体,试图把“青铜豸”甩下来,但“青铜豸”凭藉著灵活的身手,一次次避开了它的攻击。爬到“玄甲犀”的背部后,“青铜豸”用独角狠狠地刺向“玄甲犀”的颈部。虽然“玄甲犀”的颈部也有鳞片保护,但在“青铜豸”的猛烈攻击下,鳞片开始出现裂缝。 孙青蝰见状,不甘心失败,再次指挥“青蝰蛇”发动攻击。“青蝰蛇”绕到“青铜豸”的身后,张开嘴巴,准备再次喷出毒雾。但张仪騫早有防备,他操控著“青铜豸”迅速转身,再次张开嘴巴,將“青蝰蛇”喷出的毒雾全部吞噬。还调侃道:“嘿嘿,还有吗?我家青铜豸还没吃够呢!” 眾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张仪騫用这么普通的装备竟然打败了八品不良人。陈镇鎧笑著走过来,拍了拍张仪騫的肩膀:“好小子,深藏不露啊!真有你的,我陈镇鎧今天算是服了。”孙青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哼了一声:“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可没这么容易让你得逞。”张仪騫笑著回应:“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说不定下次运气还站我这边呢!” 就在此时,城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负责城门守卫的士兵匆忙来报:“不好了,地下鬼市发生地陷,妖邪正从地下涌出攻击百姓!”不良帅张巡得知后,脸色一沉,立刻下令抽调大批不良人精锐前往该地支援。“务必围住地下鬼市,不能让妖邪在城中作乱!一定要把妖邪都给我赶回去,保护百姓的安全!”张巡大声喊道。张仪騫所在的巡逻小队也接到了调令,陈镇鎧看著张仪騫说:“张兄弟,地下鬼市战事紧急,咱们得去支援,这边就先交给你了。你自己小心点。”於是,大批不良人精锐迅速朝著地下鬼市奔去。 第39章 各方来客 未时初刻,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张仪騫蹲在寿王府西墙根下的槐树杈上,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著腿。青铜豸懒洋洋地趴在他膝盖上,时不时打个哈欠,金豆子般的眼睛盯著墙头上巡逻的侍卫。 “这差事也太没劲了!”张仪騫把六壬盘当成飞鏢,无聊地甩著玩,嘴里嘟囔著,“秦大哥说今夜必有妖人作祟,可我到现在连根妖怪毛都没瞧见!” “嘘——”树底下的赵老六赶忙举起手中的油纸包,仰著头小声说道,“祖宗您可消停点吧!要是让陈镇鎧听见,咱们又得挨骂!” 话音刚落,墙头上突然传来“咯噔”一声轻响。张仪騫瞬间像只敏捷的猴子般弹起身子,只见一只肥硕的狸猫正踩著琉璃瓦,悄无声息地溜过。与此同时,青铜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竖起耳朵,独角泛起幽幽青光,直直地指向西南角门的方向。 “有门道!”张仪騫眼睛一亮,迅速翻下树杈。落地时,他脚上的靺鞨皮靴在青砖上擦出一串火星。他小心翼翼地贴著墙根,朝著角门摸去。到了角门处,他发现门閂上掛著一小团诡异的黑色毛髮,仔细一看,毛髮呈现出奇异的捲曲状,且散发著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这气味与他之前在祆祠闻到的猫尿味极为相似,极有可能是猫鬼作祟留下的踪跡!联想到之前拓跋翎提及的猫鬼咒以及范阳卢氏的阴谋,张仪騫心中一紧,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团毛髮或许就是猫鬼行动时留下的,背后说不定隱藏著更大的危机,看来寿王府今夜註定不会平静。 此时,墙內传来礼官高亢的唱和声:“陇西李氏使者覲见——”张仪騫急得抓耳挠腮,赶忙对赵老六说道:“赵哥,你帮我盯著点,这猫鬼的目的我一定要查个明白!” 说话间,李玄舟身著华丽无比的服饰,迈著沉稳的步伐步入大厅。他手中捧著一个精美的锦盒,盒中装著的鎏金错银崑崙镜,工艺精湛绝伦。镜背暗刻著《推背图》的残章,隱隱透著神秘的气息。李玄舟走到寿王妃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献上贺礼。在低头的瞬间,他看似不经意地窥视了杨玉环的命宫,竟发现其额间隱隱浮现出青鸞死气,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著得体的微笑,丝毫没有露出异样。 紧接著,礼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范阳卢氏使者卢十三娘,覲见!”卢十三娘宛如夜空中的神秘魅影,迈著莲步缓缓走进来。她身著华丽的服饰,头上的九鸞金丝步摇隨著她的步伐轻轻晃动,每一片羽毛都闪烁著诡异的光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羽毛上还淬有吐蕃乌头毒。她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献上贺礼,就在这过程中,她的袖中悄然飘落曼陀罗粉。剎那间,周围的群臣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陷入了梦幻之境,眼前的景象变得迷离虚幻,却不知这背后正隱藏著卢氏不可告人的阴谋。 “太原王氏使者王灵徽,覲见!”王灵徽神色平静,可眼中却难掩忧虑之色。她手持龟甲星盘,一步步走向寿王妃。这看似普通的星盘,却预言了“马嵬断綾”的天象。而触碰这一禁讖,让她付出了右手完全玉化的代价。她將星盘呈上,微微鞠躬,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深深担忧。 “吐蕃使团正使尚?赞咄,覲见!”尚?赞咄带著三对雪山灵獒,威风凛凛地大步走来。灵獒高大威猛,项圈上镶嵌著于闐谍报。他献上苯教血酒,酒中浮现金城公主的髮丝。这种独特的献礼方式,既彰显了吐蕃的神秘,也暗示著两国之间复杂微妙的关係和不为人知的意图。 “南詔质子凤迦异,覲见!”凤迦异献上洱海龙舌兰,蕊中却寄生著尸蛊幼虫。他上前献礼时,脖颈处突然爬满紫黑色的蛊纹,看上去十分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借更衣之际,他还呕出蛊虫,这一幕让周围的人不禁脊背发凉,对南詔的意图充满了疑虑。 “回紇商队首领康拂菻,覲见!”康拂菻身为摩尼教日曜使,带来了波斯火浣毯。他走上前,施展秘法,双瞳中映出三足金乌的幻影,光芒瞬间灼伤了近侍的双眼。这神奇而又震撼的一幕,让眾人惊嘆不已,也让大家对回紇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青城太虚观道使玉真子,覲见!”玉真子手持一个小巧的玉盒,盒中装著九转还阳丹。他声称此丹需用王妃的指尖血化开,然而道袍下的银针却在微微震颤,似乎预示著丹鼎即將爆炸,这神秘的丹药背后,似乎隱藏著不为人知的秘密。 “嵩山般若寺僧使慧明,覲见!”慧明左臂纹著《楞严咒》,是个破戒武僧。他献上硨磲念珠,念珠內嵌著《华严经》血书。当他手持念珠时,梵文浮空而起,竟神奇地压住了殿角的狐影。这一神奇景象,让在场眾人切实感受到了佛教的神秘力量。 “天山摩尼教圣女米娜,覲见!”米娜献上日月双环,这双环在子时会自行鸣响,之前就曾震碎琉璃盏。此时,她面纱渗血,在昼夜交替之时,险些显现出男相,这奇异的现象引发了眾人的纷纷猜测与议论。 就在眾人还沉浸在各方献礼带来的震撼中时,礼官高声唱和:“太子李亨殿下,覲见!”太子李亨带著十二名金甲力士,大步踏入厅,脸上掛著笑容说道:“今日寿王妃生辰,如此重要的日子,本太子怎能不来祝贺。”寿王李瑁看到太子前来,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復了笑容,赶忙迎上前去。 一番寒暄过后,太子李亨转身面向眾人,大声说道:“今日这宴会,当真是热闹非凡。寿王妃美貌动人,贤良淑德,本太子特备了一份厚礼。”说著,侍从抬上一个精美的礼盒,里面装著一颗罕见的南海明珠。 “瑁弟这寿王府修得愈发气派了。”太子李亨径直走向主位,伸手抚摸著鎏金柱上的蟠龙纹,看似隨意地说道,“听说工部上月刚拨了三千贯修缮费?” 寿王李瑁举杯的手微微一顿,琥珀色的酒液泛起层层涟漪,他笑著回应道:“都是父皇体恤。”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有火闪过,惊得一旁的琵琶女弹错了半闕《郁轮袍》。这时,杨玉环適时举起夜光杯,说道:“妾身敬太子殿下。”仰头饮酒时,她耳坠上的东珠恰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趁著眾人观赏龟兹乐舞的间隙,杨国忠凑近寿王,小声耳语道:“下官在蜀地觅得阎立本真跡《步輦图》...”说著,他从袖中滑出捲轴,展开一看,却是一张空白画纸。 寿王李瑁指尖轻轻拂过画纸,墨跡渐渐显现出来,竟是剑南道盐铁使的任命令!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杨县尉果然是聪明人。” 墙根下的张仪騫突然被青铜豸咬住衣袖,小兽独角指向角门旁的石灯笼。他赶忙掏出萨满骨笛,吹响《寻踪调》。笛声悠扬,引动石缝里钻出数十只田鼠,这些田鼠竟合力將石灯笼推开了半尺! “地宫入口!”张仪騫瞳孔骤缩。他正要上前探查,突然,赵老六从树上“噗通”一声摔了下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张...张兄弟!西南鬼市的妖邪破围了!” 只见西南天际泛起诡异的紫光,地面传来如闷雷般的震动。青铜豸被嚇得突然炸毛,衝著地缝发出威慑性的低吼。张仪騫赶忙摸出六枚开元通宝卜卦,钱幣落地,竟摆出“泽水困”的凶相。 “退后!”陈镇鎧带著五名不良人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大声说道:“地下鬼市的妖物正向寿王府袭来,张帅命我等死守寿王府!” 话音未落,西南方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第40章 宴会惊魂(上) 寿王府內,朱红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將鎏金蟠龙柱映得流光溢彩。杨玉环斜倚鸞凤宝座,蹙金绣裙摆铺展如牡丹盛放,东珠耳坠隨頷首动作轻晃,在烛火中折射出星河般的光晕。 龟兹乐师指尖划过五弦琵琶,奏响华美乐章,献舞的卢十三娘水袖翻飞如云霞流转。卢十三娘献舞时足尖轻点,曼陀罗粉混著西域幻蝶鳞粉悄然弥散。 “王妃万福金安。“她盈盈下拜,袖中猫鬼符咒已贴上杨玉环裙裾,暗青咒文如毒蛇蜿蜒。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西南方传来,仿佛是天边的雷神在发怒,狠狠地敲击著大地。这巨响让寿王府的琉璃瓦都簌簌直落。青铜豸突然弓背炸毛,独角泛起幽绿磷光,獠牙间溢出低沉的威胁声。张仪騫掌心六壬盘无风自转,天池方位直指西南坤位。 地砖缝隙渗出墨色雾气,七十二条裹挟腐尸粘液的触鬚破土而出,每条顶端裂开菊状口器,喷出酸液將汉白玉栏杆蚀出蜂窝孔洞。 “我滴个乖乖,这他娘的是鬼市特產?长得可真够嚇人的!”陈镇鎧瞪大了眼睛,嘴里嚷嚷著,迅速抽出陌刀,毫不犹豫地朝著触手砍去。只听“当”的一声,刀刃斩在触手上竟迸出一串火星,刀刃竟豁出锯齿状缺口。“这鬼东西比吐蕃铁甲还硬!”陈镇鎧虎口震裂,手上的劲道却丝毫不减,继续和触手周旋著。 青铜豸“嗷呜”一嗓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嗖”地窜到触手根部。独角泛起幽幽青光,二话不说,张嘴就咬。 紧接著,地面毫无徵兆地塌陷出一个三丈宽的大缺口,就像大地突然张开了一张黑洞洞的大口,露出了下面阴森恐怖的地宫。地宫深处传来羯鼓闷响,二十四具青铜兵俑举著长明灯,迈著整齐却又诡异的步伐列队而出。灯油泛著诡异的青绿色,在风中摇曳闪烁,映出的光影在四周的墙壁上晃。孙青蝰的毒鏢射中兵俑关节,却见毒液顺著青铜纹路匯入地缝,反倒滋养了更多触手。 “让开!都让开!看我的!”赵老六扛著两坛火油,像个勇猛的战士一般冲了过来。他用力拍开封泥,就要把火油往下倒,赵老六泼出的火油遇磷即燃,霎时在庭院铺开紫焰火海。 “把这些妖邪玩意儿都烧个乾净”赵老六大喊道。可他话还没说完呢,地宫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琵琶声。这曲调怪异得很,阴森又妖异,钻进眾人的耳朵里,听得人浑身发毛,寒毛都竖了起来。 伴隨著琵琶声,二十四个披甲骷髏踏著节拍,从地宫里列阵而出。它们眼窝里跳动著幽蓝鬼火,那火苗一闪一闪的,就像恶魔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在场的每一个人。 “喵呜——”一声悽厉的猫叫划破夜空,这声音尖锐又惊悚,让张仪騫后颈的寒毛“唰”地一下全竖了起来。他定睛一看,只见卢十三娘踩著儺戏步点飘然而至。她头上的九鸞金步摇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片羽毛都闪烁著诡异的光泽,可下一秒,那些羽毛竟簌簌掉落,化作一团团黑雾繚绕的猫形鬼影,朝著眾人扑来。 “大家小心,这是猫鬼幻影!”张仪騫喝道,其中三只直扑寿王妃面门。杨玉环耳坠东珠突然迸射佛光,將猫鬼逼退三丈——原来这是杨家的护身宝珠。 “小郎君好眼力呀。”卢十三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玉指轻轻一点,三只猫鬼便张牙舞爪地直扑张仪騫面门。“可惜呀,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哦……”她的声音娇柔却又带著无尽的寒意。 青铜豸兽瞳泛起妖异紫芒,脊背隆起森白骨刺。它张开嘴巴,“呼”地喷出先前吞下的毒雾,喷出的毒雾竟凝结成冰棱箭雨。猫鬼沾上毒雾,顿时发出阵阵惨叫,就像被火烧了一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著,不一会儿就化作一滩黑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孙青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我滴个神呀,老子的毒还能这么用?真是开了眼了!”他忍不住惊嘆道。 “阿弥陀佛!”就在这时,慧明武僧大喝一声,脚下一用力,竟踏裂地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跃入场中。他左臂纹著的《楞严咒》金光大盛,那光芒耀眼夺目,骷髏兵被这佛光一照,顿时吱哇乱叫,就像老鼠见了猫,四处逃窜。 可还没等眾人鬆口气呢,玉真子突然甩出一道符籙,那符籙在空中瞬间化作一只火鸟,“轰”的一声冲入地宫,炸得碎石乱飞,生生截断了慧明武僧的佛光。 “禿驴莫抢功!这功劳可得有我一份!”玉真子大声喊道。 “都闪开!都闪开!”秦劲带著不良人精锐,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般破墙而入。他手中的六壬盘飞速旋转,射出一道道北斗星光,照亮了整个战场。这星光就像一道道利剑,直直地刺向那些妖邪之物。 曼陀罗粉毒性发作,整个寿王府瞬间乱作一团,吐蕃使团的三对雪山灵獒眼泛猩红,顿时发狂,张牙舞爪地四处乱扑;南詔质子的蛊虫也破体而出,在人群中肆意乱窜,嚇得眾人纷纷尖叫躲避。最大那只突然扑向寿王,獠牙距咽喉三寸时,被护卫在寿王身边的卫士一剑击杀。 就在眾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弄得焦头烂额之时,李玄舟迅速反应过来。他深知此时必须先控制住场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见他从怀中掏出那面鎏金错银崑崙镜,口中念念有词。这崑崙镜不愧是陇西李氏的宝物,隨著他的咒语,镜背暗刻的《推背图》残章泛起微光,光芒逐渐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发狂的雪山灵獒撞到这道屏障上,像是碰到了一堵坚硬的墙壁,被弹了回去,顿时老实了许多,不再四处乱扑。 与此同时,王灵徽也没閒著。她手持龟甲星盘,眉头紧锁,专注地观察著星盘上的星象变化。凭藉著对星象的深刻理解,她发现了蛊虫行动的规律。只见她口中轻喝,手中星盘快速转动,一道道神秘的星光从星盘中射出,精准地笼罩住那些四处乱窜的蛊虫。蛊虫被星光击中后,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束缚,纷纷掉落地面,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第41章 宴会惊魂(中) 李玄舟和王灵徽的行动让混乱的局面暂时得到了控制,眾人也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李玄舟指节泛白地攥著鎏金错银崑崙镜,镜面却倒映著寿王妃鬢边东珠的冷光,看似竭尽全力地施展法术,以无形屏障阻拦著发狂的雪山灵獒。然而,以他陇西李氏的深厚底蕴和这崑崙镜的强大威力,本可轻易將这些獒犬制服,让它们动弹不得。但他却有意控制著屏障的强度,只让獒犬们暂时受阻,时不时还故意露出些许破绽,当第三只雪山灵獒即將衝破屏障时,他的拇指状似无意地划过镜背《推背图》的“泽山咸“卦象,本可固若金汤的结界突然如春冰乍裂,放任獒犬利爪在杨玉环裙裾划出三道裂痕。 王灵徽这边,她手持龟甲星盘,口中念念有词,神秘星光从星盘中射出,看似精准地笼罩住四处乱窜的蛊虫。可实际上,她对星象的理解和掌控远不止於此。凭藉她太原王氏的传承和自身的天赋,她完全能够提前预判蛊虫的行动轨跡,將它们一网打尽。但此刻,王灵徽的玉指在龟甲星盘上轻叩,二十八宿的投影在地面织就天罗地网,指尖突然偏移两寸,本该笼罩蛊虫的“井宿“星光,堪堪错过那只爬向寿王妃的尸蛊王。 两人看似专注於阻拦这些妖邪之物,实则暗中观察著局势。他们心里清楚,这场超规格的寿王妃生辰宴,背后是皇帝荒唐的心思。各大家族对此早已心怀不满,在他们看来,寿王妃的存在以及这场奢华的宴会,是皇帝昏庸的体现,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各方势力的平衡和利益。因此,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坐视不理,假装拦阻不了,放任卢十三娘去刺杀寿王妃。 卢十三娘感受到了这两人有意无意的“放水”,机会不容错过,她眼中闪烁著疯狂的光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猫鬼符咒在她的操控下,愈发逼近寿王妃。 寿王府几大家將围在寿王和寿王妃面前。他们身形矫健,步伐沉稳,手中利刃闪烁著寒光。为首的家將武賁,虎背熊腰,手中一柄大刀舞动得虎虎生风,所到之处,那些被卢十三娘驱使的邪祟之物纷纷被砍翻在地。他大喝一声,声如洪钟:“休得伤我家寿王和王妃!”勉力维持著护卫之势,情况危急之时,已经存著舍妃救王的心思,却听寿王大声说道:“武賁,万一情况不利,护著王妃前往宫中,本王会与这些妖邪拼了!” 李玄舟和王灵徽则继续维持著表面的阻拦態势,偶尔对视一眼,眼神中传递著复杂的情绪。他们的行为看似冷酷,但在这波譎云诡的朝堂局势和家族利益面前,这或许是各大家族默许的一种选择。 张仪騫在混乱中左突右闪,后腰贴著墙根冰凉的琉璃砖滑过,鼻尖堪堪擦过吐蕃使团乱舞的彩幡。他瞥见两个不良人同僚被青铜兵俑拦腰斩断,断肢处没有喷出鲜血——这让他突然想起秦劲提过的规矩:六壬盘不碎,魂魄就能被召回重塑肉身,但要是被凡人刀剑所伤,妥妥地要去地府报导了。 “他娘的!可千万別让赵老六那帮夯货误伤!“张仪騫矮身躲过飞溅的瓦砾时,王福管家正抡著铜烛台追打凤迦异呕出的蛊虫,烛台锋刃在月光下泛著要命的寒光——被这玩意捅死可就真成寿王府茅厕里的孤魂野鬼了! 混乱中,张仪騫突然瞥见米娜圣女的面纱脱落。月光穿透冰裂纹窗,映出她琥珀蜜色的面容——高挺鼻樑投下利刃般的轮廓,浅灰色琉璃眸子里跃动著雪山冰湖的冷光,眉间火焰状硃砂痣泛著暗金咒纹。银丝日月额饰在鬢角叮咚作响,深褐捲髮间银丝如荒漠落日余烬,左眼下方淡金蛇形刺青正隨面部牵动诡异地游移。 “看够了吗?”米娜,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甩出日月双环,那双环闪烁著奇异的光芒,如两条灵动的毒蛇般,张仪騫正用黑葫格挡,日月双环悄无声息地飞回米娜手中。 “乖乖,看一眼就要杀人?”张仪騫心头暗骂,嘴上却嬉皮笑脸,“小娘子生得这般俊俏,何苦打打杀杀?” “放肆,小小螻蚁,冒犯本圣女,够你死九次了。“米娜面纱下透出冷笑,指尖捻动时,双环表面浮现出摩尼教的日月咒文。其中三道寒芒突然转向正在与卢十三娘缠斗的青铜豸,精准刺入其护体鳞片最薄弱的腋下。 就在青铜豸发出痛吼的瞬间,米娜左手结出摩尼教“焚日印“,右手指甲暴长三寸,淬著蓝汪汪的龟兹蛇毒。她如鬼魅般闪至张仪騫身后,毒爪直掏后心:“你的魂魄,正好给师尊炼九幽万魂幡!“ 危急时刻,天机骰感应到致命威胁向张仪騫示警,识海中“危”音如蜂鸣叫,张仪騫祭出六壬盘,盘中魂叶光芒大盛,喷出数匹靺鞨战马魂魄。这些战马威风凛凛,嘶鸣著扬起前蹄,首马刚载起张仪騫,尾马就被毒爪洞穿,魂魄发出悽厉嘶鸣。千钧一髮之际,张仪騫腰间辩机留下的佛珠应声而断,十八颗舍利子如流星般撞偏毒爪,在青砖地面蚀出三尺深的焦痕。首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直奔地宫深处。身后还传来悟空残魂的怪叫:“驾!给俺老孙冲啊!” 张仪騫骑著靺鞨战马魂魄,迅速来到了地宫尽头。一座九头蛇雕像阴森森地矗立在那里,雕像周身散发著一股邪恶的气息,仿佛它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九头蛇的每一个头颅都狰狞恐怖,血红色的眼睛闪烁著诡异的光芒,仿佛在注视著闯入者的一举一动。雕像前跪著一具道袍骷髏,那骷髏的手乾枯如柴,紧紧攥著一卷《太阴借寿录》。 张仪騫小心翼翼地翻开残卷,借著微弱的光线,赫然看见李瑁生辰竟与杨玉环命盘形成“阴阳倒逆“之局。这一发现让他大为震惊,他刚要开口,脑后突然袭来一阵劲风! 第42章 宴会惊魂(下) 张仪騫骑著靺鞨战马魂魄刚到地宫尽头,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手中的《太阴借寿录》,脑后便袭来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地侧身闪躲,可还是慢了一步,肩膀被一道寒光划过,鲜血瞬间涌出。张仪騫吃痛,身子一歪,从战马上跌落,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娘的!”张仪騫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天机骰不是能示警吗?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此时,悟空残魂却在识海里悠悠开口:“莫急莫急,小崽子,先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偷袭你。” 张仪騫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著一个猫女,身形婀娜,却透著一股凌厉的杀气。仔细一瞧,竟是拓跋翎!她双眼闪烁著幽蓝的光,手中握著一把猫爪形状的利刃,刀刃上还滴著张仪騫的血。 “拓跋翎,你疯了!”张仪騫愤怒地吼道。 拓跋翎冷哼一声:“张仪騫,今日你非死不可!”说著,又要举刀刺来。 “等等!”张仪騫赶忙抬手阻拦,“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下此狠手?” 拓跋翎眼神一滯,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却还是咬牙说道:“这都是族里的命令,我也身不由己。范阳卢氏威逼我们拓跋族咒杀寿王妃,事成之后还要嫁祸给我们,让我们拓跋族万劫不復。” “那你就甘愿当他们的棋子?”张仪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当然不愿意!”拓跋翎握紧了拳头,“可我们拓跋家也不是好惹的,將计就计,让卢十三娘明著去刺杀寿王妃。而你,张仪騫,你的元阳和狼神血咒,正好能解猫鬼封印,增强卢十三娘的实力,只要她杀了寿王妃等皇室贵胄,卢氏的罪行就坐实了。” 正说著,一旁突然响起猞猁山君的声音:“拓跋翎,別跟他废话了,赶紧杀了他,完成任务!” 拓跋翎眉头一皱:“山君,你別逼我!我虽然是奉命行事,但也不想滥杀无辜。” 猞猁山君冷笑一声:“哼,无辜?在这权力的爭斗中,哪有什么无辜之人。你要是不杀他,咱们拓跋族都得遭殃!” 张仪騫听著他们的对话,心中暗自叫苦。这什么破事儿啊,自己怎么就被卷进来了。突然,他灵机一动,说道:“拓跋翎,你想想,就算你杀了我,卢氏就能放过你和拓跋族吗?他们肯定还有后招,到时候你们还是逃不掉。” 拓跋翎愣了一下,显然被张仪騫的话触动了。就在这时,猞猁山君却不耐烦了,它猛地扑向张仪騫,嘴里喊道:“我可不管那么多,先杀了他再说!” 拓跋翎见状,下意识地挥刀阻拦猞猁山君。她与山君纠缠在一起,一时间竟忘了张仪騫。 “趁现在!”悟空残魂在识海里喊道。张仪騫忍著肩膀的剧痛,挣扎著站起身来,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可还没等他跑几步,拓跋翎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衝到他面前,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跑?没那么容易!”拓跋翎说著,手中的猫刀闪烁著寒光,直逼张仪騫的咽喉。 “你……”张仪騫被逼得节节败退,后背已经抵到了墙壁。 拓跋翎的弯刀挑开他破碎的衣襟,刀刃在脊椎沟壑间游走如毒蛇吐信:“张小郎君这身狼血,倒是比突厥王帐的胭脂马还要烈。“ 刀尖猝然刺入第三腰椎,张仪騫浑身剧颤——那里正是狼头咒印的瞳孔所在。暗金色血液顺著刀槽倒流,竟在半空凝成七匹雾狼奔向西侧祭坛。识海中,悟空残魂却在那叫嚷道:“別怕,让这拓跋小娘皮给你放放狼血,对你有好处!” 祭坛上的拓跋山君突然闷哼,胸前猫鬼咒印由青转赤。山君抬起掌心,吸附著雾狼血魄,背后浮现出九尾猫妖虚影,每吞噬一匹雾狼便断尾重生一条:“好!好!好!没想到放点血就有如此威力!” 张仪騫眼前发黑,恍惚看见自己血雾中浮出陌生画面:雪原孤狼与佛塔对峙,那狼额间赫然是莲戒疤...... 就在这时,地上寿王府突然传来更大的骚乱。原来是卢十三娘得到了猫鬼封印增强的力量,在寿王府中大开杀戒。那些皇室贵胄和侍卫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时间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不好,卢十三娘失控了!”拓跋翎脸色大变,她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了掌控。 此时,猞猁山君却趁机说道:“拓跋翎,这是你的机会,杀了张仪騫,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拓跋翎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再次举起猫刀,朝著张仪騫刺去。张仪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等了半天,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拓跋翎的刀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拓跋翎,你……”张仪騫疑惑地问道。 “我……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拓跋翎放下了手中的刀,“张仪騫,你走吧,离开这里,別再捲入这场纷爭。” 张仪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真的放我走?” “快走!”拓跋翎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仪騫也不再犹豫,转身朝著地宫出口跑去。可刚跑到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寿王府中一片混乱,卢十三娘正疯狂地攻击著眾人,而其他卢氏成员也纷纷赶来。 鎏金蟠龙柱后转出一袭玄色蟒纹深衣,卢氏嫡子卢承嗣腰悬卢家铜剑,剑鞘上九道血槽泛著寒光。他目光掠过癲狂的卢十三娘时,指节捏得青白——那袭染血的舞衣,分明是去年上元节他亲手从波斯商人手中夺来的冰蚕丝锦所制。 卢承嗣突然暴喝:“十三娘!”声如裂帛,震得琉璃灯盏嗡嗡作响。袖中桃木护符应声而碎,迸发的清光竟短暂压制住猫鬼咒印。 卢十三娘猩红瞳孔忽明忽暗,嘶声道:“阿兄...”面上浮现一瞬清明。 太子李亨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大声喝道:“范阳卢氏,你们想造反不成?” 卢承嗣脸色苍白,他看了看四周的惨状,又看了看疯狂的卢十三娘,突然转身,对著卢氏成员喊道:“今日之事,是卢十三娘一人所为,与我卢氏无关!为了卢氏的名声,大家与她拼了!” 卢承嗣剑指北斗,厉喝:“列七杀阵!”十八卢氏死士应声结阵,却见他们突然反手刺穿自己左肩,飞溅的鲜血飞入阵眼——此乃卢氏禁术“血饲”,以卢氏子弟鲜血提升短时激发战阵威力。 卢承嗣闭目挥剑,剑风扫落卢十三娘鬢边金步摇:“卢氏女十三,背族修邪术,当诛!”说罢,卢氏成员们纷纷冲向卢十三娘,展开了一场自杀式的攻击。卢十三娘虽然实力大增,但面对这么多卢氏成员的围攻,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卢承嗣闪至阵前,旋即一剑贯穿其心口,剑锋却偏了半寸未伤要害,一滴血泪坠入剑身血槽,化作九幽寒铁般的杀意。 在场各大家族看著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第43章 魏州拓跋 张仪騫在混乱的寿王府中奋力奔逃,好不容易才从那危机四伏的地宫脱身而出。此刻,他身上的伤口犹如撕裂般疼痛,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挣扎,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渗出,將他的衣物染得一片血红。 辩机残魂在他识海之中焦急地呼喊著:“张仪騫,如今卢十三娘之事已然闹得不可开交,你又深陷其中,背部的血狼咒还增强了她的力量。若就这么贸然出去,必定会被当成同谋。咱们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另想办法洗脱嫌疑。”张仪騫咬著牙,强忍著钻心的疼痛,拼尽全力朝著相对安全的地方赶去。 一回到地宫中,张仪騫便看到猞猁山君正虎视眈眈地守在那里。看到这只可恶的猞猁,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衝著猞猁山君大声嘲笑:“山君,你这拓跋老鬼!你们那自以为高明的计谋,怕是要彻底化为泡影了。你看看,卢氏嫡子卢承嗣为了保住家族,都准备以死来洗脱谋反的嫌疑了。你们拓跋家想让范阳卢氏承担谋反大罪的计中计,根本就实现不了!” 猞猁山君的身形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愤怒,有不甘,也有无奈。它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无尽的沧桑与悲凉:“没错,我正是拓跋家老祖的灵魂。范阳卢氏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兴盛至今,果然有其不可小覷的手段。” 说著,它转过头,用那冰冷的目光狠狠地斥责拓跋翎:“你身为魏州拓跋家的子孙,肩负著家族的兴衰荣辱,为何如此心软?在这残酷的权力爭斗中,为了家族的利益,就该学会痛下杀手。想当年,魏州拓跋部是何等的辉煌,我们的铁骑纵横沙场,所到之处,敌人闻风丧胆。可如今,却被范阳卢氏死死压制,毫无还手之力。这次他们更是设下阴险的圈套,想让我们魏州拓跋部落下谋反的把柄,趁机谋夺我们部族中的圣物,將我们逼入绝境!” 话音刚落,猞猁山君突然暴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著张仪騫扑了过去。它的眼中闪烁著凶狠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爪子也伸得笔直,仿佛要將张仪騫撕成碎片。 张仪騫早有防备,他凭藉著敏捷的身手,身形一闪,迅速躲进了一个凹陷的洞墙之中。猞猁山君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它不断地撞击著洞墙,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洞墙剧烈颤抖。 张仪騫赶忙拿出黑葫,这黑葫乃是他的最强物理防御法宝,此时在他手中闪烁著神秘的光芒。他將黑葫挡在身前,全力抵挡猞猁山君的正面物理攻击。黑葫一次次承受著猞猁山君的猛烈撞击,发出“鐺鐺”的声音,每一次撞击都溅起火,仿佛在诉说著这场战斗的激烈。 与此同时,他又迅速掏出六壬盘,运转体內的灵力,抵挡猞猁山君的法术攻击。六壬盘上的符文光芒大放,与猞猁山君的法术碰撞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光芒照亮了整个地宫,爆炸声在寂静的地宫中迴荡,久久不绝。 张仪騫心中暗自盘算著对策,他深知正面与猞猁山君对抗並非明智之举,必须想个巧妙的办法才能摆脱困境。突然,他灵机一动,决定来一招扮猪吃老虎。 他故意施展靺鞨法术,召唤出狼祖灵。狼祖灵一出现,便做出一副十分害怕猞猁山君攻击的样子,到处乱跑。张仪騫则在一旁假装焦急地呼喊:“狼祖灵,你倒是爭气点啊!別这么胆小,快反击呀!” 他一边喊著,一边偷偷观察猞猁山君的反应,狼祖灵一边躲闪一边挑衅,故意將猞猁山君引向九头蛇雕像。 猞猁山君被狼祖灵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猫追狗的天性鬼使神差地被激发,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其中是否有诈,一路紧追不捨。它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在狭窄的地宫中穿梭。 就在它追到九头蛇雕像前时,突然,意外发生了。九头蛇雕像竟然动了起来,九个巨大的蛇头同时朝著猞猁山君发起攻击。原来,这是范阳卢氏早就安排好的杀招,他们企图用九头蛇雕像控制山君,以此预防山君的反水。 九个蛇头张牙舞爪,每一个都蕴含著巨大的力量,仿佛要將猞猁山君一口吞掉。它们的眼睛闪烁著诡异的红光,口中喷出黑色的毒液,毒液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猞猁山君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但它毕竟是拓跋家的老祖,实力不容小覷。它迅速调整状態,施展出浑身解数,与九头蛇展开殊死搏斗。只见它左躲右闪,灵活地避开蛇头的攻击,同时寻找机会反击。它锋利的爪子在九头蛇的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每一道伤痕都渗出黑色的血液,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坑。 九头蛇与猞猁山君瞬间战作一团,它们的战斗异常激烈,地宫中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九头蛇不断地发出嘶吼声,每一次攻击都带著强大的力量,试图將猞猁山君制服。 猞猁山君也不甘示弱,它的吼声震耳欲聋,每一次反击都充满了力量和愤怒。它们的战斗让整个地宫都摇晃起来,墙壁上的石块纷纷掉落,地面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缝,仿佛整个地宫都即將崩塌。 张仪騫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猞猁山君,你没想到吧!我早就知道这九头蛇石头是用来对付你的。范阳卢氏怎么可能轻易让你们的计谋得逞,他们也在暗中打著自己的算盘。这就是你们互相算计的下场!你们都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却没想到都被对方算计了。现在,就让你们自相残杀吧!” 第44章 混战 寿王府地宫之中,局势愈发混乱不堪。地上,卢承嗣左手藏在袖子里,暗暗施展蛇形诀,只见他手指灵动,仿若有灵蛇游走。隨著他的动作,一道道诡异的力量从他指尖溢出,朝著地宫深处涌去,成功激发了九头蛇雕像的禁制。这九头蛇雕像可是蛇盘国提供给卢氏用来克制山君的重要手段,此刻被激活,瞬间散发出一股邪恶而强大的气息。 猞猁山君正与九头蛇激烈缠斗,身上已经多了几道伤口,黑色的血液不断渗出。它本就被九头蛇缠得身体动弹不得,哪还顾得上继续控制卢十三娘。卢承嗣见卢十三娘有恢復清醒的跡象,心中暗自盘算起来。他心想,若是能引卢十三娘进入地宫,等杀了山君,便可以把魏州拓跋当作替罪羊,说不定还能救下卢十三娘一命。於是,他假装不敌卢十三娘,一步步朝著地宫退去,还故意露出破绽,引卢十三娘上鉤。 地宫里,山君被九头蛇死死缠住,爪子疯狂抓地,坚硬的地面竟被它抓出一道道裂隙。隨著裂隙的出现,更多妖邪从里面涌了出来,有身形扭曲的小鬼,也有散发著腐臭气息的怪虫。山君心急如焚,衝著拓跋翎大喊:“翎儿,別管我!出去帮卢十三娘杀了卢承嗣,不能让卢氏的阴谋得逞!” 拓跋翎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朝著地宫入口衝去。刚到入口,就看见卢承嗣带著卢十三娘衝进来。双方瞬间在地宫通道相遇,气氛剑拔弩张。 卢承嗣看到拓跋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拓跋翎,今日就是你魏州拓跋家的末日!”说罢,他抽出腰间的卢家铜剑,剑身上九道血槽闪烁著寒光,朝著拓跋翎刺去。拓跋翎也不甘示弱,手中的猫爪利刃挥舞起来,化作一道道寒光,与卢承嗣战在一起。 此时,山君对卢十三娘的控制越发失控。它心中一狠,张嘴射出一颗血色药丸,药丸直直飞进卢十三娘嘴里。卢十三娘瞬间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挣扎后眼睛盯向了躲在一旁张仪騫,在她兽性大发的意识里,张仪騫的狼神血咒之力就像是一顿无比诱人的血食,让她瞬间將张仪騫当作了优先攻击的目標。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又来这么一出!”张仪騫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要躲开,却见卢十三娘面目狰狞地扑来,原本美丽的九鸞金步摇此刻已化作淬毒利刃,在黑暗中闪烁著致命的寒光。卢十三娘的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杀意,她张牙舞爪地朝著张仪騫扑来,仿佛要將他置於死地。 “鐺!”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张仪騫祭出黑葫挡在身前,黑葫挡住了卢十三娘的攻击,將那毒刃震成了碎片。强大的衝击力使得卢十三娘后退了几步,但她並没有就此罢休。她发出一声怒吼,九鸞金步摇寸寸崩裂,美艷面容如瓷片剥落,露出青面獠牙的猫妖真身。她的尾椎骨刺破华服,九条裹著尸毒的骨尾横扫,將鎏金柱划出深达三寸的沟壑。每一条骨尾都蕴含著巨大的力量,所到之处,砖石纷飞,地面被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卢十三娘的爪子抓在黑葫上,发出“鐺鐺”的声响,溅起一串串火。 另一边,拓跋翎和卢承嗣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卢承嗣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著强大的力量,仿佛能撕裂空气。拓跋翎则凭藉著敏捷的身手,不断躲避著卢承嗣的攻击,同时寻找机会反击。 “拓跋翎,你们魏州拓跋家向来与我们卢氏作对,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卢承嗣一边攻击,一边怒吼道。 拓跋翎冷笑一声:“卢承嗣,你別得意得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就凭你也想灭了我们拓跋家?做梦!”她手中的猫爪利刃舞动得更快了,化作一道道光影,逼得卢承嗣连连后退。 山君那边,虽然被九头蛇缠得死死的,但它依旧在奋力挣扎。它的爪子不断挥舞,试图挣脱九头蛇的束缚。九头蛇的九个蛇头也不示弱,不断朝著山君喷出黑色的毒液,毒液溅在山君身上,腐蚀出一个个伤口。 “哼,想困住我,没那么容易!”山君怒吼著,施展出拓跋家的秘术,身上泛起一层黑色的光芒,力量瞬间增强。它猛地一挣,竟然挣脱了九头蛇的一条蛇身。 此时,地宫中的妖邪越来越多,它们被战斗的气息吸引,纷纷朝著眾人涌来。张仪騫一边抵挡著卢十三娘的攻击,一边还要应付这些妖邪。他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 卢十三娘再次朝著张仪騫扑了过去,速度比之前更快,力量也更强。张仪騫连忙用黑葫抵挡,却被卢十三娘的力量震得后退了几步。 “可恶,这猫鬼的力量怎么又变强了!”张仪騫心中暗自吃惊。他知道,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必须想个办法彻底击败卢十三娘。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嘿,你这猫不抓老鼠,老盯著我干嘛!找错对象啦!”张仪騫高声调侃,暗暗催动六壬盘。 “小郎君倒是生得俊俏!”卢十三娘九条骨尾扫过地宫石壁,猫瞳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绿光,“待本座扒了你这身皮囊做灯笼!” 张仪騫就地一滚躲开毒刺,毒刺擦著鼻尖掠过:“姐姐这般美貌,剥皮做鼓岂不可惜?”说话间青铜豸突然从石柱后窜出,独角狠狠顶在猫妖后腰。卢十三娘惨叫一声,骨尾捲起半截石樑砸向张仪騫,张仪騫受伤闪避变慢,眼看著要被砸中。 “当!”千钧一髮之际,拓跋翎扔出猫刀撞飞了石樑,火星四溅间冲张仪騫撇嘴:“你这浪荡样子,这时还有心思调情?” 就在这时,拓跋翎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张仪騫转头看去,只见卢承嗣趁拓跋翎分神之际,一剑刺向她的胸口。张仪騫心中一紧,毫不犹豫地朝著拓跋翎冲了过去。 “拓跋翎,小心!”张仪騫大喊道。 第45章 血溅地宫 地宫阴风呼啸,九头蛇雕像的鳞片簌簌作响。卢承嗣施展出卢家连环剑法,那凌厉的剑势如狂风暴雨般朝著拓跋翎袭去。卢承嗣手腕翻动间剑光如虹,第二式“灵蛇吐信”直取拓跋翎咽喉。 卢承嗣手腕翻动间剑光如虹,第二式“灵蛇吐信”直取拓跋翎咽喉。张仪騫瞳孔骤缩,黑葫裹挟风雷之势砸向剑身,金铁相撞的爆鸣震落穹顶碎石,卢承嗣的剑被撞偏,锋利的剑尖擦著拓跋翎的衣衫划过,带起一阵微风,只差毫釐便会刺入她的胸口,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拓跋翎甚至能感受到剑尖上传来的丝丝寒意。 “第三剑!”卢承嗣暴喝声未落,剑锋已化作九道残影。他的剑法连贯而凶狠,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张仪騫见状,心中一横,不顾自身安危,飞身朝著拓跋翎撞去。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为拓跋翎挡住这致命的一击。卢承嗣的铜剑如毒蛇般刺出,“噗”的一声,锋利的剑身直直地刺穿了张仪騫的左肩胛骨。 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溅在拓跋翎月白衣袂,绽开朵朵红梅。那温热的鲜血让拓跋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对张仪騫捨身相救的感激,也有一丝在这生死关头难以言说的情愫。 “你……”卢承嗣没想到张仪騫竟敢如此拼命地阻拦他,愤怒地瞪著张仪騫,大声吼道,“大胆狂徒,竟敢与魏州拓跋合谋刺杀寿王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宫中迴响,充满了威严和杀意。 “抓住逆贼!”恰在此时,寿王亲卫与太子金吾卫如同潮水般衝破地宫石门。他们手持利刃,神色警惕,一进入地宫便將眾人团团围住。 卢承嗣见此情形,心中一动,突然收剑跪地,手指直指张仪騫,大声说道:“此二人乃魏州拓跋逆党,勾结妖邪谋害王妃!”他试图在寿王卫士和太子的金吾卫面前坐实张仪騫的罪名,將自己家族的阴谋转嫁到他们身上。 此时,被困在九头蛇雕像下的山君听到卢承嗣的话,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被点燃,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 “尔等竟敢拿本座当替罪羊!”山君愤怒地怒吼著,那声音震碎了三根蟠龙柱,强大的声波在空气中震盪,使得周围的人都不禁捂住了耳朵。它的幽黑魂体猛地挣脱蛇身的束缚,化为无形的猫鬼,周身散发著浓烈的怨气。 “逼迫本座化为猫鬼形態,本座要將在场的人全部杀死!” 话音刚落,山君化作一团黑雾,如鬼魅般迅速钻入卢十三娘的七窍,瞬间附身到卢十三娘身上。 被附身的卢十三娘双眼瞬间变成诡异的幽绿色,如同两团燃烧的鬼火,身上散发出浓烈得几乎实质化的妖气,仿佛一层黑色的烟雾笼罩著她。她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那声音尖锐而悽厉,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著,她朝著卢氏成员、寿王卫士和太子的金吾卫疯狂扑去。她的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人群中穿梭,所到之处,皆是惨叫连连。 山君一边操控著卢十三娘的身体大开杀戒,一边解读著卢十三娘的记忆,大声揭露道:“卢氏与蛇盘国勾结,妄图顛覆大唐,他们用活人炼製蛇傀,还想利用猫鬼咒杀寿王妃,以此挑起各方纷爭,好从中谋取利益!” 卢承嗣脸色大变,他深知这些秘密一旦泄露,卢氏必將面临灭顶之灾。为了阻止山君继续泄密,他咬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施展出卢氏的绝招。只见他手中的铜剑泛起幽蓝色的光芒,剑身上的九道血槽仿佛活过来一般,闪烁著诡异的红光,如同九条游动的血蛇。他猛地一剑刺向卢十三娘,这一剑使出了他十成功力,剑身带著呼啸的风声,直奔卢十三娘的胸口而去。 “噗”的一声,铜剑直直地刺入卢十三娘的胸口,鲜血顺著剑身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卢十三娘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在空中飞溅,如同绽放的血。她的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解。 “哥...冷...”她的声音微弱而颤抖,青葱玉指划过卢承嗣的脸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气绝身亡。 卢承嗣呆呆地看著死去的卢十三娘,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他望著妹妹的尸体,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卢十三娘死了,她的鬼奴之身吸收的狼血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张仪騫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只感觉卢十三娘体內的狼血如江河倒灌般涌入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量在他体內横衝直撞,让他痛苦不堪。黑葫感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表面浮现出神秘的饕餮纹,竟將双倍力量反哺其身。一股奇异的力量顺著脊椎的狼纹化作暗金锁链缠绕全身,张仪騫只觉得浑身燥热,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体里爬行。 山君从卢十三娘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正快意地嘲笑卢承嗣时,九头蛇雕像突然发生了变化。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蛇身的石头纷纷蹦碎,化为寄生蛇鬼形態。九个巨大的蛇头从山君猫鬼的胸口穿出,那场面恐怖至极,让人不寒而慄。每个蛇头都张著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口中还流淌著黑色的毒液,毒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大坑。 拓跋翎见状,心中一紧,毫不犹豫地扑向垂死的山君本体。她的老猫妖爪尖亮起靺鞨萨满纹,大声喊道:“圣物在......”可话未说完,张仪騫担心拓跋翎会因此陷入危险,当机立断用六壬盘收走了山君的魂魄。 第46章 沙什噶克 寿王府地宫这会儿乱成了一锅粥,穹顶不停地往下掉碎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就跟下了场石雨似的,砸出好些小坑。九头蛇雕像爆开的地方,涌出一大团黑黢黢的液体,这玩意儿可不得了,就像烧开了的墨汁,咕嚕咕嚕地冒著泡,还散发出一股让人直犯噁心的腐臭味儿,熏得人直想捂鼻子。 张仪騫正被这味儿呛得难受呢,就听见悟空在他识海里嚷嚷:“小子!快离那黑玩意儿远点!当年俺老孙跟著师父路过且末故地的时候,就碰见过这邪乎东西,当地人叫它沙什噶克。这玩意儿是天外陨石落到那儿后弄出来的液態邪灵,坏得很!” 张仪騫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再定睛一瞧,那沙什噶克就跟有生命似的,不停地扭动著,还发出“滋滋”的怪声,好像在贪婪地吞噬著周围的一切。只见它迅速把猞猁山君的猫鬼团团裹住,山君在里头拼命挣扎,可根本挣不开。 “这可咋整!”张仪騫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 拓跋翎也不含糊,挥舞著手里的猫刀就朝著沙什噶克砍过去,边砍边喊:“不能让它得逞!”她眼神坚定,每一刀都带著十足的劲儿,可那沙什噶克灵活得像条泥鰍,刀光压根儿碰不著它。不仅如此,它还“嗖”地一下分裂成九条,跟黑色的大蟒蛇似的,张牙舞爪地朝著山君缠过去。 没一会儿,山君就遭了殃,身体在沙什噶克的包裹下开始变形,慢慢融合在一起,最后竟变成了个半蛇半猫的怪物。九个蛇头高高扬起,嘴里不停地吞吐著幽蓝幽蓝的鬼火,那鬼火看著就透著股冰冷劲儿,跟来自地狱似的。山君原本的猫头被镶在中间,发出悽惨的叫声:“本尊饿了,都给我拿来当食物!”这声音在空荡荡的地宫里来回迴荡,听得人脊梁骨发凉。 张仪騫心里清楚,这沙什噶克邪门得很,听说它得用八十一个纯阳之体当祭品,眼下这地宫里的人可正好够数。要是不想办法赶紧阻止它,大家都得完蛋!想到这儿,他扯著嗓子喊道:“快把那些石雕砸了!说不定能断了这玩意儿的来路!”喊完,他抄起黑葫,使出全身的力气朝著九头蛇雕像的基座砸过去。葫芦口“呼”地喷出一大团三昧真火,火苗子“呼呼”地乱窜,周围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了。 可谁能想到,那沙什噶克就跟个无底洞似的,把三昧真火一股脑全吞了进去,跟没事人一样,半点影响都没有。这下可好,它彻底被激怒了,九个蛇头“呼”地捲起一阵阴风,这风跟刀子似的,“唰”地一下就把寿王亲卫们给掀翻在地。那些被风颳到的人,瞬间就变成了白的骨头架子,连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场面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拓跋翎见这情形,急得眼睛都红了。她突然灵机一动,腰间的青铜铃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大声喊道:“这沙什噶克嗜血还怕雷,咱们用天雷木试试!”说著,她手一甩,三道刻满雷纹的桃木钉就跟闪电似的飞了出去,直直地扎进三颗蛇头里。那怪物吃痛,身体猛地一缩。 就在这节骨眼上,张仪騫瞅准机会,把六壬盘给扔了出去。六壬盘上的北斗七星方位一下子亮起耀眼的电光,照得整个地宫跟白天似的。张仪騫嘴里念念有词:“震为雷,巽为风——雷火噬嗑!”隨著他这咒语一念,地宫的穹顶“轰隆”一声,凭空炸响一个惊雷,声音大得震得人耳朵生疼。紧接著,碗口粗的紫电顺著桃木钉“噼里啪啦”地劈落,“轰”的一下,就把那三颗蛇头给炸成了粉末。 沙什噶克被这么一折腾,发出一阵像婴儿啼哭又特別尖锐的叫声,剩下的六个蛇头气得疯狂地朝著张仪騫和拓跋翎扑过来,速度快得就像黑色的闪电。拓跋翎一看,把心一横,背后“唰”地展开九尾虚影,每一条尾巴都闪烁著神秘的光芒,透著强大的力量。她“嗷”的一口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空中迅速画出拓跋族的镇魂图腾。那图腾光芒大放,就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她大喊道:“以吾精血,封尔幽冥!”这血雾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牢笼,暂时把沙什噶克给困住了。 可这沙什噶克太狡猾了,突然捨弃山君的残躯,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地射进了拓跋翎的眉心。张仪騫见状,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大声惊呼:“不!”可这声音一下子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浪给淹没了。 只见拓跋翎整个人悬空飘了起来,黑色的纹路从她脖子那儿开始,迅速爬到脸上,左眼也变成了蛇类那种竖瞳,浑身散发著一股邪恶又诡异的气息。她轻轻一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砰”地爆发出来,离她最近的五个金吾卫瞬间就爆体而亡,血雾在空中凝结,竟然变成了新的蛇头。 “这具肉身……甚好。”拓跋翎的声音变得怪里怪气,一会儿像男的,一会儿像女的,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她身体里打架。九幽寒气从她身上冒出来,“咔嚓”一声,把脚下的青砖都给冻裂了,地面上出现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她轻轻抚摸著新长出来的蛇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著张仪騫说:“小狼崽子,本座可记得你身上有轩辕的气息。”这笑容看得张仪騫心里直发毛。 张仪騫的黑葫像是感受到了威胁,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葫身上浮现出刑天战纹。狼纹和葫里的灵力產生了共鸣,在张仪騫背后凝聚出一个三丈高的战魂虚影。这战魂手持巨斧,威风凛凛的,散发著强大的气势。张仪騫双目赤红,愤怒地大喊:“放开她!”操控著战魂,举起巨斧就朝著沙什噶克狠狠劈过去。可就在斧头快要碰到拓跋翎头髮梢的时候,他硬生生地把劲儿给收住了,他咋能忍心伤害拓跋翎呢,哪怕她现在被沙什噶克控制著。 “捨不得?”沙什噶克操控著拓跋翎的身体,摆出一副嫵媚的样子,可指尖却“唰”地弹出骨刺,朝著张仪騫的咽喉刺过去,“那就把轩辕葫交出来!” “闭!嘴!”拓跋翎的脸突然扭曲了一下,左半边脸恢復了一丝清明,她在和沙什噶克拼命爭夺身体的控制权,艰难地喊道:“快用……靺鞨战舞……震魂铃……”话还没说完,沙什噶克的黑色液体又把她的神智给淹没了,她的蛇尾一甩,“啪”的一声,把三个想偷袭的卢氏子弟给扫飞了出去。 张仪騫一听,猛地想起萨满传承里的镇魂秘术。他一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嗷”的一口咬破手指,把鲜血滴在黑葫表面,迅速画出十二祖灵图腾。接著,他脚踏北斗罡步,开始吟唱古老的靺鞨战歌。这战歌声音低沉却又激昂,仿佛穿越了时空,把远古猎人的力量都给召唤了出来。青铜豸感应到了召唤,独角“嗖”地迸发青光,一下子钻进了地脉之中。 “魂归来兮!”张仪騫把黑葫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剎那间,地宫四壁出现了一幅幅古老的萨满岩画,岩画里的远古猎人就跟活了似的,一个个手持武器,吹响號角。那號角声“呜呜”地响著,穿透时空,在整个地宫里迴荡。沙什噶克被这一折腾,突然就僵直了,黑色液体表面浮起一层冰霜。这可是靺鞨巫血对幽冥之物的天然压制,那冰霜就像一层鎧甲,慢慢地开始束缚住沙什噶克的行动。 第47章 萨满的鼓点响三遍 “轰隆!”地宫穹顶毫无徵兆地炸开一个巨大窟窿,碎石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慧明武僧躲避不及,被一块碎石砸中,倒栽葱似的摔了下来,光头上还粘著几片破碎的琉璃瓦,模样狼狈极了。他手里还紧紧握著半截降魔杵,一落地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阿弥陀他奶奶的!这地砖比吐蕃氂牛皮还硬!摔死贫僧了!”那大嗓门在空荡荡的地宫里迴荡,惊得眾人耳膜生疼。 烟尘之中,玉真子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出来:“禿驴你摔死事小,压坏贫道新炼的五行遁地符事大!”只见他从烟尘里钻出来,道袍上沾满了青苔,手里还攥著半张烧焦的符纸,显然在地宫外蹲守了好长一段时间。八个武僧跟著跳了下来,他们的袈裟在掉落过程中被尖锐的石块划破,都掛成了破布条,模样十分滑稽。 “牛鼻子少说风凉话!”慧明武僧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翻身一跃而起,將降魔杵狠狠地往地上一顿,震得周围的碎石“噼里啪啦”乱蹦。他气呼呼地瞪著玉真子,大声吼道:“要不是你非说走西墙风水好,老子早把这破地宫掀了!也不至於搞成现在这样!”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同时闭嘴,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恐取代。原来,九头蛇身的沙什噶克正用拓跋翎的脸对著他们狞笑。那原本美丽的面容此刻变得扭曲恐怖,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阴森邪气。黑雾凝成的蛇尾如同一根根黑色的巨鞭,突然捲住三个金吾卫。只听“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三个金吾卫瞬间被勒成血雾,场面极其血腥。 “无量天尊!”玉真子见状,急忙甩出五雷符。紫色的电光如同一道闪电般朝著沙什噶克劈去,可谁知道,这闪电竟然劈歪了,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卢家子弟的束髮冠。那束髮冠瞬间被击飞,卢家子弟嚇得脸色惨白,差点瘫倒在地。 玉真子尷尬地叫了起来:“这妖物会读心!竟然知道我要攻击它!” 就在这时,李玄舟和王灵徽如同两片轻盈的羽毛般飘然落地。崑崙镜与龟甲星盘的辉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昏暗的地宫。 王灵徽一眼就认出了沙什噶克,她惊恐地指著那怪物,声音都带著一丝颤抖:“这...这是蛇盘国的沙什噶克!当年武周军队在且末遇到的液態邪灵!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小圣女记性倒好。”沙什噶克用拓跋翎的嗓子发出男女混音,那声音诡异至极,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它的蛇尾突然伸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捲住米娜的脚踝。 米娜脸色大变,沙什噶克却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年你阿姊的惨叫我可记得……” 话还没说完,米娜就反应过来,手中的日月双环毫不犹豫地朝著沙什噶克的脸劈去。日月双环闪烁著奇异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噗”的一声,在蛇脸上划出两道焦黑的伤口。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来,散发著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慧明武僧趁机大喝一声:“布金刚伏魔阵!” 八个武僧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的袈裟被风吹得鼓成风帆,口中念起梵唱。梵唱声中,一个个金色的字符凭空浮现,在空中闪烁著神秘的光芒,朝著沙什噶克笼罩过去。 玉真子则翻著白眼,嘴里不停地掐诀:“禿驴就会念经!看贫道的厉害!”说著,五道雷符贴地飞窜,如同五条灵动的小蛇,顺著蛇尾直窜而上。 沙什噶克却丝毫不惧,它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身体瞬间分裂成数十条黑蛇。每条黑蛇都长著人面獠牙,模样恐怖至极。这些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嘶嘶”的叫声,朝著眾人扑来。 李玄舟的崑崙镜顿时照了个空,原本整齐的世家子弟们立刻乱作一团。卢家剑阵故意漏风,崔氏符籙专往李家人脚边炸,场面一片混乱。 “中原人就会內斗!”米娜气得双环乱颤,手中的圣火令燃起熊熊烈焰。她挥舞著圣火令,朝著黑蛇们衝去,圣火燎过三条黑蛇,黑蛇瞬间被烧成焦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突然,有条黑蛇趁著米娜不注意,钻入她的石榴裙。米娜嚇得容失色,连翻三个波斯筋斗,身上的金铃鐺“叮噹”乱响。张仪騫见状,毫不犹豫地扔出黑葫来救。黑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开了那条黑蛇。但黑葫的衝击力太大,竟然把米娜的披帛撕开了一角。 “张小郎君倒是热心肠。”米娜冷著脸整理衣裙,眼中闪过一丝嗔怒。她手中的圣火令突然暴涨三丈,火焰更加猛烈,又把两条黑蛇烤成焦炭。她一边攻击,一边没好气地说道:“就是眼神太活泛!” “小爷我眼神活泛是天生的——总比某些人腿脚不利索强!”张仪騫痞笑著拋接黑葫,葫芦扔出再次砸中偷袭的蛇头。 混乱中,拓跋翎的左眼忽然出现一丝清明。她艰难地开口说道:“快!膻中穴……” 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黑雾吞噬,眼神再次变得空洞无神。张仪騫一听,心中一紧。他深知这可能是解救拓跋翎的关键,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咬破手指。鲜血从他的指尖涌出,在空中画出十二祖灵图腾。 “萨满的鼓点响三遍——阎王殿前问你敢不敢接!”接著,他脚踏北斗罡步,开始吟唱古老的靺鞨战歌。 “魂归来兮!”张仪騫把黑葫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沙什噶克再一次僵直。 米娜见状,趁机將圣火令插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她口中念念有词:“以琐罗亚斯德之名!” 烈焰顺著黑雾燃烧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空气中瀰漫著焦糊味。 沙什噶克痛苦地惨叫著,身体不断地收缩,渐渐缩成巴掌大,哧溜一下钻入地缝逃走。米娜大声喊道:“东边三里,有我的圣火印记!” 慧明武僧听了,立刻將降魔杵“咚”地杵在地上,大声吼道:“赶紧追!等那妖物恢復元气,长安城要大乱!”眾人朝著沙什噶克逃走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地宫,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张仪騫则背起昏迷的拓跋翎赶紧离开寿王府。 第48章 欲加之罪 从寿王府的混乱开始,到各方势力在现场僵持、爭论,再到被太子下令带去宗正寺,期间经过了数个时辰的折腾。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此时已至丑时三刻。 地宫甬道的阴风裹挟著血腥气扑面而来,张仪騫背著昏迷的拓跋翎刚跨过青石门槛,就被百余支明晃晃的矛尖抵住咽喉。火把在寒风中明灭摇曳,將金吾卫玄甲上的暗纹映照得宛如鬼面。 “放下妖女!” 为首的旅帅暴喝声未落,三支劲弩已钉入张仪騫脚前三寸。他低头看去,精钢箭簇竟在地砖上炸出碗口大的坑洞,飞溅的碎石擦过拓跋翎苍白的脸颊,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太子李亨端坐在四驾步輦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叩著鎏金扶手。十二串白玉旒隨著动作轻晃,遮住了眼底流转的暗芒。寿王李瑁扶著惊魂未定的王妃立在右侧,当看到拓跋翎眉心若隱若现的蛇鳞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十三娘......”寿王妃杨玉环突然轻呼,云锦披帛从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她颤抖的指尖指向拓跋翎腰间,那里繫著半截染血的九鸞金步摇。这九鸞金步摇,是卢十三娘发狂时,在与眾人激烈打斗中,与武器碰撞断裂后,其中半截掉落在地,被拓跋翎在躲避攻击时不慎掛到腰间的,此刻被寿王妃发现。 剎那间满场死寂。 卢承嗣突然膝行上前,额头重重撞在青石板上:“臣罪该万死!”他披散的鬢角沾著血污,锦袍下摆撕裂成缕,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公子的矜贵,“此女乃魏州拓跋余孽,豢养猞猁山君为祸,十三娘正是被他们用猫鬼咒操控!” “你放屁!”张仪騫將拓跋翎轻轻放在石阶旁,转身时玄色劲装下狼纹若隱若现,“若非卢氏勾结蛇盘国炼製蛇傀,怎会招来沙什噶克?十三娘子分明是遭你卢氏禁术反噬!” 话音未落,大理寺丞神色一凛,正要出声呵斥,却被太子李亨抬手虚按制止。只听李亨腕间沉香木念珠撞出清脆声响:“卢卿,张郎君,你们各执一词......” 寿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掩口时渗出点点猩红。杨玉环慌忙替他抚背,缀满东珠的护甲不慎勾断了披帛金线。这细微的响动像某种信號,金吾卫齐刷刷向前半步,矛尖寒光织成密网。 “殿下明鑑!”卢承嗣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的咒印。那血符形似盘蛇噬心,在火把下泛著诡异幽光,“臣为救十三娘,不惜动用卢氏禁术『血饲』,却遭拓跋妖女暗算!” 张仪騫怒极反笑:“好个顛倒黑白!诸位请看——”他猛然撕开拓跋翎左袖,雪臂上九道锁链状淤痕触目惊心,“这是卢氏『九幽缚魂术』的痕跡!” “血口喷人!”卢承嗣剑指张仪騫眉心,“与靺鞨妖女为伍,又作何解释?” 寒风卷著枯叶掠过庭院,將卢承嗣的尾音割得支离破碎。张仪騫突然嗅到一丝甜腻异香,像是西域迷迭香混著血腥气。他猛然想起在地宫密室见过的鎏金香炉——与此刻縈绕在卢承嗣周身的味道如出一辙。 “卢公子好雅兴。”他忽然勾起唇角,“听闻范阳卢氏祠堂供著武德年间的西域沉水香,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话音陡转凌厉,“这香里掺的曼陀罗粉,莫不是用来遮掩蛇傀的腥气?” 卢承嗣瞳孔骤缩,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颤抖。这个细微动作没能逃过李亨的眼睛,太子摩挲念珠的速度突然加快。 “够了。”李亨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张郎君,你既说卢氏勾结蛇盘国,可有实证?”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三日前在西市胡商货栈,不良人查获二十箱贴著卢氏火漆的硝石。昨夜平康坊密道,金吾卫找到与蛇盘国往来的密信,落款正是卢氏嫡系才用的九曲篆!” “信在何处?”大理寺丞急问。 “被卢家死士焚毁了。”张仪騫握紧拳头,“但我的环眼猪嗅过灰烬,它鼻中残存的气味与卢承嗣身上如出一辙!” 场中响起压抑的嗤笑。卢氏门客中走出一位青衫文士,手持玉骨摺扇:“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牲畜岂能作证?依《唐律》,诬告反坐该当何罪?” “若我能让牲畜开口呢?” 清冷女声自月门传来,林晴儿提著鎏金鸟笼款步而出。笼中陇客扑棱翅膀,喙间赫然叼著片烧焦的羊皮。秦劲和环眼猪紧隨其后。 “此乃不良人秘术『溯影』。”林晴儿轻抚陇客羽冠,“三日前西市货栈,这鸚鵡亲眼看见卢氏管事交接货箱。”她突然扬手,陇客振翅飞向卢承嗣,將羊皮残片掷在他额前。 残片上焦黑的“卢”字突然泛起血光,与卢承嗣腰间玉佩產生共鸣。玉佩应声碎裂,掉出枚蛇形青铜钥匙——正是地宫九头蛇雕像的机关秘钥! “此物怎会......”卢承嗣踉蹌后退,却被金吾卫架住双臂。他猛然转头看向寿王,眼中迸出异样光彩:“殿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一直沉默的寿王苍白的脸涨得通红:“胡闹!太子在此,轮得到本王说话?”说罢又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猩红刺目。 李亨抬手示意金吾卫退下,旒珠碰撞声像催命符:“卢卿,这蛇钥作何解释?” “臣......臣不知......”卢承嗣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三道乌光,“定是有人栽赃!”乌光直取张仪騫面门,却在半空被青铜豸一口吞下。这异兽嚼著暗器发出金石之声,鼻孔喷出青烟。 张仪騫冷笑:“卢公子好大的手笔,唐门『子午透骨钉』都用上了。” 拓跋翎突然闷哼一声转醒,睫羽颤动间左眼竖瞳若隱若现。杨玉环突然惊叫后退,指著她眉心颤声道:“蛇......蛇鳞!” “妖女现形了!”寿王府卫士趁机高呼,“快请天师镇邪!” 场面霎时大乱。金吾卫矛阵收缩,不良人抽出缚妖索,林晴儿的铜钱蟒昂首吐信。张仪騫横臂挡住拓跋翎,黑葫吞吐著危险的三昧真火。 “都住手!” 李亨突然掷出念珠,沉香木串当空炸裂,十二枚珠子嵌入青砖排成北斗阵。罡风扫过之处,眾人皆被震退三步。 “带卢卿与张郎君去宗正寺。”太子起身整理袍袖,语气平静得可怕,“三司会审前,本王要看到蛇盘国的证据。”他忽然看向咳出血沫的寿王,“十八弟也同去罢。” “太子殿下!”张仪騫突然单膝跪地,“拓跋姑娘身中剧毒,请准予就医!” 李亨驻足回望,目光扫过拓跋翎眉心蛇鳞:“若三日后你能证明卢氏罪行,本王自会请药王施救。否则......”未尽之言消散在夜风中,比刀锋更冷。 第49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一更三点,长安城宵禁的街鼓声在夜色中悠悠迴荡。寿王李瑁斜倚在沉香木榻上,指尖摩挲著和田玉貔貅镇纸,目光掠过案头鎏金铜镜里映出的玉环倩影。镜中人正对镜描摹远山黛,云锦披帛滑落半截,露出凝脂般的肩头。 寿王李瑁斜倚在凭几之上,身姿看似慵懒,却难掩眼中不时闪过的精芒。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著和田玉貔貅镇纸,那温润的触感似乎並不能平復他內心的波澜。烛光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跃,衬得眼尾那颗硃砂痣愈发殷红,宛如一颗暗藏的火种,隨时可能燃起燎原之势。 “殿下,各署衙的贺礼单子。”长史捧著礼单的手微微发颤,金丝楠木托盘里摞著三寸厚的洒金笺。最上层的礼单印著范阳卢氏九曲篆纹,墨跡未乾的“东海夜明珠十二斛”字样还泛著潮气。 李瑁的指尖在“卢”字纹样上重重一碾,硃砂痣在烛火下泛著血色。他怎会不知圣人在华清宫那“我儿好福气”的深意?前日宫中夜宴,父皇的龙纹佩偏巧落在玉环的披帛之下。既然迟早要舍了这心头肉,倒不如把戏台搭得再热闹些——欲取之,必先予之,这道理他十岁伴读弘文馆时就参透了。 长史又呈上手中的奏表,声音带著一丝小心翼翼:“殿下,突厥使节说草原狼神託梦示警,昨夜观星见荧惑犯太微……这烟火大会,是否暂缓?” 李瑁却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放,还要放双倍的火树银。” “再加二十盏九鸞衔珠灯。”他突然將礼单掷入炭盆,火舌瞬间吞噬了卢氏的殷勤,“要照得兴庆宫都能瞧见。” 他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在他看来,这些神神鬼鬼的警示不过是胆小之人的藉口,他怎会因为这些就退缩。他要的,是一场震撼长安的烟火盛会,是向世人展示他的权势和地位的绝佳机会。 屏风后转出一个青袍幕僚,他微微躬著身,脸上带著一丝忧虑:“圣人近年崇道,如此奢靡恐遭御史台……”幕僚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李瑁打断。 “奢靡?”李瑁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他隨手扯开案头明黄绸缎,露出半幅《婆罗门曲》工尺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狂热:“父皇要的是万国来朝的体面,本王不过替圣人搭戏台。” 他一边说著,一边蘸墨在谱上勾出一段急板,动作瀟洒而自信:“告诉教坊司,酉时三刻的《破阵乐》,鼓点要敲得驪山都能听见。”李瑁深知,圣人渴望的是大唐的盛世繁华,是万国来朝的荣耀。他举办这场烟火大会,不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更是为了迎合父皇的心意,在父皇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为自己的未来增添筹码。 此时,杨国忠正跟著小黄门穿过迴廊。他新换的浅青官服略显宽大,穿在他身上,更衬得他身形有些佝僂。蹀躞带上悬著新都县尉的铜鱼符,在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转过太湖石时,他正撞见八名崑崙奴抬著丈高的珊瑚树往库房去,那红宝镶嵌的枝椏在灯光下闪烁著耀眼的光芒,晃得他不禁眯起了眼。 “下官拜见寿王殿下。”杨国忠见到李瑁,立刻跪得瓷实,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容。他的袖中却紧攥著蜀锦帕子,那帕子上还带著三日前虢国夫人捎来的密信的脂粉香。信中说圣人在华清宫宴上夸讚“蜀地女子善胡旋”,这让杨国忠看到了一丝机会,他希望能藉此討好寿王,从而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李瑁虚扶一把,眯眼打量著这个蜀地小吏,经过这么一遭,杨氏未来获得圣眷已成定局。谁能想到这寒门破落户,竟会是未来杨氏腾达的引线? 指尖不经意地掠过案头的《乐府杂录》,李瑁看似隨意地问道:“杨县尉可知扶风县为何紧邻长安?” 未等杨国忠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翻开书页,继续说道:“上月圣人与玉真姑姑论道,说《婆罗门曲》当用康国鼓点才够气魄。”李瑁的话语中暗藏玄机,他看似在閒聊,实则在向杨国忠暗示自己的意图。他希望杨国忠能明白,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在圣人面前办事的人,一个能为他的计划添砖加瓦的棋子。 杨国忠何等精明,他瞬间明白了李瑁的意思,心中不禁一紧。终南山道观里住著的,可是圣人的亲妹妹玉真公主。他忙叉手道:“下官在蜀中时,倒见过龟兹乐工改制羯鼓……” “所以本王才求了这道调令。”李瑁突然合上书卷,羊皮封面惊起细微尘埃,尘埃在灯光下飞舞。 “扶风县的常平仓存著二十万石江淮米,杨县尉多去终南山转转——本王为玉真观新修的蹴鞠场,圣人上月赏玩过甚是满意。”李瑁的话语中透露出他的权术,他用官职和利益来驱使杨国忠为他办事,让杨国忠去討好玉真公主,为他在圣人身边建立起一条隱秘的关係线。 与此同时,万年县不良人衙门內,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 张巡看著张仪騫,“依律,凡涉妖邪案当请太史局,太子明令三司会审,拓跋姑娘的案子就复杂了。“ “五姓七望的案子,何时轮得到咱们插嘴?”秦劲冷笑。 “瞧见没?这局棋里,咱们连卒子都算不上。”张仪騫把脚翘在胡床上,手里拋接著天机骰,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要我说,趁夜摸进宗正寺大牢,给守门的灌两坛剑南春烧……” 他的话还没说完,西南方突然炸开漫天流火。金蛇狂舞般的烟映亮窗纸,將“忠孝节义”匾额照得忽明忽暗。 张仪騫见状,立刻窜上房梁远眺,只见寿王府方向升起九重宝塔状灯楼,每层都缀著胡姬模样的走马灯。灯楼最高处绽放出並蒂牡丹,瓣纷落时竟化作万千光蝶。光蝶聚成个婀娜人影,在《破阵乐》的箜篌声里翩然起舞。满城百姓的欢呼声浪传来,那声音震耳欲聋,连衙门的瓦片都在震颤。 “瞧瞧,这才是大手笔。”他倒掛在樑上晃悠著,语气中带著一丝嘲讽,“二十车石脂水算什么?人家这烧的可都是民脂民膏……” 子夜更鼓响起时,满长安仍在为烟火痴狂。张仪騫躺在衙房屋顶,枕著双臂看星河倒悬。秦劲拋来酒葫芦,问道:“想什么呢?” “想寿王这齣戏值多少贯。”他灌了口浊酒,眼中闪烁著思索的光芒,“你说圣人看著亲儿子烧钱办烟火秀,是欣慰还是忌惮?” 两人对视片刻,突然齐声大笑。笑声惊飞棲在屋檐上的乌鸦,翅膀拍打声混在满城喧闹里,很快消散在夜色中。 第50章 佛魔瑜伽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纸,稀稀拉拉地洒在张仪騫的房间里。张仪騫裹著条皱巴巴的羊皮褥子,像个蚕蛹似的盘坐在榻上,手里捏著那面铜镜,正对著自己的锁骨下方左看右看。窗外热闹得很,胡饼的香气、马粪的味道,还有长安西市传来的各种嘈杂声,一股脑儿地钻进屋子。 “这血狼咒可真像长胖,吃一顿能管三天!”张仪騫嘟囔著,伸出两根指头戳了戳锁骨下方暗红色的纹路。说来也怪,昨夜被拓跋翎刺穿的伤口,这会儿竟然已经癒合了,可那血狼咒的纹路却好像比以前更明显了。“悟空师父,您说我现在这算不算是白嫖了拓跋家秘术啊?” 铜镜里突然冒出个毛茸茸的金色猴头,正是悟空残魂。他嘴里啃著一个幻化出来的水蜜桃,汁水溅得镜面上到处都是。“放屁!这叫阴阳相济!” 悟空残魂一边嚼著桃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那小娘皮抽你血咒,虽说看著像坏事,可也未必没好处。就好比堰塞湖开了个泄洪口,不过下次要是再决堤,那可就要衝垮半座山咯!” 张仪騫撇了撇嘴,摸出一块胡麻饼,“咔嚓”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说道:“您就別卖关子了,直接说我还能活多久吧?” “约莫......”悟空残魂伸出猴爪,掰著桃核开始数数,“够你逛三趟平康坊的!” 这时,铜镜的另一侧浮现出辩机和尚的虚影,他穿著月白僧衣,衣服上还沾著些墨跡,看起来像是刚抄完经。“施主莫慌,昨夜小僧观你气脉,灵台处似有转机。” 张仪騫一听,赶紧掀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的狼纹,在晨光的照耀下,狼纹泛著暗金色的光,显得神秘又诡异。“说到这个,二位爷给指条明路唄?自打进了长安,我这打架全靠黑葫砸人,跟西市卖艺的胸口碎大石似的,太丟人了。您俩可得帮我想想办法,去哪儿能提升提升我这实力啊?万一找不到证据,我还得闯狱救人......” 悟空残魂把桃核朝著辩机虚影弹了过去,笑道:“禿驴,你们佛门不是最爱说机缘嘛,快给这小子指条路。” 辩机侧身躲过桃核,从袖中掉出一片泛黄的贝叶。“昨日在寿王府地宫,施主怀中《灵枢瑜伽论》残页震动,小僧隱约感应到......” 话还没说完,“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林晴儿抱著个鎏金手炉冲了进来,狐裘领子上还沾著些雪粒,看起来像只刚从雪地里钻出来的小狐狸。“张小郎君快瞧!西市来了群天竺......呀!”她刚一进屋,就瞧见张仪騫光著膀子,顿时尖叫一声,赶紧捂住眼睛,可指缝却张得老大。 张仪騫慢悠悠地系好衣带,调侃道:“林姑娘,您这招『犹抱琵琶半遮面』,是跟公孙大娘学的吧?” “登徒子!”林晴儿小脸一红,甩出铜钱蟒缠住房梁,借力盪到案几前。“说正事,鸿臚寺来的天竺僧人在慈恩寺摆擂台,说是要比什么......”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榜文,“瑜伽术!” 悟空残魂在镜中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一个筋斗翻了起来。“瑜伽?可是身毒国那套把身子扭成麻的功夫?当年玄奘老儿......” “正是佛陀所传瑜伽术!”辩机和尚激动得虚影都晃动起来,“施主若能学会瑜伽术,或可调和施主体內佛魔之气!” 张仪騫眼睛一亮,赶紧从怀中摸出一张单子,递给林晴儿。“晴儿,劳烦跑趟西市,去帮我买些药材。” “又要支使我当跑腿?”林晴儿双手叉腰,瞪大眼睛,铜钱蟒也跟著嘶嘶吐信,仿佛在帮主人抗议。 “哪能啊!”张仪騫连忙摸出一个油纸包,討好地说道,“昨夜特意给你留的毕罗饼,羊肉馅的。”见少女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又补上一句,“再捎带两斤渍梅子,要波斯邸店那家的......” 铜钱蟒“嗖”地一下捲走油纸包,林晴儿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记帐上!利息按日三厘算!” 等林晴儿的脚步声远去,悟空残魂突然从镜中探出半个身子,坏笑著说:“小子,这丫头比你那萨满娘还凶,你要是娶回家,得备多少搓衣板啊?” “您当年被压五指山,是不是就是因为话太多?”张仪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两人正说著,残页上突然泛起一道金光,投射出一幅立体的经络图。辩机和尚凝神细看,不禁惊嘆道:“奇哉!这灵枢瑜伽竟將三脉七轮与中原奇经八脉相合......” 张仪騫突然“嘶”地抽了口冷气,只感觉膻中穴像塞进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炉,热得难受。紧接著,左眼“腾”地燃起三昧真火,右眼却绽出一朵金莲,一红一金,交相辉映,奇异极了。 “快念《楞严咒》!”辩机和尚见状,急忙结出法印。 悟空残魂在一旁抓耳挠腮,兴奋地喊道:“有意思!这狼崽子的血脉,竟然把佛魔之力当调料涮了!” 辩机和尚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当年玄奘法师译《瑜伽师地论》时,曾提过龟兹国有块贝叶......”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嗖”地砸进一个石头,秦劲的声音伴著酒气飘了进来:“大侄子!慈恩寺的番僧把吐蕃力士摔出三丈远,说要挑战大唐修士!” 张仪騫一听,眼睛放光,立刻裹上翻毛裘衣,把残页塞进怀里。“这不巧了么!”他摸出六壬盘朝空中一拋,青铜豸幻影瞬间出现,驮著三人跃上屋脊。“走,领教领教天竺瑜伽!”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慈恩寺前,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围得水泄不通。九丈高的擂台四周插满了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赤膊的天竺僧人正在台上表演“孔雀式”,那脊背弯成了不可思议的弧度,脑袋竟然能 180度旋转,直勾勾地看向张仪騫,用不太流利的唐语说道:“这位施主,要来试试瑜伽术吗?” 张仪騫一边啃著渍梅子,一边跃上擂台,笑嘻嘻地说道:“大师,您这脖子......落枕几年了?”台下眾人一听,哄堂大笑起来。那天竺僧人却不恼,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施主莫要取笑,这是我天竺瑜伽术的精妙之处。你若有胆量,不妨上台与我比试一番。” 张仪騫把梅子核一吐,双手抱胸,说道:“比就比,我今儿倒要看看,是你这瑜伽术厉害,还是我这一身的怪本事更胜一筹!” 第51章 真言摆擂 慈恩寺的晨钟惊起檐角铜铃,张仪騫站上擂台时,识海里辩机残魂打量著自己曾经非常熟悉的慈恩寺,知客僧提著竹帚清扫山门,大雄宝殿前的香炉里插著几炷香,烟雾繚绕间依稀可见“法相宗祖庭”的鎏金匾额,漆色已然斑驳。 “法相宗讲究八识流转,如今倒成了空转的磨盘。”辩机残魂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张仪騫险些踩空擂台。 悟空残魂在识海里笑得打跌:“禿驴说得对!你看那藏经阁,当年玄奘老儿译经时何等热闹?现在屋檐上落得乌鸦都比和尚多!” 张仪騫稳住身形,四周人头攒动,九丈高的擂台上经幡猎猎。赤膊的天竺僧人正在演练一套古怪功法,四肢如蛇盘绕,脊樑弯出骇人弧度,引得围观百姓阵阵惊呼。 “华严宗讲圆融无碍,禪宗说直指人心。”辩机轻嘆,“开元十三年密宗善无畏入长安,如今连青龙寺的真言宗也来打擂台......” 话音未落,擂台上突然响起震耳铜铃声。那天竺僧人双手合十,指间握著柄鎏金铃鐺,三根鈷杵呈品字形嵌在铃身,隨著动作发出摄魂之音。 “贫僧释金刚,师承青龙寺达摩战涅罗。”僧人声如洪钟,袒露的胸口浮现出金色梵文,“今日摆这涅罗十二兽形桩,请中原修士赐教!” 悟空残魂突然怪叫:“达摩战?这不是玄奘老儿西行时提过的天竺国武僧?” 擂台下已有好事者跃跃欲试。只见释金刚双手结印,周身骨骼突然爆出炒豆般的脆响,身形瞬间暴涨三寸。他左手捏虎爪,右臂如鹤翅,双腿似象踏,竟是同时摆出三种兽形。 “龙虎交泰!”僧人暴喝,周身气浪翻涌。围观人群被震得后退三步,几个胡商头顶的襆头都被掀飞。 张仪騫看得分明,那三鈷铃隨咒文震动,竟將梵音化作实质气劲。他摸著下巴嘀咕:“这禿驴把佛门狮子吼炼进铃鐺里,倒比平康坊的琵琶还响。” “小郎君现在是否要退下擂台?”释金刚突然转头,目光如电射来,“贫僧见你体內佛魔纠缠,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张仪騫心头一凛。昨夜他確实感到膻中穴如火烧,若非林晴儿用银针封住任脉,只怕要当街喷出魔气。正要开口,识海里突然响起辩机急促的声音:“应下!此乃佛魔同修的天赐机缘!” 悟空残魂却嗤笑:“禿驴又要誆人!当年如来老儿就是这么骗俺戴金箍的!” “非也!”辩机虚影在识海中显形,“瑜伽术讲究调伏诸根,正合小檀越体內佛魔相衝之症。你看那十二兽形桩——龙形通督脉,虎形壮气海,鹤形润肺经,恰能疏导大圣的妖王魔气与贫僧的大日佛光!” 张仪騫闻言在擂台上摆开架势,玄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摘下腰间黑葫晃了晃:“大和尚,比试总要有个彩头。若我破了你这十二兽形桩......” 释金刚突然將三鈷铃拋向空中。法器旋转间,梵文如金雨洒落,在青石台上烙出深达三寸的兽形凹痕。十二尊金身罗汉虚影在凹痕上若隱若现,竟与达摩战涅罗的画像如出一辙。 “若施主胜出,这铃中封印的《佛顶尊胜陀罗尼》便归你所有。”僧人目光如炬,“但若败了......” 话音未落,张仪騫突然感到后背狼纹发烫。黑葫“嗡”地一声震颤,葫口喷出缕靛青烟雾,在空中凝成个狰狞狼首。围观人群中顿时响起惊呼:“靺鞨萨满!” 释金刚瞳孔骤缩,三鈷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十二兽形凹痕中同时窜起金光,化作龙虎鹤蛇扑向张仪騫。擂台四周的经幡无风自动,竟在青天白日下显出夜叉恶鬼的凶相。 “来得好!”张仪騫脚踏北斗罡步,手中黑葫划出玄奥轨跡。葫身亿万符纹次第亮起,上半截周天星斗推演佛光轨跡,下半截山川脉络镇压魔气翻涌。 龙形气劲迎面扑来时,他忽然想起昨夜辩机所述:“龙形通督脉,当以猿形对之!”当即腰身一扭,四肢著地,竟在擂台青砖上抓出五道焦黑爪痕——正是悟空残魂教授的“獼猴探海式”。 金铁交鸣声炸响,龙形气劲撞在黑葫上迸出火星。张仪騫借力翻身,右眼佛光暴涨,左掌真火吞吐,竟在半空摆出个“老猿掛印”的架势。擂台下的胡商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这般佛魔交融的古怪功法? 释金刚突然口诵真言,三鈷铃中飞出十二道金线,將十二兽形串联成阵。擂台青砖上浮现巨大曼荼罗,中央位置浮现天竺八部眾的迦楼罗吞噬那伽图腾,金翅鸟爪下踩著七首龙王,象徵“降伏无明毒龙”! “小心!”辩机残魂突然示警,“这阵法暗藏天竺秘术!” 张仪騫凌空转身,黑葫喷出三昧真火凝成火网。真火与金线相撞,竟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他趁机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葫身,轩辕战纹瞬间爬满手臂。 “萨满战舞第三式——熊灵撼山!” 隨著暴喝,黑葫重量陡增千钧,带著风雷之势砸向曼荼罗阵眼。释金刚脸色大变,急忙变幻手印,十二兽形突然融合成三头六臂的明王法相。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张仪騫左眼突然淌下血泪,佛魔之气竟在膻中穴凝成太极图案! “原来如此!”辩机残魂在识海中大悟,“瑜伽调伏,佛魔同源!小檀越速將真气导入带脉!” 擂台轰然炸裂,烟尘中传出释金刚的闷哼。待尘埃落定,眾人只见天竺僧人跌坐在地,三鈷铃已落在张仪騫手中。那黑葫表面流转的符纹竟与铃身梵文相映生辉,在朝阳下显出瑰丽异彩。 “承让。”张仪騫抹去嘴角血渍,指尖轻抚铃身裂纹,“大和尚这铃鐺里,怕是藏著不少故事吧?” 释金刚苦笑起身,袈裟上沾满青苔:“施主可知贫僧师傅达摩战涅罗为何东渡?” 第52章 佛门因果 慈恩寺后山,竹林沙沙作响。释金刚带著张仪騫穿行在曲径间,青石上留下他们深浅不一的脚印。蝉鸣声里,三鈷铃在释金刚僧袍间若隱若现,每走七步便响一声。 “当年玄奘法师译《瑜伽师地论》时,曾预言百年后佛门会有劫数。”释金刚推开竹篱,露出半掩的禪房。门轴转动,惊起檐下风铃,铜绿斑驳的铃身上能看到“贞观廿三年敕造”字样。 张仪騫弯腰走进低矮的门楣,一股檀香扑面而来。这香和他在平康坊闻到的龙涎香不同,更像松林的精华。他在蒲团上盘腿坐下,顺手拿起供桌上的核桃把玩,问道:“大和尚,这劫数是指什么?” 释金刚没说话,取下颈间的菩提串珠。十八颗星月菩提悬浮半空,在暮色中泛起微光。“开元四年,我师傅在摩揭陀国入定,看到中土佛光像风中残烛般黯淡。”他指尖轻点,珠串幻出天竺僧侣渡海的虚影,“当晚恆河涨潮,师傅说『该去大唐续香火了』。” 夕照透过窗欞,把释金刚的僧袍染成暗金色。张仪騫看到他右腕有道狰狞伤疤,像被猛兽撕咬过。核桃在他掌心转了几圈,他开口问:“达摩战大师的瑜伽术,是专门用来镇压魔气的吗?” “这术原名『阿湿缚儞沙』,意思是降伏心猿。”释金刚並指如刀,在虚空划出曼荼罗图案。悬浮的菩提子裂开,露出里面的鎏金经文,“师傅改良出七十二兽形,就是为了调和佛魔同修者的气脉。” 张仪騫心里一动,手中核桃“咔”地裂开。他若无其事地嚼著果仁,却尝到一丝血腥,这才发现之前擂台对决留下的內伤有復发的跡象。 释金刚伸手按住他的脉门,掌心血色卍字印微微发热。“小友你体內佛光如日,魔气似渊,本应水火不容。”他眉间皱纹加深,“可任督二脉间有缕青气流转,倒像是……” “像什么?”张仪騫感觉对方指尖传来暖流,膻中穴的灼痛减轻了不少。 “像是有人以自身为炉,把佛魔二气炼成了金丹。”释金刚突然掀开僧袍,露出胸口狰狞的迦楼罗刺青,“当年师傅为降伏那烂陀寺下的阿修罗残魂,也有过类似经歷……” 竹帘被清风吹起,经卷翻动。张仪騫瞥见一页绘著三头八臂的神像,那魔气繚绕的模样和识海中的悟空残魂有几分相似。他赶紧转移话题:“这佛顶尊胜陀罗尼,真能消灾解厄吗?” 释金刚从袖中拿出贝叶经,暗金文字在暮色中浮动。“此经能度八苦、破十厄。师傅临终前说,若遇到身负因果之人……”他盯著张仪騫的眉眼,“小友,你知道自己和辩机大师有七分神似吗?” 张仪騫手中的核桃壳被捏碎。蝉声戛然而止,禪房陷入诡异的寂静。过了一会儿,他扯出个痞笑:“大和尚,你不会想说我是高僧转世吧?” “转世不过是皮囊之事。”僧人拿起案头枯萎的枝椏,乾瘪的叶脉间隱约有金丝纹路,“小友,你知道这株菩提的来歷吗?” 张仪騫眯著眼仔细看,然后伸手去摸枝椏。手指碰到枯叶的瞬间,他识海掀起惊涛骇浪——在巍峨雪山之巔,达摩战涅罗赤足走在千年玄冰上,袈裟在罡风中猎猎作响。老僧每走一步,脚下冰层就绽出金莲纹路,直通云雾繚绕的深渊。 “这是……摩揭陀国的须弥幻境?”少年猛地缩手,指尖已结满冰霜。 释金刚把枯枝浸入铜盆,枯萎的叶片遇水展开,在阳光下重现翠绿。“那年师傅在雪山闭关,遇到被魔气侵蚀的雪豹。”他轻轻抚摸叶片上的齿痕,“这棵树是雪豹临终前,用利齿从冰层下挖出来的。” 盆中清水自行波动,映出老僧用血肉餵虎的幻象——达摩战涅罗割开手腕,让雪豹吸食佛血。鲜血滴入冰窟时,枯枝发芽开,绽放出八瓣金莲。 “师傅说,佛魔看似冰火相剋,实则也能水乳交融。”释金刚翻转铜盆,清水在空中凝成曼荼罗图案,“就像这株菩提,生长在魔气肆虐的冰渊,却能开出至纯的佛。” 少年望著悬浮半空的水纹,膻中穴又开始灼痛,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大和尚绕这么大圈子,是想劝我剃度出家?” “出家与否只是表象。”僧人並指如剑,点向张仪騫眉心,“重要的是,小友你愿不愿意收下这卷《尊胜陀罗尼》?” 话音刚落,悬空的水纹炸裂,化作万千金针刺入张仪騫周身要穴。 剧痛中,张仪騫眼前出现诡异景象:自己左半身燃起焚天业火,右半身绽放八宝莲华。两股力量在任督二脉间衝撞,经络像是要被撕裂。 “看到了吗?”释金刚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体內的佛魔之气,就像这株菩提的根须。要是强行斩断……”他折断枯枝,翡翠般的叶片瞬间化为飞灰,“就会形神俱灭。” 识海中的太极气旋加速旋转,慢慢把肆虐的力量收束起来。张仪騫浑身是汗,哑著嗓子问:“所以这《尊胜陀罗尼》……” “它是嫁接佛魔的砧木。”僧人把贝叶经推到张仪騫面前,经卷自动翻开,露出“调伏诸根”的梵文,“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取经,在龟兹国遇险。他手持《心经》,身负魔劫,却在菩提树下领悟了『烦恼即菩提』的道理。” 禪房外传来木鱼声和沙弥晚课的诵经声:“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张仪騫望著贝叶经上流转的梵光,想起之前的梦境——自己化作金翅大鹏,爪子里既抓著毒龙,又握著佛珠。 “你就不怕我墮入魔道?”他抓起经卷,指尖佛光和魔气交替闪烁,“就像平康坊那些修欢喜禪的野狐禪?” 释金刚突然大笑,笑声震得经架上的典籍簌簌作响。他挽起僧袖,露出小臂上狰狞的黑龙刺青,龙鳞间嵌著一枚舍利子,幽蓝魔气和鎏金佛光在鳞片间流转,看起来很是奇异。 “三十年前,我在恆河畔度化一名魔修。”僧人轻抚龙鳞,舍利子大放光明,“那魔头临终前把毕生修为凝成这枚舍利,说想看看佛魔究竟能不能共生。” 铜盆里的水渍蒸腾成雾,在空中呈现出当年的场景——年轻的释金刚抱著垂死的魔修,任由魔气侵蚀自己的佛骨。魔修生命消逝的瞬间,他的眼瞳化作金色菩提。 “后来呢?”张仪騫发现自己声音有些乾涩。 “后来……”释金刚扯开僧袍,露出心口的伤疤,“我带著这枚舍利走遍五印度,最后在摩揭陀国遗址领悟到——佛魔本同源,眾生皆具如来藏。” 张仪騫怀中的贝叶经自动翻动,“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符文没入他的眉心,他惊讶地发现,佛魔之气在丹田处凝成了金丹雏形。 “不是经书选择了你。”释金刚把三鈷铃系在张仪騫腰间,“是你体內的佛魔之气,唤醒了经文中沉睡的达摩战禪意。就像太阳倒映在水中,你能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幻吗?” 梵音在识海响起,张仪騫眼前出现奇景:八瓣金莲在气海上绽放,每片莲瓣都刻著兽形符文。悟空残魂化作的赤猿蹲在莲心,正和辩机虚影下棋。 “让我出家当和尚?”他后仰避开释金刚的手指,“大和尚你看看我这头髮,剃了多可惜!” 释金刚大笑,笑声震得樑上灰尘掉落。供桌烛火熄灭,只有悬浮的菩提子照亮他庄严的面容:“当年玄奘法师收弟子,可没在意过他们的鬚髮。青龙寺有带髮修行的苏家弟子,小友你要是肯……” “每月初一十五吃斋?让我戒酒戒肉,还不如让公孙大娘改跳胡旋舞呢!”张仪騫跃上窗台,半个身子探出竹帘。 清风送来远处的钟声,释金刚望著张仪騫消失在竹海的背影,对著经卷轻嘆:“师傅,您说的因果之人,果然最难降伏。” ----------------- 大顺3/3/20/08 第53章 玄铁寒牢 暮色如同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缓缓落下,將长安城笼罩其中。坊市关闭的鼓点在空气中迴荡,那有节奏的声响。张仪騫趁著这鼓点的掩护,灵活地翻入后院。后院里,檐角悬著的萨满铜铃被夜风轻轻吹动,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 他轻轻推开西厢房的雕木门,屋內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晴儿正抱著手炉,静静地倚在青瓷灯架旁。橘色的火苗轻轻摇曳,將她鬢角银鼠毛镶边映得发亮,宛如一圈柔和的光晕。 “捨得回来了?”少女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带著一丝嗔怪,將手中的药杵往案几上重重一磕。捣碎的冰片混著沉香在琉璃钵里跳动了几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酉时三刻慈恩寺闭门礼佛,我费了好大劲托波斯药商买来的伽蓝香都凉了。” 张仪騫赶忙解下沾著草屑的玄色披风,脸上带著討好的笑容,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抖出一个油纸包。“平康坊新出的梅毕罗,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的。”他边说边掀开油纸,顿时,一股甜香裹挟著热气蒸腾而起,毕罗麵皮上烙著的波斯胡饼店特有的九瓣纹清晰可见。 林晴儿鼻翼微微一动,显然被这香味吸引,但语气依旧带著几分嗔怪。“青龙寺的禿驴没给你下迷魂汤?”她的目光突然落在张仪騫颈侧未愈的抓痕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铜钱蟒“嗖”地一下窜上她的肩头。“这又是招惹了哪家小娘子?” “天地良心!”张仪騫急忙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暗红的血狼咒纹路,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跟释金刚大师拆招时不小心蹭的。那老和尚的龙形擒拿手可真是厉害,若不是黑葫挡著,我这脖子估计都得断了。”话未说完,他突然感觉膻中穴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他忙不迭地摸出靺鞨巫医给的青瓷药瓶,倒出两粒朱红丹丸,匆忙咽下。 林晴儿见状,收起了脸上的戏謔,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她从袖中取出羊皮卷,轻轻铺在案几上。“你要的药材——三百年份的雪山参、吐蕃密宗红景天、岭南血竭,还有这个。”她纤细的指尖点著卷末硃砂標註的药材,“终南山老道私藏的雷击枣木,据说能镇魂。” 张仪騫凝视著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药材名,眉头微微皱起。他忽然抓起案头的《靺鞨备急方》,快速翻动起来。泛黄的纸页在他手中飞速闪过,最终停在“解毒篇”。他蘸了蘸墨,在“莽草”“鉤吻”旁认真地画了圈。“再加三钱鬼臼、半两续隨子,要炮製过的。” “你当我是药王孙思邈的关门弟子?”林晴儿微微撅起嘴,將铜钱蟒绕成髮髻的形状,从腰间蹀躞带解下鎏金香囊。“城西鬼市的契丹药商说,最近长安各署都在搜罗解毒药材,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环眼猪的哼唧声。张仪騫心中一动,快步走到窗前,推开雕木窗。只见那头通体玄青的异兽正用獠牙奋力刨著墙根的新泥,黄耳猎犬嘴里叼著一块带血的麻布,敏捷地跃上窗台,陇客鸚鵡也扑棱著翅膀,落在了灯架上。 “好伙计!”张仪騫轻抚黄耳的颈毛,就著烛光仔细查看麻布上的暗纹。这是从拓跋翎囚衣上撕下的布料,靛青染就的云雷纹里浸著紫黑血渍,散发著一股诡异的气息。“金吾卫倒会挑地方,竟把翎姑娘关在刑部大牢玄字號房。” 辩机残魂在张仪騫的识海中轻轻说道:“这么巧,竟然跟贞观年间关押贫僧的是同一个玄铁寒牢,那牢墙掺了崑崙寒铁,连三昧真火都化不开......” “正是。”张仪騫將麻布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这血里掺了蛇盘国的九窍断魂散,寻常解毒丹怕是根本没用。”他心急如焚,忽然抓起药杵,將琉璃钵敲得叮噹响。“晴儿,劳你连夜跑趟西市,再寻些天山雪莲和崑崙墟的冰魄,或许只有这些珍稀药材,才能救翎姑娘的命。” 子夜的梆子敲过三更,整个长安城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打更声,打破这夜晚的寧静。张仪騫套上一件破旧的百衲衣,又往脸上抹了一把灶灰,將自己偽装成一个落魄的乞丐。他给环眼猪的獠牙缠上靺鞨秘药,秘药在月光下泛著幽蓝的光;黄耳猎犬的项圈暗藏机关,轻轻拨动便能弹出三寸钢刃,寒光闪烁;陇客鸚鵡的尾羽浸过药汁,振翅时洒落点点金粉,宛如梦幻的粉末。 “记住,万不可惊动巡夜武侯。”张仪騫將改良后的解毒丹小心翼翼地塞进陇客的喙囊,指尖轻轻点著鸚鵡眉心的红羽,眼神中充满了嘱託。“若有人靠近,就学平康坊的胡姬叫唤,一定要小心行事。” 三更天的长安城,被一层薄雾笼罩著。刑部大牢的玄铁寒牢宛如一头巨大而狰狞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城西。五丈高的围墙通体黝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墙头荆棘丛里暗藏著淬毒铁蒺藜,在月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寒光。十六名金吾卫手持弩箭,在围墙上来回巡视,他们沉重的铁甲摩擦声,混合著更漏的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瘮人。 张仪騫蜷缩在街角餛飩摊的阴影里,破旧的碗中扔著两枚开元通宝。他借著挠痒的姿势,不动声色地轻拍环眼猪的后背。环眼猪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图,立刻哼哼著朝著牢墙缓缓拱去。当值的旅帅目光敏锐,瞬间发现了墙根的异动,大声呵斥道:“有刺客!”这一声暴喝,惊起了棲息在附近树上的夜鸦,它们扑棱著翅膀,发出慌乱的叫声。与此同时,十余支弩箭如雨点般朝著环眼猪射去。 环眼猪却毫不畏惧,它突然人立而起,粗壮的獠牙精准地挑飞两支弩箭。钢针般的鬃毛根根倒竖,在月光下泛著诡异的蓝光。趁著守卫们分神的间隙,黄耳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迅速窜入排水渠,消失在黑暗之中。陇客则藉助夜雾的掩护,展开翅膀,朝著玄字號牢房的通风口俯衝而下。 玄字號牢房內,拓跋翎被碗口粗的寒铁链紧紧锁在石壁上。她的眉心,蛇鳞已经蔓延至左颊,紫黑的纹路在月光下如同活物一般,在不断侵蚀著她的身体。陇客从通风口钻入时,正撞见她浑身痉挛,口中溢出带著冰碴的黑血,那模样十分悽惨。 “吃...药...”陇客焦急地將喙囊里的丹丸吐在她膝头,翅膀拍打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守卫。就在铁锁响动的瞬间,陇客突然发出娇媚的胡语:“郎君快来呀~”这学自平康坊的调笑声音,让守卫们不禁迟疑了半步,他们面面相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丹丸进入拓跋翎的腹中,她的周身顿时腾起一阵白雾。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冰霜却以更快的速度蔓延开来,从她的四肢迅速向全身扩散。陇客见状,急得在通风口处来回踱步,用尽全力啄开通风口的砖石,將牢房內的情况传音给巷口的张仪騫。此时的张仪騫,手中的六壬盘已经沾满了汗水,天池指针疯狂地旋转著。 “连靺鞨巫医的九转还魂丹都压不住?”张仪騫紧紧攥著黑葫,手背上青筋暴起,轩辕战纹在掌心忽明忽暗。 第54章 寻医波折 暮色如同一块厚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长安城垣之上,裹挟著初秋的阵阵寒意,悄无声息地瀰漫开来。张仪騫孤身一人,猫著腰蹲在太医署飞檐的鴟吻之后,双眼紧盯著署衙东阁窗欞透出的昏黄灯火。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却又透著几分孤寂的叮噹声,惊起了棲息在古槐枝头的寒鸦,它们扑棱著翅膀,发出聒噪的叫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 “王燾博士今日当值。”张仪騫喃喃自语道,手中摩挲著从林晴儿那里顺手拿来的《外台秘要》残卷,羊皮封面还残留著少女袖中的蔷薇露香,那股淡淡的香气在这清冷的夜晚显得格外温馨,却也让张仪騫愈发心急如焚。三个时辰前在刑部大牢看到的画面,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拓跋翎的眉心,蛇鳞已经无情地蔓延至锁骨,每一次微弱的吐息,都带出带著冰碴的气息,在玄铁锁链上迅速冻出一层薄薄的霜,她的生命就像风中残烛,隨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时,西廊方向传来一阵环佩叮咚的清脆声响。张仪騫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著六品浅绿官服的医官,正匆匆忙忙地提著药箱快步走过,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著两个捧著参盒的药童。张仪騫心中一动,仔细辨认后,发现此人正是太医署博士陈元礼。他知晓陈元礼的祖父陈藏器曾著《本草拾遗》,在解西域奇毒方面堪称一绝,是他眼下救拓跋翎的最大希望。 “陈博士留步!”张仪騫心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纵身一跃,直接从屋檐上跳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两个药童手忙脚乱,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打翻了装著天山雪莲的漆盒,那珍贵的雪莲滚落一地。 “什么人擅闯太医署?”陈元礼反应极快,瞬间转身,同时伸手拦下了正要呼喊金吾卫的药童。他虽已年过四旬,面容清癯,如同终南山中挺拔的修竹,透著一股清冷的气质,但眉目间依旧留存著往昔身为十六卫中郎將时的剑客锐气。 “十二年前,我祖父在终南山採药时遭遇危险。”陈元礼突然开口,目光紧紧盯著张仪騫腰间悬掛的狼髀石,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被一位骑著白鹿的靺鞨萨满所救——她腰间也悬著这样一块狼髀石。” 张仪騫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枚母亲留下的骨符,符面刻著的狼灵图腾此刻隱隱发烫。那是车净尘与山中精怪立契的信物。 “那萨满用靺鞨熊胆为我祖父延续了性命,却始终不肯留下姓名。”陈元礼缓缓掀开药箱夹层,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族叔多次提起这位救命恩人,对她的恩情念念不忘……小郎君,你为何会有这块狼髀石?与我族叔的救命恩人有何关係?” “那位女萨满正是我的家母车净尘。”张仪騫赶忙掏出沾染冰毒的麻布,语气中满是焦急,“还请陈博士看看这是什么毒,事关重大!” 陈元礼接过麻布,盯著上面结晶的毒霜,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凝重,就连他腰间的玉牌都突然泛起一抹血光。“阎罗笑?此毒采自崑崙阴墟,极为罕见且毒性猛烈,中者气血会迅速凝霜,痛苦不堪。小友,你从何处得来这沾染此毒的麻布?” 张仪騫正要回答,却见署衙北门突然涌入一队金吾卫。领头的旅帅扯著嗓子高喊:“圣人口諭!宣所有太医即刻进宫!”这一声令下,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破了原本紧张的气氛。陈元礼脸色骤变,深知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將一个青瓷药瓶塞进张仪騫手中。 “这是三清化雪丹,可暂时缓解寒毒攻心的症状。若要彻底根治……”陈元礼压低声音,凑近张仪騫说道,“去平康坊寻王启玄,他正在编纂《素问注》,恰好正在试验阎罗笑的解药。”说著,他合上药箱,同时將张仪騫往侧门暗巷推去,“车夫人当年留下的熊胆,今日正好还报!你速速前往平康坊,郑清梧认得这个——”说罢,他扯下腰间的玉牌,塞进张仪騫手中。 张仪騫紧紧握著玉牌和药瓶,深知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耽搁。他按照陈元礼的指引,一路小跑,很快便摸到了王宅后巷。此时,天色愈发暗沉,巷子里瀰漫著一股静謐而又神秘的气息。 刚到后巷,张仪騫就看到一个身著丁香色襦裙的小娘子正在晒药。竹匾中摆放著各种草药,曼陀罗的异香混合著蛇床子的辛烈气味,瀰漫在空气中。这些都是朝廷新贡的岭南麻醉奇药,张仪騫刚想凑近仔细查看,突然,“哗啦”一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將他淋成了落汤鸡。 “哪来的登徒子!”一个青衣婢女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挡在月洞门前,眼神中满是警惕与愤怒,“我家娘子炮製的波斯安息香也是你能乱闻的?” 张仪騫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汁,却也顾不上生气,赶忙陪著笑脸说道:“这位姐姐行行好。”说著,他急忙摸出萨满娘亲药箱里珍贵的天池雪莲,“劳烦你通稟一下王启玄先生,就说靺鞨药商求见,有急事相商。” 婢女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雪莲,嗤笑一声:“先生前几日就去终南山採药了,现在主事的是隱霞谷的妙清娘子。”说到这儿,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不过娘子立过规矩,一般不接诊外人……”话还没说完,內院突然传来一阵玉磬清响。 张仪騫趁机一个箭步,施展轻功翻墙跃入药圃。落地时,他正好落在一个正在捣药的素衣女子跟前。只见这女子发间別著支点翠银簪,襦裙上绣著精致的百草纹,低垂著眼眸,专心捣药的模样宛如一尊静謐的玉观音。 “好俊的梯云纵。”女子头也不抬,手中的药杵在青铜臼里有节奏地碾动,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可惜翻墙时折了三株十年生的肉蓯蓉。”她头上的银丝杏林簪隨著动作微微颤动,这可是药王谷嫡传的信物,彰显著她不凡的身份。 张仪騫这才发现自己脚下踩坏的药材,心中暗叫不好,赶忙赔笑道:“实在对不住,在下愿照价赔偿。” “妙清娘子可知『阎罗笑』?”张仪騫顾不上许多,急忙掏出沾染冰毒的麻布,“这毒若是蔓延至心脉,人就会在三日內气竭而亡,化作一尊冰俑,还请娘子相助!” 郑清梧终於抬起眼眸,那眸光清冷如终年积雪,让人不寒而慄。她盯著张仪騫看了片刻,缓缓说道:“就会在三日內气竭而亡,化作一尊冰俑。但这与我何干?” 张仪騫急忙拿出陈元礼的玉牌,焦急地说道:“这是陈博士的百药鉴玉牌,是他让我来找您的,还请您看在陈博士的面子上,救救中毒之人!” 郑清梧接过玉牌,仔细端详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她轻轻展开鎏金针匣,只见匣中七枚刻著七曜纹的金针泛著赤光。“阎罗笑需用离火金针引毒,再辅以靺鞨熊胆化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大顺3/5/20/18 第55章 三司会审 八月初十,冷雨倾盆而下,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在雨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清冷。含元殿前的铜驼在雨雾中影影绰绰,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寅时三刻,刑部大牢深处,陇客鸚鵡正用喙尖奋力撬开玄字號牢房的铁柵,它的翅膀上沾满了昨夜穿越排水渠时沾染的苔蘚。此时,它歪著头,目不转睛地盯著拓跋翎眉心逐渐变缓的蛇鳞纹路,爪间紧攥著的青瓷药瓶已经空了——三清化雪丹正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在拓跋翎冻结的经脉间艰难地游走。 “再撑三个时辰……”鸚鵡用喙轻轻梳理著拓跋翎鬢角结霜的髮丝,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警觉地缩进了阴影之中。只见甬道尽头传来铁甲相互碰撞的鏗鏘声,原来是金吾卫正押著囚车碾过青石地砖。陇客见状,急忙扑棱著翅膀冲向通风口。 辰时正,当卢承嗣的囚车缓缓碾过朱雀门闕时,张仪騫正蜷缩在太医署屋檐的阴影里。他凝视著掌心血咒纹路,那纹路隨著拓跋翎的脉搏时明时灭。他身著的玄色劲装下,藏著昨夜被镇狱寒气冻伤的淤青。寅时那场惊心动魄的餵药过程,让陇客折了半根尾羽,不过好在总算让拓跋翎眉心的蛇鳞暂时褪至耳后。 “药效能撑到午时……”张仪騫摩挲著腰间的黑葫,葫身的轩辕符纹正与刑部大牢方向的狼纹遥相呼应。昨夜郑清梧施展离火金针时曾说过,若不能在今日解除阎罗笑的本源蛇毒,拓跋翎的五臟六腑將会在申时彻底冰封。 此时,殿內十二盏鎏金铜鹤灯吞吐著橘色的火苗,將大理寺卿崔隱甫鬢角的银丝照得格外分明。这位出身博陵崔氏的重臣轻轻叩击著青瓷茶盏,清脆的叩击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阵阵迴响。在他左侧,端坐著刑部尚书李林甫,三缕美髯垂落在胸前,他手中正把玩著和田玉貔貅镇纸;右侧则是御史大夫韦坚,他正襟危坐,腰间蹀躞带上悬著的獬豸金印隨著他的呼吸微微晃动。 “带人犯!”隨著殿前金吾卫的一声暴喝,玄铁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范阳卢氏嫡子卢承嗣昂首挺胸地迈入殿中,雨水顺著他鸦青色锦袍上的鹤纹不断滚落,在青砖上洇开一朵朵墨梅般的水渍。他腰间的那枚青玉螭纹佩突然泛起幽光,篆刻的“北州冠族”四字在灯下流转著冷芒。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魏州拓跋氏女拓跋翎,她脚步踉蹌,微微颤抖,苍白的唇色因三清化雪丹的效力稍有了些红润,但金银平脱襦裙下的指尖仍不受控制地凝出冰碴——这是阎罗笑正在突破药力封锁的跡象。 “卢承嗣!”李林甫突然將镇纸重重地拍在案上,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殿角铜漏里的浮箭都晃动了三下,“寿王府夜宴妖邪作乱,金吾卫在醉仙阁密室搜出九黎巫蛊符籙。你与这鲜卑妖女夤夜密会,该作何解释?” 卢承嗣冷笑一声,腕间的镣銬叮噹作响。他抬手將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髮捋向耳后,露出眉间那道新添的剑痕,说道:“李尚书好快的刀。前日申时才发案,酉时便搜出证物?”他目光如炬,扫过韦坚腰间的金印,突然提高声调,“倒是御史台查实平康坊胡商走私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至今却还未见分晓!” 崔隱甫轻轻咳了一声,茶盏中漂浮的顾渚紫笋隨著涟漪轻轻晃动,他缓缓说道:“卢公子慎言。今日会审,还是应当以寿王遇袭案为重。”博陵崔氏与范阳卢氏向来同气连枝,自贞观年起便互为姻亲,此刻崔隱甫的袖中还藏著卢从愿的亲笔血书。 “诸位大人明鑑。”拓跋翎突然跪地叩首,银锁链在青砖上擦出点点火星,“当夜民女確实与卢公子在醉仙阁相见,只是为了……”她突然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面残破的铜镜。镜背的四鸞衔綬纹被毒液侵蚀得斑驳不堪,然而在触及殿內烛火的瞬间,却骤然泛起一道青光。 韦坚见状,瞳孔微微一缩。这鸞鸟纹样他再熟悉不过了——开元二十三年圣人赐婚寿王时,曾特命少府监打造百面“千秋镜”,其中二十面赏赐给了五姓七望。眼前这面铜镜边缘的朱雀暗纹,分明就是范阳卢氏族徽。 “此物从何而来?”李林甫已经离席而起,三寸厚的鹿皮官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认得镜面上残留的紫黑污渍,那与夜宴死者七窍流出的毒血一模一样。 “当夜亥时三刻,民女途经平康坊暗巷……”拓跋翎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余名金吾卫押著一个瘸腿胡商跌跌撞撞地进了殿。这个胡商左颊黥著粟特商团的火焰刺青,右腿绑著渗血的麻布,刚一跪地便嚇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 “草民康诺延愿作证!”胡商突然以头抢地,额角瞬间绽开一朵血,“七月廿七夜,这位郎君用十枚范阳朱雀纹金饼,向草民购得西域鴆毒『阎罗笑』!” 卢承嗣猛地转身,镣銬在脖颈处擦出血痕。他认出这个曾在西市兜售波斯幻药的粟特商人,更记得月前这傢伙因私贩五石散被京兆府通缉。此刻,康诺延怀中露出的金饼边缘,分明是卢氏钱庄特铸的锯齿纹——那是父亲卢从愿为防偽而私刻的印记。 “竖子安敢!”卢承嗣的暴喝声震得樑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崔隱甫轻抚茶盏的手突然收紧,顾渚紫笋在沸水中如蛟龙般翻腾。他瞥见殿角阴影里吉温阴鷙的笑容,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这个李林甫麾下最狠毒的“罗钳吉网”,曾在万年县狱中“关照”过这个粟特商人。 “传醉仙阁鴇母张氏!”韦坚突然击掌,獬豸金印在案上跳起半寸。殿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被两名武侯架著拖了进来。她身著丁香色襦裙,上面沾满了泥水,十指丹蔻尽数折断,模样十分悽惨。 妇人抬起头的瞬间,拓跋翎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分明是当夜殷勤侍酒的徐嬤嬤,可此刻却面目全非——左眼只剩一个血窟窿,右耳残缺不全,唇角还掛著未乾的血沫。 “说!”韦坚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般响亮,“八月初七亥时,你可曾见到卢承嗣与这妖女密会?” 老鴇浑浊的独眼突然瞪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她颤抖著举起残缺的右手,正要指向卢承嗣,突然七窍涌出黑血,整个人像破布一样瘫软在地。 “好个死无对证。”李林甫抚掌而笑,美髯在烛光中泛著冷铁般的光泽,“崔寺卿还要护著……”他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尖细的通传声:“高公公到——” 满殿的朱紫官员们慌忙起身,就在这时,高力士已捧著黄綾圣旨迈入殿中。他脚蹬蟒纹锦靴,踏过老鴇尚未冷透的尸身,在青砖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用阴柔的嗓音宣读道:“圣人口諭——寿王遇袭案关乎国体,著三司即日结案,以安……吐蕃使团之心。” 最后五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击在崔隱甫的心头。他看见韦坚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突然明白为何吐蕃副使昨日会突然造访御史台——那个曾用三百匹青海驄换取范阳田庄的论悉诺,此刻正在兴庆宫偏殿等候著所谓的“真相”。 “臣等遵旨。”李林甫率先拜倒,手中的玉貔貅镇纸在掌心转出一道寒芒。他余光瞥见卢承嗣欲言又止的神情,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今晨吉温从万年县狱提走的那个孌童,此刻应该已经“病逝”在卢氏別院了吧? 雨声渐渐急促起来,铜漏中的浮箭悄然指向申时三刻。拓跋翎突然踉蹌著站起身来,银锁链在殿柱上撞出清脆的声响,大声说道:“民女有状要告!” 第56章 林相速裁 拓跋翎昂首挺胸,颈间的银锁链隨著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在这寂静而压抑的会审大殿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神色坚定,目光坦然地迎著眾人审视的目光,毫无惧色地开口说道:“妾身冤枉!那夜卢公子与我在醉仙阁密会,仅仅是寻常的交谈。卢公子赠我西域葡萄酒,我以铜爵回敬,自始至终,並无任何异常之处。”她一边说著,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试图让在场的官员们相信她的话。 说到此处,拓跋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面残破的铜镜。这面铜镜的镜背四鸞衔綬纹已被毒液蚀得斑驳不堪,原本精美的图案如今只剩下模糊的痕跡。“这铜镜是我从醉仙阁离开时捡到的,上面的毒液或许与夜宴上的妖邪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还望大人明察。”实际上,这面铜镜是在寿王府夜宴当晚,卢十三娘发狂时遗落在现场的。当时场面极度混乱,眾人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拓跋翎在慌乱中发现了这面铜镜,出於直觉,她將其带在身边,没想到此刻竟能拿出来作为为自己和卢氏洗清嫌疑的重要证物。 崔隱甫接过铜镜,眉头紧锁,仔细地摩挲著上面的纹路。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警惕,作为大理寺卿,他深知这面铜镜的重要性,也明白其中可能隱藏著关键线索。“此乃玄宗御赐范阳卢氏的千秋镜,卢公子竟转赠於你?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著卢承嗣,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和反应中找到一丝破绽,揭开这背后隱藏的秘密。 卢承嗣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感到百口莫辩。事实上,卢氏为了扰乱会审、混淆视听,早已指使人提前在鴇母的饮食中下了慢性毒药,就等著在这个关键时刻让她毒发。原本他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没想到拓跋翎会拿出这面铜镜,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棘手。“大人,此镜並非我赠予拓跋姑娘。寿王府夜宴混乱非常,谁也不知这镜子经歷了什么。说不定是有人故意將其放在那里,妄图陷害我卢氏!”卢承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试图为自己辩解,他的声音虽然坚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紧张。 李林甫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插话道:“卢公子这话说得轻巧,那粟特商人康诺延指认你购买『阎罗笑』,又作何解释?他怀中的金饼可有你卢氏钱庄的印记!”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和嘲讽,显然是想藉此机会坐实卢承嗣的罪名。 卢承嗣怒目而视,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来,驳斥道:“李相!康诺延本就是个被通缉的不法之徒,他的话怎能轻信?分明是你为了构陷我,指使他做偽证!那金饼指不定是你们提前偽造,塞入他怀中的!”他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暴起,镣銬被他挣得哗哗作响,恨不得衝上去与李林甫理论一番。 韦坚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巨响在大殿中迴荡,喝道:“卢承嗣,你不要血口喷人!若无真凭实据,我们岂会轻易定你的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作为御史大夫,他必须维护会审的公正和严肃。 卢承嗣环顾四周,看著眾人怀疑的目光,心中感到无比的憋屈和愤怒,大声说道:“若论真凭实据,你们又有多少是经得起推敲的?醉仙阁鴇母暴毙,死无对证,这其中的猫腻还不够明显吗?分明是有人怕她道出真相,才下此毒手!”他的声音在大殿中迴响,充满了悲愤和无奈。 此时,拓跋翎也大声说道:“各位大人,我与卢公子在醉仙阁只是正常交谈,绝无任何不轨行为。那夜宴上的妖邪之事,我们也是受害者。我捡到这面铜镜,本想藉此查明真相,还请大人明鑑,不要被有心人误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诚恳和期待,希望这些官员们能够相信她的话,还她和卢承嗣一个清白。 崔隱甫沉思片刻,目光再次落在拓跋翎身上,问道:“拓跋氏,你说你捡到铜镜,可有旁人作证?”他的语气虽然平和,但却带著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拓跋翎心中一紧,暗暗叫苦。她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证人意味著她的话很难让人信服。但她仍强作镇定地回答:“当时现场混乱,眾人都在惊慌逃窜,我確实找不到证人。但我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能仔细调查,莫要冤枉了好人。”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急和无助,希望崔隱甫能够相信她。 李林甫却不依不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没有证人,这很难让人信服啊。拓跋氏,你与卢承嗣关係密切,又身怀奇毒,嫌疑极大。”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利刃,一下下刺痛著拓跋翎的心。 卢承嗣目眥欲裂:“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卢氏世代忠良,岂会被你这样污衊!李相这般构陷,不怕寒了天下士族之心么!”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著,眼中燃烧著愤怒的火焰,此刻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朝堂礼仪,只想为自己和家族討回一个公道。 此时,拓跋翎悄悄运转龟息丹。她深知自己陷入了绝境,必须想办法脱身。此前在斗宝大会上,张仪騫获得了龟息丹,让拓跋翎暗藏在身,以备不时之需。此刻,她装作毒发的样子,身体剧烈颤抖,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高力士手持拂尘,迈著细碎的步伐踏入大堂。他的脸上带著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谦卑,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而在宫外,吐蕃副使通过鸿臚寺递交国书,要求大唐儘快查明寿王遇袭案中吐蕃使者受伤真相,给吐蕃使团一个交代,威胁“若十日內无结果,赞普將亲提二十万骑问罪陇右”。这一情况传到宫中,玄宗无奈之下,只能下令重新审查此案。高力士阴柔的嗓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响起:“陛下口諭:此案涉事复杂,关乎大唐顏面,三司需儘快查明真相,给各方一个交代。”韦坚偷偷窥见太子眼底闪过的那一丝寒光,心中明白,这是太子要將卢氏连根拔起的信號。但他也清楚,李林甫在背后操控著这一切,自己必须小心行事,既要配合太子打击卢氏,又要藉机削弱李林甫的势力,在这错综复杂的政治漩涡中,寻找著属於自己的生存之道。 韦坚见太子微微頷首,立刻心领神会,喝令羽林军围住刑场。一时间,大堂內外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羽林军整齐的脚步声和鎧甲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压抑和恐惧。 隨即,李林甫在刑部大堂上掷下判决:“卢承嗣私通妖邪,意图不轨,流放岭南;拓跋氏蛊惑眾人,罪不可赦,押入大牢候审。” 第57章 穿越时空的营救 拓跋翎被押回牢房后,满心都是绝望。她靠著冰冷的石壁,望著头顶那狭小通风口透进来的一丝微光,喃喃自语:“难道我拓跋翎今日真要命丧於此?我怎能就这么轻易死去!”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不甘,紧握著拳头,指关节都泛白了。 此时,牢房外的张仪騫心急如焚。他深知拓跋翎处境危险,必须儘快想办法救她。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用萨满术控制老鼠。“这牢房守卫森严,正面闯进去肯定不行,或许这些小老鼠能帮我。”他低声念叨著,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起神秘的萨满咒语。那咒语抑扬顿挫,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 在萨满术的作用下,一只小老鼠被吸引了过来。这只老鼠原本在墙角觅食,此刻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乖乖地来到张仪騫脚下。张仪騫蹲下身子,对著小老鼠轻声说道:“小傢伙,你帮我个忙,去找到牢房里的拓跋姑娘,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他的声音轻柔,就像在和老朋友说话。小老鼠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然后迅速钻进了牢房的排水管道。 小老鼠在阴暗潮湿的管道里穿梭,凭藉著敏锐的嗅觉和灵活的身体,巧妙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禁制。这些禁制对它来说就像是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散发著神秘的光芒,稍有不慎就会被察觉。但在张仪騫的操控下,它总能找到缝隙钻过去。终於,小老鼠来到了拓跋翎所在的牢房。 拓跋翎正沉浸在绝望之中,突然看到一只小老鼠出现在眼前,她先是一愣,隨后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她知道,这很可能是张仪騫派来的。小老鼠跳到她身边,用前爪比划著名,同时发出细微的吱吱声。拓跋翎仔细观察著小老鼠的动作,通过与张仪騫之间的默契,她逐渐明白了张仪騫的意思,了解到了三司会审的幕后交易。 “原来他们如此卑鄙,竟想这样陷害我!”拓跋翎咬著牙,心中充满了愤怒。她开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可现在被关在这牢房里,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皱著眉头,眼睛里闪烁著思索的光芒。 就在拓跋翎和小老鼠交流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原来是狱卒受命前来结果拓跋翎的性命。这些狱卒一脸冷酷,手中的长刀泛著寒光。“哼,奉命行事,可別怪我们心狠。”为首的狱卒冷冷地说道。 张仪騫通过老鼠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大惊失色。“不好,情况危急!”他顾不上许多,迅速蒙上面巾,施展起绝妙的猿猴轻功。他的身姿如同猿猴一般敏捷,在牢房的墙壁和屋顶之间跳跃穿梭,巧妙地闪避著狱卒们的攻击。狱卒们看到突然闯入的张仪騫,纷纷围了上来,挥舞著长刀砍向他。但张仪騫的轻功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左躲右闪,如同鬼魅一般,让狱卒们的攻击纷纷落空。“想杀拓跋姑娘,先过我这关!”张仪騫大喝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他挥舞著木棍,挡开了狱卒们的一次次进攻。 在这紧张的时刻,张仪騫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向正要对拓跋翎下毒手的狱卒。他手中的木棍用力一挥,“啪”的一声,精准地打在狱卒的手腕上,狱卒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你们这群混蛋,休想伤害她!”张仪騫愤怒地说道,眼神中燃烧著怒火。 然而,就在他们成功阻拦狱卒的杀招后,牢房里突然亮起一道道强光,原来是牢狱的禁制瞬间升级。整个牢房被一层强大的力量笼罩,墙壁上闪烁著神秘的符文,让人无法靠近。“这可麻烦了,没想到这牢狱外松內紧,我们进来容易,出去却难了。”张仪騫皱著眉头,心中暗暗叫苦。他试著用黑葫的力量衝击禁制,但毫无效果。 拓跋翎看到这一幕,苦笑著对张仪騫说:“你太鲁莽了,何必为了我冒险。而且我之前还对你不利,你没必要来救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声音也带著一丝苦涩。 张仪騫却坚定地看著她,说道:“救你自有我的道理!你是被冤枉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著你被人陷害。再说了,咱们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事,我怎么可能弃你不顾!”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拓跋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他们感到绝望的时候,张仪騫腰间的黑葫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光芒中,传出轩辕的声音:“小子,现在情况危急,你若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帮你和拓跋翎离开这里。” 张仪騫心中一动,但他还是警惕地问道:“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轩辕的声音带著一丝威严:“你需答应我,日后为我完成一件事,具体何事,日后我自会告知。” 张仪騫犹豫了,他不知道轩辕所说的事会是什么,万一违背自己的原则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轻易答应你。谁知道你让我做的事是好是坏!不过我答应帮你一次。” 轩辕无奈地嘆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看来只能用这个办法了。”说著,黑葫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直接笼罩住了张仪騫。在光芒中,张仪騫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似乎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等张仪騫再次恢復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正是当年辩机和尚被困的同一间牢房,而他的魂魄竟然穿越了时空。此时,他看到辩机和尚正与一个蒙面人对话。 辩机和尚双手合十,一脸平静地说道:“施主,为何深夜前来?” 蒙面人冷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辩机,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能逃过一劫?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辩机和尚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生死有命,施主又何必执著。倒是施主深夜前来,一身杀意,难道不怕因果报应?” 蒙面人冷哼道:“因果报应?我只相信手中的刀!你知道的太多了,今日必须死!” 第58章 灵山佛骨 玄铁寒牢的阴森寒冷如潮水般,丝丝缕缕地渗入张仪騫的骨髓。他的魂魄此刻正悬浮在牢房的横樑之上,借著微弱的光线,看清了脚下囚室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块青砖上都刻满了密宗梵文,那些暗金色的符咒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诡异而神秘的光泽,仿佛无数只半睁的佛眼,冷冷地注视著牢中之人的一举一动,让人不寒而慄。 “阿弥陀佛。”辩机和尚那清泉般的诵经声悠然响起,在这逼仄压抑的空间里缓缓盪起涟漪。他静静地盘坐在霉烂的稻草堆上,手腕处那碗口粗的玄铁镣銬,竟被他长久的摩挲磨得光可鑑人。月光透过三指宽的通风口斜斜地射进来,为他那苍白的僧袍镀上了一层银边,在这阴暗的牢房中,倒显出几分莲台菩萨般的圣洁。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蒙面人如鬼魅般破开牢房的禁制,瞬间,黑雾裹挟著令人作呕的腐尸气息汹涌地涌入囚室。伴隨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囚室內的三盏长明灯应声而灭,整个牢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那神秘的梵文还散发著微弱的光芒。 来人身著黑袍,黑袍上绣著狰狞的饕餮纹,腰间的蹀躞带上缀满人骨製成的铃鐺。隨著他一步步走进,那些铃鐺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在寂静的牢房里迴荡,更添几分恐怖的氛围。而他手中那柄金刚杵,更是让人胆寒。通体赤红如血的金刚杵,杵尖还掛著半片乾枯的人耳,在黑暗中闪烁著诡异的光。 “辩机大师好定力。”蒙面人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陶罐,在这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在这玄铁寒牢待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心思念经?”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辩机和尚却不为所动,青砖上的梵文突然亮起,他腕间的佛珠也无风自动。一百零八颗菩提子闪烁著金芒,在黑暗中连成一条璀璨的星链。“施主谬讚。”辩机缓缓抬起眼瞼,眸中似有莲华绽放,平静地说道,“只是贫僧近日参悟《大日经疏》,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比如迦楼罗吞食龙族时,总要留半片耳鰭作记號。”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著一种超脱尘世的淡然。 蒙面人听到这话,身形微微一滯,手中金刚杵上的血光陡然暴涨三分,显然辩机的话触碰到了他的痛点。“檀越这身行头倒是讲究。”辩机突然轻笑一声,僧袍无风自动,“只是掖庭局的蹀躞带该系左三右四,您这错了两环。”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戏謔,似乎在故意激怒蒙面人。 “闭嘴!”蒙面人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手中的金刚杵裹挟著一阵腥风,恶狠狠地当头劈下。然而,就在金刚杵离辩机头顶三寸处,却像是遇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凝滯在空中。蒙面人这才惊觉,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陷入了青砖之中,那些原本刻在青砖上的梵文,此刻竟如同活过来的金蛇一般,正顺著他的裤管蜿蜒而上,散发出阵阵金光,让他动弹不得。 “这是玄奘法师西行前布下的『缚魔印』。”辩机双掌合十,神色平静地解释道,声音中带著一丝对玄奘法师的敬仰。 “少拿玄奘唬人!”蒙面人愈发愤怒,突然扯下面罩,露出一张布满脓疮的脸,狰狞而恐怖。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罗盘,那罗盘样式与秦劲的六壬盘极为相似,只是天池位置嵌著的並非磁针,而是半截发黑的指骨,散发著一股邪恶的气息。当蒙面人咬破舌尖,將一口鲜血喷在罗盘上时,整个囚室的梵文突然发出一阵哀鸣。 “交出灵山佛骨,本座让你死得痛快些!”蒙面人恶狠狠地盯著辩机,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 张仪騫的魂魄在横樑上看到这一幕,心中剧震。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关於灵山佛骨的消息。那神秘的佛骨,究竟隱藏著怎样的秘密?为什么这个蒙面人如此疯狂地想要得到它?无数的疑问在他心中涌起。 “小心!”张仪騫下意识地扑向辩机。在魂魄穿过金刚杵的瞬间,他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金刚杵內封印著无数扭曲的人脸,那些人脸痛苦地挣扎著,发出无声的惨叫。 就在这时,时空发生了错位。金刚杵的红光突然倒卷回去,蒙面人发出一声非人惨叫。他的皮肤像被火焚的经卷般,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下面紫黑色的筋肉,更骇人的是,那些筋肉上密布著奇怪的符咒,散发著诡异的光芒。 蒙面人的狞笑混著血沫从喉间溢出:“辩机,还敢反抗!”他已经陷入了疯狂,猛地將罗盘拍向自己的胸口。那些原本倒转的梵文突然离体而出,在空中组成了一个诡异的卍字,散发出强烈的邪恶气息。 整个牢房开始剧烈震颤,青砖上的梵文如遭火焚,冒出缕缕黑烟。辩机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血线,显然受到了这股邪恶力量的衝击。“现在,告诉我佛骨在哪!”蒙面人踏著燃烧的梵文,一步步逼近辩机,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焦黑的脚印,“否则我就让这些怨灵啃食你的灵魂!”他的声音充满了威胁和残忍。 “咔嚓”,就在蒙面人手中的金刚杵即將落下的剎那,辩机腕间的某颗菩提子突然应声碎裂,露出內里米粒大小的莹白物体。霎时间,梵音浩荡,无数金色的“卍”字从虚空之中涌现,將整个黑暗的牢房照得亮如白昼。这些金色的“卍”字散发著强大的力量,净化著周围的邪恶气息。 “佛指舍利!”蒙面人见状,状若疯癲地扑了过去,眼中满是贪婪和疯狂,“果然是灵山......” 辩机突然並指如刀,生生截断那串佛珠。四散的菩提子化作一只只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纷飞飘舞。其中三只金蝶叼著那莹白的碎光,迅速钻入了通风口,消失不见。“抱歉了施主。”辩机染血的僧袍无风自动,他的声音依旧平静,“玄奘法师当年分藏佛骨时说过,『有缘者得见,强求者墮无间』。”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佛法的坚定信仰。 张仪騫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在意识抽离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蒙面人疯狂地撕开自己的胸膛,將罗盘生生按进心臟,那些倒转的梵文如蛆虫般钻入他的血肉之中。 潮湿的霉味猛地钻入张仪騫的鼻腔,他猛地睁开眼睛。此时,拓跋翎还保持著片刻前的动作,一脸惊讶地看著他。“你刚才...魂魄出窍了?”她的声音虚弱却急切,眼中满是担忧,“我看见有金光从通风口......” 张仪騫来不及向她解释这一切,心中还在回想著刚才穿越时空所见的种种场景:蒙面人胸口那诡异的倒转梵文、与秦劲相似却又透著邪恶气息的罗盘、还有辩机碎裂佛珠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么?他的脑海中充满了疑惑,但此刻也无暇思考。 牢门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二名金吾卫手持劲弩,整齐地列阵而来。为首的旅帅高高举起火把,强烈的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逆贼还不束手就擒!”旅帅大声怒吼道,声音在牢房的通道里迴荡。 “抓紧我!”张仪騫毫不犹豫地突然將拓跋翎拦腰抱起,凭藉著敏捷的身手,纵身跃上横樑。下方的金吾卫见状,立刻发射箭矢,箭矢如飞蝗般密密麻麻地钉入砖墙。其中最近的一支,擦著张仪騫的发梢掠过,箭簇上淬著的幽蓝毒液在火把的照耀下,泛著冰冷而致命的光。 张仪騫脚踏墙壁,在这危急时刻,他恍然想起蒙面人破解禁制的手法。他福至心灵地伸手摸向墙面某处,那里有三道清晰的爪痕,与之前金刚杵留下的痕跡完全吻合。 “开!”张仪騫大喝一声,用力按下。果然,青砖应声翻转,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一股腐臭的阴风扑面而来,风中还夹杂著地下暗河的轰鸣之声。 “抓住他们!”旅帅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放箭!放......”但此时张仪騫和拓跋翎已经迅速钻进密道,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金吾卫们在原地愤怒地呼喊。 第59章 长安夜奔 张仪騫背著拓跋翎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中狂奔,身后是如潮水般紧追不捨的金吾卫。他此刻就像一只敏捷的猿猴,在城市的建筑间穿梭自如。借著月光,他瞅准前方一处民宅的屋顶,猛地发力,双脚一蹬墙壁,如离弦之箭般飞跃而起,稳稳地落在屋顶上。脚下的瓦片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哼,想追上小爷,你们还嫩了点!”张仪騫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调侃那些追捕者。拓跋翎伏在他背上,虽然身体虚弱,但仍强撑著精神说道:“別光顾著耍嘴皮子,小心阴沟里翻船!” 前方出现了一条绳索,那是附近百姓晾晒衣物所用。张仪騫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抓住绳索,借著惯性在空中盪了出去,如同飞鸟一般轻盈。他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引得下方的金吾卫一阵惊呼。“这小子怎么跟个猴子似的,跑这么快!”一名金吾卫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紧接著,他又看到一根横杆,这横杆连接著两座房屋。张仪騫瞅准时机,在盪到合適位置时,用力一甩身体,双手稳稳地抓住横杆,快速向前攀爬。拓跋翎在他背上也跟著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你可抓稳了,掉下去可不是闹著玩的!”张仪騫大声喊道。 在穿越一处狭窄的小巷时,张仪騫发现前方被杂物堵住了去路。他迅速抽出腰间的障刀,用力一挥,將一些杂物砍开,开闢出一条通道。“这障刀关键时刻还真管用!”他自言自语道。 就这样,张仪騫凭藉著各种高难度动作,一次次摆脱了金吾卫的追捕。终於,他看到了郑清梧居住的王宅。他小心翼翼地將拓跋翎安置在王宅不远处的一个隱蔽角落,对身边的黄耳说道:“黄耳,你带著这百药鉴玉牌,快去王宅找郑清梧,让她来救拓跋姑娘!”黄耳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叼起玉牌,飞速向王宅奔去。 张仪騫则转身朝著另一个方向跑去,他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大声呼喊著:“来追我啊,你们这群笨蛋!”成功吸引了金吾卫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改变方向,朝著张仪騫追去。 张仪騫独自一人在夜色中狂奔,他感觉自己已经跑出了很远,那些金吾卫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身后。他喘著粗气,心想:“这下应该安全了吧。”然而,他刚放鬆警惕,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张仪騫,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了吗?”来人正是李玄舟。月光下,李玄舟身著华丽的服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冷峻。 张仪騫心中一紧,警惕地看著对方,说道:“李玄舟,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凑这份热闹,来抓我?” 李玄舟冷笑一声,说道:“哼,你在刑部大牢闹出这么大动静,亮出你的真本事,看看能不能从我这里逃走!”说著,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剑身上闪烁著寒光。 张仪騫不甘示弱,握紧手中的障刀,说道:“想抓我,那就凭本事来吧!別以为你穿著这身里胡哨的衣服就能嚇唬住我!” 李玄舟也不答话,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朝著张仪騫攻来。他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著呼呼的风声,直逼张仪騫的要害。张仪騫连忙用障刀抵挡,“鐺鐺鐺”,刀剑相交,溅起一串串火。 “你的剑法倒还有几分样子,不过想打败我,可没那么容易!”张仪騫一边抵挡,一边寻找著对方的破绽。他脚下步伐灵活,不断变换著位置,让李玄舟的攻击屡屡落空。 “哼,嘴硬的傢伙,看你还能撑多久!”李玄舟加大了攻击力度,剑法愈发凶狠。他施展出一套精妙的剑术,剑招如同行云流水般连绵不绝,让人眼繚乱。 张仪騫深知自己不能一味防守,他瞅准李玄舟剑法中的一个破绽,猛地发动反击。他身形一矮,避开李玄舟的一剑,然后快速向前逼近,手中的障刀朝著李玄舟的腿部刺去。李玄舟没想到张仪騫会突然反击,仓促之间只能后退躲避。 “想偷袭我,没门!”李玄舟稳住身形后,再次发动攻击。这一次,他的剑招更加诡异,让人捉摸不透。张仪騫感觉压力倍增,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这李玄舟还真有点本事,看来我得认真对待了!”张仪騫心中暗自想著。他突然想起之前从悟空残魂那里学到的一些技巧,决定试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体內的佛魔之力开始涌动。左眼燃起三昧真火,右眼绽放出八宝莲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看我的厉害!”张仪騫大喝一声,施展出融合了佛魔之力的招式,手中的障刀带著强大的力量朝著李玄舟砍去。 李玄舟看到张仪騫的变化,心中微微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集中精力应对张仪騫的攻击。他的剑法依然沉稳,每一剑都精准地挡开张仪騫的进攻。 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了数十回合,谁也没有占到上风。周围的地面被他们的剑气和刀气划出一道道痕跡,树木也被砍得枝叶纷飞。 “哼,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不过,你今天还是逃不掉的!”李玄舟说著,突然施展出一招从未用过的剑法。他的剑身上泛起一层蓝光,剑招变得更加凌厉,速度也快了许多。 张仪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集中精神,全力抵挡。但李玄舟的攻击如潮水般涌来,他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不行,被李玄舟拖在这里就被动了!”张仪騫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抵抗著李玄舟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李玄舟虚晃一剑,跳出了战斗圈。 “哈哈,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李玄舟说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60章 瞒天过海计 张仪騫看著李玄舟转身就走,忍不住对著他的背影喊了句:“有本事別跑,下次再比划比划!”嘀咕完,他刚要转身,却发现张巡、秦劲、赵老六、钱老七等人竟都站在小巷里,直勾勾地看著他,这可把他嚇了一跳,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的个老天爷!你们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想嚇死小爷啊!”张仪騫拍著胸口,心还在“砰砰”直跳。 秦劲朝著张仪騫招了招手,无奈地说道:“小子,劫狱可不是小事,你这回可捅了大篓子了。长安中只要有妖邪闹事,我们不良人必然得出动,你劫的还是刑部大牢,这更是罪加一等!” 赵老六也跟著附和:“是啊,小张,咱也不想抓你,可这法不容情啊!” 钱老七在一旁嘆著气说:“谁叫你爹是张怀正呢,哎,真是让我们为难。但再怎么著,也不能坏了规矩,你这『张慕顏』算是得下线领盒饭了。” 张仪騫一听,瞪大了眼睛:“啥?我这就要『领盒饭』了?你们可不能这么对我!” 张巡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废话,我们这是在救你!现在大家配合演一齣戏,待会你跟妖怪战斗,假装死亡。放心,我们会去阴司把你捞回来的。” 张仪騫还是一脸不情愿:“这能行得通吗?万一出了岔子,我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秦劲没理会他的抗议,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笼子,里面关著一只模样怪异的画皮怪。这画皮怪浑身毛茸茸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透著股狡猾劲儿。秦劲打开笼子,把画皮怪放了出来,又拿出拓跋翎的画像在它眼前晃了晃,恶狠狠地说:“瞧见没,给我变成她的模样!等会跟张仪騫好好演一场,要是敢不配合,我立马灭掉你的魂魄!” 画皮怪嚇得浑身发抖,连忙点头,身上光芒一闪,瞬间变成了拓跋翎的模样。只不过这假拓跋翎眼神里透著股邪气,跟真的还是有点差別。 张仪騫见状,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太荒唐了!我怎么能跟假的拓跋姑娘打,传出去我这脸往哪搁?” 秦劲瞪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不想被金吾卫抓去砍头,就乖乖配合!” 张仪騫还想再爭辩,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喊杀声。大批金吾卫举著火把,如潮水般涌了过来。为首的將领看到不良人已经围在现场,愣了一下,大声喝道:“你们不良人在这里搞什么名堂?怎么都在这里围观?快点把逆贼抓起来啊!” 张巡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將军息怒,这二人中了我们为了抓妖特製的內訌毒药,神志不清。那女的已经变成大妖怪,『张慕顏』也被妖力影响变成了狼妖,他们正在自相残杀。我们先观察一下情况,等它们斗得差不多了,再动手制服他们。” 金吾卫將领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们,说道:“真有此事?我看你们不良人不会是在袒护『张慕顏』吧!” 张巡连忙解释:“將军这是哪里的话,我们不良人向来奉公守法,怎会做那等事。您看,这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我们再不插手,恐怕会伤及无辜。” 此时,假的拓跋翎(画皮怪)按照秦劲的指示,朝著“张慕顏”扑了过去,嘴里还发出怪异的吼声。“张慕顏”无奈之下,只好硬著头皮迎战。他心里想著:“这算什么事儿啊,我怎么就沦落到跟个画皮怪演戏了!”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激烈异常”。假拓跋翎张牙舞爪,时不时喷出黑色的烟雾,“张慕顏”则装作被烟雾影响,左躲右闪,狼狈不堪。他故意露出破绽,让假拓跋翎的攻击一次次“得逞”。 “哎呀,你这妖怪,看我不收拾你!”“张慕顏”一边喊著,一边偷偷观察著金吾卫的反应。只见金吾卫们都紧紧盯著这场“战斗”,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张慕顏』居然变成了狼妖,真是不可思议!”一个金吾卫士兵小声说道。 “哼,管他呢,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上去收拾残局。”另一个士兵回应道。 就在这时,假拓跋翎使出一招“恶狼扑食”,“张慕顏”假装躲避不及,被它“咬”中了肩膀,“鲜血”四溅(当然,这血是秦劲事先准备好的猪血)。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装出奄奄一息的样子。 “哈哈,你终於不行了!”假拓跋翎得意地大笑起来,瞬间变回了画皮怪的模样,还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准备给“张慕顏”“致命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秦劲等人立刻出手,装作与画皮怪展开殊死搏斗。赵老六挥舞著手中的铁链,喊道:“妖怪,看你往哪跑!”钱老七则掏出一把硃砂,朝著画皮怪撒去,嘴里还念叨著:“让你尝尝我这特製硃砂的厉害!” 画皮怪被眾人围攻,虽然实力不弱,但也渐渐抵挡不住。它发出一阵悽厉的叫声,想要逃跑,却被张巡用一道符咒定住了身形。 “受死吧!”秦劲大喝一声,手中的横刀狠狠刺进画皮怪的胸口。画皮怪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金吾卫將领看到这一幕,点了点头:“算你们不良人有点本事,不过这『张慕顏』和这妖怪是怎么回事,还得跟我们去衙门说清楚。” 张巡连忙说道:“將军放心,这二人的尸体还有诸多诡异之处,我们正打算將他们带到不良人衙门的万妖坑销毁,以免留下后患。您要是不放心,可一同前往查看。” 金吾卫將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好吧,本將军倒要看看你们在搞什么鬼。要是让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们不良人也別想好过!” 於是,眾人抬著“张慕顏”和画皮怪的“尸体”,朝著不良人衙门的万妖坑走去。 第61章 万妖坑的呼吸 秦劲背著张仪騫的“尸体”走在队伍前头,月光被三百六十根青铜柱切割成细碎的光斑,在张仪騫脸上闪烁,忽明忽暗。秦劲望著脚下深不见底的万妖坑,这时,他听到坑底传来某种规律性的震动声,那声音就像是沉睡巨兽的鼾声。 “这是万妖坑在『呼吸』。”秦劲腰间的六壬盘突然亮起,天池中的磁针开始疯狂旋转,“子时三刻,阴气最盛,坑里那些东西该醒了。” 话音刚落,八条玄铁锁链猛地绷直,链身上密密麻麻的镇妖符泛起幽幽青光。张仪騫看到坑底浮现出无数幽蓝光点,这些光点在黑暗中逐渐组成诡异的星座图案。与此同时,他的黑葫也突然震颤起来,葫身上的轩辕符纹与坑壁某处產生了强烈的共鸣。 “別盯著看!”秦劲赶忙提醒道,“这些是由千年妖魄形成的蜃景,看久了,你的魂魄会被摄走。” 一阵阴风呼啸而过,裹挟著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张仪騫的靺鞨血脉仿佛受到刺激,瞬间沸腾起来。他看到坑壁上伸出无数半透明的手臂,这些手臂形態各异,有的覆盖著鳞片,有的长满羽毛,还有的带著甲壳,它们在虚空中不停地抓挠著,似乎在试图突破某种看不见的屏障。 “这是贞观三年袁天罡设计的九宫镇妖局。”秦劲一边说著,一边从蹀躞带上取下一枚青铜钥匙,“每具妖尸在投入这里之前,都要被剜去双目,斩断爪牙。但总有一些执念太深的傢伙……” 当秦劲把钥匙插入青铜柱的那一刻,整个大阵发出一阵如同龙吟般的轰鸣。张仪騫看到坑底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图案,二十八个星宿方位也同时亮起血色光柱。那些原本在挣扎的妖魄,在光柱的照耀下,突然发出悽厉的尖叫,隨后化作青烟,消散在卦象之中。 “活著的时候你没资格进来,现在你『死』了,倒是可以进来看看了。”秦劲点燃特製的犀角灯,对张仪騫说道,“带你见识一下不良人真正的家底。” 他们沿著布满铜铃的悬空栈道前行,张仪騫低头看去,发现栈道缝隙里正渗出暗红色的菌丝,这些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逐渐包裹住青铜柱。 秦劲的灯罩映照出菌丝內部跳动的“血管”,他解释道:“这是用妖血餵养了三百年的太岁肉,专门用来吞噬逃跑的妖魄。”说著,他突然用刀挑开一片菌毯,下面露出一个森白的头盖骨,那颅骨上竟然长著六只空洞的眼窝,看上去格外诡异。 幽绿色的磷火在甬道两侧依次亮起,照亮了墙壁上悬掛的各种妖材。张仪騫看到,三尾猞猁的脊椎被製成了九节鞭,雷鸟的喙部被炼製成鹤嘴锄,甚至还有一条完整的巴蛇蜕皮盘踞在樑柱之间。 “五品以上的不良人可以任选三件。”秦劲一边抚摸著冰柜上凝结的霜,一边说道,“不过妖材认主的时候会反噬,去年就有个新人被食梦貘的獠牙吸乾了脑髓。” 当存放妖魄的魂室石门开启时,张仪騫只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见数万枚槐叶悬浮在空中,每片叶子里都封印著一个扭曲的妖魄。 “收住心神!”秦劲赶紧摇起镇魂铃,铃声震得樑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这些妖魄在引诱你的贪念。”说著,他指向角落里的一具尸体,“上个月刚处决的一个不良人,就被九尾狐魄夺了舍。” 很快,他们来到了万妖坑的拋尸台。 “都仔细点!”金吾卫旅帅用刀鞘敲打著万妖坑边缘的青铜饕餮纹,大声说道,“要是让这俩妖邪诈尸了,咱们都得去岭南餵蚊子!” 十二名金吾卫合力抬起大妖的尸体,將其拋入坑中。隨后,张仪騫的“尸体”也被赵老六和钱老七从秦劲身上搬下来。 秦劲往坑里撒了一把硃砂,硃砂瞬间爆出“噼啪”的火星子,他对金吾卫旅帅说道:“將军请看,这是用雷击木炼的诛邪砂。就算是大罗金仙掉进去,三魂七魄也得被烧成飞灰。” 金吾卫们纷纷伸长脖子,好奇地往坑里瞅。只见万妖坑深不见底,坑壁上密密麻麻地嵌著各种妖骨,有长著三只角的虎头、生著鳞片的马蹄,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西北角那具巨大的九尾狐骨架。 “起阵!”张巡突然大声暴喝。瞬间,二十八星宿方位同时亮起青光。紧接著,坑底伸出无数白骨手臂,爭先恐后地將棺材往坑的深处拽去。辩机残魂在张仪騫的识海里轻轻嘆了口气,说道:“阿弥陀佛,这万妖坑的妖气,竟比十八层阿鼻地狱还要重三分。” 悟空残魂却突然怪笑起来:“禿驴,你怕了?当年俺老孙在八卦炉里……” “闭嘴!”张仪騫在识海里急得跳脚,“小爷的肉身都要被扯碎了!不是说好了假死吗?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喀嚓”一声,张仪騫的“尸体”被白骨手臂撕成了碎片。金吾卫旅帅看著漫天飞舞的“血雨”,满意地点点头:“早该如此!” 等活人都离开后,最后一点磷火也熄灭了,万妖坑重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张仪騫的魂魄飘在半空中,看著自己四分五裂的“尸体”,气得浑身直哆嗦:“姓秦的,你给老子滚出来!你说的障眼法呢?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別嚎了。”悟空残魂蹲在识海里的筋斗云上,啃著桃子说道,“你现在阴阳同体,活人既看不见你,也听不著你说话。哟,禿驴,你的功德金身怎么裂了?” 辩机残魂的虚影此时忽明忽暗,他说道:“方才超度了十七个冤魂。张施主,趁鬼差还没来,贫僧教你《地藏十轮咒》……” “停停停!”张仪騫飘到坑底,捡起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们一个弼马温,一个和尚,能不能靠谱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万妖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东南角的镇魂锁“哗啦啦”地响成一片,那些嵌在墙里的妖骨竟然开始蠕动。 “快看西北方!”辩机残魂突然周身金光大盛,“有具迦楼罗的尸骸正在妖化!” 悟空残魂一听,立刻兴奋起来,他的金箍棒虚影“唰”地展开:“有意思!这坑里起码藏著三百罗汉级別的妖气,够老孙好好补补身子了!” 此时,张仪騫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同时站在阴阳交界处:从阳间视角看,万妖坑正在塌陷;而从阴间视角看,无数妖魂化作白骨巨蟒,正朝著他扑来。 “禿驴,快护住他的灵台!”悟空残魂突然严肃起来,“这些是由千年妖气化生的『相由心生』,一旦被咬到,可就真成倀鬼了!” 辩机残魂立刻结出不动明王印,准备抵御妖魂的攻击。 “让开!”悟空残魂抡起金箍棒虚影,大喝一声,“吃俺老孙一棒!” 隨著金光扫过,那些妖魂发出悽厉的惨叫。 就在这时,九尾狐骨架突然直立起来。在纷飞的磷火中,张仪騫惊讶地发现,自己四分五裂的“尸体”竟然开始重新拼合。 眼看妖化的尸体就要扑过来,悟空残魂突然大声喊道:“闭眼!” 紧接著,金箍棒虚影化作万丈金光,將整个万妖坑照得如同白昼。在强光中,张仪騫听到无数梵唱声,辩机残魂的佛光竟凝聚成一朵朵金莲,每朵莲里都端坐著一个闭目诵经的和尚虚影。 妖化尸体撞上金莲阵,顿时冒出滚滚黑烟。悟空残魂趁机捲走大半妖气,他的残魂虚影竟然凝实了几分,兴奋地喊道:“痛快!比老君炉里的三昧真火还够劲!” “禿驴,咱们的机缘到了!”悟空残魂突然拽著张仪騫的魂魄,撞向他的肉身,“阴阳交泰,佛魔同炉!” 就在这时,万妖坑突然地动山摇,打断了他们这番玄奥的对话。张仪騫的肉身突然睁开双眼,悟空和辩机残魂同时附身。此刻,他的左眸燃起三昧真火,右眼流转大日佛光。 “都给老孙(贫僧)——”悟空和辩机的声音同时响起。 “跪下!”隨著这声暴喝,万妖坑內所有妖魂齐齐发出哀鸣。悟空残魂吞尽最后一丝妖气,金箍棒竟然凝出实体,持续了三息时间;辩机残魂超度亡魂的功德化作金身,脑后浮现出完整的功德金轮。 张仪騫看著两位残魂大展身手,忍不住哀嘆道:“没想到我死一回,居然变得更厉害了!” 第62章 阴司夜行 子夜时分,万妖坑中蒸腾的阴气如浓墨般翻涌,镇妖符闪烁著的青光,把坑壁映照得斑驳陆离。值夜的鬼差谢老三,脚蹬黑布云头靴,腰间蹀躞带上掛著的镇魂铃叮噹作响。他手持骨雕招魂幡,往坑里探了探,说道:“老陆,你瞧瞧,今儿这妖气怎么比往常浓了三分?” 陆老七正在生死簿上誊录新魂,闻言抬起手,提了提松垮的幞头,回答道:“昨儿刑部大牢刚处决了一只修行三百年的画皮妖,听说那妖怪临死前还唱曲儿呢。”说著,他用判官笔蘸了蘸硃砂墨,在“张慕顏”的名讳上勾了个红圈,接著又疑惑地说道,“这傢伙可真奇怪,活人册上显示他阳寿未尽,死人簿里却又查无此人......” 话刚说完,招魂幡上的骷髏突然瞪大双眼,七窍中喷出幽蓝鬼火。谢老三大惊失色,急忙向后退了三步,將幡杆狠狠杵在地上,喊道:“不好!有生魂擅自闯入幽冥!”只见坑底的磷火忽明忽暗,张仪騫的魂魄正蹲在九尾妖骨旁,手里举著半截金箍棒,戳弄著墙上的太岁菌丝。 “喂,那小子!”陆老七见状,立刻甩出勾魂索,铁链擦著张仪騫的耳畔,钉入石壁,“阴司重地,岂是你能乱闯的?还不赶紧报上名来!” 张仪騫身形敏捷,一个鷂子翻身便躲开了锁链,脸上掛著嬉皮笑脸,作了个揖说道:“二位差爷,容我解释一下。在下是云阳的张仪騫,白日里和金吾卫周旋的时候,不小心走错了路,误打误撞进了这万妖坑。这里面实在太难走了,还请二位差爷给指条明路。” “放你娘的......”谢老三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瞥见张仪騫身上的纹身,硬生生把脏话咽了回去。他赶忙拽过陆老七,在其耳边小声说道:“老陆,你仔细看看,这小子身上有靺鞨萨满的熊灵纹,该不会是车娘子家的......” 陆老七眯起眼睛,端详了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没错!去年中元节咱们押送枉死鬼的时候,在车净尘的招魂幡上见过这个图腾。”他急忙收起勾魂索,从蹀躞带里摸出一块槐木腰牌,解释道,“郎君莫怪,这万妖坑直通阴曹地府,活人擅自闯入可是要折阳寿的。” 张仪騫眼珠一转,赶忙顺势和他们攀起交情:“原来二位认识家母啊!早说呀!上回阿娘从阴山带回来黍米酒,还说要好好感谢二位差爷平日里的照拂呢......” “可不敢当!”谢老三连忙摆手,鬼脸上竟然泛起了几分红晕,“车娘子当年独自闯入幽冥道,三鞭子就抽散了黄泉路上的恶修罗,那英姿......”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陆老七猛拽衣袖,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正事,“咳咳,郎君怎么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张仪騫盘腿坐在镇妖石上,把劫狱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两位鬼差听了,不禁频频咋舌。陆老七的判官笔在生死簿上悬了又悬,说道:“照你这么说,你那肉身还在阳间装死?这可坏了规矩!判官老爷最討厌阴阳两界的糊涂帐......” “规矩是死的,人(鬼)是活的嘛。”张仪騫一边说著,一边摸出一枚开元通宝,手指灵活地翻动著铜钱,如同蝴蝶飞舞,“听说西市胡商新进了一批波斯幻戏傀儡,改日我烧给二位,给二位解解闷?” 谢老三盯著铜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上却说道:“使不得!阴司严禁收受......” “哎~”陆老七突然插话,“老谢,你忘了?上月崔判官还夸讚新糊的纸马精神呢。”说著,他朝张仪騫挤了挤眼睛,“听说平康坊的柳娘子擅长製作走马灯......” 三人正说著,坑顶忽然传来一阵呼喝声。谢老三脸色骤变,惊叫道:“糟了!今日当值的是『活阎罗』崔鈺,这傢伙最爱拿生魂炼鬼丹!”他急忙给张仪騫指点,“郎君赶紧往东走,看到三棵歪脖子柳树后右转,那里有个地方......” 话还没说完,一道赤符如流星般破空而至,瞬间將万妖坑照得亮如白昼。只见阴风呼啸,纸钱纷飞,一顶八抬鬼轿凌空落下,轿帘上绣著狰狞的獬豸纹。轿中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谢老三,你好大的胆子!” 两位鬼差嚇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张仪騫定睛望去,只见那崔判官头戴獬豸冠,身著絳红官袍,腰间玉带上镶嵌著二十四枚照骨镜。最奇特的是他手中的那杆阴阳笔,笔毫竟是由黑白两色的人发绞缠而成。 “本官执掌生死簿三百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活人魂魄在万妖坑閒逛,就跟逛西市似的。”崔鈺屈指轻轻叩击轿栏,每敲一下,坑壁上便多出一个血手印,“张仪騫,你可知假死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张仪騫强忍著魂魄仿佛要被撕裂的剧痛,咧开嘴笑道:“判官老爷明鑑,小子我这是『阴阳双全法』。您看,我三魂七魄完整无缺,阳间的肉身也没有溃散,这应该不算真死吧......” “哼,巧言令色!”崔鈺冷哼一声,挥袖掷出一枚青铜獬豸印,“这枚官印专门用来镇压作奸犯科之徒!”那官印迎风便迅速变大,化作一头丈余高的独角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掉张仪騫的魂魄。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万妖坑突然剧烈地动山摇起来。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破体而出,如同一根擎天柱,將獬豸印击飞出去三丈远;与此同时,辩机和尚的功德金轮也显现出来,卍字符文如同锁链一般,缠住了崔鈺的双足。 “好一个佛魔同胎!”崔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了起来,他身上的照骨镜射出二十四道精光,“可惜这万妖坑连通十八层地狱,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张仪騫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万千冤魂的哭嚎声,仿佛置身於无尽的痛苦深渊之中。恍惚间,他看见谢老三拼命地比划著名口型,说的是“柳树向东,冥河摆渡”。他强提著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藉助金箍棒的余威,衝破结界,朝著东方夺命狂奔。 身后传来崔鈺的暴喝声:“阴兵听令!谁能缉拿住这个生魂,赏百年香火!” 剎那间,万千鬼卒从地缝中钻了出来。牛头马面用力敲著追魂鼓,夜叉罗剎挥舞著勾魂叉,更有无数无头鬼提著灯笼,穷追不捨。张仪騫的魂魄在逃窜过程中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隨时都可能消散在幽冥道中。 “郎君,接住!”危急时刻,陆老七突然甩出一本空白的生死簿,书页翻飞之间,化作一座纸桥,“快过奈何桥!” 张仪騫纵身一跃,跳上纸桥,耳边传来谢老三的传音:“过了桥就是鬼门关,找孟婆討碗汤......”话还没听完,崔鈺的阴阳笔便穿透了他的胸口,两位鬼差瞬间化作青烟,消散不见了。 纸桥的尽头,三棵歪脖子柳树在阴风中疯狂地舞动著。张仪騫按照谢老三的提示,向右转去,却只见冥河之上浊浪滔天,哪里有摆渡船的影子?他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到芦苇盪中传来一阵苍老的歌声: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 隨著歌声,一叶扁舟破浪而来。撑船的是一位老嫗,她头戴冪篱,手持竹篙,点水如飞。小船稳稳地泊在岸边,老嫗哑著嗓子说道:“二十文钱渡一人,童叟无欺。” 张仪騫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地方,苦笑著说道:“婆婆,阴间也收开元通宝吗?” “老身只收贞观年的贞观宝钱。”孟婆掀起冪篱,露出半张美人面,接著又说道,“不过......”她忽然凑近仔细看了看张仪騫,“小郎君这双眼睛,倒像极了一位故人。” 张仪騫心头猛地一跳,此时,辩机残魂在他的识海中突然惊呼:“是当年给玄奘法师送行的孟婆!” 悟空残魂却嗤笑一声,说道:“什么孟婆,分明是瑶池偷跑下界的玉女!老孙五百年前......” “大圣慎言!”孟婆手中的竹篙突然化作蟠龙杖,“当年你大闹地府,撕毁的生死簿还是老身连夜修补的。”说著,她递来一个陶碗,“喝了吧,这汤能保你魂魄七日不散。” 张仪騫望著碗里浑浊的汤水,迟疑地问道:“婆婆,这个我喝了没事?” 话还没说完,冥河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崔鈺的鬼轿如鬼魅般破空而至,照骨镜的光芒將整片河岸照得纤毫毕现:“孟婆!你竟敢私放生魂!” “老身眼里只有汤。”孟婆把陶碗往张仪騫手中一塞,蟠龙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崔鈺小儿,你私下做的事,真以为十殿阎罗不知道吗?” 趁著二人对峙的时机,张仪騫仰头將孟婆汤一饮而尽。那汤水入喉,如同烈火焚身,痛得他在船头蜷缩著打滚。恍惚间,他听到崔鈺的怒吼声,看到孟婆的蟠龙杖化作青龙,紧接著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63章 黄泉摆渡人 “叮铃——” 清脆的铜铃声在张仪騫耳畔悠悠响起,他缓缓从昏迷中甦醒过来,发现自己正置身於一艘竹筏之上。竹筏隨著冥河的浊浪轻轻起伏,那感觉就像是在波涛中漂泊的一片树叶,无依无靠却又顽强地挣扎著。船头掛著的青铜铃鐺,在阴惨惨的风中摇曳不定,发出的声响好似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令人牙酸不已。 张仪騫试著活动了一下手指,惊讶地发现原本虚浮得如同烟雾一般的魂魄,此刻竟有了凝实之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种真实的触感让他心中既惊喜又疑惑。再看看自己的双眼,左眼的三昧真火与右眼的佛光也安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不安。 “醒了?”撑篙的老嫗突然开口,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深深的地底下传来。隨著她的话音,那垂在冪篱上的黑纱被阴风吹开了一角,露出半张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顏。那肌肤白皙如玉,透著一种冰冷的光泽,双眸犹如夜空中闪烁的寒星,深邃而神秘。张仪騫这才注意到,孟婆手中的竹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周易》卦象,每一片竹节都对应著二十八星宿的方位,这些卦象和方位在幽暗中闪烁著微弱的光芒,仿佛隱藏著无尽的奥秘。 “婆婆,咱们这是要去哪?”张仪騫扒著筏子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只见浑浊的河水中突然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那些手臂瘦骨嶙峋,指甲又长又黑,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这惊悚的一幕嚇得他连忙缩回脑袋,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说道,“您这汤效果倒是奇特,我竟能摸到实物了。” 孟婆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梟的鸣叫,在这寂静的冥河中迴荡。她轻轻挥动竹篙,竹篙轻点水面,泛起阵阵诡异的涟漪,“老身这船可不同寻常,能载生魂游走阴阳。倒是小郎君你——”她突然用竹篙挑起张仪騫的衣襟,露出他胸口若隱若现的狼头纹身,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靺鞨狼神的血脉,佛魔同胎的魂魄,居然还能饮下瑶池玉露调製的孟婆汤,当真是百年难遇的奇人。” 竹筏继续在冥河上前行,四周瀰漫著浓厚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突然,竹筏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巨大的阻碍。张仪騫定睛一看,只见前方河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罗盘,每个罗盘上都站著一个戴幞头的书生。这些书生面色惨白,如同白纸一般,眼神空洞而呆滯,正捧著《千字文》念念有词。他们的声音整齐而又单调,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是落第秀才的怨魂。”孟婆从腰间解下个葫芦,往河里倒了些许粉末。那粉末一入水,便瞬间化作金色的光芒,在河面上蔓延开来。那些书生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齐刷刷地转头,惨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齐声说道:“这位郎君,可愿与我们论一论《五经正义》?” 张仪騫刚要开口回应,识海里的悟空残魂突然怪叫起来:“酸!酸死俺老孙了!快拿金箍棒捅他们!”那声音在他脑海中迴荡,震得他脑袋一阵发疼。辩机残魂却诵了声佛號,语气平静地说道:“施主莫慌,这些不过是执念所化,只需……” “都闭嘴!”张仪騫在识海里大吼一声,他此刻心烦意乱,哪有心思听他们爭吵。转头对著书生们作了个揖,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恭敬,“诸位前辈,晚生以为《礼记?大学》有云:『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与其在此空谈,不如隨我上岸看看开元盛世?如今的大唐,四海昇平,百姓安居乐业,文化昌盛,那繁华景象远非科举功名可比啊。” 书生们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覷,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和痛苦。突然,他们抱头痛哭起来,那哭声在冥河中迴荡,让人毛骨悚然。他们的身形在哭声中渐渐消散,化作点点萤火落入冥河,隨著河水缓缓流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孟婆诧异地打量著张仪騫,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小郎君倒是机灵,不过……”她突然用竹篙指向右前方,“真正的考验来了。” 张仪騫顺著孟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浓雾中缓缓驶来一艘楼船。那楼船高大雄伟,船身漆黑如墨,船头立著位戴獬豸冠的判官,正是崔鈺。他身著絳红官袍,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手中的阴阳笔凌空书写,墨跡化作无数锁链,如一条条黑色的毒蛇,朝著竹筏缠来。 张仪騫刚要躲避,孟婆突然掀起冪篱,露出另外半张爬满蛆虫的鬼脸。那半张脸与之前的美丽容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寒而慄。“判官大人好大的威风!”孟婆的声音忽而变得清脆如少女,忽而沙哑似老嫗,仿佛有两个灵魂在她体內对话,“可还记得贞观二十三年,你私炼鬼丹被地藏菩萨发现时,是谁替你求的情?” 崔鈺脸色骤变,原本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楼船上的鬼差们突然齐声哀嚎,抱著脑袋在甲板上打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孟婆趁机从袖中甩出枚玉牌砸在张仪騫怀里,“拿著这个去孽镜台,魏徵大人的魂魄会告诉你……” 话音未落,整个冥河突然倒捲起来,河水像是沸腾了一般,掀起滔天巨浪。巨大的力量將张仪騫的身体拋向空中,他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在坠落的过程中,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孟婆的竹筏化作一条青龙,与崔鈺的楼船狠狠相撞,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当张仪騫再次恢復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面巨大的铜镜上。那铜镜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左半身缠绕著黑色魔气,如同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右半身沐浴著金色佛光,宛如神圣的光辉笼罩。胸口的黑葫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著神秘的气息。 “小郎君可是迷路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第64章 魏徵寄语 张仪騫迷迷糊糊从铜镜上爬起来,只觉脑袋昏沉沉的,像被灌了好几斤糯米酒。回头一瞧,一位身著素袍,面容和蔼却又自带威严的老者站在身后,手中还握著本泛著微光的簿子,不用猜,肯定是魏徵了。 张仪騫赶忙整了整衣衫,虽说身上这套在折腾中破破烂烂,但礼数不能丟,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您就是魏徵大人吧,久仰久仰!之前就听不少人说起您的事跡,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 魏徵微微一笑,眼中透著温和,说道:“小友不必多礼。你这一路在阴司的经歷,我也略知一二。今日你能来到此处,也算是机缘巧合。”说著,他轻轻翻开手中的簿子,那簿子上的字跡竟像是活物般闪烁跳动。“我且看看你在阳间的所作所为。” 张仪騫心里有点发慌,毕竟自己这一路可没少惹事,虽说大多是为了救人或者查案,但谁知道在这阴司判官眼里算不算好事呢。他挠挠头,嘿嘿笑著:“大人,我这人吧,有时候行事是有点莽撞,但绝对没有坏心思,您可一定要明察啊!” 魏徵低头看著簿子,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眉头轻皱。过了好一会儿,他终於抬起头,目光落在张仪騫身上:“你在云阳时,凭藉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破获了不少案件,帮助了许多人。就说那杨崇义失踪案,你不畏艰难,抽丝剥茧,最终揭开真相,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大功一件。还有你创立的云阳妖驛,不仅为妖界提供了生计,还促进了各方的交流,这也算是造福一方。” 张仪騫听了,心里美滋滋的,但还是谦虚道:“哎呀,大人过奖啦!我也就是看不得那些坏人逍遥法外,顺手做了点小事。那妖驛,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就是出了点主意。” 魏徵接著说道:“可你劫狱救拓跋翎一事,却是犯了阴司和阳间的规矩。虽说拓跋翎是被冤枉的,但你这行为终究是破坏了律法。” 张仪騫一听急了,连忙解释:“大人,您是不知道啊!那拓跋翎真的是无辜的,卢氏为了自保,故意陷害她。寿王府夜宴上的事儿,背后全是卢氏的阴谋,他们和蛇盘国勾结,想顛覆大唐,还想用猫鬼咒杀寿王妃。拓跋翎也是被他们逼的,我要是不救她,她就冤死了!而且我也没別的办法,三司会审都被李林甫那帮人操控了,根本不给她伸冤的机会。” 魏徵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知晓卢氏势力庞大,在阳间朝堂搅弄风云,甚至阴司官员也被他们收买。但规矩就是规矩,你劫狱终究是事实。不过,念在你本心是为了救无辜之人,且你在阳间也多有善举,我今日便冒一次险,助你一臂之力。” 张仪騫又惊又喜,差点没直接蹦起来:“大人!我张仪騫以后一定多做好事,救无辜、解冤情,绝不让您失望!” 魏徵目光炯炯,神色中满是期许,注视著张仪騫说道:“小子,不良人一职,虽身处市井,看似平凡,实则肩负重任。你既入了这行,可得明白其中的利害。”他微微一顿,捋了捋鬍鬚,继续说道:“如今这世道,表面上大唐盛世,歌舞昇平,可暗地里各方势力勾心斗角,乱象丛生。五姓七望盘根错节,在朝堂和民间都有著巨大的影响力,他们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搅得这天下不得安寧。还有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妖邪势力,也时刻威胁著百姓的安危。” 张仪騫认真地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大人,我懂。在寿王府夜宴,我就见识到了他们的阴险,卢氏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妖邪之术,害了那么多人。我既然做了不良人,就不会怕他们。” 魏徵满意地笑了笑:“好!有这份决心就对了。不良人虽官职卑微,但你们就像是大唐这棵大树的根须,深入市井,能感知到最底层的动静。你们的职责,不仅是维护长安的治安,更是要守护这天下的正义。就像你之前破获的那些案件,看似只是些小事,可每一件都关係著百姓的生活,关係著大唐的稳定。” 他轻轻拍了拍张仪騫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办案,你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诱惑。有些势力可能会威逼你,有些利益可能会诱惑你,但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初心。就拿这次劫狱救拓跋翎来说,虽然方式有些莽撞,但你是为了正义,为了救无辜之人,这一点我很欣赏。可下次,你得学会更巧妙地运用规则,不能再这么衝动,明白吗?” 张仪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人,我知道错啦。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想不出別的办法。以后我一定多动脑子,不会再这么莽撞行事。” 魏徵微微頷首:“嗯,明白就好。还有,你身边的那些伙伴,像秦劲、林晴儿他们,都是难得的人才。你们要相互扶持,共同面对困难。眾人拾柴火焰高,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张仪騫想到自己的伙伴们,心中涌起一股温暖:“大人,您放心。我们一起经歷了这么多,早就像一家人一样了。有他们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那就好。”魏徵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大唐的未来,“这大唐的江山,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来守护。希望你能在这复杂的局势中,坚守正义,做好不良人的本职工作。只要你们尽心尽力,这天下就还有希望,大唐的盛世也能延续下去。我期待著你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为这天下百姓谋福祉。” 张仪騫挺直了胸膛,眼神中闪烁著光芒,大声说道:“大人,您就瞧好吧!我张仪騫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不会辜负不良人的使命。我会和伙伴们一起,把那些作恶的人都绳之以法,让这长安,让这大唐,都能太平昌盛!” 魏徵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张仪騫:“这是我的赏善司令牌,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你拿著它,遇到危险时,若有阴司之人阻拦,可出示此牌。但你也要记住,不可轻易动用,以免引起更大的麻烦。” 张仪騫小心翼翼接过令牌,仔细端详,只见令牌上刻著“赏善司”三个大字,周围环绕著一些神秘的符文,透著一股神秘的力量。他连忙收好,说道:“大人,您就瞧好吧!对了,我在阴司这一路,还遇到些奇怪的事儿。像那孟婆,她给我喝的汤好像不是普通的孟婆汤,还说和玄奘法师有渊源。还有崔鈺,他的那些法宝,什么照骨镜、阴阳笔,看著就邪乎得很。” 魏徵微微一笑:“孟婆本是瑶池玉女,当年受玄奘法师点化,心中一直念著这份恩情。她给你的汤,是以瑶池仙酿为基底特製的『固魂汤』,饮下后可保你魂魄七日不散,还能让你阳间肉身与阴司魂魄產生共鸣,有诸多妙用。而崔鈺,他野心勃勃,私自炼製鬼丹,妄图突破阎罗之位,他的那些法宝,也多是用来镇压和窥探魂魄的,手段极为狠辣。” 张仪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那汤喝下去感觉怪怪的,不过確实让我好受了不少。这崔鈺也太坏了,为了自己的私慾,居然不顾阴司规矩。” 魏徵神色严肃地叮嘱道:“你回去之后,行事一定要更加小心。卢氏在阳间势力盘根错节,崔鈺在阴司也有不少爪牙。你不仅要防备阳间的危险,还要小心阴司的追捕。我会儘量帮你拖延时间,但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张仪騫坚定地点点头:“大人,您就放心吧!我张仪騫可不是轻易会被打倒的。之前在阳间遇到那么多危险,我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样!等我找到证据,不仅要还拓跋翎清白,还要把卢氏和崔鈺的阴谋都揭露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魏徵欣慰地看著他:“好!我相信你。你体內佛魔同胎,拥有独特的力量,但也要学会掌控,不可被这股力量反噬。若遇到困难,可去寻那与你有缘之人相助。” 张仪騫心中一动:“与我有缘之人?大人,您说的是谁啊?能不能给我点提示?” 魏徵神秘一笑:“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记住,一切皆有因果,你的每一次选择,都將影响著事情的发展。” 张仪騫还想再问,突然,周围的空间剧烈震动起来,铜镜上的光芒也开始闪烁不定。魏徵脸色一变:“崔鈺恐怕是察觉到我的行动了,他正在设法突破我的禁制。你快走,从孽镜台后面的通道离开,那里能通往阳间。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张仪騫不敢耽搁,对著魏徵再次行礼:“大人,您保重!等我好消息!”说完,他转身朝著孽镜台后面的通道奔去。 第65章 鬼都父子 张仪騫刚要顺著孽镜台后的通道返回阳间,突然想起父亲张怀正之前说过要去鬼都为自己恢復十岁之身疏通关係,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心里一热,决定先去鬼都看看。“爹为我操心这么多,我怎么著也得去瞧一眼,要是能帮上忙就更好啦!”於是,他悄悄改变方向,朝著鬼都摸去。 鬼都里阴森森的,到处都是飘忽的鬼火和奇形怪状的建筑。鬼市中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张仪騫望去,只见几个鬼差押著一个衣衫襤褸的小鬼走了进来。那小鬼瘦得皮包骨头,眼神却透著一股倔强。 其中一个鬼差向鬼吏报告:“大人,这小鬼偷了鬼市的东西,按照规矩,得狠狠惩治!”鬼吏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这种小事还来烦我?按规矩办就是了!” 张仪騫见这个小乞丐鬼十分可怜,便决定帮他一把。张仪騫偷偷施展萨满术,控制了一只老鼠。老鼠顺著墙角迅速爬到鬼吏的桌子下面,然后猛地躥出来,嚇了鬼吏一跳。鬼吏手里的妖骨差点掉在地上,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哪来的老鼠!”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老鼠身上,张仪騫悄悄解开了小鬼身上的绳索。小鬼一愣,转头看到张仪騫的手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躲到了一旁的阴影里。 鬼吏好不容易赶走了老鼠,却发现小鬼不见了。他气得暴跳如雷:“你们怎么办事的!连个小鬼都看不住!”那些鬼差嚇得纷纷跪地求饶。 “小鬼,你安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张仪騫说完,继续小心翼翼地潜行,一路上东躲西藏,生怕被那些鬼差发现。 张仪騫猫著腰蹲在鬼都牌坊的犄角旮旯,头顶“幽冥通衢”的篆字匾额正往下滴著绿油油的冥河水。他伸手抹了把脸,指缝里立刻沾满带著鱼腥味的黏糊液体。“这鬼地方连雨都是腌臢货。”张仪騫嫌弃地甩了甩手。 “满大街找不著人。”张仪騫嘟囔著摸出两枚开元通宝,在青砖上隨手起卦。铜钱刚落地,突然被一只惨白的手捡了去。一个戴著獬豸面具的鬼卒齜著黄板牙说道:“生魂也敢在鬼市卜卦?这条街归我鬼眼三管,要问路得先交……” 话没说完,张仪騫突然指著天空惊呼:“快看!崔判官的轿子漏油了!”趁鬼卒抬头的功夫,他抄起铜钱撒腿就跑,活像西市偷胡饼的乞儿。 鬼眼三望著空荡荡的巷口,半晌才回过神:“好小子,敢耍你爷爷!”说著就要吹响腰间骨哨,却被一个醉醺醺的鬼商撞了个趔趄——那鬼商手里还攥著半截断掉的铁链,链子那头拴著只三尾猞猁。 张仪騫跑到一个巷子里,瞅见几个鬼差凑在一块儿閒聊,便偷偷靠过去,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瘦高个鬼差打著哈欠说:“今儿个有个叫张怀正的傢伙,为了他儿子的事儿,在这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另一个胖鬼差嘿嘿一笑:“谁知道呢,不过看他那著急样儿,估计事儿不小。听说他找了好些个有头有脸的鬼,都快把鬼都翻了个底儿朝天啦!”张仪騫一听,心里明白,这说的肯定是自己爹。 顺著打听到的消息,张仪騫七拐八绕钻进一条暗巷,巷尾飘来阵阵酒香。他顺著味道摸到一间掛著“忘忧居”幡子的酒肆,门口站著两个凶神恶煞的鬼卒,腰间掛著明晃晃的鬼头刀,在那儿来回踱步。张仪騫不敢大意,施展起在嵯峨山练就的隱匿本事,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酒肆后院。 院子里,张仪騫躲在假山后面,瞧见父亲正陪著一个穿著华丽黑袍、头戴玉冠的鬼吏说话。那鬼吏翘著二郎腿,一脸傲慢,时不时用手里的摺扇敲著桌子,发出“啪啪”的声响。 张怀正满脸堆笑,对著鬼吏作揖道:“王参军,我儿子张仪騫之前因为一些意外,身体被催熟了,这事儿还请您多多通融通融,帮忙恢復他原来的模样。您要是能帮这个忙,张某必定感恩戴德,日后定有重谢!”说著,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在昏暗的鬼都里散发著柔和的光。 那鬼吏眼睛一亮,却又故意板著脸说:“哼,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你知道要改生死簿上的记录,得费多大的功夫吗?多少人盯著呢!就这么一颗夜明珠,就想打发我?” 张仪騫在一旁听著,心里直冒火:“这鬼吏也太贪心了!” “……犬子这事还望王参军多费心。”张怀正的声音带著三分醉意,“这是洛阳白马寺的《金刚经》贝叶残卷,听说是玄奘法师亲手誊写的……” “张兄这就见外了。”被称作王参军的鬼吏咳嗽两声,案几上传来捲轴滚动的声音,“不过嘛,令郎这事涉及生死簿篡改,少不得要打点十殿阎罗的文书……” 张仪騫蹲在窗欞下听得真切,气得直磨牙。正要破门而入,突然被一个蓬头垢面的小鬼拽住裤脚——正是之前在鬼市偷他铜镜的小乞丐! “恩公快走!”小鬼压低嗓子,“王扒皮在里屋藏了二十个刀斧手,专坑你们这些来疏通关係的活人!” 话音未落,酒肆里突然传出杯盏碎裂声。张仪騫透过窗缝一瞧,老爹的腰刀已经架在王参军脖子上,刀刃上流转的咒文烫得那鬼吏吱哇乱叫。 “张怀正!你敢在鬼都动武?”王参军脖子滋滋冒黑烟,“信不信老子把你儿子投进油锅……哎哟!” 张怀正手腕一抖,刀刃又压下半分:“某在阴山鬼骑营点卯那会儿,你高祖还在幽州贩马!李卫公的斩狼刀法见过没?就刻在某这蹀躞带铜扣上!”说著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黢黢的令牌,“认识这个么?” 王参军绿豆眼突然瞪得溜圆:“不良人的天罡令?!” “算你识货。”张怀正冷笑,“当年袁天罡炼製的三十六枚天罡令,专克你们这些贪赃枉法的鬼吏。要不要试试被天雷劈成焦炭的滋味?” 躲在窗外的张仪騫差点笑出声。他记得这令牌分明是阿娘用野猪牙雕的护身符,没想到老爹唬起人来比西市说书先生还像模像样。 “有话好说!”王参军瞬间换了副嘴脸,“令郎的事包在……” 话没说完,酒肆大门突然被撞开。二十个青面獠牙的鬼卒举著钢叉衝进来,领头那个正是方才的鬼眼三! “爹!”张仪騫再顾不得躲藏,黑葫芦脱手飞出,在鬼卒头顶炸开漫天硃砂。趁著红雾瀰漫,他拽起老爹就往外跑,“这边!” 两人在迷宫般的鬼市里夺命狂奔,身后追兵撞翻无数摊位。卖孟婆汤的老嫗抄起铜勺泼汤,被溅到的鬼卒顿时定在原地;扎纸人的匠师隨手拋出纸马,纸马落地化作嘶鸣战马,將追兵冲得七零八落。 “騫儿,你怎么……”张怀正气喘吁吁地扶著墙。 “爹您可真行!”张仪騫摸出块麦芽塞进老爹嘴里,“拿野猪牙嚇唬鬼吏,这招跟谁学的?” “还不是跟你娘学的……”张怀正话说到一半突然僵住,前方岔路口转出一顶八抬大轿,轿帘上绣著的獬豸纹在冥火中泛著血光。 轿中传来阴惻惻的笑声:“张仪騫,本官等你多时了。” 第66章 判官赌局 鬼市屋檐下的铜铃被阴风吹得叮噹作响,声音在这阴森的环境中迴荡,更添几分诡异。崔鈺的八抬鬼轿稳稳地停在巷口,將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那轿身散发著幽冷的气息。张仪騫心中一紧,但脸上却依旧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他伸手入怀,摸出魏徵给的赏善司令牌,在掌心灵巧地转动著,转出朵来,试图以此缓解紧张的气氛。“判官大人,您这轿子堵著道儿,是想和晚辈玩蹴鞠?”他扬了扬手中的令牌,话语中带著一丝调侃。 轿帘无风自动,缓缓掀起,露出崔鈺那张阴鷙的脸。他眼神冰冷,透著摄人的寒意,腰间二十四枚照骨镜同时亮起,强烈的光芒將张仪騫照得通体透明。“生魂擅闯鬼都,当受拔舌之刑!”崔鈺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宣判。 张仪騫心中一惊,但他强装镇定,拍了拍肚子,说道:“孟婆婆的固魂汤晚辈可是喝得乾乾净净,现在算半个阴司编外人员吧?”他一边说著,一边再次举起赏善司令牌,试图以此作为挡箭牌,“魏大人让我带话,说您要是閒得慌,不如去查查……”他故意停顿,卖个关子,希望能打乱崔鈺的节奏。 崔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锅底还黑,獬豸印悬在半空,散发著阵阵威压。围观的老鬼们见状,纷纷发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间,对这场对峙充满了好奇。卖鬼食的老嫗也被这紧张的气氛吸引,她突然敲著铜勺喊道:“判官老爷要是不敢接茬就直说,老婆子这锅汤还等著下葱儿呢!”老嫗的话打破了部分紧张的氛围,引得周围的老鬼们一阵鬨笑。 崔鈺额角青筋直跳,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但他强忍著没有发作。袍袖一挥,在街心瞬间化出一张青铜案几,案几上散发著古朴而神秘的气息。“本官就与你赌三局!若你贏,恢復十岁之身的事本官不再过问;若输......”崔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若输,晚辈自愿跳进您的炼丹炉。”张仪騫毫不犹豫地应道,同时盘腿坐在案几前,顺手摸出包西域胡椒撒在烤鬼鸡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第一局比什么?”他主动出击,试图掌握这场赌局的主动权。第一局:鬼市鉴宝崔鈺冷哼一声,袖中飞出三件器物,“嗖”“嗖”“嗖”三声,稳稳地落在案几上。只见那锈跡斑斑的铜镜,镜面黯淡无光,却隱隱散发著一股神秘的气息;缠著红绳的秤砣,红绳在阴风中微微晃动;缺了口的青瓷碗,碗口的豁口显得格外突兀,似乎在诉说著它不平凡的经歷。 “说出这三件阴器的来歷。”崔鈺冷冷地说道,指尖有节奏地敲著案几,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张仪騫的心上。隨著他的动作,照骨镜里浮现出贞观三年的场景,“错一件,就算输。”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抄起铜镜对准自己。左眼三昧真火突然躥起,火焰照亮了铜镜的每一个角落,也映出了张仪騫专注的神情。“哟,这不是贞观十九年尉迟將军镇压涇河老龙时,用来照妖的辟邪镜么?”他自信地说道,眼中闪烁著光芒,“镜背的饕餮纹里有龙血沁——您看这锈色,跟尉迟家祖传的十三节钢鞭一个味儿。”他一边说著,一边指著铜镜上的锈跡,详细地解释著。 围观的老鬼里冒出个缺了半拉脑袋的鬼卒,他眼睛一亮,大声说道:“没错!当年这镜子就掛在我脖子上......”鬼卒的话像是给张仪騫打了一剂强心针,让他更加自信。 “第二件嘛。”张仪騫放下铜镜,拎起秤砣晃了晃。红绳突然化作小蛇缠上他的手腕,小蛇吐著信子,似乎在向他示威。但张仪騫毫不畏惧,他仔细地端详著秤砣,“开元二年,洛阳粮商王仁祐用这杆『公道秤』坑害百姓,结果被米缸里的陈米压死——您闻闻这霉味儿,跟含嘉仓的陈粮一个德行。”他说著,还故意凑近秤砣闻了闻,然后皱起眉头,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引得周围的老鬼们一阵鬨笑。 崔鈺脸色越发难看,张仪騫心中暗喜。就在这时,辩机残魂突然在识海提醒:“青瓷碗底有字!”张仪騫心中一凛,赶忙翻过瓷碗,借著鬼火的微光,仔细地看清碗底铭文。“永徽四年,武昭仪赐给感业寺的供佛碗?不对啊,这豁口像是被簪子划的......”他喃喃自语道。 “是则天皇后砸的。”崔鈺突然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以为自己终於抓住了张仪騫的把柄。“当年她为扳倒王皇后,故意摔碎此碗嫁祸......” “您可算承认了!”张仪騫拍案而起,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史书记载永徽六年才有废后风波,您这碗提前两年就碎了,可见生死簿上早有人篡改歷史!”他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鬼市炸开了锅。老鬼们纷纷议论起来,对生死簿被篡改一事感到震惊。崔鈺的獬豸印“哐当”一声砸在案几上,他咬著牙说道:“第一局算你贏!”第二局:鬼诗填魂崔鈺脸色阴沉,挥袖在虚空写下四句残诗:“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秋坟鬼唱诗,孤光照幽冥”,字跡如血,散发著阴森的气息。“按阴司规矩,需补全八句。”崔鈺冷冷地说道,阴阳笔在空中画出森森鬼气,“但要每联含一桩鬼怪典故。” 张仪騫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一局难度不小,但他毫不退缩。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凌空书写。悟空残魂在识海怪叫:“第二句用杜康酒醉刘伶的典!第三句李长吉的秋坟鬼唱......”悟空的提醒让张仪騫心中有了底。 “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张仪騫笔走龙蛇,血字化作磷火飞舞,在空中勾勒出神秘的符文,“杜康醉刘伶,三载方醒魂——这是醉鬼典!” “秋坟鬼唱诗,孤光照幽冥。”他笔锋陡转,血珠凝成红衣女鬼形象,那女鬼在虚空中翩翩起舞,“倩女离魂夜,抱柱待归人——这是《离魂记》!” 崔鈺的照骨镜突然映出个撑伞女鬼,正是张仪騫诗中所述。围观的老鬼们齐声喝彩,卖鬼食的老嫗的铜勺敲得鐺鐺响:“好个『抱柱待归人』,老婆子再加一句——孟婆汤冷忘川沸!” “第三联有了!”张仪騫顺势写道,“孟婆汤冷忘川沸,判官笔落生死顛——崔大人,这可是您亲自改的生死簿?”他的话再次让崔鈺脸色大变,崔鈺猛地站起来,二十四面照骨镜同时炸裂,碎片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张怀正见势不妙,突然咳嗽两声,说道:“犬子不懂事,这最后一句『阴律无情人有义』,权当赔罪了。”他试图缓和气氛,避免崔鈺彻底发怒。第三局:断阴司案崔鈺冷哼一声,抬手招来卷宗。卷宗在空中缓缓展开,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气息。“贞观二十三年,玄奘法师译经时,大慈恩寺藏经阁出现『佛经噬字』奇案。你若能断清此案,本官......” “且慢!”张仪騫打断了崔鈺的话。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答案,“此案晚辈恰巧知道——当年有人用靺鞨巫血混入墨汁,在《瑜伽师地论》夹页写满萨满咒文。经书通灵,自行吞字反抗......” 崔鈺的阴阳笔突然化作利剑,指向张仪騫,“放肆!此案分明是佛门內斗!这局不算!”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眼神中透露出杀意。 张仪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崔鈺,你讲不讲理?输了就耍赖,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身为阴司判官,却如此言而无信,就不怕遭报应吗?” 崔鈺冷哼一声,正欲发作。就在此时,万妖坑方向突然传来秦劲的吼声:“魂归来兮!”张仪騫的魂魄突然被金光笼罩,这是秦劲等人在阳间施展法术,试图將他的魂魄召回。 “崔大人,这局咱们阳间接著比!”张仪騫大笑著將赏善司令牌拋给父亲,整个人被金光吸走前还不忘补刀:“您那判官笔该修修了——笔尖都分叉了!” 崔鈺的獬豸印轰然砸下,却只劈碎了张仪騫留下的鬼鸡骨头。崔鈺的獬豸冠气得歪在一边,他正要发作,却见张怀正手中的令牌突然化作魏徵虚影。魏徵神色严肃,看著崔鈺说道:“崔大人,要看看本官的《十渐疏》吗?” 鬼市顿时响起一片鬨笑。卖鬼食的老嫗敲著铜勺唱起童谣:“崔判官,红眼圈,判官笔儿写不全......”在眾人的鬨笑声中,崔鈺脸色铁青地说道:“走著瞧”。 第67章 復活惊变 万妖坑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秦劲等人围在张仪騫身旁,神色焦急万分。他们本想藉助万妖坑的特殊力量和从张巡不良帅那里申请来的返魂引,让张仪騫起死回生,可谁能想到,过程竟如此波折。 “完了,张仪騫不会活不过来了吧?”赵老六满脸担忧,声音都带著几分颤抖,眼睛死死盯著毫无生气的张仪騫。 钱老七也是眉头紧皱,附和道:“这种情况之前可从未遇到过,这可如何是好?” 秦劲咬了咬牙,说道:“还好从张巡大帅那申请了返魂引,咱们还有一线希望。”说著,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散发著神秘光芒的返魂引按到张仪騫的胸口。剎那间,法宝上符文闪烁,自动搜索起张仪騫的残魂,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法宝中传出,好似要將张仪騫散落在外的魂魄强行拽回体內。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张仪騫的魂魄不知为何,在外面稳固得超乎想像。那股吸力虽然强大,却只能让他的魂魄不断被撕扯,每一下都像是在撕裂他的灵魂。张仪騫的身体微微颤抖,牙关紧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啊!”张仪騫发出痛苦的闷哼,那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听得眾人心里一阵发慌。 就在眾人满心焦虑之时,万妖坑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阴森的大笑声。“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这声音好似从九幽地狱传来,透著无尽的邪恶与阴森。紧接著,一道黑影从万妖坑底部冲天而起,正是那封印了百年的大妖残魂。 这大妖残魂原本被镇压在万妖坑底,承受著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今日,感受到张仪騫復活时的波动,它竟趁机甦醒过来。看著张仪騫痛苦挣扎的模样,大妖残魂心中涌起一股恶念,想著若是能占据这具身体,说不定就能重获自由,摆脱这万妖坑的束缚。当下,它也不犹豫,直直地朝著张仪騫的身体冲了过去。 眾人只见张仪騫闭著眼睛,身体却突然自动悬浮站立起来,衣袂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在张仪騫的识海中,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正焦急地团团转。突然,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闯入,瞬间占据了主位。 “这是什么鬼玩意?居然敢占据主位不下来!”悟空残魂暴跳如雷,挥舞著金箍棒虚影,朝著那股力量就冲了过去。 辩机残魂也双手合十,念起经文,试图稳住局面:“阿弥陀佛,施主,休得在此捣乱!” 可那大妖残魂根本不理会他们,在占据主位后,身形逐渐变幻,竟变成了黑色张仪騫的模样。它感受著这具身体里的力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具身体不错,居然还有人下了大代价放狼血咒在他身上,天助我也!”说著,它运转力量,之前悟空残魂吸收的妖气瞬间被它吸收,化作滋养自身的养料。不仅如此,这大妖残魂还激发了张仪騫体內的狼血咒。 只见张仪騫的身体开始发生巨大变化,身形不断膨胀,长出锋利的利爪和钢牙,周身毛髮疯长,变成了一头黑赤色的大狼妖。它的眼睛闪烁著凶狠的红光,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我要把你们这些不良人臭虫全部杀死!” 秦劲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看著眼前凶神恶煞的狼妖张仪騫,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恐惧。 “这……这可如何是好?”赵老六声音颤抖,手中的兵器都差点拿不稳。 钱老七也嚇得脸色惨白:“这狼妖如此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啊!” 秦劲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大声喊道:“都別慌!先升起万妖坑大阵,困住它再说!”说著,他迅速掏出六壬盘,口中念念有词。六壬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天池中的磁针闪烁著诡异的光芒。 “老赵,快把通明符贴到离位!”秦劲扯著嗓子喊,腰间蹀躞带上的铜铃鐺叮噹作响,“钱老七,用你的硃砂笔勾连震、巽二宫!” 赵老六踩著沾满青苔的石阶,脚步慌乱,差点被垂落的藤蔓绊个跟头。他骂骂咧咧地掏出张黄符:“他奶奶的,这破符纸比平康坊的胡姬还难伺候!”符纸刚沾到青铜柱,突然“刺啦”一声燃起青火,嚇得他连退三步,幞头都歪了半边。 钱老七倒是稳当一些,他用鼠须笔蘸著硃砂在石壁上勾画。突然,笔尖一颤,硃砂竟在石壁上洇出暗红血渍。“秦头儿!这墙在渗血!”他声音都变了调,手里捧著的定妖罗盘“咔咔”直响。 此时,坑底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原本捆著张仪騫的玄铁链应声而断。狼妖张仪騫双目赤红如血,指甲暴涨三寸,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最骇人的是后颈处浮现的狼头刺青,竟在月光下泛著妖异的紫光。 “坏了!”秦劲一拍大腿,“这狼血咒遇著万妖坑的浊气,怕是要返祖成魘!” 话音未落,狼妖张仪騫突然仰天长啸。声浪震得坑壁碎石簌簌而落,蹲在樑柱上的环眼猪“嗷”地一声栽进泥潭,连滚带爬往洞口逃窜。黄耳倒是忠心耿耿,对著主人狂吠,却被妖风掀得撞在石壁上。 赵老六抄起铁尺就要往前冲:“老子就不信治不了这小崽子!” “回来!”秦劲一把扯住他后领,“你当这是西市抓贼呢?这是靺鞨狼神的血咒,沾著点儿皮肉就能蚀骨三寸!” 像是印证秦劲的话,狼妖张仪騫突然弓身如虾,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月光下,清晰可见它后背隆起数块骨包,衣料“刺啦”裂开,竟生出一对赤色肉翅! “我的亲娘咧!”钱老七手里的罗盘“噹啷”落地,“这他娘是要化形啊!” 秦劲趁机摸出传声筒,对著筒口大喊:“万妖坑生变!速请张巡大帅带镇妖塔前来!要快!”话没说完,一道黑影呼啸而来,他本能地偏头躲闪,肩头还是被利爪划出三道血痕。 第68章 血瞳冥迦 万妖坑內,这会儿的气氛,紧张得就跟拉满的弓弦似的,稍微一碰就要断了。狼妖张仪騫这一出现,可把大伙都逼进了死胡同。 这狼妖长得那叫一个嚇人。身形巨大,足有两人多高,浑身黑赤色的毛髮根根直立,就跟钢针似的,在月光的映照下还泛著诡异的光。它身子壮得像头牛,肌肉一块一块的,賁张得厉害,每动一下,都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感觉能把这万妖坑给拆了。 再看它的脑袋,又宽又大,狰狞得很。两颗尖锐的獠牙从嘴角刺出来,跟匕首差不多长,寒光闪闪的,上面还掛著黏糊糊的涎水,一股子腥味直往人鼻子里钻。耳朵高高竖著,耳尖微微泛红,跟两把小刀子似的,不停地转来转去,周围一有动静,它立马就能听到。那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就像两团燃烧的火焰,透著无尽的凶狠和残暴,盯著人看的时候,能把人心里的那点胆子都给嚇没了。 在它额头正中央,有个神秘的黑色符文,一闪一闪地发著幽光,就跟一只竖著的眼睛似的。这符文可邪乎了,透著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好像是它力量的核心,有了这玩意儿,狼妖的本事更是大得没边儿,也变得越发难对付。 狼妖背后那对新长出来的赤色肉翅,特別显眼。肉翅上全是青筋和血管,跟扭曲的藤蔓似的,隨著它呼吸一起一伏,里面流淌的东西看著可不像是普通的血,倒像是燃烧的岩浆,热烘烘的热浪直往外冒。肉翅边缘还带著锯齿,锋利得很,隨便一挥,就能颳起一阵狂风,把周围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它那爪子,更是厉害得让人害怕。五根爪子跟精钢打的弯鉤一样,尖锐无比,还硬得很,在空气中轻轻一抓,就能听见“嘶嘶”的声音。往那坚硬的石壁上一抓,立刻就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爪痕,碎石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狼妖张仪騫的本事,更是让人胆寒。它力气大得惊人,隨手一挥,那粗壮的青铜柱就跟脆弱的树枝似的,直接被打折了。这青铜柱可是用来镇压万妖的,在它面前却一点用都没有。它的速度快得像闪电,身形一晃,就没影了,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大伙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 而且,这狼妖还能操控黑暗力量。它张开血盆大口,“呼”地喷出滚滚黑色烟雾,那味道刺鼻得很,全是腐臭的味儿,人闻了之后,呼吸都困难,脑袋也开始犯迷糊。这烟雾就跟活物似的,迅速瀰漫整个空间,把大伙都给罩住了,然后一点点侵蚀人的身体和灵魂。烟雾里还时不时闪过诡异的紫色光芒,要是被这光芒击中,身体就跟被雷劈了似的,疼得人直打滚。 要说这狼妖的来歷,那可就复杂了。传说中,突厥狼神是远古时期特別厉害的存在,它的血脉神秘又强大。狼神的血咒,是一种特別邪恶又厉害的诅咒,被下咒的人会慢慢被狼神的力量侵蚀,最后失去自我,变成狼妖。张仪騫本来血脉就特殊,又在万妖坑这么个充满邪恶力量的地方,被大妖残魂一入侵,再加上坑里浊气的催化,狼血咒一下子就爆发了,这才变成了眼前这头恐怖的狼妖。 “都散开!”秦劲忍著肩膀上的伤痛,使劲拋出一枚铜钱。这铜钱迎风就变大,变成了一面盾牌。“这可是突厥萨满的『狼骑过境』,要是被它咬上一口,魂魄都得没了!”秦劲大声喊道。 他话还没说完呢,狼妖张仪騫就张开嘴,“噗”地喷出一股黑雾。这黑雾所过之处,石壁上“噌噌”地长出猩红的菌丝,眨眼间,整个洞穴就被染得跟血窟窿似的。 “我的脚!”赵老六突然怪叫起来。大伙低头一瞧,菌丝都缠到他的皂靴上了,还顺著裤管往上爬呢。钱老七眼疾手快,赶紧拿起硃砂笔,在空中画了个符。“轰”的一下,符火燃起来,这才把菌丝给逼退了。 “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秦劲一咬牙,咬破舌尖,把精血喷在了六壬盘上。六壬盘天池里的磁针“噌”地一下立起来,指向了东北艮位。“老钱,东北生门在乾元观方位,你赶紧去请救兵!”秦劲著急地喊道。 可他话还没说完,狼妖张仪騫就突然振翅,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俯衝下来。它那肉翅掀起一阵腥风,把大伙吹得东倒西歪。秦劲手里的六壬盘“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秦劲急得额头青筋都暴起来了,大骂道:“他娘的,跟它拼了!” 就在这时候,万妖坑深处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就跟什么巨大的锁链崩断了一样。原本在坑底沉睡的九尾妖骨,竟然慢悠悠地立起来了。那空洞的眼窝,“噗”地燃起两团幽蓝的鬼火,看著別提多嚇人了。 狼妖张仪騫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转身对著九尾妖骨,发出一声挑衅的嘶吼,那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 “糟了!”钱老七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这九尾妖可是贞观二年袁天罡亲手镇压的,要是被它彻底唤醒,咱们都得完蛋!” 就好像是在回应钱老七的担心,九尾妖骨突然张开嘴,喷出一股紫火。这紫火可厉害了,所过之处,石壁瞬间就被熔成了琉璃状,滚烫滚烫的。 狼妖张仪騫也不含糊,它肉翅一振,迎著紫火就衝上去了。只听“轰”的一声,它竟然把紫火生生撕开了,那场面,就跟神仙打架似的。 秦劲趁著这个空当,赶紧摸出传声筒,对著筒口大声喊道:“万妖坑生变!快请张巡大帅带天枢塔过来!要快!”传声筒里立马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隱隱约约还能听见兵甲碰撞的声响。 “你们快看!”赵老六突然指著坑底,眼睛瞪得大大的。大伙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张仪騫眉心亮起了金箍的纹路,原本失控的妖相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凝滯。辩机残魂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隱若现,双手还结出了大日如来印。 “有转机!”钱老七眼睛一亮,赶紧掏出一把开元通宝,往空中一撒。“快用《灵宝度人经》镇他天灵!”他喊道。 秦劲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说道:“不行!现在佛魔正在爭夺他的躯壳,咱们贸然插手,说不定会坏事!” 秦劲话还没说完呢,九尾妖骨突然甩起尾巴,像一根大棍子似的横扫过来。那尾巴足有二十丈长,带著风雷之势,“呼呼”地就砸过来了,把大伙都逼到了角落里。 狼妖张仪騫趁著这个机会,挣脱了佛光的束缚,爪子一挥,直取秦劲的咽喉。这一下又快又狠,眼看秦劲就要遭殃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嗖”“嗖”“嗖”,坑顶突然射下三道金光。紧接著,张巡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在坑內响起:“天枢塔,落!” 只见一座九层青铜塔从空中轰然坠地,塔檐上的铜铃“叮叮噹噹”地响个不停。首层“乾”字门洞开,飞出三十六道符籙,像一条条小蛇似的,瞬间就把九尾妖骨重新锁住了。 狼妖张仪騫一看这情况,振翅就想逃跑。可还没等它飞起来呢,塔中射出一根捆妖索,“唰”地一下缠住了它的脚踝。 “接著!”张巡在坑顶大声喊著,拋下来一个青铜匣。 可狼妖张仪騫也不示弱,它突然张口,“咔嚓”一声咬断了捆妖索。 张巡在坑顶看得清清楚楚,急得直扯自己的鬍鬚,一下子就扯断了三根。“快!快去大荐福寺请三论堂的明观法师!就说血瞳冥迦醒了,要快!” 第69章 封狼居胥 不良人得了张巡的命令,马不停蹄地朝著大荐福寺奔去。一路上,他们心急如焚,脚下生风,恨不得立刻就把明观法师请回来。这万妖坑的局势已经到了千钧一髮的时刻,多耽误一秒,后果都不堪设想。 到了大荐福寺,他们火急火燎地找到明观法师,气喘吁吁地把万妖坑的危急情况说了一遍。明观法师却只是微微一笑,神情淡定地说道:“贫僧已知晓此事,你们不必惊慌。这血瞳冥迦,贫僧定不会让它在世间再度为祸。”说完,他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的物件,跟著不良人就朝著万妖坑赶去。 万妖坑这边,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狼妖张仪騫(血瞳冥迦附身)在挣脱捆妖索后,越发张狂起来。它那巨大的身躯在坑內来回踱步,每走一步,地面都跟著震颤一下,溅起一片尘土。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闪烁著凶光,恶狠狠地盯著周围的人,嘴里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 九尾妖骨虽然被镇妖塔暂时锁住,但那幽蓝的鬼火在眼窝中跳跃,时不时喷出几缕紫火,似乎也在积蓄著力量,准备隨时再次发难。秦劲、赵老六、钱老七等人聚在一起,紧张地盯著狼妖的一举一动,手中的兵器都握得紧紧的,汗水顺著额头不断滑落,却浑然不觉。 就在眾人满心焦虑之时,明观法师终於赶到了。他身著一袭素色僧袍,手持一串佛珠,步伐沉稳地走进万妖坑,淡定从容。看到明观法师来了,秦劲等人就像看到了救星,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鬆了一些。 明观法师站定后,目光如炬,直视著狼妖张仪騫,大声说道:“血瞳冥迦,你这孽障,当年被镇压,竟还妄图復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狼妖张仪騫听到这话,却只是发出一阵轻蔑的狂笑,声音中充满了邪恶与不屑:“就凭你?当年若不是慧灌和袁天罡那两个老东西使诈,我岂会被镇压!今日我定要让你们都陪葬!” 明观法师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妖邪,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年你率三千狼骑突袭唐军粮道,妄图扰乱大唐边疆安寧,犯下累累罪行,被镇压是你应得的下场!” 血瞳冥迦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越发愤怒:“哼!当年我率狼骑在阴山狼居胥峡谷,本可一举摧毁唐军粮道,让唐军不战自溃。我施展妖法,引发『白毛风』,那漫天的风雪,能將一切都掩埋。我还布下『血月轮迴』幻境,让唐军陷入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之中。那些唐军士兵,在我的幻境里,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场景,一个个丟盔弃甲,乱成一团。” 明观法师神色严肃,接过话茬说道:“但你没想到,慧灌法师以《中论》中的『不生亦不灭』真言,破了你的『血月轮迴』幻境。慧灌法师师承三论宗创始人吉藏,精通《中论》的『八不中道』,秉持『无所得』空观。他深知你的幻境不过是利用人心中的执念,以虚幻之景迷惑眾人。他以佛法的智慧,看透了你的把戏,口中念起『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出』的真言,那真言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天地,瞬间就打破了你的幻境,让唐军士兵恢復了神志。” 血瞳冥迦听到慧灌法师的名字,身体微微一震,但很快又恢復了囂张的模样:“那又如何!就算幻境被破,我还有强大的妖力。我的『执念妖核』,能將心中的执念化为实体,那些唐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明观法师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慧灌法师岂会让你得逞!他以『无所得』空观,破解了你的『执念妖核』。他告诉眾人,世间万物皆为空幻,执念亦是如此。你的『执念妖核』虽能將执念实体化,但在佛法的智慧面前,不过是虚妄之物。他引导眾人放下心中的执念,不为你所製造的幻象所迷惑。在慧灌法师的带领下,唐军士兵们不再畏惧,重新振作起来,与你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血瞳冥迦愤怒地咆哮起来,周身的黑色毛髮根根直立,散发出更加强大的邪恶气息:“若只有慧灌那老和尚,我未必会输!都是袁天罡那傢伙,用奸计害我!” 明观法师点点头,说道:“袁天罡以『六壬式盘』引动太阴星力,布下『二十八宿锁妖阵』。他深知你的力量强大,普通的阵法难以困住你,於是藉助星象之力,精心布置了这个大阵。那『六壬式盘』在他手中飞速转动,引动太阴星的神秘力量,二十八宿的星光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结界,將你困在其中。” 血瞳冥迦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可恶的袁天罡,还取了突厥可汗的金冠,熔铸为镇魂钉,钉住我妖身七窍,让我动弹不得,受尽折磨!” 明观法师义正言辞地说道:“这是你罪有应得!你为祸世间,涂炭生灵,袁天罡此举是为了天下苍生。那金冠本是突厥可汗权力的象徵,如今却成为镇压你的关键。袁天罡將金冠熔铸为镇魂钉,藉助金冠的力量和太阴星力,將你牢牢地钉在地上,让你无法逃脱。” 血瞳冥迦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今日我復活,定要让大唐再次陷入战乱,让你们都为我当年的失败付出代价!” 明观法师却丝毫不惧,他手中的佛珠闪烁著微弱的光芒,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得逞吗?贫僧师承法朗,法朗师承慧灌,贫僧身上带著慧灌圆寂后的舍利,这便是破解你復活的关键。今日,贫僧便要彻底將你镇压,让你永不超生!”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罢,明观法师开始念起经文,那经文声低沉而有力,在万妖坑內迴荡。他手中的佛珠也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中隱隱有佛影浮现。这些佛影姿態各异,有的结印,有的诵经,散发出慈悲而强大的力量。 第70章 十方伏魔 血瞳冥迦感受到了危险,它咆哮著,张开血盆大口,喷出滚滚黑色烟雾,试图阻挡明观法师。同时,它挥动著巨大的爪子,朝著明观法师扑了过去,速度快如闪电,带起一阵腥风。 明观法师袈裟翻卷如流云,手持的九环锡杖在地面划出半轮金弧一道佛光闪过,便將黑色烟雾驱散。接著,他身形一闪,避开了血瞳冥迦的攻击。在躲避的同时,明观法师朝张巡喝道:“烦请张帅,牵制这孽畜半柱香!” “列阵!” 隨著张巡暴喝,三百六十根青铜柱应声嗡鸣。赵老六甩出腰间铜钱索,带著硃砂味的铜钱“哗啦啦”缠住坤位石柱,钱老七的判官笔在离宫方位疾书“天火同人”卦象。十组不良人脚踏罡步,衣摆翻飞间竟在坑底布出十方伏魔阵。 “坎位引水!”张巡的斩马刀劈开妖雾,北面七名不良人立即甩出鱼皮囊。腥咸海水泼在血瞳冥迦左前爪上,顿时腾起青烟。狼妖吃痛转向北面时,东侧十二人齐声暴喝,手中铁尺同时敲击青铜柱,声波震得它耳孔渗血。 “兑宫起金!”张巡刀锋划过乾元方位。西南角的七名不良人甩出铜钱网,网眼间坠著的五銖钱突然爆燃,將狼妖后腿燎出焦黑痕跡。血瞳冥迦暴怒转身时,东南角的硃砂符箭已如雨点般射来,箭矢触体即炸,在它肋下撕开数道血口。 “巽风为號!”张巡的刀鞘重重磕在震位石柱。东北角十名持弩手立即后撤,西北角的八人却突然甩出缠著符纸的链鏢。狼妖正要撕咬东南角的铜钱网,后背却传来剧痛——八枚链鏢竟在它肩胛骨上勾出北斗七星状的血窟窿。 最凶险的当属直面狼首的乾元位。当血瞳冥迦第三次扑来时,秦劲的六壬盘已布满裂纹。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喷在盘面,天池中的磁针突然暴涨三尺,硬生生抵住狼妖咽喉。“艮山不动!”隨著这声暴喝,十二面绘著山岳纹的玄铁盾轰然落地,盾面符纹亮如白昼,將狼妖的獠牙震得火星四溅。 十方阵最精妙处在於阵眼流转。每当血瞳冥迦转向某方,该处立即转为守势:坤位升起土墙,坎宫凝出冰盾,离位燃起烈焰屏障。而其余九方则伺机进攻:震位雷符连环炸响,巽宫风刃削铁如泥,兑位的铜钱阵专打关节要穴。二十个回合下来,狼妖周身已无完肤,十处创口竟组成封魔印的雏形。 与此同时,明观法师口中的经文念得更快了,双手不断变换手印,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他手中飞出,朝著血瞳冥迦飞去。 这些符文闪烁著神秘的光芒,一接触到血瞳冥迦,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在灼烧它的身体。血瞳冥迦痛苦地咆哮著,不断挣扎,想要摆脱符文的束缚。但那些符文就像跗骨之蛆,紧紧地贴在它身上,不断消耗著它的力量。 血瞳冥迦见无法摆脱符文的束缚,突然仰天怒吼,身上的黑色魔气疯狂涌动。它的身体开始膨胀,原本就巨大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肌肉賁张,力量感十足。它的眼睛中闪烁著更加凶狠的光芒,那神秘的黑色符文在额头中央闪耀,释放出强大的邪恶力量。 它猛地挥动肉翅,掀起一阵狂风,狂风中夹杂著黑色的火焰和尖锐的石块,朝著明观法师和眾人袭来。这狂风力量巨大,吹得眾人东倒西歪,一些细小的石块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 明观法师见状,脸色凝重。他深吸一口气,將手中的佛珠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三论宗『性空幻有』,破!”只见那佛珠绽放出万丈佛光,佛光如同潮水一般涌去,与血瞳冥迦掀起的狂风碰撞在一起。 一时间,光芒闪耀,轰鸣声不断。佛光与狂风相互抵消,黑色火焰和石块在佛光中纷纷化为灰烬。但血瞳冥迦並不罢休,它张开嘴巴,喷出一道黑色的光柱,光柱中蕴含著它强大的妖力,所到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 明观法师眼神坚定,他將慧灌法师的舍利取出,放在掌心。舍利瞬间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中出现了慧灌法师的虚影。慧灌法师虚影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中论经。那经文声带著无尽的智慧和力量,与明观法师的力量融合在一起。 在慧灌法师虚影的加持下,明观法师的力量大增。他手中的佛光变得更加耀眼,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盾,將黑色光柱牢牢挡住。光盾与黑色光柱相互僵持,谁也无法突破对方。 此时,秦劲突然喊道:“大家一起出手,助明观法师一臂之力!”说著,他率先掏出六壬盘,运转体內灵力,六壬盘上的指针飞速转动,射出一道道光芒,朝著血瞳冥迦射去。 赵老六和钱老七也不甘示弱,赵老六挥舞著手中的铁链,铁链上闪烁著寒光,朝著血瞳冥迦的腿部缠去;钱老七则掏出硃砂笔,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符咒,符咒燃烧起来,化作一团团火焰,飞向血瞳冥迦。 眾人的攻击让血瞳冥迦有些应接不暇,它的注意力被分散,黑色光柱的力量也减弱了几分。明观法师趁机加大力量,他大喝一声:“血瞳冥迦,放下你的屠刀吧”说著,他將佛光猛地向前一推,光盾瞬间衝破黑色光柱,朝著血瞳冥迦罩去。 血瞳冥迦大惊失色,它想要躲避,但被眾人的攻击限制住了行动。光盾迅速將它笼罩,在光盾的包裹下,血瞳冥迦发出痛苦的惨叫。它的身体在光盾中不断挣扎,黑色魔气疯狂涌动,但都无法衝破光盾的束缚。 隨著佛光的不断侵蚀,血瞳冥迦的力量逐渐被削弱。它的身体开始缩小,原本狰狞的面容也变得扭曲起来。那对巨大的肉翅也渐渐萎缩,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在光盾中,血瞳冥迦想起了当年被镇压的场景,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它不断地咆哮著,但声音却越来越微弱。它试图再次激发体內的力量,做最后的挣扎,但一切都是徒劳。 明观法师看著光盾中的血瞳冥迦,口中念起超度的经文。在经文声中,血瞳冥迦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散。它的惨叫声也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终於,血瞳冥迦彻底消散在了佛光之中,万妖坑內的邪恶气息也隨之消散。 明观法师收起佛光和舍利,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他看著眾人,说道:“这血瞳冥迦被镇压,多亏了大家齐心协力。” 此时,张仪騫的身体缓缓倒下,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识海。秦劲等人赶紧跑过去,查看张仪騫的情况。只见张仪騫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好歹暂时脱离了危险。 第71章 潜离长安 张仪騫直挺挺地躺在万妖坑的地上,双眼紧紧闭著,面色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不停地冒著豆大的汗珠,顺著脸颊滑落,打湿了鬢角的头髮。不良人们呼啦一下就把他团团围住,脸上个个都写满了担忧。赵老六“噌”地一下蹲到张仪騫身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眉头瞬间皱成了个“川”字,焦急地大喊起来:“张兄弟可別嚇哥哥们啊!你这啥情况,可千万不能有事!” 钱老七也赶忙凑过来,瞅著张仪騫虚弱的模样,无奈地嘆了口气说:“这死亡復活本就脆弱得很,又被那妖邪侵入身体,虚弱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唉,这小子遭的罪可真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过来。” 秦劲紧紧握著张仪騫的手,眼神里透著坚定和关切,语气篤定地说道:“放心吧,他那命硬著呢,肯定能挺过来!咱们先別慌,赶紧想想办法,把他送回醴泉县好好调养调养。” 就在这时,张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眼神警惕地望向四周,小声嘀咕道:“怪了,这万妖坑咋感觉有啥东西在偷偷窥探呢?”他心里一紧,总觉得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暗处盯著他们。张巡立刻给秦劲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劲跟张巡共事多年,默契十足,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见秦劲迅速抽出腰间的不良尺,猛地朝著虚空刺去。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一个怪模怪样的独眼鬼倀现出身形。这鬼倀身材矮小,浑身散发著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那只独眼闪烁著诡异的红光,此刻正恶狠狠地盯著秦劲。秦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鬼倀,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到眾人面前,冷冷地笑道:“哼,我就知道是崔鈺那傢伙的鬼眼斥候!看来这位鬼侯还没死心,还在打张仪騫魂力的主意呢!” 张巡走上前,盯著鬼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厉声道:“说!崔鈺还派了多少人?他到底在谋划什么阴谋?”鬼倀却一点也不害怕,咧开嘴,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黑牙,怪笑著说:“你们就等著吧,崔判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张仪騫的魂力,迟早都是我们的!” 秦劲一听,手上用力,勒得鬼倀喘不过气来,怒喝道:“你再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把你的魂魄打散!”鬼倀被勒得满脸通红,拼命地挣扎著,两只手在空中乱舞,可怎么也挣脱不开秦劲的手。 张巡摆了摆手,对秦劲说道:“先別跟他浪费时间了。秦劲,你跟甲子离火旗的兄弟们赶紧护送张仪騫回醴泉县。这里太危险了,崔鈺那傢伙肯定还会有其他动作,咱们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秦劲点点头,可刚准备带著张仪騫离开,就面露难色地说道:“可是大帅,城中妖邪作乱之后,长安护城大阵已经完全打开了,就连白骨缩地阵也被监视得死死的,现在是连只虫子都飞不出去了。咱们到底咋出城啊?” 眾人一听,都愣住了,这確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格外凝重,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眾人的心头。 张巡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说道:“秦劲,你拿我的信物去拜託那一位帮忙出城。他在长安有些门路,说不定能帮你们避开护城大阵和那些监视。” “大帅的意思是......”秦劲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您是说玄都观那位?” 张巡点点头,从蹀躞带暗格里取出一枚青铜鱼符,那符面阴刻著北斗七星与二十八宿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著神秘的光芒。他把鱼符递给秦劲,叮嘱道:“这是当年袁天师留给楼观道的『玄都秘钥』。你拿著这个去安业坊三清殿,找青玄真人——记住,一定要走暗渠秘道,千万別暴露行踪。” 子时三刻,长安城沉浸在宵禁的寂静之中,整个城市安静得能听到针掉在地上的声音。秦劲背著张仪騫,带著赵老六、钱老七和甲子离火旗的兄弟们,在迷宫般的暗渠里七拐八拐。这暗渠里瀰漫著一股潮湿的气味,偶尔还能听到老鼠跑动的声音。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弄出一点动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们推开某处刻著“坎水归元”的石板时,眼前豁然出现一座破旧道观。那道观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斑驳的匾额上,“玄都別院”四个篆字若隱若现,透著一股神秘的气息。 开门的是个鬚髮皆白的老道,他身披一件褪色的紫綬法衣,手里拿著的六壬式盘正在自行转动,仿佛在预示著什么。老道看到他们,微微一笑,拂尘轻扫,门廊两侧的兽首铜灯突然亮起青焰,说道:“贫道等候多时了。这小友身上带著特殊的气息,贫道岂能坐视不管。” 当张巡提及的“青玄真人”露出真容时,赵老六惊得倒退两步,忍不住喊道:“啥?这位传说中的楼观道长老,竟然是每日在平康坊给人算卦的瞎眼相士!” 青玄真人像是没听到赵老六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当年袁师叔布长安大阵时,便留了道生门。”说著,他將六壬式盘按在张仪騫眉心,盘中瞬间浮现出长安城的三维虚影,那些街道、建筑都清晰可见。他盯著式盘看了一会儿,说道:“戌亥之交,太阴过昴,此刻从光福坊水门出城,可借星力遮蔽妖气。” 钱老七望著式盘上流转的星象,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真人说的水门,莫非是......” “噤声!”青玄真人突然结了个封魔印,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果然是有人在暗中窥探。” 正当眾人震惊的时候,道观外突然传来金吾卫的呼喝声:“什么人在里面?出来!”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青玄真人迅速將秘钥嵌入供桌下的凹槽,只听“轰隆”一声,地面轰然洞开一条密道。他赶紧对眾人说道:“速从地脉灵枢走!记住,见到参天柏树向西百步,那里有袁师叔留下的缩地阵!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72章 画皮诡事 醴泉县衙后院的地窖里,三盏鱼油灯在青砖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张仪騫瘫坐在草蓆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戳著墙缝里钻出的蜈蚣,抱怨道:“这都第二天了,秦大哥还不让我出门,真是憋死小爷了!” “昨日你偷溜到后厨啃羊腿时,可不是这般说辞。”辩机残魂的虚影悬在布满霉斑的樑柱间,他袈裟上的金线在地窖里折射出卍字光纹,缓缓说道,“施主可知,昨夜有十三道窥探术法扫过县衙?” 悟空残魂正蹲在灶台上啃著桃核,听到这话,怪笑道:“禿驴少嚇唬人!老孙的火眼金睛看得真切,那些探子把县衙茅厕的蛆虫都翻了个遍,偏生没发现这地窖——定是秦劲在墙上抹了靺鞨萨满的熊胆粉。” 张仪騫一听,突然翻身坐起,左眼燃起三昧真火,右眼流转佛光,瞬间將地窖照得通明。借著亮光,他赫然发现西墙青砖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仔细一看,竟是《黄庭经》与《灵宝度人经》的交错铭文。 “秦头儿还真捨得下本钱。”他一边说著,一边用指尖轻轻拂过符咒,只见青砖上突然浮起一层淡金色涟漪,“这是用硃砂混著金箔写的辟邪咒,难怪能隔绝探查。” 辩机残魂飘到墙角,忽然结了个不动明王印,神色凝重地说道:“此处有蹊蹺。”隨著他的动作,佛光笼罩之处,砖缝里渗出暗红血渍,竟在墙面显出一幅残缺壁画。画中人身著靺鞨祭袍,正对著月亮跳著神秘的战舞。 “是阿娘的萨满祭舞!”张仪騫惊讶得碰翻了陶碗,清水在符咒间蜿蜒成奇异纹路,“这祭舞能沟通祖灵,秦大哥说过当年阿娘就是凭这招……” 话音未落,悟空残魂突然抡起金箍棒虚影,大声喊道:“禿驴小心!”只见壁画中的祭司突然转头,空洞的眼窝里射出两道血光。辩机残魂反应迅速,功德金轮瞬间暴涨,与血光相撞,迸出万千火星。与此同时,张仪騫胸前的黑葫突然震颤,葫口喷出一团青烟,將壁画裹住。 待烟雾散尽,墙上只剩斑驳青砖。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还钉在墙上,棍梢挑著片指甲盖大小的蛇鳞。 “是契丹巫祝的窥魂术。”辩机残魂的虚影黯淡了几分,缓缓说道,“看来有人在追查你的靺鞨血脉。” 张仪騫攥著蛇鳞,冷笑一声:“小爷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还怕这些魑魅魍魎?倒是二位——”他忽然转身,盯著两道残魂,“血瞳冥迦那晚,你们为何护不住主魂?” 地窖里顿时陷入死寂。灶台上的老鼠“吱溜”一声钻进墙洞,油灯爆出一朵灯。 “那狼崽子用的是突厥狼神的血祭术。”悟空残魂用金箍棒在地上划出深深沟壑,声音有些低沉,“老孙的金身早被如来老儿打碎,如今这缕残魂……”说著,棍影突然黯淡下来,“只剩当年万分之一的神通,实在是有心无力。” 辩机残魂轻嘆一口气,说道:“贫僧的功德金身亦在轮迴中受损。佛魔同胎之体虽能让我们寄居,却也让你的主魂成了活靶子。”他指向张仪騫眉心,“此处本应是灵台所在,如今却空悬如漏勺,极易被邪祟侵入。” 张仪騫摸著眉心金箍印痕,想起那晚被血瞳冥迦侵入时的无力感,心中一阵烦闷,突然抓起墙角的酒罈猛灌一口:“也就是说,下次再遇到这等邪祟,小爷还得当回傀儡?” “倒也不尽然。”悟空残魂突然跃上樑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若能將佛魔之力熔铸成鼎,三魂各镇一方……”他在空中划出个三角阵图,“老孙守离宫火位,禿驴坐坎宫水位,你小子居中调和——这叫三魂鼎立!如此,我们便能相互呼应,抵御邪祟。” 辩机残魂沉思片刻,微微頷首道:“大圣此法虽险,却暗合《易经》『水火既济』之相。只是需要一件能承载佛魔之力的容器……” “哐当”一声,张仪騫將黑葫拍在案上:“你们说的可是这个?” 只见葫身突然浮现轩辕符纹,上半截星斗流转,下半截山川脉络缓缓生长,透著神秘而强大的气息。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与辩机的功德金轮同时投入葫口,葫身顿时绽放七彩霞光。 “妙哉!”辩机残魂难得露出笑意,“此葫乃轩辕黄帝炼妖之器,正合镇压三魂……” 话没说完,地窖顶板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这是秦劲约定的暗號。 张仪騫忙將黑葫塞进怀里。顶板移开时,秦劲拎著食盒跃下,蹀躞带上的铜铃叮噹作响:“城西永平坊有妖驛兄弟发现个新鲜事,你要不要……” “要要要!”张仪騫像饿虎扑食般抢过胡饼,“可算是找到能让我出门的由头了?” 秦劲神秘一笑,从怀中掏出张狼纹面具:“西市波斯邸店来了伙粟特商人,在招募有突厥血统的刀客。他们给的定钱里……”他翻转面具,內侧赫然用靺鞨文写著“狼神后裔”。 张仪騫摸著面具上熟悉的图腾纹路,想起母亲讲述的外祖故事:“阿娘的祖父是突厥附离狼卫,这面具的制式……” “正是狼卫的『画皮鬼面』。”秦劲压低声音,“我已打探清楚,他们明晚要在义庄试炼新人。你若有兴趣……”他拋来件粗麻短打,“记得蒙面。” 子时三刻,西市残垣断壁间鬼火憧憧。张仪騫蹲在断墙后,望著波斯邸店前晃动的驼铃灯笼。三个粟特人正在查验应徵者臂上的狼图腾,一个汉子因刺青不够精细被当场轰走。 “看够了吗?”身后突然响起个沙哑声音。张仪騫猛回头,见个戴儺戏面具的汉子正用弯刀抵著自己后腰,“某观察你半个时辰了——想要面具?” 张仪騫左眼燃起三昧真火,瞬间看清面具下的疤痕:“这位大哥,你靴帮上沾著义庄的纸钱灰,袖口还有狼毒藤汁的气味......”他突然翻腕扣住对方脉门,“是试炼官吧?” 汉子瞳孔骤缩,弯刀“噹啷”落地。张仪騫趁机扯开他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头刺青:“突厥金狼卫的刺青要点硃砂,你这用茜草汁描的......”他蘸唾沫抹了下刺青,“掉色了。” “好眼力!”汉子突然大笑,“某乃贺鲁部阿史那真,小郎君可愿隨我去见首领?” 义庄停棺房里,二十余名应徵者正围看场中比试。张仪騫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这狼毒藤汁要混著尸油抹,方能激活画皮面具......” 第73章 义庄试炼 张仪騫跟著阿史那真踏入义庄停棺房,屋內瀰漫著一股刺鼻的尸臭和狼毒藤混合的怪异气味,让人忍不住想捂住鼻子。二十来个应徵者都扭头朝他们看来,眼神里满是好奇和猜疑。 场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唾沫横飞地讲解著狼毒藤汁和尸油激活画皮面具的“妙法”,瞧见张仪騫进来,声音戛然而止,皱著眉头上下打量他。张仪騫却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找了个角落站定,眼睛滴溜溜地观察著四周。只见墙壁上掛著些破旧的毡毯,上面绣著奇怪的图腾,像是突厥和粟特风格的杂糅;地上还散落著不少骨头和符咒,透著一股神秘又阴森的气息。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大汉瓮声瓮气地问道,语气里带著几分不客气。 张仪騫脑子一转,隨口编了个名字:“我叫阿力,从北边来,听说这儿招募刀客,报酬丰厚,就来碰碰运气。”他一边说著,一边暗自运转体內佛魔之力,以防万一。 大汉冷哼一声:“哼,看著瘦弱,別等会儿连刀都拿不稳。” 张仪騫嘿嘿一笑:“大哥,行不行试过才知道,说不定等会儿我表现好,您还得求著我留下呢。”这话一出,周围的应徵者都鬨笑起来,紧张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 阿史那真走上前,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好了,別废话了,开始试炼吧。” 大汉点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哐当”一声插在地上:“看到这把刀了吗?能在十招之內把它拔起来的,就算通过第一关。” 眾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刀插得极深,刀柄周围的土地都被震得龟裂开来,想要拔起来谈何容易。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率先走上前,他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刀柄,大喝一声,猛地往上拔。可那刀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男子涨得满脸通红,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接著又有几人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张仪騫看著差不多了,慢悠悠地走上前。他装作费劲地握住刀柄,暗中却用佛魔之力加持,大喝一声,那刀竟被他轻鬆拔起。眾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阿史那真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 “不错嘛,小子。”大汉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復了冷漠,“不过別高兴得太早,还有第二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著黑乎乎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恶臭:“这是用狼毒藤和七种毒虫炼製的毒药,喝下去还能站著的,才算过关。” 张仪騫心里大骂:“这不是坑人嘛!”但脸上依旧掛著笑:“大哥,您这考验也太狠了吧,万一喝死了可咋整?” 大汉不耐烦地说:“怕死就滚,別在这儿囉嗦。” 张仪騫眼珠一转,说道:“大哥,我看您也是个豪爽人,我也不跟您藏著掖著。我这有个小要求,要是我喝了没事,您能不能多给我点报酬?” 大汉一愣,隨即大笑起来:“行,你要是真能扛住,报酬翻倍!” 张仪騫接过瓶子,心里默默念起护身咒,然后一仰头,將毒药喝了下去。那毒药一入口,苦涩和辛辣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强忍著不適,运功將毒素逼出体外。过了一会儿,张仪騫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味道不咋地,不过也没啥大不了的。”眾人都惊呆了,这毒药连一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人都不敢喝,他居然若无其事。 “好小子,有点本事。”阿史那真走上前,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现在跟我去见首领吧。” 张仪騫跟著阿史那真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义庄后面的一间密室。密室里点著几盏油灯,光线昏暗,一个穿著华丽长袍的粟特人正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首领,这就是那个通过试炼的小子。”阿史那真恭敬地说道。 首领抬起头,目光在张仪騫身上扫过:“听说你很厉害?不过,我这儿可不止是招募刀客这么简单。” 张仪騫心中警惕起来,脸上却赔著笑:“还请首领明示,只要报酬给够,让我做什么都行。” 首领冷笑一声:“我要你去偷一样东西,一件对我们很重要的东西。事成之后,你將得到数不尽的財富,要是办砸了,你就別想活著离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什么东西?不会是让我去偷皇宫里的宝贝吧?那我可没这本事。”张仪騫故意示弱道。 “哼,没让你去偷皇宫的东西。是长安城中一位贵人府上的一块玉佩,玉佩上刻著特殊的图案,你只要把它偷来就行。”首领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张仪騫心中一动,他猜测这玉佩肯定不简单:“首领,您也知道,偷东西可不是小事,万一被抓住,那就是掉脑袋的罪。您总得给我点有用的信息吧,比如那贵人住在哪,府上有什么防备之类的。” 首领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那贵人住在城东的一座大宅子,具体位置我会让人告诉你。府上有不少护卫,但你只要小心避开,应该没问题。玉佩就放在书房的一个暗格里,暗格在书桌的右下角,你只要找到书桌,就能发现它。” 张仪騫点点头:“行,那我试试。不过,我得先准备准备,您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首领挥挥手:“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拿不到玉佩,你就等著被追杀吧。” 张仪騫从密室出来后,心里暗自盘算著。他决定先去查查这伙粟特人的底细,再想办法应对。回到醴泉县衙地窖,秦劲还在等著他。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秦劲焦急地问道。 张仪騫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秦劲听完皱起了眉头:“这伙人肯定不简单,玉佩说不定是什么关键物品。咱们得小心行事,不能著了他们的道。” 张仪騫点点头:“我知道,秦大哥。我打算先去城东摸摸情况,看看那贵人的宅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74章 摸金密谋 张仪騫得了那狼纹面具,如获至宝,一回到地窖就迫不及待地研究起来。这面具入手冰凉,触感细腻,上面的狼纹栩栩如生,仿佛隨时都会活过来一般。他將面具往脸上一戴,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一层奇妙的力量包裹,轻轻扭动面部,竟发现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高鼻深目,满脸络腮鬍,活脱脱一个突厥大汉。“好傢伙,这玩意儿可真是神奇!有了它,我就不用成天憋在地窖里,跟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啦!”张仪騫兴奋地对著镜子左看右看,还故意做出各种搞怪表情,看著镜子里那张陌生又滑稽的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辩机残魂在一旁无奈地摇头,说道:“施主,切莫贪玩,如今这面具虽能助你隱藏身份,但你行事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悟空残魂却在一旁起鬨:“怕什么!有俺老孙在,就算天塌下来,也能给它顶回去!这面具正好,咱们出去好好逛逛,顺便吃些好吃的,好久没尝过长安的美食啦!”张仪騫听了,眼睛一亮,“对哦!我都快馋死那些美食了。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 就这样,张仪騫戴著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地窖,自由自在地穿梭在人群中。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摊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有卖胡饼的,那香气扑鼻的胡饼,上面洒满了芝麻,烤得金黄酥脆;还有卖羊肉汤的,热气腾腾的汤里,鲜嫩的羊肉片翻滚著,散发著诱人的香味。张仪騫看著这些美食,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这儿尝尝,那儿吃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著:“好吃,太好吃了!这两天在地窖里可把我憋坏了。” 就在张仪騫吃得正开心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张仪騫抬头一看,原来是阿史那真。阿史那真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便压低声音说道:“阿力兄弟,可算找到你了。我把那贵人府的详细信息打听到了。那贵人住在城东,家主是太常寺少卿郑元璹的远房表亲,宅子很大,门口有不少守卫,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家丁。听说那玉佩是他前些日子发掘一座古墓时得到的,具体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也不太清楚,但看他们这么宝贝,肯定不简单。你可得小心行事。” 张仪騫听了,心中已然清楚大概是一件古玉佩,连忙说道:“阿史那真兄,有了这些信息,我心里就有底了。”阿史那真拍了拍张仪騫的肩膀,说道:“阿力兄弟,那宅子守卫森严,你千万要小心,要是遇到什么危险,赶紧想办法脱身,可別把自己搭进去了。”张仪騫点点头,“阿史那真兄,你放心吧,我机灵著呢!” 告別阿史那真后,张仪騫决定先去郑府探探情况。他慢悠悠地朝著城东走去,一路上还在想著怎么混进郑府。不多时,他就来到了郑府外。这宅子果然气派,朱红色的大门高大雄伟,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几个守卫手持长枪,在门口来回巡逻,眼神警惕地看著四周。 张仪騫找了个隱蔽的角落,观察著郑府的动静。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燕十三。燕十三穿著一身破旧的衣服,头上戴著一顶破毡帽,正鬼鬼祟祟地朝著郑府走去。他跟著几个模样像是摸金校尉的人,一个个背著褡褳,手里拿著洛阳铲之类的工具。 张仪騫心中好奇,“这燕十三怎么会在这儿?他又在搞什么鬼?”於是,他悄悄地跟了上去。只见燕十三等人来到郑府的侧门,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便把他们放了进去。张仪騫见状,赶紧绕到宅子后面,找了个翻墙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翻了进去。 张仪騫刚翻进院子,就听到一阵说话声。他顺著声音找过去,发现燕十三和那几个摸金校尉正和一个穿著华丽的人在交谈。只听那穿著华丽的人说道:“温九幽,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个大买卖。昭仁寺里有一件宝物,价值连城。我要你们想办法把它弄出来。只要办成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温九幽皱了皱眉头,说道:“大人,昭仁寺守卫森严,还有不少高僧坐镇,想要盗取宝物,谈何容易?再说了,那宝物在寺里多年,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禁制。”那大人冷笑一声,“哼,我不管那么多,你们要是办不成,就別想拿到钱,而且我还会让你们吃不了兜著走!” 另一个摸金校尉模样的人说道:“大人,您总得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准备吧。我们得先去摸摸情况,看看寺里的布局和守卫的巡逻规律。”大人点点头,“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动手。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张仪騫听到这里,心中大惊,“原来他们要打昭仁寺宝物的主意!这可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他们。”他正想著,突然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眾人听到声音,立刻警觉起来。“谁在那儿?出来!”燕十三大声喊道。 张仪騫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笑著说道:“哟,燕兄,真是巧啊,在这儿都能碰到你。”燕十三看到张仪騫,先是一愣,隨即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谁?”张仪騫嘿嘿一笑,“燕兄,別来无恙啊。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听到了你们的计划。你们想盗取昭仁寺的宝物,这可是大罪,你们就不怕被抓吗?” 那大人一听,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什么人?竟敢偷听我们说话!来人啊,把他给我抓住!”几个家丁立刻朝著张仪騫扑了过来。张仪騫却不慌不忙,身形一闪,轻鬆避开了家丁的攻击。他笑著说道:“就凭你们,还想抓住我?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打消盗取昭仁寺宝物的念头,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第75章 智劝燕十三 在月色的笼罩下,张仪騫成功避开家丁的抓捕,他站在不远处,衝著燕十三等人嘿嘿一笑,故意扯著那大嗓门说道:“燕兄,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说说你,怎么就跟这些人混到一块儿,干起这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昭仁寺的宝物那是能隨便动的吗?那可是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作案,就不怕遭报应?” 燕十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心里又气又急。他心里直犯嘀咕,这突厥蛮子怎么会认识自己,再仔细一听那嗓音,越琢磨越觉得像张仪騫的声音。可他嘴上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们做什么轮不到你管,识相的就赶紧离开,別在这儿多管閒事!” “好个伶牙俐齿的细作!”郑府管事一听,气得抬手就掀翻了茶盏,那青瓷碎片“噼里啪啦”地溅在张仪騫脚边。紧接著,他大声吆喝道:“来人!把这突厥蛮子的舌头割下来泡酒!” 话音刚落,八个家丁抄著水火棍就围了上来,那棍风带得廊下灯笼晃个不停。张仪騫见状,左眼的三昧真火“倏地”一下就燃了起来,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指著东墙,扯著嗓子大叫:“快看!那是不是金吾卫的旗號?”趁著眾人一愣神的剎那,他猛地掀开衣襟,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瓷瓶,“啪”的一声往地上一砸,瞬间腾起一股黑烟。这黑烟可不得了,呛得家丁们涕泪横流。 “让你们闻闻狼毒烟的厉害!”张仪騫大声喊道。 “咳咳...是突厥狼毒烟?!”温九幽被熏得够呛,慌忙用袖口捂住口鼻,大声喊道:“快退到上风处!” 就在这混乱之际,张仪騫瞅准时机,闪到迴廊拐角。此时,他脸上的狼纹面具突然发出幽蓝微光。他灵机一动,运起那靺鞨战舞的步法,只见他身形在月光下竟化作三道虚影,分別朝著不同方向逃窜。这一下,可把追兵们弄懵了,他们顿时乱作一团,有人朝著马厩追去,有人则往水井的方向跑去。张仪騫就趁著这个混乱劲儿,轻鬆地翻出了东墙。 “小子好俊的逃跑身手。”悟空残魂在识海里啃著桃子,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方才那烟分明是秦劲配的胡椒麵,怎地就成狼毒烟了?” 张仪騫蹲在坊墙阴影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听到悟空这话,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当这些摸金贼见过真货呀?倒是那郑府家主……”他一边说著,一边摸著下巴,仔细回忆方才的情形,“我喊金吾卫的时候,其他人都慌乱地四处张望,唯独他往西厢房瞟了一眼——我看那屋里怕是藏著见不得光的物件,说不定就是那玉佩真正藏匿的地方。” 张仪騫话音还没落呢,突然,脑后传来一阵“嗖”的破空声。他反应极快,就地一滚,滚出三尺远。只听见“哆哆哆”三声,三枚透骨钉直直地钉在了方才他藏身的墙砖上。张仪騫定睛一看,燕十三像鬼魅一样从槐树后转了出来,手中的铁蛇锥泛著幽绿的毒光。 “燕兄这是唱的哪出?”张仪騫拍了拍衣襟,站起身来,暗中將黑葫紧紧攥在掌心,说道,“咱们好歹在司寇厓墓並肩斗过妖,何苦刀兵相见呢?”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某倒要问问你这突厥蛮子。”燕十三阴沉著脸,步步紧逼,“你既知昭仁寺之事,是想黑吃黑还是报官领赏?”说著,他突然甩出捆仙索,那绳头的铜铃“叮噹”乱响,“某劝你老实交代,否则……” “否则怎样?”张仪騫也不示弱,突然伸手扯下面具,露出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你是张仪騫?”燕十三看到张仪騫的脸,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张仪騫趁机一个箭步冲向燕十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燕兄,我看你也是被人逼的,不如跟我合作,咱们一起揭露这些人的阴谋,也算是將功赎罪了。” 燕十三被张仪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他挣扎了两下,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张仪騫的手,只能低声说道:“你別害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必须听温老大的命令,不得不办事。” 张仪騫哪肯罢休,他继续劝说道:“燕兄,你好好想想,就算你这次成功偷到了宝物,你能有好日子过吗?这些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到时候,你要么被官府抓住,吃那牢狱之灾;要么被他们杀人灭口,小命都没了。可要是咱们一起阻止他们,不仅能免去牢狱之灾,说不定还有赏钱拿呢!你想想,这多划算!” 燕十三听了张仪騫的话,心里开始有些动摇了。他確实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且也早就不想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了。 燕十三想著偷偷溜走,可刚转身,就被张仪騫一把拉住,说道:“燕兄,你往哪儿跑?现在跟我们不良人合作还来得及。” 燕十三无奈地嘆了口气,说道:“好吧,我跟你们不良人合作。不过,你们可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张仪騫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放心吧,只要你说实话,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现在,你先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燕十三看了看四周,確定没有危险后,这才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宝物具体是什么,只知道那郑家家主说它价值连城。听他们的意思,背后好像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在谋划著名什么大事,需要这宝物来完成他们的计划。我们本来不想参与的,但是他们拿了温老大的把柄威胁他,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答应帮他们干这一票的。” 张仪騫接著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偷宝物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 燕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他们计划在八月十五动手,其他的同伙我就不清楚了。郑家家主也只是个中间人,具体背后是谁在指使,我们也不知道。” 张仪騫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行,燕兄,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很重要。你先回去,继续按他们的计划行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有什么新情况,及时来告诉我。” 燕十三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回去要是被他们发现我跟你见过面,那可怎么办?” 张仪騫想了想,说道:“你就说我威胁你,让你把他们的计划都说出来,不然就杀了你。你要是怕他们不信,我给你弄点伤,就说是我打的。” 燕十三一听,连忙摆手,说道:“別別別,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应付。你可一定要记得保护我。” 张仪騫笑著说道:“放心吧,燕兄,我张仪騫说话算话。” 告別燕十三后,张仪騫决定立刻去找县尉顏真卿匯报这些贼人的计划。他一路小跑,来到县衙后院。刚到后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隱隱约约的抽泣声。张仪騫心里觉得奇怪,这大晚上的,谁在这儿哭呢?他顺著声音找过去,发现顏真卿正坐在桌前,手里拿著毛笔,面前摊著一张纸,上面写著“祭张慕顏文稿”几个字。 第76章 祭张慕顏文稿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县衙后院的青砖地面落满槐,微风轻轻拂过,带起一阵淡淡的槐香。张仪騫如一只敏捷的狸猫般蹲在廡房屋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下面的动静。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將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纱。 只见顏真卿独自一人坐在廊下,面前的桌子上摊著一张宣纸,旁边的烛台上,烛火轻轻摇曳,映照著他专注的面容。这位年轻的县尉手持狼毫毛笔,蘸了蘸松烟墨,那墨汁在烛光下泛著幽幽的光。紧接著,他在宣纸上挥毫泼墨,开始书写《祭张慕顏文稿》。 “维开元二十八年岁次庚辰九月丙戌朔,吾以清酌庶羞,祭於故人张慕顏之灵。忆初逢君,风华正茂,意气扬扬。同游山川,共赏日月,谈诗论文,情谊甚篤。奈何命运无常,灾祸突降,君竟遭逆贼构逆,惨然离世,令吾痛心疾首,肝肠寸断……”顏真卿一边书写,一边咏读,那声音低沉而饱含深情,仿佛每一个字都带著他对张慕顏深深的思念,在静謐的夜空中缓缓迴荡。 张仪騫躲在屋顶,刚开始还觉得新奇,可听著听著,心里也不禁有些感动。他想起和顏真卿相识以来,顏真卿一直把他当作子侄辈看待,关怀备至。一起办案时,顏真卿总是耐心地教导他,分享自己的经验;生活中,也对他的安危格外上心。如今听著这篇祭文,他才深刻体会到顏真卿对他的感情如此深厚。 就在这时,悟空残魂突然在张仪騫的识海里嚷嚷起来:“嘿!小子,快看那些字!”张仪騫定睛望去,只见纸上的墨字竟然缓缓升起,化作一个个金甲神將的虚影,这些虚影手持笔墨化作的长剑,气势汹汹地直刺夜空。更神奇的是,每个字在月光的照耀下,都生出了细密的纹路,这些纹路和镇妖符竟然一模一样。而且,这些带著先天之气的文字虚影,正朝著张仪騫的后背飞去。 “哎哟,疼疼疼!”张仪騫突然捂住后背,忍不住叫出声来。他只感觉后背的狼血咒纹路像是被烙铁烫了一样,火辣辣地疼。原来,这些文字虚影带著磅礴的文气,正在不断地消退狼血咒的力量。那股力量如同一股热流,在他的经脉中横衝直撞,与狼血咒相互抗衡,让他痛苦不堪。 顏真卿正沉浸在书写祭文的情绪中,听到声响,猛地停笔,疑惑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眼神中带著警惕,手中不自觉地握紧了毛笔,似乎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张仪騫知道自己藏不住了,索性一咬牙,揭下脸上的狼纹面具,“嗖”地一下跳下房梁,笑嘻嘻地说道:“別伤心啦!顏世叔,我这不是在您眼前活蹦乱跳的嘛!” 顏真卿手中的狼毫“啪嗒”一声掉在案上,墨汁溅得祭文到处都是。他又惊又喜,向来端庄稳重的他,此刻也顾不上失態,一把抓住张仪騫的肩膀,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这调皮捣蛋的小子!不是说被狼妖给撕碎了吗?假死欺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张仪騫疼得齜牙咧嘴,连忙解释道:“顏世叔,您先轻点!那日我从牢狱中救出好友,秦大哥他们为了保护我,才想出了这个假死的办法。要是让朝廷知道我还活著,肯定又要来找麻烦啦!” 顏真卿听了,鬆开了手,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原来如此,可这事儿也太冒险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你亲人交代?” 张仪騫嘿嘿一笑,赶紧转移话题:“顏世叔,我跟您说,我发现有人在打昭仁寺宝物的主意。我之前跟著几个摸金校尉,听到他们在谋划著名要偷取昭仁寺里的东西,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宝贝。” 顏真卿一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沉思。片刻后,他缓缓说道:“昭仁寺乃是大唐贞观年间,太宗皇帝为纪念浅水原大战中阵亡的將士所建。当年,那场大战打得异常惨烈,无数將士为了大唐的江山浴血奋战,壮烈牺牲。太宗皇帝为了缅怀他们,便在豳州浅水原敕建了这座昭仁寺。宜禄县的昭仁寺便成了纪念那些英烈的圣地。寺中供奉著不少太宗皇帝从突厥夺取的战利品,其中就有突厥可汗的金狼鞭。那金狼鞭可是突厥可汗的宝物,当年卫国公李靖奇袭阴山,立下赫赫战功,缴获了这金狼鞭。太宗皇帝为了镇压它的煞气,便將其放置在昭仁寺中,还用佛门八宝加以镇压,又在寺里暗藏了玄甲军魂,以此守护大唐的安寧。” 张仪騫听了,眼睛一亮,说道:“顏世叔,另有一拨突厥人说要偷取一块玉佩,会不会和这昭仁寺的宝物有关呢?” 顏真卿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极有可能。当年李卫公破突厥时,曾在金狼鞭上发现了『非狼神佩不得启封』的咒文。如果那些突厥人真的在寻找玉佩,那这玉佩很可能就是破解昭仁寺禁制,获取金狼鞭的关键物品。要是让他们得逞,地宫中封印的三千玄甲军魂恐怕会被释放出来,到时候必定会天下大乱。” 张仪騫皱起眉头,说道:“那可怎么办?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顏真卿看著张仪騫,眼神中透著信任,说道:“现在看来,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去把那块玉佩偷出来,只要玉佩不在他们手上,他们就无法解开昭仁寺的禁制。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郑府必定对玉佩严加看守,而且我们还不清楚他们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强大。” 张仪騫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顏世叔,您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不就是偷块玉佩嘛,小意思!” 告別顏真卿后,张仪騫趁著夜色,如猿猴一般消失在县衙后院。 第77章 盗玉连环计 天还没透亮,张仪騫就猫著腰钻进了不良人在醴泉县的暗桩——一间掛著“胡麻饼”幌子的破屋子。秦劲正蹲在灶前吹火,锅里的羊杂汤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气混著柴火味扑面而来。 “秦大哥,您这汤熬得比孙婆子的裹脚布还稠。”张仪騫掀开破帘,故意用袖子扇了扇飘来的热气。 秦劲头也不抬,铁勺在锅里敲出叮噹响:“少贫嘴,昨夜在郑府踩点,看出什么门道了?” 张仪騫搬过个缺腿木凳坐下,从怀里掏出块沾著金粉的碎瓷片:“郑府西跨院的太湖石新刷了桐油,墙角的苜蓿被踩出三条新路。我估摸著,玉佩十有八九从书房暗格转移到地窖了。” 秦劲接过瓷片对著光瞅了瞅,突然笑骂:“你小子属狗的?鼻子比黄耳还灵!郑家家主昨夜把三夫人的陪嫁箱都搬出来挡枪,分明是虚晃一枪。” 两人正说著,赵老六顶著俩黑眼圈撞开木门,怀里抱著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秦头儿,您要的『突厥狼旗』办妥了!西市胡商那儿抢的,差点被当成马贼。”他抖开油纸,一面绣著金狼头的破旗子掉在地上,边角还沾著半块胡饼渣。 张仪騫眼睛一亮:“正好用得上!咱们来个声东击西——明晚戌初,让老六成天在西市晃悠,见人就嚷嚷『突厥狼卫要抢昭仁寺金狼鞭』,把金吾卫的注意力引过去。” 秦劲擦了擦手,从腰间摸出六壬盘:“暗度陈仓的路数我来安排。钱老七盯著郑府后门的粪车,那车每天子时出恭,咱们的人扮成掏粪工混进去。”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浑水摸鱼——騫儿,你得从狗洞钻地窖,那地方在厨房灶台底下,我试过,三掌宽的缝。” 张仪騫苦著脸比划自己肩膀:“秦大哥,您瞅我这催熟的身板,钻狗洞?不如让黄耳去得了。” “少废话!”秦劲踹了他屁股一脚,“当年你孙爷爷大闹天宫,偷蟠桃钻的窟窿比这还小。”他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小瓶,“拿著,西域迷魂香,往油灯上一撒,半个时辰內百八十號人得睡成死猪。” 子时三刻,郑府后巷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张仪騫裹著身臭气熏天的掏粪工衣服,蹲在墙角数更漏。赵老六在西市闹出的动静果然不小,远远传来金吾卫的呵斥声和百姓的惊呼声。 “时候到了。”张仪騫捏紧黑葫,猫著腰往灶台挪去。灶台下的狗洞果然窄得够呛,他咬牙挤进去,腐土味混著陈年油垢直往鼻子里钻。爬了约莫两丈,前方突然透出昏黄灯光,地窖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大人,血胤卫的人已到二门。”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那玉佩真要交给他们?” “废话。”另一个声音带著不耐,“血胤卫承诺事成后送咱们大好前程,那金狼鞭要是现世,咱们后半辈子……” 张仪騫贴著石壁屏息偷听,突然想起顏真卿说的血胤卫——当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被废后,残余势力时刻想著復辟,妄图用金狼鞭搅乱大唐。他摸了摸怀里的迷魂香,正要动手,忽觉识海一热,悟空残魂的虚影蹦了出来:“小崽子,当年俺老孙偷老君丹,靠的是『听风辨位』。你听这脚步声,地窖里至少有三拨人。” 果然,木门后传来甲冑碰撞声,显然不是郑府家丁的打扮。张仪騫眼珠一转,突然掏出块羊骨头扔向左侧甬道,“砰”的声响惊得守卫喝问:“谁在那儿?”趁著对方分神,他迅速將迷魂香撒向油灯,淡蓝色烟雾瞬间瀰漫。 “不好!有……”守卫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张仪騫刚要推门,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器摩擦声,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过,直奔藏玉的檀木柜。 “糟了,血胤卫的人动手了!”张仪騫暗骂一声,顾不上隱藏,黑葫脱手飞出,“当”地砸在柜门上。金光闪过,柜门应声而开,里面空荡荡的,只余半片狼毛。 “调虎离山?”黑影冷笑,摘下兜帽露出左颊的狼头刺青,“小贼,你以为郑老头会把真货放在明处?”他突然甩出三道淬毒飞鏢,“去陪你主子的祭文吧!” 张仪騫就地翻滚,飞鏢擦著发梢划过,在石壁上烧出三个焦洞。危急时刻,悟空残魂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用俺教你的『獼猴三跳』!”他依言蹬墙借力,竟倒掛在横樑上,居高临下看清黑影腰间掛著的鎏金腰牌——正是血胤卫的“孤星令”。 “孙子,你爷爷在这儿!”张仪騫突然甩出捆仙索,借著黑葫的吸力將腰牌扯下。黑影惊怒交加,正要追击,地窖外突然传来喧譁:“走水了!西跨院著火啦!” 这正是秦劲安排的第三计——浑水摸鱼。张仪騫趁乱冲向墙角的暗格,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玉佩,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块青砖翻起,露出更深的密道。 “好个狡兔三窟!”他顺著密道爬了两丈,眼前豁然开朗,檀木柜正中央,羊脂玉佩泛著温润光泽,雕纹正是突厥狼神的额间印记。 就在这时,密道外传来郑家家主的惊叫:“快查地窖!玉佩要是丟了,咱们都得给血胤卫陪葬!”张仪騫来不及多想,抓起玉佩往怀里一塞,突然想起悟空残魂的叮嘱,摸出提前准备好的假玉佩放在原位,表面还抹了些地窖的尘土。 等他猫著腰从狗洞钻出来,厨房已乱成一锅粥。郑家家主正领著家丁往地窖跑,张仪騫趁机混在人群里,故意撞翻水桶,借著水飞溅遮住面容。 “大人,玉佩还在!”片刻后,地窖里传来欢呼。张仪騫暗笑,悄悄摸了摸怀里真正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传来,上面隱约刻著半段突厥文,正是开启昭仁寺禁制的关键。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著张仪騫沾满泥污的笑脸。 第78章 阳冰雕玉 张仪騫猫在槐树杈上,月光透过枝叶在他沾满泥点的衣襟上碎成银箔。他摸出袖中羊脂玉佩,指尖拂过狼神额间的凹纹,忽然听见怀里“啪嗒”一声轻响——拓跋翎上次分別时塞给他的“蜃影砂”小瓷瓶,正泛著淡青萤光。 “这宝贝果然灵验。”他对著玉佩呵了口气,只见玉面陡然升起一层水波般的涟漪,渐渐幻出与真玉佩別无二致的光影。张仪騫咧嘴一笑,將真玉佩收入黑葫,把幻影玉佩往腰带里一塞,“拓跋翎说这蜃影能撑六个时辰,足够咱们唱完这齣狸猫换太子了。” 树梢突然传来三声夜梟啼叫,这是秦劲约定的暗號。张仪騫顺著树干滑下,只见秦劲正蹲在粪车旁,用粪叉拨拉著秽物,见他过来,立刻用袖口蹭了蹭鼻尖:“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老子在西市放的那把火,你能这么顺当?” “秦大哥这扮相真是绝了。”张仪騫憋著笑,指了指秦劲满身的粪污,“明日西市胡商见了你,怕是要把马厩的夜香都包给你。” 秦劲拿出张仪騫自己的衣衫递过来:“赶紧换上,別一身掏粪工的味儿熏著顏明府。” 两人一路打闹著回到县衙,后院书房的灯火还亮著。 县衙后堂的油灯在风雨中摇曳,顏真卿正就著烛光校勘《顏氏家训》,狼毫笔尖悬在“夫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一句上。听得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慕顏又闯什么祸了?后巷的狗叫了半夜。” “哪能呢!”张仪騫嬉皮笑脸蹭到案前,掏出牛皮囊,“咱们可是给您送宝贝来了。”囊口一开,羊脂玉佩的温润光泽映得满室生辉。顏真卿手中狼毫“噹啷”落在砚台上:“你真从郑府地窖摸出来了?” 秦劲紧跟著跨入门槛,六壬盘在掌心转得飞快:“明府,慕顏使了调虎离山计,此刻郑府上下还对著幻影玉佩磕头呢。不过咱们得赶在六个时辰內仿出个假的——”他忽然瞥见屏风后有人影晃动,压低声音,“您这儿有外人?” “是阳冰贤侄。”顏真卿笑著掀开屏风,露出个身著月白襴衫的青年。那人生得眉如墨画,手中正握著块拇指大的寿山石,刻刀在石面上游走如飞,转瞬便现出半枚“顏氏”私印。“阳冰,这是云阳不良人秦校尉与张少侠,都是自家兄弟。” 李阳冰擦擦刻刀,朝二人拱手:“早闻二位大名,在下李阳冰,隨叔父来醴泉县为《多宝塔碑》刻碑。”他目光落在张仪騫手中玉佩上,瞳孔微微一缩,“这狼首雕纹,可是突厥狼卫的图腾?” 张仪騫眼睛一亮,將玉佩往李阳冰面前一递:“正是!李公子可会仿刻?咱们需在六个时辰內做个一模一样的冒牌货,要连血胤卫的老狐狸都瞧不出破绽。” 李阳冰接过玉佩,指尖在狼首额间的菱形纹路上轻轻摩挲,忽然笑道:“巧了,去年隨父赴灵武,见过突厥牙帐的雕工——那狼神额间的菱形纹,可是用狼首骨刀凿出来的。”他指尖划过案上的刻刀,忽然拈起最细的柳叶刀,刀刃在灯光下泛著寒芒,“不过咱们唐人刻玉,讲究『以笔为刀,以刀为笔』。” 他从袖中取出个紫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著十二柄刻刀,刀身映著灯光泛著幽蓝,竟是用天山寒铁锻造,刀柄缠著吐蕃氂牛筋,“且看在下手段。” 只见他先取狼毫笔,蘸著松烟墨在羊脂玉背面打样,笔尖如游龙戏凤,將突厥文咒文一笔一画临摹下来。待墨线干透,换用三號刻刀,刀刃与玉面呈三十度角,手腕轻转,石屑纷飞间,菱形纹路的稜角竟比真货还要锐利三分。刻至狼眼处,他忽然停刀,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滴了两滴松脂在眼中:“此乃于闐秘制『凝光液』,能让玉眼在月光下泛出狼瞳特有的幽蓝。” 张仪騫看得入神,忽闻秦劲在旁嘀咕:“刻刀还分型號?”李阳冰头也不抬:“自然。一號刀刻细纹,二號刀修边,三號刀凿底纹,最妙的是这柄鱼尾刀,专门对付突厥纹饰的弧角。”说话间已换刀,刀刃在狼首鬃毛处轻轻一挑,竟雕出根根分明的毛髮,尾端还带著半粒米大小的冰碴状凸起,“这是仿金狼鞭的『霜痕雕』,当年突厥匠人需在零下三十度操刀,方能成此纹路。” 待刻完最后一道咒文,李阳冰又取出鹿皮裹著的鹿角粉,细细打磨玉面:“唐制雕玉,拋光需用鹿角粉混山羊油,顺时针磨七七四十九圈。”他手腕翻飞,不多时,假玉佩竟比真货还要温润三分,狼首眼中的凝光液在烛光下流转,与真玉佩一般无二。 “妙啊!”张仪騫忍不住拍手,“李公子这手艺,比长安西市的波斯匠人还要绝!”李阳冰擦擦手,將假玉佩递还:“雕工倒是其次,关键在这咒文——”他指著狼首额间的菱形纹,“此乃突厥狼神『血胤咒』,当年李靖將军破突厥时,我曾在降卒处见过拓片,特意记下了笔画转折处的三丝缺口。” 顏真卿接过假玉佩对著灯光细看,忽然长嘆:“阳冰贤侄,你这手『以假乱真』的本事,若用在书法刻碑上,何愁《多宝塔碑》不流传千古?”李阳冰闻言大笑,收拾起刻刀:“叔父常说,字如其人,雕亦如字,须得在细节处见真章。” 亥时三刻,张仪騫怀揣假玉佩重返郑府。他依旧扮作掏粪工,借著夜色摸到地窖狗洞,將假玉佩放回原位。指尖触到檀木柜的瞬间,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回到不良人暗桩,秦劲正就著油灯啃胡饼,见他回来,挑眉问道:“办妥了?”张仪騫甩甩手上的泥:“妥妥的。郑老头这会儿怕是正抱著假玉佩给血胤卫的人请功呢。”他忽然瞥见墙角堆著半幅狼旗,“明日昭仁寺怕是要热闹了,那些个突厥狼卫、血胤卫,还有咱们的金吾卫,怕是都要去凑凑热闹。” 秦劲咬了口胡饼,饼渣掉在六壬盘上:“热闹点好,咱们正好趁乱瞧瞧那金狼鞭的庐山真面目。对了,顏明府说李阳冰那小子雕的假玉佩,连他都看不出破绽——”他忽然压低声音,“你说,那血胤卫的人要是发现上当,会不会气得跳脚?” 张仪騫咧嘴一笑,摸出拓跋翎的骨哨吹了三声,幽蓝幻影在油灯下晃了晃:“跳脚算什么?等他们到昭仁寺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咱们不良人的厉害。” 第79章 混入商队 张仪騫怀揣著假玉佩,在商队中四处寻找阿史那真。终於,在一堆货物旁找到了他。张仪騫快走几步,来到阿史那真面前,压低声音说道:“阿史那真兄弟,我可算找到你了,这假玉佩我已经拿到了,你快带我去见首领。”阿史那真看著张仪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隨即点了点头,带著他来到了粟特首领阿史德面前。 张仪騫恭敬地將假玉佩捧到阿史德面前,说道:“首领,您看看这玉佩,可是您要的那件?”阿史德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起来。这玉佩质地温润,狼首雕纹栩栩如生,那额间的菱形纹路更是精细无比。阿史德越看越满意,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不错,不错,这正是我要的玉佩。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张仪騫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著恭敬的神色:“能为首领办事,是我的荣幸。这玉佩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的。”阿史德拍了拍张仪騫的肩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驼队的副统领了!以后跟著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张仪騫连忙道谢:“多谢首领提拔,我一定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阿史德对张仪騫的表现十分满意,他站在商队中间,大声喊道:“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这次要去昭仁寺找一件宝贝,这宝贝的价值连城,要是找到了,大家都能发大財!现在,都给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眾人听了,纷纷欢呼起来,开始忙碌地准备启程。 张仪騫骑在那匹染了薑黄汁的老骆驼上,隨著商队缓缓前行。一路上,他观察著身边的人,发现商队里有不少假装胡商的突厥狼卫,他们的弯刀鞘上镶嵌著宝石,在阳光下闪烁著光芒。张仪騫知道,这些人都带著淬毒弩箭,藏在波斯地毯里,看来他们对这次行动是有备而来。 商队沿著涇河谷地驛道前进,第一站便是亭口驛。当商队到达亭口驛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张仪騫下了骆驼,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身著华丽服饰的少年,身边跟著几个僕从,正在驛馆的院子里閒逛。那少年看起来大约 15岁左右,面容英俊,眼神中透著一股灵动之气。 张仪騫心中好奇,便走上前去打招呼:“这位兄弟,看你面生,不像是本地人啊?”那少年看了张仪騫一眼,微微一笑:“我从长安来,到此地游玩。你又是谁?”张仪騫笑著回答:“我是个跑商队的,跟著大伙一起出来討生活。”两人聊了起来,张仪騫得知,这少年名叫李璘,是从长安来的富家公子。李璘对张仪騫的经歷很感兴趣,不停地问他关於商队的事情。 张仪騫也不隱瞒,把商队的一些趣事讲给李璘听。李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笑声。张仪騫看著李璘,心中一动,问道:“李兄弟,你知道昭仁寺吗?我们商队正要前往那里。”李璘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是一座很有名的寺庙。听说寺里供奉著不少珍贵的宝物呢。”张仪騫故意压低声音:“是啊,我们这次去,就是为了找一件寺里的宝贝。不过,这宝贝可不好找,说不定还会有危险。”李璘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真的吗?听起来好刺激!我也想去看看。”张仪騫连忙摆手:“这可不行,太危险了。你还是在这里好好待著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仪騫突然听到阿史德在喊他。他连忙向李璘告辞:“李兄弟,我得走了,商队要出发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李璘有些不舍:“好,那你小心点。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张仪騫骑上骆驼,跟著商队离开了亭口驛。他回头看了看李璘,心中暗自琢磨,这个李璘身份似乎不简单,他来这里真的只是游玩吗? 与此同时,血胤卫和摸金校尉们正从醴泉向西北进发。他们经过叱干镇时,引起了镇上百姓的一阵恐慌。这些人穿著各异,有的背著洛阳铲,有的腰间別著奇怪的兵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血胤卫百夫长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地看著前方:“都给我加快速度,別磨蹭!要是耽误了大事,你们都得吃不了兜著走!”摸金校尉们不敢懈怠,加快了脚步。 他们翻越五峰山时,山路崎嶇难行。温九幽一边费力地攀爬,一边抱怨:“这破山,怎么这么难走!等拿到了昭仁寺的宝物,我一定要好好享受一番。”燕十三跟在后面,心中却在想著张仪騫的话。他知道这次行动风险很大,但又被温九幽等人威胁,不得不参与。他看著手中的分土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摆脱这些人。 沿著黑河支流,他们一路直抵长武塬。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血胤卫百夫长看著远处的昭仁寺,眼中闪烁著贪婪的光芒:“就在前面了,大家小心点,別打草惊蛇。”眾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著昭仁寺靠近。 秦劲带著甲子离火旗的兄弟们也在赶往昭仁寺的路上。他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秦劲走在队伍前面,神色凝重:“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次我们的任务很重要。一定要確保张仪騫的安全,同时阻止那些人拿到昭仁寺的宝物。”兄弟们纷纷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在昭仁寺內,知客僧如海正在打扫庭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疑惑:“今日寺里有贵客,怎么还这么安静?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原来,今日寺中的贵客正是玉真公主。李璘其实是唐玄宗第十六子,他提前来到昭仁寺,就是为了伴隨玉真公主。他知道玉真公主对昭仁寺的一些歷史和宝物很感兴趣,所以特意来此陪伴。 玉真公主在寺中的禪房里休息,她看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想著一些事情。她知道昭仁寺有著特殊的意义,寺中的宝物也关係著大唐的安寧。她希望这次不要有人来破坏这里的平静。 张仪騫跟著商队继续前进,他们即將到达涇河峡谷的木栈道。 第80章 昭仁险途 商队离开亭口驛后,沿著涇河谷地驛道晃晃悠悠地继续前行。这一路,张仪騫骑在骆驼上,百无聊赖地看著四周。他身边的阿依莎正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著粟特老家的趣事,可张仪騫心里却一直惦记著昭仁寺的任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著。 没一会儿,商队来到了涇河峡谷的木栈道。这地方可真是险峻,峡谷两侧的石壁就像老天爷隨手立起来的大石板,直插云霄。涇河在峡谷里横衝直撞,河水奔腾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快麻了。张仪騫骑在骆驼上,望著眼前这摇摇晃晃的木栈道,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这栈道看起来比我家那快散架的破床还不靠谱,这可咋整?” 商队的眾人也都小心翼翼的,走路都不敢迈大步,生怕步子迈大了,就把这栈道给踩塌了,掉进河里餵鱼。粟特首领阿史德扯著嗓子大声喊道:“大家都给我小心点啊!这栈道看著就不结实,一个一个慢慢走,別著急!谁要是掉下去了,我可没功夫捞!”他那大嗓门在峡谷里来回迴荡,惊飞了不少棲息在石壁缝里的鸟儿。 张仪騫看著阿史德那紧张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好笑:“这老头,平时看著挺威风,现在也怕得不行。不过也是,这栈道確实让人心里没底。” 就在商队走到栈道中间时,突然,前方的水面毫无徵兆地翻起一阵遮天蔽日的巨大浊浪。一条浑身背甲生苔的巨物气势汹汹地逆流而上,定睛一看,竟是涇河鼉龙!这鼉龙一出现,商队瞬间炸开了锅,眾人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阿依莎嚇得小脸煞白,差点直接从骆驼上滚落下来,她尖著嗓子拼命尖叫道:“是涇河鼉龙啊!三年前它一口就吞了整支于闐使团!大家快跑啊!” 张仪騫心里也“砰砰”直跳,但他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想起秦劲之前跟他说过的话:鼉龙怕火,尤其是掺了火油的狼粪。他来不及多想,迅速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陶罐。这陶罐里,装的正是他昨夜偷偷调配好的火油。他用尽全身力气,將陶罐朝著水面狠狠砸去。“哗啦”一声,陶罐碎裂,幽蓝的火焰顺著油污迅速蔓延开来,眨眼间就在水面上织成了一张熊熊燃烧的火网。 鼉龙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焰嚇得怪叫连连,那声音就像婴儿啼哭,尖锐又刺耳。它猛地调头,一头扎进深潭里,溅起的巨浪把栈道冲得剧烈摇晃,商队的骆驼们都受惊了,开始四处乱窜,韁绳都快被扯断了。阿史德手忙脚乱地呼喊著,试图控制住局面:“大家別慌啊!稳住骆驼!谁要是把货物弄翻了,这个月的工钱就別想要了!”张仪騫也在一旁努力安抚著自己的骆驼,他一边拍著骆驼的脖子,一边对著阿史德喊道:“首领,没事了!鼉龙被嚇跑了!” 阿史德惊魂未定地看著张仪騫,眼中满是讚赏:“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这圣火术比我当年在牙帐见的那些萨满祭司施展的还厉害!等拿到宝贝,我一定重重赏你!少不了你好处!”张仪騫笑著摆摆手:“首领您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您带著我,我哪有机会见识这么多稀奇事儿。” 经过这场惊嚇,商队眾人都心有余悸,但还是硬著头皮继续前进。好不容易过了涇河峡谷,商队来到了鶉觚驛。一到地方,大家都累得不行,赶紧找地方休息,补充物资。张仪騫可没心思歇著,他在驛馆里东转转西看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没一会儿,他就发现有几个陌生人在驛馆周围晃悠,这些人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不像好人。张仪騫心里“警铃”大作,他猜测这些人大概率和血胤卫有关。 他赶忙找到阿史那真,把自己的发现跟他说了。阿史那真听了,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难道咱们被盯上了?这可麻烦了,看来得小心行事。”张仪騫点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咱们得加快速度,儘快赶到昭仁寺,完成任务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阿史那真深表同意:“行,听你的,我去跟首领说一声。” 另一边,血胤卫和摸金校尉们趁著夜色的掩护,偷偷摸摸地接近昭仁寺。他们一个个猫著腰,像一群准备偷腥的猫,在寺外的树林里潜伏下来,等待著动手的时机。血胤卫百夫长看著昭仁寺的大门,眼神里透著贪婪,冷冷地说道:“等夜深了,寺里的和尚都睡熟了,我们就动手。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定要找到那件宝物,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要是谁掉链子,我饶不了他!”温九幽在一旁点头哈腰:“您就放心吧,我们摸金校尉对找宝物那可是行家。这昭仁寺再怎么防备森严,也挡不住我们的手段。” 燕十三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手里紧紧握著传讯符,心里纠结得不行:“张仪騫那小子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我要不要给他传个消息?万一被发现了可咋办……”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秦劲带著甲子离火旗的兄弟们也已经悄悄接近昭仁寺。他们隱藏在一处山谷里,眼睛紧紧盯著昭仁寺周围的动静。秦劲看著寺里透出的灯光,表情严肃,对身边的兄弟说道:“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次咱们的任务可不简单,一定要確保张兄弟的安全,同时阻止那些人拿到昭仁寺的宝物。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可没法跟大帅交代!” 张仪騫所在的商队离开鶉觚驛后,继续朝著昭仁寺前进。隨著距离昭仁寺越来越近,张仪騫的心情也愈发紧张起来。 当商队终於来到昭仁寺山门前时,天已经快亮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给大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知客僧如海正在门口扫落叶,看到商队到来,他不紧不慢地横著扫帚挡住去路,语气平淡但透著坚决:“施主请回吧。今日寺里有贵人做法事,不接待外客。”阿史德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客气地说道:“大师,您就行行好。我们大老远从外地赶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就是想进寺里拜拜佛祖,求个平安。您就通融通融吧。”如海却不为所动,依旧板著脸说道:“不行就是不行,寺里今日有重要的客人,不能让閒杂人等进去。这是寺里的规矩,还请施主不要为难小僧。” 第81章 中秋法会 昭仁寺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隱若现,九层汉白玉台阶上沾著露水。张仪騫蹲在商队末尾的骆驼旁,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眼睛却盯著山门前那尊丈八高的青铜香炉——炉身上刻满浅水原大战的浮雕,持槊的玄甲骑兵正將突厥狼卫踏於马下。 “这位施主,今日中秋法会不接外客。”知客僧如海第三次把扫帚横在阿史德面前,僧袍下摆沾著几片银杏叶,“贵人在药师殿礼佛,莫说商队,便是县衙差役也不得入內。” 阿史德急得直搓手,镶著红宝石的腰带都快搓掉色了:“法师行个方便,我们粟特商团给佛祖供了二十车波斯毯......” “毯子留下,人回驛馆。”如海突然甩出个铁钵,稳稳接住阿史德偷偷塞来的金锭,“叮”的一声脆响惊飞檐角铜铃,嚇得商队骆驼直往后缩。 张仪騫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猫腰绕到香炉背面,从褡褳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昨日在亭口驛买的芝麻胡饼。正要施展“投石问路”的功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这不是阿力大哥吗?” 转头就见小十六穿著月白圆领袍,腰间別著把鎏金错银的短剑,正蹲在石狮子顶上冲他招手。两个带刀侍卫想要阻拦,被少年瞪了一眼:“我与故人敘旧,你们去给姑姑取披风来。” “李兄弟怎么在这儿?”张仪騫装作惊喜,实则暗中打量少年腰间玉带——那分明是亲王才能用的九环蹀躞带。 小十六笑嘻嘻跳下石狮,发间金冠上的明珠晃得人眼:“陪姑姑来给阵亡將士上香。”他忽然压低声音,“阿力大哥是来......”手指做了个偷东西的动作。 “哪能呢!”张仪騫把胡饼往他手里一塞,“商队要给佛祖供毯,偏生这和尚不通情理。”说著朝如海方向努嘴,“李兄弟既是贵人,可否帮忙说项?” 小十六眼珠一转,突然扯著嗓子喊:“法师!这位是我在亭口驛结识的义商,最是乐善好施。今日中秋法会,正该让四方信眾同沐佛光呀!” 如海刚要开口,药师殿方向传来环佩叮噹。玉真公主披著素色披风款步而来,发间九凤衔珠釵在晨光中流转,身后跟著八个持拂尘的女冠。张仪騫连忙低头,却听公主轻笑道:“十六郎又淘气,这位小郎君看著面善,倒像是......” 话音未落,寺內突然响起震天鼓声。八宝琉璃塔顶的镇魂钟“嗡”地长鸣,惊起满林寒鸦。张仪騫怀里的黑葫突然发烫,葫身轩辕纹路竟与钟声共鸣。 “巳时三刻,武僧演武。”如海合掌宣了声佛號,“诸位若要观礼,请往演武场西侧观礼台。” ...... 演武场上,三十六根盘龙石柱圈出八卦阵型。百名武僧赤膊持棍,棍头繫著玄色绸带,隨著鼓点腾挪跳跃。张仪騫蹲在观礼台最后一排,眼睛却盯著东北角的藏经阁——那里飞檐上蹲著三只青铜獬豸,正是玄甲军魂的阵眼。 “好!”小十六突然拍手叫好。场中武僧们正叠起罗汉塔,最顶上的小沙弥单足立於同伴肩头,手中长棍舞出朵朵棍。玉真公主微微頷首,腕间佛珠闪过金光,竟与武僧棍法暗合某种韵律。 张仪騫趁眾人喝彩,悄悄摸向藏经阁。路过斋堂时,忽然闻到股熟悉的腥臊味——分明是血胤卫特製的狼毒膏!他闪身躲到银杏树后,正瞧见温九幽带著两个摸金校尉翻窗而入。 “戌时三刻,地脉阴气最盛。”温九幽的声音顺著风飘来,“等武僧们去前殿放河灯,咱们就......”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张仪騫浑身紧绷,反手就要甩出捆仙索,却见小十六眨巴著眼睛:“阿力大哥找茅厕吗?我带你去后山,那儿有眼灵泉......” “不必不必!”张仪騫拽著少年就往回走,“我突然想起商队还有批货要卸。”心里暗骂这皇子真是块牛皮。 两人转过钟楼,忽见八个武僧抬著青铜祭鼎往大雄宝殿去。鼎中燃著靛蓝色火焰,火苗里竟隱约显出狼头形状。小十六好奇地凑近观看,张仪騫却脸色大变——这分明是突厥萨满的噬魂火! “小心!”他拽著小十六往石柱后扑倒。祭鼎轰然炸裂,靛蓝火舌直扑玉真公主所在的观礼台! 霎时间,十八罗汉塑像同时睁眼。首座武僧慧明腾空而起,手中齐眉棍舞成金钟罩,將火焰尽数挡在三尺之外。女冠们结成北斗阵,拂尘甩出七道银光,竟在半空织成星图。 “保护贵人!”如海怒喝一声,扫帚杆里弹出三尺青锋。藏经阁顶的青铜獬豸突然仰天长啸,震得瓦片簌簌掉落。 混乱中,张仪騫瞥见温九幽往地宫方向逃窜。他刚要追赶,后颈突然一凉——阿史德的弯刀架了上来:“好小子,原来你是官府的人!” “首领误会了!”张仪騫暗中扣住黑葫,“我是看那祭鼎古怪,想......” “当我瞎吗?”阿史德刀锋逼近半寸,“你腰间掛著不良人的鱼符袋,当老子不认得靺鞨针脚?”说著就要扯他面巾。 小十六突然从柱子后钻出来,举著块玉牌大喊:“我作证!阿力大哥是姑姑请来查案的!”玉牌上“玉真”二字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阿史德愣神之际,张仪騫一个鷂子翻身,黑葫喷出三昧真火逼退追兵。拽著小十六就往药师殿跑:“我的小祖宗,您能不能......” “我知道地宫入口!”少年眼睛发亮,“姑姑说过,玄甲军魂的阵眼在......”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张仪騫抱著小十六滚进佛龕,箭矢“哆哆哆”钉在药师佛金身上。抬头望去,血胤卫百夫长正在藏经阁顶冷笑,手中劲弩泛著幽绿毒光。 “抱紧了!”张仪騫甩出捆仙索缠住飞檐,借力盪向钟楼。怀里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葫口对准大雄宝殿的释迦牟尼像——那佛像掌心,赫然露出半截金光璀璨的狼尾鞭! 第82章 金鞭乱局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放生池的水面突然裂开,无数气泡翻涌而上,隱约有马蹄声从池底传来。玉真公主脸色一变,从女冠手中接过桃木剑:“不好!有人在破解玄甲军魂的封印!小郎君,能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张仪騫还未及回答,殿外突然传来震天鼓声。三十六名武僧手持降魔杵冲入院中,领头的慧明和尚高声喊道:“公主小心!地宫的封印鬆动了!” 与此同时,小十六突然踉蹌了一下,竟从袖中掉出块刻著“李”字的腰牌。张仪騫眼尖,瞥见腰牌背面刻著“开元二十八年制”的字样,心中大惊——这分明是皇子的隨身信物! “十六郎,你的腰牌......”玉真公主皱眉。 小十六慌忙捡起腰牌,耳尖通红:“姑姑莫怪,这是昨日在西市买的玩意儿,看著好玩就戴上了。”他拽了拽张仪騫的袖子,眼神中竟有几分哀求,“阿力大哥,咱们快去地宫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好玩的宝贝!” 张仪騫心中警铃大作。这少年分明是皇家血脉,却为何对自己这般亲近?他想起顏真卿说过,当今圣上第十六子李玢自幼聪慧,却因生母早逝不得宠爱,常扮作平民出游......难道眼前的小十六,竟是十六皇子? “好,咱们去地宫。”张仪騫咬咬牙,反正已经捲入了这场风波,不如趁机探明真相,“但十六郎须得答应我,一切听我指挥,不可乱跑。” “遵命!”小十六眼睛发亮,竟从靴筒里抽出把袖珍弩箭,“我还带了这个!上次在平康坊,我用它射落过飞贼的帽子!” 张仪騫看著那弩箭上的鎏金狼头雕纹,心中又是一凛——这分明是血胤卫的制式武器!难道这十六皇子,竟与血胤卫有牵扯? 玉真公主將桃木剑递给张仪騫,剑柄上刻著“除魔卫道”四字:“此剑乃太宗皇帝所赐,曾斩过突厥可汗的金狼鞭。小郎君小心,地宫深处有三千玄甲军魂,当年卫国公设下『八门金锁阵』镇压,若破阵方法不对,恐会引发兵灾。” 张仪騫握住剑柄,只觉一股浩然正气顺著经脉游走,竟將体內躁动的魔气压制了几分。他转头望向放生池,水面已裂开丈许宽的缝隙,隱约可见石阶通向黑暗深处。辩机残魂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心地宫的壁画,那是玄奘法师亲手所绘的《降魔变》,每一幅都暗藏机关......” “阿力大哥,咱们快走吧!”小十六已经踏上石阶,月光照在他发间的金冠上,竟映出几分狼首的虚影。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握紧黑葫跟了上去。他知道,这一脚踏入地宫,便再无回头之路。而小十六的真实身份、玉真公主的目的、昭仁寺的千年秘密,都將在这中秋之夜,一一揭晓...... 演武场上,三十六根盘龙石柱圈出八卦阵型。百名武僧赤膊持棍,棍头繫著玄色绸带,隨著鼓点腾挪跳跃。张仪騫蹲在观礼台最后一排,眼睛却盯著东北角的藏经阁——那里飞檐上蹲著三只青铜獬豸,正是玄甲军魂的阵眼。 “好!”小十六突然拍手叫好。场中武僧们正叠起罗汉塔,最顶上的小沙弥单足立於同伴肩头,手中长棍舞出朵朵棍。玉真公主微微頷首,腕间佛珠闪过金光,竟与武僧棍法暗合某种韵律。 张仪騫趁眾人喝彩,悄悄摸向藏经阁。路过斋堂时,忽然闻到股熟悉的腥臊味——分明是血胤卫特製的狼毒膏!他闪身躲到银杏树后,正瞧见温九幽带著两个摸金校尉翻窗而入。 “戌时三刻,地脉阴气最盛。”温九幽的声音顺著风飘来,“等武僧们去前殿放河灯,咱们就......”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张仪騫浑身紧绷,反手就要甩出捆仙索,却见小十六眨巴著眼睛:“阿力大哥找茅厕吗?我带你去后山,那儿有眼灵泉......” “不必不必!”张仪騫拽著少年就往回走,“我突然想起商队还有批货要卸。”心里暗骂这皇子真是块牛皮。 两人转过钟楼,忽见八个武僧抬著青铜祭鼎往大雄宝殿去。鼎中燃著靛蓝色火焰,火苗里竟隱约显出狼头形状。小十六好奇地凑近观看,张仪騫却脸色大变——这分明是突厥萨满的噬魂火! “小心!”他拽著小十六往石柱后扑倒。祭鼎轰然炸裂,靛蓝火舌直扑玉真公主所在的观礼台! 霎时间,十八罗汉塑像同时睁眼。首座武僧慧明腾空而起,手中齐眉棍舞成金钟罩,將火焰尽数挡在三尺之外。女冠们结成北斗阵,拂尘甩出七道银光,竟在半空织成星图。 “保护贵人!”如海怒喝一声,扫帚杆里弹出三尺青锋。藏经阁顶的青铜獬豸突然仰天长啸,震得瓦片簌簌掉落。 混乱中,张仪騫瞥见温九幽往地宫方向逃窜。他刚要追赶,后颈突然一凉——阿史德的弯刀架了上来:“好小子,原来你是官府的人!” “首领误会了!”张仪騫暗中扣住黑葫,“我是看那祭鼎古怪,想......” “当我瞎吗?”阿史德刀锋逼近半寸,“你腰间掛著不良人的鱼符袋,当老子不认得靺鞨针脚?”说著就要扯他面巾。 小十六突然从柱子后钻出来,举著块玉牌大喊:“我作证!阿力大哥是姑姑请来查案的!”玉牌上“玉真”二字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阿史德愣神之际,张仪騫一个鷂子翻身,黑葫喷出三昧真火逼退追兵。拽著小十六就往药师殿跑:“我的小祖宗,您能不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我知道地宫入口!”少年眼睛发亮,“姑姑说过,玄甲军魂的阵眼在......”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张仪騫抱著小十六滚进佛龕,箭矢“哆哆哆”钉在药师佛金身上。抬头望去,血胤卫百夫长正在藏经阁顶冷笑,手中劲弩泛著幽绿毒光。 “抱紧了!”张仪騫甩出捆仙索缠住飞檐,借力盪向钟楼。怀里的黑葫突然剧烈震颤,葫口对准大雄宝殿的释迦牟尼像——那佛像掌心,赫然露出半截金光璀璨的狼尾鞭! 第83章 药师佛殿 昭仁寺药师殿內,张仪騫抱著小十六在佛龕间左躲右闪,身后弩箭擦著耳际飞过,在泥墙上砸出碗口大的洞。小十六缩著脖子,手里攥著块从供桌上顺来的蜜糕,眼睛却亮晶晶地盯著张仪騫腰间晃动的黑葫:“阿力大哥,你这葫芦能喷火,能装人不?” “能装你这小祖宗!”张仪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余光瞥见殿角铜鹤香炉,突然灵机一动。他弯腰抓起把供果,混著硃砂粉朝香炉砸去,“砰”的一声闷响,殿內顿时腾起紫烟——正是秦劲秘制的“障目烟”。 “跟紧了!”张仪騫扯著小十六的袖子猫腰冲向香案,忽觉后背一凉,竟是阿史德的弯刀劈开烟雾劈来。他猛地推开小十六,黑葫脱手飞出,“当”地砸在刀面上,火星四溅中竟將弯刀砸出裂纹。 “你究竟是谁?!”阿史德惊怒交加,额间青筋暴起。 张仪騫抹了把嘴角血沫,咧嘴一笑:“不良人张仪騫,见过阿史德首领。”他故意將“不良人”三字咬得极重,而且是本名示人。 小十六闻言眼睛一亮,从袖中掏出个绣著金狼头的荷包晃了晃:“原来你是不良人!我就说嘛,阿力大哥比那些只会斗鸡走狗的贵公子有意思多了!” 张仪騫眼角抽搐——这荷包分明是血胤卫的信物,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十六皇子是不是故意来捣乱的。 就在这时,大雄宝殿方向传来轰然巨响,整座寺庙都跟著震颤。张仪騫透过烟雾望去,只见释迦牟尼像的右手已然断裂,露出掌心藏著的金狼鞭。那鞭子泛著冰冷的金光,鞭身缠绕著漆黑咒文,竟与他怀中玉佩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不好!有人拿到金狼鞭了!”小十六惊呼出声,“阿力大哥,咱们快去抢回来!” “抢?”张仪騫差点被口水呛到,“那玩意儿是能隨便抢的?当年李靖將军用玄甲军魂镇压它,你知道为啥吗?因为它沾著万千將士的血,煞气重得能掀翻长安城!” 小十六却不管这些,拽著他就往外跑:“那更得抢回来啊!姑姑说过,金狼鞭要是被血胤卫拿走,天下就要大乱了!” 张仪騫嘆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根本拗不过这小祖宗,只好掏出迷魂香撒向追兵,趁机往大雄宝殿狂奔。刚到殿门口,就见玉真公主正与血胤卫百夫长对峙,女冠们布下的北斗阵已经被撕开个口子,金狼鞭在百夫长手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交出金狼鞭,饶你不死!”玉真公主手持桃木剑,佛珠在腕间飞速转动,“你可知此鞭上的『血胤咒』一旦解开,第一个被吞噬的就是你!” 百夫长却大笑起来:“公主殿下还是操心自己吧!当年太子瑛被废,你们这些宗亲贵族哪一个没沾过血?如今想装慈悲,晚了!”他突然挥鞭,漆黑咒文如活物般飞出,在地面织成血色大阵。 张仪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置身於一片血红色的战场。四周金戈铁马,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身著玄甲的將士正与突厥狼卫廝杀。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穿著破旧的粟特商队服饰,腰间还別著那枚假玉佩。 “这是……”他皱眉思索,突然听见小十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力大哥!”小十六的声音带著哭腔,“快来救我!” 张仪騫循声望去,只见小十六被绑在一根断柱上,旁边站著个身著华丽胡服的男子,正是血胤卫百夫长。百夫长手中的金狼鞭正抵在小十六咽喉处,嘴角掛著残忍的笑容。 “放了他!”张仪騫握紧黑葫,警惕地看著四周,“你想要什么?” “聪明人。”百夫长笑道,“我要你用真玉佩交换。別想骗我,我知道你从郑府偷了真货,假的已经被我识破了。” 张仪騫暗自心惊,没想到血胤卫这么快就发现了破绽。他悄悄摸向怀里的真玉佩,却听见辩机残魂在识海响起:“小心!这是血胤咒製造的幻象,不可轻易交出玉佩!” 他眼珠一转,故意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玉佩……玉佩在我商队的骆驼上!你跟我去取,我保证交给你!” 百夫长狐疑地看著他:“你当我傻?商队已经被官兵围住了。我给你三息时间,不交出来,这小子就没命了。” “一息。” “二息。” 就在百夫长喊出“三息”的瞬间,张仪騫突然甩出捆仙索,借著黑葫的吸力將金狼鞭卷到手中。百夫长愣了一下,隨即暴跳如雷,挥刀砍来。张仪騫侧身避开,却见小十六突然化作一团烟雾消散——果然是幻象! “雕虫小技。”张仪騫冷笑一声,运起佛魔之力朝著血色大阵中心衝去。他知道,只要破坏阵眼,就能破解这血胤咒的幻象。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玉真公主正与百夫长激烈战斗。她的桃木剑与金狼鞭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女冠们已经伤亡惨重,北斗阵摇摇欲坠。 “公主,小心!”慧明和尚挥舞齐眉棍挡在玉真公主身前,却被金狼鞭扫中,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玉真公主咬咬牙,解开腕间佛珠,將舍利子拋向空中:“以我佛慈悲,镇!” 舍利子发出耀眼金光,在空中结成卍字印记,暂时压制住金狼鞭的煞气。百夫长见状,连忙后退,准备趁机逃跑。 就在这时,张仪騫终於找到阵眼,將黑葫重重砸在地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血色大阵轰然崩塌,百夫长发出一声惨叫,被震飞出去。 “阿力大哥!”小十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次是真的。 张仪騫转身,看见小十六正抱著一只受伤的小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这猫好可怜,被刚才的爆炸震伤了。” 张仪騫扶额嘆息,这小祖宗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惹麻烦。他接过小猫,用黑葫的力量为它疗伤,却发现小猫项圈上刻著“李”字——看来又是哪家贵族的宠物。 玉真公主走到他们身边,看著手中的金狼鞭,神色凝重:“多亏了小郎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这金狼鞭的煞气太重,必须重新封印。” 第84章 道情惊月 玉真公主手持金狼鞭,指尖轻抚鞭身咒文,忽而抬头望向大雄宝殿穹顶,鎏金绘就的二十八星宿图在烛火中明明灭灭。她素白裙裾扫过满地碎瓦,声音清越如晨钟:“诸位可知,为何千年以来无人能从昭仁寺带走金狼鞭?”慧明和尚扶著断裂的降魔杵站起身,脸上血痕未乾:“贫僧曾听方丈说过,寺中地脉与崑崙祖脉相连,有先天法阵镇守……” “正是。”玉真公主抬手轻挥,佛前长明灯突然齐齐爆亮,照亮殿外蔓延至山脚的八卦纹路,“此阵名为『周天锁龙』,以星斗为纲,地脉为目。若想取走金狼鞭,需破尽三百六十处阵眼——”她话音未落,寺外突然传来渔鼓与简板相击之声,苍凉道情顺著秋风飘进殿来:“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张仪騫攥著黑葫的手突然顿住。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在终南山见过的游方道士,敲的正是这种竹製渔鼓。小十六却眼睛一亮,拽著他袖子直晃:“是通玄先生!去年上元节我在兴庆宫见过他倒骑毛驴,还给我变过戏法!” 玉真公主脸色微变,腕间佛珠突然绷断三颗。眾人这才注意到,她素来素净的衣襟上,竟绣著细密的仙鹤衔芝纹——正是张果老常穿的道袍纹样。渔鼓声响越来越近,唱词却变了调:“金鞭虽利不斩无罪之人,宝鼎虽大不煮落空之米……” “他怎么知道金鞭的事?”慧明和尚愕然。玉真公主却已提起裙裾往寺外跑,发间九凤釵歪得几乎坠地。张仪騫目瞪口呆地看著平日里端方雅正的公主殿下,此刻竟像个追著人的小娘子般急切,连女冠们的呼喊都充耳不闻。 “姑姑等等我!”小十六撒腿要追,却被玉真公主回头瞪住:“十六郎留下!按我教你的法子封印金鞭,不许胡闹!”少年瘪了瘪嘴,从袖中摸出个鎏金匣子,里面躺著半块刻著星图的青铜板:“知道啦,要用这『璇璣破阵图』对准北斗第七星……可姑姑要去追通玄先生,是不是因为上次在驪山,先生送了她……” “咳咳!”张仪騫连忙咳嗽打断。他莫名觉得,知道太多皇家秘辛恐怕不是好事。转头望向寺外,玉真公主的身影已消失在暮色里,唯有驴蹄声“得得”远去,道情唱词隱约传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张小哥,咱们咋办?”慧明和尚扛著断杵走过来,袈裟破得漏出內衬,“公主说要重新封印,可这璇璣图老朽实在看不懂。”张仪騫凑过去一看,青铜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蝌蚪文,每道纹路都与昭仁寺的建筑方位对应。小十六却已经跪在蒲团上,有样学样地转动板上指针:“姑姑说过,要在月出时分对准『天枢』『天璇』『天璣』三星……” 三人忙活到月上柳梢,大雄宝殿的长明灯换了三拨,始终没听见玉真公主回来的动静。张仪騫揉著发酸的脖颈,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土腥味——是摸金校尉的洛阳铲!他猛地转身,只见藏经阁方向闪过几道黑影,其中一人背著的褡褳里滚出半块陶片,正是昭仁寺地宫的砖纹。 “不好!”张仪騫抄起案上的降魔杵就往外冲,“有人偷阵眼!”小十六紧隨其后,袖中弩箭“咔嗒”上弦:“是不是温九幽那伙人?上次在郑府,我看见他鞋底沾著昭仁寺的香灰!” 地宫入口处,温九幽正举著牛油火把,照亮石壁上的《降魔变》壁画。他身后跟著燕十三和两个摸金校尉,洛阳铲插在墙角,旁边堆著从阵眼挖出的八卦石。“快把中枢石装进乾坤袋!”他压低声音,“等月食一来,玄甲军魂躁动,咱们就能趁机……” “温老大,你身后有人!”燕十三突然惊呼。温九幽回头,只见张仪騫手持降魔杵如天神般跃下台阶,小十六的弩箭擦著他耳际钉入石壁。 “来得正好!”温九幽怪笑一声,甩出捆仙索缠住降魔杵,“老子正愁没人试阵!”他手腕翻转,石壁上的壁画突然活过来,持戟金刚挥舞著丈八蛇矛劈来。小十六嚇得后退半步,却见张仪騫指尖掐诀,竟用靺鞨巫咒与壁画上的佛家真言共鸣,金刚像轰然碎裂,露出后面藏著的青铜门。 “你……你怎么会佛门手印?”燕十三目瞪口呆。张仪騫没空解释,他瞥见温九幽腰间掛著的羊皮卷——正是从郑府密室偷出的《昭仁寺阵图》。此刻月食初起,月光透过地宫天窗,在青铜门上投下北斗七星的光影。 “快!阻止他们!”小十六急得直跳脚。张仪騫却在看清门上纹路的瞬间愣住了——那门环上的狼头雕纹,竟与小十六腰间玉佩一模一样。少年浑然不觉,只顾著用弩箭逼退摸金校尉,衣摆扬起时,张仪騫瞥见他內衬上绣著的暗纹:竟是一条蛰伏的狼,与血胤卫的图腾別无二致。 “十六郎,你的玉佩……”他话未说完,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月食已至正食,天地间一片漆黑,唯有温九幽手中的火把发出幽绿光芒。燕十三突然惨叫一声,只见他脚下的地砖翻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骷髏——正是当年浅水原大战的阵亡將士! “玄甲军魂!”慧明和尚赶到地宫入口,手中佛珠急速转动,“快退!此乃李靖將军布下的『阴兵借道』阵!”温九幽却趁机將中枢石放入门环凹槽,狼头口中突然喷出黑血,在地面匯成“血祭开天”四个大字。 张仪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置身於千军万马之中。玄甲骑兵的铁蹄踏碎月光,突厥狼卫的弯刀映著血光,而中央高台上,一个身著龙袍的身影正缓缓起身——那是被李世民斩杀的薛仁杲!他胸口插著的金狼鞭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煞气,在月食的红光中格外狰狞。 第85章 血月魔影 昭仁寺地宫之內,月食正浓,天地仿佛被泼上了墨汁,一片漆黑。温九幽將中枢石嵌入狼头门环的瞬间,地面上“血祭开天”四个血字轰然爆开,一股浓重的腥风扑面而来,张仪騫只觉眼前景象剧变,再睁眼时,竟置身於漫天黄沙之中。 “这是……浅水原?”慧明和尚的声音里带著颤抖,他握紧手中的降魔杵,警惕地看著四周。张仪騫环顾四周,只见遍野都是身著玄甲的唐军与披髮左衽的西秦士兵,刀光剑影间,无数阴魂发出无声的嘶吼,那场面令人不寒而慄。远处高台上,一面绣著“薛”字的大旗猎猎作响,旗下之人头戴金狼盔,身披黑色战甲,正是被李世民斩杀的薛仁杲! “小心!”小十六突然拽住张仪騫的袖子,小脸上满是紧张,他抬手指向高台。只见薛仁杲缓缓转身,空洞的眼窝中跳动著幽绿鬼火,胸口本该插著金狼鞭的位置,此刻却缠绕著漆黑煞气,在血月之下宛如实质,透著一股摄人心魄的恐怖。 “手下败將,也敢现世猖狂?”小十六不知何时摸出颗葫芦,吧嗒著嘴喊道,“当年你爹薛举被我大唐將士打得落流水,你算什么东西?”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这时候了,还敢挑衅。 话音未落,薛仁杲周身煞气骤然暴涨,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他抬手一挥,在场所有人竟如提线木偶般动了起来。慧明和尚手持降魔杵的动作突然凝滯,眼中泛起诡异的红光,竟朝著张仪騫劈来! “慧明大师?!”张仪騫急忙后退,黑葫喷出三昧真火逼退对方。却见慧明和尚咧嘴一笑,声音却变成了薛仁杲的沙哑嘶吼:“小儿无知,且看当年真相——” 剎那间,场景转换。张仪騫发现自己置身於中军大帐,帐中高烧烛火,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正躺在榻上,正是薛仁杲之父薛举。帐外传来军医的低语:“大帅箭伤本已將愈,怎会突然……” “父亲!”薛仁杲的咆哮声从帐外传来,他衝进帐中,却见薛举七窍流血,已然气绝。榻前的药碗中,竟漂著几片黑色瓣——正是突厥狼毒! “李世民!”薛仁杲的怒吼震得帐顶积雪簌簌而落,“你用邪术害我父亲,我定要你血债血偿!”他转身抽出腰间佩剑,帐中烛火突然熄灭,再亮时,眼前已是浅水原战场。 张仪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竟穿上了唐军甲冑,手持长刀,对面正是红著眼的薛仁杲。四周士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分明是在復现当年之战。 “不好,这是幻境!”张仪騫暗中掐诀,却发现体內佛魔之力竟无法调动,心中不禁有些慌乱。抬眼望去,小十六正被几个阴魂缠住,手中弩箭射穿鬼兵头颅,却又有新的阴魂补上,少年的脸上已满是汗水。 “十六郎,用这个!”张仪騫甩出一串佛珠,正是辩机残魂凝练的功德金轮。佛珠化作金光罩住少年,阴魂触之即散。小十六趁机滚到张仪騫身边,吐了吐舌头:“这鬼地方比平康坊的鬼市还嚇人!” “別贫嘴,想想办法破阵!”张仪騫盯著薛仁杲的动作,忽然发现他每劈出一刀,地面就会浮现出一道咒文。这些咒文与黑葫上的轩辕符纹隱隱呼应,竟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困”字。 “有了!”张仪騫突然想起玉真公主提到的“周天锁龙”阵,“慧明大师,用降魔杵敲击阵眼!十六郎,对准北斗方位射箭!” 慧明和尚虽被幻境控制,却本能地听从指令。降魔杵重重砸在“困”字中心,小十六的弩箭也同时射中北斗第七星方位。剎那间,幻境出现裂痕,薛仁杲的身影变得模糊。 “想逃?”薛仁杲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今日月食,阵法削弱,我必踏平长安——” 话音未落,地宫突然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地下翻滚。张仪騫抬头望去,只见血月之下,薛仁杲的恶魂竟挣脱了壁画禁制,化作百丈高的虚影,手中握著由煞气凝成的金狼鞭,朝著昭仁寺砸来!那金狼鞭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快躲!”张仪騫一把推开小十六,黑葫喷出护体灵光。然而,煞气鞭影所过之处,石墙纷纷崩裂,碎石如雨点般落下,慧明和尚的降魔杵竟被震成齏粉,可见这攻击的威力有多恐怖。 “怎么办?”小十六脸色苍白,声音都有些发抖,“这玩意儿比我皇兄的脾气还难伺候!” 张仪騫急中生智,摸出李阳冰仿製的假玉佩,朝著薛仁杲虚影掷去:“来追我啊!”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血月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光芒。薛仁杲的目光果然被吸引,煞气鞭影转向砸来。 张仪騫趁机拉著小十六躲到一根石柱后面,大口喘著气。他看著手中的黑葫,突然想起轩辕曾说过黑葫能吸收力量,或许可以用黑葫来吸收薛仁杲的煞气。 “十六郎,一会儿我引开他,你趁机用这个璇璣破阵图对准北斗星方位,说不定能破了这阵法。”张仪騫將璇璣破阵图塞到小十六手中,眼神坚定地说道。 小十六咽了口唾沫,用力点点头:“你小心点,我一定能行!” 张仪騫深吸一口气,跳出石柱,大声喊道:“薛仁杲,你不是要找李世民报仇吗?来啊,我就在这儿!” 薛仁杲的虚影果然被激怒,煞气鞭影如雷霆般劈来。张仪騫施展轻功,在地宫之中左躲右闪,儘量拖延时间。他一边跑,一边用黑葫吸收著周围的煞气,虽然每次吸收都让他感到一阵刺痛,但为了破阵,他咬牙坚持著。 小十六则躲在另一根石柱后面,仔细研究著璇璣破阵图。他按照玉真公主教的方法,將图对准北斗星方位,双手微微发抖,额头已满是汗水。“一定要成功啊!” 第86章 大战薛仁杲 月光被血月彻底吞噬,昭仁寺地宫陷入一片漆黑,唯有薛仁杲的恶魂虚影在暗中膨胀至百丈之高。那由煞气凝成的金狼鞭撕裂空气,发出好似万鬼夜哭般的尖啸,令人不寒而慄。张仪騫甩袖射出三枚透骨钉,借著火星的光芒,终於看清那鞭身之上竟缠绕著万千怨魂,每一道咒文都是由阴兵的指血写成,透著股森然的邪气。 “小心!那是『万魂索命鞭』!”慧明和尚的袈裟早已被煞气灼出了一个个孔洞,他强撑著结出不动明王印,大声提醒道,“当年卫国公李靖正是用玄甲军魂才镇压住这獠的邪术!”然而,他的话音未落,鞭影便如泰山压顶般狠狠砸下。张仪騫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十六就地翻滚,只听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石砖碎成齏粉,露出了底下密密麻麻的骸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小十六脸色煞白,突然指著薛仁杲的胸口惊呼道:“快看!他心口的煞气漩涡和金狼鞭的纹路一模一样!”张仪騫定睛一看,果然如此。那团漆黑的煞气正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飞速旋转,每转一圈,地宫墙壁上的《降魔变》壁画就剥落一块,情形愈发危急。张仪騫连忙摸出黑葫,对准煞气漩涡,想要吸收那股邪恶的力量,却见葫口的金光被生生弹开——原来那竟是用阴兵颅骨摆成的“七杀锁魂阵”,专门用来抵御外力的入侵。 “张小哥,用这个!”慧明和尚见此情形,急忙拋出半串佛珠,大声说道,“这是玄奘法师开光的降魔念珠,或许能派上用场!”张仪騫接住佛珠的瞬间,辩机残魂的声音在识海之中炸响:“此阵需以浩然正气冲开生门!当年贫僧翻译《大般若经》时,曾见过李靖將军留下的阵图......”话还没说完,薛仁杲的鞭影又劈了过来,张仪騫只得挥袖甩出佛珠。十二颗念珠在空中连成金线,竟將鞭影暂时缠住,为眾人爭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十六郎,快把璇璣破阵图对准天权星!”张仪騫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踢开扑来的鬼兵,同时用黑葫喷出三昧真火点燃壁画。小十六不敢怠慢,趴在地上专注地转动著青铜板。月光透过地宫天窗,在板上投出北斗七星的光影。就在指针对准天权星的剎那,薛仁杲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煞气漩涡出现了裂纹,里面裹著的金狼鞭残片也隨之显露出来。 “原来如此!他是想用阴魂重塑金狼鞭!”张仪騫恍然大悟,挥拳砸向最近的阵眼。拳风所过之处,鬼兵纷纷化作飞灰,可没想到更多的阴魂从地底涌出,密密麻麻的骷髏手抓住他的脚踝,那腐臭的气息熏得人几乎作呕。小十六咬著牙举起弩箭,这次射出的却是秦劲给的“驱邪弩矢”。箭头爆开的硃砂粉洒在鬼群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总算压制住了部分阴魂的攻势。 就在这时,薛仁杲的虚影突然分裂成三个,分別手持刀、枪、剑攻来,令人防不胜防。张仪騫施展“獼猴三跳”身法,敏捷地跃上石柱,却见中间那道虚影手中的金狼鞭竟凝成了实体,鞭梢扫过之处,石柱应声而断。他在空中一个旋身,黑葫脱手飞出,葫口突然张开如黑洞,將左侧虚影的刀气尽数吸收。 “好机会!”慧明和尚趁机结印,地面上浮现出《心经》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金色梵文如锁链般缠住右侧虚影,却被那虚影挥剑斩断。张仪騫接住黑葫,发现葫身符文竟因吸收刀气而亮起。他灵机一动,將佛魔之力注入葫中,朝著中间虚影的眉心掷去。 黑葫如流星般穿透虚影,在薛仁杲心口的煞气漩涡中炸开。张仪騫只觉识海剧痛,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竟同时显形,一个手持金箍棒,一个结说法印,联手击向漩涡中心。剎那间,地宫顶部的血月光芒大作,北斗七星的星辉透过天窗,在漩涡中凝成一柄光剑,散发著强大的浩然正气。 “这是......轩辕剑?”小十六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幕,惊讶地说道。张仪騫这才想起轩辕曾说过黑葫与华夏气运相连,此刻见光剑成形,他本能地握住剑柄,只觉一股浩然正气从掌心涌遍全身,体內佛魔之力竟前所未有的和谐,仿佛融为一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薛仁杲的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三个分身眼看就要被彻底镇压。然而,就在此时,温九幽突然从暗处窜出,一把抓住金狼鞭残片,眼中满是贪婪之色,疯狂地大笑道:“哈哈哈!金狼鞭是我的了!有了它,我就是突厥的英雄!我还要什么摸金校尉,我要做突厥的大汗!” “找死!”张仪騫怒喝一声,挥剑劈去,却被温九幽甩出的捆仙索缠住手腕,一时无法挣脱。小十六急忙射出弩箭,却被温九幽身边的摸金校尉挡住,未能命中目標。眼看残片就要被夺走,慧明和尚突然扑上去,用身体挡住温九幽的去路,大声喊道:“张小哥,快封印残片!別管我!” 张仪騫咬牙斩断捆仙索,强忍著手腕的疼痛,將黑葫扣在金狼鞭残片上。葫口符文飞速转动,残片上的咒文竟被一一剥离,化作光点融入黑葫。温九幽见状,恼羞成怒,掏出怀中的狼毒粉撒来。张仪騫屏住呼吸闪退,却见温九幽趁机扑向小十六——他竟想劫持皇子来威胁眾人! “放开他!”张仪騫掷出佛珠,却被温九幽躲开。千钧一髮之际,小十六突然从袖中甩出个金镶玉的铃鐺,正是玉真公主给他的护身符。铃鐺发出清脆声响,温九幽的动作突然凝滯,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喃喃自语道:“我......我在做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趁著温九幽愣神的功夫,张仪騫一个箭步衝上前,用黑葫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上,温九幽顿时昏死过去。 第87章 血月狼魔 昭仁寺地宫血月如盘,薛仁杲的恶魂虚影在温九幽搅局之际骤然膨胀,周身煞气如沸腾的铁水翻涌,竟在眉心凝聚出一枚狼首虚影,双瞳泛著幽绿磷火。方才被张仪騫斩断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新长出的手臂布满狰狞的鳞片,指尖长著尺许长的利爪,隨便一挥便在石壁上犁出五道深可见骨的痕跡。 “哈哈哈哈!”薛仁杲的笑声混著狼嚎,震得地宫顶部的钟乳石簌簌掉落,“李世民的后人?佛门的禿驴?你们以为这点伎俩能困住本座?”他猛地吸气,温九幽身上的邪气竟如游丝般被扯出,注入他胸口的煞气漩涡。温九幽惨叫著蜷缩在地,麵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乾瘪下去,转眼间竟成了皮包骨头的乾尸。 小十六嚇得倒退半步,手中弩箭“噹啷”落地:“我的妈!这老小子怎么跟吸星大法似的?” 张仪騫握紧黑葫,只觉掌心发烫——葫身上的轩辕符纹竟在薛仁杲变身后黯淡下去,往日无往不利的佛光也变得晦涩。他转头望向慧明和尚,却见那老僧的降魔念珠碎成齏粉,袈裟上的不动明王印也失去了光泽。 “小心!他已融合狼神血咒!”慧明和尚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现在的他,是佛魔同修的煞星!” 薛仁杲闻言怪笑,狼首虚影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的竟不是普通的煞气,而是夹杂著冰晶与火焰的混合能量。张仪騫急忙挥葫抵挡,却见黑葫吸收的火焰竟在葫內炸开,震得他虎口发麻,葫身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怎么会?”张仪騫惊呼。 “本座乃狼神选中的宿主,”薛仁杲的声音如冰川下的暗流,“佛魔之力?在本座眼中不过是孩童玩的泥偶!”他抬手一挥,地面的阴魂突然分成两拨,一拨化为冰甲鬼兵,一拨化为火甲鬼兵,分別朝著张仪騫和小十六攻来。 慧明和尚咬牙结印,试图召唤金刚力士,却见薛仁杲指尖轻弹,一道煞气如利箭般穿透他的法印,直取面门。张仪騫眼疾手快,甩出捆仙索將老僧拉到石柱后,这才险险避过一劫。 “和尚,你的佛法不管用了?”张仪騫半开玩笑,却难掩语气中的焦虑。 慧明和尚苦笑道:“贫僧的佛法能度善人,却度不了这等融合了狼神与邪祟的怪物。张施主,你体內的佛魔之力......” “试过了,不管用!”张仪騫摸出璇璣破阵图,却发现图上的北斗七星纹路竟在薛仁杲的煞气下扭曲变形,“这玩意儿也被克制了!” 小十六突然指著薛仁杲的狼首虚影,大声道:“你们看!他的狼头虚影和金狼鞭残片共鸣了!”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见薛仁杲眉心的狼首虚影正与黑葫內的金狼鞭残片遥相呼应,残片上的咒文如活物般游动,试图衝破黑葫的封印。张仪騫急忙运转佛魔之力压制,却觉残片上的力量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竟有破葫而出的趋势。 “十六郎,你身上有没有皇家的宝贝?”张仪騫急中生智,“比如传国玉璽之类的?” 小十六翻了个白眼:“传国玉璽在皇宫呢!我这儿只有......”他摸出个绣著金狼头的香囊,“这是姑姑给我的护身符,说是能驱邪避凶。” 慧明和尚眼睛一亮:“这是玉真公主的『金狼驱邪囊』!张施主,快用黑葫与之共鸣!” 张仪騫依言將香囊贴在黑葫上,顿时感觉一股浩然正气涌入葫中,与体內的佛魔之力形成共鸣。黑葫发出耀眼金光,竟將薛仁杲的狼首虚影暂时逼退。 “好机会!”张仪騫挥拳砸向薛仁杲的胸口,“吃俺老孙一棒......不对,吃我一拳!”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然而,他的拳头刚触到薛仁杲的煞气护盾,就被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弹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吐出一口鲜血。 薛仁杲大笑:“就这点能耐?本座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他猛地张开双臂,地宫的血月光芒大作,无数阴魂从地底涌出,在他身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狼形虚影,“这是狼神赐予本座的『万魂狼魔身』!你们就乖乖成为本座的养料吧!” 小十六嚇得躲到张仪騫身后,声音发颤:“完了完了,这下真成了人家的下酒菜了。” 张仪騫擦去嘴角的血跡,苦笑道:“怕什么?咱们不良人就没怕过事儿!再说了,你可是皇子,说不定天上的神仙都看著呢。” 慧明和尚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不过贫僧倒是想起一事——当年卫国公李靖曾留下一柄『定北神针』,或许能破此阵。” “定北神针?在哪儿?”张仪騫急忙问道。 慧明和尚指了指薛仁杲身后的壁画:“就在《降魔变》壁画的左上角,那柄李靖將军手中的银针便是。” 张仪騫顺著他的手指望去,果然见壁画中李靖手持银针,正刺向狼神的眉心。他灵机一动,摸出黑葫对准壁画,试图吸收定北神针的力量。然而,壁画却如镜中水中月,黑葫根本无法触及。 薛仁杲见状,笑得更张狂了:“没用的!那些壁画不过是幻象,你们以为真能藉此破阵?”他挥动手臂,狼形虚影张开巨口,朝著眾人咬来。 千钧一髮之际,地宫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张兄弟!我们来支援了!”只见数十名不良人从天而降,手中拿著火把、弩箭等武器。 “来得好!”张仪騫精神一振,“秦大哥,用霹雳火!” 秦劲点头,挥手掷出几个陶罐。陶罐炸开,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整个地宫。然而,薛仁杲的狼形虚影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吸收了火焰的力量,变得更加狰狞。 “怎么会?”秦劲惊呼,“这可是西域秘制的霹雳火!” 慧明和尚嘆道:“他已与地脉煞气融为一体,普通的火焰只会增强他的力量。” 薛仁杲趁机发动攻击,狼形虚影的利爪扫过,数名不良人被扫飞,生死不知。张仪騫看著倒下的兄弟,心中悲痛欲绝,却又无计可施。 第88章 定北神针破魔障 昭仁寺地宫之內,狼形虚影的利爪挟著腥风劈来,张仪騫抱著小十六就地一滚,险险避过这致命一击。秦劲带著不良人弟兄们举著霹雳火陶罐衝进来,却见那狼影非但不怕火,反而张嘴一吸,火焰竟化作幽绿鬼火反卷而来,几个兄弟躲避不及,被烧得哇哇乱叫。 “奶奶的!这玩意儿比长安西市的胡商还难对付!”秦劲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骂骂咧咧地掏出六壬盘,“往常老子用这盘子算卦百发百中,今儿个咋就不灵了?” 小十六缩在石柱后头,望著薛仁杲眉心翻涌的煞气漩涡,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方才慧明大师说那定北神针在壁画里,可壁画是假的,那针会不会是真的?” 张仪騫一愣,顺著小十六的目光望去,只见壁画中李靖手中的银针在血月光下泛著冷光,针尖竟隱隱透出一丝寒芒。他猛地想起玉真公主说过,昭仁寺地脉与崑崙相连,或许这壁画正是阵眼幻象与现实的交界处。 “十六郎,把你那金狼驱邪囊给我!”张仪騫伸手道,“再借你腰间玉佩一用!” 小十六撇了撇嘴,一边解香囊一边嘟囔:“早知道要借,方才在药师殿就该多顺几个。张大哥,你该不会想拿本皇子的贴身信物去餵狼吧?” “放心,保管比长安银楼的成色还新。”张仪騫將香囊按在黑葫上,又把玉佩贴在壁画银针处,“慧明大师,劳烦念段《心经》助助兴!” 慧明和尚苦笑著合十,袈裟破烂得漏出內衬,却仍念得字正腔圆:“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奇蹟般地,壁画上的银针竟缓缓凸起,化作三寸长的实体落入张仪騫掌心。那针身刻满蝌蚪文,尾端繫著褪色的红丝带,分明是件歷经千年的宝物。薛仁杲见状,狼形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挥爪拍向张仪騫。 “来得好!”张仪騫不退反进,施展“獼猴三跳”身法跃上狼首,手中定北神针如流星般刺向煞气漩涡。针尖刚触及漩涡,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小十六急得直跺脚:“怎么回事?这针该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蠢材!”薛仁杲的声音里带著不屑,“若无皇家血脉引动,区区凡物怎能破我狼神大阵?” 张仪騫心中一动,突然转头望向小十六,目光落在他腰间玉佩上:“十六郎,你方才说这玉佩是在西市买的?” 少年挠了挠头,耳尖泛红:“其实......是姑姑给的。她说戴上这玩意儿,走夜路不怕鬼......” “傻小子,那是皇家秘宝『狼首引星佩』!”慧明和尚惊呼,“当年太宗皇帝用突厥可汗头骨雕成,专破狼神邪术!” 薛仁杲的狼影明显颤动了一下,张仪騫趁机拽过少年,將玉佩按在定北神针上。剎那间,银针发出耀眼金光,红丝带无风自动,竟化作一条金龙虚影盘绕针身。张仪騫只觉掌心一热,佛魔之力与皇家气运轰然共鸣,竟在识海中凝成一尊半佛半魔的虚影——正是他体內的悟空残魂与辩机残魂! “看招!”张仪騫暴喝一声,挥针刺向漩涡中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一次,银针如热刀切入黄油般没入煞气,薛仁杲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狼形虚影迅速缩小。张仪騫趁势掏出黑葫,对准漩涡全力吸收,只见无数阴魂如百川归海般涌入葫中,黑葫上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不可能......”薛仁杲的虚影变得透明,“我乃狼神选中之人......” “选你个头!”小十六叉腰骂道,“狼神要是真有眼光,早该选我当宿主,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比附身在你这老梆子身上强?” 就在此时,地宫上方传来玉真公主的声音:“十六郎莫要胡言!通玄先生已布下天罗地网,尔等速將金狼鞭残片封印!” 眾人抬头,只见玉真公主手持渔鼓站在天窗处,身后竟跟著倒骑毛驴的张果老。那毛驴嘴里叼著片银杏叶,驴蹄子正踩在薛仁杲的恶魂虚影上,说不出的滑稽。 “见过通玄先生!”慧明和尚急忙行礼。 张果老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简板:“小友们辛苦了!老朽方才算了一卦,此劫该了——”他突然伸手一指张仪騫,“这位小郎君体內佛魔同胎,可是鸿钧老祖坐下那棵菩提树的枝椏转世?” 张仪騫差点被口水呛到:“老先生可別开玩笑了!我就是个混不良人的,连长安平康坊的路都认不全......” “非也非也。”张果老摇头晃脑,“佛魔本一体,何分你我他?小郎君且看这定北神针——”他轻挥简板,银针突然飞起,在眾人头顶结成北斗七星阵,“此针需以佛魔之力为引,以皇家气运为柄,方能镇住狼神血咒。你手中黑葫乃轩辕遗物,正应了『黑葫锁狼神,佛魔镇乾坤』的偈语。” 玉真公主趁机拋出璇璣破阵图,与银针阵纹共鸣,地宫墙壁上的《降魔变》壁画竟化作流光,注入黑葫之中。薛仁杲的恶魂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唯有金狼鞭残片静静躺在张仪騫掌心,咒文已尽数褪去。 “总算搞定了......”张仪騫瘫坐在地,看著掌心残片,“这玩意儿比我娘的萨满鼓还难伺候。” 小十六凑过来,戳了戳残片:“现在怎么办?拿去给姑姑当镇纸?” “自然是重新封印。”玉真公主跳下天窗,手中多了个青铜匣子,“当年卫国公便是用此匣封存金狼鞭,需以皇家血咒为引......”她突然看向小十六,目光落在他玉佩上,“十六郎,劳烦你......” 少年立刻挺直腰板,活像个等著受封的小將军:“姑姑但说无妨!不就是滴血嘛,本皇子上个月射猎时,被鹿蹄子划出血都没哭!” 张仪騫憋著笑,看著小十六咬牙切齿地刺破手指,鲜血滴在匣子上,竟凝成一朵金色狼首。匣子“咔嗒”一声打开,里面果然躺著半截金狼鞭,与残片严丝合缝。 第89章 修罗復生 昭仁寺地宫深处,烛火在阴风中明灭不定。张仪騫刚把金狼鞭残片放入青铜匣,忽闻身后传来锁链断裂之声。转头望去,只见卢承嗣的残党——那个满脸刀疤的血胤卫百夫长,正用染血的匕首撬著一具石棺。石棺盖“轰”地翻倒,里头竟躺著个身著明光鎧的无头尸体,胸口插著半截金狼鞭残片,甲冑上“薛”字帅旗虽已褪色,仍透著股肃杀之气。 “杂种们,给老子陪葬吧!”百夫长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犬齿,从怀里掏出个描金匣子。那匣子刚打开一条缝,里头便渗出黑红色烟雾,隱约有鬼泣之声从中传来。小十六见状,忙躲到张仪騫身后,拽著他的衣袖小声道:“张大哥,那匣子看著比我皇兄的御膳盒还瘮人。” 张仪騫刚要开口,忽见一道黑影“嗖”地从匣中飞出,在半空化作丈许高的头颅——那头颅生著三只眼,额间竖瞳淌著黑血,獠牙上还掛著半片腐肉,正是薛仁杲麾下猛將宗罗睺!这宗罗睺本是阿修罗转世,战死后头颅被血胤卫以邪术保存,此刻嗅到主人气息,三只眼竟流出血泪,朝著薛仁杲的无头尸体飞去。 “主人!您归位吧!”宗罗睺的头颅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怪响,竟一口咬住薛仁杲的脖颈,断口处顿时涌出黑红色浆液。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薛仁杲的尸体缓缓站起,肩头生出三条手臂,背后浮现出狰狞的修罗虚影,每只手上都握著不同的兵器:一手持狼牙棒,一手握鬼头刀,一手抓著半段金狼鞭,周身缠绕著阴魂组成的黑雾,脚下阴兵跪伏,场面蔚为壮观。 “哈哈哈哈!”修罗王薛仁杲的声音震得地宫顶部的钟乳石簌簌掉落,“李世民,今日我便以你大唐將士的魂灵为祭,重现当年浅水原之威!”他挥手间,地宫四壁的《降魔变》壁画竟纷纷剥落,无数阴魂从壁画中涌出,化作手持戈矛的亡灵大军,密密麻麻地朝著眾人逼来。 张仪騫见状,忙掏出魂叶召唤魂兽。青铜豸率先破土而出,嘴里还叼著半块胡饼,吧嗒吧嗒嚼著:“小主人,哪儿来的这么多点心?”黄耳和环眼紧隨其后,前者化作银甲神將,后者背生双翅,振翅间带起一阵狂风。然而,亡灵大军实在太多,如潮水般涌来,魂兽们很快便陷入苦战。 “奶奶的!”秦劲骂骂咧咧地射出几箭,却见箭矢穿过阴兵身体,毫无作用,“这些玩意儿怎么比长安西市的无赖还难缠?” 张仪騫皱眉道:“普通手段对付不了阴魂,得用浩然正气!慧明大师,您再来段《心经》?” 慧明和尚苦笑道:“贫僧的佛法早被那修罗王破了,此刻念经,怕是比长安坊市的叫卖声还不管用。” 就在此时,地宫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墙壁上浮现出无数金色剑痕——竟是当年天策將士的英魂被战气唤醒,从昭仁寺地宫的深处缓缓走出。这些魂灵身著破旧甲冑,手持断剑残枪,却透著股寧死不屈的气势。然而,他们似乎失去了指挥,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无法形成有效的军阵。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天策军魂!”张仪騫惊呼,“当年李靖將军埋下的玄甲军魂被唤醒了!可为何他们不动?” 小十六挠了挠头,道:“没主將指挥,再好的兵也成了无头苍蝇。要是有个人能敲响战鼓,说不定能让他们恢復军阵。” 话音未落,地宫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晴儿拎著铜钱蟒鞭,拓跋翎背著震魂铃,郑清梧抱著琵琶,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林晴儿一见张仪騫,便叉腰骂道:“好你个张仪騫!偷偷跑出来打架,也不叫上本姑娘!害得我们一路从醴泉县追到这儿,脚都磨出泡了!” 张仪騫苦笑道:“姑奶奶,这会儿可不是吵架的时候!你看那修罗王,还有他的亡灵大军!” 拓跋翎见状,抽出腰间短刀,冷声道:“废话少说,开打就是!我拓跋家的狼神血咒,正好拿这些阴魂试试威力!” 郑清梧却盯著天策军魂,眼神一亮:“诸位,我有办法让这些军魂动起来!我师父康崑崙曾传我《秦王破阵曲》的精髓,此曲乃太宗皇帝所作,专为凝聚军魂而创!” “康崑崙?”张仪騫挑眉,“就是那个在长安西市摆擂台,用铁拨弹《郁轮袍》的琵琶圣手?” 郑清梧点点头,將琵琶放在石桌上,取出银拨:“正是家师。且看我用这一曲,唤醒天策英魂!” 说罢,郑清梧指尖轻拨,琵琶声如铁骑突出,骤然响起。那曲调慷慨激昂,仿佛让人看到了当年天策將士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姿。隨著乐声,天策军魂们纷纷转身,列成整齐的方阵,手中兵器泛起金光,竟在空中结成一道金色盾牌,挡住了亡灵大军的第一波攻击。 “妙啊!”张仪騫大声喝彩,“郑小娘子,再加把劲!让这些阴魂瞧瞧咱们大唐军阵的厉害!” 郑清梧微微一笑,指尖加快,琵琶声愈发激烈。天策军魂们闻听乐声,纷纷振臂高呼,手中断剑残枪竟凝聚出金色剑芒,如林如墙,朝著亡灵大军压去。那些阴魂触到剑芒,顿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飞灰消散。 修罗王薛仁杲见状,怒吼一声,挥动三只手臂,同时攻向张仪騫等人。张仪騫忙祭出黑葫,挡住狼牙棒的攻击;拓跋翎则甩出震魂铃,震得鬼头刀偏离方向;林晴儿挥舞铜钱蟒鞭,缠住金狼鞭残片,三人配合默契,竟暂时挡住了修罗王的攻势。 “小郎君们,再加把劲!”郑清梧大声喊道,“曲到高潮处,军阵威力最强!” 话音未落,琵琶声陡然拔高,如龙吟虎啸。天策军魂们闻声,竟在半空结成巨大的“唐”字战旗,万千剑芒匯聚成一道金色洪流,朝著修罗王席捲而去。 第90章 修罗诡阵 昭仁寺地宫的金石乐声中,天策军魂结成的金色“唐”字战旗如潮水般向前推进,断剑残枪上的剑芒將阴魂成片扫灭。张仪騫正待喝彩,忽觉脚下震动如雷鸣。抬眼望去,地宫穹顶竟渗出黑红色浆液,在血月光下凝结成无数铁骑虚影——每匹战马都踏著阴魂凝聚的黑云,马背上的骑士手持骨矛,矛头缠绕著活人头髮编成的缨络。 “小心!是阿修罗战阵!”慧明和尚的袈裟已被阴火灼穿数个孔洞,他挥动断杵指向薛仁杲,“那贼子用阴魂重塑了当年浅水原的铁骑!” 话音未落,天策军魂组成的前锋方阵突然陷入地面裂隙。张仪騫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英魂被地下伸出的骨手拖入黑暗,惨叫声中,金色剑芒竟被生生啃食殆尽。薛仁杲的修罗虚影踏碎钟乳石落下,三头六臂的狰狞身躯每一步都踩爆数名阴兵,肩头的宗罗睺头颅张开三目,射出的血光將慧明和尚的降魔杵熔成铁水。 “天策军魂,不过如此!”薛仁杲的声音混著狼嚎与鬼泣,震得张仪騫耳內嗡鸣。他眼睁睁看著剩下的军魂被诱入地宫深处的环形通道,两侧石壁突然翻转,露出密密麻麻的倒刺——那竟是个巨大的绞肉机式陷阱!金色战旗在血雾中碎成光点,最后一名军魂的断剑“噹啷”落地,激起的回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丧钟。 “慧明大师,您不是说玄奘法师的佛法能镇邪吗?”小十六躲在青铜豸身后,声音发颤。 “贫僧......”慧明和尚抹去嘴角血跡,“只恨当年没跟方丈学过《大日经》的降魔手印......” “让开让开!”秦劲挥著燃烧的狼粪衝过来,“老子就不信,这些阴魂还能不怕火!”他掷出的霹雳火罐在薛仁杲脚边炸开,却见那修罗虚影隨手一抓,火焰竟凝成骷髏形態,反手掷向人群。拓跋翎眼疾手快,甩出震魂铃將火骷髏震散,铃音却震得地宫顶部的佛幡纷纷坠落。 薛仁杲见状大笑,三只手臂同时挥动:“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狼牙棒带起的阴风將郑清梧的琵琶弦尽数震断,鬼头刀劈向林晴儿,却被铜钱蟒鞭缠住。张仪騫趁机祭出黑葫,却见葫口喷出的不是佛光,而是通臂白猿一战时吸收的精铁棍虚影——那铁棍泛著寒铁冷光,棍身上还缠著未褪的猴毛。 “得,现成的兵器!”张仪騫翻身上了青铜豸,冲秦劲咧嘴一笑,“秦大哥,看好了,小爷要上演一出《不良人战修罗》!” “你给我小心点!”秦劲一边射出驱邪弩矢,一边骂道,“要是敢把老子的精铁棍弄断,回头让你给黄耳当三个月马夫!” 青铜豸驮著张仪騫如离弦之箭衝出,四蹄踏过之处阴魂皆散。薛仁杲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那马竟是用万千阴魂拧成,马头分裂成七道蛇形虚影,每道蛇口都喷出毒雾。张仪騫挥舞精铁棍横扫,却因青铜豸的顛簸而准头大失,铁棍“砰”地砸在石壁上,溅起的火星照亮薛仁杲胸前跳动的狼首虚影。 “就这能耐?”薛仁杲的三只眼睛同时眯起,“当年李世民的玄甲军,可比你利索多了!”他手中金狼鞭残片突然暴涨,鞭身缠著的阴魂张开利齿咬向张仪騫咽喉。 张仪騫险险后仰躲过,后腰却撞上石柱,疼得齜牙咧嘴。他这才惊觉马战与街头斗殴截然不同,青铜豸虽通灵性,却不如战马听话,一个踉蹌险些將他甩下。薛仁杲的鬼头刀擦著他头皮掠过,削掉半片衣襟,露出腰间狼头火漆印。 “糟糕!”辩机残魂的声音在识海响起,“他在引你露出破绽!” 话音未落,薛仁杲突然伸手点向张仪騫眉心。张仪騫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顺著印堂钻入,体內的血狼咒纹路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车净尘在萨满鼓前起舞、悟空残魂在藏经阁大闹、辩机和尚在刑场诵经......这些记忆碎片与狼神血咒交织,竟凝成一道血色枷锁,锁住他的咽喉。 “哈哈哈哈!”薛仁杲见状狂笑,“佛魔同胎又如何?你体內的狼神血脉,终究是本座的养料!” 张仪騫感觉鼻腔涌出热血,握著精铁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青铜豸察觉到主人的异样,扭头用獠牙蹭了蹭他的手背,喉间发出担忧的呜咽。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识海中突然爆起金光——悟空残魂竟强行接管了身体控制权! “你这泼贼,也敢在俺老孙面前耍威风?”悟空残魂的声音从张仪騫口中传出,竟带著几分当年大闹天宫的桀驁。精铁棍突然爆长三丈,棍头凝聚出金箍棒虚影,“吃俺老孙一棍!” 这一棍势大力沉,薛仁杲仓促间用狼牙棒抵挡,竟被砸得后退三步。阴魂组成的战马发出哀鸣,前蹄跪地不起。张仪騫(悟空残魂控制)趁机一个旋身,铁棍横扫薛仁杲下盘,却被他背后的修罗虚影挥刀挡住。两人你来我往,竟战了个旗鼓相当,精铁棍与鬼头刀相撞的火星溅在地宫砖缝,竟燃起朵朵佛莲。 “好个齐天大圣!”薛仁杲的三只眼睛都在滴血,“可惜你只是一缕残魂,能撑多久?”他突然张口喷出黑血,血雾中竟浮现出当年浅水原之战的场景——李世民被围、薛举挥刀、金狼鞭饮血......这幻象如潮水般涌来,压得悟空残魂的金光不断收缩。 张仪騫的主魂趁机夺回身体控制权,却觉体內佛魔之力如沸水般翻涌,血狼咒纹路顺著脖颈爬上脸颊,在皮肤表面凝成狼首图腾。薛仁杲见状再度挥鞭,鞭影中夹杂著突厥巫咒,竟將他胸前的熊灵刺青震得粉碎。 “小子,自己看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模样!”薛仁杲的嘲笑如利剑穿心,“佛不成佛,魔不成魔,倒像个没人要的野杂种!” 第91章 犴达罕骨祭 昭仁寺地宫的血色月光里,张仪騫感觉鼻腔的热血已经顺著下巴滴进衣领,狼头火漆印在腰间烫得像块烙铁。薛仁杲的话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他心口来回划拉——自打出世起,他就没弄明白自己到底算个啥:左眼冒火右眼放佛光,白天学猴拳晚上念佛经,连亲爹都得带著他满世界找萨满。此刻看著掌心黑葫的裂纹,他忽然想起大萨满说过的话:“你这娃是灵珠锁魔的活容器,生来就是个麻烦精。“ “野杂种?“张仪騫抹了把血,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犬齿,“就算是杂种,也得让你这老鬼先咽气!“他猛地咬破舌尖,用带血的唾沫在精铁棍上画出萨满符咒,佛魔之力顺著棍身炸开,竟在棍头凝出半朵莲半团火焰的诡异纹路。 薛仁杲的修罗虚影愣了一瞬,显然没料到这小子突然爆种。就在这空档,青铜豸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四只蹄子狠狠踏向地面——它浑身毛髮竖起,嘴里喷出的竟不是兽息,而是辩机残魂的诵经声与悟空残魂的喝骂声混杂的古怪音波。 “小心!“林晴儿挥舞铜钱蟒鞭抽飞几个阴兵,“騫哥儿,那老鬼的战马是用阴魂凝结的!你得先打断他的马腿!“ 张仪騫咧嘴一笑:“正有此意!“他踩著青铜豸的脑袋腾空跃起,精铁棍带著佛魔双色光芒劈向薛仁杲的战马。可就在铁棍即將命中的瞬间,那马突然分裂成七道蛇形虚影,每道蛇口都喷出带著突厥咒语的黑雾。张仪騫只觉眼皮一重,竟看见母亲被锁在蛇盘国祭坛上的幻象——她浑身是血,萨满鼓碎成两半,而祭坛中央的九窍蛇婴棺上,正刻著薛仁杲的狼首图腾。 “放开我娘!“张仪騫怒吼著挥棍砸向幻象,却被薛仁杲趁机一拳轰中胸口。他倒飞出去撞在石墙上,听见自己胸骨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黑葫从怀中滚出,在地面画出蜿蜒的血痕。 “书呆子!“林晴儿的尖叫著,“用黑葫啊!你忘了轩辕老头说的话?“ 张仪騫艰难地抬头,看见黑葫停在薛仁杲脚边。那修罗王正用鬼头刀挑起葫身,三只眼睛都在贪婪地盯著黑葫。他想爬过去夺回宝物,却发现四肢已经被血狼咒锁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著薛仁杲將残片嵌入自己胸口的狼首虚影。 “现在,该让你看看真正的力量了。“薛仁杲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他胸口的狼首突然活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黑葫。就在此时,一直缩在墙角的小十六突然冲了出来,他不知何时戴上了玉真公主的金狼驱邪囊,手里挥舞著降魔念珠。 “老东西,吃小爷一鞭!“少年挥舞著用念珠串成的“狼牙棒“,闭著眼睛乱挥一气。可谁也没想到,那念珠竟在他手中发出万道金光,每颗珠子上都浮现出《心经》经文,如同一串串金色锁链,將薛仁杲的修罗虚影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这是玄奘法师的念珠!“慧明和尚惊呼出声,“十六郎,快用《心经》真意镇住他!“ 小十六一愣,慌忙翻开从玉真公主那里顺来的《心经》小册子,扯著嗓子念道:“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他念得磕磕绊绊,却神奇地让薛仁杲的动作迟缓下来。张仪騫趁机咬破拇指,用鲜血在地面画出靺鞨战阵图,召唤出大萨满的祖灵虚影。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阿骨打老祖,借点力气!“张仪騫大喊著接住祖灵拋来的骨鞭,“林晴儿,拓跋翎!咱们来个三堂会审,揍扁这老鬼!“ 林晴儿甩出铜钱蟒鞭缠住薛仁杲的手腕,拓跋翎则用震魂铃扰乱他的心智,张仪騫趁机挥起骨鞭抽向他的面门。这一鞭凝聚了靺鞨巫力与佛魔之力,竟將薛仁杲的修罗虚影抽出一道裂痕。就在此时,郑清梧突然弹出了《秦王破阵曲》的最高潮,天策军魂们闻声再度凝聚,手中断剑拼成巨大的“斩“字,朝著薛仁杲当头劈下。 薛仁杲终於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想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祖灵锁链、铜钱蟒鞭和震魂铃三重束缚,只能眼睁睁看著天策军魂的剑芒劈来。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张仪騫突然福至心灵,將黑葫对准薛仁杲的胸口,大喊道:“老孙,禿驴!借点力!“ 识海中,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同时显形,一个舞棒一个结印,佛魔之力顺著黑葫喷涌而出,竟在薛仁杲胸前凝成一道光门。所有阴魂、咒文、煞气,全都被吸入黑葫之中。薛仁杲发出怒吼,眼看著其身体即將爆炸,宗罗睺头颅大喊一声:“主人!”便自爆救主,隨著一声巨响,所有人被反噬倒地。 一片黑雾中,薛仁杲巨大的身体流著黑血,显得极其可怖,大笑著说:“本王让你们这些螻蚁为宗罗睺陪葬,再去掀翻李唐!” 就在这时,地宫深处突然响起萨满鼓声——那节奏竟与张仪騫心跳同步。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狼首火漆印,指尖触到母亲留给他的萨满骨哨。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幼年在北漠草原,母亲曾教他用巫血沟通祖灵,即便肉身受损,灵魂亦可化作骨矛杀敌。 “騫儿,记住,萨满的骨血不是诅咒,是与天地共鸣的钥匙。”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仪騫猛然抬头,眼中佛魔二气交织。他翻身滚下青铜豸,精铁棍插入地面撑起身体,左手结出靺鞨战舞的手印,右手狠狠刺入自己后心。拓跋翎惊呼出声,却见张仪騫的脊柱竟如活物般蠕动,在萨满血咒中化作一条泛著萤光的骨矛,骨节处还掛著未褪的血肉。 “这......这是失传的『犴达罕骨祭术』!”慧明和尚震惊合十。 薛仁杲的笑声戛然而止,三只眼睛同时瞪大——他看到张仪騫趴在青铜豸背上,手中骨矛凝聚著佛魔二气,矛尖直指自己眉心。那骨矛周围环绕著无数虚影:辩机的功德金轮、悟空的金箍棒、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靺鞨祖灵。 “你以为只有你能献祭?”张仪騫的声音混著狼嚎与佛號,“我以身为祭,破你邪祟!” 骨矛离手的瞬间,地宫的血月突然爆裂。张仪騫眼睁睁看著骨矛洞穿薛仁杲的心臟,將他的修罗虚影钉在《降魔变》壁画残片上。阴魂组成的铁骑发出震天哀鸣,化作黑灰消散。薛仁杲的尸体终於倒下,唯有骨矛仍在发光,如同一柄插在地狱门口的镇邪剑。 青铜豸呜咽著舔舐张仪騫的脸颊,他这才感觉到后心的剧痛昏死了过去。 第92章 九嵕山寻药 昭仁寺地宫瀰漫著浓重的血腥气,张仪騫像滩烂泥般瘫在青铜豸背上,后心的犴达罕骨祭术创口还在咕嘟咕嘟冒黑血,把身下的青铜豸嚇得直打哆嗦,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林晴儿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用袖口去擦他嘴角的血沫,却被拓跋翎一把推开。 “別添乱!”拓跋翎扯开张仪騫染血的衣襟,露出后心碗口大的伤口,“郑小娘子,快看看还有救没?” 郑清梧早已扔了琵琶,跪在地宫冰凉的石板上,从袖中掏出个绣著杏林图案的绢包,里面整整齐齐码著银针、金疮药粉和晒乾的艾草。她指尖搭在张仪騫腕脉上,眉头越皱越紧——脉搏像游丝般时有时无,心脉处还缠绕著缕缕黑气,显然是修罗煞气入体所致。 “先止血!”郑清梧咬咬牙,捏起一撮掺著硃砂的金疮药粉撒在伤口上,“林姑娘,帮我按住他!拓跋姑娘,用震魂铃给他镇住心脉!” 林晴儿赶忙扑上去按住张仪騫的肩膀,拓跋翎则將震魂铃贴在他眉心,铃音嗡嗡震动,竟將伤口周围的黑气震得往外渗出。郑清梧抄起三根银针,在灯火上燎了燎,精准地扎入张仪騫后心周围的“心俞”“膈俞”“肝俞”三穴,试图用针灸锁住心脉。 “怎么样?”秦劲凑过来,手里还攥著半块烧焦的狼粪,“我瞧著比长安西市卖艺的杂耍还玄乎。” 郑清梧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杂耍能救人?他这是被修罗煞气伤了根本,寻常金疮药只能止外伤,关键得清除体內的邪祟之气。可我这儿缺了一味『九叶返魂草』,否则……” “啥草?”小十六从袖子里掏出个蜜糕,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我在皇宫御园见过不少稀罕草,说不定认识。” “九叶返魂草,生在阴寒之地,叶片九片如蝶翼,根茎赤红如血。”郑清梧嘆了口气,“此草只在帝王陵墓阴寒处生长,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小十六眼睛一亮,咽下蜜糕拍胸脯道:“巧了!我祖父太宗皇帝的昭陵就在九嵕山,那儿阴森森的,保准有这草!我带你们去!” 慧明和尚闻言大惊,双手合十道:“十六郎不可!昭陵乃先帝陵寢,擅自进入可是死罪!” 小十六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我小时候偷溜进去过好几回,还在祖父的石象生嘴里藏过瓜呢!再说了,现在救人要紧,等阿力大哥醒了,说不定还能帮祖父除除陵墓里的妖邪呢!” 通玄先生一直靠在石柱上打盹,此时突然睁开眼,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渔鼓:“小郎君说得对,救人如救火。贫道这儿有头纸驴,能日行千里,载你们走一趟九嵕山。” 话音未落,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纸,隨手一甩,纸页竟在空中化作一头小毛驴,驴耳朵上还掛著个铜铃鐺,“叮铃”作响。小十六眼睛都看直了,伸手去摸驴背,却摸到一手金光——那驴竟是用符纸叠成,却有血有肉般温乎。 “好个通玄先生!”秦劲竖起大拇指,“比长安街的变戏法还厉害!” 通玄先生捋了捋白鬍子,笑道:“这纸驴乃楼观道秘传『缩地术』所化,不过只能载四人。你们谁去?” “我陪阿力大哥去!”小十六抢先举手,“我熟门熟路,还能给你们当嚮导!” 拓跋翎皱了皱眉:“你一个皇子,跟著我们犯险不合適吧?” 小十六却梗著脖子道:“怎么不合適?阿力大哥还救过我的命呢!再说了,我腰间这玉佩能避邪,祖父的陵墓里就算有阴魂,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郑清梧看了眼昏迷的张仪騫,咬咬牙道:“事不宜迟,我也去。若找到返魂草,还需当场炮製。” 通玄先生点点头,目光落在林晴儿身上:“剩下一个名额,你去吗?” 林晴儿刚要开口,却被秦劲拦住:“晴儿你留下,我去!”他拍了拍腰间的六壬盘,“我懂些奇门遁甲,万一遇到陵墓机关,也能派上用场。” 於是,通玄先生挥了挥渔鼓,纸驴瞬间变大,驮著小十六、郑清梧和秦劲,朝著地宫之外奔去。临行前,他回头叮嘱慧明和尚:“看好地宫,等我们回来。” 纸驴踏过昭仁寺的放生池,竟如履平地。小十六骑在驴背上,兴奋得直拍手:“真好玩!比我皇兄的宝马跑得还快!” 通玄先生坐在驴尾,笑眯眯地说:“小郎君,抓紧了,咱们要抄近路,可能会有点顛簸。” 话音未落,纸驴突然腾空而起,朝著九嵕山方向飞去。小十六惊呼一声,紧紧抱住驴脖子,郑清梧则闭上眼,不敢往下看。秦劲却瞪大眼睛,看著脚下的山川河流飞速后退,忍不住讚嘆:“真是神仙手段!” 飞行途中,小十六突然指著前方的山头喊道:“看!那就是九嵕山!祖父的昭陵就在那儿!” 只见前方山峰高耸入云,山顶云雾繚绕,隱约可见巨大的石象生和陵寢建筑。纸驴渐渐下降,落在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上。小路两旁长满了松柏,阴森森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跟紧了,別掉队。”小十六低声道,“陵墓里机关重重,我小时候就曾触发过翻板陷阱,差点摔成肉饼。” 眾人跟著小十六穿过一片松柏林,来到一座巨大的石拱门前。石门上刻著精美的纹,门两侧各有一个石狮子,瞪著眼睛,仿佛在守护著陵墓。 小十六从怀里掏出个金镶玉的钥匙,插入石门上的锁孔,轻轻一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通道。 “小心,里面有暗箭。”小十六提醒道,“跟著我的脚步走,別踩错了石板。” 眾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著小十六走进通道。走了约百丈,前方突然出现一道石墙,墙上刻著八卦图案。小十六伸手按在乾位的石块上,石墙竟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墓室。 第93章 昭陵仙草 纸驴似乎听懂了骂声,突然扭头冲秦劲“咴儿”地叫了一声,嘴里喷出一团金光,竟在秦劲脸上糊了张“止语符”。小十六见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清梧则强忍著笑,伸手揭下符纸:“秦校尉,这纸驴有灵性呢,莫要骂它。” 秦劲黑著脸揉了揉嘴,忽然指著前方暗影:“快看!九嵕山到了!” 月光下,九嵕山如一头俯臥的巨象,山顶的昭陵神道隱约可见。纸驴“噗通”一声落在山脚下,前蹄踩著块残碑,碑上“贞观”二字已被青苔覆盖。小十六跳下马背,从袖中摸出个嵌著珍珠的罗盘,罗盘中心的指针竟指向昭陵方向:“跟我来!曾祖父的地宫入口在东边松树林里。” 四人穿过一片古松,月光被树冠切割成碎片,洒在石象生上,显得格外阴森。郑清梧忽然拽住小十六的袖子,指著前方神道两侧的石马:“这些石马的眼睛……好像在动?” 小十六撇了撇嘴:“怕什么!我曾祖父的石象生都是开灵的,寻常阴魂不敢靠近。”他晃了晃腰间玉佩,狼首图腾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再说了,有这宝贝在,阴魂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话音未落,神道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一尊石翁仲的手中石圭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秦劲手按刀柄,六壬盘在掌心飞速转动:“东南巽位,有阴气流动。郑小娘子,你確定那返魂草长在陵墓里?” 郑清梧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千金方》残卷:“书中记载,九叶返魂草生於阴寒极处,帝王陵墓的玄宫地漏附近最是適宜。只是……”她忽然皱眉,“这陵墓里的阴魂,不会攻击我们吧?” 小十六拍著胸脯道:“放心!我小时候偷喝过昭陵的万年灯油,阴魂见了我都叫『小祖宗』!”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有一回我撞见个白鬍子老鬼,他说自己是曾祖父的金甲卫,还教过我怎么开地宫门呢!” 四人顺著神道走到尽头,一座巨大的石拱门前赫然入目。石门上刻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门缝里渗出丝丝寒气。小十六走到门前,掏出个刻著“贞观”字样的玉钥匙,往门缝里一插,石门竟“轰隆隆”地缓缓打开,门內传来阵阵阴风,带著浓重的霉味。 “乖乖!”秦劲咋舌,“这要是寻常人,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钥匙。” 小十六得意地晃了晃玉钥匙:“这是曾祖父给我的玩物,说是什么『玄宫启钥』。走,进去吧!” 四人刚踏入石门,身后的石门突然“砰”地关闭,惊得郑清梧险些摔倒。秦劲连忙扶住她,六壬盘再次转动:“奇怪,这石门竟有自动闭合的机关。郑小娘子,你说的地漏在哪儿?” 郑清梧翻开《千金方》,指著一幅泛黄的插图:“书中说,玄宫地漏位於墓室后方,形如漏斗,终年积水不涸。我们需找到地漏,返魂草便生长在其周围。” 四人沿著墓道前行,墓道两侧的壁画上,宫女宦官们手持灯盏,面容栩栩如生。小十六忽然指著一幅壁画:“看!那是我曾祖父的文德皇后,她手里拿的就是九叶返魂草!” 郑清梧凑近一看,果然见壁画中皇后手中捧著一束九片红叶的草,根茎赤红如血:“没错!就是这草!十六郎,快带我们去墓室!” 墓室中央,太宗皇帝的石棺赫然入目。石棺上方悬掛著一盏万年灯,灯油清澈如水,照亮了墓室全貌。小十六蹦蹦跳跳地走到石棺旁,伸手敲了敲棺槨:“曾祖父,打扰您睡觉啦!我们找返魂草救人呢,回头给您带两坛葡萄酒赔罪!” 秦劲无奈地摇头,目光落在墓室后方的石壁上。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漏斗形洞口,洞口下方传来潺潺水声,正是地漏所在。他掏出火摺子照亮,只见洞口周围的石壁上,果然长著几株红叶小草,叶片如蝶翼般展开,根茎缠绕在地漏边缘。 “找到了!”郑清梧快步上前,掏出玉刀准备採药。不料刚碰到草叶,地漏中突然涌出一股黑气,凝成一个披甲阴魂的虚影,手持长剑指向眾人:“何人敢盗先帝陵草?” 小十六见状,立刻掏出腰间玉佩,狼首图腾发出金光:“老鬼,睁大你的鬼眼看看!我乃当今圣上第十六子李璘,来此取草救人!你家太宗皇帝见了我,都得让三分!” 阴魂虚影一愣,竟屈膝行礼:“原来是十六皇子!小人乃昭陵金甲卫魂灵,职责所在,还请皇子恕罪。只是这九叶返魂草乃先帝陵脉灵草,不可轻取……” 秦劲不耐烦地挥手:“少废话!我兄弟快死了,救人心切,你通融通融!回头让皇子给你烧几车纸钱!” 小十六连连点头:“对!烧最好的黄表纸,再给你扎几个纸人丫鬟!” 阴魂虚影嘆了口气:“罢了,皇子既有急事,便取一株吧。但不可多取,以免伤了陵脉。” 郑清梧连忙谢过,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株返魂草,放入隨身的玉盒中。就在此时,张仪騫突然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在秦劲怀中抽搐起来。郑清梧急忙查看,只见他后心的伤口黑气翻涌,显然煞气又开始蔓延。 “不好!”郑清梧掏出银针,再次扎入张仪騫的穴位,“必须儘快炮製草药!秦校尉,找个乾净地方,生火烧水!” 秦劲环顾四周,指著石棺旁的祭台:“就那儿吧!十六郎,去捡点松枝来!” 小十六答应一声,蹦蹦跳跳地去捡松枝。秦劲则掏出火镰,点燃松枝,在祭台上烧起一堆火。郑清梧將返魂草放入铜锅中,加入隨身带来的露水,开始熬製药汤。 就在这时,地漏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无数阴魂虚影涌了上来,竟是被返魂草的灵气吸引而来。阴魂们看著小十六腰间的玉佩,虽不敢靠近,却发出阵阵低吟,显得十分渴望。 第94章 返魂汤 阴魂如潮水般涌来,郑清梧握著药勺的手都在发抖。秦劲慌忙掏出六壬盘,却见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根本定不住方位。小十六见状,猛地拔出腰间玉佩,往祭台上一磕,狼首图腾顿时爆发出金光,嚇得前排阴魂齐齐后退三步。 “都给小爷退下!”小十六叉腰怒喝,活像只炸毛的小公鸡,“再敢往前凑,本皇子让父皇给你们全换成铁头龙王的阴魂牌位!” 为首的金甲卫虚影苦笑道:“皇子殿下,非是小人等无礼,实是这返魂草灵气太盛,引动了陵中阴魂的执念。您看这万年灯油都泛起红光了……” 眾人定睛一看,悬掛在墓室上方的万年灯果然渗出缕缕血丝,灯油表面竟浮现出无数人脸,俱是贞观年间战死的將士模样。郑清梧咬咬牙,將铜锅往火上一墩:“秦校尉,帮我护法!十六郎,用玉佩镇住东南角的阴魂!” “得令!”秦劲抽出腰间横刀,刀光在火光中划出弧线,“奶奶的,老子在长安西市砍无赖时也没这么麻烦!”他一脚踢翻衝来的阴魂,却见那阴魂化作黑雾又聚成身形,不禁骂道,“这他妈是韭菜精转世?砍了还能长!” 小十六则掏出从玉真公主那里顺来的鎏金香球,朝著阴魂群中一扔:“尝尝本皇子的『驱邪香』!去年上元节熏跑过平康坊的魁呢!”香球炸开,顿时飘出一股混合著龙涎香与硃砂的古怪气味,熏得阴魂们纷纷捂住鼻子(如果他们有的话),作鸟兽散。 郑清梧趁机將煎好的药汤端到张仪騫嘴边,却犯了难——这货牙关咬得死紧,比长安米铺的铜锁还牢固。秦劲擼起袖子就要掰,却被小十六拦住:“使不得!我曾祖父说过,昏迷之人灌药需用『顺气法』,得先讲个笑话让他放鬆牙关。” “你他妈当这是茶肆说书呢?”秦劲翻白眼,“再说你能讲出啥正经笑话?” 小十六挺了挺胸:“听著!有个粟特商人去买驴子,老板说『这驴会背《金刚经》』,商人不信,驴子突然开口:『贫僧乃玄奘座下驴……』” “噗嗤!”郑清梧没忍住笑出声,手中药勺一歪,药汤泼了张仪騫满脸。说来也怪,那汤汁刚碰到他眉心的金箍纹,竟化作金光钻进皮肤。张仪騫喉结滚动,竟主动张开嘴,將剩余药汤一饮而尽。 “成了!”郑清梧喜出望外,“快看看他脉相!” 秦劲搭了搭脉,忽然瞪大眼睛:“怪了!脉搏强得跟长安驛卒的马蹄似的!不过……”他掀开张仪騫衣袖,只见狼血咒纹路竟顺著血管爬上手臂,在皮肤下形成细密的狼首图腾,“这血咒怎么反而更凶了?” 小十六凑近一看,突然指著张仪騫胸口惊呼:“快看!他心口的熊灵刺青在动!” 眾人定睛望去,只见刺青化作火云状游走,隱隱透出孙悟空的虚影。张仪騫突然翻身坐起,双眼一金一红,开口时声音竟分成两重:“俺老孙的火眼金睛都快被这阴魂熏瞎了!”“贫僧观此陵脉有异样,怕是另有玄机。” “你……你到底是谁?”郑清梧后退半步,下意识攥紧药包。 “哈!”张仪騫(或者说悟空与辩机的混合体)咧嘴一笑,露出犬齿,“佛魔同胎,二心合一!小娘子莫怕,先借你的《千金方》一观。” 他隨手翻开郑清梧手中医书,书页竟自动飘向墓室后方的地漏。眾人这才发现,地漏周围的石壁上隱约刻著星图,与书中记载的“九叶返魂草方位”完全吻合。小十六摸著下巴道:“曾祖父果然厉害,把陵墓地脉当药方来摆!” “不止如此。”辩机的声音响起,手指在地漏边缘敲击,“听这回声,下方必有密室。秦校尉,劳烦用横刀敲开第三块青砖。” 秦劲依言照做,“当”的一声,青砖应声而碎,露出后面的青铜门,门上刻著一只衔著仙草的金狼。小十六惊呼:“这图案和我的玉佩一模一样!” “此乃突厥狼神与华夏仙草的共生纹。”悟空的声音带著几分不屑,“当年李靖那老倌儿为镇金狼鞭,怕是把昭陵地宫改造成了巨大的锁妖阵。”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郑清梧看著门上的咒文,心里发怵。 “来都来了,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张仪騫站起身,黑葫自动从怀中飞出,悬在掌心旋转,“再说了,你们闻闻这气味——”他抽了抽鼻子,“怎么有股松烟墨混著硫磺的味儿?像是有人在里头炼丹!” 小十六眼睛一亮:“说不定有曾祖父藏的仙丹!我小时候听说他晚年爱炼『长生药』,还让玄奘法师译过《大秦景教炼丹经》呢!” “得了吧,那玩意儿吃多了要人命。”秦劲撇嘴,“先说好,要是遇到机关,你们读书人躲远点,老子来破!”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眾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青铜门,门內果然別有洞天——一条狭长的甬道直通地底,两侧墙壁嵌著夜明珠,照得四壁的《升仙图》栩栩如生。最奇的是甬道地面刻著棋盘纹路,每走一步便有琴音响起,竟暗合《秦王破阵乐》的节奏。 “这是『音杀阵』。”辩机的声音响起,“须得按宫商角徵羽的顺序踩踏,否则……” 话未说完,小十六已经蹦蹦跳跳地往前跑,每一步都踩在音符上,活像在跳胡旋舞。甬道尽头突然弹出一排木刺,却在他掠过的瞬间自动缩回,显然被玉佩的灵气所制。秦劲见状,衝著张仪騫竖大拇指:“这小子是天生的惹祸精,也是天生的破阵奇才!” 眾人跟著小十六穿过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座巨大的炼丹房,中央丹炉高达三丈,炉身刻满突厥文与汉文的咒文,炉顶飘著淡淡紫烟。丹炉旁的石案上摆著无数药瓶,其中一个青瓷瓶上贴著纸条,赫然写著“九叶返魂草露”。 “乖乖,这是皇家製药厂吧?”秦劲吹了声口哨,“十六郎,你曾祖父该不会是想在这儿炼出长生不老药,再带著阴魂大军打回人间吧?” 第95章 丹炉秘火 昭陵地宫炼丹房內,青铜丹炉如巨鯨昂首,炉身咒文在夜明珠光芒下流转幽光。小十六踮脚扒著丹炉边缘,鼻尖险些碰到紫烟,被秦劲拎著后领拽回来:“作死呢!这烟比长安西市的胡麻油烟还呛人。” “呛人?”小十六甩著金冠上的珍珠,“这可是曾祖父的『太清九转炉』!当年玄奘法师译经时,炉子里还炼过天竺贡的舍利子呢。”他忽然指著石案上的青瓷瓶,“看!返魂草露!早知道直接拿这个,何苦跑地宫吹阴风?” 郑清梧皱眉翻看案上丹方,羊皮纸上硃砂字跡已褪成暗红:“『取九叶返魂草三株,佐以突厥狼毒、靺鞨熊胆,以阴火炼七日……』这配方分明是用来镇压邪祟,而非长生。” “镇压?”张仪騫指尖拂过炉身突厥文,悟空残魂的火眼金睛在瞳孔里一闪,“当年李靖用玄甲军魂镇金狼鞭,太宗皇帝怕不是想借炼丹之名,用这丹炉炼化狼神血脉?” 话音未落,丹炉突然轰鸣如雷,炉盖缝隙喷出紫火,竟在地面凝成狼首形状。秦劲挥刀劈向火焰,刀光却被狼首一口吞噬:“奶奶的!这炉子成精了?” “非也。”辩机残魂的佛音从张仪騫喉间溢出,“此乃『狼神血祭阵』,需以皇家血脉为引。十六郎,快將玉佩贴在炉门咒文处!” 小十六虽不明所以,仍依言照做。玉佩刚触到“狼”字纹路,丹炉竟如活物般发出呜咽,炉盖缓缓开启,露出內里三层丹格。最底层躺著枚拳头大的赤丹,表面竟凝结著细密的狼首纹路。 “这是……”郑清梧瞳孔骤缩,“《千金方》记载的『斩邪丹』!需用帝王血、修罗骨、佛魔魂三味主材,炼成可镇九州邪祟。” “佛魔魂?”张仪騫摸向眉心金箍纹,“合著太宗皇帝早知道我这佛魔同胎的事儿?” 秦劲突然指著丹炉上层:“瞧那儿!”只见第二层丹格里摆著十二具小棺材,每具棺中都躺著个冰封的狼首人身怪物,心口插著刻有“李”字的玉钉。小十六脸色煞白,认出是皇家秘传的“镇邪桩”,专用来镇压血脉中的邪祟。 “曾祖父他……”少年声音发颤,“竟用宗室血脉镇狼神?” 丹炉突然剧烈震动,紫火卷著阴魂从炉底涌出。张仪騫祭出黑葫吸收火焰,却见葫中映出太宗皇帝的虚影——龙袍上绣著狼首与莲,左手持佛珠,右手握金箍棒残片。 “太宗皇帝当年与狼神定下血契。”辩机残魂嘆息,“浅水原之战,他以皇家血脉为饵,换得突厥狼骑退兵。却不想狼神血咒从此渗入李氏血脉,才有了今日之乱。” “这么说,我这狼血咒……”张仪騫握紧黑葫,“是皇帝老儿埋下的雷?” 小十六突然指著丹炉后壁:“看壁画!”只见墙上绘著太宗皇帝与玄奘法师共祭丹炉的场景,玄奘手中捧著的经卷,竟与张仪騫在兴教寺见过的《灵枢瑜伽论》残页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辩机残魂的功德金轮在识海显现,“贫僧当年编纂《大唐西域记》时,曾记下狼神传说,却不想被太宗皇帝用作镇邪之法。” 紫火突然化作万千狼首扑来,秦劲甩出捆仙索缠住丹炉支柱,却见支柱上刻著“寅时炼魂,申时锁魔”八字——正是大萨满教张仪騫的口诀。郑清梧恍然大悟:“这丹炉与张仪騫体內灵珠锁魔之局相互呼应,莫非他才是太宗皇帝选定的『活祭炉鼎』?” “活祭?”小十六跳起来,“曾祖父不至於这么坑后人吧?” “皇家哪有亲情?”张仪騫冷笑,黑葫喷出三昧真火与紫火相撞,“当年辩机被捲入悟空因果,如今我又被捲入皇室秘辛,这因果链倒像个铁环——”他突然顿住,看著丹炉中央的赤丹,“等等!这赤丹里有东西!” 郑清梧凑近一看,丹体內部竟封印著枚狼牙,尖端沾著黑血:“是金狼的碎片!太宗皇帝想炼化狼神之力为己用,却不想反而养出修罗王……” 丹炉突然喷出紫火,將眾人逼至角落。张仪騫感觉体內佛魔之力躁动,悟空残魂与辩机残魂竟在识海打起架来。小十六见状,掏出从玉真公主那里顺来的《心经》小册子,扯著嗓子念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鬼炉子听好了,再闹就把你拆了给曾祖父当柴烧!” 说来也怪,紫火竟真的弱了几分。秦劲趁机甩出霹雳火罐,火光中丹炉咒文浮现:“破阵需用皇家血、佛魔火、玄甲魂!” “皇家血有了!”小十六刺破手指滴在丹炉上,狼首图腾发出金光,“佛魔火呢?” 张仪騫咬咬牙,將黑葫按在丹炉中央:“老子就是佛魔火!”体內佛魔之力顺著黑葫涌入丹炉,竟在炉中凝成阴阳鱼图案。辩机残魂的功德金轮与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同时显现,將紫火压成液態。 “玄甲魂……”郑清梧看著丹炉后壁的《秦王破阵乐》壁画,突然福至心灵,掏出琵琶弹奏。乐声中,壁画上的玄甲军魂纷纷走下墙壁,手持断剑刺入丹炉四周的狼首咒文。 丹炉发出哀鸣,炉盖轰然炸开。张仪騫接住坠落的赤丹,却见丹体裂纹中渗出黑血,在他掌心匯成狼首印记。小十六凑过来,指尖戳了戳赤丹:“这玩意儿能吃吗?看著比长安糕团铺的红豆酥还嚇人。” “不能吃,能镇邪。”张仪騫將赤丹收入黑葫,丹炉紫火竟化作温顺的火苗钻入葫中,“看来太宗皇帝的局,终究要靠我这佛魔同胎来解。” 秦劲踢了踢丹炉残骸,六壬盘显示陵脉煞气已散:“赶紧出去吧,我闻著这丹炉味儿直犯噁心,比林晴儿的螺螄粉还上头。” 眾人刚要离开,丹炉下方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小十六惊觉脚下石板翻起,露出更深的地宫。 第96章 贞观秘辛 昭陵地宫炼丹房內,丹炉轰然炸裂,紫火如烟般窜上穹顶,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张仪騫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怀里的黑葫却稳稳接住赤丹,葫身符文流转,竟將丹炉余火炼化成缕缕青烟,在掌心凝成一只迷你火凤凰。 “乖乖!”小十六凑过来,金冠上的明珠险些碰到火苗,“张大哥,你这葫芦比长安西市的变戏法还神乎!能变个人不?” 张仪騫翻了个白眼,火凤凰“扑棱”飞到小十六头顶,啄了啄他的金冠:“要人?等出了地宫,哥哥给你变个会飞的驴子——先看看底下是啥乾坤。” 眾人凑近丹炉炸开的洞口,只见黑洞洞的通道里飘著淡淡磷火,石阶尽头隱约可见一座石门,门上刻著两只石狮子,左边那只爪子下踩著个绣球,右边那只爪子下按著卷书。秦劲掏出火摺子照亮,却见石狮子眼睛突然转动,嘴里吐出白雾,在地上凝成一行字:“欲破此门,先对诗联。” “我去!”秦劲差点把火摺子扔了,“这年头连石狮子都成精了?” 郑清梧轻笑一声,轻抚琵琶弦:“倒是听说过太宗皇帝喜好文墨,莫非这石门是个文斗机关?” 小十六顿时来了精神,晃著腰间玉佩跳到石狮子跟前:“本皇子最会对对子!左边狮子听著——『日照香炉生紫烟』,对个下联来!” 左边石狮子眼珠一转,嘴里吐出白雾:“遥看瀑布掛前川。” “切!”小十六撇嘴,“这不是李白的诗么?换个难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右边石狮子甩了甩鬃毛,白雾凝成:“一日看尽长安。” 张仪騫摸著下巴点头:“行啊十六郎,都会用孟郊的诗考较石狮子了?” “那是!”小十六得意洋洋,“本皇子在国子监偷听过半年课呢!不过……”他突然皱眉,“石狮子光会背诗有啥用?得让它们开门才行!” 话音刚落,两只石狮子突然齐声开口:“要开门扉,需得『一佛一魔,一文一武』四般皆全。” 秦劲挠了挠头:“一佛一魔好说,张兄弟体內就有;一文一武……郑小娘子算文的,我算武的?” 郑清梧摇头:“未必。太宗皇帝乃马上天子,这『武』怕是指兵法战阵。” 张仪騫突然想起丹炉壁画上的《秦王破阵乐》,冲郑清梧使了个眼色:“郑小娘子,试试你的琵琶!” 郑清梧心领神会,指尖轻拨,《秦王破阵乐》的激昂旋律顿时在地宫迴荡。左边石狮子突然昂首咆哮,绣球滚到张仪騫脚边,竟化作一枚佛印;右边石狮子则甩动尾巴,书卷展开成一副魔纹。张仪騫只觉体內佛魔之力躁动,双手分別按在佛印与魔纹上,竟与郑清梧的乐声形成共鸣。 “妙啊!”小十六拍著手跳起来,“张大哥这姿势像在跳胡旋舞!” 秦劲则趁机抽出横刀,按照六壬盘算出的方位,依次劈向石门四角的兽首浮雕。隨著最后一声刀鸣,石门“轰隆隆”地缓缓开启,露出里面金碧辉煌的墓室。墓室中央立著一座巨大的铜柱,柱上缠绕著九条金龙,龙首分別咬著不同的宝器:金佛、魔杵、书卷、战鼓…… “我的天!”小十六惊呼,“这是太宗皇帝的『九龙宝柱』!我听玉真姑姑说过,柱上每样宝器都藏著天大的秘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张仪騫刚要走近,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凸起的地砖,“咔嗒”一声轻响,九条金龙同时张开嘴,喷出不同顏色的烟雾。郑清梧眼尖,见烟雾中竟隱约有诗句浮现:“『佛魔同源』——是说金佛与魔杵?『文武之道』——战鼓和书卷?” 秦劲突然指著战鼓方向:“那边烟雾淡!说不定从那儿走能破阵!” 小十六却摇头:“不对!曾祖父最爱考校人,这烟雾里的诗句定是线索。你看『金佛不渡贪嗔客』——得让张大哥用佛光镇住贪心?” 张仪騫苦笑:“我这佛光要是能隨便镇人,早把长安西市的奸商全超度了。不过……”他突然想起辩机残魂的功德金轮,双手结印,金光顿时在掌心凝聚,朝著金佛方向飞去。 奇蹟般地,金色烟雾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条通往铜柱的石阶。小十六欢呼一声,抢先往上跑,却被魔杵喷出的黑雾拦住。张仪騫见状,悟空残魂的桀驁之气涌上心头,抄起精铁棍就砸向黑雾:“老孙在此,尔等宵小退散!” 黑雾被铁棍搅得粉碎,露出里面的书卷。郑清梧好奇地翻开,却见书页上写著:“欲得宝器,先正其心。” “正心?”秦劲挑眉,“怎么个正法?” 话音未落,铜柱突然发出轰鸣,九条金龙竟脱离柱子,在空中化作九道光影,分別射向眾人。张仪騫只觉眼前一,竟置身於长安街头,面前站著一个锦衣华服的老者,手中捧著金佛,慈眉善目地说:“小郎君天赋异稟,可愿隨老夫修佛,得证大道?” 与此同时,小十六则遇到一个身披鎧甲的將军,手持战鼓,大声道:“皇子殿下神武非凡,可愿隨末將征战,开疆拓土?” 郑清梧面前出现一位儒雅书生,捧著书卷微笑:“姑娘琴艺绝伦,可愿与在下共研音律,流芳百世?” 秦劲则碰到一个市井无赖,拎著横刀挑眉:“秦校尉一身好功夫,不如跟老子去西市混,吃香的喝辣的!” 张仪騫刚要开口,却听见识海中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辩机的佛音与悟空的怒喝。他突然福至心灵,大笑道:“佛魔皆在心中,何需旁人指点!”金光与棍影同时爆发,幻境瞬间破碎。 几乎与此同时,小十六叉腰怒喝:“本皇子既要读圣贤书,也要学骑马射箭,才不做你们的傀儡!”玉佩金光暴涨,將军虚影化作尘埃。 郑清梧轻抚琵琶弦,笑道:“音律乃心声,何须依附他人?”乐声如清泉漱石,书生虚影悄然消散。 秦劲则横刀斩断无赖递来的酒壶,哼道:“老子是不良人,专抓你们这些混子!”六壬盘发出强光,市井虚影烟消云散。 九条金龙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化作九道流光,钻入张仪騫等人的体內。铜柱中央缓缓升起一个玉盒,盒中躺著一枚玉简,玉简上刻著“贞观秘辛”四字。 第97章 玉简谜雾 昭陵地宫的九龙宝柱前,张仪騫捏著玉简对著夜明珠照了又照,玉简表面除了“贞观秘辛“四个小篆外,光滑得像林晴儿的铜镜。小十六凑得鼻尖几乎贴上玉简,被秦劲拎著后领扯开:“十六郎,再靠这么近,小心玉简吸了你的皇子气!“ “去你的!“小十六甩著金冠上的珍珠,“曾祖父的东西岂会害我?倒是你,昨天在酒肆偷喝我的葡萄酒——“ “得得得,小的错了!“秦劲举手投降,“咱还是琢磨怎么看这玉简吧。郑小娘子,你读的书多,知道怎么破这玩意儿不?“ 郑清梧轻抚琵琶弦,目光落在玉简边缘的纹路:“此玉简用蓝田玉製成,纹路似龟甲占卜之象,或许需用龟甲火灼之法?“ “烧了它?“拓跋翎皱眉,“若损坏了机密......“ “且慢。“张仪騫突然想起什么,从黑葫中掏出块碎布——正是薛仁杲修罗虚影碎裂时掉下的衣角,上面还沾著黑红色血跡。他將布片按在玉简上,只见玉简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符篆,如活物般游动起来。 眾人惊呼后退,小十六差点撞翻丹炉残骸:“我的天!张大哥这是拿邪祟当钥匙使?“ “死马当活马医唄。“张仪騫盯著玉简,只见符篆渐渐拼成一幅战场图景:浅水原上乌云蔽日,薛仁杲骑著狼首战马,身后悬浮著修罗虚影,而李世民阵前立著一位白衣术士,手持八卦幡,脚下踏著北斗七星阵。 “是袁天罡!“郑清梧认出术士服饰,“传说他曾助太宗皇帝镇邪......“ 画面突然跳转,白衣术士挥幡祭出三道金光,分別化作佛印、道符、將印,直取修罗虚影。薛仁杲的狼首战马人立而起,却被金光凝成的锁链缠住四蹄,修罗虚影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黑雾被吸入术士手中的玉瓶。 “原来如此......“张仪騫喃喃自语,“浅水原之战的真相,並非兵强马壮,而是术士以玄学破了邪术。“ “可曾祖父为何要將这段秘辛封在陵中?“小十六皱眉,“难道是怕后人知晓皇家与邪祟斗法?“ 秦劲摸了摸腰间六壬盘:“依老子看,太宗皇帝是想留个后手。万一狼神血咒再兴,后人能依玉简中的法子破阵。“ 话音未落,玉简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符篆如流水般褪去,重新变回光滑的玉面。张仪騫眼疾手快,將薛仁杲的布片再次贴上,却再无动静。 “看来只能看一次。“郑清梧嘆息,“但已足够——修罗王背后的势力,是被袁天罡用佛道儒三法镇住的。“ “等等,“拓跋翎突然开口,“你们看这玉简的材质......“她指尖划过玉简边缘,“与我在突厥汗帐见过的占卜玉板纹路相同,或许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小十六眼睛一亮:“这么说,曾祖父当年可能和突厥术士有过合作?难怪能镇住狼神血咒!“ “先別急著下结论。“张仪騫將玉简收入黑葫,“既然知道了袁天罡用过的法子,咱们或许能依样画葫芦——秦大哥,你可知长安有哪些靠谱的术士?“ 秦劲挠了挠头:“靠谱的?玄都观的青玄真人算一个,不过上次他给我算卦,说我能娶三房媳妇,结果......“他瞥了眼林晴儿,后者正抱著胳膊冷笑。 “少贫嘴!“林晴儿踢了他一脚,“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楚,这狼神血咒和五姓七望到底有啥关联。十六郎,你皇室族谱里有没有记载狼首图腾的分支?“ 小十六掰著手指头数:“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啊!去年寿王宴上,卢承嗣的腰带扣就是狼首纹!“ 眾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张仪騫握紧黑葫,想起寿王府地宫那一战,卢氏操控猫鬼咒的场景:“看来五姓七望里,有人想借狼神血咒顛覆李唐。“ “那咱们回长安就去查卢氏老宅!“秦劲摩拳擦掌,“老子早看那些酸文人不顺眼了,天天之乎者也,背地里净干些腌臢事!“ “且慢。“郑清梧忽然指著丹炉方向,“你们闻见没?有股焦糊味......“ 眾人转头,只见丹炉残骸中升起裊裊青烟,烟中竟隱约有狼首形状。张仪騫顿感后心伤口发烫,狼血咒纹路顺著脖颈往上爬,眼前浮现出幻象:玉真公主站在驪山地宫,手中握著半块金狼鞭,对著他露出神秘微笑。 “张大哥!“小十六的呼喊声將他拉回现实,“你脸色白得像胡麻饼!“ “没事。“张仪騫擦去额角冷汗,“只是血咒又发作了。看来得儘快找到袁天罡留下的镇邪法器,否则......“ “否则你就变成狼妖,被金吾卫抓去当祥瑞!“林晴儿嘴上毒,却从袖中掏出个蜜饯塞给他,“吃点甜的,省得晕过去拖累我们。“ 秦劲忽然指著石门方向:“你们听!上面有动静!“ 眾人屏息凝神,隱约听见地面传来车马声、吆喝声,竟像是长安西市的喧闹。小十六眼睛一亮:“是上元节!咱们在地宫待了三天,外头都过节了!“ “正好,借上元节的人气破邪。“张仪騫將黑葫繫紧,“走,回长安!先去玄都观找青玄真人,再顺道查卢氏的狼首纹腰带扣......“ “等等!“小十六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个鎏金匣子,“差点忘了!曾祖父的炼丹房里,我顺了瓶'九叶返魂草露',给拓跋翎治伤正好!“ 拓跋翎接过匣子,指尖拂过匣上的狼首纹:“谢了。不过我更想知道,这返魂草露和狼神血咒到底有啥关联......“ 眾人踩著月光走出昭陵,纸驴早已在神道旁打盹。小十六骑上驴背,突然指著远处山顶:“瞧!那是不是袁天罡的观星台?“ 张仪騫顺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九嵕山巔云雾繚绕,隱约可见一座八角形石台,台角刻著北斗七星。他下意识摸向眉心金箍纹,黑葫突然发烫,竟从葫中飞出一道金光,射向观星台方向。 “看来咱们的下一站,是观星台。“郑清梧轻笑,“说不定能找到袁天罡留下的镇邪阵图。“ 第98章 观星台奇遇 昭陵山脚下,纸驴驮著张仪騫一行人晃晃悠悠往长安赶。小十六骑在驴背上,手里攥著从地宫顺来的鎏金香炉,正跟秦劲拌嘴。 “秦大哥,你说这香炉能值多少钱?”小十六拨弄著炉盖上的宝石,“要是拿去西市当,换几车蜜糕不成问题吧?” 秦劲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这是太宗皇帝的陪葬品,你敢拿出去当,金吾卫能把你屁股打成八瓣。” “切,胆小鬼。”小十六撇嘴,转头看向张仪騫,“张大哥,你说那观星台为啥会发光?是不是袁天罡藏了宝贝在那儿?” 张仪騫揉了揉眉心,体內佛魔之力又开始躁动:“谁知道呢,反正黑葫往那儿指,准没好事。”想起地宫丹炉里的赤丹,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黑葫,里面传来隱隱的温热。 郑清梧轻抚琵琶,忽然开口:“观星台乃玄学之地,当年袁天罡在此观天象、布法阵,说不定真有镇邪之物。只是……”她瞥了眼小十六,“十六郎,你確定观星台能隨便进?” “嗐,那台子早没人管了!”小十六摆摆手,“我小时候爬上去过,上面就几块破石头,还有个老乌龟雕像。” 眾人正说著,忽见前方山头云雾繚绕,一座八角形石台若隱若现,正是袁天罡的观星台。纸驴突然人立而起,仰头嘶鸣,驴耳朵上的铜铃“叮铃哐啷”响个不停。 “到了到了!”小十六指著石台,“看见没?那乌龟雕像还在呢!” 眾人下了纸驴,踩著青苔覆盖的石阶往上走。观星台四周刻著北斗七星,中央果然有座巨大的石龟,龟背上驮著一块无字碑。张仪騫刚走近,黑葫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金光射向石碑,石碑上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篆。 “乖乖,这是活字印刷术?”秦劲瞪大眼,“老袁头挺时髦啊。” “这是星象符篆,”郑清梧凑近细看,“需按北斗运转规律破解。张仪騫,你体內有佛魔之力,试试用黑葫引动星象。”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张仪騫点头,祭出黑葫。黑葫悬浮在空中,葫身上的轩辕符纹与石碑符篆共鸣,竟在空中投影出一幅星图。小十六看得入神,忍不住伸手去摸,却被一道金光弹开。 “別乱碰!”张仪騫喊住他,“这是北斗七杀阵,碰错了要出人命。” 正说著,石龟突然张开嘴,吐出一个青铜匣子。小十六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匣子:“哈哈,宝贝归我!” “小心!”郑清梧话音未落,匣子突然喷出一股黑雾,將小十六笼罩其中。张仪騫急忙挥棍劈雾,却见黑雾中浮现出小十六的幻象,幻象冷笑道:“张仪騫,你以为能阻止我们?五姓七望的大计,岂是你一个小不良人能破坏的?” “十六郎被附身了!”林晴儿惊呼,“快用驱邪符!” 秦劲掏出六壬盘,念动咒语,盘上金光射出,却被黑雾弹开。张仪騫见状,狠下心咬破舌尖,用鲜血在黑葫上画符,黑葫顿时喷出三昧真火,將黑雾烧得滋滋作响。 “啊!”小十六惨叫一声,晕倒在地。黑雾散去,青铜匣子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玉简。张仪騫捡起玉简,只见上面刻著“镇邪十二法”五个大字。 “没事吧?”林晴儿赶紧扶起小十六,掐人中。 小十六悠悠醒来,打了个喷嚏:“啥情况?我咋睡著了?” 秦劲踢了踢匣子:“你刚才被邪祟附身,多亏张兄弟救了你。看看这玉简,写的啥?” 张仪騫翻开玉简,里面果然记载著袁天罡留下的镇邪之法,其中一页画著狼首图腾,旁边批註:“狼神血咒,需以佛魔之力镇之,辅以皇家血脉为引。” “皇家血脉……”张仪騫看向小十六,“十六郎,恐怕需要你帮忙了。” 小十六咽了咽口水:“咋帮?不会要我献血吧?我最怕疼了。” 郑清梧轻笑:“无需献血,只需你用玉佩引动星象即可。你看这玉简上的北斗阵图,需用狼首玉佩对准天枢星。” 小十六虽不情愿,还是掏出玉佩,按照图示对准星象。顿时,观星台四周亮起金光,石碑符篆纷纷飞入黑葫,黑葫表面的裂纹竟开始癒合。 “成了!”张仪騫握紧黑葫,“这下镇邪法器有了,回长安就去查卢氏!” 眾人正准备下山,忽闻山下传来马蹄声。数十名金吾卫骑马赶来,为首的竟是卢承嗣的亲信。 “张仪騫!你私闯皇陵,盗取宝物,还不束手就擒?”金吾卫统领挥刀指向眾人。 秦劲冷笑:“放屁!我们奉圣命查案,你算哪根葱?” 统领大怒,挥刀砍来。张仪騫挥棍迎战,黑葫喷出金光,將对方兵器震飞。金吾卫见状,纷纷举弓射箭,却被郑清梧的琵琶声震得东倒西歪。 “快走!”张仪騫喊一声,眾人跃上纸驴,朝著长安方向狂奔。金吾卫在后面紧追不捨,却被纸驴的缩地术甩得远远的。 “奶奶的,卢氏动作挺快啊。”秦劲抹了把汗,“看来咱们回长安得小心了。” 小十六揉著屁股:“妈呀,这纸驴比金吾卫的马还顛!张大哥,你说卢氏为啥这么怕咱们?” 张仪騫望著天边的落日,眼神坚定:“因为他们知道,咱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狼神血咒、五姓七望、皇家秘辛……这些谜题,我总有一天会全部解开。” 眾人回到长安时,正值上元节,街道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张仪騫等人混在人群中,警惕地观察著四周。路过西市时,忽见一个卖人的老汉冲他们招手。 “小郎君,买个人吧。”老汉低声道,“玉真公主有请。” 眾人对视一眼,跟著老汉来到一间偏僻的酒肆。玉真公主早已在此等候,桌上摆著几坛葡萄酒。 “见过公主。”张仪騫行礼。 玉真公主示意眾人坐下,开门见山:“我已知晓你们在昭陵的发现。五姓七望企图利用狼神血咒顛覆李唐,此事刻不容缓。观星台的玉简,你们可曾参透?” 第99章 酒肆密议 醴泉县上元节的灯火將酒肆门框映得通红,张仪騫扶著腰间黑葫跨进门槛,鼻尖先撞上浓郁的葡萄酒香。玉真公主褪去道袍,换了身月白襦裙,正用银签拨弄案上的博山炉,青烟里混著龙涎香与狼毒的气息。 “见过公主。”张仪騫单膝点地,余光瞥见小十六正偷偷往嘴里塞胡饼,腮帮子鼓得像只栗鼠。 “免礼。”公主指尖叩了叩案上青瓷盘,盘中葡萄紫得发黑,“听闻你们在昭陵见了九龙宝柱?” 秦劲大大咧咧地坐下,屁股刚沾胡凳就蹦起来——凳面竟刻著个狼首暗纹。林晴儿眼尖,用铜钱蟒鞭敲了敲桌腿:“公主这酒肆布置得古怪,满是驱邪符篆,莫不是专门等咱们?” 玉真公主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半块金狼鞭残片,鞭身咒文在烛火下泛著幽光:“五姓七望的爪子已伸进驪山老母宫。三日后便是乞巧节,卢氏要在那儿举行『狼神血祭』。” “血祭?”小十六惊得胡饼掉在地上,“用啥祭?不会是……” “自然是皇家血脉。”公主目光扫过张仪騫眉心的金箍纹,“十六郎的玉佩、张仪騫的血咒,都是他们的目標。” 林晴儿突然拍案而起,铜钱蟒鞭“啪”地甩在墙上,震落半片墙皮:“敢动本姑娘的人,卢十三娘那老妖婆是活腻了!” 张仪騫却盯著公主手中的残片,黑葫在怀中发烫,竟与残片共鸣出金光:“公主可知,当年太宗皇帝用佛道儒三法镇住修罗王?袁天罡的玉简里,提到驪山老母宫有『先天八卦台』,或许……” “所以咱们要抢先一步!”小十六蹦到案上,金冠上的明珠差点掉进葡萄酒罈,“我知道老母宫的密道!去年我在那儿放过孔明灯,墙缝里能钻进去三个我!” 秦劲揉了揉眉心:“十六郎,你这皇子当得跟老鼠似的,哪儿都钻。” “去你的!”小十六甩了甩衣袖,“孔明灯飞上天时,我看见老母宫后殿有个青铜鼎,鼎上刻著狼首纹!” 玉真公主突然按住张仪騫的手腕,指尖凉意透过衣袖传来:“小郎君体內佛魔之力,可曾试过与先天八卦台共鸣?袁天罡当年布下的阵眼,或许需要你这样的『活钥匙』。” 张仪騫刚要开口,忽闻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响动。秦劲抄起横刀劈开窗户,只见十八个蒙面人倒掛在房檐上,腰间狼首弯刀在火光中泛著幽蓝——是卢氏的血胤卫! “来得好!”张仪騫甩袖祭出黑葫,葫口喷出三昧真火,將为首之人的面罩烧出个焦洞。那人大惊失色,露出左眼角的狼首刺青:“佛魔同胎!杀了他!” 林晴儿的铜钱蟒鞭已缠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拽將其倒吊在樑上:“叫你爷爷听听,卢氏到底想干啥!” “呸!”刺客啐出一颗毒牙,嘴角渗出血沫,“狼神降世,李唐必亡……”话未说完,竟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只留一枚刻著“卢”字的铜牌。 小十六捏著铜牌皱眉:“这手法,跟寿王府的猫鬼咒一样阴损!张大哥,咱们今晚就去驪山,別等那啥乞巧节了!” 玉真公主摇头:“不可。老母宫地势险要,需借上元节的人气掩盖行跡。”她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锦囊,里面装著十二颗舍利子,“此乃玄奘法师加持过的『镇邪珠』,可破血胤卫的阴魂术。” 张仪騫接过锦囊,忽觉掌心一凉,舍利子竟在他佛魔之力下化作金光钻入黑葫。黑葫表面的裂纹顿时癒合三分,葫口还冒出一缕青烟,凝成个迷你版的悟空虚影,衝著小十六做鬼脸。 “哈哈!”小十六拍掌大笑,“张大哥的葫芦成精了!” “成精的还在后头。”张仪騫敲了敲黑葫,“公主,能否派些人手守住老母宫前门?我带秦大哥他们走密道,先去后殿探鼎。” 玉真公主点头,袖中飞出三只纸鹤:“这是楼观道的『千里传讯鹤』,危急时捏碎鹤喙,我自会来援。” 眾人正要起身,酒肆的木门突然“吱呀”打开,一个卖葫芦的老汉拄著拐杖进来,腰间掛著的不是串,而是串骷髏头。张仪騫瞳孔骤缩——那是突厥狼卫的“鬼面链”! “小郎君们要去哪?”老汉抬起头,脸上爬满蜈蚣状的咒文,“我家主人想请你们去驪山做客呢。” 秦劲的横刀已架在老汉脖子上,却见老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晚了。” 话音未落,酒肆地板突然裂开,无数阴魂从地底涌出,每具阴魂胸口都插著刻有“卢”字的木牌。小十六惊呼一声,被张仪騫拽到身后,却见黑葫自动飞出,葫口如黑洞般吞噬阴魂,悟空残魂的虚影在葫身显现,金箍棒虚影横扫而出,阴魂触之即散。 “秦大哥,用霹雳火!”张仪騫大喊。 秦劲掏出陶罐砸向地面,火光中阴魂发出刺耳的尖啸。林晴儿趁机甩出铜钱阵,郑清梧的琵琶声如战鼓轰鸣,竟將剩余阴魂震得抱头鼠窜。 老汉见势不妙,化作黑雾想逃,却被小十六的玉佩金光逼回原形。张仪騫挥棍將其击倒,黑葫重重砸在对方胸口,竟砸出枚青铜钥匙,钥匙纹路与昭陵地宫的“玄宫启钥”一模一样。 “这是老母宫后殿的钥匙!”小十六眼尖,“曾祖父的藏宝图上见过!” 玉真公主捡起钥匙,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看来卢氏早已打通地宫密道。小郎君,此行务必小心,老母宫內有袁天罡留下的『先天三杀阵』,非佛魔同修者不能破。” 张仪騫握紧黑葫,悟空残魂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怕什么!当年俺老孙连兜率宫都砸了,还怕个破阵?” 辩机残魂则诵起《心经》,功德金轮在体外显现:“施主需谨记,佛魔一念间,不可执著胜负。” “知道了!”张仪騫哭笑不得,“两位祖宗,等破了阵,我给你们各刻十尊金身如何?” 小十六捂著嘴笑,被林晴儿瞪了一眼:“笑什么?一会儿进了驪山,你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你绑在青铜豸身上!” 第100章 驪山密道 上元节的月光裹著灯影,把驪山照得像撒了把碎金子。张仪騫骑著青铜豸走在最前头,豸背上的小十六晃著腿啃葫芦,渣子扑簌簌掉进张仪騫后颈:“张大哥,你说卢氏那老巫婆会不会在宫里摆席啊?咱要是撞见满桌胡饼,可得顺两斤。” “顺你个头!”林晴儿拍了下他的金冠,铜钱蟒鞭在手腕上缠出个,“再废话就把你塞密道里餵蝙蝠。” 秦劲扛著横刀走在队尾,六壬盘在掌心转得飞快:“十六郎你可別咒自己,老子昨儿梦见你变成人被啃——”话没说完,脚下猛地踩空,整个人掉进灌木丛里,惊起一群萤火虫。 “秦大哥!”郑清梧惊呼,却见秦劲灰头土脸爬起来,手里攥著块刻著狼首的青砖:“奶奶的,密道在这儿!” 眾人聚拢过去,只见灌木后露出半人高的洞口,砖缝里塞著半截断簪,簪头雕著並蒂莲——正是小十六说的密道入口。小十六立刻来了精神,掏出腰间玉佩往砖缝里一卡,青砖竟像活物般缩进去,露出黑洞洞的石阶,霉味混著松烟味扑面而来。 “跟上了!”张仪騫摸出火摺子照亮,黑葫在腰间发烫,映得石阶上的八卦纹路忽明忽暗。才走了七步,头顶突然“咔嗒”一声,无数木刺从墙缝里弹出。小十六尖叫著抱住张仪騫脖子,却见张仪騫反手甩出捆仙索,缠住对面石壁的兽首浮雕,整个人盪到半空,脚尖点在八卦中心,木刺竟齐刷刷缩回。 “乖乖!”秦劲擦了把冷汗,“比长安西市的杂耍还险乎。” 林晴儿翻了个白眼:“就你话多。”说著掏出个牛皮囊,往地上一倒,铜钱滚成一片,“这是我改良的『定坤钱』,跟著钱走,准没错。” 眾人踩著铜钱前行,忽闻前方传来潺潺水声。转过弯,竟见一条暗河横在眼前,河水泛著幽蓝,隱约可见河底沉著几具骷髏,腰间都掛著金吾卫腰牌。小十六脸色发白,往张仪騫身后缩:“这、这不会是……” “別慌。”张仪騫蹲下身,黑葫凑近水面,葫口突然吸起一缕水汽,凝成个迷你版的悟空虚影,“是障眼法。”抬手一挥,水面幻象散去,露出隱藏的石板桥,桥栏上刻著“先天三杀阵”五个大字。 郑清梧轻抚琵琶弦,忽然开口:“先天三杀,杀心、杀念、杀业。张仪騫,恐怕需要你……” “明白。”张仪騫闭眼凝神,体內佛魔之力翻涌,悟空残魂的桀驁与辩机残魂的悲悯同时浮现,竟在双目凝成一金一红两道光芒。再睁眼时,石板桥的纹路竟化作阴阳鱼,缓缓转动。 “走!”张仪騫抬脚迈上桥,每一步都踩在阴阳鱼的眼位,郑清梧的琵琶声紧隨其后,竟与步法暗合。小十六看得入神,不小心踩偏半步,顿时有黑气从脚底窜起,嚇得他连忙跳回铜钱阵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终於过了桥,眾人刚鬆口气,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笑声。卢婆婆拄著狼首拐杖从阴影里走出,身后跟著十几个血胤卫,每人手中都牵著只黑猫,猫眼泛著幽绿光芒。 “张仪騫,你果然来了。”卢婆婆的指甲涂著丹蔻,在火光下像染了血,“把黑葫和十六皇子留下,我让你痛快点死。” “老巫婆,口气比长安东市的臭豆腐还臭!”小十六探出脑袋,“张大哥,揍她!” 张仪騫咧嘴一笑,黑葫在掌心转得飞起:“正有此意。”话音未落,悟空残魂的虚影突然从葫中窜出,金箍棒虚影横扫而出,直取卢婆婆面门。卢婆婆尖叫著后退,黑猫们纷纷扑上来,却被林晴儿的铜钱蟒鞭抽得倒飞。 “小心猫鬼!”玉真公主的叮嘱在耳边响起,张仪騫甩出玄奘的镇邪珠,金光所过之处,黑猫们化作青烟,露出底下的骷髏傀儡。秦劲趁机甩出霹雳火罐,火光中傀儡们碎成齏粉,却见卢婆婆趁机钻进石壁后的暗门。 “想跑?”张仪騫抬脚要追,却被秦劲拦住:“等等!这石壁不对劲,像是……”话未说完,石壁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佛龕,每个佛龕里都供著个狼首人身的陶俑,手中捧著青铜灯,灯油竟是黑红色的。 小十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曾祖父用来镇邪的『狼首灯』!” 张仪騫皱眉,黑葫突然飞向佛龕,葫口张开,竟將灯油尽数吸入。陶俑们顿时发出尖啸,纷纷从佛龕里爬出,张仪騫这才看清,它们背后都刻著“李”姓族谱的分支名——原来都是被用来镇邪的宗室血脉。 “得罪了。”张仪騫双手结印,辩机残魂的功德金轮显现,“往生净土,早登极乐。”金光扫过陶俑,它们竟化作尘埃,唯有狼首灯的青铜底座留了下来,上面刻著“驪山老母宫后殿”的字样。 “看来这就是钥匙。”郑清梧捡起底座,“走吧,別让卢氏抢先了。” 眾人继续前行,密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过。小十六走在中间,忽然拽了拽张仪騫的袖子:“张大哥,你说我要是当了皇帝,能不能封你当『不良帅』?” “得了吧你!”林晴儿在后面敲他脑袋,“先活著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前方豁然开朗,竟已到了老母宫后殿。中央果然有座巨大的青铜鼎,鼎身刻著狼首与莲的共生纹,鼎下堆著数十具尸体,身上都穿著五姓七望的服饰。小十六脸色煞白,认出其中有卢承嗣的亲信。 “看来有人先到了。”张仪騫握紧黑葫,却见鼎中突然升起紫烟,烟中浮现出卢婆婆的虚影:“张仪騫,狼神血祭已开,你来不及了!”虚影散去,鼎身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九窍蛇婴棺,棺盖上刻著小十六的生辰八字。 “不好!”郑清梧惊呼,“这是要用十六郎的血脉唤醒狼神!” 小十六腿一软,差点跪下:“张大哥救我!” 张仪騫刚要行动,忽闻殿外传来喧譁声,竟是玉真公主带著楼观道弟子杀了进来,手中拂尘扫过,血胤卫纷纷后退。卢婆婆见势不妙,竟扑向青铜鼎,想强行启动血祭。 第101章 大闹驪山 驪山老母宫后殿內,青铜鼎的紫菸捲著硫磺味扑面而来。卢婆婆枯瘦的手指抠进鼎沿,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正对著九窍蛇婴棺念念有词。棺盖上小十六的生辰八字被紫火烤得滋滋冒青烟,少年顿时觉得后颈发凉,拽著张仪騫的袖子直往后躲:“张大哥,她该不会要把我燉了吧?我还没尝过驪山的石榴酒呢!” “放心,燉你之前得先问过我手里的黑葫答不答应。”张仪騫反手甩出镇邪珠,金光撞在紫烟上爆出火星,悟空残魂的虚影从葫口探出,金箍棒虚影敲得鼎身嗡嗡作响,“老虔婆,当年你家卢承嗣在寿王府地宫被我揍得满地找牙,你这把年纪还学人家玩邪术?” 卢婆婆尖笑一声,袖口窜出三只黑猫,毛眼里泛著幽绿鬼火:“佛魔同胎又如何?我家主人说了,今日血祭一成,狼神降世,李唐江山……”话未说完,林晴儿的铜钱蟒鞭已缠上她手腕,鞭梢的五帝钱拍得她脸颊红肿。 “少废话!”林晴儿挑眉,“你家主人是那头长角的老狐狸,还是那条九头蛇?” 秦劲扛著横刀大步上前,六壬盘在掌心转得飞快:“依老子看,不如先砸了这破鼎——十六郎,你那玉佩能当锤子使不?” 小十六慌忙护住腰间玉佩:“別乱来!这是姑母给的护身符……”话音未落,玉真公主带著楼观道弟子破窗而入,道袍翻飞间拂尘扫出七道银光,正击中鼎身的北斗七星纹路。紫烟突然凝结成狼首形状,朝著张仪騫扑面咬来。 “来得好!”张仪騫双掌合十,佛魔之力在掌心凝成阴阳鱼,硬生生抵住狼首尖牙。辩机残魂的佛音与悟空残魂的怒喝同时在识海响起,竟逼得紫烟节节败退。小十六看得目瞪口呆,趁乱从怀里摸出块胡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栗鼠。 “十六郎!”玉真公主哭笑不得,“大敌当前,你竟还有心思吃饼?” 少年含糊不清地嘟囔:“人是铁饭是钢……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嘛!”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九窍蛇婴棺盖“轰”地弹飞,九条蛇尾婴儿破土而出,脐带上还粘著未乾的胎衣,看得人头皮发麻。 郑清梧惊呼一声,琵琶弦应声而断:“这是……九头蛇族的九窍蛇婴!” 卢婆婆趁机挣脱铜钱鞭,尖声喊道:“快!吸乾皇子血脉,狼神即將降世!”蛇婴们应声而动,蛇信子嘶嘶作响,朝著小十六游来。少年脸色煞白,下意识掏出玉佩乱晃:“曾祖父显灵!快把这些丑东西赶走!” 玉佩突然爆发出金光,竟与鼎身的狼首纹共鸣。张仪騫福至心灵,黑葫对准蛇婴们喷出三昧真火,却见火苗触到蛇鳞瞬间化作冰——原来这些蛇婴竟兼具水火双属性。秦劲见状,抄起霹雳火罐砸向地面,火光中笑骂:“奶奶的,比长安西市的变戏法还难对付!” “让开让开!”林晴儿甩出一把铜钱,“本姑娘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大唐女子的厉害!”铜钱落地成阵,竟隱隱透出八卦玄机。蛇婴们刚游进阵中,便被金光困住,首尾相撞乱作一团。 张仪騫趁机跃上鼎沿,黑葫狠狠砸向蛇婴眉心。眼看就要命中,卢婆婆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大腿:“陪我一起死吧!”两人一同跌入鼎中,紫火瞬间淹没视线。小十六惊呼出声,玉真公主刚要施救,却见张仪騫怀中爆出一金一红两道光芒——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竟同时显形,一个舞棒,一个结印,佛魔之力在鼎中凝成巨大莲台,硬生生將蛇婴们压回棺內。 “搞定!”张仪騫甩著汗如雨下的额头,从鼎里爬出来,“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麻烦先让我换身耐烧的衣服成不?”他低头一看,袖口已被紫火燎出几个窟窿,露出腕间的狼头火漆印。 卢婆婆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不可能……狼神明明答应过……” 玉真公主缓步上前,拂尘轻点她眉心:“所谓狼神,不过是你们五姓七望的贪心所化。当年太宗皇帝镇住修罗王,早已料到后世会有此劫。”说著,她取出从昭陵带回的赤丹,“看看这是什么?” 卢婆婆瞳孔骤缩:“斩邪丹!你竟敢动用先帝遗物?” “为保大唐江山,何惧动用遗物?”玉真公主將赤丹投入鼎中,丹体与蛇婴棺剧烈共鸣,竟將剩余紫火尽数吸收。小十六趁机凑过去,用金冠上的明珠戳了戳蛇婴棺,突然惊呼:“快看!棺底有字!” 眾人定睛望去,棺底刻著一行小篆:“狼神归位之日,佛魔同胎之身,当以黑葫镇之。”张仪騫摸了摸眉心金箍纹,苦笑道:“合著我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劲拍了拍他肩膀:“別抱怨了,至少咱现在知道,你这佛魔同胎不是累赘,是个神奇的大宝贝!”他转头看向玉真公主,“公主,接下来咋办?这卢婆婆怎么处理?” 玉真公主还未开口,小十六突然指著殿外喊道:“不好!有黑影往驪山深处跑了!”眾人望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腰间掛著的骷髏头鬼面链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是突厥狼卫的標誌。 “追!”张仪騫握紧黑葫,“看来这事儿还没完,背后还有更大的鱼。” 林晴儿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该在醴泉县多带点乾粮,这下又得饿肚子跑山路了。” 小十六闻言,连忙从袖中掏出半块胡饼递给她:“诺,分你一半!吃饱了才有力气抓坏人嘛!” 林晴儿看著胡饼上的牙印,嘴角抽搐:“谢谢了,我突然不饿了。” 眾人收拾妥当,跟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驪山的夜风吹过,老母宫的檐角铜铃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奇幻冒险伴奏。张仪騫走在最前头,黑葫在掌心轻轻震颤。 第102章 再见蛇婴 鼎中紫烟突然凝结成狼首形状,张开血盆大口朝著张仪騫扑来。 “来得好!”张仪騫双掌合十,佛魔之力在掌心凝成阴阳鱼图案,硬生生抵住狼首尖牙。辩机残魂的佛音与悟空残魂的怒喝同时在识海响起,竟逼得紫烟节节败退,狼首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 小十六看得目瞪口呆,趁乱从怀里摸出块胡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栗鼠。玉真公主见状又气又笑:“十六郎!大敌当前,你竟还有心思吃饼?” 少年含糊不清地嘟囔:“人是铁饭是钢……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嘛!”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九窍蛇婴棺盖“轰”地弹飞,九条蛇尾婴儿破土而出,脐带上还粘著未乾的胎衣,鳞片在火光下泛著诡异的青紫色。 郑清梧惊呼一声,手中琵琶弦应声而断:“这是……九头蛇族的九窍蛇婴!传说用活人血脉餵养,能炼出九窍元婴!” 卢婆婆趁机挣脱铜钱鞭,扑向青铜鼎,枯瘦的手指抠进鼎沿:“快!吸乾皇子血脉,狼神即將降世!”蛇婴们嘶嘶作响,蛇信子吐出腥风,朝著小十六游来。少年脸色煞白,下意识掏出玉佩乱晃:“曾祖父显灵!快把这些丑东西赶走!” 玉佩突然爆发出金光,与鼎身的狼首纹產生共鸣。张仪騫福至心灵,黑葫对准蛇婴们喷出三昧真火,却见火苗触到蛇鳞瞬间化作冰——这些蛇婴竟兼具水火双属性,普通法术根本奈何不得。 秦劲见状,抄起霹雳火罐砸向地面,火光中骂道:“奶奶的,比长安西市的变戏法还难对付!郑小娘子,来段《秦王破阵乐》助助兴!” 郑清梧点头,断弦的琵琶在手中翻转,竟用琴身敲击出激昂的节奏。林晴儿甩出一把铜钱,在地面布成八卦阵:“本姑娘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大唐女子的厉害!”铜钱落地瞬间爆发出金光,蛇婴们刚游进阵中,便被金光困住,首尾相撞乱作一团。 张仪騫趁机跃上鼎沿,黑葫狠狠砸向蛇婴眉心。眼看就要命中,卢婆婆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大腿:“陪我一起死吧!”两人一同跌入鼎中,紫火瞬间淹没视线。小十六惊呼出声,玉真公主刚要施救,却见张仪騫怀中爆出一金一红两道光芒——悟空残魂和辩机残魂竟同时显形,一个手持金箍棒,一个结著无畏印,佛魔之力在鼎中凝成巨大莲台,硬生生將蛇婴们压回棺內。 “搞定!”张仪騫甩著汗如雨下的额头,从鼎里爬出来,胡麻料的衣袖已被紫火燎出几个窟窿,露出腕间的狼头火漆印,“下次再遇到这种事,麻烦先让我换身耐烧的衣服成不?这可是我在醴泉县最好的襴袍!” 卢婆婆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不可能……狼神明明答应过……” 玉真公主缓步上前,拂尘轻点她眉心:“所谓狼神,不过是你们五姓七望的贪心所化。当年太宗皇帝镇住修罗王,早已料到后世会有此劫。”说著,她取出从昭陵带回的赤丹,丹体在火光下泛著温润红光,“看看这是什么?” 卢婆婆瞳孔骤缩,声音里带著惊恐:“斩邪丹!你竟敢动用先帝遗物?” “为保大唐江山,何惧动用遗物?”玉真公主將赤丹投入鼎中,丹体与蛇婴棺剧烈共鸣,竟將剩余紫火尽数吸收,鼎中传来一阵如巨龙低吼般的轰鸣。小十六趁机凑过去,用金冠上的明珠戳了戳蛇婴棺,突然惊呼:“快看!棺底有字!” 眾人定睛望去,棺底刻著一行小篆:“狼神归位之日,佛魔同胎之身,当以黑葫镇之。”张仪騫摸了摸眉心金箍纹,苦笑道:“合著我从出生起,就被老祖宗们安排得明明白白?感情我这佛魔同胎不是累赘,是个活钥匙?” 秦劲拍了拍他肩膀,咧嘴笑道:“別抱怨了,至少咱现在知道,你这葫芦娃——不对,佛魔娃——是个顶顶重要的人物!” “葫芦娃是啥?”小十六歪著头问。 “没啥没啥。”张仪騫连忙摆手,转头看向玉真公主,“公主,这卢婆婆怎么处理?” 玉真公主还未开口,小十六突然指著殿外喊道:“不好!有黑影往驪山深处跑了!”眾人望去,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腰间掛著的骷髏头鬼面链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正是突厥狼卫的標誌。 “追!”张仪騫握紧黑葫,葫身纹路隱隱发烫,“看来这事儿还没完,背后还有更大的鱼。说不定啊,就是那个啥蛇盘国的余孽!” 林晴儿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摸出块芝麻胡饼掰成两半:“早知道就该在醴泉县多带点乾粮,这下又得饿肚子跑山路了。” 小十六眼睛一亮,连忙从袖中掏出半块带牙印的胡饼递过去:“诺,分你一半!吃饱了才有力气抓坏人嘛!” 林晴儿看著胡饼上的牙印,嘴角抽搐:“谢谢了,我突然觉得……还是饿一会儿比较好,这块胡饼还是你自己留著慢慢吃吧。” 眾人收拾妥当,跟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驪山的夜风吹过,老母宫的檐角铜铃发出清脆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奇幻冒险伴奏。张仪騫走在最前头,黑葫在掌心轻轻震颤,他忽然想起辩机残魂曾说过的话:“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看来这趟驪山之行,不过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密道外,上元节的灯火依旧璀璨。谁也不知道,在更深的驪山腹地,还有怎样的诡譎等著他们。而张仪騫腰间的黑葫,正隨著他的心跳,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共鸣——那是危险的警示,也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走吧,”张仪騫回头一笑,眼中金红二色流转,“咱们去会会这幕后黑手,顺便……”他看了眼小十六手中的胡饼,“顺两坛石榴酒!” 眾人鬨笑出声,在月色中大步前行。 第103章 驪山鬼市 张仪騫一行人追著黑影钻入驪山北麓的枫林,月光被枫叶剪碎,在地上铺成一片跳动的金斑。小十六踩著枯枝追得气喘吁吁,腰间玉佩磕在石头上叮噹响:“张大哥!那黑影跑起来像只瘸腿兔子,咱们咋还追不上?该不是故意引咱们入套吧?” “你当人家跟你似的笨?”林晴儿甩著铜钱鞭拨开荆棘,发间金步摇晃得叮铃响,“没见那廝专挑背光处走?定是熟知地形的老狐狸。” 秦劲忽然蹲下身,指尖蹭了蹭地上的黑灰:“都消停会儿!你们闻闻这味儿——是突厥狼粪混著松烟墨,跟咱在昭陵地宫见的一样。”他掏出六壬盘,指针竟逆时针狂转,“怪了,这方位对著秦始皇陵?难不成那廝想挖老祖宗的坟?” 张仪騫摸著眉心金箍纹,黑葫在怀中发烫,竟隱隱与地脉共鸣:“管他挖坟还是盗墓,咱只管跟著。十六郎,你皇室族谱里有没有记载驪山的秘辛?” 小十六掰著手指头数:“姑母说过,驪山是女媧补天地,老母宫供的就是女媧娘娘。对了!曾祖父当年修昭陵,特意让袁天罡在驪山设了七十二处镇邪桩,说是怕秦始皇陵的阴魂跑出来……” 话未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哗啦”水声,一道丈许宽的暗河横在眼前,河水泛著幽蓝,隱约可见河底沉著几辆破碎的胡车,车轮上还缠著褪色的粟特锦缎。郑清梧轻抚琵琶弦,弦音扫过水麵,竟惊起一群背生人面的怪鱼,嘴里叼著半块没烂透的官凭。 “是武德年间的商队!”秦劲捡起官凭,“这些人怕是被劫道的杀了沉河,阴魂被困在此处。” 小十六突然指著对岸峭壁:“快看!有火光!”眾人望去,只见百米高的峭壁上竟有个洞口,洞口掛著几盏羊皮灯,映出模糊的人影,隱约能听见突厥语的咒骂声。 “走!”张仪騫祭出黑葫,葫口喷出金光凝成虹桥,“秦大哥断后,林姑娘护著十六郎,郑小娘子居中策应。” 眾人刚踏上虹桥,身后突然传来“嗷呜”狼嚎,回头竟见三只披甲狼犬从林中窜出,狼牙上沾著血沫,项圈刻著狼首图腾。小十六嚇得差点摔下虹桥,被林晴儿一把拎住后领:“怂什么?看本姑娘的!”铜钱鞭甩出,五帝钱砸中头狼面门,竟將其砸成烟雾——却是阴魂所化。 “阴兵借道?”张仪騫皱眉,“看来咱们误闯了突厥人的阴魂阵。”话音未落,峭壁洞口传来弓弦声,三支淬毒弩箭破空而来。他挥葫挡下,却见弩箭上刻著蛇形纹路,与九头蛇族的图腾一模一样。 “果然是蛇盘国余孽!”郑清梧咬牙,“他们想借秦始皇陵的地脉煞气,復活九头蛇神!” 眾人衝进洞口,眼前景象令人咋舌:洞內竟有个偌大的鬼市,数百阴魂在摊位间游荡,卖的全是些阴邪之物——用人骨磨的骰子、用婴魂养的蛊虫、用经血染的符纸。正中央摆著口青铜棺材,棺材周围跪著十几个突厥狼卫,正在用活人血浇灌蛇柏。 “大胆!”玉真公主拂尘一扫,阴魂们顿时化作飞灰,“尔等竟敢在此行邪术!” 为首的狼卫转头,脸上缠著渗血的绷带,露出半只狼眼:“佛魔同胎的小子,把黑葫留下,饶你们全尸!”他抬手一挥,蛇柏突然暴长,枝叶如毒蛇般缠向眾人。 张仪騫甩出镇邪珠,金光所过之处,蛇柏枝叶纷纷枯萎:“留下全尸?这话该老子来说!”悟空残魂的虚影从葫中窜出,金箍棒虚影扫过,狼卫们顿时东倒西歪。 小十六趁机溜到摊位前,指著一串骷髏头手串问:“这玩意儿怎么卖?给本皇子来两串!” “十六郎!”林晴儿怒吼,“那是突厥巫祝的人头串!你想惹一身邪祟?” 少年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手,却见摊位下露出半块羊皮卷,上面画著九头蛇神吞噬李唐皇室的图腾。他刚要捡起,狼卫首领突然扑来,手中弯刀直奔他面门。 “小心!”张仪騫挥葫砸去,却见狼卫首领掀开绷带,露出眉心的蛇形印记——竟是当年在嵯峨山见过的九头蛇族祭司! “没想到吧?”祭司怪笑,“我们早与五姓七望联手,狼神血咒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復活我族神主!”他抬手一挥,青铜棺材轰然打开,里面躺著个身著龙袍的骷髏,腰间掛著块狼首玉佩,正是李建成的骸骨! “李建成?”玉真公主惊呼,“当年玄武门之变后,他的尸身不是被秘密安葬了吗?” 祭司大笑:“没错!这具骸骨正是李建成的,他的血脉最適合復活神主!你们看——”他指向骷髏胸口,那里插著半截金狼鞭,“狼神血咒早已融入李氏血脉,今日就让你们亲眼见证,九头蛇神如何吞噬李唐江山!” 张仪騫握紧黑葫,体內佛魔之力躁动,竟与李建成骸骨產生共鸣。他突然想起昭陵玉简里的记载,当年太宗皇帝正是用李建成的血脉镇住狼神血咒。如今蛇盘国想藉此復活九头蛇神,可谓毒计。 “秦大哥,用霹雳火炸了这棺材!”张仪騫大喊。 秦劲点头,掏出陶罐砸向棺材,却见火光中骷髏突然睁眼,抬手射出一道黑血,竟將霹雳火浇灭。祭司趁机甩出蛇形锁链,缠住张仪騫脚踝:“给我留下!” 小十六见状,急中生智,掏出从昭陵顺来的九叶返魂草露,泼向祭司面门。祭司发出惨叫,蛇形印记竟被腐蚀,露出底下的凡人面容。原来他不过是个被蛊虫控制的傀儡。 “趁现在!”郑清梧弹出《大日经》梵音,李建成骸骨竟开始崩解。张仪騫抓住机会,黑葫对准骸骨喷出金光,將金狼鞭残片吸入葫中。祭司见势不妙,化作黑雾想逃,却被玉真公主的拂尘缠住,现出原形——竟是个被剥了皮的突厥巫祝。 第104章 剥皮老鬼 突厥巫祝被玉真公主的拂尘缠得像只落水狗,那张被剥了皮的脸糊满九叶返魂草露的汁液,滋滋冒烟,露出底下坑坑洼洼的烂肉,活像长安西市肉铺上卖剩下的猪肺头。他疼得嘶声嚎叫,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含混不清,倒像是在嚼著一把生锈的铁钉。 “龟孙儿!爷爷的返魂草露金贵著呢!”小十六心疼得直跳脚,扑上去就想抠巫祝脸上残留的草汁,被林晴儿一把薅住后领子拎了回来,“脏不脏啊你?小心那老鬼脸皮子上的毒水溅你一身!” 秦劲“呸”地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横刀“噌”地出鞘半寸,寒光映著他脸上那道被狼卫指甲划破的血痕:“腌臢玩意儿!说!是谁指使你动大唐龙脉,用李建成的骨头搞这鬼名堂?不说老子把你剁碎了餵这满坑的阴魂!”他刀尖往前一递,几乎戳进巫祝那烂肉模糊的眼眶里。 巫祝喉咙里嗬嗬作响,喉咙像破风箱般抽动,猛地一张口,一道腥臭无比的黑血箭似的喷向秦劲面门!那血箭离了嘴巴,竟在半空中扭曲变形,化作一条小儿臂粗的毒蛇虚影,獠牙闪著蓝汪汪的幽光,快如闪电! “秦大哥!”张仪騫騫心头一紧,正要甩出黑葫,身旁琵琶声却已錚然响起!郑清梧十指如电,在琵琶弦上一抹一划,竟发出金铁交击般的裂帛之声。无形的音波如巨石砸入水潭,那毒蛇虚影被音浪一撞,硬生生在半空顿住,发出“嘶”的一声痛苦尖鸣,黑血凝成的蛇身寸寸崩解,化作一滩污臭的脓血“啪嗒”砸落在地,腐蚀得石板地面腾起缕缕青烟。 玉真公主面沉如水,手中拂尘毫光大盛,万千银丝如同活物般骤然收紧,深深勒进巫祝烂肉般的脖颈里,几乎要將他那颗可怖的脑袋直接绞断。她声音冷得像驪山寒泉:“剥皮换骨,以魂饲蛇…这等歹毒邪术,你蛇盘国余孽当真是百死莫赎!说,你们如何盗得李建成骸骨?同谋还有何人?” 巫祝烂肉般的脖颈被拂尘银丝勒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仅存的一只浑浊眼珠疯狂转动,充斥著刻骨的怨毒和一丝濒临崩溃的惊惧。他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如同砂石摩擦的突厥语:“…大唐…气数…將尽…我族神主…九头…归来…吞噬…长安…那位大人…会…会接引…” “长安哪位大人?!”张仪騫騫心头猛地一跳,一步跨前逼问。黑葫在掌心嗡嗡震动,葫身上那些繁复的轩辕符纹仿佛被那污血和邪气刺激到,流淌的速度陡然加快,一股沉甸甸的煞气顺著掌心经脉逆行而上,冲得他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都隱隱发烫。 然而,那巫祝最后一丝气力似乎也耗尽了。他那只独眼死死瞪著鬼市上方那片被磷火映得幽蓝的洞顶,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脑袋猛地一歪,烂肉似的身体瞬间僵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墨绿尸气从七窍中狂喷而出,直衝洞顶! “不好!尸蛊爆体!”玉真公主脸色微变,拂尘一卷,带著眾人疾退数步。那墨绿尸气撞上洞顶嶙峋的钟乳石柱,“噗嗤”一声爆开,如同腐烂的瓜瓤,无数细如牛毛、闪著磷光的绿色蛊虫“嗡”地一声四散激射!整个鬼市瞬间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绿雾之中,阴风惨惨,鬼哭狼嚎之声大作。 周遭那些游荡的阴魂被这蕴含剧毒尸蛊的绿雾一衝,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霎时间疯狂起来!原本只是麻木飘荡的身影猛地膨胀扭曲,空洞的眼窝里燃起血红的凶光,尖啸著扑向场中唯一还散发著浓郁生人气息的源头——张仪騫騫一行! “结阵!护住!”秦劲暴喝一声,横刀如匹练般挥出,斩碎两个扑得最近的半透明阴魂。林晴儿手中铜钱蟒鞭早已化作一团急速旋转的铜钱风暴,“呜呜”呼啸著护住小十六和郑清梧身侧,將靠近的阴魂绞得粉碎。 玉真公主拂尘在身前划出一道银亮的光弧,口中清叱:“太阴清辉,邪秽退散!”清冷的月光般的光辉从拂尘尖端散开,勉强撑开一片丈许方圆的净土,將致命的绿雾和狂暴的阴魂挡在外面,但那光弧边缘也被绿雾侵蚀得滋滋作响,明灭不定。 张仪騫騫身处阵中,却感到怀里的黑葫异动越来越剧烈。葫口竟自行微微张开,一股无形的吸力透出,那些被秦劲和林晴儿绞碎的阴魂碎片、瀰漫的尸蛊绿雾,乃至巫祝尸体上残留的污血,竟都丝丝缕缕地被葫口吸了进去! “张大哥!你那葫芦在…在吃鬼?”小十六缩在玉真公主撑开的光罩里,眼珠子瞪得溜圆,指著黑葫惊叫。 张仪騫騫自己也是头皮发麻。他能清晰感觉到,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无尽怨念的阴邪能量正顺著葫口疯狂涌入,与他自身的佛魔之力激烈衝撞!识海里如同翻江倒海,悟空残魂暴怒的咆哮与辩机残魂急切的诵经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撕裂他的神魂。 “呃啊!”他忍不住低吼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右手却死死抓住躁动不安的黑葫。葫身上的符纹光芒吞吐不定,那新吸收的庞大阴邪能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顺著他的经脉直衝右手掌心! “都闪开!”张仪騫騫双目赤金之色大盛,几乎压制不住这股由外入內的邪力衝击,猛地將手中黑葫朝前方阴魂最密集、绿雾最浓郁的区域掷了出去! 黑葫脱手,並未落地,反而悬停在半空,葫口朝下。霎时间,一道混杂著暗金佛光、赤红魔焰以及墨绿尸气的粗大光柱,如同从幽冥深处捅出的巨矛,轰然从葫口喷射而出! “轰——!” 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扑来的凶魂、瀰漫的毒雾,还是那些摆满邪物的鬼市摊位,尽数被狂暴的能量撕扯、吞噬、湮灭!硬生生在混乱的鬼市中犁开了一条数丈宽、直通对面峭壁的“空白”通道!通道尽头,峭壁上赫然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里面隱约传来更加阴寒的水声和铁链拖曳的摩擦声。 第105章 葫吞鬼市 那剥皮老鬼爆开的墨绿尸蛊,活像长安西市泼洒的劣质胡麻油,带著股子刺鼻的腥臊味儿,“嗡”地一声就糊满了整个鬼市洞窟。原本只是麻木游荡的阴魂们,被这绿雾一激,眼窝子里的鬼火“腾”地就烧成了血红色,嘶嚎著就朝张仪騫騫他们扑来——那架势,比平康坊爭魁的浪荡子还癲狂三分! “结阵!护住!”秦劲嗓子都喊劈了,横刀舞得像大风车,將两个扑到眼前的虚影砍得稀碎。林晴儿手里的铜钱蟒鞭更是甩出了残影,“呜呜”的风声裹著五帝钱的金光,愣是在小十六和郑清梧身前圈出个铜钱风暴圈儿,靠近的阴魂触之即溃。 玉真公主面沉似水,手中拂尘银毫暴涨,划出一道清冷的弧光,勉强撑开丈许空间,將毒雾和疯鬼挡在外面,光罩边缘被绿雾侵蚀得“滋滋”作响,像油锅里煎著咸鱼。“太阴清辉,邪秽退散!”她口中清叱,但那光明显吃力得很。 唯独张仪騫騫,像个泥菩萨似的戳在风暴中心。他怀里那黑葫芦,此刻烫得跟刚从八卦炉里掏出来似的,嗡嗡乱颤!葫身上原本古朴的轩辕符纹,此刻像活过来的蚯蚓,疯狂扭动流淌。一股子冰冷刺骨、混杂著无尽怨毒和混乱的邪气,正顺著葫口,被这葫芦像个饿死鬼投胎般,猛往肚子里吸! 那些被秦劲劈碎的阴魂残片、瀰漫的尸蛊绿雾、甚至连地上剥皮老鬼尸体上残留的污血黑斑,都化作丝丝缕缕的墨绿菸丝,打著旋儿被葫口吞没! “张大哥!你那宝贝葫芦……在吃鬼?!”小十六缩在玉真公主的光罩里,眼珠子瞪得溜圆,指著那黑葫,声音都变了调,“它胃口恁好?不怕闹肚子?” 张仪騫騫自己才是真闹肚子那个——不过是精神上的!识海里翻江倒海,悟空残魂那暴脾气在咆哮:“腌臢臢!腌臢臢!什么破烂都往家里划拉!俺老孙的火眼金睛都快被这腌臢气熏瞎了!”另一边,辩机残魂的佛音急促地嗡嗡作响,如同百八十个和尚在耳边同时念《往生咒》:“阿弥陀佛!邪秽入体,如油入面,贪嗔痴三毒炽盛,速速驱散!速速驱散!” 两股意念在他脑子里打架,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而右手掌心,那葫芦吸进来的庞大邪力,正化作一股狂暴冰冷的洪流,顺著他的经脉横衝直撞! “呃啊!”张仪騫騫实在扛不住了,只觉得右手臂快要炸开,猛地抬头,双眼金红光芒爆闪,衝著前方阴魂最密集、绿雾最浓稠的地方,不管不顾地就把手里这“烫手山芋”给掷了出去! “都闪开!” 黑葫芦脱手飞出,並未落地,反而诡异地悬停在半空,葫口朝下。说时迟那时快—— “轰——!!!” 一道混杂著暗金佛光、赤红魔焰以及墨绿尸气的粗大光柱,如同从九幽地狱捅出来的巨矛,毫无徵兆地从葫口喷涌而出!那声势,比醴醴泉县衙门口放的火树银还要猛上十倍! 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撕裂!扑来的凶魂、瀰漫的毒雾、摆满邪物骨器的鬼市摊位,甚至那些刻著邪咒的石壁……但凡沾上点边儿的,通通被这狂暴无匹的能量撕扯、吞噬、最终化作飞灰湮灭!硬生生在这混乱拥挤的鬼市中,犁开了一条数丈宽、直通对面峭壁的“空白”通道!通道两侧,是被灼烧得焦黑冒烟的岩石,残留的能量还在“噼啪”作响。 通道尽头,那坚硬的峭壁上,赫然被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一股比刚才还要阴寒刺骨、带著浓重水汽和铁锈腥味儿的风,正“呼呼”地从那洞口里往外倒灌。风中夹杂著沉闷的“哗啦哗啦”水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铁链拖曳摩擦声,听得人后槽牙发酸。 整个鬼市瞬间死寂。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阴魂们,此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呆立原地,空洞的眼窝(如果还有的话)里只剩下对那恐怖光柱的纯粹恐惧。连那瀰漫的尸蛊绿雾都稀薄了不少。 “乖乖隆地咚…”秦劲张著嘴,横刀都忘了收,六壬盘在他手里不转了,指针直挺挺地指著那黑葫芦,像被嚇傻了。“张…张兄弟,你这葫芦…是饕餮转世投胎的吧?连鬼带毒带石头,荤素不忌啊!” 玉真公主也罕见地露出惊容,看著那兀自悬停、葫口还在裊裊冒著三色余烟的黑葫芦,拂尘的光罩都忘了维持。“此物…竟能强行吞噬转化如此邪秽之力?袁师当年,也未曾提及轩辕遗物有此凶威…” 小十六倒是反应最快,小短腿一蹬,从林晴儿身后钻出来,指著那新炸出来的洞口就喊:“路!路!张大哥把路炸出来了!快跑啊!谁知道那老鬼的尸蛊会不会再爆一次?” 这话点醒了眾人。鬼市里剩下的阴魂虽然暂时被震慑,但谁知道会不会再受刺激?那洞口里虽然阴森,总比留在这毒窝强。 “走!”张仪騫騫强忍著识海里的“二重奏”和右臂经脉的胀痛,一招手。那黑葫似有灵性,“嗖”地飞回他手中,入手冰凉,似乎刚才那狂暴的一击消耗不小,此刻显得有些“蔫蔫”的。 林晴儿鞭梢一卷,护著小十六第一个冲向洞口。秦劲和郑清梧紧隨其后,玉真公主断后,拂尘一扫,將试图靠近通道边缘的零星阴魂再次逼退。 张仪騫騫落在最后,他低头看著手里的黑葫。葫身上,之前吞噬邪秽留下的墨绿色纹路並未完全消失,反而像血管一样,在古朴的轩辕符纹间隙若隱若现地蜿蜒流动,透著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你俩…消停点没?”他在识海里没好气地问。 “腌臢!腌臢!”悟空残魂的咆哮依旧愤怒,但似乎少了点底气,“这破烂葫,下次再乱吃东西,俺老孙就把它砸了当夜壶!” “阿弥陀佛…”辩机残魂的声音透著深深的疲惫,“贪念一起,如饮鴆毒…此葫恐已沾染邪戾,需日日以佛法涤盪…张施主,你且诵段《楞严咒》试试?” 第106章 地宫鱼龙 黑葫砸出的洞口像张贪婪的嘴,一股裹著铁锈和水银腥气的阴风倒灌出来,吹得人汗毛倒竖。洞壁上残留的墨绿尸蛊被这风一激,“滋滋”作响,竟凝结成冰碴碴往下掉。 “走!”张仪騫騫第一个猫腰钻进洞口,冰凉刺骨的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后面紧跟著小十六,这小子倒是灵活,金冠上的明珠在幽暗中划出一道微弱流光,嘴里还不閒著:“张大哥,等等我!这洞恁地窄,磕坏本皇子的金冠,父皇要问罪的!” 秦劲殿后,横刀横在胸前,警惕地盯著身后暂时被震慑住的鬼市阴魂:“少废话!再磨蹭,后面那些『街坊邻居』该请咱们吃席了!”话音未落,一个靠得近些的阴魂似乎被“吃席”二字刺激,空洞的眼窝红光一闪,作势欲扑。秦劲“嘿”地一声,刀背猛地拍在旁边一块摇摇欲坠的钟乳石上。“哗啦!”碎石滚落,嚇得那阴魂又缩了回去。 林晴儿护著小十六,铜钱鞭像条机警的蛇,在狭窄的甬道里左右轻点,探著虚实。郑清梧怀抱琵琶,指尖按在弦上,隨时准备应对不测。玉真公主走在张仪騫騫身侧,拂尘微垂,神色凝重地打量著洞壁——粗糙的岩石上,竟镶嵌著稀疏的、闪烁著幽蓝冷光的石头,像极了传说中的夜光石,只是那光,冷得不带一丝活气。 越往里走,寒气越重,水声也越发清晰。甬道陡然向下倾斜,前方豁然开朗,却又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惨白寒雾笼罩,只隱约看到雾中水光粼粼。 “乖乖,这得多少冰窖才能冻出这场面?”秦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六壬盘在他掌心疯狂打转,指针如同醉酒,完全失了方向,“邪门!此地气机混乱,罗盘都晕菜了!” 玉真公主停下脚步,拂尘一摆,几点银芒射入雾中,试图驱散。银芒没入白雾,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更汹涌的翻滚,寒意更甚。“非是寻常寒雾,”她声音低沉,“此乃千年水银池散逸之气,剧毒,蚀骨销魂。” 小十六闻言,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张仪騫騫身边缩了缩,又忍不住好奇,探头探脑地往雾里瞧:“水银池?秦始皇那个?乖乖,这老贏家果然有钱烧得慌,死了还泡在钱堆里……”他话没说完,肚子却极不合时宜地“咕嚕嚕”响了一声,在这寂静阴森之地格外清晰。 张仪騫騫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块压扁的胡饼——正是小十六之前塞给他的那块,掰了一半递过去:“喏,先垫垫,省得待会儿打起来你腿软。” 小十六眼睛一亮,接过饼就啃,含糊不清地嘟囔:“还是张大哥仗义……唔,就是有点凉,硌牙。” 就在他啃饼的当口,那翻滚的白雾深处,水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均匀的“哗啦”声,而是变成了某种巨大物体破开水面的“哗——哗——”声,沉重而规律,由远及近,带著金属摩擦的涩响,一步步踏在眾人的心跳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著水银腥气、金属腐朽气息和深水寒意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漫涌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浓雾剧烈地搅动,一个庞大的、青铜色的轮廓在惨白中若隱若现。 “小心!”玉真公主清叱一声,拂尘银芒暴涨,在眾人身前布下一层薄薄的清辉屏障。 几乎是同时,浓雾被猛地撕裂!一个狰狞的、布满青铜鳞片的巨大头颅探了出来!那头颅足有磨盘大小,头顶生著扭曲的珊瑚状犄角,口裂几乎开到耳根,露出交错如匕首般的森白利齿。一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幽燃烧的冰蓝色火焰,毫无感情地锁定了眾人。它脖颈以下还隱在雾中,但那破水而来的压迫感,足以让人窒息。 “妈呀!这是啥玩意儿?”小十六嚇得手里的半块胡饼“啪嗒”掉在地上,金冠都歪了。 那青铜鱼龙冰冷的“视线”扫过眾人,最终竟停留在小十六脚边那半块沾了尘土的胡饼上。燃烧著冰焰的眼窝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吼——!” 鱼龙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咆哮,震得洞壁簌簌落石。它猛地甩动那粗壮的、覆盖著青铜鳞片的脖颈,庞大的身躯带起漫天寒雾水汽,裹挟著刺骨寒意和浓烈的水银腥气,巨口张开,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朝著眾人噬咬而来!目標,赫然是嚇傻在原地的小十六! “十六郎!”林晴儿尖叫,铜钱蟒鞭捲起一片金光,如灵蛇出洞,狠狠抽向鱼龙下顎。鞭梢的五帝钱打在青铜鳞片上,发出“鐺”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竟只留下几道白痕! “好硬的皮!”林晴儿虎口震得发麻。 秦劲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给老子滚开!”横刀灌注全力,一道雪亮刀光如匹练般斩向鱼龙脖颈连接处。又是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刀光崩碎,秦劲被反震之力逼得“蹬蹬蹬”连退三步,气血翻涌,手中的横刀竟然崩开了一个米粒大的缺口! 郑清梧十指在琵琶弦上急拨,不再是清越之音,而是如同战鼓擂动、金戈交鸣的《十面埋伏》!无形的音波利刃般切割著寒雾和水银毒气,试图扰乱鱼龙的动作。那庞然大物动作果然微微一滯,冰焰眼窝转向郑清梧,似乎有些困惑这无形的攻击。 “就是现在!”张仪騫騫眼中金红光芒爆闪,黑葫脱手飞出,並未喷吐光柱,而是葫身符纹流转,狠狠砸向鱼龙燃烧著冰焰的左眼! 眼看葫身就要命中,那鱼龙竟似有所感,猛地一偏头,布满利齿的巨口一张,一口惨白的寒气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直扑黑葫! “咔嚓嚓!”寒气瞬间包裹住黑葫,葫身上竟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惨白冰晶!飞旋之势骤停,悬在半空,像个冻僵的葫芦娃。张仪騫騫闷哼一声,感觉与黑葫的联繫骤然变得艰涩冰冷,识海中悟空残魂暴躁的咆哮和辩机残魂急促的诵经声都仿佛被冻住了一瞬。 第107章 寒潭鱼龙宴 那青铜鱼龙一口惨白寒气喷出,黑葫“咔嚓嚓”瞬间裹了层厚冰,悬在半空像个冻僵的秤砣。张仪騫騫只觉得一股子透心凉的寒气顺著那冥冥中的联繫,针扎似的钻进脑仁儿,悟空残魂的咆哮和辩机和尚的念经声儿都打了个哆嗦。 “哎哟喂!我的葫芦!”张仪騫騫心疼得直抽抽,这宝贝疙瘩跟著他走南闯北,还没吃过这么大瘪。 寒气余波未散,颳得人脸上生疼,小十六那半块掉地上的胡饼更是冻得梆硬,活像块石头。鱼龙那双冰蓝色的“灯笼眼”转向小十六,透著一股子…怎么说呢,不是看猎物的凶光,倒像是长安西市胡人馆子里伙计盯著刚出炉的胡麻饼——馋! “吼——!” 又是一声闷雷似的咆哮,震得洞顶直掉渣。鱼龙那磨盘大的脑袋带著破风声就朝小十六杵了过来,腥风裹著水银味儿,熏得人脑壳发晕。 “十六郎!点心来了!”林晴儿嘴里喊著俏皮话,手上可不慢。铜钱蟒鞭“呜”地一声甩出,这回不抽硬邦邦的鳞片了,专奔鱼龙那冰焰燃烧的眼窝子去!鞭梢的五帝钱带著破邪金光,“噗”地一下,还真让它给捅进去了! “嗤啦——” 一股子烧糊了的怪味儿瀰漫开来。那冰焰眼窝子被铜钱鞭搅合,火焰猛地一缩,鱼龙吃痛,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硬生生把鞭子给绷直了!林晴儿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整个人被带得双脚离地,惊呼著就朝那布满利齿的巨口飞了过去! “晴儿!”秦劲眼珠子都红了。这莽汉也不管什么章法了,怒吼一声“日你先人!”,双手抡起他那崩了口子的横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招力劈华山,朝著鱼龙脖颈后头那看著像是关节连接处的青铜鳞片缝隙就剁了下去! “鐺——啷啷啷!” 火星子跟过年放烟似的爆开一大片!刀是好刀,秦劲的力气也够足,可惜那青铜鳞片比长安城防营的甲冑还厚实。刀身被震得“嗡”一声哀鸣,那米粒大的缺口瞬间扩大成黄豆粒儿!秦劲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反震得倒飞出去,“咚”地一声撞在洞壁上,差点背过气去。 “秦大哥!”郑清梧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十指在琵琶弦上猛地一划! “錚——嗡——!” 不再是《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而是《秦王破阵乐》里最激昂的那段“破阵”乐章!音波凝成实质,如同无数无形的铁骑,带著堂皇正气,狠狠撞向鱼龙的后脑勺! “嗷呜——!” 鱼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趄趄,像是被无形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焰剧烈晃动,连带著咬向林晴儿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给了玉真公主机会! “孽障!休得放肆!”玉真公主清叱一声,手中拂尘白光暴涨,万千银丝如同活过来的白龙,“唰”地一下缠住了鱼龙甩动的脖颈!银丝上清光大放,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死死勒进了那坚硬的青铜鳞片缝隙里!鱼龙痛得疯狂甩动头颅,想要挣脱,一时间竟与玉真公主僵持不下。林晴儿趁机腰身一拧,险险落地,连滚带爬地躲开,脸色煞白。 张仪騫騫趁此空档,忍著识海翻腾和手臂剧痛,猛提一口丹田气,佛魔之力在右臂经脉里横衝直撞,狠狠朝那冻成冰疙瘩的黑葫一招! “给老子——开!” “嘭!!!” 包裹著黑葫的厚冰轰然炸裂,冰渣子四溅!脱困的黑葫光芒黯淡,葫身上那吞噬邪秽留下的墨绿纹路却像受了刺激,骤然亮起!一股狂暴的、混合著先前鬼市邪秽的阴寒气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著张仪騫騫的召唤,化作一道混杂著暗金、赤红和墨绿的粗大光流,不再是喷射,而是“轰”地一声,狠狠砸向鱼龙那颗被拂尘缠住的狰狞头颅! 这一下,结结实实! “咚——!!!” 一声闷响,如同天鼓擂动!整个地下洞窟都晃了三晃!那青铜鱼龙巨大的头颅被打得猛地向后一仰,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金属扭曲声!冰蓝色的眼焰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两点微弱的火星子在眼窝深处摇曳。勒著它脖子的拂尘银丝被这巨力一扯,玉真公主都忍不住闷哼一声,退了小半步。 鱼龙似乎被打懵了,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嘶鸣,像破风箱漏了气。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 “叮铃铃铃…” 一串清脆得有点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是小十六!这小子不知道啥时候把腰间那块刻著“贞观”字样的玉钥匙拽了下来,也许是刚才被嚇狠了,也许是觉得好玩,他竟然拿著玉钥匙,朝著鱼龙那被打得有点瘪的脑门儿,使劲敲了一下! 声音清脆悦耳,在寂静的洞窟里格外响亮。 说来也怪,那原本凶戾暴躁的青铜鱼龙,被这玉钥匙一敲,庞大如山的身躯竟然猛地一颤!它那两颗即將熄灭的冰焰眼窝,骤然再次亮起,只是这次不再是冰冷的蓝焰,而是一种…如同月光般柔和、甚至带著点呆滯茫然的银白色光芒! “呜…呜…” 鱼龙喉咙里的嘶鸣变了调,不再是威胁,倒像是…委屈?或者说,困惑?它那巨大的头颅竟然微微低了低,用一种近乎温顺的、带著点討好意味的姿態,朝著小十六手中的玉钥匙…蹭了蹭? 蹭! 那布满青铜鳞片、坚硬冰冷的巨大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小十六的小身板!差点没把刚啃了口冻胡饼压惊的小十六给撞个屁股墩儿! “哎哟!我的饼!”小十六手忙脚乱地护住差点又掉地上的口粮。 眾人全都看傻了。 秦劲扶著洞壁爬起来,齜牙咧嘴地揉著胸口,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乖乖…十六郎,你给这铁疙瘩餵啥迷魂药了?” 第108章 鱼龙惊 “乖乖隆地咚!”秦劲扶著洞壁齜牙咧嘴地揉胸口,眼珠子瞪得溜圆,指著那正拿磨盘大的脑袋蹭小十六的青铜巨兽,“十六郎,你给这铁疙瘩灌啥迷魂汤了?咋比平康坊的胡姬还听话?” 小十六自己也懵了,一手护著差点又掉地上的胡饼,一手还举著那枚刻著“贞观”二字的玉钥匙,指尖残留著敲击冰冷鳞片时的微麻触感。鱼龙那巨大头颅上的冰焰眼窝,此刻已全然褪去凶戾的冰蓝,只余一片温和如月华的银白,甚至带了点呆滯的茫然,嘴里还发出“呜呜”的低鸣,活像条被肉骨头砸懵了的看门狗。 林晴儿惊魂未定,收回铜钱鞭,凑近两步上下打量鱼龙那布满青铜鳞片的脖颈,嘖嘖称奇:“好傢伙!这脑袋比长安西市粮仓的石磨还大,敲一下就从咬人的疯狗变成摇尾巴的土狗了?十六郎,你这钥匙莫不是太上老君炉子里炼出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啊!”小十六终於回过神,宝贝似的把玉钥匙捂在胸口,“这是曾祖父给的,说是昭陵地宫的『玄宫启钥』…谁知道敲鱼龙也管用?”他试著又拿钥匙在鱼龙冰凉的鼻吻上点了点。鱼龙喉咙里的“呜呜”声更响了些,巨大的尾巴甚至在水银池面上轻轻拍打了一下,搅起一片惨白带绿的涟漪,带著股刺鼻的金属腥气。 张仪騫騫騫騫捂著兀自隱隱作痛的右臂走过来,黑葫已被他收回,葫身上那几道墨绿邪纹像吃饱了的蛇,懒洋洋地蛰伏在古朴的轩辕符纹间隙。“这东西认得太宗皇帝的气息,”他看著鱼龙那双温顺得过分的银白眼眸,又瞥了眼小十六紧握的玉钥匙,“你那曾祖父,怕是连秦始皇家的看门狗都留了后手。” 玉真公主的拂尘银毫已收敛光芒,她盯著鱼龙庞大的身躯,又望向水银池深处那片被寒雾笼罩、无边无际的黑暗,柳眉微蹙:“有此巨物相助,渡这水银河当非难事。只是…此地绝非善地,水银池下恐有更大凶险。”她话音刚落,那水银池深处,似乎又传来一声沉闷悠远的铁链拖曳声,比之前更清晰了几分,带著一种令人心头髮毛的规律感。 “甭管啥凶险,总比干站这儿强!”秦劲揉著胸口走过来,狠狠瞪了鱼龙一眼,“喂!大傢伙!能驮驮人不?送咱们去对岸!”他大咧咧地就要往鱼龙背上爬。 鱼龙那银白的眼珠转向秦劲,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似乎带著点嫌弃,庞大的身躯微微一侧,躲开了秦劲的毛手。秦劲扑了个空,差点栽进翻涌著诡异惨绿气泡的水银池里,气得哇哇大叫:“嘿!你这铁疙瘩还挑人?!” 小十六眼睛一亮,学著戏文里將军的架势,小手一挥,玉钥匙指向水银池对岸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大傢伙!听令!载我们过河!” 鱼龙银白的眼珠转向小十六,似乎真的听懂了。它低低“呜”了一声,巨大的身躯在水中灵巧地一旋,將布满青铜鳞片、宽阔如小舟般的脊背稳稳横在眾人面前的池岸边沿。那光滑冰凉的鳞片在幽蓝夜光石的映照下,流动著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 “这才对嘛!张大哥,晴儿姐,快上来!”小十六得意洋洋,拉著林晴儿的手就往鱼龙背上跳。鱼龙背脊宽阔,鳞片紧密,踩上去並不打滑,只是冰凉刺骨。林晴儿好奇地跺了跺脚,铜钱鞭柄敲了敲鳞片,发出沉闷的“鐺鐺”声:“乖乖,比醴醴泉县衙的铜锣还结实!” 张仪騫騫騫騫、郑清梧和玉真公主也依次跃上。秦劲最后一个,嘴里嘟嘟囔囔:“呸!势利眼!就知道巴结皇子…”他刚在鱼龙后腰处站稳,鱼龙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嚕”,巨大的身躯破开粘稠惨白的水银波涛,朝著池心那片未知的黑暗稳稳游去。 水银河远比看上去宽广。鱼龙游弋其上,破开浓重的寒雾和刺鼻的水银蒸汽,巨大的尾鰭搅动著粘稠的液体,发出“哗啦…哗啦…”的闷响。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这破水之声和远处那若有若无的铁链摩擦声在迴荡。惨白的水银泛著金属光泽,表面不断鼓起又破灭的诡异气泡,散发出令人眩晕的甜腥气味。 小十六坐在最前头,兴奋劲儿过了,开始觉得无聊,从怀里掏出块新胡饼啃起来,边啃边问:“张大哥,你说秦始皇真泡在这池子里?那得醃得多入味啊?比长安胡商卖的咸鱼还咸?” 张仪騫騫騫騫正凝神感应著四周,闻言差点岔了气:“咸鱼?你当这是酱缸?这水银古称『奼女』,剧毒无比,沾上一点皮肉尽烂,魂魄难安!泡里面千年,怕是骨头渣子都化没了!”他眉心金箍纹微微发烫,识海里悟空残魂正烦躁地低吼,似乎对这片浓重的水银死气极为厌恶。 “这么毒?”小十六嚇得一哆嗦,手里的饼都忘了嚼。 “何止,”郑清梧抱著琵琶,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弦,“《抱朴子》有载,『丹砂化奼女,玄水孕死机』,此乃极阴极煞之地,绝非善类可居……”她话音未落,玉真公主突然低喝:“噤声!” 眾人心头一凛。只见玉真公主拂尘斜指前方浓雾深处,神色无比凝重。 那一直规律响著的铁链拖曳声,停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水银河。连水银表面冒泡的“噗噗”声都消失了。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驮驮著眾人的鱼龙也猛地停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在水中绷紧,温顺的银白眼眸瞬间燃起两点冰冷的幽蓝!它喉中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呜呜”声,如同闷雷滚动,背脊上的鳞片也一片片微微竖起,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细响,透出前所未有的警戒与…恐惧? “它…它怎么了?”小十六抓紧了鱼龙脖颈处凸起的一根锋利骨刺,声音发颤。 张仪騫騫騫騫豁然抬头,眉心金箍纹光芒大盛,左眼瞳孔深处一点金芒,右眼则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色——佛魔之力同时被前方黑暗中的存在惊醒! “下面…有东西醒了!”他声音乾涩。 话音刚落! “轰隆隆——!!!” 第109章 龙脉惊 小十六捏著那枚沁凉的玉钥匙,指尖还残留著敲击青铜鳞片时“鐺”一声的微麻,整个人有点发懵。脚下这头叫“老贏”的鱼龙,那磨盘大的脑袋蹭著他腰侧,冰凉鳞片硌得慌,喉咙里“呜呜”的调子拖得老长,活像西市后巷討到肉骨头的癩皮狗,哪还有半分方才吞云吐雾的凶相? 秦劲揉著胸口呲牙咧嘴凑过来,横刀崩开的口子明晃晃:“邪了门!十六郎,你这钥匙莫不是太上老君炉里炼出来的?敲一下,咬人的疯狗变摇尾巴的土狗了?”他伸脚想踹踹鱼龙屁股,那布满青铜鳞的粗壮尾巴“啪”地一甩,差点把他扫进泛著惨绿气泡的水银河里。 “去你的!老实点!”林晴儿眼疾手快揪住秦劲后领,铜钱鞭梢警告似的在鱼龙脊背鳞片上轻轻一抽,发出“叮”一声脆响。鱼龙喉咙里的呜咽调子顿时委屈巴巴降了八度,尾巴也老实了,只搅得粘稠水银一阵翻涌。 张仪騫没理会这闹剧。他盘膝坐在鱼龙宽阔如小舟的背脊前端,怀里抱著那尊黑葫。葫身冰凉刺骨,沉重异常,像抱了块终南山阴面的冻墨玉。方才葫口鯨吞了水银寒雾与鬼市邪秽,葫身上那些古朴的轩辕符纹间隙,蜿蜒流淌的墨绿邪纹此刻仿佛吃饱喝足,懒洋洋地蛰伏著,只在幽蓝夜光石的映照下偶尔闪过一丝诡异的冷光。 他闭著眼,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却突突跳著,识海里正开著一场鸡同鸭讲的辩论会。 “腌臢!腌臢!”悟空残魂的咆哮震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金箍棒虚影在识海幻境里暴躁地捅著天,“这破葫是饕饕餮餮投胎转世不成?什么破烂都敢往肚里划拉!水银寒毒,鬼市秽气,还有那老鬼的尸蛊渣渣滓!俺老孙的火眼金睛都快被熏瞎了!张小子,你赶紧念咒,把它肚里那些腌臢臢气给俺老孙炼化了!用三昧真火!猛火!” “阿弥陀佛…”辩机残魂的声音透著深深的疲惫,佛珠拨动的细微声响勉强压住悟空的聒噪,“悟空尊者稍安勿躁。水银者,古称『奼奼女』,其性至阴至寒,本有沉坠安魂之效。只是此地水银混杂尸蛊邪气,阴煞逼人,如油入面,確实棘手…张施主,你且默诵《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以佛光化其戾气,缓缓导引,不可操切…” “导引个屁!”悟空的声音几乎要掀翻识海,“再导引,这破葫就成九头蛇的夜壶了!直接烧!烧乾净!俺老孙当年在八卦炉里……” 张仪騫的太阳穴突突跳得更欢了。他深吸一口水银河上那混杂著金属腥甜和腐朽气息的空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右手按在黑葫温润的肚腹上,一丝微弱的佛光顺著掌心艰难地渡了过去。葫身猛地一颤,墨绿邪纹骤然亮起,一股冰冷混杂著刺痛的反噬顺著手臂经脉倒冲而上!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就在这內息激盪的当口,玉真公主清冷的声音穿透浓雾传来,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噤声!”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猛地压了下来。连水银河面那不绝於耳的“噗噗”气泡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眾人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这无边无际的惨白浓雾中被无限放大,撞得耳膜生疼。 驮驮驮驮著眾人的鱼龙“老贏”,庞大如山的身躯瞬间绷紧如铁板!温顺的银白眼眸“唰”地燃起两点冰冷的幽蓝火焰!喉咙里滚动著低沉压抑的“呜嚕嚕”声,像闷雷在厚重的乌云里酝酿。背脊上紧密排列的青铜鳞片一片片“咔噠”微响著竖立起来,如同受惊的刺蝟,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细碎声响。 那股一直若有若无、如同背景噪音般规律的铁链拖曳声,停了。 彻彻底底地停了。 小十六下意识地攥紧了鱼龙脖颈处一根凸起的锋利骨刺,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声音发颤,几乎带了哭腔:“它…老贏怎么了?张大哥?” 张仪騫猛地睁开双眼。左眼瞳孔深处一点金芒如针尖爆射,右眼则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色魔光——佛魔之力被下方那死寂中甦醒的恐怖存在同时惊动! “下面…”他喉咙发紧,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那东西…醒了!” “呜——嗷!!!” 鱼龙“老贏”的反应比他的话更快!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嚕嚕”骤然化作撕裂死寂的、充满惊惧与狂怒的咆哮!这咆哮不再是先前威胁眾人的那种沉闷,而是带著一种遇到天敌般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慄! 庞大的鱼龙身躯在水中猛地一旋!如同受惊的巨鯨掉头!巨大的尾鰭疯狂拍打粘稠的水银,炸起丈高的惨白浪涛!它根本不再顾及背上的乘客,只想逃离!逃离这片让它灵魂都在颤抖的水域! “抓紧!”玉真公主清叱声响起的同时,拂尘银毫暴涨,数十道坚韧的银丝“唰”地射出,如灵蛇般缠绕住鱼龙背脊上几根粗壮的骨刺,强行稳住这疯狂掉头的巨兽!秦劲和林晴儿反应也是极快,各自死死扣住鳞片缝隙。小十六更是整个人像八爪鱼似的抱住了那根救命骨刺。 唯有张仪騫,在鱼龙狂暴掉头的瞬间,因盘坐调息,身形一晃,竟被这股巨力猛地甩离了背脊!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张仪騫!”林晴儿尖叫! “张大哥!”小十六目眥欲裂! 张仪騫的身体如同断线风箏般朝著翻涌粘稠的水银河面坠去!那惨白的、泛著金属光泽的致命液体仿佛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千钧一髮! 怀中的黑葫猛地一震!葫身上那些蛰伏的墨绿邪纹骤然亮到极致!一股冰冷狂暴的吸力陡然从葫口爆发! “轰——!!!” 下方粘稠如浆的水银河面,毫无徵兆地猛地炸开! 不是水,而是如同地泉喷涌!一道直径足有数丈的惨白水银河柱冲天而起!裹挟著浓得化不开的寒雾、刺鼻的水银蒸汽、还有无数惨绿腥臭的尸蛊残渣!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寒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撞向半空坠落的张仪騫! 第110章 鱼龙老贏 黑葫骤然剧震! 沉甸甸的冰凉葫身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张仪騫騫的胸口一下。他正头下脚上栽向那泛著惨白金属光泽、不断鼓起又破裂的致命水银池,腥甜的毒气已糊满了口鼻,眼看就要撞进那片蚀骨销魂的“奼奼女”怀抱! 生死关头,葫口猛地洞开!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吸力,如同洪荒巨兽张开了贪婪的咽喉,自葫口喷薄而出! “轰——!!!” 下方,那道裹挟著浓绿尸蛊残渣、惨白水银寒毒和刺鼻蒸汽的巨大毒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墙!那冲天之势戛然而止!冲在最前头的惨白水银浪头,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揉碎、撕扯!紧接著,这股足以瞬间融化骨肉的毁灭洪流,竟硬生生调转了方向,如同百川归海,化作一道扭曲咆哮的惨白、墨绿、惨绿三色混杂的毒龙捲,被黑葫那深不见底的葫口,疯狂地鯨吞入腹! 张仪騫騫身下,瞬间被抽空!剧毒的洪流消失,只留下一个丈许方圆的、黏稠湿滑的真空地带。他整个人“噗”地一声,结结实实摔在冰凉滑腻的水银河床上。河床並非泥沙,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半凝固的黑灰色胶质,触手滑腻冰冷,带著浓重的铁锈和死水腥气。 “咳…咳咳咳!”他呛咳著,鼻腔嘴里全是那股子甜得发腻又腥得作呕的水银味儿,胃里翻江倒海。他下意识想撑起身体,手掌按进那黑灰胶质里,滑腻得差点又栽回去。 “张大哥!”小十六的破锣嗓子带著哭腔在头顶炸响。 “张仪騫騫!”玉真公主的清叱紧隨其后,带著前所未有的急切。 张仪騫騫艰难抬头。视线还有些模糊,透过尚未散尽的惨澹寒雾,他看到鱼龙“老贏”庞大的身躯正疯狂扭动,搅得整个水银河如同沸腾的粥锅。玉真公主拂尘的万千银丝死死缠住鱼龙背脊骨刺,清辉与鱼龙鳞片上暴涨的幽蓝冰焰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秦劲和林晴儿像两个壁虎,死死扒在鳞片缝隙里,被顛得东倒西歪。小十六则几乎整个人掛在那根凸起的骨刺上,小脸煞白,金冠歪斜,隨时可能被甩飞。 而造成这一切恐慌的源头…… 就在张仪騫騫前方不足十丈的水域深处! 那片被黑葫吸力抽空后又迅速被周围粘稠水银填补的水面,此刻正翻腾著令人心悸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惨白或墨绿,而是一片深邃得如同古墓底砖的、泛著金属冷光的——玄黑! 那股让鱼龙“老贏”灵魂战慄、让眾人心悸窒息的威压,正源源不断地从这片玄黑水域中散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寒冰,冻彻骨髓。那规律消失的铁链拖曳声,並非真的停止,而是被一种更深沉、更缓慢、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替代——嘎吱…嘎吱…如同万吨巨闸在生锈的轨道上,被某种难以想像的伟力,一寸寸地强行挪开! “呜…嗷嗷嗷嗷——!!!” 鱼龙“老贏”的咆哮陡然拔高,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和狂乱!它庞大身躯的挣扎瞬间加剧数倍,幽蓝冰焰几乎从鳞片缝隙里喷涌而出!玉真公主闷哼一声,拂尘银丝被巨力拉扯得发出令人牙酸的绷紧声,清辉光罩明灭不定! “公主!”郑清梧焦急万分,五指在琵琶弦上猛地一划! “錚——!” 不再是《秦王破阵乐》,而是《清心普善咒》!清越空灵的梵音如清泉流响,带著抚慰心神的力量,试图平復鱼龙的狂暴。然而琴音刚起,那玄黑水域猛地一震!一道无声的衝击波扩散开来,郑清梧指尖剧震,琵琶“嗡”地一声发出哀鸣,弦音戛然而止!她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清梧!”秦劲目眥欲裂,想扑过去,却被鱼龙一个甩尾顛得更远。 “下面!看下面!”小十六尖声嘶吼,手指颤抖著指向那翻腾的玄黑漩涡! 张仪騫騫挣扎著在滑腻的河床上半跪起来,紧紧攥著怀中兀自震颤不休、沉重如冰山的黑葫。葫身上,那几道墨绿邪纹在吞噬了海量水银寒毒和尸蛊邪气后,变得异常清晰明亮,如同活物般在古朴的轩辕符纹间隙蜿蜒扭动,发出幽幽冷光,一股冰冷暴戾的气息正从葫身不断渗入他的手臂经脉,冻得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僵。 他强忍寒意和晕眩,死死盯住漩涡中心。 玄黑色的粘稠水银如同煮沸的沥青,剧烈地翻滚、隆起!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那极致的黑暗与阴寒之中,破水而出! “嘎吱——轰!!!”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心臟的巨响从河床深处传来!仿佛锁住洪荒的最后一根枷锁,被硬生生挣断了! 伴隨著这声巨响,那片翻腾的玄黑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只覆盖著巨大青铜鳞片的巨爪,撕裂了水银的束缚,悍然刺破水面,伸向这片被寒雾笼罩的幽冥空间! 那爪!大得超乎想像!仅仅是露出水面的部分,五指箕张,每一根指爪都粗壮如千年古树的树干!覆盖其上的青铜鳞片每一片都有磨盘大小,边缘锋利如刀,在幽蓝夜光石的映照下,流淌著冰冷、厚重、亘古不变的金属寒芒。鳞片缝隙间,凝结著厚厚的、惨绿色的水银结晶和某种暗紫色的苔蘚状物质,散发出比水银更刺鼻、更令人作呕的腐朽腥气。爪尖弯曲如鉤,闪烁著乌沉沉的光泽,仿佛能轻易洞穿山岳! 这巨爪只是伸出水面,悬停在那里,便散发出一种君临地底、镇压万古的恐怖气势!仿佛它只是翻个身,就能让这驪驪山地宫彻底崩塌!鱼龙“老贏”的挣扎在这巨爪现身的瞬间,变成了筛糠般的剧烈颤抖,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咯咯”声。玉真公主拂尘的银丝绷到了极限,清辉明灭如风中残烛。秦劲、林晴儿、郑清梧,连同掛在骨刺上的小十六,全都僵住了,血液似乎都被那巨爪散发的极致寒意冻结! 张仪騫騫半跪在冰冷的河床上,仰望著那只从幽冥深处探出的、覆盖著青铜巨鳞的恐怖指爪,感觉怀中的黑葫震颤得几乎要脱手飞出。葫口深处,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仿佛承受了难以想像的重压,竟凝上了一层惨白的冰霜。 “这老贏家的看门狗…个头有点大啊…”小十六带著哭腔的喃喃自语,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往滚油锅里丟了一粒水珠。 巨爪的指关节,微微屈伸了一下。 嘎吱—— 第111章 驪山龙爪 冰冷的河床如同浸透猪油的青石板,张仪騫騫半边身子都陷在那滑腻黑灰的胶质里,怀里黑葫重得像块终南山阴面的冻石,葫口凝出的惨白冰霜正“滋滋”地沿著他手腕往上爬。他仰著头,喉咙里堵著那口甜腥欲呕的水银气,眼睁睁看著那只覆盖著青铜巨鳞、指爪如同千年古木虬虬根般的恐怖之物,悍然刺破粘稠的玄黑水面,悬停在寒雾瀰漫的半空。 指爪箕张,爪尖乌沉沉的寒光,仿佛能刺穿驪驪山的脊樑。 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呜——嗷嗷嗷——!” 鱼龙“老贏”的绝望咆哮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巨兽,彻底变了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弓一弹!那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压垮了它最后一丝灵性。它像匹骤然受惊的烈马,只想把背上所有东西甩脱! “啪!” 玉真公主拂尘上绷紧的银丝应声而断数根!清辉光罩明灭狂闪,她闷哼一声,唇角竟渗出一缕血丝。秦劲和林晴儿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瞬间被高高拋起!秦劲百战老兵的本能让他半空中硬拧腰身,一把捞住被顛得七荤八素的郑清梧,两人“噗通”一声砸进离张仪騫騫不远、翻腾著惨绿水银泡沫的粘稠河床里,溅起一片污浊。 林晴儿就没那么好运了。她正死死扒住一片竖起的鳞甲,鱼龙这一记“神龙摆尾”来得太猛太快,整个人像被攻城锤击中,尖叫著横飞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那刚刚探出玄黑水面的巨大青铜指爪! “晴儿!”秦劲刚从胶质里挣扎著抬头,目眥欲裂。 “姑奶奶跟你拼了!”林晴儿人在半空,惊惧到极致反倒激出一股泼辣凶性,手中铜钱蟒鞭“呜”地一声,竟不是抽打,而是如同灵蛇归巢,鞭梢带著破空锐响,狠狠朝著巨爪指缝里那些凝结的暗紫色苔蘚蘚状物扎去!五帝钱的金光在幽暗中一闪即逝。 “鐺!”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铜钱鞭梢精准无比地扎进爪缝!然而那覆盖著厚厚污垢和水银结晶的青铜巨鳞,硬度远超想像。鞭梢不仅没能扎透,反被一股无形的反震之力猛地弹开! 这微小的触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那悬停的巨爪,指关节猛地向內一屈! “嘎吱——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著玄黑水银液滴和刺骨寒气的衝击波,以巨爪为中心猛地炸开!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拍向整个水银河面! 首当其衝的是林晴儿。她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闷哼一声,倒飞速度更快,狠狠砸在远处一片凸起的黑色礁石上,眼前一黑。 河床上的张仪騫騫、秦劲、郑清梧如同被狂风捲起的枯叶,被这股巨力狠狠掀飞,又重重砸回冰冷的胶质河床,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小十六的尖叫是所有人里最嘹亮的。“我的金冠——!”他在被甩离鱼龙背脊的瞬间,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头上那顶镶嵌明珠的金冠,结果金冠是抓住了,人却像断了线的风箏,手舞足蹈地朝著巨爪方向斜飞出去,腰间那块刻著“贞观”二字的玉钥匙,在混乱中“叮噹”一声脱了鉤,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不偏不倚,“啪嗒”一下,正正砸在那巨爪中指的第二节关节上! 这轻飘飘的一磕,却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那原本只是微微屈伸的巨爪,猛地一颤!覆盖其上的厚重水银结晶和暗紫色苔蘚蘚“簌簌”剥落!爪缝深处,一股粘稠如墨汁、散发著浓烈阴腐腥臭的黑色油状物,“汩汩”地渗了出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巨大指爪竟微微调整了方向,带著碾碎一切的威势,朝著被掀飞在半空、兀自抓著金冠尖叫的小十六,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合拢抓去!五根如同擎天巨柱的指爪,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十六渺小的身躯! “十六郎!”玉真公主强行稳住身形,拂尘再次银光暴涨,数道坚韧的银丝如箭般射向巨爪,试图缠绕阻拦,却在触及巨爪边缘那层无形力场时,“嗤嗤”几声轻响,尽数化为飞灰! 秦劲刚从胶质里拔出半条腿,眼见那巨爪阴影已罩住小十六,急得眼珠血红:“直娘贼!动我兄弟?!”他不管不顾,竟將手中那柄崩了口子的横刀当作標枪,全身力气灌注,狠狠朝著巨爪手背一处看起来磨损稍重的青铜鳞片缝隙掷去! “给老子——开!” 刀光如匹练! “鐺——啷啷啷啷啷!”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隨著无数火星炸开!那崩了口的横刀刀尖,竟真在千钧之力下,硬生生撬进了一处微小的鳞甲缝隙!但也仅此而已。刀身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刀尖卡在缝隙里,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阻挡巨爪合拢之势分毫!秦劲眼睁睁看著小十六就要被那巨大的阴影吞噬。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奇异的共鸣震颤,突然从张仪騫騫怀中的黑葫爆发开来! 张仪騫騫刚从被砸懵的状態中回过神,正挣扎著试图爬起。怀中黑葫的剧烈震动让他一个趔趄趄趄又跪了回去。他骇然低头,只见葫身上那些吞噬了水银寒毒和尸蛊邪气后变得异常清晰的墨绿邪纹,此刻竟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地扭动、游走!它们爆发出刺目的惨绿光芒,直直指向巨爪指缝中渗出的那股粘稠黑油! 葫口凝出的惨白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贪婪、狂暴的吸力,再次从葫口喷薄而出!目標,正是那散发著浓烈阴腐腥臭的黑色油状物! 这股吸力並非针对巨爪本体,而是精准地锁定了爪缝中渗出的黑油。如同饿狼闻到了血腥。 “嗤——!” 如同长鯨吸水!那正从爪缝里“汩汩”渗出的粘稠黑油,竟被这股吸力强行拉扯,化作一道扭曲的黑色细流,脱离巨爪,源源不断地投向黑葫深不见底的葫口! 黑油离体的瞬间—— “吼嗷嗷嗷——!!!” 第112章 黑葫吞油 秦劲从黏糊糊的河床里拔出腿,活像从酱缸里捞出的咸菜,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色胶质,衝著那缩回去的玄黑水面狠狠啐了一口:“直娘贼!爪子恁大,胆子恁小!有本事出来,跟你秦爷爷碰碰!”话音未落,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又栽回那滑腻的胶泥里,溅了旁边刚爬起来的郑清梧一脸。 郑清梧默默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语气清冷:“秦校尉,下次落水,烦请换个方向。” “换!换!下次一准儿栽老贏头上去!”秦劲挣扎著爬起来,横刀只剩半截,刀尖还卡在龙爪鳞片缝里,正隨著巨爪沉入水下,只剩个崩裂的刀柄在水面浮沉。“奶奶的,老子唯一的吃饭傢伙……”他心疼得齜牙咧嘴。 “知足吧!”林晴儿揉著撞疼的腰,没好气地呛他,“姑奶奶差点成那大爪子的指甲泥!”她心有余悸地瞥了眼恢復平静、只剩涟漪的玄黑水面,又看向张仪騫騫,“张木头,你那葫芦…还活著吧?” 张仪騫騫还半跪在河床上,怀里那黑葫重得像灌了铅铁,葫口不再结霜,但葫身上那几道墨绿邪纹却像吃饱喝足的蛇,泛著幽光,缓缓游走。方才那鯨吞尸油的一幕还让他心头髮毛。“死不了,”他声音有点哑,“就是…有点撑得慌。”葫身冰凉依旧,但內里似乎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饱腹感”,甚至…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沉睡巨兽般的脉动? “呜…呜…”鱼龙“老贏”的呜咽声从旁边传来,带著劫后余生的虚脱。它巨大的身躯紧贴河床,温顺的银白眼眸討好似的望著眾人,尾巴尖儿小心翼翼地拍打著水银,溅起几点惨绿的水。 “撑?我看是吃撑了吧?”小十六的声音带著哭腔从另一头传来。眾人循声望去,只见这小子趴在稍远处一块稍乾燥的黑礁石上,一手死死攥著歪掉的金冠,一手举著个东西,小脸皱得像刚出笼的胡麻饼,“我的钥匙!老贏家的钥匙!磕瘪了!” 他举著的,正是那枚刻著“贞观”二字的玉钥匙,钥匙尾部原本圆润的弧度,此刻瘪下去一小块,沾著点黏糊糊、散发著恶臭的黑色油渍——正是刚才砸在龙爪关节上沾的。 玉真公主已飘然落在小十六身边,拂尘一扫,几点清辉拂过玉钥匙,驱散了大部分污秽。她凝眸看向钥匙砸中的那片河床——龙爪缩回后,那里留下一个巨大的爪印凹坑,坑底淤泥中,似乎半掩著什么东西,反射著幽光。 “咦?”小十六眼尖,顾不上心疼钥匙,手脚並用地爬过去,从那滑腻的黑泥里抠出个巴掌大的东西。 是块青铜牌。 入手沉重,边缘被腐蚀得有些毛糙,但牌面中央,一个古拙雄浑的“李”字篆文,即便歷经水银浸泡、污秽沾染,依旧清晰无比,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李?”小十六翻来覆去看,“老李家祖传的腰牌掉这儿了?还是那大爪子是咱家养的?” 玉真公主接过铜牌,指尖拂过“李”字边缘细微的刻痕,神色凝重:“非是寻常腰牌。此乃…镇陵符牒牒。” “镇陵?”秦劲凑过来,伸头一看,“乖乖,这字儿…怎么有点眼熟?跟醴醴泉县衙门口那块『明镜高悬』匾上的字儿一个路数?都这么…这么有劲儿?”他形容不来那股子力透纸背的威势。 “是太宗文皇帝御笔。”玉真公主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呼吸一窒。太宗御笔?镇陵符牒牒?出现在秦始皇的水银池底? 就在这时,一直瞪著那玄黑水面的秦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猛地一拍大腿(结果拍了一手腥臭的黑泥):“娘哎!快看!那大爪子缩回去的地方…露馅了!” 眾人急忙望去。只见隨著巨爪彻底沉入玄黑水域,那片翻腾的水银渐渐平息,露出了原本被巨爪庞大身躯遮挡的河床部分。 一扇门! 一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青铜门,就那么突兀地镶嵌在河床底部!门扉上布满了水银凝结的惨绿疙瘩和暗紫色的苔蘚蘚蘚蘚,但依旧能辨认出古朴繁复的饕饕餮餮纹路。最骇人的是那两只巨大门环——並非寻常兽首,而是两只狰狞凶恶的镇墓兽!兽眼空洞,獠牙外翻,仿佛隨时会活过来噬人。 “镇墓兽当门环?”林晴儿倒吸一口凉气,“谁家大门这么缺德?给阎王爷上眼药呢?” “不是缺德,”玉真公主目光如电,扫过青铜门上方,“看那里!” 门楣之上,厚重的污垢之下,隱隱透出几道凌厉的刻痕。拂尘清辉拂过,污垢簌簌落下,露出三个斗大的、铁画银鉤般的古篆: **镇此门** 落款处,一方小小的印记——**贞观御製**。 “曾祖父?!”小十六“嗷”一嗓子蹦了起来,激动得金冠上的明珠乱颤,“是曾祖父亲笔签名!他老人家来过这儿?还把这秦始皇家的后门给…给镇了?!”他挥舞著手里瘪了一块的玉钥匙,“我就说这钥匙管用吧!连曾祖父他老人家的字儿都敲出来了!” 眾人面面相覷,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太宗皇帝竟秘密来过秦始皇陵深处?还留下御笔和符牒牒,镇封了这扇由镇墓兽把守的诡异青铜门?这门后…究竟是什么?需要太宗以帝王之尊亲自镇压? “乖乖隆地咚…”秦劲喃喃自语,“老李家这事乾的…比俺们不良人还神出鬼没……” “张大哥,快!用你那宝贝葫芦试试!看能不能把这门上的『贞观』俩字儿吸下来当纪念!”小十六兴奋地冲张仪騫騫喊。 张仪騫騫却眉头紧锁,他怀里的黑葫突然变得异常安静,但那沉甸甸的饱腹感却更加明显,仿佛里面装著的不是尸油邪气,而是一座山。更诡异的是,那几道墨绿邪纹竟缓缓收敛、沉淀,在古朴的葫身表面,渐渐勾勒出一个轮廓——一个以金色线条描摹的、与青铜牌上一模一样的“李”字篆文! 第113章 章门自开 河床上死寂无声,只余水银气泡“噗噗”破裂的轻响,带著股甜腻的腥气。张仪騫騫騫騫半跪在冰冷的胶泥里,怀里那黑葫沉得坠手,葫肚皮上,一道金线蜿蜒扭动,如同饱蘸了御窑金粉的笔锋,正吃力地勾勒出一个古拙雄浑的“李”字篆文。 这金字活像刚出锅的胡麻饼,烫得他胸口发闷。 “乖乖隆地咚!”秦劲凑过来,眼珠子差点粘在葫肚皮上,沾满黑泥的手指头蠢蠢欲动想戳,“张兄弟,你这葫芦…肚里揣了老李家的族谱?咋还烙上印了?莫不是刚才灌那黑油喝撑了,反芻反出个金疙瘩?” 他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震! “轰隆——!” 不是水响,是金属巨物摩擦的沉闷咆哮!那扇嵌在河床深处、污垢斑斑的青铜巨门,仿佛被这金字烫醒了!门楣楣上太宗御笔“镇此门”三个大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厚重的门板连同门环上那两只狰狞的镇墓兽,都跟著簌簌簌簌抖动,震落大块暗紫苔蘚蘚和惨绿水银痂,露出底下寒光凛凛的青铜本色!整个水银河床如同筛糠,胶质泥浆盪起一圈圈涟漪。 小十六正用袖子心疼地擦他那瘪了角的玉钥匙,被震得一个趔趔趄趄趄趄,金冠上的明珠“啪嗒”掉进黑泥里。“哎哟我的珠子!”他手忙脚乱去捞,嘴里不忘嚷嚷,“曾祖父生气了!张大哥,快把你那葫芦藏好!別拿老李家的招牌显摆!” 玉真公主拂尘一扫,几点清辉护住眾人脚下方寸之地,勉强稳住身形。她目光如电,扫过巨门,最终落在张仪騫騫騫騫怀中黑葫那烫金的“李”字上,声音带著洞穿时光的冷冽:“太宗皇帝非是游山玩水至此。贞观九年,袁天罡夜观紫微,言驪山地脉有变,九头蛇族余孽,正借贏秦地宫积攒千年的阴煞尸气,试图沟通域外邪神,唤醒其族沉眠神主。” 她指尖虚点那扇正轰鸣作响的巨门:“此门,便是锁。太宗皇帝亲临险地,以真龙血脉刻下符牒牒牒牒为锁芯,”手又一指门楣楣上金光流溢的御笔,“以帝王气运书『镇此门』三字为匙孔!內外相合,方能永镇邪祟於九幽之下!今日门扉震动,是符牒牒牒牒感应到了血脉同源之气!张仪騫騫騫騫,你怀中黑葫所显之『李』字,正是太宗血脉烙印!” “血脉烙印?”林晴儿惊疑不定地看向张仪騫騫騫騫,“张木头,你…你难道真是太宗皇帝流落民间的…” “打住!”张仪騫騫騫騫脸都绿了,赶紧打断这要命的猜测。他低头瞅著葫上那烫金大字,又看看轰鸣的巨门,再掂掂手里沉甸甸的黑葫,一个大胆的念头像水银气泡般“噗”地冒出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小十六手里那枚瘪了角的玉钥匙,眼神发亮。 小十六被他看得一哆嗦,下意识把钥匙藏到身后:“张大哥,这钥匙是曾祖父给的『玄宫启钥』,敲敲鱼龙还行,可…可开不了这么大的门!你看它都磕瘪了!再捅坏了,曾祖父晚上託梦打我手心咋办?” “不捅门!”张仪騫騫騫騫几步跨过去,指著门楣楣上金光最盛的“镇此门”落款处,那方小小的“贞观御製”印记,“试试这个!你曾祖父的私章!” “私章?”小十六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这我熟!父皇批奏章盖玉璽,我偷盖过他的私章玩……呃,我是说我见过!”他拿著玉钥匙,比划著名那印记的大小,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钥匙扁掉的尾部,往那“贞观御製”印记中心一摁! 钥匙尾部的玉石与冰冷的青铜印记贴合。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荡漾开来。巨门的轰鸣声骤然降低,门环上那两只狰狞镇墓兽空洞的眼窝里,竟也幽幽亮起两点金光,不再显得那么凶神恶煞。 “嘿!管用!”小十六得意地扭扭身子,刚要再使劲,钥匙尾部玉石上残留的那点黏糊糊的黑油,却鬼使神差地蹭到了印记边缘一处细微的刻痕里。那刻痕极不起眼,像是某种兵符的契口。 小十六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契口边缘摩挲了一下,突然“咦”了一声,脱口而出:“这印边儿…怎么摸著像…像凌烟阁画像里大伯(李建成)那块调兵虎符底下的缺口?”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小脸瞬间煞白,猛地捂住嘴,眼珠子惊恐地看向玉真公主和那扇巨门。 空气仿佛凝固了。 玉真公主的脸色在幽蓝夜光石映照下,变得无比复杂。她沉默了一瞬,拂尘无意识地摆动著,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十六郎…慎言。玄武门旧事,乃天家之殤,亦是国朝禁忌。此地…非是兵符埋骨之所。” 她虽否认,但那瞬间的沉默和嘆息,却像一把钥匙,捅开了歷史尘封的某道门缝。 就在这时—— “咔啦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青铜巨门紧闭的门缝深处传来!不是门开,而是一条小儿手臂粗细、布满绿锈的青铜锁链,如同毒蛇般猛地从门缝里激射而出!锁链顶端,连著一个布满诡异符文的玄黑铁环! 这铁环不偏不倚,带著刺耳的破风声,直扑张仪騫騫騫騫怀中的黑葫! 张仪騫騫騫騫汗毛倒竖,想躲已然不及! “啪!” 玄黑铁环精准无比地套住了黑葫的腰身!一股冰冷的巨力传来,锁链瞬间绷直!黑葫剧震,葫身上那烫金的“李”字光芒大放!而就在同一瞬,眾人赫然看见,那套住黑葫的玄黑铁环內壁,竟也铭刻著一个一模一样的、金线勾勒的“李”字篆文! 两个“李”字,一个在葫,一个在环,隔著冰冷的青铜锁链,在金光的照耀下交相辉映,如同血脉相连的呼应! “奶奶的!还敢抢葫芦?!”秦劲怒吼一声,也顾不上半截刀了,赤手空拳就扑上去抓那锁链,却被一股无形巨力狠狠弹开,摔了个四仰八叉。 第114章 葫锁相爭,门开一线 “直娘贼!老李家祖宗抢东西啦!”秦劲摔在泥里怪叫,眼看那小儿臂粗的青铜锁链绷得笔直,玄铁环箍在黑葫腰上“嘎吱”作响。葫身上那金灿灿的“李”字像是烧红的烙铁,与铁环內壁同样的篆文激烈碰撞,爆出刺目火星! 小十六嚇得一屁股坐进泥里,手里瘪了角的玉钥匙差点甩飞:“曾祖父!自己人!別抢张大哥的夜壶…啊不是,葫芦!”他手忙脚乱想掰锁链,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青铜,一股阴寒顺著骨头缝就钻了上来,冻得他“嗷”一嗓子缩回手。 张仪騫騫被拽得一个趔趄,半边身子都麻了。黑葫像个被惹毛的刺蝟,在他怀里疯狂震颤。葫身冰凉刺骨,烫金的“李”字却滚烫如炭。识海里炸开了锅:悟空残魂暴躁地抡著棍子虚影,吼著“砸了这破链子!”,辩机残魂的佛音则急促如骤雨:“此乃龙脉煞气所凝,不可硬撼!需以太宗圣德疏导……” 混乱中,玉真公主的拂尘已化作一片银瀑。“唰!”万千银丝缠上锁链中段,清辉与锁链上浮起的暗绿锈蚀激烈交锋,发出“嗤嗤”灼烧声。“锁链乃地脉阴煞与太宗龙气千年角力所化!”她声音带著罕见的急迫,“张仪騫騫,稳住心神!莫让佛魔之力扰了血脉共鸣!” “稳住?这玩意儿快把老子胳膊拽脱臼了!”张仪騫騫齜牙咧嘴,右臂经脉里冰火交煎。那锁链的力道邪门得很,时松时紧,活像在拔河。他左眼金芒、右眼血光乱闪,心一横,索性放开对黑葫的压制,將体內那股沉甸甸的、刚吞下去的尸油邪力一股脑灌向葫身! “咕嚕嚕…”黑葫发出一阵诡异的闷响,葫肚皮上几道墨绿邪纹骤然发亮,如同灌饱了墨汁的蚯蚓疯狂扭动。一股混杂著水银寒毒与尸蛊腥臊的灰黑雾气,“噗”地从葫口喷了出来,正喷在紧绷的锁链上! “嗤——!” 青烟直冒!那千年青铜锁链竟如同被泼了滚油,发出痛苦的“滋滋”声,表面绿锈急速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铁的底色!原本绷直的锁链猛地一颤,力道竟鬆了三分! “嘿!腌臢臢气克腌臢臢铁!张兄弟有你的!”秦劲在泥里拊掌大笑。 “別高兴太早!”郑清梧指尖扫过琵琶弦,发出一个急促的警示音阶,“看那门!” 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纹路在灰黑雾气的刺激下,竟如同活了过来!狰狞兽口开合,门缝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嘎”声,仿佛有无数指甲在刮挠门板。一股粘稠如沥青、散发著浓烈尸臭的黑气,丝丝缕缕从门缝里渗了出来,触碰到翻涌的水银河面,竟凝结成蠕动的黑色油膜! 小十六捂著鼻子乾呕:“呕…这味儿…比光禄寺燉了三个月的羊杂碎还衝!” 玉真公主脸色骤变:“九幽尸气!门后镇压的东西要出来了!”她拂尘银丝暴涨,死死绞住锁链中段,清辉竭力封堵那逸散的黑气,“符牒!张仪騫騫,用你怀里的镇陵符牒!” 张仪騫騫被点醒,左手艰难探入怀中,掏出那块沾满黑泥的青铜符牌。牌上“李”字古拙,入手沉重冰凉。他几乎是凭著本能,將体內残存的佛魔之力不要钱般灌入符牒,朝著黑葫上那个与之同源的烫金“李”字狠狠按去! “鐺——嗡!” 一声洪钟大吕般的震鸣响彻地宫!青铜符牒与黑葫撞在一处,两个“李”字篆文瞬间重叠!刺目的金光如同爆开的烈阳,霎时驱散了周遭浓雾!那紧紧箍住黑葫的玄铁环被金光一衝,內壁的“李”字篆文仿佛被点燃,竟也爆发出同样炽烈的光芒! 三个“李”字!一在符牒,一在葫身,一在铁环!同源的金光彼此应和、共鸣! “嘎吱…嘎吱吱吱…” 绷得笔直的青铜锁链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锁链源头,那扇巨大的青铜门扉在金光映照下轰然剧震!门楣上“镇此门”三个太宗御笔大字爆发出冲霄金芒,如同三条真龙甦醒!而下方那方小小的“贞观御製”印,则化作一道金虹,瞬间连通了门楣御笔与河床淤泥中嗡鸣的符牒! 內外相合,龙气贯通! “轰隆隆隆——!” 仿佛天崩地裂!整片水银河床如沸水般翻腾!粘稠的水银液面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压下去三尺!那扇沉重的青铜巨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竟向两侧缓缓挪动了一丝! 仅仅一丝缝隙! 一股更浓烈、更阴冷、更腐朽的恶臭尸风,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地府嘆息,猛地从那条狭窄的门缝里喷涌而出!风中裹挟著令人头皮发麻的、金铁交击般的鏗鏘声和若有若无的惨烈喊杀! “天策…破阵…杀!杀!杀!” “建成…逆贼…受死!” 断断续续的嘶吼,仿佛穿越时光的碎片,带著玄武门当日的血腥与疯狂,狠狠撞入眾人耳膜! 小十六小脸煞白如纸,死死捂住耳朵:“大伯…是大伯的声音…还有…还有喊杀声…”他浑身抖得像风中的叶子。 张仪騫騫也被那尸风和杀意冲得神魂激盪,眼前仿佛闪过刀光剑影。就在他心神摇曳的剎那,异变陡生! “噗嗤!” 一道细如髮丝、却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门缝深处射出!其速快逾闪电,目標並非张仪騫騫,而是黑葫上光芒正盛、与符牒和铁环激烈共鸣的烫金“李”字! “小心!”玉真公主的警告晚了一步。 那丝灰黑气流精准无比地撞在金光最盛处!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淬入冰水!耀眼的金色光团瞬间黯淡!如同被泼了墨的绸缎,染上一块丑陋的污斑!三个共鸣的“李”字光芒同时一窒,剧烈波动起来! 张仪騫騫只觉得一股阴寒歹毒到极致的力量,顺著那共鸣的金光,如同附骨之疽,狠狠撞进他的识海! 第115章 葫吞尸毗咒 那道灰黑细线撞上葫身金字的剎那,张仪騫騫騫騫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像是被终南山头最莽的野驴蹄子狠狠踹中了天灵盖。眼前煌煌如烈阳的“李”字金光骤然熄灭,如同油尽灯枯。一股子透心凉的阴寒歹毒,顺著那点被污浊的符牒牒牒金光,毒蛇般钻进了他的经脉,直衝天灵! “呃啊!”他闷哼一声,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泼了盆隔夜的涮锅水,瞬间模糊、粘稠、旋转起来。冰冷河床的滑腻触感消失了,耳边秦劲的骂娘和小十六的乾呕也被拉长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粘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视野猛地拔高、摇晃。他看到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穿著明光鎧,只是那鎧甲上布满了刀痕箭孔,被污血浸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手里紧握著一柄狭长的障刀,刀刃卷了边,糊满了暗红的血痂和不知名的碎肉沫沫。脚下是湿滑黏腻的青石板,每一脚踩下去,都发出“噗嘰”的、令人作呕的声响。四周是震耳欲聋的廝杀、金属碰撞的刺耳锐响,还有垂死之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 “太子殿下!顶住!顶住玄武门!”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带著哭腔和绝望。张仪騫騫騫騫猛地扭头,视线穿过混乱的甲冑胄缝隙,看到了一个年轻將领扭曲的脸——正是刚才在幻象碎片里为他挡箭的那个!年轻將领浑身浴血,左肩胛胛骨处插著半截折断的箭杆,兀自隨著他挥刀的动作晃荡。 “顶住?呵……”一个冰冷、带著无尽疲惫和苦涩的声音从他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那是李建成的声音!“我亲爱的二弟…好狠的棋局…好快的刀啊…”他抬起血糊糊的障刀,刀尖指向宫门方向。 视线被混乱的人群遮挡,影影绰绰。只听见一声如雷暴喝,穿透了所有杂音:“李建成!奉陛下敕令诛逆!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一道悽厉到刺破耳膜的锐响撕裂空气!那不是寻常箭矢的破空声,倒像是一道凝聚了无边杀意的霹雳! 张仪騫騫騫騫(或者说李建成)猛地循声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宫门城楼之上,一人铁塔般矗立,黑甲如墨,手中一柄丈八马槊槊槊槊槊槊槊槊槊正做出投掷之势!那槊尖之上,一点寒芒如同毒蛇之牙,牢牢锁定了他! 尉迟恭! 念头刚起,那点寒芒已化作死亡的流光,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噗嗤! 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从咽喉下方炸开!冰冷、坚硬的槊尖带著无匹的巨力,狠狠凿穿了他的脖颈!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颈骨碎裂的“咔嚓”声,还有热血喷涌而出的、如同泉涌的“嘶嘶”声!视野瞬间被喷溅的滚烫猩红所覆盖,力气如同退潮般从四肢百骸飞速流逝。 “呃…”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漏气般的嘶鸣,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沉重的明光鎧撞击在冰冷的、染血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视线开始模糊、旋转,天空是血色的,耳边廝杀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鲜血汩汩流淌的声音,还有远处隱隱传来一个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夫君——!” 那是…郑观音? 绝望、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潮水,瞬间將他吞没。 “张木头!醒醒!你他娘的別挺尸啊!” “张大哥!你流鼻血了!快吐出来!那黑气有毒!” 秦劲的破锣嗓和小十六带著哭腔的尖叫,像是隔了万水千山,模模糊糊地撞进张仪騫騫騫騫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意识里。 剧痛!不是咽喉,而是眉心!一股更加暴戾、阴寒、带著无尽怨毒的邪力,如同千万根冰针,正顺著那道槊槊尖贯穿的“伤口”,狠狠扎进他的识海深处!它贪婪地吞噬著李建成临死前的绝望与痛苦,疯狂滋长! “吼——!”识海內,悟空残魂的金色虚影瞬间被冰针穿透,发出暴怒却痛苦的咆哮,金箍棒虚影狂舞,却打不散那无处不在的阴寒。辩机残魂的佛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冻结,金色的经文锁链寸寸断裂!那灰黑邪力蛮横地占据中央,化作一张巨大的、布满诡异符咒的惨白人皮,迎风展开,散发出浓烈的尸臭和诅咒气息!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九幽…尸毗咒!”玉真公主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惊怒,穿透混乱,“以千年尸王皮为基,融战死者无边怨戾!张仪騫騫騫騫!守住心神!此咒蚀魂!” 张仪騫騫騫騫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七窍之中,丝丝缕缕的灰黑气息不受控制地渗出!皮肤下,那佛魔之力凝结的淡金纹路正被污浊的灰黑迅速侵染!怀中的黑葫像是被这致命的阴毒彻底激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著暴戾与贪婪的嗡鸣! 嗡——! 葫口骤然变成一张无底的黑洞!一股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蛮横的吸力轰然爆发!不再仅仅是针对那缠在葫身的玄铁锁链,而是如同饕餮张开了深渊巨口,对准了正疯狂侵蚀张仪騫騫騫騫神魂和肉身的尸毗咒本源! “嘶啦——!” 如同破布被狠狠撕裂!那占据识海中央、正耀武扬威的巨大惨白人皮虚影,竟被这股吸力硬生生从张仪騫騫騫騫的眉心“扯”了出来!灰黑气流剧烈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无数扭曲的怨魂面孔在人皮上浮现又湮灭!但黑葫的吸力如同天罚,无可抗拒! “噗!” 那凝聚了无数怨毒诅咒的惨白人皮虚影,连同张仪騫騫騫騫七窍中溢出的灰黑秽气,被一股脑儿地强行拽离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浓稠的灰黑气柱,如同长鯨吸水,尽数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葫口之中! “咕嚕…咕咚…”黑葫发出了清晰的吞咽声,像个饿死鬼灌下了整坛烈酒。葫身剧烈颤抖,表面那几道墨绿邪纹瞬间被灰黑侵染,变得如墨汁般浓稠深邃,疯狂扭动游走!而葫肚皮上那个黯淡的烫金“李”字,此刻仿佛被投入了熔炉,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灼热的高温透过张仪騫騫騫騫的衣衫,烫得他胸口皮肉“滋啦”作响! 第116章 葫吞龙煞 “咕咚…咕嚕嚕…” 黑葫在张仪騫騫怀中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饱嗝,像是吞下了一整头烤全羊的醉汉。葫身不再滚烫,反而变得冰寒刺骨,表面那几道墨绿邪纹彻底被灰黑浸透,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蜿蜒盘踞在古朴的轩辕符纹之上,形成一种诡异而邪性的共生。葫肚皮上那烫金的“李”字,此刻也黯淡无光,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香灰。 那要命的尸毗咒黑气被吞了个乾净,张仪騫騫顿觉脑中那千万根冰针扎刺的剧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冰凉,仿佛全身力气都隨著那黑气被抽走了。他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坐在冰冷的河床胶泥里,大口喘著粗气,鼻腔里还残留著尸毗咒的腐臭和一丝…水银的甜腻。 “张木头!你没事吧?”林晴儿第一个扑过来,铜钱鞭都顾不上了,伸手就去探他额头,触手一片冰凉,“嘶!怎么跟冰窖里捞出来似的?” “没事…撑…撑著了…”张仪騫騫摆摆手,声音嘶哑,眼睛却死死盯著怀里安静下来的黑葫。葫身那几道灰黑邪纹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似乎在消化那恐怖的大餐。 “撑著了?我看你是被那老李家祖宗的门槛绊了个大马趴!”秦劲拄著半截刀鞘,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泥里跋涉过来,看著那扇终於停止震动、门缝处还残留著丝丝缕缕黑气的青铜巨门,心有余悸,“乖乖,这太宗皇帝镇的门,连门缝里吹出来的风都他娘的要人命!又是尸油又是黑咒的,比长安西市收夜香的粪车还埋汰!” 小十六也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小脸还煞白著,但眼神却贼亮,他指著门缝:“门…门是不是开了点?刚那大爪子缩回去的地方,好像…好像有光?” 眾人循声望去。果然,那扇如山岳般沉重的青铜巨门,被內外相合的金光硬生生撑开了一条缝隙——比头髮丝宽不了多少!但正是这条微不可查的缝隙,却再没有阴寒尸气涌出,反而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光。 不是磷火,不是夜明珠,那光呈淡金色,温润平和,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涤盪神魂的庄严气息,与周遭浓重的水银寒毒、阴煞尸气格格不入。 “是…是佛光?”郑清梧抱著琵琶,有些不確定地低语,方才被衝击波震伤的臟腑还在隱隱作痛。 玉真公主拂尘轻摆,面色凝重如水银:“非是寻常佛光。此乃…大乘正觉之光,带著封印镇压之意。”她缓步上前,停在距离门缝丈许之地,不再靠近,“太宗皇帝以真龙血脉为锁,镇封邪祟,这门后,恐怕就是当年袁天罡所言的,九头蛇族沟通域外邪神的核心之地。这缕佛光…是锁芯的封印之力外泄。” “锁芯漏光了?”小十六挠挠头,看看门缝,又看看张仪騫騫怀里安分的黑葫,“那张大哥的葫芦刚吞了门缝里喷出来的『门钉』(指尸毗咒),算不算帮曾祖父修门了?” 这个比喻让秦劲噗嗤乐了:“修门?我看是拆门!那葫芦吞起东西来跟俺们乡下秋收时的脱粒机似的,管你穀子稗子全往里塞!下回再有这『门钉』,让它多吃点,说不定门就彻底敞开了!” “胡闹!”玉真公主轻斥一声,目光却紧紧锁住那条门缝,“此门若开,祸福难料。那缕佛光虽是封印,亦是警示。”她转向张仪騫騫,“张仪騫騫,你感觉如何?那尸毗咒非同小可,黑葫吞噬后可有异样?” 张仪騫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经脉的冰麻感:“葫很沉…也很冷。里面的东西…好像在打架。”他勉强抬起手,指尖抚过葫身一道凝固的灰黑纹路,触手冰凉滑腻,竟有一丝诡异的弹性。 就在这时,小十六像是发现了什么,指著门缝下方靠近河床的位置:“咦?那是什么?像块…石碑?” 眾人定睛细看。在门缝透出的淡金佛光照耀下,靠近河床淤泥的门槛內侧,果然半埋著一块尺许见方的黑色石板,表面光滑如镜,隱约有字跡反光。 “过去看看?”小十六按捺不住好奇心。 “小心!”玉真公主拦住他,“门缝虽开一线,凶险未明。贫道去。”她拂尘护身,清辉笼罩,缓步上前。 张仪騫騫稍作调息,也强撑著起身:“一起去。”他感觉怀里的黑葫似乎对那佛光有些“兴趣”,葫身微不可查地朝著门缝方向偏了偏。 两人小心翼翼靠近。那佛光近在咫尺,果然温煦无比,照在身上,竟驱散了水银毒气带来的阴冷不適感。只见那门槛內侧的黑色石板並非石碑,而是一整块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玄铁板!板面刻著几行小字,字跡铁画银鉤,力透玄铁,竟是太宗御笔!只是这字跡少了门楣楣上“镇此门”三字的堂皇大气,多了几分深埋地底的冷硬与决绝: “贞观十三年甲午帝勒石於此” “九龙锁煞镇此妖氛” “九头孽畜妄图窃鼎引邪破疆”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朕亲率玄甲斫其一首断其八脉” “以吾血脉为引召三教正法锁其残躯於此” “后世子孙见字止步” “非李氏嫡血持玄都鉴至妄启此门者” “九幽同坠神州共覆” 字字千钧,带著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杀伐之气! “曾祖父…砍了九头蛇一个脑袋?!”小十六不知何时也溜了过来,小脸凑在张仪騫騫和玉真公主中间,看清字跡后倒吸一口凉气,“乖乖!我就说曾祖父打仗比吃胡饼还利索!这大长虫也不经砍嘛!”他自动忽略了后面那血淋淋的警告。 “斫其一首,断其八脉…”玉真公主低声重复,柳眉紧锁,“难怪蛇盘国余孽需借李唐血脉復活神主!原来这孽畜最关键的『首』与『脉』,竟是被太宗皇帝亲手斩断封印於此!此地…竟镇著九头蛇神残躯的核心!” 第117章 葫吐龙图 那玉钥匙在玄铁碑上刮出的“咔哧咔哧”声,在水雾瀰漫的河床上格外刺耳。小十六半个身子都趴碑上了,撅著腚,金冠上的明珠在幽光里一晃一晃,嘴里还念念有词:“曾祖父也忒抠门儿,留个路引还刻恁深,累死本皇子了……” 玉真公主的拂尘柄不轻不重敲在他后脑勺上:“噤声!此乃太宗秘敕,岂容褻瀆?”她目光如电,扫过“非李氏嫡血持玄都鉴至”那行铁鉤银划的字,眉头拧成了疙瘩,“玄都鉴…莫非是玄都观镇观之宝,当年袁师与李淳风合力炼製的『地脉定星仪』?此物自麟德元年李淳风仙去后便下落不明,竟成了开启此门的钥匙?” 秦劲凑过来,拿他那半截破刀鞘捅捅玄铁碑:“乖乖,又是嫡血又是宝贝的,比俺们不良人抓江洋大盗还麻烦!我说十六郎,你这钥匙能刮出个『鉴』字,能不能顺手再刮个『贗品』出来?” “刮你个头!”小十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上力道没收住,玉钥匙尖儿在“玄都鉴”的“鉴”字最后一捺上猛地一滑! 滋啦——! 一道刺目的火星子猝然从玉钥匙与玄铁碑摩擦处迸出!不是寻常的金属火,倒像是点燃了浸油的灯芯,带著一股子硫磺混合檀香的怪味儿! 几乎是同时,张仪騫騫騫騫怀里那死沉死沉、一直蔫蔫蔫蔫装死的黑葫,毫无徵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之前的嗡鸣,而是像得了疟疾般疯狂地左右摇摆、上下顛簸!葫身表面那几道凝固的墨绿与灰黑交织的邪纹,此刻如同被烧沸的活蛇,剧烈地扭曲、翻滚! “哎哟!”张仪騫騫騫騫猝不及防,差点被这突然发癲的葫芦掀个跟头,下意识死死抱住,“又…又要吐?” 话音未落—— “噗!” 葫口猛地一张,並非喷出光柱或黑气,反倒像是烧糊了的破风箱,狠狠喷出一大蓬浓得化不开的烟雾!那烟雾分作三股,涇渭分明:一股赤红如熔岩,一股漆黑如子夜,一股暗金如庙堂旧漆。三色烟雾並未扩散,反倒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揉搓著,在水银河床上方那片惨澹的幽蓝光晕里急速盘旋、凝聚! 河床死寂,连水银冒泡的“噗噗”声都停了。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看著那三色烟雾翻滚扭结,几个呼吸间,竟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幅三尺见方的诡异图卷! 那图卷並非纸帛,而是由流动的烟霞构成,边缘模糊,却细节分明。山川脉络以赤红烟雾勾勒,河流走向用漆黑烟雾描绘,城池位置则以暗金烟雾点缀。赫然是一幅微缩的山河地理图! “这…这葫芦吐了张舆图出来?”林晴儿张大了嘴,铜钱鞭都忘了转。 玉真公主目光如炬,拂尘一指图中偏西北方位、被几道漆黑水流(代表河流)环绕的一片暗金星点:“长安!看那布局,是长安城廓!”她指尖顺著暗金星点移动,最终停在一处由七颗稍大暗金星子组成勺状图案的位置,“七星勺柄所指…玄都观!北斗七星池!”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那七颗代表七星池的暗金星子猛地一亮!光芒流转间,池心位置竟缓缓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幻影——那是一个尺许长的青铜匣子!匣身布满细密的云雷纹,匣盖紧闭,但匣体两侧各有一道凹槽,形状古怪,像半截扭曲的蛇。 “铜匣!”小十六蹦了起来,指著那幻影,“玄都鉴!是那个铜匣!我在宫里秘档画影图形上见过!李淳风抱著的就是这个!”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玉钥匙差点脱手飞出去。 张仪騫騫騫騫怀里的黑葫停止了震颤,那幅烟霞地图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变得更加凝实。代表铜匣的幻影上方,几缕漆黑的烟雾裊裊升起,在空中凝结成一行铁画银鉤、却透著森森鬼气的字跡: **七月十五子时,鬼市开蛇眼** 字跡殷红,仿佛用半乾的血浆写就,边缘甚至还在缓缓蠕动,透著一股子不祥的黏腻感。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日子?”郑清梧抱著琵琶的手指微微发白,“鬼市开蛇眼…这『蛇眼』,莫非是指…” 她的话被秦劲一声倒吸凉气打断:“嘶…你们看那血字后面!” 就在那行血字下方,原本代表铜匣的幻影位置,景象骤然一变!不再是静止的铜匣,而是一幅动態的画面:一条由浓稠黑雾凝聚而成的巨蛇虚影,正从幽深地脉中缓缓探出狰狞的头颅,蛇口大张,露出獠獠牙。而蛇口正对的,赫然是长安城西市的位置!虚影中,西市那熙熙攘攘的坊市街道上空,一只巨大、竖瞳、冰冷无情的蛇眼,正缓缓睁开!瞳孔深处,映照出无数扭曲奔逃的人影! “蛇盘国余孽!”玉真公主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要在中元鬼节,於长安鬼市行血祭邪法,以万魂为引,彻底唤醒九头蛇神,开启『蛇眼』!这铜匣…李淳风的『玄都鉴』,怕是镇压或操控这邪法的关键之物!”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那烟霞地图上玄都观的位置:“必须赶在七月十五前,找到此匣!否则长安危矣,大唐危矣!” 就在这时,一直死死盯著那烟霞地图的张仪騫騫騫騫,瞳孔猛地一缩,嘶声道:“不对!那蛇影…还没完!” 眾人闻言,齐刷刷顺著他的目光,看向水银河深处那片尚未散尽的惨白水银雾气。 只见那被黑葫光柱犁开的通道上方,残存的寒雾並未完全消散,此刻正诡异地重新匯聚、扭曲。方才被黑葫吞噬尸毗咒时撕裂的那张巨大惨白人皮虚影的残留痕跡,竟在雾气中若隱若现,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只剩下轮廓的九头蛇虚影! 那虚影原本的八个头颅部位一片混沌,唯独在左起第三个头颅的位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一只冰冷、怨毒、竖立的蛇瞳,正从翻涌的雾气深处,缓缓地、不可阻挡地睁开! 第118章 长安鬼市开蛇眼 那水银寒雾凝出的九头蛇残影,第三颗头颅上的竖瞳幽光,如同浸了冰水的针尖儿,狠狠扎在眾人脊梁骨上。河床上瀰漫的甜腥气仿佛瞬间结了冰碴碴,连鱼龙“老贏”都嚇得一哆嗦,庞大的身躯往泥里又缩了缩,只敢露出半只银白的眼睛瑟瑟发抖。 “亲娘咧!”秦劲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裤襠里凉颼颼的,“这长虫都烂成八截了,眼神还他娘的这么带劲?瞪得老子裤襠发凉!” 小十六更是“嗷”一嗓子,金冠上的明珠都甩飞了,连滚带爬躲到玉真公主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声音发颤:“曾…曾祖父砍得还是不够利索!留了个眼珠子嚇唬孙子玩儿呢?” 玉真公主拂尘银毫微张,清辉如水波般护住眾人,面色凝重得能拧出水:“非是残影,乃是『蛇眼』烙印!此乃蛇盘国核心秘术,以万魂怨戾为引,於特定时辰、特定地脉节点凝聚的『虚目』,可窥探被標记者行踪,甚至传递恶咒!”她目光如电,扫过那缓缓睁开的冰冷竖瞳,“方才葫吐舆图,引动此地气机,怕是已被其感知!七月十五,长安鬼市开蛇眼…这驪山阴脉,便是蛇眼在长安城外的另一只『眼』!” “合著咱被当贼惦记上了?”林晴儿柳眉倒竖,铜钱鞭“哗啦”一抖,五帝钱对准那雾中蛇眼,“管你是虚是实,姑奶奶先戳瞎你再说!”鞭梢带著破邪金光,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向雾气中的竖瞳! 鞭影过处,雾气被搅得一阵翻腾,那竖瞳虚影也隨之扭曲波动,却並未消散,反而透出一股更加怨毒的嘲弄之意,仿佛在无声讥笑。 “没用!”郑清梧按住林晴儿手腕,指尖冰凉,“此乃怨气烙印,无形无质,寻常手段难伤!当务之急是速离此地!这烙印已成,恐会引来更多邪祟窥探!” 张仪騫騫騫騫只觉得怀里黑葫沉甸甸、凉颼颼,葫身上那几道灰黑邪纹如同吃饱了撑著,懒洋洋地盘踞不动,对那竖瞳的窥视毫无反应。他盯著舆图上血淋淋的“七月十五鬼市开蛇眼”,心头那股子被毒蛇盯上的寒意挥之不去。“秦大哥,”他哑著嗓子喊,“白骨缩地阵还能用吗?赶紧回醴醴泉!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住了!” “能!就是费点腿脚!”秦劲一拍腰间瘪下去的六壬盘,又掏出几枚油亮的阴钱,“赵老六那俩憨货在醴醴泉县衙枯井边守著阵眼呢!十六郎,你的钥匙借我用用!”他不由分说,从小十六手里抢过那枚瘪了角的玉钥匙,又捡起掉在泥里的金冠明珠塞回小十六怀里,“珠子收好,回头让尚功局给你镶回去!” 小十六手忙脚乱地接住明珠,心疼地吹了吹泥:“这可是父皇赐的东海珠…哎!秦大鬍子你轻点!钥匙刚磕瘪了,再掰断了,我拿什么开曾祖父的宫门啊!” 秦劲哪管这些,將玉钥匙按在六壬盘中央,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著北斗罡步。六壬盘指针疯转,阴钱“叮噹”作响。玉真公主拂尘一甩,几道清辉融入阵中。林晴儿护著小十六,郑清梧抱紧琵琶,张仪騫騫騫騫则死死按住怀里的黑葫——这宝贝疙瘩刚吞了尸毗咒,可別在传送时闹肚子。 河床胶泥上,一个由阴气、佛光、道法和一点倒霉皇子玉钥匙的龙气混合成的惨白旋涡缓缓成型,散发出浓烈的骨粉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闭眼!憋气!跟紧老子!”秦劲一声吼,率先跳进旋涡。 眾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磨坊碾子,骨头缝里都透著阴风。耳边是水银池翻腾的“哗啦”声和鱼龙“老贏”劫后余生的“呜呜”声快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醴醴泉县衙后巷枯井里那股子陈年土腥气和…呃,隱隱约约的餿饭味? “噗通!噗通!噗通通!” 几声响亮的落水声。眾人狼狈不堪地摔在枯井底的烂泥和枯骨堆里,砸得井壁簌簌簌簌落灰。赵老六和钱老七两张鬍子拉碴的脸从井口探下来,手里还捏著啃了一半的胡麻饼。 “秦头儿?张小哥?哎哟喂!十六皇子殿下?!”赵老六看清下面的人,惊得胡饼渣掉了一井,“您几位…这是掉哪个王爷的粪坑里了?怎么一身黑泥巴还带股子…带股子水银味儿?” 钱老七鼻子灵:“不对!还有股子…棺材板味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小十六挣扎著从烂骨头堆里爬出来,吐掉嘴里的泥,指著自己瘪了角的钥匙和金冠歪斜的狼狈样,带著哭腔:“粪坑?比粪坑凶险多了!曾祖父家的看门狗爪子比城门楼子还大!还有一只没死透的长虫眼珠子瞪我!钥匙都磕瘪了!我要告御状!告曾祖父他老人家看门狗养得太凶!” 玉真公主优雅地拂去道袍上的泥点,仿佛刚才只是踩脏了鞋:“此地不宜久留。那『蛇眼』烙印虽无形,但气机已连,恐有邪物循跡。速去县衙,商谈对策!” 醴醴泉县衙后堂,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驱不散眾人心头的寒意。张仪騫騫騫騫將黑葫吐出的烟霞舆图仔细描绘在宣纸上,那“七月十五鬼市开蛇眼”的血字和玄都观七星池铜匣的幻影,看得县尉李宓宓和匆匆赶来的顏真卿脸色发白。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百鬼夜行…”李宓宓搓著手,官靴在地上蹭来蹭去,“长安鬼市本就鱼龙混杂,若真开了这劳什子『蛇眼』,岂不是…岂不是要万鬼狂欢?这铜匣…玄都观那地方,自打李淳风仙师去后,荒得连耗子都不爱去,上哪找去?” 顏真卿鬚髮皆张,指著图上长安西市的位置:“鬼市开蛇眼!蛇盘国余孽定是要借中元阴气最盛之时,行血祭邪法!这铜匣,怕就是引动或镇压那邪法的关键!张慕顏(张仪騫騫騫騫化名),你那葫芦可还吐得出別的线索?” 第119章 告御状与摸金匙 醴醴泉县衙后堂,炭盆里的火苗有气无力地跳著,映得墙上人影鬼祟祟祟。顏真卿那张刚直不阿的国字脸,对著宣纸上张仪騫騫画出来的烟霞鬼图,拧得比终南山沟壑还深。 “七月十五…鬼市开蛇眼…”李宓宓宓宓搓著手,官靴在地上蹭出两道泥印子,声音发虚,“顏公,这…这听著比话本里的无头案还瘮人。长安鬼市?那地方鱼虾混杂,每年中元节乱得金吾卫都头疼,这要是真开了『蛇眼』,还不得万鬼蹦迪,把西市屋顶掀了?” 他越想越怕,仿佛看见自己脑袋顶上已经悬著吏部考功司“治理无方”的大红戳子。 小十六可不管这些,他正举著那枚磕瘪了角的玉钥匙,对著烛光左看右看,小脸皱成一团:“告御状!必须告御状!曾祖父家的看门狗太凶了!爪子比承天门门钉还大!钥匙都给我磕出豁口了!父皇御赐的东海珠也沾了泥…这得让尚功局用金丝缠几圈才能见人…”他越说越委屈,金冠上的明珠在灯下晃著水光。 “殿下,告…告谁啊?”赵老六缩在门口,忍不住插嘴,“告太宗先帝他老人家的…看门神兽?”这话一出,连秦劲都咧了咧嘴。 “就告它!”小十六理直气壮,“忠犬护主是好,可也不能逮著自家曾孙子咬啊!张大哥,你说是不是?”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没吭声,他右手按在怀中黑葫上,指尖冰凉。葫身沉甸甸的,那几道灰黑邪纹像吃饱了撑著,懒洋洋地盘踞著。自打吞了那尸毗咒,葫就有点“吃撑了”的蔫蔫蔫蔫,偶尔还传来一两声沉闷的“咕嚕”,像打饱嗝嗝。可那水银寒雾凝出的蛇眼虚影,却像根冰刺扎在他后脊梁骨上,挥之不去。 玉真公主目光如古井寒潭,拂尘柄轻敲舆图上的玄都观位置:“告状容后。当务之急是『玄都鉴』。此物乃袁师与李太史(李淳风)合炼的镇国重器,自麟德年后便不知所踪。舆图所示七星池,乃观中禁地,阵眼所在。七月十五子时在即,蛇眼开於鬼市,祸乱必生。唯有寻得此匣,或能洞悉其法,寻隙破局。” “七星池?”秦劲挠挠头,“俺们不良人抄过玄都观后院,那池子早八百年就干了,池底青石板缝里耗子都能做窝,哪来的铜匣?” “舆图幻影,铜匣两侧凹槽,”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忽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他指了指图上那个蛇形凹槽的幻影,“形制…似曾相识。”他目光转向小十六手里那枚瘪了角的钥匙尾端。 眾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小十六下意识把钥匙往身后藏了藏:“看…看什么?这可是曾祖父给的玄宫启钥!天下独一份!” “殿下,”玉真公主走近一步,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可否借钥一观?” 小十六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玉真公主接过,指尖拂过那被水银池底硬物磕瘪的尾部,又仔细端详那特殊的弧度与细微纹路,再对比舆图幻影中铜匣一侧的凹槽… “奇哉!”顏真卿也凑近,老眼放光,“此钥尾形制古拙,非唐制,倒似…似先秦古物!与图中凹槽轮廓…竟有七分暗合!” “啊?”小十六懵了,“曾祖父给的钥匙…能开秦始皇家的铜匣?” “未必是开,”玉真公主眸中精光一闪,“或许是…引!舆图所示,铜匣需特定契钥方能显化或激发。此钥虽非原配,但既为太宗所赐,又经驪山地脉龙气与九头蛇煞气浸染磕碰,形变质异,或已沾染一丝…开启之机!”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小十六手中的玉钥匙忽然微微一震!一道极其微弱、肉眼几乎难辨的淡金毫光,从它瘪掉的尾部透出!毫光所指,並非舆图,而是…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怀中的黑葫! 黑葫也似有所感,葫身轻轻一颤,葫口处逸散出一缕极淡的灰黑气息,与那钥匙毫光在空中短暂交缠,竟凝成一缕比头髮丝还细的灰金细线,飘飘忽忽,指向县衙外西北方向! “长安!”林晴儿低呼,“是长安城方向!它在指路!” “乖乖!”秦劲一拍大腿,“钥匙认路,葫芦搭桥!这俩宝贝疙瘩勾搭上了!” “鬼市!”李宓宓宓宓看著舆图上长安西市位置那血淋淋的“鬼市开蛇眼”,脸更白了,“这线头…莫不是要把咱们往鬼市火坑里引?” “未必是火坑,或许是唯一的生门。”玉真公主当机立断,“舆图所指,玄都鉴是关键,而此钥与葫气交感,指向鬼市。蛇盘国余孽欲在鬼市行邪法,其巢穴或线索,必藏於鬼市之中!此线,便是寻匣破局之引!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秦劲、林晴儿,隨贫道即刻潜入长安鬼市!顏公、李县尉坐镇醴醴泉,封锁消息,稳住局面!” “我也去!”小十六梗著脖子,“我的钥匙引的路!万一那铜匣认生,还得本皇子亲自哄!” 玉真公主略一沉吟,看著少年眼中强装的镇定和一丝藏不住的兴奋,点了点头:“殿下紧隨贫道身侧,不得擅离。” “得令!”小十六精神一振,赶紧把钥匙揣回怀里,仿佛揣著千军万马。 **长安·延祚坊·废义庄(鬼市入口)** 七月十四,月黑风高。延祚坊这片废弃的义庄,白日里连野狗都嫌晦气绕著走,入夜后却成了另一番天地。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奇特的混合味儿:劣质线香的呛人烟气、隔夜胡饼的油腻、廉价脂粉的甜腻,还混杂著地下阴沟返潮的土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蛇蜕的腥臊臊。破败的墙垣下、半塌的屋棚里,影影绰绰掛起各式灯笼——羊皮的、纸糊的、甚至还有掏空的骷髏头里塞根蜡烛的,散发出昏黄、惨绿、幽蓝的光,照得人影幢幢,鬼气森森。 这就是长安鬼市,三教九流、神鬼莫测之地。 第120章 葫引蛇踪 醴醴泉县衙那盆半死不活的炭火,终究没能烤乾张仪騫騫一身从驪山阴河里带来的刺骨寒气。他跟在玉真公主墨青色的道袍后头,一脚踏进延祚坊废义庄地界,浓得化不开的阴湿土腥气混著劣质线香和隔夜胡饼的油腻味儿,劈头盖脸糊了上来。 “呕…”小十六猛地捂住口鼻,金冠上的明珠在昏惨惨的光线下乱晃,“什么味儿?比曾祖父家看门狗的口水还衝!”他另一只手死死攥著怀里那枚瘪了角的玉钥匙,仿佛捏著最后的护身符。 眼前这废义庄,白日里是野狗撒尿、耗子打洞的腌臢地界,入了夜,却似一口煮沸了的大锅。断壁残垣间人影幢幢,羊皮灯笼、纸糊鬼面、甚至掏空了的骷髏头里塞根白蜡烛,幽蓝、惨绿、昏黄的光晕在夜风里摇曳,映得一张张或麻木、或狡黠、或鬼祟的面孔忽明忽暗,活像从地缝里爬出来的精怪。空气粘稠滯涩,线香菸气、烤胡饼的焦香、不知名药草的苦涩,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令人脊背发凉的腥臊——像是蛇蜕了皮,在阴沟里沤烂了的味道。 “乖乖隆地咚,”秦劲把半截破刀往腰后掖了掖,一双豹眼扫过那些影影绰绰的摊位,“比云阳西市胡商扎堆还热闹三倍!就是这味儿…嘖,熏得老子六壬盘都晕头转向了!”他腰间那个黄铜盘子指针滴溜溜疯转,活像喝多了的醉汉。 “噤声。”玉真公主声音不高,拂尘柄在袖中微不可查地一抬,几点清辉无声散入周遭浑浊的空气里,勉强驱开一小片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机交感,勿要惊蛇。” 她目光如古井寒潭,扫过这片群魔乱舞之地。身后,林晴儿的铜钱鞭早已悄然缠回腕上,指尖几枚开元通宝捏得死紧;郑清梧怀抱琵琶,指尖虚按弦丝,像一张引而未发的弓;张仪騫騫则半垂著头,一手死死按在怀中。那黑葫自打进了这鬼蜮,就变得异样沉重,葫身冰凉刺骨,那几道灰黑邪纹却如同活过来的蚂蟥,在古朴的轩辕符纹间隙微微鼓胀、扭动,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冷麻痒感,顺著掌心直往他心口钻。 “张大哥,你那宝贝葫芦…又饿了?”小十六凑过来,用胳膊肘捅捅他,小脸在昏光下努力做出轻鬆模样,“待会儿找到那腌臢盒子,先让它啃两口垫垫?” 话音刚落—— 嗡! 张仪騫騫掌心下的黑葫猛地一震!不是之前的嗡鸣,倒像挨了记闷棍的醉汉,整个葫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左右摇摆起来!葫口处,一缕极淡、却凝练如实质的灰黑烟气“嗤”地窜出,如同嗅到血腥的活蛇,在半空中猛地一折,直直指向鬼市深处一片被惨绿灯笼照得如同鬼域的区域! “哎哟!”小十六怀里的玉钥匙也跟著骤然发烫!那枚磕瘪了角的玉石尾部,竟毫无徵兆地爆出一线微弱的淡金毫光,与葫口喷出的灰黑烟气在空中瞬间交缠,拧成一股比头髮丝粗不了多少的灰金细线,绷得笔直,毒蛇般射向同一个方向! “嗬!”秦劲惊得后跳半步,“真勾搭上了?!指路了!快跟上那『线头』!” 玉真公主袍袖一卷,清辉裹住眾人,身影如青烟般没入憧憧鬼影。灰金细线如同活物,引著他们在迷宫般的摊位间疾行。腥臊气越来越浓,耳边是胡商蹩脚官话的叫卖、赌徒输红眼的咒骂、妓女招揽生意的媚笑,匯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 灰线尽头,一盏硕大的琉璃莲灯掛在半截朽木樑上,惨绿的光泼洒下来,照亮一个颇为“气派”的摊子。几张褪色的波斯织锦铺地,上面杂七杂八堆著些玩意儿:断柄的青铜戈头、锈蚀的铜钱串、几片顏色可疑的龟甲、甚至还有一只齜著牙的乾瘪猴爪。 摊主是个粟特商人,深目高鼻,裹著件油腻腻的锦袍,袍子边缘绣著繁复的金色卷草纹,在绿光下泛著诡异的光泽。他正唾沫横飞,对几个围著摊子的客人兜售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盏。那盏通体幽蓝,內壁却盘踞著九条细如髮丝、姿態各异的小蛇,蛇眼处嵌著极微小的血玉,在灯光下流转著妖异的红光。 “瞧瞧!瞧瞧!这可是波斯王庭流出来的『九蛇聚灵盏』!”粟特商人舌头打著卷,把琉璃盏举得老高,血玉蛇眼映著惨绿灯光,妖光四射,“摆在內室,聚財!镇宅!挡煞!还能……”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引美人入梦哩!只要三十贯!三十贯!走过路过……” “呸!糊弄鬼呢!”一个围著羊皮袄的汉子啐啐了一口,“前头老刘摊上也有个差不多的,蛇都没你这几条精神,才要十贯!” “十贯?!”粟特商人仿佛受了天大侮辱,绿豆眼瞪得溜圆,“他那也叫盏?破琉璃碴碴子!看看我这蛇眼!正宗崑崙血玉!看看这蛇身!多活泛!这手艺,这成色……”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就在这时,那灰金细线如同嗅到鱼腥的猫,“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缠上了粟特商人手中那幽蓝的九蛇琉璃盏! 嗡! 张仪騫騫怀里的黑葫猛地一跳!葫肚子上那几道灰黑邪纹如同通了电的蚯蚓,瞬间绷直,疯狂地扭动起来!一股难以遏制的、冰冷刺骨的吸力顺著那灰金细线,狠狠拽向琉璃盏! “哎哟!”粟特商人手一抖,差点把琉璃盏摔了,惊疑不定地看向手中,“怎…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宝贝。 张仪騫騫闷哼一声,死死按住躁动的黑葫,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葫身传来的吸力带著一种近乎贪婪的暴戾,仿佛要將那盏连同里面的九条小蛇一同吞噬! 玉真公主拂尘微摆,一股无形的清和之力悄然拂过,勉强压住黑葫的狂暴。“此盏有异,”她目光如电,锁住那九条血玉蛇眼,“气息驳杂,非人间之物,似与蛇盘邪术同源。” 第121章 葫吞蛇盏 “直娘贼!老子的金叶子!还有袍子!给老子站住!”小十六眼珠子差点瞪出眶,指著那光膀子、脚底抹油狂奔的粟特商人背影跳脚大骂,金冠上那颗硕大明珠在周遭惨绿灯光下甩出串晃眼的流光,“秦大鬍子!给本皇子追!剥了他的皮当抹布!” 秦劲倒是想追,可脚下刚挪半步,张仪騫騫怀里那动静就让他生生剎住。只见那黑葫芦胀得溜圆,葫肚皮上九道赤红血线如同烧红的蚯蚓,在古朴的轩辕符纹和灰黑邪纹间疯狂蠕动、钻拱,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整个葫芦像颗被扔进沸水里的活鱼,在张仪騫騫双臂间弹跳挣扎! “追个屁!先按住这活祖宗!”秦劲吼了一嗓子,大手和旁边林晴儿的铜钱鞭几乎同时搭上葫身。入手冰凉滑腻,那九道血线似有生命般在掌心下剧烈搏动,带著一股子邪性的灼烫,烫得秦劲“嘶”一声缩回半只手。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瀑垂下,清冷辉光如水银泻地,堪堪笼住躁动葫身。“九蛇邪灵入腹,凶煞衝撞轩辕正气!”她声音带著金石之音,压过周遭鬼市嘈杂,“张仪騫騫,静心导引!莫让它鳩占鹊巢!” 张仪騫騫牙关紧咬,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何尝不想静心?那九股阴冷滑腻的邪气正顺著葫口疯狂倒灌,如同九条毒蛇,在他经脉里左衝右突!他左眼金芒爆闪,悟空残魂的咆哮在识海炸开:“腌臢长虫!也敢在俺老孙面前撒野?滚出去!”右眼血光隱现,辩机半魂的诵经声却艰涩断续,似被蛇信缠绕堵住咽喉。 “呃啊——!”他一声低吼,佛魔之力在丹田绞成一股洪流,狠命压向怀中黑葫! “噗!” 葫口猛地喷出一大团粘稠黑气,腥臭扑鼻!那黑气在半空扭曲翻滚,竟凝成九条指头粗细、首尾相衔的血玉小蛇虚影!蛇身赤红如血,蛇瞳幽绿,怨毒地盯著下方眾人,发出无声尖啸,隨即“啵”地一声炸散,只余腥风繚绕。 葫身瞬间瘪下去大半,九道疯狂扭动的血线也黯淡蛰伏,如同被抽了筋的毒蛇,勉强盘踞在葫肚皮上,留下九道清晰狰狞的赤红烙印。 “呼…呼…”张仪騫騫大口喘著粗气,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向葫身,那九道蛇纹虽不再扭动,顏色却殷红刺眼,与灰黑邪纹、古朴轩辕符纠缠一处,透著一股妖异的邪性。 “我的金叶子…”小十六哭丧著脸,又惦记起他的损失。他话没说完,那刚刚喷出蛇影的葫口,毫无徵兆地再次喷出东西! 不是黑气,而是三道凝练如血、细若游丝的红线! 这三道血线,比之前灰金细线更细,更邪!它们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甫一出现便猛地绷直,毒蛇般朝著粟特商人消失的方向——鬼市更深沉的黑暗处,激射而去!速度快得只余三道微不可见的血影! “线头又动了!”林晴儿鞭梢一指,柳眉倒竖,“那老狗跑不了!” “追!”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开路。眾人紧跟那三道快如鬼魅的血线,再次扎进鬼市迷宫。 血腥味越来越浓。周遭灯笼愈发稀少昏惨,墙壁上渗著阴冷湿气,脚下地面也从硬土变成黏腻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噗嗤”作响。空气中那蛇蜕般的腥臊臊味浓得化不开,还混杂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腻,熏得人头昏脑涨。原本喧闹的摊贩和行人踪跡全无,死寂中只余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三道血线最终钉在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盏孤零零的尸油灯掛在半截朽木上,豆大火苗摇曳,勉强照亮眼前景象:几张破草蓆隨意铺在烂泥地上,蓆子上歪歪扭扭摆著些丧葬纸扎——惨白的纸人童男童女,纸马纸牛,纸糊的金山银山,还有几根三尺来长、刷了白浆的柳木棍子(哭丧棒),棍头还粘著褪色的纸穗。一个佝僂著背、穿著油腻腻葛布短打的乾瘦老头,正盘腿坐在蓆子后头,手里灵巧地扎著一个纸人骨架。他眼皮耷拉著,对眾人到来恍若未觉。 “卖…卖纸马香稞稞…扎彩引魂…买点吧…给先人捎份体面…”老头眼皮也不抬,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带著浓重的河北口音,手里苇篾篾穿般飞舞。 秦劲鼻子抽了抽,低骂:“娘的,死人气里掺蛇腥!这老倌身上味比那粟特杂毛还衝!”他手中半截横刀已悄然出鞘寸许。 玉真公主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粗糙的纸扎,最终落在那几根白惨惨的哭丧棒上。其中一根,约莫三寸长短,比旁的更细更旧,柳木原色几乎被陈年血渍和泥污浸透成了深褐,棍头光禿禿的,没粘纸穗,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拗断的茬口。 那三道血线,此刻正牢牢钉在这根断茬哭丧棒上!血线末端微微震颤,仿佛毒蛇找到了巢穴入口! “老丈,”玉真公主声音清冷如冰,拂尘虚指那根短棒,“此物何来?” 老头扎纸人的手终於停了。他慢悠悠抬起浑浊老眼,扫过眾人,在玉真公主拂尘和张仪騫騫怀中黑葫上停留一瞬,浑浊的眼底似有微光一闪而逝。 “哦…客官好眼力…”他咧开嘴,露出几颗黄牙,声音依旧乾涩,却没了方才那份死气,“这『三寸哭丧』…可是小老儿压箱底的老物件…前朝大业年间…邙邙山乱葬岗…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怨气重…镇得住…寻常人压不住…客官们…要请?”他枯瘦的手,却已悄然按在了蓆子下。 “要!开个价!”小十六急於找回场子,又要拍胸脯充大头。 老头嘿嘿一笑,伸出三根枯枝般的手指:“三钱银子…或者…”他浑浊的眼珠转向张仪騫騫,“…用小哥怀里那宝贝…换…” 话未落,异变陡生! 张仪騫騫怀中黑葫再次剧震!那葫肚皮上蛰伏的九道蛇纹血光暴涨!一股比之前更霸道、更饥渴的吸力轰然爆发!目標正是那根“三寸哭丧”! 第122章 葫吐蛇鳞 那“三寸哭丧”棒断口处猛地腾起一股墨绿浓烟,带著陈年棺材板混著死蛇烂泥的恶臭,熏得小十六“嗷”一嗓子差点背过气去。烟里传来老头悽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嚎,裹在烟里,像是被滚油炸了尾巴的猫:“竖子敢尔!还我圣物!” 张仪騫騫騫騫哪顾得上他?怀里那黑葫像个灌满了劣质酒的皮囊,九道血纹在葫肚皮上疯狂鼓胀、扭动,像九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带著一股子邪性蛮力,死命要把那根哭丧棒从乾瘪老头枯枝般的手里拽出来。老头浑身筛糠似的抖,眼珠子凸得快要掉出眶,枯瘦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甲缝里都渗出血丝,却死活不肯撒手——那根破木棍子,竟似长在他骨头缝里一般。 “还…我的…命…根子!”老头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周身墨绿烟雾翻滚得越发浓烈,隱隱现出一条粗如水桶、布满污秽绿鳞的蛇尾虚影,在地上狠狠一拍! “轰!” 整个鬼市角落的烂泥地猛地震了三震。旁边那堆纸扎的金山银山哗啦啦塌了半边,惨白的纸童男脑袋咕嚕嚕滚到秦劲脚下,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瞪著他。 “狗日的!还想作妖?!”秦劲看得火起,半截破刀“鋥”地一声彻底出鞘。他压根不管什么狗屁圣物,眼中只有那害人老妖。刀光如匹练,带著一股子战场上砍惯了人头的狠辣,斜斜就朝老头按在蓆子下的那只枯手剁去!管你什么蛇尾虚影,剁了爪子再说! “嗤啦!” 刀锋切入皮肉的闷响被一声更加尖锐的、仿佛金铁摩擦的嘶鸣盖过!老头按在席下的那只手猛地抽出,竟已完全异化!五指扭曲成乌黑的利爪,指甲弯曲如鉤,带著绿幽幽的毒芒,狠狠挠向秦劲的刀身!爪风过处,腥风扑鼻! “鐺啷啷啷!” 火星四溅!秦劲只觉一股阴寒巨力顺刀身传来,震得虎口发麻,半截横刀差点脱手!那黑爪子上乌黑的鳞片被刀锋刮下几片,飘落在地,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缕缕腥臭黑烟。 “好硬的王八盖子!”秦劲骂了一声,手臂酸麻,噔噔噔连退三步,踩进一滩烂泥里,溅得半身污秽。他定睛看去,那老头哪还有半分人样?上半身虽还裹著油腻葛布,但一张脸已拉长变形,眼瞳变成冰冷的竖线,鼻樑塌陷,嘴角裂开直至耳根,露出两排细密交错的獠獠牙,一条猩红分叉的舌头“嘶嘶”吞吐著,涎水滴滴答答落在蓆子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下半身更骇人,那条墨绿鳞片的巨大蛇尾已彻底凝实,粗壮如殿柱,盘踞在破草蓆和纸扎堆里,將那些金山银山童男童女碾得稀烂。尾巴末端还在无意识地拍打著烂泥,溅起恶臭的泥浆。 “嘶——吼!”蛇妖老头彻底暴怒,竖瞳死死锁定张仪騫騫騫騫怀里的黑葫,那是它不知温养了多少年月的邪物!他猛地张嘴,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毒雾,如同决堤的污水,带著刺鼻的腥臭,朝著张仪騫騫騫騫等人劈头盖脸喷来!毒雾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孽障!安敢放肆!” 玉真公主清叱声如同金玉交击,瞬间压过蛇妖嘶吼。她一直蓄势待发的拂尘终於动了!三千银丝无风自动,根根笔直如针,在昏惨惨的鬼市幽光下,竟流转出细密的雷纹!拂尘柄端那颗不起眼的青玉珠子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芒,隱隱传来低沉的雷音轰鸣!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拂尘朝著喷涌而来的毒雾猛地一挥! “咔嚓——!” 一道刺目欲盲的惨白电光撕裂了鬼市的浑浊黑暗!没有酝酿,没有前兆,如同九天神罚凭空而落,精准无比地劈在墨绿毒雾最浓稠的核心! 轰!! 雷光炸裂!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轰然爆发!那凝聚了百年蛇毒的污秽雾气,如同滚汤泼雪,瞬间被撕扯、蒸发、净化!狂暴的气浪呈环形炸开,將周遭的破席烂泥、纸扎残骸、连同几盏摇摇欲坠的尸油灯都吹飞出去!连蛇妖老头盘踞的地面都被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嗷——!”蛇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它护体的墨绿鳞片被雷光狠狠犁过,焦黑翻卷,散发出浓烈的焦臭味。几片碗口大小、边缘被雷火灼烧得焦糊的厚重绿鳞,带著淋漓的污血,如同败叶般飞溅出来,叮叮噹噹滚落在烂泥地里。 混乱中,小十六被气浪掀了个趔趔趄趄,一屁股坐进泥里,啃了满嘴泥腥。他“呸呸”两声,眼尖地看到脚边烂泥里躺著块最大的蛇鳞,绿油油的,边缘焦黑,入手冰凉坚硬,碗口大小,沉甸甸压手。 “哎哟喂!好东西!”小十六也顾不得满身狼狈,一把將那鳞片捞起,在脏兮兮的皇子常服上胡乱蹭了两下,露出鳞片本身幽暗的绿光。他乐得见牙不见眼,解下腰间那条被泥水泡得看不出原色的蹀躞带,比划著名要把这大鳞片当腰带扣掛上,“曾祖父砍他家看门狗,本皇子斩蛇!这才叫龙种配龙鳞!回头让尚功局镶个金边,掛在紫宸殿门口辟邪!” 张仪騫騫騫騫这边,黑葫在雷光炸响的剎那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嚇,葫身猛地一缩,那九道疯狂扭动的血纹瞬间偃旗息鼓,死死趴伏在葫肚皮上,顏色都黯淡了几分。葫口对那哭丧棒的吸力骤然消失。 蛇妖老头正被玉真公主一道雷霆劈得鳞甲焦烂,痛彻心扉,又见圣物被夺,凶性彻底爆发。“尔曹…都该死!”它蛇尾疯狂摆动,搅得烂泥翻飞,巨大的蛇躯猛地人立而起,腥风扑面,血盆大口再次张开,獠獠牙上绿芒闪烁,显然要酝酿更歹毒的妖法! 就在这时—— “噗嘰嘰嘰——噗嚕嚕嚕嚕——” 一连串极其不雅、极其响亮、仿佛一桶隔年泔水突然炸了锅的怪声,突兀地在紧张到极点的战局中响起!声音源头,竟是青铜豸豸! 第123章 葫指蛇窟 鬼市的烂泥地里,玉真公主拂尘一甩,残余的雷光在青铜豸豸尾巴尖上“滋啦”跳了两下。这憨货正撅著屁股,对著焦糊的蛇妖残骸嗅来嗅去,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咕嚕”声。 “別闻了!当心腌臢气窜稀!”秦劲捂著鼻子,一脚踹开半截纸扎童女,那惨白脸蛋“啪嘰”糊在泥墙上,“娘的,这老长虫死透了还留一地骚气!”他弯腰捡起半块焦鳞,指尖一搓簌簌掉渣,“嘖嘖,雷劈火烤的,当砂纸磨刀都嫌糙!” 小十六却捧著那碗口大的绿鳞当宝贝,指甲抠掉边缘焦黑,露出底下幽暗的蛇纹。“你懂什么!”他梗著脖子,把那冰凉鳞片往蹀躞带金鉤上比划,“瞧这纹路!跟秘阁藏的李靖宝甲一个路数!回头镶个鎏金框,掛在紫宸殿门上,保准比秦叔宝尉迟恭还镇宅!” 林晴儿翻了个白眼,铜钱鞭梢戳了戳鳞片:“殿下,这玩意儿腥得能引来野猫祖宗!您掛殿门口,明日长安城耗子都得组队进宫拜码头!” “你懂什么!这叫龙气……”小十六话音未落,张仪騫騫怀里的黑葫“咚”地一沉。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红光流转,竟似活物般齐齐扭头,蛇吻所指,正是枯井石壁上那道不起眼的裂缝! “蛇纹指路?”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扫过裂缝。青苔簌簌剥落,露出后面半人高的拱券门洞,边缘整齐如斧劈,缝隙里渗出硫磺混著蛇蜕的刺鼻味儿。门楣阴刻著蟠虺纹,虺眼处两点暗红,似未乾的血痂。 秦劲抡起半截刀鞘“哐哐”砸门:“开门!查水錶的!”(註:唐代里正查户籍称“过所”,此处秦劲故意用市井黑话) 门內死寂。张仪騫騫却猛退半步——怀中黑葫剧烈震颤,九道蛇纹如烧红的铁线往皮肉里钻!他並指急划,靺鞨血咒在掌心凝成个扭曲狼头,狠狠按向门缝! “嗤啦!” 血咒撞上门缝的剎那,青石门板上骤然浮起千百道交错血丝,如蛛网骤亮!一股黏腻吸力缠住他手腕,门缝里“咕嘟”冒出粘稠黑浆,裹著半截白骨爪抓向他脉门! “轩辕锁尸阵!”玉真公主拂尘炸开三千银毫,如星河倒卷钉入血网,“退!此阵噬血认主,非蛇盘国嫡脉不可入!” 小十六却眼尖,指著白骨爪腕骨上一圈凹痕:“瞧!像不像我那玉钥匙的箍儿?”他掏出钥匙往凹痕一贴——严丝合缝! 喀嗒。 机括轻响,血网应声消退。门缝黑浆缩回,露出条仅容佝僂通行的石阶,酸腐气扑面而来。 “得嘞!曾祖父的钥匙开曾孙子的锁!”小十六得意晃脑,金冠明珠撞得叮噹响。 秦劲猫腰钻进门洞,刀鞘敲著湿滑台阶嘟囔:“老子倒要瞧瞧,是哪个龟孙儿在底下醃酸菜……” --- ###密道·蛇窟初现 石阶盘旋向下,壁上渗出的不再是泥水,而是泛著油光的墨绿粘液。林晴儿捻了点嗅,立刻乾呕:“……是蛇油!还掺了硃砂、雄黄!” “难怪腥得呛祖宗。”秦劲骂骂咧咧踢开脚边一物——那是个半腐的藤筐,里面蜷著几条风乾的幼蛇尸,蛇头皆被利刃斩断,断口处钉著三寸桃木钉。 前方豁然开朗。 天然溶洞被斧凿拓宽,洞顶倒悬无数钟乳石柱,柱身却密密麻麻嵌满森白鳞片,磷火游走其间,照得四壁鬼影幢幢。地面堆满板箱,箱盖敞开,露出裹油布的弩机部件,箭簇寒光在磷火下泛青——赫然是军器监丟失的擘张弩! “好傢伙!”秦劲抓起半截弩臂,榫卯处烙著模糊的“將作”火印,“龟孙儿连朝廷制式都敢拆零碎卖!” 张仪騫騫的黑葫却猛地脱手飞出,“咚”地撞上洞中央一座青铜鼎!鼎身缠九头巨蛇,蛇口大张衔著颗鏤空铜球,球內黑雾翻涌。葫身九道蛇纹红光大盛,竟与铜球黑雾呼应流转! 鼎后阴影里,忽有人嗤笑:“靺鞨的小狼崽,也敢嗅龙神寢宫?” 一道瘦长人影踏出黑暗。波斯金线锦袍,腰束玉带,脸上却覆著张儺戏“嗔”面,獠牙倒卷。他掌心托著枚鹅卵大的蛇目石,幽光吞吐:“交出黑葫,留尔全尸。” “留你祖宗!”秦劲断刀如电劈出! 面具人袖中滑出柄弯刃匕首,“鐺”地格住刀锋,火星溅上旁边板箱油布,“轰”地点燃一片!火光暴起瞬间,张仪騫騫並指如戟,靺鞨血咒凝成的赤色狼首咆哮离体,直扑对方面门! 面具人冷笑不躲,蛇目石骤然放光。洞顶磷火如遭牵引,匯聚成九条火蛇俯衝而下! 玉真公主拂尘搅动风云:“北斗借法,荧惑退散!” 清辉撞上火蛇,炸开漫天流火。几滴磷火溅到小十六攥著的绿鳞上,“滋啦”腾起青烟! “烫烫烫!”小十六甩手蹦躂,绿鳞“噹啷”落地。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鳞片幽光忽如潮水褪向边缘,中央赫然浮现北斗七星刻痕,天权位一点硃砂刺目! “七星锁钥?!”玉真公主眸光骤亮,“此鳞是阵枢!张仪騫騫,打天权星!” 黑葫感应到鳞片异动,竟自行飞旋如轮,葫口喷出九道血线缠向绿鳞!张仪騫騫福至心灵,指尖蘸血凌空疾书萨满“破障咒”,血符如箭射向鳞片天权星—— 咔! 硃砂星点应声龟裂。整座洞窟地动山摇,青铜鼎上九颗蛇头齐声哀嚎,衔著的铜球“咔嚓”裂开缝隙,一缕精纯紫气逸出,瞬间被黑葫鯨吞入腹! 面具人厉啸:“坏吾主大计!死!” 弯刃匕首脱手化作九道绿芒,直刺眾人要害。 玉真公主拂尘捲住七道,秦劲挥鞘砸飞一道,最后一道毒芒却刁钻射向俯身捡鳞的小十六后心! 千钧一髮,那青铜豸豸突然躥出,“嗷呜”一口叼住绿芒! 豸豸浑身鳞甲瞬间泛黑,却死死咬住匕首不鬆口,喉咙里发出护食般的“呜呜”声。 “好畜生!”秦劲大喜。 面具人见势不对,袖中甩出颗黑丸炸开浓烟。 烟雾散尽,人已无踪,只余冷笑在洞中迴荡: “七月十五,蛇瞳映天……且看尔等如何阻这倾世洪流!” 第124章 北斗鳞与蛇瞳石 烂泥糊脸的秦大鬍子让张仪騫騫騫騫半架著,右膀子软塌塌垂著,肩头鼓起的几道墨绿筋络像泥地里钻出的毒蚯蚓,一跳一跳直拱到脖颈,疼得他齜著牙直抽冷气:“格老子的…那老长虫的唾沫星子…比云阳胡商的劣酒还上头…烫死老子了…”每说一个字,肩膀那绿筋就猛地一抽,额角汗珠子混著泥浆往下淌。 小十六倒像没事人,蹀躞带金鉤上晃晃悠悠掛著那碗口大的青铜鳞,边走边拿指甲抠鳞片边缘的焦黑。鳞面幽绿,几道天然纹路盘绕如蛇,中心位置赫然嵌著七枚微凹的银点,细看竟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灯光一晃,北斗七星的光晕在鳞面上拖出淡淡的尾跡。“瞧见没?”他得意地朝林晴儿晃鳞片,“天枢到摇光,一颗不少!曾祖父砍长虫头,本皇子捡龙鳞!回头让將作监的大匠镶个金边,串上丝絛,掛在紫宸殿明堂当风铃,保准比司天监的浑天仪还气派!” “气派?”林晴儿嗤笑一声,鞭梢甩得噼啪响,“殿下您掛上去,明日早朝保管满殿朱紫都捂著鼻子奏事!这鳞片腥得,平康坊魁娘子熏三斤蔷薇露都盖不住!”她嘴上刻薄,眼睛却警惕地扫著身后幽深巷弄。方才撤出蛇窟时,几支淬毒的吹箭贴著秦劲耳根子飞过,钉在泥墙上“滋滋”冒烟,那歹毒劲头她可记著呢。 张仪騫騫騫騫没搭腔,右手死死按在怀中。黑葫沉甸甸压在胸口,葫肚皮上那九道蛇形烙印像是烙铁,隔著衣衫都透出灼人的邪性热力。更棘手的是另一件东西——那粟特商人“九蛇聚灵盏”炸碎后,崩到他手里的那颗“蛇瞳石”。鸽子卵大小,入手冰凉滑腻,此刻却在衣襟深处隱隱发烫,一丝阴寒顺著经络往心脉里钻,激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王启玄这老倌儿挑的好地方!”秦劲啐了口带泥的唾沫,左手指著前方巷子拐角处挑出的一串风乾葫芦,“药庐开在平康坊后巷,他是专治嫖客马上风不成?这腌臢地界…” 话音未落,头顶瓦檐“啪”地一声脆响! 一道乌光快逾闪电,直射秦劲后心!竟是一枚三棱透骨锥,锥头绿芒闪烁,显然是餵了剧毒! “秦大哥!”林晴儿反应极快,铜钱鞭如灵蛇出洞,“呜”地一声卷向乌光!鞭梢五帝钱金光一闪,“鐺”地击中锥身! 毒锥被抽得一偏,“哆”地钉入旁边土墙,入木三分,尾羽兀自嗡嗡震颤。墙皮被毒液侵蚀,瞬间泛起噁心的墨绿泡沫。 “直娘贼!还来?!”秦劲惊怒交加,想拔刀却扯动肩膀伤口,疼得眼前一黑。 几乎是同时,两侧矮墙头鬼影般冒出七八条黑影!清一色玄布蒙面,只露一双双狼似的眼睛,手中劲弩寒光闪闪,机括“咔噠”轻响,箭簇已对准下方眾人! “趴下!”玉真公主清叱如裂帛,拂尘猛展!三千银毫根根炸起,瞬间在眾人头顶交织成一片薄而坚韧的银色光幕! “咻咻咻——!” 淬毒弩箭暴雨般倾泻而下!箭头撞上光幕,发出密如冰雹的“噗噗”闷响。银芒如涟漪般剧烈波动,箭支被尽数挡下,跌落在地滋滋作响,毒烟瀰漫。 “腌臢长虫!专攻下三路!”林晴儿气得柳眉倒竖,趁著光幕挡箭的间隙,铜钱鞭“呜”地甩出,鞭梢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向左侧墙头一名弩手脚踝!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著惨叫响起。那弩手立足不稳,惨叫著栽下墙头,“噗通”摔进巷角的泔水桶里,污秽四溅。 “找死!”另一名弩手见同伴遭殃,眼中凶光毕露,竟弃了弩,自腰间抽出一柄细窄弯刀,自墙头飞身扑下,刀光如匹练,直劈林晴儿面门!刀法刁钻狠辣,带著一股子草原胡骑的凶悍。 “晴儿姐小心!”小十六见弯刀劈来,想也不想,抓起蹀躞带上掛著的青铜鳞片就往前一挡! “鐺——!”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弯刀狠狠劈在幽绿的鳞面上!火星四溅! 预想中的鳞片碎裂並未发生。那北斗七星凹痕被刀势所激,猛地爆发出刺目银辉!七颗星点如同被唤醒的活物,瞬间移位流转,一股无形巨力猛地从鳞片上反弹而出! “呃啊!”持刀黑衣人如遭巨锤轰击,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对面墙上,软软滑落,弯刀脱手,“噹啷啷”掉在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脚边。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心头剧震,目光死死盯住小十六手中那光芒流转的鳞片。方才那七颗星点移位的轨跡……竟与他昨夜在驪驪山地宫所见,袁天罡所布“地脉定星盘”上某处星轨惊人相似! “星图!这鳞片背面是阵图!”他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怀中那枚蛇瞳石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隔著衣服烫在他心口!一股阴寒刺骨的意念猛地冲向他脑海——不是声音,而是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右前方屋顶的烟囱后,一张冰冷的弩弓已稳稳架好,淬毒的箭簇闪烁著幽绿死光,正死死锁定刚被震飞、摔得七荤八素的小十六! 弓弦绷紧如满月,杀机一触即发! “十六郎!”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来不及细想,几乎是凭著本能,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一把攥住那枚滚烫的蛇瞳石,朝著烟囱方向狠狠掷了出去!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石头上传来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鸣! 蛇瞳石化作一道幽暗的流光,撕裂空气! 烟囱后的弩手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只来得及看到一点诡异的幽芒在视野中急速放大,本能地扣动了悬刀。 “嘣!” 弓弦炸响! 毒箭离弦的剎那,幽光已至! “噗!” 轻微的、如同扎破水囊的声音响起。 蛇瞳石精准无比地撞碎了那支离弦毒箭的箭鏃!紧接著去势不减,狠狠砸在弩手架弩的左臂上! 第125章 葫指沉香亭 秦劲半条膀子掛在张仪騫騫肩上,齜牙咧嘴地蹚著醴醴泉后巷的烂泥,嘴里骂得比平康坊胡姬唱曲还哨:“直娘贼!醴醴泉的坊丁是拿蛇涎浆糊黏的鞋底不成?追得比云阳桥卖鱼的王寡妇还紧!”肩头那几道墨绿筋络一跳,疼得他又是一哆嗦,“哎哟喂…老长虫这唾沫星子,比靺鞨鞨三九天的冻刀子还毒!” “秦大鬍子你闭嘴!踩著我蹀躞带了!”小十六手忙脚乱把蹭满泥的蹀躞带金鉤从秦劲靴子底下拽出来,另一只手却死死攥著那碗口大的青铜鳞片,指甲抠得边缘焦黑簌簌掉渣。鳞面上北斗七星银光流转,勺柄颤巍巍指向东北,“瞧见没?摇光星蹦得跟骰子似的,曾祖父砍的这长虫鳞,比司天监的铜壶滴漏还灵光!”他得意地晃了晃,鳞片幽光在昏暗巷子里拖出一道淡绿尾跡。 张仪騫騫騫騫没吭声,右手按著怀里那不安分的祖宗。黑葫沉甸甸像个灌饱劣酒的皮囊,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红光流转,烫得他胸口发闷。葫口时不时“噗”地喷出一小簇赤中带金的火星子,落在湿泥地里“滋啦”冒烟。衣襟深处那枚蛇瞳石更是邪性,方才示警后便一直温吞吞地发著热,此刻却骤然滚烫起来,灼得他心口一跳! “西南!矮墙!”他猛地低喝。 话音未落,西南侧一截塌了半边的土墙后,“嗖嗖嗖”窜出五六条黑影!清一色靛蓝粗布短打,正是醴醴泉坊丁的服色,可手里攥的却不是水火棍,而是清一色的窄刃胡刀!刀光雪亮,直扑眾人下三路,专砍马蹄子——可惜眾人压根没骑马。 “腌臢臢泼才!自己人也砍?!”秦劲气得破口大骂,想抽刀却扯动伤口,半截膀子软得跟麵条似的。 领头那坊丁獐头鼠目,一刀劈向张仪騫騫騫騫脚踝,嘴里怪笑:“县尊有令,擒了这群闹鬼市的妖人,赏钱三十贯!哥几个,剁蹄子领赏啊!” 林晴儿柳眉倒竖,铜钱鞭“呜”地甩出个鞭,五帝钱带著破风锐响,狠狠抽向那獐头鼠目手腕:“三十贯?姑奶奶的鞭梢都不止这个价!”鞭影如蛇,精准咬中对方脉门。 “嗷!”獐头鼠目惨叫一声,胡刀脱手。可他身后那几个坊丁竟悍不畏死,刀光织成一片,封住去路。 玉真公主拂尘轻扬,几点清辉如星子洒落,点在最先扑来的两把刀尖上。“叮叮”两声脆响,那两把刀如同撞上铁砧,刀身猛颤,震得持刀坊丁虎口崩裂,踉蹌后退。 “北斗指路,宵小拦道。”玉真公主声音清冷,“郑家娘子,清音开路!” 郑清梧怀抱琵琶,指尖在弦上骤然一划!不再是沙场金戈之音,而是一串急促细密的轮指,錚錚如珠落玉盘,正是西域龟兹的《急脚令》!无形的音波如同潮水漫捲,撞进那几个坊丁耳中。 几人动作齐齐一滯,眼神瞬间迷茫涣散,举著刀在原地打起转来,嘴里还胡乱哼著不成调的坊间俚曲。 “趁现在!”张仪騫騫騫騫低喝。他怀中黑葫又是一震,葫口喷出的火星子“噗”地燎著了秦劲半截鬍子。 “哎哟!张兄弟你这葫芦是灶王爷托生的吧?!”秦劲跳脚,却见张仪騫騫騫騫已借势前冲,靺鞨鞨血咒在左掌凝成赤色狼首虚影,狠狠拍向挡路土墙! “轰!” 本就摇摇欲坠的土墙应声破开个大洞,碎砖烂泥簌簌落下。墙外竟是醴醴泉坊通往外城的土路! “走!”玉真公主袍袖一卷,清辉裹住眾人,如风掠过破洞。 小殿下一马当先,攥著北斗鳞片冲在最前。鳞面勺柄银光愈发明亮,直指东北方层叠屋宇后隱约可见的巍峨宫闕飞檐。“瞧见没?勺柄指著兴庆宫呢!准是萼楼!”他跑得金冠歪斜,还不忘回头显摆,“曾祖父的钥匙开曾孙子的锁,本皇子的鳞片指曾孙子的宫门!这就叫龙种…” 话没说完,前方巷口猛地转出一队金盔金甲的身影!约莫二十骑,马如龙,人如虎,当先一面猩红牙旗猎猎作响——金吾卫巡街的骑队! “前方何人?!夜闯坊市,拿下!”队正按刀厉喝,声如洪钟。身后骑兵长槊平举,槊尖寒光在月色下匯成一片死亡丛林。 前有金吾堵路,后有被《急脚令》短暂迷惑的坊丁即將追来! 小十六小脸煞白,捏著鳞片的手直哆嗦:“完了完了…金吾卫可比曾祖父的看门狗还凶…秦大鬍子!快想招啊!” 秦劲疼得齜牙咧嘴,眼睛却贼溜溜扫过旁边一堵丈许高的夯土坊墙。“招?现成的!”他独臂猛地一托小十六屁股,“殿下,踩著老秦的肩膀,翻过去!里头是光德坊,穿过去就是春明门大街,直通兴庆宫!” “啊?翻…翻墙?”小十六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一股蛮力送上墙头。他手忙脚乱扒住墙沿,金冠“哐当”撞在夯土上,怀里那宝贝鳞片差点脱手。低头一看,秦劲肩膀伤口崩裂,墨绿血丝顺著靛蓝布衫往下淌。 “秦大鬍子你…” “少废话!快翻!”秦劲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拿刀鞘猛拍小十六鞋底,“曾孙子的宫门还等你去开呢!” 玉真公主拂尘再展,清辉如幕,暂时阻住金吾卫逼近的槊锋。张仪騫騫騫騫和林晴儿一左一右架起秦劲,足下发力,跟著小十六狼狈翻过高墙。 光德坊內寂静无人。眾人落地,穿过几条黑黢黢小巷,春明门大街的灯火喧譁已在前方。兴庆宫朱红宫墙巍峨矗立,飞檐斗拱在月色下勾勒出沉默的轮廓。 宫墙西侧,通阳门紧闭。门前一方小小凉亭,亭角悬掛的“沉香亭”匾额在月光下泛著温润木色。 “就是这儿!”小十六举著鳞片,勺柄银光笔直指向亭心青石地面,“北斗勺柄,正钉在亭子当间!” 眾人奔入亭中。青石地面光洁如镜,映著冷月清辉,空无一物。唯有空气里残留著一丝若有似无的腥气——似陈年蛇蜕混著新鲜的水痕。 第126章 葫引蛇窟 青石板沁著夜露的凉气,北斗鳞稳稳压在上头,鳞面上七点银星流转不休,勺柄死死钉著东北方——萼楼那重檐歇山顶的轮廓在月色下黑黢黢黢黢的,像个蛰伏的巨兽。 “成了!瞧见没?曾祖父砍的长虫鳞,指路比司天监的浑仪还准!”小十六李璘璘齜著牙乐,脏兮兮的手指头捏著那枚玄宫启钥,就要往鳞片压著的那块石板缝隙里戳,“待本皇子撬开这地砖,底下准埋著腌臢臢盒…”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怀里那枚鸽子卵大小的蛇瞳石,瞬间烫得如同刚从洪炉里钳出来的铁球!一股子阴狠的灼痛猛地扎进掌心,他闷哼一声,险些脱手。那石头却像活物般粘在皮肉上,紧接著“嗤”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如金线、却扭动不休的蛇影,竟自石中激射而出,倏地打在北斗鳞光洁的幽绿鳞面上! 那金线蛇影如同活水入墨池,在鳞片上飞快地蜿蜒、盘绕、收束!眨眼间,竟凝成了一条首尾相衔、闭目沉睡的赤金小蛇图腾,蛇身环抱之处,赫然是北斗七星勺口! “嘶…”秦劲倒吸一口凉气,肩膀的墨绿伤筋抽得他齜牙咧嘴,“烫手山芋变活长虫了?!张兄弟你手…” “闭嘴!”林晴儿低声喝断,铜钱鞭已无声滑入掌心。她眼角余光扫向亭外,巷口尽头,几点跳动的火光正急速逼近,沉重的步履声和甲冑胄碰撞的哗啦声撕破了夜的沉寂。 “金吾巡街!前方何人宵禁擅行?拿下!”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从巷口砸来,震得亭角风铃嗡嗡作响。 火光呼啦一下涌入,將小小的沉香亭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金盔金甲、长槊槊森然的金吾卫已封死亭口,当先队正按刀而立,面甲下一双鹰目锐利如刀,狠狠刮过亭內这群泥猴般的人物。目光扫过玉真公主拂尘、郑清梧怀中琵琶,最后钉在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手心那兀自散发著诡异金芒的蛇影图腾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妖人邪术!拿下!”队正刀锋半出,寒光凛冽。 “谁敢!”小十六李璘璘猛地踏前一步,小身板挺得溜直,金冠虽歪,气势却足。他左手仍按著北斗鳞,右手却闪电般探入怀中,再掏出时,掌心已稳稳托著那枚磕瘪了角的玉钥匙。皇子常服泥泞不堪,但那玉钥在火把映照下流淌著温润內敛的光华,钥匙尾部,一个铁画银鉤的“贞观”小篆清晰无比! “圣人口諭密旨在此!”小十六嗓子拔得又尖又亮,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天家气派,手指头虚点著那队正的面甲,“尔等金吾卫,速速退避!误了圣人与玉真姑姑商议驪驪山封禪大典的机密,拿你九族顶罪!” “玉真…姑姑?”队正瞳孔猛地一缩,目光急转向亭中那道青莲般的身影。玉真公主手持拂尘,面色沉静如水,只微微頷首,算是默认。队正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按在刀柄上的手鬆了几分,但戒备未消,狐疑的目光在小十六满身泥污和那诡异的金蛇图腾间来回扫视。 空气仿佛凝固,火把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金吾卫的槊槊尖微垂,杀机仍在弦上。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关头—— “哞嗷嗷嗷——!” 一声狂暴得变了调的嘶吼,如同平地炸雷,猛地从亭外炸响!只见那原本蔫蔫耷耷、趴在烂泥地里反芻芻的青铜豸豸豸豸,此刻双目赤红如血,浑身青铜鳞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片片乍起!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原本圆滚如酒瓮的肚皮此刻剧烈翻滚蠕动,里面仿佛有千百条活蛇在疯狂衝撞撕咬! “不好!那石头…”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心头剧震,瞬间明白——豸豸豸豸腹中那枚蛇瞳石正与北斗鳞上的金蛇图腾剧烈呼应! 未及反应,狂化的青铜豸豸豸豸已化作一道失控的青铜颶风!它无视了挡路的金吾卫,四蹄刨地,泥浆飞溅,硕大的头颅低垂,带著一股毁天灭地的凶蛮气势,朝著沉香亭侧后方——那道高耸厚重的兴庆宫朱红宫墙,狠狠撞了过去! “快闪开!”玉真公主清叱出声,拂尘银光暴涨! 轰隆隆——!!! 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那饱经风霜的夯土宫墙,在青铜豸豸豸豸这玉石俱焚的撞击下,如同酥脆的胡麻饼般轰然向內塌陷!烟尘冲天而起,碎石砖块暴雨般砸落。烟尘稍散,一个黑黢黢黢黢、深不见底的巨大豁口赫然出现! 豁口下方,並非坚实的土地,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血气,混合著陈年泥土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铁锈气,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猛地从地底喷涌而出,瞬间瀰漫了整个沉香亭! “咳咳咳…呕…”小十六被那腥气呛得眼泪直流,连连乾呕。 “地下…真有路?!”秦劲捂著肩膀,惊骇地望著那深渊巨口。 “保护殿下!”金吾卫队正终於色变,厉声嘶吼,长槊槊齐刷刷指向豁口方向。 然异变只在一瞬! “咻咻咻咻——!” 悽厉的破空尖啸撕裂烟尘!数道乌沉沉的流光,裹挟著刺鼻的腥风,自那黑洞洞的地穴深处毒蛇般噬咬而出!箭簇幽绿,赫然是淬了剧毒的弩箭,直取烟尘中最显眼的目標——正捂著口鼻、被呛得弯腰乾呕的小皇子李璘璘! “十六郎!”玉真公主拂尘化作一片银色光幕,急卷而上!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的反应更快!在那腥风涌出的剎那,他怀中那躁动不安的黑葫仿佛被这同源邪气彻底点燃!葫身猛地一沉,九道蛇纹烙印红光大放,一股冰冷而暴戾的吸力轰然爆发! 他几乎是凭著本能,將掌心那兀自滚烫、投射著金蛇图腾的北斗鳞,狠狠拍向躁动的葫口! 嗡——! 一股无形的波纹以葫口为中心猛地荡漾开来!那数支激射而至的淬毒弩箭,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箭头诡异的绿芒骤然黯淡,去势竟在空中凝滯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第127章 葫吞蛇矛 秦劲那半条膀子还掛在张仪騫騫肩上,墨绿的毒筋一抽一抽,疼得他齜牙咧嘴直骂娘:“格老子的…这长虫的唾沫星子…比云阳胡商兑了水的三勒浆还毒……”话音未落,地穴深处那几道乌沉沉的毒箭已撕破腥风,箭簇上的幽绿寒芒直指小十六李璘璘的后心! “十六郎!”玉真公主的清叱被毒箭破空声淹没。拂尘银毫暴涨,化作匹练捲去,却已慢了半拍! 千钧一髮!张仪騫騫怀里那黑葫像是被同源的剧毒彻底激怒,猛地一沉,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红光爆闪,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冰冷凶戾的吸力轰然爆发!他几乎是凭著本能,將掌心那枚滚烫、兀自投射著金蛇图腾的北斗鳞片,狠狠拍向躁动的葫口! 嗡——! 无形的波纹猛地盪开!那数支毒箭如同撞上铁壁,箭头绿芒骤黯,去势竟在空中诡异地凝滯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噗噗噗噗!”葫芦口猛地变成一张无底黑洞,一股蛮横吸力凭空而生,將几支毒箭硬生生扯离轨跡,如同长鯨吸水,尽数吞入葫腹!箭尾的腥风甚至带倒了踉蹌前扑的小十六。 “嗷——!”小十六惨叫一声,一支箭擦著他脖颈飞过,带起的腥风却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伤口皮肉瞬间翻卷,边缘竟泛起诡异的墨绿色,几缕黑气毒蛇般往皮肉里钻! “糟!箭毒!”林晴儿脸色煞白。 几乎同时,那黑葫吞下毒箭后,猛地一颤,葫身上九道赤红蛇纹如同通了电,疯狂扭动缠绕,竟瞬间融合,化作一道狰狞的盘蛇烙印!张仪騫騫如遭雷击,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软软瘫倒,黑葫“哐当”一声滚落在青石板上,兀自嗡嗡震鸣,表面盘蛇烙印红光吞吐不定。 “张木头!”林晴儿急扑过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哞嗷嗷嗷——!”另一边,撞塌宫墙的青铜豸豸豸豸豸豸豸豸彻底陷入癲狂。它吞下的那枚蛇瞳石与北斗鳞的呼应似乎也到了极限,圆滚肚皮如同沸水般剧烈鼓胀,青铜鳞片缝隙里“嗤嗤”喷出墨绿色的腥臭蒸汽!它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黑洞洞的地穴入口,四蹄刨地,碎石飞溅,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竟再次低头,裹挟著玉石俱焚的凶蛮气势,朝著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猛衝过去! “拦住它!”玉真公主厉喝,拂尘甩出数道银光缠向豸豸后腿。 轰隆隆——!!! 第二声更加沉闷恐怖的巨响!豸豸豸豸豸豸豸豸那青铜头颅如同攻城巨锤,狠狠凿在塌陷豁口下方的夯土地面上!烟尘混著碎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原地竟被它硬生生撞开一个更大的、倾斜向下的幽深洞口!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混杂著陈年血腥、铁锈和冰冷水汽的腐朽气息,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汹涌喷出! “密…密道?!”秦劲独眼瞪得溜圆,看著那黑黢黢的洞口,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张仪騫騫和手臂迅速肿胀发黑、小脸已呈青灰色的小十六,一咬牙,“管他龙潭虎穴!先进去再说!总比留这儿当金吾卫的活靶子强!”他独臂发力,竟硬生生將张仪騫騫扛上肩头。 玉真公主已掠至小十六身边。少年皇子牙关紧咬,手臂伤口处墨绿毒气正丝丝缕缕向上臂蔓延,皮肤下青黑的血管根根凸起,触目惊心。她再无迟疑,左手拂尘指天,右手並指如剑,口中清叱:“北斗注生,南斗注死!星砂续命,敕!”指尖在腰间一个寸许高的青玉小瓶上急速一点,瓶口“啵”地弹开,几点璀璨如碎钻的银色星砂飘飞而出,带著清冽如寒泉的气息,精准落在小十六伤口之上。 “滋啦——!”星砂触肉,如同雪落烧铁,发出刺耳声响。伤口翻腾的墨绿毒气被这星辉一压,顿时如沸汤沃雪,滋滋作响间迅速消融、淡化,连带著伤处肿胀也肉眼可见地消退几分。小十六紧蹙的眉头微微鬆开,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走!”玉真公主袍袖一卷,清辉裹住小十六,当先冲向那被豸豸撞开的密道入口。 “腌臢货!挡你秦爷爷生路?!”殿后的秦劲暴吼一声,半截横刀抡圆了,狠狠砸向一个试图扑来阻拦的金吾卫面门!那金吾卫举槊槊招架,“鐺”的一声巨响被砸得踉蹌后退。 “放肆!”金吾卫队正鬚髮皆张,长槊槊槊槊直指秦劲背心,“擅闯宫禁,格杀勿论!”身后数十金吾卫齐声怒吼,槊槊槊槊如林,寒光逼人,眼看就要一拥而上!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点青光如流星般自密道入口射出,“啪”地一声轻响,正正钉在队正脚前三尺之地的青石板上! 队正衝锋之势戛然而止。他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枚三寸长短、通体青玉雕琢的鱼形符令。鱼鳞细密如生,鱼目处镶嵌著两粒微小的黑曜石,在火把光下流转著深邃幽光。鱼身一面阴刻北斗七星,另一面则是两个铁画银鉤的古篆——**天师**! “天…天师鱼符?!”队正的声音瞬间变调,带著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身后的金吾卫们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高举的长槊槊槊槊僵在半空,一张张面甲下的脸孔写满震怖。 玉真公主清冷的声音自密道幽暗中飘出,字字如冰珠落盘:“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玉真,奉敕追查蛇盘妖踪。尔等速退,封锁此地方圆百步,擅入者——以谋逆论处。” 队正浑身一颤,猛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声音带著颤音:“末…末將遵天师法旨!”再无半分犹豫,他起身厉喝:“撤!封锁百步!飞马稟报陈大將军!” 金吾卫如潮水般退去,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巷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跳动的火把光影,映著那个幽深倾斜的地洞。 第128章 葫吐金人 黑葫脱手砸在青石板上的脆响,被青铜豸豸撞塌地宫的轰隆彻底盖了过去。张仪騫騫騫騫只觉一股冰冷的失重感攫住了全身,眼前是打著旋儿的土块碎石,耳中灌满了土石倾泻的咆哮。秦劲那只尚能活动的手死死钳著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两人如同狂风里的两片烂叶子,翻滚著砸进那被豸豸硬生生撞开的黑暗豁口。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闷响,烂泥混著腐叶的恶臭呛入口鼻。张仪騫騫騫騫摔了个七荤八素,半边脸埋在冰冷的污泥里,咳得撕心裂肺。耳边全是秦大鬍子破锣般的咒骂:“直娘贼!这哪是地道,分明是沤沤了八百年的粪坑!呸呸呸……”秦劲挣扎著想爬起,肩上墨绿毒筋猛地一抽,疼得他“嗷”一嗓子,又跌回泥里,溅了旁边刚撑起身子的林晴儿一脸泥浆。 “秦大鬍子!你再溅姑奶奶一身泥,信不信把你那毒膀子塞回豸豸嘴里去!”林晴儿一抹脸,气得鞭梢直指秦劲鼻尖。 “咳咳…豸豸?”小十六李璘璘璘璘虚弱的声音响起,他被玉真公主的清辉护著,落地稍稳,但左臂伤口虽被星砂压制,依旧疼得小脸煞白,半倚在冰冷的土壁上,“那憨货…撞完墙跑哪去了?” 黑暗中,唯有玉真公主拂尘顶端的青玉珠子散发著一圈柔和的清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只见前方不远,那闯祸的青铜豸豸正焦躁地刨著蹄子,对著一条自顶壁垂落的粗壮铁链猛嗅,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铁链末端,深深没入下方更浓稠的黑暗里。 “嘘!”玉真公主突然竖起拂尘,神色凝重如寒潭。清辉顺著她指尖,流向脚边一条细窄的水沟。沟中流淌的並非泥水,而是一种粘稠、泛著油光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蛇腥混杂著水银的刺鼻气味。沟底沉积著一层厚厚的黑色淤泥,淤泥表面,赫然浮著一片碗口大小、边缘焦糊的厚重绿鳞——正是小十六在蛇窟里捡到的那片! “是那老长虫的鳞!它…它真钻这下面来了?”秦劲吸著冷气,独眼死死盯住那鳞片。 就在这时,一直滚落在泥地里的黑葫,葫身猛地一震!葫肚皮上那道融合了九蛇纹路的赤红盘蛇烙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將周遭土壁都映得一片妖异!盘蛇仿佛活了过来,在葫身上疯狂游走,蛇首高高昂起,冰冷竖瞳直指水沟暗流涌动的方向! “嗡——!” 一种低沉到撼动臟腑的金属震鸣,猛地从下方无边的黑暗中传来。仿佛地底深处,有一头被惊醒的洪荒巨兽,正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整个地道剧烈一颤,簌簌落土! “我的亲娘咧!”秦劲嚇得一哆嗦,“下面…下面真有看门的大玩意儿?”他下意识想摸刀,却摸了个空,半截横刀早不知掉哪去了。 小十六也白了脸,攥著鳞片的手直抖:“曾…曾祖父砍了头还不够?还留了个大的镇宅?这老贏家的门…也太难进了吧!” “是金人!”玉真公主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拂尘清辉扫过水沟中那片隨暗流起伏的蛇鳞,“《史记》载,秦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铸以为钟鐻鐻,金人十二!此乃镇国重器,內蕴社稷龙气。九头蛇族欲窃取其力,必先污染其源——这水沟,便是引蛇气污金人的『脉』!”她目光锐利如剑,投向黑暗中金属震鸣传来的方向,“豸豸撞开的,怕正是通往金人埋骨之地的秘径!” 话音未落,一直对著铁链低吼的青铜豸豸,猛地人立而起!它圆滚的肚皮再次剧烈翻腾,仿佛那枚被它囫圇吞下的蛇瞳石正在里面兴风作浪。豸豸发出一声饱含痛苦与暴戾的咆哮,巨大的青铜头颅竟狠狠撞向旁边潮湿的土壁! “轰隆!” 土石崩飞!烟尘瀰漫中,一道狭窄的裂缝被硬生生撞开。裂缝后並非泥土,而是一面冰冷、光滑、刻满蟠虺虺虺纹的巨大青铜墙壁!壁上,一道仅容一人佝僂穿行的石门半掩著,门上掛著一把奇形铜锁,锁孔竟扭曲如蛇信。 “门!”林晴儿眼尖。 豸豸撞开石门后,却像耗尽了力气,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噗通”一声瘫倒在青铜壁下,肚皮起伏如风箱,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连那躁动的蛇瞳石似乎也暂时蛰伏了。 眾人急忙凑近。门內一股更浓郁的陈腐铁锈气扑面而来,夹杂著冰冷的水汽。玉真公主拂尘清辉探入,照亮一条倾斜向下、布满青苔的狭窄石阶,深不见底。墙壁渗出的墨绿粘液在此匯成细流,汩汩流入深处。 秦劲探头瞅了瞅那陡峭湿滑的石阶,又看看自己动弹不得的毒膀子和小十六煞白的脸,啐啐了一口:“娘的,这路是给耗子钻的?张兄弟还晕著,殿下也…哎?张兄弟?!” 只见张仪騫騫騫騫不知何时已挣扎著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按著滚落身旁的黑葫。那葫身剧烈震颤,盘蛇烙印红光吞吐,竟隱隱与门內深处传来的低沉金属震鸣形成共鸣!他右手颤抖著探入怀中,摸索片刻,竟掏出一枚鸽子卵大小、黯淡无光的蛇瞳石——正是那粟特商人“九蛇聚灵盏”崩碎后遗落之物! “张木头!你拿这晦气东西作甚?”林晴儿急道。 张仪騫騫騫騫充耳不闻。他双眼布满血丝,左眼一点金芒,右眼一丝血色疯狂闪烁。他猛地將蛇瞳石按在躁动的黑葫盘蛇烙印之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淬入冰水!一股墨绿色的浓烟猛地从蛇瞳石与盘蛇烙印接触处爆开!浓烟並未散逸,反而如有生命般扭曲盘旋,瞬间凝成一道细如髮丝、却凝练如实质的墨绿光线,“嗤”地一声射入石门上那扭曲的蛇信锁孔! “咔噠…咔噠噠…”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从厚重的青铜门內传来。那把扭曲的蛇信铜锁,竟自行缓缓旋转、解锁! “开了!”小十六低呼。 第129章 葫吐金鳞 地底阴风打著旋儿卷过脚踝,裹著铁锈和蛇蜕的腌臢臢味儿。青铜豸鼻孔里“呼哧呼哧”喷著白气,蹄子底下火星子“噼啪”乱迸,活像打铁铺子忘关的风箱,在死寂的金人坑里格外瘮人。 “直娘贼!”秦劲捂著膀子瘫在土堆上,肩头墨绿毒筋一抽一抽拱到脖颈,“这憨货肚里是塞了炼丹炉?再折腾,老子先拆它条铜腿熬锅蛇毒解药!”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垂落,轻点豸滚烫的肚皮,眉头微蹙:“非是燥热。蛇瞳石与金人龙气相衝,它在忍痛示警——”她目光扫过坑底金人阵列,“此地杀阵,已醒。” 话音刚落,张仪騫騫騫騫怀里那尊黑葫“咚”地一声蹦到地上!葫肚皮上那道赤红盘蛇烙印,此刻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蛇口大张,“嗤”地射出一道凝练血线,毒蛇般直噬坑底中央金人的眉心! “张木头醒了?”林晴儿扑过去扶人,却见张仪騫騫騫騫眼皮狂颤,喉间咯咯作响,愣是没睁开眼。 血线撞上金人眉心,“鐺”一声脆响!那处甲片应声弹开,露出个巴掌大的凹槽,里面赫然嵌著半块龟裂的龟甲,刻满密密麻麻的虫鸟篆! “禹王碑文!”玉真公主瞳孔骤缩,“袁师的手笔!此阵以金人镇龙脉,蛇盘妖孽竟想蛀穿它……”话音未落,四周金人阵列猛地一震!十二尊巨像关节“嘎吱”作响,头颅竟齐刷刷转向中央,空洞的眼窝燃起幽绿磷火,手中巨剑、长戈缓缓抬起,锈蚀的刃口对准坑中眾人! “列阵!护住殿下和仪騫騫!”玉真公主清叱一声,拂尘炸开三千银毫,清辉如瀑倒卷,在眾人头顶撑开一片光幕。秦劲独臂抡起半块青砖,骂骂咧咧挡在小十六身前:“他娘的!陪葬的陶俑造反了?” 坑底震颤加剧,中央金人胸口“咔嚓”裂开一道缝隙,腥臭黑雾汹涌喷出!雾中隱现九头蛇影,十八只竖瞳幽光锁定黑葫。 “嗷——!”一直焦躁刨地的青铜豸突然暴起!它竟不再理会腹中绞痛,庞大身躯化作一道青铜狂飆,低头狠狠撞向那喷吐黑雾的金人胸口裂缝! “轰!!!”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人耳膜欲裂!金人被撞得一个趔趄趄趄趄趄趄趄,胸口裂缝撕开尺许。豸头角崩裂,却死死抵住豁口,喉咙里发出“嗬嗬”低吼,四蹄死死钉进夯土! “这憨货……在堵门?”林晴儿惊呆了。 裂开的金人胸腔里,並无预想中的蛇影本体,只有一尊半人高的赤金小像,眉眼竟与李淳风有七分相似!金像双手捧著一卷焦黄纸页,边缘已被黑雾蚀得发脆。纸页上方,悬著一枚龙眼大小、鏤空雕琢的青铜罗盘,盘面星斗流转,正发出细碎的“咔噠”声。 “玄都鉴!”玉真公主失声,“阵眼是假的!李太史以身为饵,藏鑑於金人臟腑……”她话音未落,那金像手中的焦黄纸页突然无风自动,一行狂草墨字在眾人眼前浮现: **“九头非蛇,借窍为巢。子时三刻,驪驪顶换天!”** 小十六疼得齜齜牙咧嘴,却死死盯著金像:“淳风先生这是……把自己炼成阵眼了?” “怕不止。”玉真公主拂尘指向金像胸口一道细微裂痕,几缕墨绿粘液正从中渗出,“蛇气已侵金身!那孽畜要借金人龙气,偷天换日!” 恰在此时,抵住豁口的青铜豸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肚皮剧烈起伏,鳞片缝隙里“嗤嗤”喷出墨绿毒烟——腹中蛇瞳石感应到玄都鉴气息,再次暴动! 黑葫骤然飞旋至金人豁口上方,葫口朝下,一股沛然吸力罩向那枚星斗流转的青铜罗盘! ---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坑底腥风卷著金铁碎屑扑面而来,小十六“嗷”一嗓子缩到秦劲背后:“亲娘咧!金人放屁了!” 秦劲独臂抡著半块板砖挡在前头,破锣嗓子震得土壁簌簌落灰:“放屁?这他娘是棺材板打嗝!顏老二,护著殿下退后!” 玉真公主拂尘银光暴涨,清辉如幔帐垂下,硬生生扛住十二金人巨兵掀起的罡风。她指尖凌空急点,几点星砂“噗噗”钉入摇晃的地面:“北斗镇煞,定!” 震盪稍缓,中央金人胸裂处喷涌的黑雾却愈发粘稠,九对蛇瞳幽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最终死死咬住地上嗡鸣的黑葫。 “嗷——!” 青铜豸猛地人立而起,浑身鳞甲“錚錚”炸开!它竟不顾腹中翻江倒海的绞痛,后蹄刨地借力,青铜头颅化作一道残影,炮弹般撞向金人胸口的裂缝! “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悲鸣炸开!金人胸口豁口被撞得撕裂一尺,碎甲迸飞。豸头角崩裂,滚烫的铜汁从创口滴落,“滋啦”烫穿地面枯骨,却仍用脖颈死死卡住豁口,四蹄犁出深沟,喉咙里挤出困兽般的“嗬嗬”声。 “这憨货……”林晴儿鞭梢抖了抖,“在堵门?” 裂开的胸腔里没有九头蛇躯,只有一尊赤金小像端坐。金像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双手捧著一卷焦脆的桑皮纸,头顶悬著枚龙眼大的鏤空青铜罗盘,星斗在盘隙间自行流转,发出细密的“咔噠”声,如算盘珠子拨弄阴阳。 “玄都鉴!”玉真公主拂尘一颤,“好个李淳风!竟將阵眼藏於金人腑臟,自身为饵……” 话音未落,金像手中那捲焦黄纸页无风自动,“哗啦”展开半幅。一行墨跡淋漓的狂草,带著酒气般的癲狂扑面而来: **“九头非蛇,借窍为巢。子时三刻,驪驪顶换天!”** “借窍?”小十六疼得齜牙,金冠歪斜指著金像,“淳风先生把自己炼成阵眼了?” 玉真公主眸光如电,拂尘银毫点向金像胸口一道不起眼的裂痕——几缕墨绿粘液正蚯蚓般蜿蜒渗出:“蛇气蚀金身!那孽畜要盗金人龙气,偷梁换柱!” “哞嗷——!” 卡在豁口的青铜豸陡然发出悽厉哀嚎!腹中蛇瞳石感应到玄都鉴气息,再次兴风作浪。它鼓胀的肚皮剧烈起伏,鳞片缝隙“嗤嗤”喷出腥臭绿烟,铜浇铁铸的身躯竟肉眼可见地泛起锈蚀的暗红! 第130章 葫吐金鳞 青铜豸豸四蹄猛地一蹬,庞大身躯重重砸在金人坑底的墨绿淤泥里,震得旁边半截断戈嗡嗡直颤。那身硬比明光鎧的青铜鳞片,此刻像被泼了烈醋的酥饼,滋滋冒著青烟,腹下碗口大的血洞更是触目惊心——墨绿的毒血混著滚烫的铜汁,正“咕嘟咕嘟”往外涌,泼在地上,瞬间蚀出一个个冒著腥泡的深坑。 “豸!”小十六李璘嗓子都嚎劈了,连滚带爬扑过去,金冠早不知甩到哪个泥窝里,沾满污泥的手想捂又不敢捂,只急得原地跺脚,“憨货!谁让你堵那腌臢臢炮口的?那蛇屁是能隨便闻的吗?秦大鬍子!秦大鬍子!你那靺靺鞨鞨熊胆膏呢!快掏出来给它糊上!” 秦劲自个儿还瘫在泥堆里,右肩膀那几道墨绿毒筋扭得跟活蚯蚯蚓似的,钻心地疼。他齜齜牙,独臂在腰间瘪囊囊的皮囊里掏摸了半天,抠出指甲盖大一小坨黑乎乎、散发著刺鼻骚味的膏药,没好气地啐啐了一口:“就剩这点塞牙缝的了!给它糊上?够抹它脚趾缝不?再说,靺靺鞨鞨熊胆膏是拔箭毒生肌的,这憨货流的是铜汁子混蛇毒!你当是补锅呢?”话虽如此,他还是费力地挪过去,想把那点膏药往豸豸伤口边缘蹭。 “让开!”玉真公主清叱一声,人已如青烟般掠至豸豸身旁。三千银丝拂尘暴涨,根根笔直如针,末端流转清冽辉光,织成一道薄薄的光幕,堪堪覆在豸豸那恐怖伤口之上,勉强阻住毒血铜汁的狂涌。光幕甫一接触那墨绿毒血,便发出“嗤嗤”灼烧之声,清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此毒已侵腑臟,寻常药石无用。”玉真公主面色凝重,额角沁出细密汗珠,拂尘柄端青玉珠子光芒急闪,显然耗费极大心力。她目光扫过小十六紧攥在手里的北斗鳞片,“殿下,借鳞一观!” 小十六哪敢怠慢,忙把鳞片递上。那碗口大的幽绿鳞片在坑底昏暗光线下流转著星辉,勺柄依旧倔强地指著东北方宫闕。玉真公主指尖拂过鳞面七星凹痕,星点银光微微颤动。“北斗鳞乃地脉龙气所钟,性纯阳,或可驱邪…然需引动其星力…”她话音未落,目光陡然一凝! 只见那被豸豸撞裂的金人胸腔深处,那尊李淳风赤金小像手中的焦黄纸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捲曲!缕缕墨绿毒气如同活蛇,正从金像胸口的裂痕疯狂涌入,顺著小像手臂急速蔓延,眼看就要將那纸页彻底吞噬!悬於纸页上方的青铜罗盘“玄都鉴”,盘面星斗流转的“咔噠”声变得急促而混乱,仿佛算盘珠子被一只无形的手胡乱拨弄! “不好!蛇气在强污阵眼!”玉真公主脸色微变,拂尘清辉便要转向金人豁口。就在这分心剎那,压制豸豸伤口的光幕猛地一黯! “噗嗤——!” 一股更加粘稠腥臭的墨绿血柱,混著滚烫的铜液,如同压抑许久的毒龙,猛地从豸豸伤口喷射而出!那血柱不偏不倚,正衝著小十六面门! “殿下!”郑清梧惊叫,怀中琵琶“錚”然作响,一道无形音波屏障瞬间横在小十六身前! 血柱撞上音障,发出沉闷爆响!虽被挡下大半,几滴滚烫的毒血铜液却如跗骨之蛆,穿透音波缝隙,“滋啦”一声溅在小十六紧握北斗鳞的左手背上! “嗷——!”小十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几滴毒血铜液如同烧红的铁水,瞬间蚀透皮肉,冒出刺鼻青烟!手背肉眼可见地红肿溃烂,剧痛让他整条手臂都在痉挛,五指一松,那枚幽光流转的北斗鳞片“噹啷啷啷”一声,掉落在腥臭的淤泥里! “我的手!孤的手!”小十六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抱著左手在地上打滚,金枝玉叶的皇子何曾受过这等活罪? 玉真公主心头大急,拂尘银光急欲回援。可那金人豁口处,几道缠绕在巨剑上的粗壮青铜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竟“哗啦啦”自行游动起来,蛇头般猛地探出,狠狠绞向拂尘银丝! “哐当!”银丝与锁链交缠,发出刺耳摩擦!玉真公主身形一晃,拂尘竟被那蕴含金人巨力的锁链死死拖住!清辉摇曳,再难兼顾豸豸和小十六! 豸豸的哀鸣越发微弱,伤口毒血铜汁如开闸洪水。小十六在泥地里翻滚哭嚎。金人胸腔內,李淳风金像手中的纸页已黑了大半!九头蛇虚影在翻腾的黑雾中发出无声的狞笑,十八只竖瞳幽光锁定混乱的眾人。秦劲挣扎著想爬起,却扯动伤口,痛得眼前发黑。林晴儿鞭梢金光吞吐,却不知该护哪头。 死局!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嗡!” 一直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葫,葫身猛地爆发出刺目金光!那九道融合了九蛇本源的赤红盘蛇烙印,此刻竟如活物般在金光中游走、沸腾!葫口大张,一股无形的磅礴吸力轰然爆发,目標却不是金人,而是坑底瀰漫的、混杂著龙气、蛇毒、铜腥的狂暴气机! 坑底如同颳起了一道无形的颶颶风!那些逸散的毒气、铜雾、碎裂的鳞甲碎屑、甚至豸豸伤口喷涌的毒血铜汁,都被这股蛮横吸力强行拉扯,打著旋儿涌向黑葫葫口! 更惊人的是,那葫口金光最盛处,一枚鸽卵大小、通体浑圆、表面九道金纹流转不休的赤金圆珠,正被这股力量缓缓“吐”了出来! 金珠甫一离葫,便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冰冷如蛇,暴戾如魔,却又內蕴一丝堂皇如日的纯阳龙气!九道金纹在其表面明灭不定,如同九条沉睡的微缩金龙! “蛇…丹?”林晴儿失声惊呼。 那金珠似乎感应到豸豸垂死的哀鸣和北斗鳞片坠落的星辉,竟“滴溜溜”自行一转,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直射向地上气若游丝的青铜豸豸! “拦住它!”金人豁口內,九头蛇虚影发出无声的、充满贪婪的尖啸,黑雾翻涌,竟凝成一只巨爪抓向金珠! 第131章 金鳞开道 豸那身铜鳞挨了金珠,霎时活了!原本青鬱郁的铜皮底下,像有千百条金线蚯蚓在钻拱,沿著鳞片缝儿“滋溜溜”乱窜,须臾间便勾勒出一道道繁复的扭金纹路。这憨货方才还奄奄一息,肚皮破洞里铜汁混著墨绿毒血“咕嘟咕嘟”冒泡,此刻喉咙里却滚出一声舒坦的“哞呜——”,眼皮子半掀,铜铃大眼里的赤红血丝竟褪了三分。 “神了!铜疙瘩变金疙瘩了嘿!”秦劲瘫在泥里,独眼瞪得溜圆,也顾不上肩膀毒筋抽抽的疼,“张兄弟,你那葫芦吐的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吧?”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正与金人锁链较劲,清辉明灭不定,眼角余光扫过豸变化,心头稍宽:“非是金丹,乃是金人龙气与蛇煞交缠千年,竟被黑葫强行炼出一丝混元之息…豸受此滋养,或能暂保性命。然此非长久之计,蛇毒已侵其臟腑根本…” 话未落地,旁边泥地里“嗷”一嗓子,直戳人耳膜。小十六李璘璘璘璘璘璘璘璘抱著左手在墨绿毒泥里打滚,那被豸毒血灼伤的手背,皮肉翻卷处已呈青黑死灰,几缕墨绿毒气如活蛇,正顺著手臂经脉往上钻,拱得皮下一道道青黑筋络扭曲暴凸,直逼肘弯! “孤的手!孤的手啊!烫!钻心的疼…杀才!都是杀才!秦大鬍子!张木头!你们死人吗?!”小皇子哪受过这等活罪,疼得涕泗横流,皇子仪態早丟到九霄云外,金冠歪在烂泥里,一张小脸煞白扭曲,眼瞅著那毒气就要过肩井穴冲入心脉。 张仪騫騫騫騫刚撑著从泥水里坐起,浑身骨头缝里都透著寒气,黑葫反噬的眩晕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见小十六惨状,他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突地一跳——识海里悟空残魂暴躁地捅著棍子虚影:“呔!小皇子要变死皇子了!这蛇毒刁钻,佛光压不住!快用你那靺鞨鞨蛮子的土法子拔毒!晚了神仙难救!” 辫机残魂的佛音也透出罕见的急迫:“阿弥陀佛…毒入膏肓,如油入面,金刚怒目亦难尽除…张施主,萨满拔毒咒或可一搏,然需至阳之物为引…” “至阳之物?”张仪騫騫騫騫目光扫过豸伤口那“咕嘟嘟”冒著滚烫热气的铜汁金血,心头一横。他连滚带爬扑到小十六身边,左手铁钳般攥住小皇子拼命挣动的左手腕,右手並指如刀,指甲狠狠在他那青黑浮肿的手背毒疮边缘一划! “嗤啦!”一股腥臭黑血飆出! “嗷——!反了反了!张仪騫騫騫騫!孤要诛你九族!秦大鬍子!救驾!救驾啊!”小十六杀猪般嚎叫,另一只手胡乱抓挠,泥浆糊了张仪騫騫騫騫半脸。 张仪騫騫騫騫充耳不闻,沾满泥污的右手食指,猛地戳进豸肚皮伤口那翻腾的铜汁金血里! “滋——!” 一股皮肉焦糊的青烟腾起!指尖剧痛钻心,仿佛插进了烧红的铁水!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忍著那钻心灼痛,沾著滚烫滚烫、金红交错的铜汁毒血,在小十六那溃烂的手背上急速勾画!指尖过处,一个扭曲狰狞、带著靺鞨鞨蛮荒气息的熊头图腾在腥臭血肉间迅速成型,血线游走,正是靺鞨萨满秘传的拔毒咒! “呃啊啊啊——!”小十六浑身触电般痉挛,眼珠子几乎瞪出眶。那滚烫的铜汁毒血渗入皮肉,灼得他三魂出窍,偏生那熊头血咒又如无数烧红的小鉤子,狠狠剜进骨髓,往外撕扯那跗骨的阴寒蛇毒!极致的冰寒与滚烫在他一条小臂里疯狂绞杀,疼得他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气音,在泥浆里扭得像个离水的泥鰍。 另一侧,玉真公主压力骤增!金人豁口內,那九头蛇虚影被黑葫吐出的金珠气息惊扰,又被豸身上陡然暴涨的金纹龙气一衝,十八只幽绿竖瞳凶光更盛!缠绕拂尘银丝的几条青铜锁链猛地发力,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清辉光幕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北斗借法,星砂定脉!”玉真公主清叱一声,左手自腰间青玉小瓶中凌空一引,几点璀璨星砂如萤火飞落,精准嵌入小十六手臂上几处要穴,暂时锁住上行毒气。右手拂尘银毫却顺势在金人豁口边缘那冰冷的青铜壁上急速划过! 毫尖蘸著坑底瀰漫的龙气、蛇煞、血污,竟在那残破的青铜上勾出一幅微缩的星辰阵图!线条古拙玄奥,星位流转间,赫然是袁天罡所遗“地脉定星盘”的残篇! 阵图甫成,北斗鳞片坠落处幽光一闪。那深陷泥沼的鳞片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嗡”地一声弹起,不偏不倚,正正嵌进阵图中央的“天权”星位! 轰——! 一股无形的巨力以北斗鳞为中心猛地盪开!整个金人坑底剧烈一震!十二尊正欲挥动巨兵的金人齐齐僵住,关节发出艰涩的“咔嚓”声,燃著磷火的眼窝明灭不定。豁口內翻腾的黑雾蛇影更是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厉嘶鸣,十八只竖瞳怨毒地扫过眾人,竟猛地收缩,裹挟著残留的黑雾,如潮水般退入金人胸腔深处那无尽的黑暗,只留下金像手中那捲几乎完全炭化的焦黄纸页,和盘面星斗紊乱、兀自“咔噠”急响的玄都鉴。 死寂。 只有小十六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豸喉咙里低沉的“哞呜”在坑底迴荡。 “跑…跑了?”秦劲撑著半截身子,齜齜牙咧嘴地望向豁口,“那长虫属耗子的?溜得倒快!” 玉真公主缓缓收回拂尘,额角薄汗未消,目光凝重地投向金人豁口深处:“非是遁逃,而是暂避锋芒。北斗鳞引动地脉星力,强行定住了金人杀阵片刻。此獠察觉玄都鉴將毁,强污不成,必退而谋他法…”她话音一顿,拂尘柄端青玉珠子骤然指向坑底东南角! “咔…嚓嚓嚓…”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自北斗鳞坠落处的淤泥下传来! 第132章 金鳞蛇影动 北斗鳞片“咔噠”一声嵌进地砖凹痕的剎那,眾人脚底猛地一震! 整片青砖地面如同被无形巨手掰开,伴著沉闷的机括轰鸣,裂出一道丈余宽、斜插向下的幽深豁口。阴风裹著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和土腥气,打著旋儿往上涌。 “哎哟喂…孤的手!”小十六李璘璘瘫在泥浆里,左手肿得像个发麵胡饼,手背毒疮边缘被靺鞨血咒灼出焦黑纹路,疼得他齜牙咧嘴,额角冷汗混著泥浆往下淌。可一瞧见那豁口,皇子脾气又拱了上来,挣扎著就往起爬,“让开!孤乃太宗皇帝玄孙!老贏家修的地道,还能吃了自家龙种不成?火把!秦大鬍子,火把拿来!” 秦劲那条毒膀子早肿成了酱紫色,筋络一跳一跳直抽抽,闻言差点气笑:“殿下,您这手再折腾,怕是要改號『独臂亲王』了!”话虽如此,他还是齜牙咧嘴地用独臂摸出火摺子,吹燃了塞给小十六,“省著点照,这腌臢地道里怕是有年头没进活气了…” 小十六一把抢过火把,金冠早不知滚到哪个泥坑,散乱髮髻下小脸煞白,偏要梗著脖子逞强:“要你囉嗦!本皇子五岁就能摸黑翻大內冰窖…”话音未落,脚下烂泥一滑,整个人趔趄著就朝豁口栽去! “嗷——!” 一道青铜色的影子比他更快。 方才还瘫在泥里半死不活的青铜豸豸,自打吞了那枚金珠,一身青鬱郁的鳞片底下便似熔了金汤,暗光流转。此刻它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哞呜”,庞大的身躯竟异常灵巧地一拱,恰好挡在小十六脚下。小皇子“噗”地一声砸在豸豸铜浇铁铸的脊背上,火把脱手飞向深坑。 “我的火!”小十六惊叫。 豸豸却浑不在意,铜铃大眼盯著幽深地道,鼻翼翕动,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呼嚕”声。它四蹄刨地,竟摇头晃脑,主动朝著那豁口下的陡坡一步步蹭了下去。铜蹄踏在倾斜的土石坡上,火星四溅,硬生生犁出一条勉强落脚的凹槽。 “嘿!这憨货吃了金珠,倒知道报恩开路了?”秦劲看得嘖嘖称奇,独臂撑著地想跟上,肩上毒筋猛地一抽,疼得他“嘶”一声又坐回泥里。 玉真公主拂尘轻摆,几点清辉先护住摇摇欲坠的小十六,目光却落在豸豸鳞片上流淌的暗金纹路上:“龙气淬鳞,凶吉难料。此物已非寻常镇墓兽,诸位紧隨其后,莫要分散。”她袍袖一卷,一道柔劲托起地上昏迷的张仪騫騫,紧隨豸豸踏入地道。郑清梧搀起齜牙咧嘴的小十六,林晴儿则没好气地拽起秦劲:“走啦!独臂大侠,再磨蹭真成泥塑门神了!” *** 地道起初狭窄逼仄,土壁湿滑,渗著墨绿色的粘腻水珠,空气中那股混杂水银和蛇腥的怪味挥之不去。越往下行,脚下渐次坚硬。豁然开朗处,竟显出一条丈许宽的甬道。两侧墙壁全由尺许厚的青灰色“金砖”砌成(註:唐代皇家地宫特製大砖,非真金),砖缝严丝合缝,浸著水痕。穹顶高拱,每隔数丈便悬一盏早已熄灭的青铜雁鱼灯,灯盏下方垂著精巧的铜链,缀著蝙蝠形状的铃鐸。 “乖乖隆地咚!”秦劲举著火把,独眼瞪得溜圆,火光照著壁上浮雕,“这…这是把太极宫偏殿搬地底下了?”只见两侧金砖壁上,並非预想中的蟠虺纹,反而深浮雕著连绵的宫闕楼阁、仪仗车马,人物衣袂飘飘,眉眼虽被岁月侵蚀模糊,但那股盛唐气象扑面而来。只是壁画间隙,总有些不起眼的角落被利器刮去,留下犬牙交错的深痕。 “是贞观规制。”玉真公主指尖拂过一处未被刮去的殿角鴟吻,“太宗皇帝的手笔。只是…”她目光扫过那些刻意毁坏的痕跡,声音微冷,“有人慾掩藏壁画中的某些关窍。” “哐当!” 走在前头的青铜豸豸突然止步,硕大的脑袋往旁边墙壁上一拱。一块鬆动的金砖被它拱得向內凹陷,“咔”地弹开尺许,露出个脸盆大的壁龕。里头蜷缩著一具早已风化的骸骨,身披残破不堪的深青官袍,头戴进贤冠。骸骨怀中,死死护著一卷寸许厚、以金箔包边的物事。 “北斗司辰使?”玉真公主一眼瞥见那人腰间滑落的半枚鱼符,上刻北斗星纹与“司辰”二字,“司天台属官,掌观星授时,怎会埋骨於此?” 张仪騫騫此时已悠悠醒转,正被林晴儿扶著,虚弱道:“他护著的…怕是要命的东西。”他示意林晴儿取出那捲金箔包边之物。 入手沉甸甸,展开竟是一张近乎透明的薄韧皮革,触感冰凉滑腻,绝非牛羊之皮。皮上用极细的银线绣著一幅浩瀚星图,星辰点位皆嵌著米粒大的各色宝石,光华流转。星图中央,北斗七星的位置最为醒目,勺柄斜斜指向图上一处硃砂標记的小点。 “是长安城舆图!硃砂点…光德坊波斯胡寺!”小十六凑过来,肿手疼得直抽气,眼睛却亮得惊人,“曾祖父留的星图,果然指著宝贝!” 张仪騫騫的目光却被星图边缘几道不起眼的墨痕吸引——那是几笔潦草勾勒的蛇形,蛇眼处各点著一粒殷红如血的细小晶体,与蛇瞳石如出一辙!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摸向怀中那枚黯淡的蛇瞳石,石头竟微微一颤,生出一丝微弱感应。 “此地不宜久留。”玉真公主警醒地望向地道深处,“蛇盘余孽既能潜入地宫毁坏壁画,难保…”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呜嗷——!!!” 一直安静前行的青铜豸豸,毫无徵兆地发出一声悽厉至极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布满流金纹路的鳞片“錚錚”炸开,如同瞬间竖起的千万把匕首!它猩红的双眼死死瞪向地道前方无边的黑暗,四蹄疯狂刨抓著金砖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第133章 司天官道与驮碑石龟 豸那声裂帛般的惨嚎还在金人坑里撞壁迴荡,眾人脚底下猛地一顛!整条官道如同被巨人攥住狠摇的铜豌豆筛子,头顶簌簌簌簌簌簌簌簌落下陈年老灰,糊了秦劲一头一脸。 “直娘贼!”秦劲抹了把脸,独臂撑墙才没栽进泥里,“这地龙翻身的劲儿…莫不是那老长虫在底下尥蹶子?!”他肩头毒筋被震得突突直跳,疼得齜牙咧嘴。 玉真公主拂尘一扫,几点清辉钉入震颤的地砖缝隙,地面晃动稍缓。“非是地动,”她目光如电,扫过官道尽头那片被黑暗吞噬的穹窿,“是金人杀阵余波…蛇盘孽畜虽退,龙气躁动未平。” 小十六李璘璘璘璘璘璘璘璘捏著那张冰凉滑腻的星图皮子,肿成胡饼的左手疼得直抽冷气,眼睛却黏在北斗勺柄所指的光德坊波斯胡寺標记上:“嘶…淳风先生这图,比工部营造司的舆舆图还精细!孤就说老李家地道里准藏宝贝!”他指尖无意识划过星图边缘那几道潦草蛇纹,蛇眼处血晶触手微凉,“就是这腌臢长虫標记忒膈应人…” 话音未落,豸喉咙里又滚出一连串压抑的“咕嚕嚕”,铜蹄焦躁地刨著金砖地面,火星四溅。它布满暗金流纹的头颅死死抵住前方官道右侧一堵浑然一体的青灰砖墙,鼻翼翕动,喷出的白气在冰冷砖面上凝成霜。 “憨货又闻见啥了?”林晴儿鞭梢虚点豸拱动的脖颈,“这墙严丝合缝的,连耗子洞都没…” “咔噠。”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咬合声,自豸铜角牴住的那块金砖內部传来。整块尺余见方的大砖竟无声向內陷下半寸,隨即向侧滑开,露出个黑黢黢的壁龕! 壁龕不大,仅容一尊石像。一头半人高的石龟正伏在里头,龟甲纹理粗糲如老松皮,脖颈极力前伸,绿豆眼空洞地望著官道深处。最奇的是龟背上並非石碑,而是整块龟甲被凿成碑形,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蝇头小楷! “驮碑龟?”郑清梧怀抱琵琶凑近,借著豸鳞片流转的暗光细辨碑文,“这刻的是…《贞观十三年司天台实录》?字跡是褚遂良的飞白体!” 秦劲抻著脖子,独眼费劲地辨认:“『十月望,紫薇垣晦,奎宿犯天关…帝召袁李二师秘议於两仪殿…疑驪山地脉有异,龙气西泄…』?”他念得磕磕绊绊,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自己齜牙咧嘴),“嘿!泄龙气?这不就是咱在底下撞见那老长虫干的好事吗!敢情太宗皇帝早八百年就门儿清!” 小十六踮踮脚凑上去,肿手捏著星图直戳龟背:“快看后面!『李太史以身为饵,引煞入驪山腹,锁於九金人…帝敕司天台监秘凿地道,以北斗引龙针定脉,然…』”他声音陡然拔高,指著碑文末尾几行被利器狠狠凿毁的模糊字跡,“谁他娘把关键处刨了?!” 玉真公主指尖拂过那些犬牙交错的凿痕,眸光一凝:“凿痕新。蛇盘余孽来过此地,欲毁太宗所留警示。”她目光落回碑文残存字句,“『九头非蛇,借窍为巢…』与金人腹中淳风手书呼应。此地道恐非仅作定脉,更是太宗布下的…屠蛇秘径!” “秘径?!”小十六眼睛唰地亮了,也顾不得手疼,举著星图就往龟背上比划,“北斗勺柄指著光德坊,地道往东…孤明白了!这官道是幌子,真宝贝藏岔道里!曾祖父这手暗度陈仓玩得妙啊!”他兴奋地拿星图边缘去蹭龟背上北斗七星浮雕。 星图边缘那潦草蛇纹的血晶蛇眼,擦过石龟空洞的眼眶。 “嗡…” 石龟体內发出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龟背碑文缝隙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落下细碎石粉! “小心!”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猛地低喝。他怀中那枚沉寂的蛇瞳石骤然发烫,一股阴冷意念直衝脑海——前方官道黑暗里,几点幽绿寒芒如同鬼火般无声亮起! “嗖嗖嗖——!” 五道乌沉沉的弩箭撕裂黑暗,箭簇幽绿,直扑正撅撅腚腚研究龟碑的小十六后心!箭矢破空声竟被官道里的回音放大了数倍,如同鬼哭! “殿下趴下!”秦劲独眼血红,想也不想便合身扑上,用自己后背硬挡! “当心毒!”林晴儿铜钱鞭后发先至,“呜”地捲住三支弩箭甩飞!剩余两支却已到秦劲脊梁骨前! 千钧一髮,玉真公主拂尘银毫如瀑垂落,精准点在箭杆之上。“噗噗”两声闷响,弩箭被巨力带偏,“哆哆”钉入秦劲脚边金砖,箭尾兀自剧颤,溅起的碎石渣崩了他一脸。 “入娘贼!”秦劲惊魂未定,扭头朝箭矢来处破口大骂,“藏头露尾的龟孙!有种出来跟你秦爷爷刀对刀!” 黑暗里响起几声夜梟般的桀桀怪笑。五个瘦长黑影如同壁虎游墙,从官道穹顶阴影中滑落。清一色靛靛蓝劲装,面覆惨白儺儺面,獠獠牙倒卷。为首一人手持一柄狭长如蛇信的弯刀,刀脊上几道放血槽幽光闪烁,刀尖虚指驮碑石龟,声音嘶哑如铁片刮锅: “司天余孽,擅启太宗秘道,窥探圣主行藏…杀无赦!”最后三字迸出,五人身影如鬼魅散开,三前三后,弯刀织成一片惨绿光网,竟隱隱封住官道前后! “圣主?”小十六被郑清梧拽到龟碑后,气得小脸扭曲,“哪门子圣主?孤才是太宗玄孙!尔等逆贼,敢在龙脉地道里撒野!秦大鬍子,给孤剁了他们!” “得令!”秦劲独臂抡起半块崩落的金砖当盾牌,正要硬冲,豸却比他更快! “哞嗷——!” 吞了金珠的镇墓兽彻底暴怒。它似乎认得那蛇信弯刀上的气息,铜铃大眼瞬间赤红如血,布满暗金流纹的庞大身躯竟爆发出与笨重体型不符的迅猛!四蹄刨地借力,青铜身躯化作一道咆哮的金属洪流,低头挺角,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向为首刀客! “结阵!困兽!”刀客首领厉喝。五人刀光瞬间收束,五柄弯刀竟於半空交叠,刀刃相磕,发出一片刺耳颤鸣!声波如有实质,震得空气涟漪荡漾! 第134章 秘档玄机与金鳞开道 青铜豸豸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还在狭窄地道里撞得金砖嗡嗡直响,秦劲捂著肿成酱紫膀子,独眼瞪得溜圆:“直娘贼!这憨货吃了金珠咋还抽抽上了?莫不是嫌曾祖父的金丹硌牙?” “闭嘴!是地道尽头有东西!”林晴儿鞭梢一抖,五帝钱在昏暗光下泛著寒芒,直指前方那片被豸豸庞大身躯挡住的浓稠黑暗。方才那五名刀客被豸豸撞得人仰马翻,此刻已化作墙角几滩墨绿肉泥,腥气混著铁锈味直衝脑门。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轻垂,点在豸豸焦躁刨地的铜蹄旁。那布满暗金流纹的鳞片此刻滚烫灼人,烙得青砖“滋啦”作响。“豸豸吞下的龙气与蛇煞正在角力,”她声音清冷如霜,“它感到了前方大凶之物…比那九头孽畜更甚!” 小十六李璘璘璘璘捏著那张冰凉滑腻的星图皮子,肿成发麵胡饼的左手疼得齜牙咧嘴,却仍踮脚往豸豸身后张望:“凶物?能凶过孤这龙爪?”他晃了晃青黑肿胀的手,“曾祖父修的地道,还能藏著吃自家龙种的玩意儿不成?”话虽硬气,身子却诚实地往郑清梧身后缩了缩。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勉强撑著土壁站稳,怀中那枚蛇瞳石突然一跳,冰冷里透出丝焦躁。他抬眼望向黑暗深处,眉心金箍纹路隱隱发烫——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抡棍子:“呔!前头腌臢气冲天!定是那长虫老巢!”辩机残魂的佛音则带著少有的凝重:“非止蛇气…似有王朝龙脉被污之哀鸣…” “豸豸,开路!”玉真公主指尖一引,几点清辉没入豸豸炸开的鳞片缝隙。那巨兽喉咙里滚出几声压抑的“哞呜”,似得了號令,竟不再刨地,布满暗金纹路的头颅死死抵住前方看似浑然一体的金砖墙,四蹄发力,浑身铜鳞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轰隆——!” 尺厚的金砖墙竟被这蛮力硬生生拱塌半扇!烟尘瀰漫中,露出墙后景象——並非预想中的秘道延续,而是一间仅容转身的四方斗室! 室內无灯,却自有幽光。四壁、穹顶、地面,皆以整块整块的黑曜石铺就,打磨得光可鑑人,將眾人手中火把的微光折射得星辉流转。斗室中央,一方三尺高的玄色石台,台上端端正正摆放著一件物事。 “乖乖…水晶棺材?”秦劲抻著脖子,独眼放光。那物事通体剔透,形如棺槨,却比寻常棺槨小上一圈,內里似有淡金液体缓缓流转,映得满室流光溢彩。棺盖严丝合缝,表面阴刻北斗七星,勺柄直指…光德坊! “非棺,乃『函』。”玉真公主拂尘轻摆,目露奇光,“此乃前隋秘传的『海心琉璃函』,专为封存不坏奇珍。太宗皇帝竟將此物置於地道枢纽…”她缓步上前,指尖拂过冰冷滑腻的棺盖,北斗七星凹痕触手生温。 小十六也顾不上手疼了,凑过去拿肿手指戳那琉璃:“曾祖父真阔气!这棺材板…啊不,这盒子,比孤寢殿的窗纱还透亮!里头金水是啥?波斯进贡的蔷薇露?” 玉真公主摇头:“此乃『龙髓』——非真龙之髓,乃驪驪山地脉精粹混合真龙天子心头血所炼,专为镇封邪祟、养器通灵。”她目光转向函內流转的金液,其中隱约悬浮著一枚寸许长的青铜钥匙,形如扭曲蛇信,与方才石门上的锁孔严丝合缝。“玄都鉴秘钥!” 眾人心头一凛。郑清梧怀抱琵琶,指尖无意识划过弦丝:“既有秘钥在此,那光德坊波斯胡寺內…” “必是玄都鑑藏身之所!”小十六抢答,肿脸兴奋得泛红,“还等啥?开门取宝啊!” “且慢。”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按住小皇子躁动的肩膀,目光落在琉璃函基座。那玄色石台侧面,竟以细如髮丝的银线,密密麻麻鐫刻著无数蝇头小楷!字跡铁画银鉤,力透石髓,赫然是太宗御笔! 玉真公主拂尘清辉洒落,照亮字跡: 《贞观秘档·癸巳蛇变》 “…九头孽畜,窃鼎不成,竟引域外邪神『耶梦加得』之影,欲污我驪驪山龙脉,坏华夏气运!幸袁师(天罡)察其奸,李卿(淳风)以身为饵,诱其毒牙噬入九金人镇锁之窍…邪影入窍,如油入面,金人杀阵恐为其所用!朕亲持轩辕剑,斩其一首,断其八脉,然邪神影魄不散,附於残躯…(此处字跡被利器狠狠划去数行,仅余狂乱刻痕)…唯引北斗星力,借玄都鉴挪移地脉,將其残躯邪影永镇於…(此处字跡再次被毁,墨绿污渍浸染石面)…后世子孙若启此秘道,见函取钥,速毁玄都鉴!鉴在,则邪影有凭,九头有巢,借地脉龙气重生之日,便是神州陆沉之时!切记!切记!此乃绝户计,玉石俱焚,然为华夏计,不得不为!——李世民绝笔。” 绝户计!玉石俱焚! 斗室內死寂无声,唯有琉璃函內“龙髓”流转的微光映著眾人惨白的脸。太宗皇帝亲手写下的“神州陆沉”四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心上。 “毁…毁鉴?”小十六的声音带了哭腔,肿手指著函內悬浮的蛇信钥匙,“可…可那是淳风先生拿命换来的宝贝啊!曾祖父你…你好狠的心肠!” 秦劲独臂抹了把脸,啐出一口带泥的唾沫:“够绝!够狠!这才像咱老李家祖宗!可这毁鉴的绝户计…咋听著比那长虫还邪性?没了玄都鉴镇著,那劳什子『耶梦加得』的影子和九头蛇残躯,不就更撒欢了?” 玉真公主指尖拂过石台上那几道狂乱的刻痕与墨绿污渍,声音冷得像驪驪山寒泉:“蛇盘余孽亦曾至此,毁去关键处。『永镇之地』与毁鉴之法皆被抹去…此乃死局。取鉴,则邪影得凭依,九头蛇借地脉重生;不取,则邪影与蛇躯永錮地脉,然龙气亦被其不断污浊蚕食,终有一日…” 第135章 北斗鳞斗蛇瞳石 “哐哐当!” 豸豸豸豸那颗灌了金汤的青铜大脑袋,结结实实凿在水晶函上!那声动静,活像醴醴醴醴泉西市打铁铺子王麻子失手把淬火的大锤砸进了砧砧板里,震得整个斗室嗡嗡直响,穹顶黑曜石上星辉乱颤,碎星沫子簌簌簌簌往下掉,糊了底下眾人一头一脸。 “哎哟喂!憨货!那是琉璃!琉璃!不是云阳桥头的青石板!”小十六李璘璘璘璘抱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疼得齜齜牙咧嘴还不忘跳脚。他金冠早不知甩哪去了,散乱头髮沾著黑灰泥浆,配上肿得鋥亮的半边脸,活脱脱一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落汤皇子。 水晶函纹丝不动。海心琉璃这名號不是白叫的,硬得很。豸豸豸豸撞得头角铜屑纷飞,却只在晶莹剔透的函盖上留下几道蛛网般的白痕。反倒是它自个儿,喉咙里“哞呜”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晃了两晃,铜蹄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滋啦”打滑,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別撞了!祖宗!”秦劲捂著肿成酱紫色、一跳一跳直抽抽的毒膀子,独眼瞪得溜圆,“再撞,这宝贝疙瘩没开,你这铜头先得开瓢!回头將作监的匠作大监见了,非得抱著你铜渣子哭死!” 玉真公主的拂尘银丝如灵蛇般探出,轻轻搭在豸豸豸豸脖颈处,清辉流转,试图安抚这躁动的巨兽。她眉头紧锁,目光却死死盯著水晶函內——方才豸豸豸豸那一撞,函中原本缓缓流淌的淡金“龙髓”如同沸汤般剧烈翻腾起来!那枚悬浮其中、形如扭曲蛇信的青铜秘钥,被激得在龙髓中疯狂打转,搅起一片金涛! 更骇人的是,那蛇信秘钥的尖端,竟“嗤嗤”地冒出一缕缕墨绿色的粘稠烟气,如同活蛇般在龙髓中扭动、侵蚀!淡金的龙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污染出丝丝缕缕的惨绿脉络! “蛇煞反噬!”玉真公主声音带著金石之音,“秘钥被蛇盘妖气浸染日久,龙髓亦难尽除!豸豸豸豸身负龙煞之气,其撞激发了钥內邪性!”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怀中那枚沉寂的蛇瞳石突然滚烫如火炭!一股阴冷歹毒的意念顺著经络直衝脑海,眼前仿佛浮现出九头蛇影在污浊龙髓中狂舞的景象。他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按向怀中躁动的黑葫。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叮——!” 一声清越如磬石相击的脆鸣,陡然从小十六紧攥的北斗鳞片上发出! 那碗口大的幽绿鳞片,仿佛被水晶函內翻腾的污浊龙髓和蛇信秘钥的邪气彻底激怒!鳞面上原本缓缓流转的北斗七星银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星辉!勺柄位置更是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光束,如同天罚之矛,“噗”地一声穿透水晶函晶莹的壁障,狠狠钉在那枚正在龙髓中搅风搅雨的蛇信秘钥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冰水!银光与秘钥尖端喷涌的墨绿邪气激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那扭动的墨绿烟气瞬间被灼烧、净化,蛇信秘钥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剧烈震颤著从龙髓中跌落,沉入函底,暂时偃旗息鼓。函內翻腾的污浊龙髓也仿佛被这星辉压制,惨绿脉络黯淡了几分,金液流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嗷——!” 豸豸豸豸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北斗鳞片爆发的星辉,似乎也刺痛了它体內那枚躁动的蛇瞳石!它腹下那被铜汁金血糊住的伤口猛地一阵剧烈抽搐,几股墨绿毒血混著滚烫铜液“滋啦”喷射出来,溅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蚀出几个冒著青烟的小坑。 “成了!曾祖显灵了!”小十六疼得抽气,却兴奋地晃著发光的鳞片,“瞧见没?北斗星光照妖氛!这腌臢臢长虫的钥匙蔫蔫蔫蔫了!”他得意地瞥了一眼秦劲,“秦大鬍子,学著点!这叫一物降一物,滷水点豆腐!” 秦劲啐啐啐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殿下,您那豆腐滷水省著点用!这鳞片光瞧著挺唬人,能顶多久?那钥匙可是泡在腌臢臢汤里的,指不定啥时候又蹦躂出来!” 玉真公主快步上前,拂尘清辉笼罩住光芒渐敛的北斗鳞片,又扫过暂时平静的水晶函。“北斗星力虽暂压邪钥,然非长久之计。鳞中星辉消耗过剧,需地脉滋养方能恢復。”她目光转向斗室四壁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此地乃龙气节点,或许…”她指尖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拂尘柄端青玉珠子光芒流转,似在感应地脉流向。 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则强忍蛇瞳石传来的阵阵灼痛和眩晕,踉蹌著走到那方刻满太宗秘档的玄色石台旁。方才北斗鳞发威时,他似乎瞥见石台侧面被玉真公主拂尘清辉扫过的一角,银线刻字下似有异样。他凑近细看,借著豸豸豸豸鳞片流转的暗金光芒,果然发现在“禹王碑拓片”几个字下方,似乎有极淡的硃砂批註,被岁月和灰尘掩盖,若非星辉激发几不可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伸出沾满泥污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那处的积尘。 几行铁画银鉤、力透石髓的硃砂小字赫然显现,笔锋凌厉如剑,正是太宗御笔亲批! “禹碑玄文,非止载山川。其背乃九头妖畜旧穴星图!袁师(天罡)推演,此穴乃其沟通域外邪神之『蛇眼』节点!毁玄都鉴,须先断其『蛇眼』之根!根在何处?图在碑背!然此拓仅余残篇,全图当在…(此处字跡被利器凶狠刮去,仅余一道深深刻痕)…切记,寻得全图,以轩辕剑气贯之,可斩『蛇眼』根基,断邪神凭依!鉴毁则龙气可復,邪影自散!然轩辕剑…(此处字跡再次被毁,墨绿污渍浸染)…慎之!慎之!” “蛇眼节点?轩辕剑气?”张仪騫騫騫騫騫騫騫騫心头剧震。太宗这留言,如同在绝路旁又劈开一条荆棘小径!毁鉴並非只有玉石俱焚一途,竟有斩断“蛇眼”根基的转圜之法!可那关键的全图线索和轩辕剑的下落,又被蛇盘余孽恶意毁去! 第136章 金鳞开道 豸豸那颗灌了金汤的铜脑袋撞在水晶函上,“哐当”一声闷响,震得斗室顶上簌簌簌簌落灰,糊了秦劲一头一脸。它自个儿也晃了两晃,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哞哞呜”,布满暗金纹路的鳞片下,那碗口大的血窟窿里,墨绿的毒血混著金红铜汁“滋啦”一声,喷溅在光滑的黑曜石地上,蚀出几缕刺鼻的青烟。 “憨货!琉璃!那是琉璃!”小十六李璘璘璘璘抱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疼得齜齜牙咧嘴,金冠早不知甩哪去了,散乱头髮沾著泥灰,活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落汤鸡皇子,“曾祖父的宝贝疙瘩没开瓢,你这铜头先得开瓢!” 水晶函纹丝不动。海心琉璃的名號不是白叫的,只在晶莹剔透的函盖上留下几道蛛网般的白痕。里头那枚蛇信秘钥,被北斗鳞星辉一照,似乎蔫了几分,在淡金“龙髓”里沉浮不定。 “省省吧,铜疙瘩!”秦劲捂著肿成酱紫色、一跳一跳直抽抽的毒膀子,独眼瞪著豸豸,“再撞,这宝贝疙瘩没开,回头將作监的匠作大监见了你这堆铜渣子,非得抱著哭上三天三夜!” 他话音未落,豸豸那双赤红的铜铃大眼猛地转向他,浑浊的瞳孔里似有暗金流光一闪。这巨兽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竟不再去撞那水晶函,而是拖著沉重的步子,踉蹌著朝斗室西侧那面浑然一体的黑曜石壁蹭了过去。每一步落下,腹下伤口便有金红铜汁和墨绿毒血“滴答”淌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留下一条蜿蜒刺目的痕跡。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微动,清辉流转,似要阻拦:“豸豸?” 巨兽却恍若未闻,喉咙里滚著含糊的呜咽,布满流金纹路的硕大头颅,带著一股子决绝,狠狠抵上了冰凉的石壁。伤口处滚烫的金红铜汁,如同烧熔的赤金,毫无保留地浇灌在冰冷的石面上,“滋啦”作响,腾起刺鼻的青烟。 就在那滚烫铜血接触石壁的剎那—— 嗡! 斗室四壁、穹顶、地面,所有黑曜石表面骤然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银线自石髓深处浮现,如同沉睡的星河被骤然唤醒!星辉流转,剎那间勾勒出一幅覆盖整个斗室的巨大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最为明亮,勺柄斜指东北,勺口张开,仿佛要吞纳诸天星辰! “九宫移星盘!”玉真公主失声低呼,眼中精光爆射,“太宗竟將周天星轨炼入此室!豸豸铜血…是引子!” 那巨大的星图光芒流转,北斗勺口所对的穹顶位置,星辉最为炽烈,无数银线匯聚,竟勾勒出一小片残缺的星区轮廓。那区域黯淡无光,如同被浓云遮蔽,只边缘几颗孤星闪烁,形似…一只闭合的竖瞳! “蛇眼节点!”小十六顾不得手疼,肿脸凑过去,指著那片残缺星区,“就是这腌臢臢臢臢玩意儿!曾祖父留的星图指的就是它!可…它咋是瞎的?” “星轨不全,阵图有缺。”玉真公主目光扫过那黯淡的区域,柳眉紧蹙,“须以律吕正音补其星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郑清梧和她怀中的琵琶。那清冷女子怀抱焦尾,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弦,微微頷首。她移步至星图北斗之下,深吸一口气,怀抱琵琶,指尖在弦上骤然一划! “錚——!” 不再是沙场金戈,亦非清泉流响,而是一串短促清越、如同冰珠跳落玉盘的音阶!音波无形,却精准地撞向穹顶那片残缺星区! 嗡! 黯淡的星区边缘,一颗孤星骤然亮起!紧接著,第二颗、第三颗…琵琶弦音连绵不绝,如同灵巧的手指,在星图这巨大的琴盘上急速拨动。清越的乐音化作无形的丝线,牵引著散乱的星光,一点点將那片残缺的轮廓补全! 须臾臾间,一只巨大的、冰冷的、竖立的蛇瞳星图,清晰地烙印在穹顶之上!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幽幽亮起,其位置,赫然与眾人手中星图所標的光德坊波斯胡寺重合! “成了!”秦劲拊掌,牵动伤口又疼得齜齜牙,“乖乖,郑家娘子这琵琶,比司天监那帮老学究的浑仪还神!” 就在眾人心神稍松的剎那,异变陡生! “嗡——!” 张仪騫怀中那枚沉寂的蛇瞳石,毫无徵兆地爆发出刺骨的冰寒!一股阴狠歹毒的气息如冰锥般狠狠扎进他的脑海,眼前瞬间浮现出九头蛇影在污浊龙髓中狂舞的狰狞景象!几乎同时,水晶函內那枚沉浮的蛇信秘钥骤然亮起幽绿邪芒,钥尖“嗤嗤”喷涌出浓如墨汁的毒雾,疯狂衝击著北斗鳞星辉布下的淡银光幕!光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眼看就要崩碎! “不好!”玉真公主拂尘急指函內! 张仪騫只觉半边身子如坠冰窟,半边身子却似被投入熔炉!蛇瞳石的阴寒与葫內翻腾的佛魔之力激烈衝突,几乎要將他的神魂撕裂! “呃啊——!”他一声低吼,双目赤金与血光疯狂闪烁!识海里悟空残魂暴怒的咆哮与辩机残魂急促的诵经声交织炸响。一股源自靺靺鞨鞨血脉深处的狂暴战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右手食指蘸著口中滚烫腥咸的鲜血,狠狠在怀中躁动不安的黑葫肚皮上一划! “犴犴达罕,血祭通神!” 一个扭曲狰狞、充满蛮荒气息的靺靺鞨鞨血咒图腾,瞬间在葫身上烙下!滚烫的巫血甫一接触冰冷的葫身,如同滚油泼入雪地! “轰——!” 黑葫剧震!葫肚皮上那道融合了九蛇本源的赤红盘蛇烙印与古朴的轩辕符纹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光与赤焰不再衝突,反而在血咒的牵引下,如同两条被强行捏合的天龙,疯狂地纠缠、融合! 葫口大张,不再是喷射光柱,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璀璨金芒自葫口冲天而起!金光之中,隱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符纹流转,其形態不断变幻、凝实——最终,竟化作一柄长约尺许、通体金纹流转、剑锋凛冽的虚幻剑影! 第137章 剑指蛇眼 豸豸那颗灌了金汤的铜头撞上水晶函的闷响还在黑曜石斗室里嗡嗡迴荡,秦劲抹了把糊在脸上的石粉灰,独眼瞪得溜圆:“直娘贼!铜疙瘩!那是琉璃!琉璃!不是云阳桥头让你顶的青石板!你当曾祖父的宝贝疙瘩跟你一样铁脑壳?”他骂得唾沫星子横飞,牵动肩头墨绿毒筋,疼得齜牙咧嘴直抽冷气。 水晶函纹丝未动,只在晶莹剔透的壁上添了几道蛛网般的白痕。里头那枚蛇信秘钥,被北斗鳞星辉一照,沉在淡金“龙髓”里,似乎蔫了几分。 小十六李璘璘抱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却不肯服软:“秦大鬍子你懂个屁!憨货这是以铜明志!铜头铁脑撞金汤,方显我老李家镇墓神兽的忠勇!对吧豸豸?”他扭头想拍拍豸豸脖颈,那巨兽却忽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哞呜”,布满暗金纹路的庞大身躯晃了晃,竟拖著沉重的步子,踉蹌著蹭向斗室西侧那堵浑然一体的黑曜石壁。 玉真公主拂尘微抬:“豸豸?” 豸豸恍若未闻。腹下碗口大的血窟窿里,滚烫的金红铜汁混著墨绿毒血,“滋啦”一声喷溅在冰凉的石壁上,腾起刺鼻青烟。 轰——! 整个斗室四壁的黑曜石骤然爆亮!无数银线自石髓深处浮现,纵横交错,剎那间勾连出一幅覆盖穹顶的浩瀚星图!北斗七星高悬,勺柄斜指东北,勺口大张,仿佛要吞纳诸天星辰。勺口所对的穹顶深处,一片残缺星区被银线勾勒,几颗孤星闪烁,形似一只半闔的、冰冷的竖瞳! “九宫移星盘!”玉真公主眸中精光暴涨,“太宗竟將周天星轨炼入此间!豸豸铜血为引,星图现形!”她目光如电,锁死那黯淡的蛇眼轮廓,“星魄不全,郑家娘子!” “錚——!” 郑清梧怀抱焦尾琵琶,指尖划出一串冰泉跳涧般的清音。无形音波撞向穹顶蛇眼轮廓边缘一颗孤星。 嗡!孤星骤亮!紧接著,第二颗、第三颗…琵琶弦音连绵不绝,清越如珠落玉盘。音波牵引著散乱的星光,飞速填补那残缺的蛇瞳。须臾间,一只巨大、冰冷、竖立的蛇眼星图,清晰地烙印在穹顶之上!瞳孔深处一点猩红幽光,不偏不倚,正指向光德坊波斯胡寺! “成了!”秦劲拊掌,牵动伤口疼得齜牙,“郑家娘子这琵琶,比司天监那帮老学究的浑仪还管用!快!张兄弟,拿你那烧火棍…呃,金剑,戳它!” 眾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张仪騫騫身上。他双臂死死抱住怀中黑葫,葫口那柄尺许长的金纹剑影吞吐不定。佛魔之力在他体內疯狂撕扯,左眼金芒如针,右眼血色翻涌,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烫得仿佛要烙进骨头。蛇瞳石的阴寒与葫內狂暴的力量正將他神魂寸寸凌迟。 “呃啊——!”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咸滚烫冲入口腔。剧痛刺激下,靺鞨血脉深处的蛮荒战意轰然爆发!右手食指蘸著口中鲜血,狠狠在黑葫肚皮那道赤红盘蛇烙印上抹过! “犴达罕!血祭!” 一个扭曲狰狞的靺鞨血咒图腾在葫身瞬间烙下,滚烫的巫血与冰冷的葫身碰撞—— 轰隆!! 黑葫剧震,葫口金纹剑影骤然凝实!金光与赤焰不再衝突,反而在血咒牵引下如两条被强行捏合的天龙,疯狂交缠!剑影暴涨,凛冽锋芒割得空气“嘶嘶”作响,一股堂皇中混杂著洪荒暴戾的剑气冲天而起,直指穹顶那只猩红蛇眼! 剑尖触及蛇眼星图的剎那,异变再生! “嗡…嗡嗡嗡…” 水晶函內,那枚沉浮的蛇信秘钥骤然亮起刺目绿芒!钥尖“嗤嗤”喷涌出浓如墨汁的毒雾,疯狂衝击北斗鳞布下的淡银星辉光幕!光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好!”玉真公主拂尘急指水晶函,“邪钥反噬,要污龙髓!” 几乎同时,穹顶蛇眼星图那点猩红幽光猛地大放,一股冰冷邪异的吸力凭空而生,竟扯著金纹剑影的锋锐,欲將其拽入星图深处!剑影嗡鸣震颤,金光被那猩红飞速侵染。 “嗬嗬嗬…”九头蛇影的狞笑仿佛在眾人脑海响起。 张仪騫騫浑身如坠冰火地狱,神识將溃!千钧一髮,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小十六手中那枚幽光黯淡的北斗鳞片。 “鳞…鳞来!!”他嘶吼破音,几乎耗尽最后力气。 小十六一个激灵,肿手剧痛也顾不上了,下意识將北斗鳞狠狠掷向金纹剑影! 北斗鳞化作一道幽绿流光,精准撞上剑鍔处。 叮——! 一声清越龙吟响彻斗室!鳞片嵌入剑鍔的剎那,剑身流转的金纹骤然变化,竟化作北斗七星之形!勺柄金光大盛,与鳞片星辉瞬间共鸣! 轰! 剑影金光暴涨,如大日坠空!侵入剑身的猩红邪气如同积雪遇沸汤,“滋滋”作响间被逼退、净化!剑尖一往无前,悍然刺入穹顶蛇眼星图的核心——那点猩红幽光! 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雪堆。猩红光芒瞬间扭曲、黯淡,发出一声无声的悽厉尖啸!整个蛇眼星图剧烈波动,无数银线明灭闪烁,仿佛隨时要崩散。 水晶函內,蛇信秘钥的幽绿光芒骤然熄灭,喷涌的墨绿毒雾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毒蛇,猛地缩回钥体。北斗鳞布下的星辉光幕压力顿减,重新稳固。 “斩…斩中了?”小十六喘著粗气,肿手疼得钻心,小脸却因兴奋涨红。 张仪騫騫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怀中黑葫光芒急速黯淡,金纹剑影瞬间溃散。他眼前一黑,软软向后倒去,被林晴儿一把扶住。 “剑影溃散前,星图有变!”郑清梧清冷的声音带著一丝惊异。 眾人急抬头。只见那被金纹剑影刺中的猩红蛇眼位置,光芒並未彻底消失,反而扭曲变幻,竟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映在光滑的黑曜石壁上! 第138章 鳞续蛇图 “成了!曾祖显灵了嘿!” 小十六李璘璘的破锣嗓子在斗室里撞得嗡嗡直响。他捏著那只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疼得齜牙咧嘴,偏要踮著脚往前凑,肿脸上每一颗雀斑都兴奋得直跳:“瞧瞧!张木头这破葫芦吐的烧火棍,配上孤的北斗鳞,简直比尚膳监的剔骨刀还利索!那腌臢臢长虫的眼珠子,噗嗤一下,跟戳破鱼鰾鰾似的!”他拿没受伤的右手虚戳空气,仿佛自己才是挥剑斩妖的大英雄。 黑曜石壁上,那被金纹剑影刺穿的猩红蛇眼残痕正缓缓扭曲、消散,只余几点星屑般的微光,不甘地明灭几下,终归沉寂。 张仪騫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泥般向后瘫倒。怀中黑葫“噹啷”一声滚落在地,葫身上那道赤红盘蛇烙印黯淡得几乎看不清,只残留一丝灼人的余温。林晴儿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架住,触手只觉他身子滚烫如火炭,气息却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张木头!”林晴儿急吼,铜钱鞭都甩了,手忙脚乱去探他鼻息。 “省点力气,死不了!”秦劲捂著肿成酱紫的膀子,齜牙咧嘴地挪过来,独眼却死死盯著石壁,“看那!长虫眼珠子爆了,还冒烟呢!” 石壁上,被剑影刺穿的猩红蛇眼残痕並未彻底消失。那溃散的红光如同烧融的蜡油,竟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面上重新流淌、匯聚,须臾间勾勒出一片密密麻麻、扭曲虬结的暗红图纹! 图纹古老苍劲,笔划如刀劈斧凿,透著一股洪荒未开的莽荒之气。其间更盘踞著一条巨大的九头蛇影,蛇躯贯穿整幅图卷,十八只竖瞳幽光冷冷俯视著下方——那赫然是一幅缩微的长安城坊市舆图!九颗狰狞蛇头,分据光德坊波斯胡寺、西市斗宝大会旧址、醴醴泉县衙枯井等九处要害节点,蛇口大张,仿佛要將整座雄城吞入腹中! “禹…禹王碑文?”玉真公主拂尘微扬,清辉洒向石壁,照亮那古老图纹边缘几个模糊难辨的虫鸟篆字,“是了!太宗秘档所言,禹碑玄文背面乃九头妖畜旧穴星图!此图便是其沟通域外邪神的『蛇眼』节点全貌!” “乖乖隆地咚!”秦劲倒抽一口凉气,独眼瞪得溜圆,“这长虫胃口恁恁大?九个脑袋瓜,九个老巢?比云阳县衙的耗子洞还多!”他肩头墨绿毒筋被惊得一跳,疼得他“嘶”一声,险些栽进旁边豸淌出的腥臭毒血坑里。 豸趴伏在地,喉咙里“哞哞”低鸣,铜铃大眼半睁半闭,布满暗金流纹的鳞甲黯淡无光,腹下血窟窿里流出的已非纯粹的金红铜汁,而是混杂著缕缕不祥墨黑的粘稠浆液。它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每一次抽动都带得地面金砖缝隙里簌簌落灰。 “九个蛇眼…”小十六小脸煞白,也顾不得吹嘘了,肿手指著壁上蛇头,“这…这得拆到猴年马月?孤的手还疼著呢!” 玉真公主眸光锐利如剑,扫过那贯穿舆图的九头蛇影,尤其在蛇躯盘绕交错的几个关键节点处停留:“图上似有星斗方位暗藏,却无文字註解…此图恐怕需特定韵律方能解其真意。”她目光倏地转向怀抱琵琶的郑清梧,“郑家娘子,九宫移星盘既由律吕正音补全,此图…或亦可一试?” 郑清梧怀抱焦尾,指尖无意识拂过冰弦,清冷的眸子凝视著石壁上的蛇影舆图。那九颗蛇头盘踞的坊市节点,看似杂乱,其位置连线却隱隱暗合某种诡秘的韵律。她微一頷首,也不多言,怀抱琵琶,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挑。 “錚——” 一个单音,清越如冰泉滴落深潭。 石壁蛇影毫无反应。 郑清梧柳眉微蹙,指尖轮动,一串短促密集的轮指流淌而出,恰是方才补全星图所用的《清心普善咒》片段。音波盪开,壁上那九颗蛇头盘踞的坊市节点中,光德坊波斯胡寺的位置猛地亮起一点微弱星芒! “成了!”小十六差点蹦起来,扯到伤手又是一阵齜牙咧嘴。 秦劲咧著嘴乐:“嘿!郑家娘子这琵琶弦,比俺们不良人撬锁的铁钎钎还灵光!” 郑清梧屏息凝神,指尖在弦上疾走。清越的琵琶声时而如珠落玉盘,时而似铁骑突出,每一次音律转换,壁上舆图便有一处蛇眼节点应和点亮。光德坊、西市、醴醴醴醴泉枯井、平康坊醉仙阁……九点幽光次第亮起,如同九颗冰冷俯视人间的蛇瞳。 当最后一颗蛇瞳在终南山北麓某处亮起时,琵琶声骤然拔高,化作一串裂帛般的强音! “錚!錚錚!” 石壁上,九点幽光猛地爆开,刺目的光芒瞬间淹没了九头蛇影!强光只持续一瞬便迅速收敛,蛇影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九点星芒之间被无数细密银线重新勾连出的崭新轨跡——那些轨跡扭曲盘绕,最终竟在终南山深处某片无名山谷之上,匯聚成一个极其微小、却凌厉无匹的剑形標记! 剑形標记旁,两个铁画银鉤的虫鸟篆字浮现,笔锋如剑,力透石髓—— 轩辕! “轩辕剑冢!”玉真公主拂尘一摆,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禹王碑文所指的『蛇眼』根基,竟在终南山!斩断此根,便可毁去玄都鉴凭依,灭杀九头邪影!”她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张仪騫和奄奄一息的豸,“此地不宜久留!秘图已现,蛇盘余孽必有感应!速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哞…呜…” 一直萎顿在地的青铜豸,喉咙里突然滚出一连串压抑痛苦的哀鸣。它腹下那恐怖的伤口猛地一阵剧烈抽搐,流出的不再是金红与墨绿混杂的浆液,而是数股粘稠如胶、色泽暗金近黑的诡异血丝!那血丝如同活物,竟无视距离,“嗤嗤”几声,如同毒蛇出洞,猛地缠上了近旁张仪騫垂落的手腕! “嘶啦!” 暗金血丝接触皮肉的剎那,一股冰冷与灼热交织的剧痛猛地刺入张仪騫的识海!他闷哼一声,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眉心金箍纹路爆发出刺目金芒,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微微痉挛起来。 第139章 鳞开生路 豸豸腹下喷出的暗金血丝缠上张仪騫騫手腕的剎那,张仪騫騫猛地睁眼,喉间挤出沙哑的低吼:“蛇眼…在动!” 眾人惊骇望去,只见黑曜石壁上那幅九头蛇盘踞长安的舆图正剧烈扭曲!九个蛇眼节点疯狂闪烁,猩红光芒如沸水般翻涌,竟在壁上投射出无数道扭动的血影。整幅石图仿佛活了过来,九颗蛇头獠牙开合,蛇信嘶嘶有声,一股阴冷黏腻的意念如同冰水,顺著目光狠狠灌入眾人脑海! “闭眼!”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暴涨,清辉如瀑卷向石壁,“妖图噬魂,莫与其对视!” 话音未落,那壁中最大的蛇头——光德坊波斯胡寺的位置,猩红蛇眼猛地爆开!一道粘稠如血浆的光束“嗤”地射出,直扑离得最近的小十六! “殿下!”秦劲怒吼,独臂猛地將小十六扑倒在地。血光擦著他肩头毒筋掠过,“滋啦”一声,靛蓝布衫瞬间焦黑冒烟,肩头墨绿毒筋被这邪光一激,猛地暴凸数分,疼得他眼前发黑,豆大汗珠滚落。 “秦大鬍子!”小十六摔在冰冷的黑曜石地上,伤手剧痛钻心,抬头正见秦劲肩上黑烟升腾,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腌臢臢长虫!专挑软柿子捏是吧?!” “捏你个头!”林晴儿铜钱蟒鞭如怒蛟出海,“呜”地抽向石壁蛇眼,“姑奶奶拆了你九颗腌臢臢脑袋!”鞭梢五帝钱金光狠狠撞上血红光斑,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片涟漪。壁上蛇眼轻蔑闪烁,更多血影光束毒蛇般攒射而出! 斗室瞬间沦为修罗场!血光纵横交错,玉真公主拂尘清辉左支右絀,郑清梧琵琶弦音化作无形气盾勉力抵挡。腥风血雨中,唯有豸豸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腹下暗金血丝仍死死缠在张仪騫騫腕上。 张仪騫騫脑中一片混沌。腕上血丝传来诡异的脉动,冰冷与灼热交织。透过这连接,他竟“看”到一幅奇诡景象——冰冷的土石如流水般“透明”,无数墨绿粘稠的“溪流”在驪山地脉中蜿蜒流淌,九处猩红光点如同地底毒瘤,正贪婪吮吸著大唐龙脉的金色气息!更深处,一股庞大、阴冷、带著无尽贪婪的意志正在甦醒! “呃啊…”他闷哼一声,意识被这地脉景象衝击得几乎溃散,下意识地攥紧了腕上血丝。就在五指收紧的剎那,豸豸猛地发出一声震彻地宫的悲鸣! “哞——嗷嗷嗷!” 这声咆哮如同號令!豸豸浑身黯淡的暗金鳞片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庞大的身躯竟被一股无形之力硬生生托起,腹下那恐怖的伤口里,不再流出金红铜汁,而是喷涌出大股大股纯粹如熔金的光流!光流如有灵性,一半顺著血丝疯狂灌入张仪騫騫体內,另一半则狠狠撞向斗室中央的水晶函! “轰隆!” 海心琉璃函应声崩裂!淡金色的“龙髓”与那枚墨绿蛇信秘钥被狂暴的金光瞬间吞没!龙髓化作蒸腾金雾,蛇信秘钥则“咔嚓”一声断成数截! 与此同时,豸豸的身躯在金光照耀下寸寸崩解!坚硬的青铜鳞片化作漫天金粉,巨大的骨架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塌陷、流淌。这头吞过金珠、撞过宫墙的镇墓巨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腕缠血丝、神情痛苦的张仪騫騫,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解脱的低沉呜咽,庞大身躯彻底消散,只余一地璀璨的金粉,和一个幽暗倾斜的地道入口——正是它用最后的躯体为眾人撞开的生路! “豸豸…你这憨货…”秦劲望著空荡荡的地面,独眼发红。那憨货铜蹄刨地的火星子,仿佛还在眼前乱迸。 “走!”玉真公主声音带著罕见的急迫,拂尘捲起尚未落地的金粉,清辉裹住眾人,“金粉有豸豸精魄,可暂时遮蔽气息!那妖物要醒了!”她当先冲入豸豸撞出的地道。 地道狭窄湿滑,瀰漫著泥土和陈年石灰的呛人气息。眾人闷头狂奔,身后斗室方向传来令人心悸的咆哮,整个地道簌簌震动,碎石如雨落下。 不知奔了多久,前方终於透出一线黯淡天光,混杂著醴泉特有的黄土腥气。出口掩在一处坍塌的土坎下,被枯藤烂木遮蔽。 玉真公主拂尘一扫,枯木纷飞。眾人狼狈钻出,刺目的天光晃得睁不开眼。环顾四周,竟是醴泉县衙后园那片荒废的菜圃! “哈!孤就说曾祖父地道直通后厨…呃,菜园子!”小十六瘫在泥地上,扯著嗓子乾嚎,左手肿得鋥鋥亮,金冠早不知丟在哪个犄角旮旯。 话音未落,园外陡然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和甲冑碰撞的锐响!数十骑黑甲精兵如旋风般捲来,当先一人玄甲黑马,豹头环眼,手持丈八马槊槊,正是左监门卫將军王毛仲! “何人擅闯禁地?!”王毛仲槊槊尖直指泥猴般的眾人,声如洪钟。待看清玉真公主身影和瘫在地上的小十六,脸色骤变,“玉真真人?十六殿下?!”他翻身下马,急步上前,“末將王毛仲护驾来迟!殿下,您的手…” “王將军!”秦劲挣扎著单膝点地行礼,独臂勉强扶著肩膀,“末將秦劲,奉公主钧旨追查蛇盘妖踪!殿下为救吾等,遭妖物毒血所伤!”他故意略去太宗秘道一节,只提妖祸。 玉真公主微微頷首,拂尘指向菜圃出口:“王將军,长安恐有大变。九处蛇眼节点已现,光德坊、西市、平康坊皆在其列。妖物已醒,其势滔天,速报圣人与太子殿下!” 王毛仲脸色凝重如铁,抱拳道:“末將明白!真人放心,半个时辰前醴泉九坊多处起火,尤以波斯胡寺火势最凶,金吾卫已封城戒严!”他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张仪騫騫,又落在小十六肿胀的左手上,“殿下伤势要紧,末將即刻护送回宫,召太医署会诊!” “回宫?”小十六一听“太医署”三字,顿时一个激灵,挣扎著爬起来,“慢著!孤的北斗鳞!还有那憨货的金粉…都掉地道里了!秦大鬍子,给孤捡回来!尚功局镶金边还等著呢!” 第140章 腌臢葫芦 菜圃里的烂泥还带著前日雨后的湿气,糊了小十六李璘璘半身皇子常服,金冠歪斜掛在一根蔫儿吧唧的萝卜缨子上。王毛仲那声“末將护驾来迟”刚砸进土里,小皇子就“嗷”一嗓子蹦了起来,左手肿得鋥亮,活像刚出锅的酱猪蹄,右手却死命去够秦劲的破刀鞘。 “捡!给孤捡回来!那憨货…那憨货就剩一把金粉了!”小十六急得直跺脚,泥点子甩了王將军玄甲一身,“孤答应给它镶金边掛紫宸殿当风铃的!尚功局的金丝都备好了!” 王毛仲豹眼圆瞪,丈八马槊槊杵在地上纹丝不动,心说这小祖宗中了毒还惦记给铜疙瘩办后事,太宗血脉果然非同凡响。他眼角余光扫过地上气若游丝的张仪騫騫騫騫,还有玉真公主怀中那尊兀自“嗡嗡”低鸣、葫身灰纹乱窜的黑葫芦,眉头拧成了疙瘩:“殿下,金粉就在土里,跑不了!您这手…太医署陈博士的『金篦术』等著呢,再耽搁,怕是要改號『九指亲王』了!” “亲王个屁!孤全须全尾!”小十六梗著脖子,可左手钻心的疼让他小脸煞白,声音都带了哭腔,“秦大鬍子,你死人啊!扶孤一把,孤亲自去刨!” 秦劲那毒膀子肿得发亮,墨绿筋络直拱到脖颈,闻言差点气笑:“殿下,末將这条膀子比您那酱蹄子还沉,要不您先借我个肩?”他独臂拄著半截刀鞘,深一脚浅一脚往豸豸消散的地道口蹭,嘴里还不忘嘟囔,“那憨货也是,死都死了还留把金粉埋汰人,比云阳桥头卖假金的粟特老胡还抠搜!” 玉真公主拂尘轻摆,几点清辉悄然拂过小十六肿胀的手背。星砂之力虽暂时锁住上行毒气,但那靺靺鞨鞨血咒灼烧的焦黑纹路依旧狰狞。“王將军,十六郎之伤非寻常蛇毒,乃九头蛇本源秽气混以龙煞铜汁,恐需大內秘药辅以玄门真元拔除。”她声音清冷,目光却落在张仪騫騫騫騫腕上——那几道豸豸临终所缠的暗金血丝正缓缓渗入皮肉,留下蛛网般的金红细痕,而怀中黑葫躁动不休,葫口竟逸出丝丝混杂佛光魔气的三色烟霞,葫肚皮上盘蛇烙印明灭不定,似在竭力消化著什么。 “末將明白!”王毛仲抱拳,声如洪钟,“已飞马稟报圣人与太子殿下!太医署、尚药局奉御已奉旨待命兴庆宫!真人,十六殿下,请速移驾!”他大手一挥,几名黑甲锐士上前,小心翼翼架起哼哼唧唧的小十六,又分出两人慾抬张仪騫騫騫騫。 “且慢!”玉真公主袍袖一卷,柔劲托住张仪騫騫騫騫,“此子身染奇毒,葫中更有大凶之物未平,寻常车马恐生变故。贫道亲自看护。”她指尖在拂尘青玉珠上一点,清辉如丝絛絛缠绕张仪騫騫騫騫周身,暂时压制住他体內翻腾的气血与葫中躁动。 王毛仲看著那尊时不时“噗”地喷出点火星子的黑葫芦,眼角跳了跳。这玩意儿方才在地宫里吐剑吞蛇的架势他可听亲兵哆嗦著稟报过,活脱脱一个会走路的炼丹炉炸膛现场。“真人所虑极是!末將开路!”他翻身上马,玄甲精兵如铁流般涌出菜圃,马蹄踏碎一地烂菜叶,直奔兴庆宫。 *** 兴庆宫南熏殿偏厢,药气氤氳。紫袍的太医署令周奉御撅著屁股,拿一柄镶玉的金篦篦子,小心翼翼刮著小十六手背上焦黑的毒疮边缘,每刮一下,小皇子就“嗷”一嗓子,眼泪鼻涕糊了旁边捧药盏的小宦官一脸。 “轻点!哎哟喂!孤这是龙爪!不是猪蹄!周老头你当刮腌臢臢菜罈子呢?!”小十六疼得在锦榻上直扑腾,金冠早扔了,散乱髮髻沾著泥星子。 周奉御白须直颤,手里金篦篦子差点戳歪:“殿…殿下恕罪!这靺靺鞨鞨血咒灼毒入髓,老臣需以金篦去腐,辅以西域胡麻油浸润,方能…” “胡麻油?!”小十六眼珠子瞪得溜圆,“你当拌凉皮呢?秦大鬍子!秦大鬍子人呢?让他来!他那靺靺鞨鞨熊胆膏糊著都比你这胡麻油舒坦!” 厢房另一角,秦劲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医博士按在胡床上,独臂衣袖褪了半截,露出肿成酱紫发亮的肩膀。一柄烧红的细长铁烙铁正滋滋冒著青烟,缓缓逼近他肩头那几道疯狂扭动的墨绿毒筋。 “秦校尉忍忍!此乃『铁烙锁筋』古法,专克蛇毒入脉!”医博士满头大汗。 秦劲独眼圆睁,盯著那烙铁喉头直滚:“忍…忍你姥姥!老子寧肯被那长虫再咬一口!哎哟——!”烙铁触及皮肉的“滋啦”声和焦臭味瞬间瀰漫开来,秦劲闷哼一声,差点把胡床扶手捏碎。 隔壁小十六的惨叫同步响起,二重奏似的。玉真公主端坐屏风前,闭目调息,怀中黑葫的嗡鸣已渐平息,葫身灰纹蛰伏,唯葫口偶尔“噗”地吐出一小簇暗金火星子,落在地上“滋啦”一下便灭了。 张仪騫騫騫騫躺在另一张软榻上,面色灰败,腕上金红蛛网纹路却异常醒目。玉真公主指尖一缕清辉如丝,正缓缓渡入他眉心。 “真人!”王毛仲大步踏入,玄甲鏗鏘,“圣人口諭:十六殿下与张小郎君安心静养!蛇盘妖踪事,著京兆尹、金吾卫並不良人衙门彻查!太子殿下已亲赴光德坊波斯胡寺火场!” 玉真公主缓缓睁眼:“胡寺乃九蛇眼节点之一,此火蹊蹺,恐为妖孽断尾求生或转移之物。王將军,烦请转告太子,火场余烬中或有波斯祆祆教圣火坛残片,其上若嵌蛇瞳状琉璃,务必封存!” “末將领命!”王毛仲抱拳,又低声道,“还有一事…方才醴醴泉县衙来报,不良帅张巡夤夜叩门,称有十万火急之务,面呈真人!” “张巡?”玉真公主眸光微动,“请他偏殿敘话。” 偏殿烛影摇晃。张巡一身风尘僕僕的皂色缺胯袍,腰间悬著磨得鋥亮的铜製不良帅腰牌,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在烛光下更显狰狞。他见玉真公主进来,叉手行了个简礼,声音沙哑如铁砂:“真人!卑职循秦劲留下的暗號追至醴醴泉峪,在蛇窟坍塌处…刨出个活口!” 第141章 龟兹舌 兴庆宫南熏殿偏厢里,药气、焦糊气、汗餿餿气混著西域胡麻油的怪味儿,搅和成一锅陈年泔水也似的腌臢气。小十六李璘躺在锦榻上,左手被太医署令周奉御拿一柄金灿灿的篦针颳得“嚓嚓”响,每刮一下,他嗓子眼儿里就挤出一声变了调的“嗷——”,眼泪鼻涕糊了半张肿脸,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狸猫。 “轻点!周老头!孤这是龙爪!龙爪!不是光禄寺待宰的猪蹄!你当刮醃咸菜缸呢?!”小十六疼得直扑腾,金冠早不知甩到哪个犄犄角旮旮旯旯去了,散乱的头髮丝黏在汗津津的额角,狼狈得紧。 周奉御鬚髮皆白,手里那柄镶玉的金篦针抖得跟秋风里的枯叶似的:“殿…殿下息怒!这靺鞨血咒霸道,毒入骨髓,老臣非得刮尽这层焦糊糊的『毒痂痂』,再用胡麻油浸润拔毒,方…方能…”他话没说完,又是一篦篦下去,小十六“嗷”一嗓子差点把屋顶掀了。 “胡麻油?!拌凉皮呢你!”小十六眼珠子瞪得溜圆,扭著脖子朝隔壁吼,“秦大鬍子!秦大鬍子!你那靺鞨熊胆膏呢?给孤糊上!比他这胡麻油顶事儿!” 隔壁传来秦劲一声更惨烈的闷哼,隔著屏风都能闻见皮肉焦糊味儿。两个膀大腰圆的医博士正按著他,一柄烧得通红的细铁烙滋滋作响,缓缓按在他那肿得发亮、墨绿筋络如活蚯蚯蚓般扭动的肩头。 “滋啦——!” 焦烟腾起,秦劲牙关咬得咯咯响,独臂死死攥住胡床扶手,指节泛白:“嘶…日他…先人板板…比靺鞨三九天…冻刀子…刮肉还疼…” 玉真公主端坐屏风前蒲团上,眼观鼻鼻观心,怀里抱著那尊不安分的黑葫。葫身灰扑扑的,几道邪纹像吃饱了撑著,懒洋洋盘著,葫口却时不时“噗”地喷出一小簇暗金带赤的火星子,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滋啦”一声烫出个针尖大的黑点,冒缕青烟,跟放蔫蔫蔫蔫屁似的。 张仪騫躺在另一张软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玉真公主指尖一缕清辉如丝如缕,正缓缓渡入他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里,帮他梳理体內翻江倒海的佛魔之力。他手腕上,那几道被豸暗金血丝烙下的蛛网般金红细痕,此刻正微微发烫,偶尔抽搐一下,引得他无意识地蹙眉。 “真人!”殿外传来王毛仲洪钟也似的嗓门,带著金铁甲冑碰撞的锐响。黑塔似的將军大踏步进来,叉手行礼,豹眼扫过两处“刑场”,眼角跳了跳,“圣人口諭:十六殿下与张小郎君安心静养!蛇盘妖踪事,著京兆尹、金吾卫並不良人衙门彻查!太子殿下已亲赴光德坊波斯胡寺火场,主持搜检!” 玉真公主缓缓睁眼,眸中清辉流转:“胡寺乃九蛇眼节点之一,此火蹊蹺,恐为妖孽断尾求生或转移之物。王將军,烦请转告太子,火场余烬灰烬灰烬灰烬中,若有波斯祆教圣火坛残片,其上若嵌蛇瞳状琉璃或刻九头蛇纹,务必封存!此乃关键证物。” “末將领命!”王毛仲抱拳,声震屋瓦。他顿了顿,压低几分声音,“还有一事…方才醴泉县衙来报,不良帅张巡夤夤夜叩门,浑身是土,跟刚从坟堆里刨出来似的,说有十万火急之务,必须面呈真人!” “张巡?”玉真公主眸光微凝,“请他偏殿敘话。” **偏殿敘话** 偏殿烛影摇曳,將张巡皂色缺胯袍上的黄土映得斑驳。他腰间磨得鋥鋥亮的铜製不良帅腰牌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旧疤在昏黄光线下更显狰狞,像趴了条蜈蚣。 见玉真公主进来,张巡叉手行了个乾脆利落的军礼,声音沙哑得如同钝刀刮锅:“卑职张巡,拜见真人!惊扰仙驾,实因事出紧急!” “张帅辛苦。”玉真公主拂尘轻摆,示意他免礼,“何事夤夤夜至此?” 张巡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一个沾满泥污的物件——赫然是个巴掌大小、形制古拙的青铜罗盘!罗盘边缘磨损严重,盘面蒙著一层灰扑扑的污垢,指针歪斜,看著像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老物件。 “卑职循秦劲那廝沿途留下的不良人『蜂尾针』暗记,一路追到醴泉峪深处蛇窟塌方之地。”张巡语速极快,“那地方邪性得很,新土盖著旧泥,鸟不拉屎,却隱隱有股子蛇蜕混著硫磺的腌臢味儿!兄弟们轮番上阵,差点把爪子都刨禿嚕皮了,嘿!您猜怎么著?” 他豹眼一瞪,带著几分市井老吏特有的得意:“在那堆烂石头底下,刨出个喘气的!不是咱们的人,是个禿瓢!裹著身破烂烂烂烂的胡僧袍子,一看就不是中土路数!这禿驴命硬,胸口塌了半扇,腿也瘸了,可怀里死死抱著这破罗盘,掰都掰不开!卑职瞧著蹊蹺,卸了他下巴,捆成个粽子就快马加鞭过来了!” “胡僧?罗盘?”玉真公主眸光扫过那泥污的罗盘,指尖微不可查地掐了个诀,一缕清风拂过罗盘表面,灰尘簌簌簌簌落下些许,露出盘底一角模糊的刻痕,似蛇似虫。 “嘶…”屏风后传来小十六倒吸冷气的声音,显然周奉御又下了一篦篦狠手。小皇子疼得声音都劈了,却还扯著嗓子喊:“胡…胡僧?是不是禿脑袋卷捲毛,眼珠子跟琉璃弹子似的?龟兹来的?还是于闐的?问…问他!问他认不认识…嗷!…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阿史德的老粟特!” “殿…殿下!”周奉御手一抖,金篦针差点戳歪。 张巡显然也听到了,隔著屏风大声回稟:“回殿下!那禿驴下巴虽卸了,可眼神凶得很!卑职瞧著,倒像是画影图形上通缉过的龟兹妖僧,法號…法號好像叫摩什么揭的!对,摩揭!听说在龟兹,专门用活人炼什么『三尸证道丹』,邪性得很!” “龟兹妖僧…摩揭…”玉真公主轻声重复,目光再次落回那泥污罗盘,若有所思。 第142章 蛇吻刺 太医署偏殿的药气混著西域胡麻油的腻香,活像打翻了波斯香料铺子腌臢咸菜缸,熏得人脑仁儿发晕。小十六李璘璘瘫在锦缎堆里,左手被太医署令周奉御拿柄镶玉金篦颳得“嚓嚓”响,每刮一下,他嗓子眼儿里就挤出一声变了调的“嗷——”,眼泪糊了半张肿脸,活似遭了瘟的狸猫。 “轻点!周老头儿!”小十六疼得直扑腾,散乱髮髻黏在汗津津的额角,“孤这是龙爪!龙爪!不是西市胡商摊上待烤的羊蹄!你那胡麻油拌凉皮呢?秦大鬍子!秦大鬍子!把你那靺鞨宝贝膏药给孤糊上!比他这腌臢油舒坦!” 隔壁屏风后传来秦劲更惨烈的闷哼,皮肉焦糊味儿混著靺鞨特產的腥臊霸道地压过胡麻油。“日他…先人板板…”秦劲的靺鞨土话骂得含糊,显然被那烧红的铁烙折腾得够呛,“老子寧肯…让那长虫再啃…啃一口膀子…” 玉真公主端坐蒲团,眼观鼻鼻观心,怀里那尊黑葫芦却不安分,“噗”地一声,葫口喷出颗暗金火星子,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滋啦”烫出个针尖大的黑斑,青烟裊裊。张仪騫騫躺在另一张榻上,面如金纸,腕上蛛网似的金红血痕微微发烫,引得他无意识蹙眉。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毛仲黑塔似的身形堵在门口,身后跟著两人。左边是不良帅张巡,皂色缺胯袍上还沾著醴泉峪的黄土,脸上旧疤狰狞。右边那人被两个金吾卫铁钳般架著,身材瘦高,裹著件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胡僧袍,光禿禿的脑袋沾满泥灰,下巴软塌塌歪著,显是被卸了关节,唯有一双深陷的鹰眼,毒蛇般扫过殿內,最终死死钉在小十六那只高高肿起、糊著靺鞨熊胆膏的酱紫色左手上。 “真人,”张巡叉手行礼,声音沙哑如铁砂刮锅,“龟兹妖僧摩揭押到!这腌臢货在蛇窟塌方底下刨出来时,怀里就死死搂著这破铜盘子!”他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揭开,露出里面蒙尘的青铜罗盘。 玉真公主眸光微凝,尚未开口,小十六先炸了毛。 “禿驴!”小十六左手疼得钻心,偏被那毒蛇似的眼神盯得脊背发凉,色厉內荏地举起酱猪蹄似的伤手,冲妖僧虚晃,“看!看什么看!孤的龙爪镶金边也轮不到你摸!再瞅,信不信让秦大鬍子拿烙铁给你脑门烫九个香疤疤,凑个十全十美!” 摩揭被卸掉的下頜无法说话,喉咙里却发出一串“嗬嗬”怪响,浑浊的眼珠骤然爆出凶光!他枯瘦的身子猛地一挣,两个金吾卫竟差点脱手!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妖僧的喉咙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咯啦”声,卸掉的下頜诡异地蠕动起来,腮帮子剧烈鼓胀—— “噗嗤!” 一截寸许长、通体墨绿、形如毒蛇獠牙的尖锐骨刺,竟从他大张的口中激射而出,直扑小十六面门!骨刺尖端幽光闪烁,带著浓烈的蛇腥恶臭! “殿下!”王毛仲暴喝,拔刀已是不及。 “腌臢玩意儿!”小十六嚇得魂飞魄散,想躲却浑身僵硬,眼睁睁看著那绿油油的尖刺扑面而来! 千钧一髮! “嗡——!” 张仪騫騫怀中那尊死气沉沉的黑葫猛地一跳!葫肚皮上灰纹乱窜,葫口毫无徵兆地大张,“噗”地喷出一大团赤金交杂的火焰!那火焰並非直射,反倒如同长了眼睛的活物,半空中一卷,精准无比地將那墨绿骨刺裹了进去! “滋啦——!” 刺耳的灼烧声伴著浓烈的焦臭瞬间炸开!火焰中,那截骨刺疯狂扭动,如同离水的活鱼,墨绿毒液被烈焰逼出,“噼啪”作响。黑葫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像是在得意地宣告:“这腌臢舌头,正好给老子当涮锅料!”火焰猛地一收,將烧得焦黑扭曲的骨刺残骸“咻”地一声吸回葫腹。 殿內死寂。只余下葫口裊裊升腾的焦烟,还有摩揭喉咙里被强行打断的、充满怨毒的“嗬嗬”声。 玉真公主拂尘轻摆,几点清辉无声撒向惊魂未定的小十六,目光却如冷电射向妖僧:“龟兹邪术『蛇吻刺』?舌下藏毒,见血封喉。摩揭,你舌根还藏著几根这等腌臢玩意儿?” 摩揭下頜剧痛,口角涎水混著血丝淌下,凶悍的眼神却死死盯著被金吾卫重新死死按住的妖僧,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他显然没料到这看似寻常的黑葫芦,竟如此霸道凶残。 王毛仲豹眼圆瞪,刀锋已然出鞘三寸:“好个毒僧!敢在兴庆宫行刺!真人,末將这便將他拖出去剐了!” “慢!”玉真公主抬手制止,目光落在张巡手中的青铜罗盘上,“此獠死不足惜,他所护之物,方是紧要。”她指尖凌空一引,一缕清风拂过罗盘表面,灰尘簌簌落下,露出盘底一角——那里赫然刻著一个微缩的九头蛇图腾,蛇眼处镶嵌的细小琉璃珠,色泽与黑葫方才烧毁的骨刺如出一辙! “蛇盘国枢机盘。”玉真公主声音清冷,“此物非妖僧所能驱使,需蛇盘嫡脉精血或…蛇盘圣物为引。”她目光转向被按在地上、兀自挣扎的摩揭,“醴泉峪蛇窟已塌,你拼死护住此盘,为的是向谁交差?长安城中,还有哪个蛇盘余孽?” 摩揭喉咙里“嗬嗬”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瞪著小十六肿胀的伤手,又猛地转向那尊还在冒烟的黑葫,眼神怨毒中竟夹杂著一丝诡异的贪婪。他下頜无法开合,只能拼命摇头,涎水甩得到处都是。 屏风后传来秦劲瓮声瓮气的插嘴:“咳…真人,甭跟他废话!这禿驴下巴不是卸了吗?拿烧红的火箸捅他嗓子眼,看他『嗬嗬』个甚鸟!”他显然被烙铁伺候过,此刻现学现卖,带著一股子靺鞨式的狠辣痛快。 “粗鄙!粗鄙!”小十六惊魂稍定,又端起了皇子架子,捏著鼻子嫌恶地往后缩,生怕沾上妖僧的涎水,“王將军,拿净布塞了他那腌臢嘴!臭死了!”他眼珠一转,想起什么,肿脸强挤出点得意,“对了!孤方才喊那『龟兹舌』,禿驴听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巡,你审他时,就专问这句『龟兹舌』!保准比火箸好使!” 第143章 舌上莲花开 太医署偏殿的药气,此刻被两股霸道味儿搅成了烂泥潭。西域胡麻油的腻香混著靺鞨熊胆膏那股子直衝天灵盖的腥臊臊,活像把波斯香料铺子一脚踹进了终南山猎户的鞣皮作坊。小十六李璘璘璘瘫在锦缎堆里,左手被太医署令周奉御捏著,那柄镶玉的金篦篦篦刮过他手背上靺鞨血咒灼出的焦黑毒痂,“嚓嚓”作响,每一下都颳得小皇子浑身直抽抽,嗓子眼里挤出变了调的“嗷——”。 “轻点!周老头儿!”小十六眼泪鼻涕糊了半张肿脸,散乱髮髻黏在汗津津的额角,活似只被薅禿了毛的狸猫,“孤这是龙爪!龙爪!懂不懂?不是光禄寺待醃的猪蹄!你那胡麻油拌凉皮呢?颳得孤三魂出窍了!秦大鬍子!把你那靺鞨神膏再给孤糊点!压压这腌臢气!” 隔壁屏风后传来秦劲更沉闷的痛哼,铁烙烫肉的焦糊味儿混著靺鞨药膏的霸道腥气,生生压过了胡麻油。“嘶…殿下…省著点用…”秦劲的声音瓮声瓮气,像是咬著后槽牙,“末將这膀子…也等著神膏救命呢…比周老头的胡麻油…顶事儿…” 周奉御白鬍子抖得厉害,手里金篦篦险些拿捏不住:“殿下明鑑!老臣这胡麻油浸润之法,乃《西域诸蕃药志》所载,拔除蛇毒有奇效!靺鞨熊胆虽好,其性至阳,恐与龙煞铜毒相衝…” “冲个屁!”小十六疼得口不择言,“孤看是你这篦篦篦刮醃菜的手艺冲了孤的龙气!哎哟——!”又是一篦篦篦下去,他猛地一挣,差点把周老头掀个跟头。 殿门“吱呀”一声被撞开半扇,王毛仲那黑塔似的身影堵在门口,玄甲映著烛光,寒气森森。他身后两个金吾卫铁钳般架著那龟兹妖僧摩揭。妖僧下巴软塌塌歪著,口角淌著带血丝的涎水,唯有一双深陷的鹰眼,毒蛇般死死钉在小十六那只高高肿起、糊著靺鞨膏药的酱紫色左手上,浑浊的眼底翻腾著怨毒与一丝说不清的贪婪。 “腌臢臢禿驴!还瞅?!”小十六被那眼神盯得脊背发毛,色厉內荏地举起伤手虚晃,“再看!孤让秦大鬍子拿烧红的火箸箸箸,把你剩下那半截舌头也烫成蛇信子!” 摩揭喉咙里“嗬嗬”作响,枯瘦的身子猛地一挣,架著他的金吾卫臂膀肌肉瞬间賁起如铁块。张巡一步跨前,皂色缺胯袍上的黄土簌簌落下,腰间铜牌“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老实点!”他沙哑的嗓子像钝刀刮锅,独眼里闪著不良帅特有的市井狠劲,“真人面前,你这『蛇吻刺』的把戏,比平康坊胡姬吞火吐莲的戏法还糙!” 玉真公主的目光,却落在地上那截被黑葫烧得焦黑蜷曲的蛇吻刺残骸上。那点墨绿幽光已彻底黯淡,只余下一小撮灰扑扑的粉末。她拂尘轻摆,缓步上前,素白道袍纤尘不染。袍袖微动,指尖凌空一引,那撮灰烬如同被无形之手托起,轻飘飘落入她掌心。 “王將军,张帅,且退开些。”玉真公主声音清泠,似寒泉击石。她指尖捻起一点焦灰,口中低叱:“三光引路,九幽洞明!疾!” 那点焦灰在她指尖猛地一颤,旋即“嗤”地一声,窜起三寸高!灰烬瞬间凝成一条筷子粗细、通体墨绿、头角狰狞的虚幻小蛇!小蛇甫一成形,便在眾人骇然的目光中,箭矢般射向软榻上的张仪騫! 目標,正是他手腕上那几道豸豸临终血丝烙下的金红蛛网纹路! “张木头!”林晴儿失声惊呼,铜钱鞭已甩出半截。 那墨绿小蛇虚影,毫无阻滯地撞入蛛网血痕之中! “呃啊——!” 一直昏迷不醒的张仪騫猛地挺直脊背,双目骤然睁开!左眼瞳孔深处一点金芒爆闪如针,右眼却掠过一丝深沉的血色!一股冰冷刺骨、混杂著腥甜铁锈和浓烈蛇腥的记忆洪流,顺著那金红蛛网,蛮横地衝进他的识海! 眼前不再是太医署的烛火药气,而是光影顛倒、色彩黏稠的碎片—— 狭窄的巷弄,青石板湿滑,空气里瀰漫著浓得化不开的劣质脂粉气、羊膻味和一种甜腻到发齁的异香(是了,蔷薇水!比西市胡商卖的最上品还浓烈十倍!)。视线摇晃、贴地疾行,像某种匍匐的爬虫。前方一爿不起眼的铺面,门楣楣旧匾上,模糊的粟特文字弯弯曲曲如同蛇行。门口掛著褪色的驼铃,风一吹,发出乾涩的“叮噹”声。 铺门开合处,一个裹著头巾的粟特胖子正点头哈腰送客。他抬起袖口擦汗时,那宽大的、绣满金色卷草纹的袖口內侧,赫然露出几道墨绿丝线!丝线盘绕虬虬虬结,勾勒出九颗狰狞的蛇头,蛇眼处缀著米粒大的暗红晶石,在昏暗光线下泛著不祥的幽光! 视角猛地抬高,撞开虚掩的后门。穿过堆满香料桶和褪色绸缎的库房,地面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边缘,残留著几滴半乾的、墨绿色的粘稠污渍,散发著与蛇吻刺同源的腥气! “噗!” 记忆碎片骤然被一股灼热撕裂!张仪騫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金星乱冒,太医署的烛火和人影重新清晰起来。他大口喘著粗气,胸口如同压著巨石,腕间蛛网血痕灼痛钻心,残留的冰冷蛇腥味仿佛还堵在鼻腔里。 “蛇盘国的『龟兹舌』…”他抹去嘴角血沫,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被金吾卫死死按住的摩揭,“藏在平康坊南曲…掛著褪色驼铃的波斯脂粉铺子底下!那蔷薇水…腌臢臢香味底下…全是蛇腥!” “南曲?波斯脂粉铺?”张巡豹眼一瞪,脸上旧疤都亮了几分,“卑职知道那地方!掛羊头卖狗肉的腌臢臢地界,明面卖胡粉蔷薇露,暗地里专给平康坊的小娘子们兜兜兜兜售『助兴』的五石散!前些日子还因货不乾净被万年县不良人罚过!掌柜的是个粟特胖子,绰號『驼铃阿卜杜勒』!” 第144章 闹脂粉 太医署偏殿里那股子胡麻油拌靺鞨熊胆膏的怪味儿,活像把波斯香料铺子踹进了终南山猎户的臭皮匠作坊。小十六李璘齜牙咧嘴瘫在锦榻上,左手被太医署令周奉御捏著,那柄镶玉的金篦子刮过靺鞨血咒灼出的焦黑毒痂,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嚓”声,每一下都颳得小皇子浑身哆嗦,从嗓子眼里挤出变了调的“哎哟喂”。 “周刮骨!轻点!孤这是龙爪!不是西市胡商摊上待烤的羊蹄子!”小十六眼泪汪汪,散乱的髮髻黏在汗津津的额角,“你当刮咸菜缸醃萝卜呢?秦大鬍子!孤的靺鞨神膏呢?再糊一层!压压这腌臢气!” 隔壁屏风后传来秦劲瓮声瓮气的回应:“殿下…省著点用…”他显然刚被铁烙伺候过,声音带著痛楚的嘶哑,“末將这毒膀子也等著神膏救命呢…周老头的胡麻油,抹上跟泼凉水似的,顶个屁用!” 周奉御白鬍子气得直抖:“殿下明鑑!老臣这西域胡麻浸润之法,乃《波斯拔毒经》所载,正合龙煞之症!靺鞨药膏其性至阳,与铜毒相衝,恐生变故啊…” “冲你个头!”小十六疼得口不择言,“孤看你刮肉的腌臢手艺才冲了孤的龙气!哎哟——!” 一声惨嚎未歇,殿门“哐当”一声又被撞开半扇。王毛仲黑塔似的身影堵在门口,玄甲上凝著夜露寒气。他身后,不良帅张巡像条泥地里钻出的土狗,皂色缺胯袍糊满醴泉峪的黄泥点子,脸上那道旧疤在烛光下更显狰狞。 “真人!”张巡叉手行礼,沙哑的嗓子像砂纸磨铁锅,“卑职已点齐万年县不良人弟兄,平康坊南曲那掛著褪色驼铃的波斯脂粉铺子,围得苍蝇都飞不出半只!只待您老示下,是砸明火还是钻地缝?” 玉真公主端坐蒲团,怀中黑葫“噗”地轻响,葫口飘出一缕混著佛光的淡金烟霞,裊裊散去。她拂尘一摆:“事不宜迟。张仪騫騫既窥得蛇穴,贫道亲往。周署令,十六郎暂托於你,若胡麻油镇不住龙煞…”她瞥了眼小皇子肿得发亮的左手,“便改用金针定脉,莫再颳了。” “老臣遵命!”周奉御如蒙大赦,赶紧扔了那柄惹祸的金篦子。 小十六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狸猫,一骨碌从榻上滚下来:“慢著!孤也要去!”他左手疼得钻心,却梗著脖子强撑,“那腌臢铺子掛著孤御封的『驼铃』!孤倒要看看,哪个龟孙敢用孤的驼铃藏蛇窝!”他目光扫过张仪騫騫,“张木头,还能喘气不?带路!” 张仪騫騫脸色依旧灰败,腕上蛛网状的金红血痕却灼灼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强压翻腾的气血:“殿下龙体要紧…” “龙个屁!孤这是让腌臢长虫咬了!”小十六打断他,肿手一挥,“王毛仲!取孤的便服来!要那套靛蓝缺胯胡袍!再给孤脸上抹点锅底灰,扮作秦大鬍子的跟班!” 秦劲捂著刚裹好药布的膀子从屏风后转出来,闻言一个趔趄:“殿下,末將这跟班可不敢收龙子当小弟!您扮个卖胡饼的波斯童子还凑合…” 半炷香后,平康坊南曲。 华灯初上,整条街市被无数羊角灯、琉璃盏映得亮如白昼。空气里浮动著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酒气、烤肉焦油味,还夹杂著丝竹弦管与胡姬招揽客人的软糯官话。彩楼欢门之下,倚红偎翠,锦衣如云,活脱脱一幅盛唐浮世绘。 “乖乖隆地咚!”秦劲独臂按著腰间横刀,压低嗓门,“这地界烧的银霜炭,比醴泉县衙过冬的柴火钱还多!张兄弟,你闻出那腌臢铺子的骚味没?” 张仪騫騫腕上血痕突地一跳。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喧闹的街铺,最终钉在一爿不起眼的门脸上——褪色的驼皮门帘半卷,檐角悬著枚铜锈斑驳的驼铃,门楣旧匾上弯弯曲曲的粟特文如同冬眠的蛇。正是记忆碎片中那间波斯脂粉铺! 铺面不大,靠墙立著几排螺鈿镶嵌的胡式货架,摆满各色琉璃瓶罐。一股浓烈到发齁的蔷薇水甜香,霸道地压过坊间所有气味。柜檯后站著个裹头巾的粟特胖子,麵团似的圆脸上堆满笑,正操著生硬的官话向两位胡姬兜售一盒香膏:“…上好的大食蔷薇露!抹上一滴,保你恩客三月不忘…” 正是绰號“驼铃阿卜杜勒”的掌柜! 玉真公主一袭青灰道袍,拂尘斜搭臂弯,步履从容踏入店中。道袍朴素,却掩不住通身清冷气度。阿卜杜勒绿豆眼一亮,撇下胡姬,搓著手殷勤迎上:“哎呀!仙长驾临,小店蓬蓽生辉!您看这盒新到的安息国龙涎香…” 玉真公主目光扫过货架,指尖似无意拂过一尊青金石雕的蛇形香炉:“檀主此处,倒有几分龟兹遗风。” 阿卜杜勒笑容僵了一瞬,旋即更热切三分:“仙长好眼力!小可祖上正是龟兹行商,专营香料!您喜欢龟兹风?后头库房还有几件早年收的旧物…”他掀开通往后院的蓝布帘,一股更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蔷薇水味混杂著淡淡霉气扑面而来。 张仪騫騫紧隨玉真公主踏入后院库房。腕上血痕骤然灼痛如烙铁!他目光死死锁住墙角——几摞褪色绸缎旁,青石地板上赫然残留著几滴半乾的墨绿污渍,腥气微不可察。正是蛇吻刺同源的腌臢毒涎! “张木头,发什么愣?”扮作胡童的小十六凑过来,脸上锅底灰抹得东一道西一道,肿手缩在袖子里,“找著暗门没?孤可闻出来了,这地窖腌臢气比周刮骨的胡麻油还衝!” 秦劲已悄无声息摸到墙边,独臂在青砖上寸寸敲击。一块尺见方的砖石发出“空空”迴响!他豹眼圆睁,铁钳般的手抠住砖缝发力,“嘎吱”一声轻响,砖石竟被硬生生拔出,露出个黑黢黢洞口!一股阴冷腥臭的风打著旋儿涌出,瞬间冲淡了满室甜香。 石阶陡峭向下。壁上嵌著几盏早已熄灭的青铜蛇首油灯,灯槽里凝固的油脂散发陈腐气味。玉真公主拂尘一摆,青玉珠毫光大盛,清辉如薄纱铺开,照亮脚下。 第145章 腌臢龟甲 密道里那股味儿,活像把终南山硫磺矿和云阳桥蛇市一锅燉了,再兑上三斤平康坊隔夜胭脂水,糊了眾人满脸。小十六李璘刚探进半个脑袋,就让这股腌臢气顶得“嗷”一嗓子缩回来,捏著鼻子直跳脚:“亲娘咧!这腌臢长虫是拿胭脂水当澡豆使?比周刮骨的胡麻油还埋汰!” 张仪騫没应声。他腕上那几道金红蛛网似的血痕突突直跳,方才在脂粉铺子闻到的蔷薇水甜香早被硫磺蛇腥压得无影无踪,反倒勾得那点阴寒在骨头缝里钻。他下意识按了按怀里那尊黑葫,葫身冰凉,葫口却“噗”地窜出一小簇暗金火星子,落在石阶上“滋啦”一声,烫出个针尖大的黑斑。 “省点气力!”秦劲齜齜牙咧嘴地蹭下台阶,独臂按著刚裹了靺鞨熊胆膏的毒膀子,药膏那股子腥臊臊味儿混进硫磺气里,熏得他自己都直皱眉,“待会儿逮住那粟特腌臢货,老子非把他塞进这蛇窝当耗子药!” 玉真公主拂尘银毫微摆,几点清辉如流萤散开,驱散了洞口最后一点脂粉余香。清冷的光晕滑过陡峭石阶,映出壁上斑驳的暗绿苔蘚蘚蘚蘚,苔蘚蘚下隱隱透出些蜿蜒凸起的刻痕,细看竟是一片片细密的蛇鳞纹路,层层叠叠,如同活物蜕下的旧皮堆积而成。台阶尽头,一片不大不小的方寸之地,散落著一地森森白骨,几片边缘泛黄的硕大龟甲像死鱼鳞片般半埋在白骨堆里,龟甲上刻满了扭曲如蛇的怪异符號。 “嘖,龟壳开会呢?”秦劲一脚踢开挡路的半截腿骨,骨头“咔嚓”一声滚进角落阴影里。他独眼扫过那些龟甲上的鬼画符,啐啐啐啐了一口:“这粟特龟孙属王八的?老巢藏地底下,记帐还用乌龟壳?” 张巡皂靴踏在石阶上,腰牌“哐哐当”轻响。不良帅的眼神可比秦劲毒得多,他蹲身捻起一片龟甲,指腹蹭过那些扭曲的刻痕:“真人,您瞧这字儿…像不像西市胡商会馆门楣楣上掛的那种粟特密文?卑职抄查过几家,都这鬼画符路数。” 玉真公主尚未答话,小十六已捂著鼻子凑过来,肿得鋥鋥亮的左手虚点龟甲,小脸强装出七分不屑:“嘁!粟特密文?孤五岁就认得!不就是把咱家小篆扭成麻吗?看这个——”他肿手指戳向一个形似盘蛇的符號,“这念『纳』,粟特话里『蛇』的意思!还有这个——”指尖滑向旁边一个环状纹,“『迦』,就是『神』!合起来『纳迦』,蛇盘国那腌臢邪神!孤说得可对?”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金冠上沾的锅底灰簌簌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旁边另一片龟甲上。那龟甲上刻著一个更繁复的图样:九颗蛇头拱卫著一只竖立的巨眼。 “那这个呢?”秦劲瓮声瓮气地问,独眼瞟著小十六。小皇子噎住,肿脸憋得酱紫,半晌才梗著脖子强辩:“这…这定是腌臢长虫的族徽!孤…孤不稀得记!” 话音未落,张仪騫腕上那蛛网血痕猛地灼痛!一股阴寒顺著脉络直衝心口!他闷哼一声,怀中黑葫像是被这阴寒激怒,“嗡”地剧震!葫口毫无徵兆地“噗”一声,喷出一大团赤金交杂的火焰!火焰並非漫无目的,竟如同长了眼睛的活蛇,猛地卷向小十六金冠灰掉落的那片刻著蛇眼徽的龟甲! “哎哟!”小十六嚇得一屁股坐进白骨堆里,碎骨硌得他齜齜牙咧嘴。 火焰“呼啦”吞噬龟甲,刺目的光焰中,龟甲並未碎裂,反而发出“滋滋”异响。浓烈的焦糊味瞬间盖过硫磺蛇腥!待火焰倏然缩回葫口,地上只余一片焦黑的龟甲,表面覆盖著一层厚厚的灰烬。 “孤…孤的灰!”小十六心疼地嚎了一嗓子,也顾不得屁股底下的碎骨了,挣扎著就要去扒拉。 张仪騫却已抢前一步。他强忍腕间灼痛,指尖拂过焦黑龟甲表面。簌簌簌簌灰烬落下,露出的竟非龟甲本来的纹路,而是火焰燎烧出的全新印记——那是一片精雕细琢的殿宇楼阁,飞檐斗拱,胡风浓郁。殿门上方悬著一块鎏金匾额,三个粟特文大字灼灼生辉,旁边还有一行清晰的唐楷小字: **西市波斯商会斗宝大会三日后戌时正** 匾额下方,一个微缩的九头蛇徽记盘踞角落,蛇眼处一点猩红,赫然是方才被火焰焚毁之处! “斗宝大会?”张巡豹眼一瞪,“那地界鱼龙混杂,胡商云集,往年还有崑崙奴胸口碎大石的把戏!蛇盘国余孽混进去,岂不是耗子掉进米缸?” “何止米缸,”玉真公主指尖虚点那蛇眼徽记,声音清冷如寒泉,“此乃『蛇眼』九窍之一。斗宝大会,鱼龙混杂,宝气冲天,正是遮掩邪气、转移脏物的绝佳所在。” “孤要去!”小十六猛地从白骨堆里蹦起来,肿成酱猪蹄的左手“啪”一声拍在旁边半截石墩上,震得糊在伤口的靺鞨药膏簌簌簌簌掉渣,“腌臢长虫敢拿孤的驼铃当幌子,孤就要砸了他们的场子!”他小脸涨红,散乱髮髻上沾著碎骨渣,活像刚从乱葬岗爬出来的小阎王,“秦大鬍子!去尚服局给孤弄套最阔气的波斯锦袍!再弄几个金项圈掛孤脖子上!张木头!你那破葫芦揣好了,待会儿谁家宝贝带著腌臢蛇腥,就给孤照死里烧!” 秦劲捂著膀子直咧嘴:“殿下,您这龙爪…还能拍桌子呢?太医署的胡麻油劲儿够足的!” “胡麻油?”小十六像被踩了尾巴,肿手往袖子里一缩,“那是周刮骨手艺太潮!孤这龙爪,掛满金项圈照样拍死腌臢长虫!”他眼珠一转,又瞥向地上焦黑的龟甲,“张巡!把这乌龟壳给孤包起来!孤要带到斗宝大会当惊堂木,哪个龟孙献的宝带著蛇腥,孤就一龟壳砸他脸上!” 玉真公主拂尘一卷,一缕清风托起那片焦黑龟甲落入袖中。“项圈不必,锦袍可行。张巡,”她目光转向不良帅,“以万年县衙名义,递张名刺去波斯商会,就说…醴醴泉县尉李宓宓,携友赴会,觅宝开眼。” 第146章 胡商斗宝会 太医署那股子胡麻油拌靺鞨熊胆膏的腌臢气还没散尽,小十六李璘璘已经把自己裹进了一身靛蓝底洒金波斯锦的缺胯胡袍里。金线密匝匝绣著缠枝葡萄纹,日光底下一晃,活脱脱个行走的西域宝库。就是那肿得鋥亮的左手塞在袖子里,鼓鼓囊囊像个藏了私房钱的口袋,脸上抹的锅底灰东一道西一道,衬得肿脸更像刚出锅的发麵胡饼。 “孤这身行头如何?”小十六梗著脖子,努力摆出点胡商贵胄的架势,奈何左手一动就疼得齜牙咧嘴,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张巡!孤的龟壳惊堂木备好了没?” 张巡捧上那片焦黑龟甲,脸上旧疤抽了抽:“殿下,这玩意儿砸人脑袋怕是先碎的是它……” “你懂什么!”小十六一把抢过,塞进自己那个鼓囊囊的袖袋,“这叫攻心为上!待会儿哪个腌臢货献的宝带蛇腥,孤先拿这龟祖宗的法旨拍他脸上!秦大鬍子,扶孤一把!哎哟…周刮骨的胡麻油劲头过了…” 秦劲独臂撑著刚换药的膀子,没好气地嘟囔:“殿下,末將就剩一条好膀子,扶您还是拄拐,您自个儿挑。”话虽如此,还是拿肩头让小十六那只没伤的右手搭著,俩人一瘸一拐,活像刚从西市跤场败下阵的难兄难弟。 玉真公主依旧一袭素净青灰道袍,拂尘搭在臂弯,通身气度却比满身綾罗的小十六更像赴会的贵人。张仪騫騫紧隨其后,面色依旧透著股失血后的苍白,腕上那蛛网似的金红血痕在袖口下若隱若现,怀里抱著那尊安静得过分的黑葫。葫口偶尔“噗”地轻响,逸出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三色烟霞,旋即消散,仿佛只是打了个饱嗝。 张巡在前头开路,万年县衙的“公干”名刺果然好使。西市北隅,波斯商会那座彩绘著祆教神鸟“森莫夫”的巨大穹顶建筑前已是车马喧囂。胡商、汉贾、头缠白布的波斯胡、披著锦罽的粟特人、甚至几个黑塔似的崑崙奴,操著天南地北的口音,香料味、皮革味、牲畜味混杂著鼎沸人声,活活把长安城的半边天都炒热了。 门口两个崑崙奴力士,身高九尺,虬髯捲曲如铁,赤著上身,肌肉坟起似铁疙瘩,只斜披一条斑斕虎皮。见张巡亮出名刺,其中一人瓮声瓮气,官话竟说得字正腔圆:“醴泉县尉李公,里面请!”声如洪钟,震得小十六耳朵嗡嗡响。 “好傢伙!”秦劲独眼放光,忍不住拿肩膀撞了撞小十六,“这崑崙奴,比俺们靺鞨部落的熊瞎子还壮实!拉去云阳桥头耍把式,一天能挣这个数!”他伸出独臂,五指叉开晃了晃。 小十六肿脸一扬:“嘁!孤宫里御马监的崑崙奴,比这还高半头!专门给父皇的『照夜白』刷毛的!”嘴上硬气,脚下却不由自主往玉真公主那边靠了靠。 步入穹顶大厅,喧囂声浪更甚。地面铺满猩红波斯毯,踩上去绵软无声。四周高台设雅座,已有不少衣著华贵的宾客落座。中央空出一片圆形场地,铺著雪白的羊羔绒,想必就是斗宝所在。空气中浮动著浓烈的安息香、乳香气息,穹顶垂下数盏巨大的多枝青铜烛台,烛火煌煌,映得满室珠光宝气。 一个裹著金线缠枝莲纹锦袍的粟特老者,头戴镶满红蓝宝石的尖顶小帽,笑容可掬地迎上来,正是波斯商会的萨宝(首领)安禄山——自然不是后来那个反贼,此时还是个精明的粟特大贾。他目光在玉真公主身上一扫,笑容更盛,叉手行礼:“李县尉(张巡冒名)大驾光临,敝会蓬蓽生辉!这位仙长气度非凡,定是楼观道高真?还有这几位贵客……” 他绿豆眼扫过小十六那身扎眼的行头和秦劲的彪悍独臂,又落在张仪騫騫怀里的黑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萨宝客气。”玉真公主微微頷首,声音清泠,“贫道玉真,携友赴会,开开眼界。” “原来是玉真真人仙驾!失敬失敬!”安禄山笑容更热切三分,连忙引著眾人往一处视野颇佳的雅座,“真人请上座!斗宝即刻开始,今日压轴的是件稀罕物,包管让真人大开眼界!” 眾人落座,侍者奉上盛在琉璃盏中的西域蒲桃酒和盛在金盘里的蜜渍无果。小十六忍著左手疼,拈起一颗无果塞嘴里,含糊道:“压轴?莫不是你们祆教圣火坛上抠下来的砖头吧?” 安禄山哈哈一笑,金牙闪闪:“殿下说笑了,圣火坛的砖石岂敢妄动?今日压轴之宝,乃是从古于闐王宫地窖所得,相传是上古蛇神蜕鳞所化,坚逾精钢,水火不侵,更能辟百邪!名曰『玄蛇护心镜』!” “蛇鳞?”小十六和秦劲同时出声,一个带著刻意的不屑,一个带著本能的警惕。张仪騫騫怀里的黑葫毫无徵兆地轻轻一颤,葫口又“噗”地逸出一缕微不可察的烟霞。 玉真公主目光平静:“哦?倒要见识。” 说话间,斗宝已然开始。先上场的拂菻商人献上一块號称能解百毒的“沙漠之心”红宝石,有崑崙奴当场试毒,手指肿成萝卜,宝石一贴,须臾消肿,引得一片惊嘆。接著是安息商人捧出个水晶瓶,內盛“美人鱼之泪”,滴入清水瞬间化作七彩烟雾,凝成美人幻影,引得满堂喝彩。又有大食商人献上吹毛断髮的“新月弯刀”,寒光凛冽。 小十六看得哈欠连连,肿手在袖袋里摩挲著那片焦黑龟甲,低声抱怨:“儘是些糊弄鬼的玩意儿!还不如云阳西市胡商耍猴戏的琉璃弹子有趣!孤的龟壳都等急了!” 终於,轮到压轴之宝登场。 四名崑崙奴力士踏著沉重的步伐,合力抬上一个三尺见方的乌木匣子。匣身没有任何雕饰,透著一股沉鬱古朴之气。安禄山亲自上前,取出一柄嵌著蓝宝石的金钥匙,在眾目睽睽之下,“咔噠”一声打开了匣盖。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异香扑鼻。匣中静静躺著一物——並非预想的护心镜,而是一片大如磨盘、边缘嶙峋、通体玄黑如墨的巨大鳞甲! 第147章 龟甲砸场 安禄山那柄嵌著鸽卵大蓝宝石的金钥匙,“咔噠”一声,清脆利落地捅开了乌木匣子上的波斯簧锁。他胖脸上堆著十成十的得意,绿豆眼扫过满堂宾客,尤其在那靛蓝锦袍、肿手揣袖的小十六身上多停了一瞬,这才深吸一口气,双手猛地掀开沉重的匣盖! “诸位贵客!上眼——!” 预想中的珠光宝气、异香扑鼻一概没有。匣子里头,只静静躺著一片物事。大如磨盘,边缘嶙峋如犬牙交错,通体玄黑如泼了浓墨,只在穹顶煌煌烛火映照下,流转著一层幽邃冰冷的哑光。那东西形似一片放大了千百倍的蛇鳞,表面並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繁复、天然生成的凹槽纹路,隱隱构成某种令人心悸的图案。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息,隨著匣盖开启瀰漫开来。不是腥臊,不是陈腐,倒像是深埋地底千年的寒铁混著极淡的血锈味儿,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满堂喧囂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几声压抑的惊嘆。 “嘶…好傢伙!”秦劲独眼瞪得溜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那刚裹了药、还隱隱作痛的毒膀子,“这玩意儿…比俺们靺鞨老林子里的熊瞎子皮还瘮人!安胖子,你莫不是把驪山底下那老长虫的棺材板刨出来了?” 安禄山哈哈一笑,金牙在烛光下闪得晃眼:“秦校尉说笑了!此乃古于闐国秘藏,传为上古蛇神飞升时遗落的一片护心逆鳞!坚逾精钢,水火不侵,更能辟百邪,镇心魔!名曰——『玄蛇护心镜』!”他特意拔高了调门,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前排一位裹著白头巾的波斯老者脸上。 “护心镜?”小十六李璘璘在锦垫上挪了挪屁股,肿得鋥亮的左手藏在宽大袖子里,只伸出没伤的右手,指尖虚点那黑黢黢的鳞片,小脸努力挤出十二分的不屑,“孤瞧著倒像块腌臢臢锅底灰!安萨宝,你这压轴戏,还没方才那安息胡商耍的『美人鱼放屁烟』好看!”他声音又尖又亮,带著少年人特有的穿透力,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话音未落,他袖袋里那枚焦黑的龟甲猛地一烫!隔著几层锦缎,烫得他手腕一哆嗦。小十六“哎哟”一声,触电般把手缩回袖中,再掏出来时,掌心已托著那片边缘焦糊、刻痕模糊的龟甲。 “瞧瞧!孤这儿也有块祖传的『惊堂木』!”小十六肿脸一扬,金冠上沾的锅底灰簌簌往下掉,他学著万年县衙门口说书先生拍醒木的架势,抡起龟甲就朝面前矮几上拍去,“啪!” 声音沉闷,远不如醒木清脆,倒像块板砖砸在了包上。矮几上的琉璃酒盏、金盘蜜饯齐齐一跳。小十六自己也被反震力硌得伤手一疼,齜牙咧嘴,却强撑著气势:“孤这龟壳,专拍天下腌臢臢货!安胖子,你那黑锅底敢不敢拿过来,让孤的龟壳验验成色?若是个西贝货,孤当场给你砸成齏粉!” 满堂宾客哄然。有胡商皱眉摇头,觉得这靛蓝锦袍的小郎君太过跋扈;也有汉贾捻须微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安禄山脸上笑容僵了僵,绿豆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鷙,隨即又堆起更热情的笑:“小郎君说笑了!此等重宝,岂能轻动?待会儿自有高人品鑑…” 他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一直安静伏在张仪騫騫怀中的黑葫,毫无徵兆地剧烈一颤!葫身冰凉刺骨,葫肚皮上那几道蛰伏的灰黑邪纹如同被滚油泼醒的毒蛇,疯狂扭动起来!葫口猛地一张,“噗”地喷出一大团赤、金、灰三色混杂的诡异火星! 火星並非漫无目的,而是如同嗅到血腥的蝇群,直扑乌木匣中那片玄黑鳞甲! “滋啦——!” 火星撞上鳞甲表面,瞬间爆开一片细密的、令人牙酸的灼烧声!那玄黑如墨的鳞片上,竟被烧蚀出无数针尖大小的焦痕,缕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墨绿烟气,如同活物般从焦痕中丝丝缕缕逸散出来,带著一股子比方才浓烈十倍的、令人作呕的蛇腥与陈腐血气! “嘶…”离得近的几个胡商猛地捂住口鼻,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安禄山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绿豆眼瞪得溜圆,失声惊呼:“我的宝…!”他下意识想扑过去护住匣子。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端坐一旁的玉真公主动了。她並未起身,只將搭在臂弯的拂尘,似有意似无意地轻轻一摆。 “嗡…” 一股无形的、清冽如高山雪水的道韵,如同水波般无声盪开。那缕道韵后发先至,比三色火星更快一线,轻柔却不容抗拒地缠上了那片玄黑鳞甲。 道韵触及鳞甲的剎那,玉真公主素来沉静的眸子里,骤然掠过一丝寒芒。她並未开口,清冷的声音却如同细针,精准地传入张仪騫騫、小十六、秦劲和张巡耳中:“非是蛇蜕!此乃活剥之『九窍逆鳞』!鳞中怨戾已成精魄,与蛇盘邪神气机相连!安禄山身侧,那穿栗特金线袍的胖子,气息有异!” 眾人心头剧震,目光齐刷刷扫向安禄山身侧。果然,一个裹著华贵栗特金线卷草纹锦袍的胖子,正混在几个献宝的胡商里,绿豆眼死死盯著匣中鳞片,脸上那层商人惯有的圆滑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贪婪、狂热与一丝惊惧的扭曲神情。正是“驼铃阿卜杜勒”!他宽大的袍袖下,双手正神经质地微微颤抖。 “腌臢臢货!果然是你!”小十六肿脸涨红,捏著龟甲的手直哆嗦,恨不得立刻砸过去。 张仪騫騫只觉怀中黑葫吸力暴涨,腕间蛛网血痕灼痛钻心,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念顺著葫身直衝脑海,目標正是那片逆鳞!他闷哼一声,死死按住躁动的黑葫。 安禄山也察觉到了阿卜杜勒的失態,胖脸上肥肉一抖,猛地转身,狠狠瞪了那粟特胖子一眼,眼神凌厉如刀。阿卜杜勒浑身一激灵,脸上扭曲的神情瞬间收敛,又变回那副低眉顺眼的商人模样,只是额角渗出的冷汗在烛光下亮晶晶的。 第148章 龟甲追凶 安禄山脸上糊著黏腻的靺鞨熊胆膏和葡萄汁,金牙缝隙里还卡了粒无果籽。那张胖脸涨成酱紫色,活像刚被摁进醴泉县衙的酱菜缸醃了三日。“腌臢…腌臢!”他抖著手指秦劲,镶满宝石的粟特尖顶小帽歪到耳根,“敢污我宝会!金吾卫!金吾……” “卫”字卡在喉咙里,他绿豆眼一斜,正撞上玉真公主的拂尘尖儿。那三千银丝纹丝不动,虚虚点著他腰间那个鼓囊囊的镶金嵌宝算袋。袋口搭扣处,两粒米粒大小、殷红如血的蛇眼琉璃珠,正幽幽反著烛光。 “萨宝?”玉真公主的声音清泠依旧,却似淬了冰,“这九窍逆鳞剥自活蛇,怨戾缠身,业障难消。您腰间这算袋,算得清这笔血债么?” 满堂死寂。方才还喧闹如西市早集的波斯商会穹顶大厅,此刻落针可闻。胡商汉贾,崑崙奴祆教徒,无数道目光齐刷刷钉在安禄山腰间的金算袋上。那对蛇眼琉璃珠在煌煌灯烛下,渗著不祥的光。 安禄山脸上的酱紫瞬间褪成惨白,又猛地涌上猪肝红。他绿豆眼乱转,猛地一拍大腿:“污衊!这是污衊!此乃我祆教圣火坛供奉的圣物『法眼金睛』,专司明辨奸邪!真人莫要受人挑拨!”他胖手哆嗦著指向秦劲和张巡,“定是这靺鞨蛮子与万年县的腌臢货,见不得我粟特珍宝!” “挑拨你姥姥!”秦劲独臂一甩,肩上刚裹好的靺鞨药膏绷带险些崩开,浓烈腥臊混著果酒气直衝安禄山面门,“你那『法眼金睛』方才可瞅见了?这黑锅底鳞片冒的绿烟,比你萨宝放屁还臭!腌臢长虫的屎尿屁,也敢充圣物!” 小十六李璘璘趁机“啪”地一声,又把那片焦黑龟甲拍在矮几上,震得金盘蜜饯饯乱跳:“安胖子!睁大你的法眼瞧瞧!孤这龟祖宗惊堂木说了,你那黑锅底就是块活剥的腌臢鳞!还不快把驼铃阿卜杜勒交出来!再囉嗦,孤连你带鳞片一併砸成齏粉,拌了胡麻油餵崑崙奴!” 他气势十足,奈何肿成酱猪蹄的左手塞在袖里,只能靠右手虚张声势,配上满脸锅底灰,活像只炸毛的泥猴儿。 安禄山腮帮子肥肉直颤,金牙咬得咯咯响,正要再辩。忽听场中“噗”一声异响!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张仪騫騫怀里的黑葫葫口大张,一股赤金灰三色交杂的浓烟滚滚喷出,直扑乌木匣中那片玄黑逆鳞!烟雾触及鳞片,“滋啦”声大作,无数针尖大的焦黑斑点瞬间在鳞面蔓延。缕缕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腥臊刺鼻的墨绿烟气,丝丝缕缕从焦斑中渗出,裊裊上升,竟在半空隱隱凝成一个狰狞蛇首虚影! “嘶…”离得近的几个胡商腿一软,瘫倒在地。满堂譁然! “妖物!妖物现形了!” “萨宝!这…这真是蛇鳞啊!” “快跑!这腌臢宝会要命!” 人群炸了锅,推搡哭喊声四起。崑崙奴力士也拦不住,大厅乱成一锅热粥。 混乱中,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如匹练罩向那凝而未散的蛇首虚影。几乎同时,她清叱入耳:“张巡!阿卜杜勒趁乱往西角杂役门溜了!秦劲,助他!” “得令!”张巡豹眼圆瞪,皂靴踏翻挡路的果盘,狸猫般躥向大厅西侧那扇不起眼的窄门。 秦劲独臂一扒拉面前矮几,盘盏“哗啦”碎了一地:“腌臢货!哪里逃!”他像头蛮牛冲入人群,靺鞨药膏味开路,所过之处胡商汉贾纷纷捂鼻避让,硬生生犁开一条路。 安禄山被混乱人群撞得东倒西歪,尖顶小帽早不知飞哪儿去了,光溜溜的脑袋直冒汗:“拦住!快拦住!別让贼人跑了!”他喊著抓贼,绿豆眼却贼溜溜瞟向那乌木匣中的逆鳞,脚底抹油就想往后台蹭。 “萨宝,”玉真公主身影如青烟飘至他身侧,拂尘柄似无意搭在他手腕脉门上,指尖微凉,“宝会未散,主家岂可先行?这逆鳞邪气未消,还需萨宝主持,以祆教圣火净化才是。”力道不重,安禄山却像被铁钳夹住,胖脸一白,半步也挪不动了。 张仪騫騫强压著怀中黑葫的躁动,那葫口浓烟虽已缩回,葫身却依旧冰凉震颤,死死“盯”著乌木匣。腕上蛛网血痕灼痛钻心,脑中残留的冰冷蛇腥挥之不去。 *** 西市华灯如昼,人潮汹涌。阿卜杜勒那裹著金线锦袍的肥胖身躯,此刻却像条滑溜的泥鰍,在吆喝卖胡饼的、看崑崙奴喷火的、围著胡姬旋舞的人群里拼命钻挤。汗臭、香料、牲畜粪便和烤肉的焦油味混成一片,熏得他几乎窒息。 “闪开!滚开!”他嘶吼著,一把推开挡路看舞的波斯老汉,撞翻了旁边一个卖“毕罗”(油酥馅饼)的摊子,滚烫的酥油溅了路人一身,顿时引来一片怒骂。 “腌臢臢胡胖子!赔老子的毕罗!”摊主跳脚大骂。 张巡的身影如鷂子般在街边屋檐下几个起落,目光死死锁住那抹扎眼的金线锦袍。眼见阿卜杜勒要挤进旁边一条掛满彩绸的窄巷,张巡猛地自檐角扑下,皂靴踏在巷口一个卖“瑟瑟”(宝石)的胡商摊位上,“哗啦”踩碎一片劣质琉璃珠! “万年县拿贼!挡路者同罪!”张巡厉喝如雷,腰间铜牌“哐当”作响,震得周遭小贩一哆嗦。 就在阿卜杜勒半个身子挤进窄巷的剎那,斜刺里一声暴吼:“给老子躺下!”秦劲如同人形战车轰然撞至,靺鞨药膏味混著汗腥,独臂抡圆了当胸一搡! “呃啊!”阿卜杜勒惨嚎一声,肥胖身躯如同被投石机砸中,炮弹般倒飞出去,“咚”地撞进巷子深处一家胡人酒肆的彩绸门帘里!帘子扯落,杯盘碎裂声响成一片,酒肆里胡姬的惊叫、酒客的怒骂和胡琴的破音搅成一团。 张巡与秦劲如影隨形冲入。酒肆內烛光昏暗,瀰漫著劣质葡萄酒的酸餿和烤羊膻气。阿卜杜勒瘫坐在翻倒的矮几和碎陶片中,金线锦袍被葡萄汁染得紫黑,脸上肥肉因惊惧扭曲。他猛地拔出腰后一柄镶嵌绿松石的波斯弯刀,刀尖乱晃,嗓音劈裂:“別过来!再过来我…”他绿豆眼一扫,刀尖猛地抵在旁边一个嚇傻了的绿眸胡姬脖子上,“…宰了她!” 第149章 蛇吻咒 波斯酒肆里那股子打翻的葡萄酒酸餿味儿,混著烤羊油哈喇气,活像把西市胡商装餿酪的皮口袋塞进了终南山猎户的臭靴子。阿卜杜勒那身金线锦袍瘫在碎陶片和紫红汁水里,胖脸僵成个剥了皮的胡桃,后脖颈上那墨绿蛇形刺青正“嗤嗤”冒著青烟,一股子硫磺混蛇蜕的腌臢气直衝脑门。 “直娘贼!”秦劲捂著刚被碎陶片划拉出血口子的毒膀子,独眼瞪得溜圆,“这腌臢货属炮仗的?说炸就炸?老子刚揪住他后脖领子!”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靺鞨药膏味混著血腥,熏得旁边缩在墙角哆嗦的绿眸胡姬直翻白眼。 张巡蹲身,皂靴碾过地上蜿蜒的墨绿烟痕,那烟气触地即凝,竟像有生命般扭成几道歪歪斜斜的虫蛇符文。“真人,这路数…”他抬头,旧疤在昏暗烛光下更显狰狞,“卑职在万年县大牢见过,龟兹死士牙缝里藏的『血书蛊』,咽气前能把消息传给同伙!”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垂落,几点清辉如露珠滚过那扭曲符文,符文遇光“滋啦”作响,腾起更浓的腥烟。“非是蛊,乃『蛇吻咒』。”她声音清冷,指尖虚点符文末端那点猩红蛇瞳印记,“此咒以命为引,化气传讯。咒烟所指…”清辉顺著烟痕流转,最终裊裊飘向酒肆东窗——窗外正是醴泉县衙那一片黑沉沉的屋脊轮廓! “县衙?!”小十六李璘璘刚被秦劲从酒罈子堆里扒拉出来,金冠上黏著葡萄皮,肿成酱猪蹄的左手还死死攥著那片焦黑龟甲,“孤的醴泉县衙?腌臢长虫钻老巢了?”他小脸煞白,也不知是嚇的还是气的,“赵老六!钱老七!你们死哪儿去了?自家炕头让人点了都不知道?!” 话音未落,张仪騫騫怀中那尊一直死寂的黑葫猛地一跳!葫肚皮上几道灰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绷直!一股冰冷刺骨的吸力从葫口爆发,却不是吞噬,倒像饿狼嗅到了同类的血腥,带著一股子焦躁的凶戾,狠狠拽向县衙方向! “呃…”张仪騫騫闷哼一声,腕间蛛网血痕灼痛钻心,黑葫的躁动扯得他气血翻涌。葫口“噗”地喷出一小簇暗金带赤的火星子,溅在翻倒的羊皮酒囊上,“滋啦”烫穿个窟窿,马奶酒汩汩流出,混著墨绿咒烟,气味更加腌臢难闻。 “葫指衙门!”秦劲独臂一拍大腿(震得自己齜牙咧嘴),“错不了!赵老六那俩憨货,准是让长虫叼了炕头!张帅,抄傢伙!回窝!” 张巡豹眼寒光一闪,腰间铜牌“哐当”一响:“真人,卑职先行探路!”话音未落,人已狸猫般躥出酒肆破帘,皂靴踏过满地狼藉,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县衙后巷的暗影里。 秦劲一把薅住还在发懵的小十六后脖领子:“殿下,抓紧了!咱杀回去,掀了那长虫的炕席!”也不管小皇子“哎哟哎哟”地抗议肿手疼,独臂发力,夹著他便冲了出去。靺鞨药膏的腥臊味混著小皇子身上的葡萄汁,在夜风里拉出一道古怪的轨跡。 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裹住自身与张仪騫騫,青灰道袍如流云掠过混乱的酒肆。临出巷口,她回眸瞥了一眼瘫在角落、兀自冒烟的阿卜杜勒尸身,指尖凌空一点,一缕细若游丝的清辉没入那扭曲的蛇吻咒文。 “噗!” 咒文化作一小撮惨绿磷火,跳动两下,彻底熄灭。 *** 醴泉县衙后园,死寂得瘮人。 白日里晾晒药材的竹匾翻扣在泥地里,几株歪脖子石榴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鬼爪般扒在斑驳的土墙上。墙角那口平日打水熬药的老井,此刻黑黢黢的井口竟飘著一层薄薄的、泛著幽蓝萤光的雾气,甜腻中带著一丝铁锈般的腥气。 张巡像壁虎般贴在衙署后墙的阴影里,皂靴无声。他鼻翼翕动,捕捉著风中那缕若有若无的甜腥——正是蛇吻咒烟的同源之气!目光如鹰隼扫过庭院,最终钉在西厢值房那扇虚掩的破旧木门上。门缝里,一线昏黄油灯光渗出,却死寂无声。 “赵老六?”张巡压低嗓子,学了两声夜梟叫——这是不良人夜间联络的暗號“鷓鴣哨”。 无人应答。只有夜风吹过破窗欞的“呜呜”声。 张巡心头一沉,猫腰潜至门边,独眼凑近门缝。值房內,油灯如豆,光影摇曳。地上赫然倒著两个身影!正是赵老六和钱老七!两人歪在散乱的草蓆旁,面色青灰,口角掛著白沫,眼皮半睁,瞳孔涣散无光。矮几上,半碗喝剩的粟米粥早已冰凉,碗沿残留著几点幽蓝萤光,与井口雾气同源! “糟!”张巡瞳孔骤缩,反手拔出腰间横刀,刀锋在月光下泛起一抹幽蓝——正是淬了专克蛇毒的“雄黄精”! 就在他欲破门而入的剎那—— “哐当!” 后院柴扉被人一脚踹开!秦劲夹著吱哇乱叫的小十六,如同蛮牛般冲了进来:“赵老六!钱老七!你俩死透没?没死吱一声!”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西厢值房那扇破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撞开!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狸猫,自房內阴影中暴射而出,直扑后园矮墙!那人身形瘦小,动作却快得惊人,一身皂色差役服,正是白日里在衙前洒扫的生面孔! “腌臢货!哪里跑!”秦劲怒吼,独臂將小十六往旁边石榴树下一墩,拔腿就追。小十六被墩得屁股生疼,“嗷”一嗓子,手里的焦黑龟甲脱手飞出,“啪嗒”一声砸在那差役后心! 差役身形一滯,却头也不回,反手向后一扬! “咻咻咻——!” 三点幽蓝寒星呈品字形,撕裂夜色,直取秦劲面门!寒星未至,腥风已扑面! “小心毒针!”张巡厉喝,横刀如匹练斩出!“鐺鐺”两声脆响,两点寒星被刀锋磕飞,钉入泥地,“滋啦”冒起青烟。第三点寒星却刁钻无比,擦著刀锋缝隙,毒蛇般噬向秦劲咽喉! 第150章 葫吞蛇影 那九头蛇影自井口钻出的剎那,整座县衙后园的气温骤降。蛇影非虚非实,通体墨绿近黑,十八只竖瞳燃著幽碧磷火,死死锁住园中眾人。蛇口大张,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腥甜雾气喷涌而出,硫磺味混著陈腐蛇蜕的腌臢气,兜头罩向离井口最近的秦劲! “直娘贼!”秦劲独眼圆瞪,毒膀子虽疼得钻心,却本能地抡起半截横刀去挡。刀锋劈入毒雾,如同砍进粘稠的浆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刀刃瞬间蒙上一层惨绿锈斑!腥风扑面,熏得他眼前发黑,脚下踉蹌后退。 “秦大鬍子!屏气!”小十六李璘尖叫著往后缩,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著那片焦黑龟甲,龟甲边缘被他指甲抠得簌簌掉渣,“这腌臢气比周刮骨的胡麻油还上头!张木头!快放葫芦!” 张仪騫騫早已气血翻腾。怀中黑葫剧烈震颤,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烙印红光大放,一股冰冷暴戾的吸力自葫口喷薄而出,直指那翻腾的毒雾!他闷哼一声,佛魔之力在经脉中奔涌,强行催动葫口吸力暴涨! “嗡——!” 葫口猛地扩张,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三色漩涡!赤金灰三道光流纠缠如蛟龙,带著蛮横的吞噬之意,狠狠撞向井口喷涌的毒雾! “嘶——!” 毒雾如同被无形巨口咬住,发出刺耳的尖啸,疯狂扭动著被三色光流撕扯、拖拽!那庞大的九头蛇影更是如遭重击,十八只竖瞳齐齐迸出怨毒光芒,蛇躯疯狂摆动,试图挣脱这沛然莫御的吸力! “北斗镇煞,九幽伏魔!定!”玉真公主清叱如裂帛,拂尘银毫暴涨三千,根根笔直如针,末端流转清冽星辉,瞬间交织成一张银色光网,当头罩向挣扎的蛇影!光网触及蛇躯,发出“滋滋”灼烧声,墨绿鳞片虚影明灭不定,挣扎之势顿时一滯。 就是这一滯的功夫! “给老子进去!”张仪騫騫双目赤金与血芒爆闪,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死死按住躁动的黑葫!葫口漩涡猛地扩张数倍,吞噬之力骤然提升! “嗷呜——!” 九头蛇影发出一声不甘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捲入海底漩涡的巨鯨,寸寸崩解,化作漫天墨绿流光,连同那浓稠毒雾,被三色光流蛮横地拖拽著,尽数没入那深不见底的葫口之中! “噗…噗噗噗…” 葫口剧烈震颤,如同一个吃撑了的醉汉在打嗝,喷出几缕残余的惨绿菸丝,隨即猛地闭合。葫身光华瞬间黯淡,肚皮上那九道蛇纹却如同饱食鲜血的活物,红得发亮,在古朴的轩辕符纹间缓缓蠕动,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满足感。 园中死寂。只余下井口飘散的淡淡硫磺味,和地上赵老六、钱老七口角残留的白沫腥气。 “吞…吞了?”秦劲拄著半截锈跡斑斑的刀,独眼瞪得溜圆,看著那恢復平静、却沉甸甸仿佛重了十斤的黑葫,“张兄弟,你这宝贝葫芦…是饕餮转世吧?连九头蛇的魂儿都敢囫圇吞?” 小十六从石榴树后探出脑袋,肿脸煞白,金冠歪斜:“乖乖!曾祖父砍脑袋,张木头吞魂儿!这买卖做得…比西市胡商倒腾崑崙奴还狠!”他捏著龟甲的手还在抖,却不忘嘴硬,“孤…孤那龟壳还没拍呢!下回得抢个先手!” 玉真公主拂尘银毫收敛,清辉笼罩井口,驱散最后一丝邪气。她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赵、钱二人,指尖弹出两点星砂没入其眉心,暂时护住心脉。“蛇毒入髓,寻常药石难解,需寻其源。”她声音清冷,转向幽深井口,“井下秽气已清,然蛇影盘踞之地,必有巢穴。” “下井?”小十六一缩脖子,“还下?这腌臢井口刚钻出个九头祖宗!” “殿下若惧,可在此看护伤者。”玉真公主淡淡道。 “谁…谁惧了!”小十六梗著脖子,肿手一挥,“孤乃太宗玄孙,岂能临阵退缩?秦大鬍子,前头开路!孤要瞧瞧这腌臢井底藏著什么宝贝!” 秦劲啐了一口带锈的唾沫:“得嘞!殿下您擎好!”他独臂抓起井绳试了试,还算结实,又寻了盏气死风灯点上,叼在嘴里,率先攀绳而下。小十六咬咬牙,肿手不方便,乾脆把龟甲塞进怀里,单手抓著绳子,笨拙地往下蹭。玉真公主袍袖一卷,清辉裹住自身与张仪騫騫,飘然落入井中。 井壁湿滑,布满墨绿苔蘚,散发著一股阴冷土腥气。下坠数丈,脚下一实,已踩在潮湿的泥地上。井底比预想宽阔,竟有半间屋子大小。秦劲举灯四照,昏黄光晕下,只见井壁一角塌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仅容一人佝僂通行。洞口边缘的泥土呈现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透又乾涸。 “就是这儿!”秦劲独眼放光,“那腌臢长虫的老巢!” 玉真公主拂尘轻点,几点清辉飞入洞中,驱散黑暗。眾人鱼贯而入。洞內狭窄曲折,空气污浊,瀰漫著浓烈的蛇腥和铁锈味。前行十余步,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溶洞改造的密室! 洞顶倒悬著几根惨白的钟乳石,滴滴答答渗著水珠。地面中央,赫然是一个用暗红硃砂混合某种黑色粉末绘製的巨大法阵!阵纹扭曲繁复,中心盘踞著一个狰狞的九头蛇图腾,蛇眼处镶嵌著碎裂的暗红晶石,与阿卜杜勒算袋上的琉璃珠如出一辙!法阵周围,散落著几片边缘焦黑、刻满蛇形符文的龟甲,还有几支折断的、沾著暗绿污血的骨笛。 “蛇盘国的『九阴聚煞阵』!”玉真公主眸光一凝,“以地脉阴煞为引,聚蛇族残魂戾气,滋养邪神法身。那九头蛇影,便是此阵所生!” “乖乖!在县衙底下摆这腌臢法坛?”张巡蹲身捡起半截骨笛,指尖捻了捻上面的污血,“赵老六他们,怕是误饮了这井里被法阵污染的腌臢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第151章 葫吐龟甲 玉真公主那三千银丝拂尘刚搭上黑葫肚皮,葫身猛地一哆嗦,“噗”地喷出一大蓬赤金灰三色交杂的火星子,溅得井底石壁“滋啦”作响,活像过年灶膛里崩了颗腌臢炮仗。 “哎哟喂!”秦劲正凑近了瞧热闹,火星子燎著他独臂膀子刚裹好的靺鞨药膏,一股子焦熊胆混硫磺的怪味直衝脑门,“张兄弟,你这宝贝葫芦是怀了九头蛇的崽子,搁这儿害喜呢?” 小十六李璘璘缩在湿漉漉的井壁根儿,肿成酱猪蹄的左手还死死攥著那片焦黑龟甲,闻言立刻梗起脖子:“秦大鬍子!少埋汰孤的功臣!曾祖父的轩辕剑专治各种不孕不育!张木头,快让葫芦加把劲,把那长虫崽子…呃,腌臢气,全吐乾净!” 话音未落,那黑葫像是听懂了人话,葫口猛地扩张成个黑窟窿,里头“咕嚕嚕”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闷响,紧接著“哇”地一声,喷出一物! 不是火星,也不是毒烟。 一片巴掌大小、边缘焦糊的龟甲,“啪嗒”一声摔在井底烂泥里。甲片沾满黑乎乎的粘液,正中却洇著一小滩刺目的猩红,那血跡如同活物,在眾人眼皮子底下飞快地扭曲、延展,须臾间竟凝成五个铁画银鉤的硃砂小字—— 兴庆宫萼楼 井底死寂。只有渗水沿著钟乳石尖滴落的“嗒…嗒…”声,敲在人心坎上。 “萼楼?”小十六眼珠子差点瞪出眶,肿手哆嗦著指向龟甲,“那不是父皇和皇叔们…饮宴听曲的地界吗?腌臢长虫的屎尿屁,也配沾孤家龙榻?!” 张巡豹眼扫过血跡,旧疤在昏黄油灯光下狰狞一跳:“真人,这血字…像是刚写上去的?可这龟甲分明是古物…”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一卷,清辉裹住龟甲凌空浮起。她指尖虚点血跡边缘一丝若有若无的墨绿纹路:“非是新写。此乃『蛇盘血书咒』,以精魄为引,遇地脉龙气则显形。萼楼…”她眸光陡然锐利如冰锥,“乃今上手足情深之象徵,亦是长安龙气交匯之枢!蛇盘余孽在此显跡,所图非小!” 秦劲独臂抡起半截锈刀,刀尖恶狠狠戳向井壁暗红法阵:“直娘贼!掏了县衙老窝还不够,还想往圣人被窝里钻?老子先拆了这腌臢阵…”刀锋刚要落下,头顶井口猛地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井下妖人!速速束手就缚!” “哐当!” 一个鋥亮的凤翅金盔裹著风声砸落,正正砸在秦劲脚边泥坑里,溅了他半裤腿臭泥浆。紧接著,七八条套著锁子甲的身影堵死了井口,手中擎张的劲弩在月光下泛著幽蓝寒光,箭头齐刷刷对准井下眾人。 “金吾卫的龟孙!”秦劲抹了把脸,独眼冒火,“眼瞎啊?没瞧见你家十六殿下在此?” 井口探出一张年轻將领的脸,玄甲衬得麵皮煞白,声音却硬邦邦像块冻石头:“腌臢妖道!擅闯县衙禁地,毁地脉,布邪阵!管你是皇子还是妖僧,通通锁了押送大理寺!放箭——” “你敢!”小十六嗷一嗓子蹦起来,也顾不得手疼,肿手哆嗦著就往怀里掏,“孤的鱼符!孤的…哎哟!”金镶玉的皇子鱼符没摸到,倒把怀里那片焦黑龟甲带了出来,“啪嗒”掉进泥水里。 玉真公主拂尘轻扬,几点清辉如流萤飞旋,精准无比地撞上激射而下的弩箭。“叮叮叮”一串脆响,箭矢如同撞上无形铁壁,纷纷折断跌落。 “住手!”井口那將领脸色骤变,显然没料到这道姑手段如此了得,“妖道还敢拒捕?弓弩手…” “裴旻!”张巡猛地踏前一步,皂靴踩得泥水四溅,仰头厉喝,“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玉真真人在此!十六殿下在此!万年县不良帅张巡在此!井下乃蛇盘妖国九阴聚煞邪阵!赵老六钱老七身中蛇毒,命在旦夕!尔等金吾卫不速速护驾清场,反倒助紂为虐,是想让妖孽血洗长安吗?!” 那叫裴旻的旅帅被这一连串名头砸得有点懵,尤其“玉真真人”四字,让他按在刀柄上的手僵了僵。他狐疑地探头细看,借著火把光,终於看清了玉真公主那身纤尘不染的青灰道袍和怀中拂尘,又瞥见泥猴似的小十六正齜牙咧嘴从泥里抠他那宝贝龟甲,冷汗“唰”地下来了。 “末…末將裴旻,参见真人!参见殿下!”他声音都变了调,手忙脚乱往下爬,“卑职奉王大將军令,巡城至醴泉县衙,察觉地脉震盪,井口邪气冲天,这才…这才…” “这才个屁!”小十六终於从泥里捞出龟甲,心疼地用脏袖子蹭了蹭,肿脸气得发紫,“孤差点被你射成刺蝟!腌臢长虫钻到父皇眼皮子底下了,你们金吾卫是摆设吗?还不快拉孤上去!备马!去兴庆宫!” 裴旻哪敢怠慢,赶紧指挥手下拋下绳索。几个金吾卫七手八脚把眾人拽上去,又小心翼翼將昏迷的赵老六、钱老七用门板抬出。裴旻一眼瞥见井底那暗红法阵和碎裂的蛇眼晶石,脸更白了三分。 “真人,殿下,这邪阵…” “封了!”玉真公主拂尘扫过井口,几点银星没入青砖缝隙,“以北斗破军符暂时镇压阵眼残气。待蛇盘妖首伏诛,再行净化。”她目光转向张仪騫騫怀中沉寂的黑葫,“当务之急,是萼楼。” 小十六已手脚並用爬上一匹金吾卫牵来的青海驄,肿手抓著马鬃才没滑下去:“裴旻!点齐你的人,跟孤去兴庆宫护驾!张巡!秦大鬍子!抄近路!孤倒要看看,哪个腌臢货敢在父皇的炕头蹦躂!” 秦劲独臂一撑,利落翻上另一匹马,毒膀子疼得他齜牙咧嘴还不忘嘟囔:“殿下,您这龙爪…还能抓稳马鬃不?別半道让马尥蹶子甩下来…” “放屁!”小十六一夹马腹,青海驄吃痛,嘶鸣著躥了出去,“孤五岁就能骑未央宫的狮子驄!驾——!” 第152章 闹花萼 青海驄驄的蹄铁踏在兴庆宫御道上,溅起的火星子比平康坊胡姬裙摆缀的铜铃还亮。小十六李璘趴在马背上,左手肿得塞不进韁绳,只能拿右胳膊死死箍著马脖子,金冠早顛歪了,锅底灰混著冷汗糊了半张肿脸,活像刚从醴泉县衙泥坑里刨出来的灶王爷座下童子。 “裴旻旻!你属王八的?!给孤再快点!”小十六扯著嗓子嚎,灌了一嘴夜风,“父皇要是在萼楼少根汗毛,孤把你塞进太液池餵锦鲤!” 裴旻旻那张白净脸在火把光下绷得像块冻豆腐,玄甲护心镜哐哐撞著马鞍:“殿下!宫禁重地,不得驰马!再快末將就得撞承天门门钉上了!” “撞!撞他娘的!”秦劲独臂控韁,毒膀子顛簸得钻心疼,靺鞨药膏味混著汗餿气直衝鼻腔,“老子当年在安西都护府,马比箭快!你这金吾卫的枣红马是属驴的吧?” 张仪騫伏在玉真公主身后,怀中黑葫沉得像块终南山阴面的冻岩,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红得发乌,偶尔“噗”地喷出一小簇暗金火星子,烫得他胸口衣料滋滋作响。葫口那股子饱食蛇煞后的饜足感没了,反倒透出一股子焦躁的饥渴,像饿了三天的狼嗅到了血腥。 萼楼飞檐斗拱的轮廓撞入眼帘时,楼內正爆出一片哄堂大笑。丝竹管弦压不住劝酒行令的喧譁,檐角宫灯煌煌如昼,映得楼前白玉阶都晃眼。几个醉醺醺的宗室子弟互相搀扶著溜出来放水,袍角还沾著泼洒的葡萄酿。 “哎哟喂!十六弟?”寿王李瑁眼尖,拎著个鎏金酒壶摇摇晃晃过来,金冠歪斜,熏得通红的胖脸直往小十六马前凑,“跑哪儿野去了?瞧这一身泥…嘖嘖,跟醴泉县衙门口耍猴的崑崙奴似的!快下来,皇叔新得了坛龟兹三勒浆,烈得很!” 小十六左手疼得抽抽,没好气地一甩马鞭梢:“十八叔!闪开!孤有急事面圣!萼楼里有腌臢臢长虫!” “长虫?”李瑁打了个酒嗝,绿豆眼乜斜著,“御膳房新进的乌梢蛇羹?那玩意儿配三勒浆,绝了!走,皇叔带你尝尝…”说著就要伸手来拽马韁。 “腌臢臢你个头!”小十六急得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袖袋里那焦黑龟甲隔著锦缎烫得手腕子生疼,“是蛇盘国的九头妖孽!钻父皇被窝来了!”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楼前放风的几个黄门宦官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往里冲。裴旻旻趁机翻身下马,腰牌一举,声如洪钟:“金吾卫左街使裴旻旻!护十六殿下、玉真真人驾前护驾!有妖人作祟,速速通传!” 玉真公主青灰道袍一拂,人已飘然落地。她看也不看醉醺醺的李瑁,拂尘银丝无风自动,清辉如薄纱铺开,径直踏上白玉阶。楼內喧囂戛然而止,丝竹声也走了调。 萼楼內暖香扑面,熏得人脑仁发晕。玄宗皇帝李隆基高踞御座,明黄常服松垮垮繫著,正举著个嵌宝金杯,笑看席间寧王吹塤塤,岐王击羯鼓。玉真公主的清辉踏入殿门的剎那,李隆基手中金杯“鐺”一声轻响,几滴殷红的葡萄酿溅在御案铺陈的雪白熊皮上。 “三妹?”皇帝醉眼朦朧里透出一丝清明,“怎的这般狼狈?十六郎呢?” 小十六连滚带爬扑进来,也顾不得行礼,肿手哆嗦著从袖袋里掏出那片焦黑龟甲:“父皇!蛇…蛇盘妖孽!在萼楼!”龟甲一离袖,竟“嗡”地一声悬浮半空,边缘焦糊处嗤嗤冒起青烟,甲面那滩猩红血字“兴庆宫萼楼”骤然亮得刺目! 满殿譁然!寧王的塤塤塤塤走了个悽厉的破音,岐王的羯鼓槌槌“啪嗒”掉在地上。几个胆小的宗室女眷掩口惊呼。 “胡闹!”李隆基脸色一沉,金杯重重顿在案上,“十六郎!宫闈重地,岂容儿戏!什么腌臢臢长虫…” 话音未落,悬浮的龟甲猛地一颤!甲面猩红血字如同沸水般翻滚、扭曲,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重新凝结!焦糊边缘“咔嚓”裂开一道细缝,一缕粘稠如血髓的暗红液体蜿蜒渗出,在甲面飞速勾勒出新的字跡—— 九头非蛇,借窍为巢,子时三刻,龙气为引! 血字方成,一股阴寒刺骨、混杂著硫磺与蛇腥的邪气轰然炸开!殿中暖香瞬间被压得无影无踪,离得近的几位亲王猛地打了个寒颤,案头琉璃盏中的葡萄酿竟凝出一层冰碴碴! “护驾!”高力士尖利的嗓音劈开死寂。金吾卫甲冑鏗鏘,刀剑出鞘的寒光映得满殿生寒。 玉真公主拂尘急扫,三千银丝暴涨如瀑,清冽星辉化作光幕罩向龟甲:“陛下速退!此乃蛇盘血咒显化!” 就在清辉触及龟甲的剎那—— “嗡!!!” 张仪騫怀中黑葫剧震!葫肚皮上九道赤红蛇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绷直、扭动!一股远比方才吞噬井底蛇影时更狂暴、更贪婪的吸力,如同决堤的冰河,自葫口轰然爆发!目標並非龟甲,而是玉真公主那拂尘挥洒出的、至纯至净的星辉道韵! “噗——!” 葫口大张,九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灰三色光流毒蛇般噬出!光流在半空扭曲盘绕,竟化作九条狰狞的蛇影虚像,獠牙毕露,直扑玉真公主后背!蛇口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玉真公主身周流转的清辉都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呃啊!”张仪騫如遭雷击,双臂死死箍住躁动的黑葫,额角青筋暴起,喉头一股腥甜直衝上来!识海里悟空残魂的咆哮与辩机残魂的诵经声绞成一团乱麻,葫身传来的冰冷吸力如同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他经脉,疯狂抽取著什么!他眼前发黑,嘶声吼道: “它在吞…吞玉真姑姑的仙骨!” 玉真公主身形猛地一晃!拂尘银丝与龟甲血咒的对抗本已牵制大半心神,背后九道蛇影噬来的阴毒吸力更是如附骨之疽!她清叱一声,左手並指如剑,凌空急划北斗符印,勉强在身后布下一层薄薄光盾。“鐺鐺鐺!”九道蛇影狠狠撞上光盾,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刺耳锐响!光盾剧烈波动,玉真公主唇角一丝鲜红缓缓溢出。 第153章 葫咬金鳞 萼楼里那股子暖融融的龙涎香、葡萄酿混著烤鹿肉的荤腥气,被龟甲炸开的腌臢腥风一衝,活像往滚油锅里泼了瓢隔夜泔水,熏得人脑仁儿抽抽。玄宗皇帝李隆基手里那嵌宝金杯“鐺啷”一声砸在御案上,泼了半幅《步輦图》摹本,明黄常服前襟溅满紫红酒渍,也顾不上天子威仪了,指著悬浮半空、嗤嗤冒烟的焦黑龟甲,嘴唇哆嗦得跟筛糠似的:“妖…妖物!护…护驾!” 高力士那声“护驾”的尾音还在樑上绕呢,玉真公主已是险象环生!背后九道黑葫喷出的蛇影虚像,獠牙森森,裹著赤金灰三色邪光,狠狠啃在她仓促布下的北斗光盾上!“鐺鐺鐺”金铁交鸣震得人耳膜欲裂,光盾肉眼可见地裂开蛛网细纹。她闷哼一声,唇角那丝鲜红又洇开几分,拂尘银丝与龟甲血咒的对抗瞬间吃力了三分。 “姑姑!”张仪騫騫目眥欲裂,怀里那黑葫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胸口皮肉滋滋作响,九道蛇纹在葫肚皮上疯狂扭动,一股冰冷狂暴的吸力顺著双臂经脉倒灌,疯狂抽取著他的气血精元去餵养那九条噬主的孽畜!他眼前阵阵发黑,悟空残魂在识海里抡棍咆哮,辩机残魂的佛音被压得只剩一丝蚊蚋:“邪葫噬主…断…断其源…” 断源?源在哪儿?是那龟甲?还是…他自己? “腌臢破葫!敢咬自家人?!”小十六李璘嗷一嗓子,也顾不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了,从泥猴似的锦袍袖袋里掏出那片焦黑龟甲,想也不想就朝最近的一条蛇影虚像砸了过去!“孤的惊堂木!拍死你!” 龟甲打著旋儿飞向蛇影,“噗”一声轻响,竟真像块石头砸进了烂泥潭,陷进去半截!那蛇影虚像猛地一滯,吞噬玉真光盾的势头缓了半分。小十六一愣,肿脸隨即乐开了:“嘿!管用!秦大鬍子!快!拿你的靺鞨熊胆膏糊它!” 秦劲正被两个金吾卫按著肩膀(怕他独臂抡刀误伤),闻言差点气笑:“殿下!末將那膏药是治膀子的!不是糊墙的腻子!”他独眼却死死盯著那龟甲——只见陷在蛇影里的龟甲边缘焦糊处,正“滋滋”冒著青烟,甲面那滩猩红血字“兴庆宫萼楼”竟像活了过来,血丝蜿蜒蠕动,贪婪地吮吸著蛇影逸散的邪气! “陛下!陛下!”几个鬚髮皆白的太医署奉御连滚带爬扑到御座前,抖著手去搭李隆基的脉门。老皇帝面如金纸,气息短促,被那龟甲邪气和黑葫暴走一衝,竟是闭过气去了。一个老奉御指尖刚触到龙腕,猛地一哆嗦:“嘶…这脉象…滑如走珠,沉似潜蛟…隱有…隱有蛇缠之相!” “蛇缠腕?!”旁边一个年轻医博士失声惊呼,“莫不是…蛇盘妖咒入体?!” 这话如同往滚油锅里又丟了个炮仗。寧王手里的塤“啪嗒”掉地摔成八瓣,岐王连滚带爬往后缩,几个宗室女眷直接嚇晕过去。殿內金吾卫刀剑出鞘的寒光映著眾人惨白的脸,一片兵荒马乱。 “都闭嘴!”高力士尖著嗓子厉喝,拂尘柄狠狠敲在一个乱叫的小黄门头上,“惊扰圣躬,诛九族!快!取尚药局的『紫金丹』!化在参汤里!快啊!”他嘴上厉喝,豆大的汗珠却顺著白胖脸颊往下淌,眼角余光死死瞟著玉真公主那边——这要是玉真真人在御前有个闪失… 玉真公主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光盾裂纹蔓延,背后蛇影獠牙几乎啃到道袍。她清叱一声,左手北斗印诀猛地一变,指尖逼出一点精血,凌空画符:“三光注我,神霄破邪!敕!” “嗡!” 北斗光盾血芒暴涨,暂时逼退蛇影寸许!但代价是拂尘银丝对龟甲的压制骤然一松!那龟甲血咒得了喘息,“嗤啦”一声,甲面猩红血字猛地爆开,化作九条细若游丝的血线,毒蛇般射向…御座上昏迷的李隆基心口! “父皇!”小十六魂飞魄散! 千钧一髮!一直死命箍著黑葫的张仪騫騫,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竟不再压制葫口吸力,反而將全身残存的佛魔之力,连同腕间蛛网血痕灼烧的剧痛,一股脑灌向葫身!识海里悟空残魂的咆哮炸开:“小子!你找死!” “以身为饵…引蛇出洞!”张仪騫騫双目赤红,嘴角溢血,嘶声吼道。葫口那九道扑咬玉真的蛇影虚像,受他精血一激,竟齐齐一颤,吞噬玉真的动作猛地顿住,十八只竖瞳幽光闪烁,仿佛嗅到了更诱人的“血食”源头——张仪騫騫自身! 就是这一顿的功夫! 玉真公主压力骤减,拂尘银丝如银河倒卷,“唰”地缠住那九条射向御座的血线!血线如同烧红的铁丝,灼得银丝“滋滋”冒烟!她看也不看背后暂时僵住的蛇影,清冷目光如电射向张仪騫騫:“仪騫!黑葫暴走,非其本意!是陛下身中蛇引,邪气交感!速以靺鞨血咒,拔毒!” 拔毒?给皇帝拔毒?张仪騫騫脑子嗡的一声。他一个靺鞨萨满的野路子,给皇帝拔毒?这比让秦大鬍子去绣还离谱!可眼下… “腌臢货!还等啥!”秦劲猛地挣开金吾卫,独臂抓起矮几上一个鎏金狻猊香炉就砸向一条扑向张仪騫騫的蛇影,“割腕放血!你们靺鞨跳大神不都这路数吗?陛下要是有个好歹,咱哥几个都得陪葬!” 小十六也反应过来,肿手哆嗦著指向御座:“张木头!快!用你那靺鞨熊胆…啊呸!用你的神血!孤…孤封你当萨满国师!快啊!” 张仪騫騫一咬牙,再顾不得许多。他右手拇指指甲在左手腕蛛网血痕上狠狠一划!一股滚烫的、带著淡淡靺鞨草木腥气的鲜血瞬间涌出!他並指蘸血,根本顾不上什么章法,凭著萨满血脉里的本能,凌空就在躁动的黑葫肚皮上急速勾画!一个扭曲狰狞、充满蛮荒气息的靺鞨熊灵图腾在血光中瞬间成型! “犴达罕!血祭通神!拔邪!” 第154章 葫裂金血 萼楼里那股子葡萄酿混著靺鞨熊胆膏的腌臢气还没散尽,玉真公主的青灰道袍已卷著眾人掠出宫门。长安城的夜风兜头一灌,小十六李璘肿成酱猪蹄的左手被冷风一激,疼得“嘶”一声,眼泪差点飆出来。 “姑…姑姑!”他肿脸皱成一团,金冠歪斜掛著半片石榴叶,“真不带孤去?驪山那老长虫的窝,孤熟啊!五岁就跟曾祖父的舆图玩捉迷藏…”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轻扫,几点清辉裹住小皇子肿手,寒意稍减:“陛下龙体未安,蛇毒虽拔,余邪尚存。殿下乃纯阳龙血,留侍汤药,可镇宫闈邪祟。”她目光扫过小十六怀里那片焦黑龟甲,“此物暂留殿下处,或可感应驪山地脉异动。” 小十六捏著龟甲边缘,指头被烫得直哆嗦:“这玩意儿比尚膳监的烙饼鐺还烫手!姑姑,您可快些回来,孤怕捂久了,明儿早朝得端个焦糊的惊堂木上殿…”他话没说完,秦劲独臂一夹马腹,青海驄已撒开蹄子。 “殿下放心!”秦劲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声音在夜风里扯得嘶哑,“末將定把那长虫老巢的炕席掀了,蛇蛋掏了,回头给您串个九星连珠的腰链!” 张仪騫伏在玉真公主身后,怀中黑葫死沉。葫肚皮上九道蛇纹红得发乌,方才吞尽萼楼蛇毒后,葫身竟裂开几道蛛网细纹,渗出缕缕粘稠金液,寒风里凝成冰碴,硌得他胸口生疼。他指尖无意识摩挲葫身裂纹,一股冰冷饥渴的意念顺著手臂往骨髓里钻——这葫芦,还在“饿”。 蹄声嘚嘚,碾过宵禁后空寂的朱雀大街。月光洗得青石板泛著冷铁的光,两侧坊墙高耸,偶有巡夜金吾卫的火把如鬼眼闪烁。裴旻领著十余骑远远輟著,甲冑碰撞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真人,”张巡控马贴近,皂袍被风吹得紧贴身上,旧疤在月色下如蜈蚣盘踞,“龟甲所示『驪山腹地龙脉枢』,可是指始皇陵地宫?那地方…自太宗朝便由袁天罡督建北斗镇龙钉封禁,等閒人靠近不得。” 玉真公主未答,只將拂尘向东轻指。眾人抬头,但见东方天际,驪山轮廓在月下如伏兽脊背,山脊一处凹陷,正对北斗勺柄。凹陷处隱约有极淡的赤红光晕吞吐,混在星辉里,若非道门灵目难辨。 “乖乖!”秦劲独眼瞪圆,“那山坳坳冒红光呢!莫不是老长虫在里头架锅煮蛇羹?” “是地火。”玉真公主声音清冷,“始皇以水银为江河,地火为日曜,筑陵仿天地。蛇盘余孽借地火熔炼龙脉邪气,滋养妖胎。”她袖中滑出那片得自醴泉峪的北斗鳞,鳞面勺柄银光流转,笔直钉向红光吞吐处,“龙脉枢,便在驪山南麓,始皇地宫『明堂』之位!” 张仪騫怀中黑葫猛地一跳!葫口“噗”地喷出一小簇暗金火星,溅在鞍韉上“滋啦”烫出个洞。腕间蛛网血痕灼痛骤增,一股混杂硫磺与蛇腥的燥热直衝顶门,眼前竟闪过破碎画面:幽深地宫,九根盘龙铜柱环抱一方赤红玉台,台上蜷著一枚布满血管状金纹的巨卵,卵心搏动如擂鼓! “呃…”他闷哼一声,冷汗涔涔。 “张兄弟?”秦劲察觉异样,独臂伸来想扶。 恰在此时,前方巷口猛地转出一队金吾卫!当先旅帅按刀厉喝:“宵禁夜驰!何人胆敢犯禁?下马!” 裴旻急催马上前,腰牌高举:“左街使裴旻!奉玉真真人法旨,急赴驪山公干!速让!” 那旅帅狐疑地扫过眾人——道袍拂尘的玉真公主,面色惨白的张仪騫,独臂裹伤的秦劲,皂袍染血的张巡…怎么看都像刚打劫了太医署的贼伙。他刀锋半出,声音更冷:“玉真真人仙驾,末將自然认得。然宵禁铁律,无圣旨鱼符,纵是亲王亦不得夜驰!真人,得罪了,请下马验看…” “验你祖宗!”秦劲暴脾气上来,独臂一摸腰间,竟掏出个靺鞨皮囊,劈头砸向旅帅,“腌臢臢货!睁开狗眼瞧瞧!这可是十六殿下亲赐的『龙涎辟邪膏』!专治你这种不长眼的夜盲症!” 皮囊在空中“噗”地裂开,浓烈腥臊的靺鞨药膏糊了旅帅满头满脸,金盔顿成酱缸。旅帅猝不及防,被呛得连声乾呕,手下金吾卫也乱作一团。 玉真公主拂尘一卷,清辉裹住眾人马匹,马蹄声瞬间轻如落叶点地。“走!”她低叱一声,青驄马化作一道青烟,自乱军中掠过。裴旻赶紧招呼手下断后,堵住巷口。 *** 驪山南麓,始皇陵神道入口。汉白玉石俑在月光下森然矗立,尽头处,两扇高逾十丈的玄铁墓门紧闭,门上饕餮衔环,环眼处镶嵌的夜明珠蒙著厚厚尘灰。门缝里渗出阴寒土腥气,隱约夹杂著一丝极淡的硫磺味。 “门封死了。”张巡翻身下马,指尖拂过门缝边缘的北斗七星凹痕,“镇龙钉未启,袁天罡的封印完好。” 秦劲独眼扫视四周,毒膀子疼得他齜牙咧嘴:“没门就挖洞!老子就不信,那腌臢臢长虫能钻地,咱就不能?”他抡起半截横刀就去撬旁边一尊石翁仲的底座。 “不必。”玉真公主缓步上前,拂尘银丝如灵蛇探出,轻轻搭在墓门左侧一尊无头石將军的断颈处。断颈处积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刻的一行虫鸟篆—— **北斗西指,地户自开** 她指尖掐诀,北斗鳞凌空飞起,勺柄银光流转,精准嵌入石將军断颈处的北斗凹痕! “咔噠…隆隆隆——” 沉闷的机括声自地底传来,眾人脚下微震。墓门右侧,一方不起眼的青石地砖缓缓下沉,露出条仅容一人佝身通行的倾斜石阶,寒气裹著浓烈的硫磺味汹涌而出! “得嘞!耗子洞开了!”秦劲收了刀,猫腰就往里钻。 “慢著!”张巡一把拽住他后襟,“有血腥!” 话音未落,石阶深处猛地刮出一阵腥风!风里裹著几片巴掌大、边缘焦黑的蛇鳞,“噼啪”砸在秦劲脸上。鳞片墨绿,沾著粘稠金血,触手滚烫! 第155章 葫裂金卵 黑葫“噗”地一声,葫口喷出的不再是火星子,而是一大蓬粘稠如蜜、金灿灿的雾气!这雾气带著股子温吞吞的暖意,混著靺鞨熊胆膏的腥臊和蛇卵特有的硫磺甜腥,劈头盖脸糊了离得最近的秦劲满头满脸。 “哎哟喂!”秦劲怪叫一声,独臂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金雾沾手,竟有种滑腻腻的触感,活像抹了层隔夜的獾油,“张兄弟!你这宝贝葫芦…下金蛋了?!还是拉稀了?!”他甩著手,那金雾却似活物,甩不脱,沾在靺鞨药膏绷带上,发出“滋滋”微响。 张仪騫根本没听见秦劲的怪叫。他双臂死死箍著躁动的黑葫,胸口衣襟被葫身裂缝里渗出的滚烫金液浸透,烫得皮肉生疼。更诡异的是,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四肢百骸里轰然爆发!左臂腕间那蛛网般的靺鞨血咒纹路瞬间变得滚烫赤红,突突狂跳,仿佛有无数头莽林深处的巨熊正顺著他的血脉奔腾咆哮,要破体而出,去拥抱、去撕咬葫中那团新生的异物! “呃啊——!”他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嘶吼,额角青筋暴起,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识海里,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疯狂搅动风云:“腌臢臢!这破葫吞了长虫蛋,自个儿也快孵出个妖怪了!”辩机残魂的佛音艰涩断续:“非…非是妖…此物…与汝血脉…同源异质…凶吉难料…” “仪騫!”玉真公主清叱声穿透金雾。她拂尘银毫急点,几点璀璨星砂如流星射向张仪騫眉心,试图稳住他躁动的神魂。然而,星砂甫一触及瀰漫的金雾,异变陡生! “滋啦——!” 清冽的星辉如同雪落滚油,瞬间被金雾污染!那几点本应纯净无暇的北斗星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黯淡的金斑,流转的星芒也变得迟滯粘稠,仿佛上好的珍珠被泼了层劣质金漆,灵性大损! 玉真公主脸色微变,拂尘柄端青玉珠光华急闪:“三尸秽气?!竟能污我北斗星砂?!”她指尖掐诀,急欲收回星砂,那几粒金斑星砂却在葫口喷涌的金雾中沉浮不定,如同陷入泥沼的萤火虫。 “乖乖隆地咚!”张巡豹眼圆瞪,皂靴“噔噔噔”连退三步,避开翻涌的金雾,“这葫芦吐的不是金,是腌臢臢长虫的脓吧?连真人的星砂都敢染?!”他腰间铜牌“哐当”作响,独臂已按在刀柄上。 “脓你个头!这是金汁!金汁懂不懂!”秦劲一边甩著沾满金雾的独臂,一边还不忘呛声,“张兄弟这葫芦是吞金兽转世!吐口唾沫都值钱!回头刮下来,够咱哥几个在平康坊醉仙阁包场一个月!”他话音未落,脚下猛地一晃! “轰隆隆——!” 整个秘道剧烈震颤!穹顶簌簌簌簌落下碎石尘土,两侧刻满虫鸟篆的青铜灯柱“嘎吱”作响,柱身缠绕的青铜蛇雕眼窝里,那两点幽绿的磷火骤然暴涨,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阴冷地扫视著闯入者! 秘道深处,那九根盘龙铜柱环抱的赤红玉台之上,异变再生!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而有力的搏动声,不再仅仅来自张仪騫怀中裂开的黑葫,更从玉台深处轰然传出!一声接著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如同远古战鼓擂动,震得人心头髮慌!玉台表面流淌的赤红光泽隨之明灭,每一次明灭,都映照出台心那团巨大阴影的轮廓——那不再是模糊的蛇卵虚影,而是一条盘踞的、覆盖著暗金鳞片的庞大蛇躯!蛇躯中央,一点猩红的光芒缓缓亮起,冰冷、怨毒,如同深渊睁开的独眼! 蛇母…甦醒了! “无量寿福…”一个跟在玉真公主身后、举著火把的小道士嚇得手一哆嗦,火把“啪嗒”掉进脚边水银蒸汽凝成的浅洼里,“嗤”地冒起一股青烟,“那…那台子上的长虫祖宗…睁眼了!” “闭嘴!抄傢伙!”张巡厉喝,反手拔出横刀,刀锋映著暴涨的蛇瞳磷火,寒光凛冽。几个不良人弟兄也纷纷抽出腰刀、铁尺,背靠背结成个半圆,警惕地盯著震颤的秘道深处和那甦醒的恐怖存在。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怒涛翻卷,强行將几粒被金雾污染的星砂收回袖中。她面沉如水,目光如电扫过躁动的黑葫、痛苦痉挛的张仪騫,最终定格在玉台中央那点猩红蛇瞳上。“九阴聚煞,以龙脉为巢,借靺鞨巫血为引…好个蛇盘余孽!竟欲窃取轩辕遗泽,重塑妖胎!”她声音清冷如冰,带著一丝罕见的凝重,“秦劲!张巡!护住仪騫!此葫所孕之物,恐已成妖胎凭体,绝不能让蛇母將其夺回!” “得令!”秦劲独臂一抡,也顾不上甩那身金雾了,抓起地上半块崩落的青铜灯柱残片当盾牌,齜牙咧嘴地挡在张仪騫身前,“腌臢臢长虫!想动张兄弟,先问过你秦爷爷的铜疙瘩!” 张巡则豹眼圆睁,横刀斜指玉台方向,对身后不良人吼道:“结三才钉魂阵!盯死那台子!那长虫敢动,就给老子往死里招呼!” “咚咚咚!咚咚咚!” 玉台深处的搏动声越来越急,如同催命的战鼓。那点猩红蛇瞳猛地一缩,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波纹自玉台中央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地面凝结的水银“镜面”寸寸龟裂,蒸腾的硫磺蒸汽瞬间染上血色!秘道两侧青铜灯柱上的蛇雕仿佛活了过来,眼窝绿焰“腾”地窜起三尺高,蛇口大张,发出无声的尖啸! “吼——!” 一直死死压制黑葫的张仪騫,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双目赤红如血,左眼金芒,右眼魔光疯狂闪烁,怀中黑葫的裂缝骤然扩大!葫口喷涌的金雾不再是散漫的暖流,而是瞬间凝成九道儿臂粗细、凝练如赤金锁链的光流!光流顶端,赫然是九颗狰狞咆哮的微型蛇首虚影! 第156章 蛇咬道姑 驪山腹地,秘道震颤如筛糠。穹顶碎石簌簌砸落,青铜蛇雕眼窝里绿焰暴涨,映得满壁鬼影幢幢。张仪騫怀中黑葫“噗”地一声,葫口金雾凝成九道儿臂粗的赤金锁链,链头蛇首獠牙毕露,直扑玉真公主后心! “腌臢长虫!敢咬自家人?!”秦劲独眼瞪得溜圆,也顾不上靺鞨药膏沾满金雾滑腻腻的腌臢劲,抡起半截青铜灯柱残片当门板就拍! “鐺啷啷——!” 金铁交鸣炸得人耳膜生疼!赤金蛇链撞上青铜残片,竟爆出刺目火星!那灯柱上千年积攒的铜绿“滋啦”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铁的青铜本色,一股子陈年地宫的阴冷土腥混著铜锈气猛地盪开! 说也奇了,蛇链被这腌臢铜气一衝,凶煞之势竟滯了半分!玉真公主趁隙拂尘回卷,银丝如灵蛇缠住蛇链七寸,清辉暴涨:“北斗缚邪,镇!” 九道蛇链在半空疯狂扭动,链身金雾明灭不定,仿佛被铜臭熏得犯了噁心。张仪騫却闷哼一声,双臂箍葫的力道又紧三分——左腕蛛网血痕灼如烙铁,一股源自莽林深处的狂暴战意顺著血脉倒灌,与葫中妖胎的饥渴疯狂共鸣!他右眼血芒大盛,几乎压过左眼金辉,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饿…好饿…” “饿你个头!”张巡豹眼扫过玉台中央那点猩红蛇瞳,反手从腰间皮囊抓出把腥气扑鼻的硃砂,劈头盖脸洒向躁动的青铜蛇雕,“坎位补刀!离位洒硃砂!兑位…兑位那个新来的!別哆嗦!拿黑狗血泼它脚底板!”几个不良人弟兄手忙脚乱,黑狗血袋甩得太急,倒淋了彼此一身腥臊。 玉台上,蛇母猩红独眼猛地一缩! “嘶嗷——!” 无声的尖啸如同万根冰针,狠狠扎进眾人脑海!秘道四壁的青铜蛇雕齐齐昂首,眼窝绿焰“腾”地窜起,蛇口大张,喷出九道粘稠如沥青的墨绿毒流!毒流在半空扭曲交缠,竟化作一只覆盖半个秘道的巨大毒爪,指甲弯曲如鉤,带著刺鼻的硫磺腥气,狠狠抓向…张仪騫怀中躁动的黑葫! “它要抢葫芦!”玉真公主清叱,拂尘银丝死死绞住九道金蛇链,竟被那反噬之力带得一个趔趄。她道髻微散,唇角那丝鲜红又洇开几分——方才北斗星砂被金雾所污,道元已损! “抢?问过你秦爷爷的腌臢铜疙瘩没?!”秦劲独臂筋肉賁张,青铜残片抡圆了又是一记横扫!“哐!”毒爪巨指与铜片再次硬撼,墨绿毒液四溅,青铜残片表面被蚀得“滋滋”冒烟,却也將毒爪震得微微一偏! 就这一偏的剎那! “嗷——!”张仪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怀中黑葫剧震,葫肚皮上蛛网般的裂纹“咔嚓”一声蔓延至葫腰!一股粘稠如蜜、滚烫灼人的赤金液体,顺著裂缝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他胸前衣襟! 那液体甫一接触空气,竟发出“嗤嗤”轻响,蒸腾起淡金色的氤氳雾气。雾气不再腥甜,反倒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烈日烘烤过的古老青铜器般的厚重气息,隱隱夹杂著一丝…堂皇威压? 离得最近的秦劲猛吸一口,独眼瞬间瞪直:“乖乖!这味儿…比醴泉县衙库房里那尊『贞观鼎』开盖还衝!张兄弟,你这葫芦…真他娘的是个宝窟啊!” 玉真公主眸光骤亮:“轩辕血髓?!此葫竟在熔炼蛇煞,反哺本源?!”她拂尘银丝不顾金雾侵蚀,猛地探向葫身裂缝,试图接引一丝金液—— “嗡!” 葫口九道金蛇链感应到威胁,骤然回缩!链头蛇首獠牙暴涨,竟放弃攻击玉真,反身噬向拂尘银丝!与此同时,玉台上蛇母独眼血光大放,那只被秦劲挡偏的毒爪凌空一折,五指箕张,带著更凶戾的腥风,再次抓向黑葫! 腹背受敌! “护住葫芦!”玉真公主拂尘急转,清辉如瀑倒卷,勉强抵住毒爪。背后九道金蛇链却已噬至,獠牙狠狠啃在银丝之上!“嗤啦!”银丝瞬间黯淡,几缕金雾如跗骨之蛆,顺著银丝急速蔓延! “真人!”张巡目眥欲裂,横刀脱手掷出,刀锋灌注全身气力,化作一道寒光直射毒爪腕部!刀至半途,却被两道自壁上游下的青铜蛇影死死缠住,火星四溅! 千钧一髮! “都…滚开!”张仪騫双目赤红如血,右眼魔光彻底压过左眼金辉!他猛地鬆开紧箍黑葫的双臂,右手並指如戟,蘸著胸前涌出的滚烫金液,狠狠抹过左腕那蛛网般灼热的靺鞨血咒! “犴达罕!血祭…通神!” “滋啦——!” 滚烫金液与靺鞨血咒碰撞的剎那,爆出刺目强光!一个扭曲狰狞、由金血勾勒的靺鞨熊灵图腾,瞬间烙印在蛛网血痕中央!图腾成型的瞬间,张仪騫左臂猛地膨胀一圈,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皮肤下青黑血管根根暴凸! 他竟不管不顾,左手化爪,带著一股撕裂山岳的蛮荒巨力,狠狠抓向怀中躁动的黑葫! 不是压制,而是…吞噬! 五指如鉤,深深抠进葫身蛛网裂缝!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黑葫肚皮上那九道疯狂扭动的赤红蛇纹,如同被捏住七寸的毒蛇,骤然僵直!葫口喷涌的金雾猛地一滯,九道噬向玉真拂尘的金蛇链瞬间溃散! “呃啊啊啊——!” 张仪騫喉咙里爆出痛苦与暴戾交织的嘶吼!他左臂熊灵图腾金芒爆闪,五指死死抠著葫身裂缝,滚烫的金液顺著手臂疯狂倒灌入体!黑葫仿佛遭受重创,葫身剧烈颤抖,裂缝处金液喷涌如泉,却不再是散逸的雾气,而是凝成一股粘稠的金色溪流,源源不断注入他左臂血脉! 玉台上,蛇母猩红独眼首次露出惊怒之色!那抓向黑葫的毒爪猛地调转方向,五指如鉤,带著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掏向张仪騫后心!它要打断这蛮横的掠夺! “你的对手是贫道!”玉真公主清叱如凤鸣,拂尘银丝虽黯淡,三千青丝却无风自动!她並指如剑,点向自己眉心,一滴殷红如琉璃的本命精血逼出,凌空画符:“三光注我,神霄引雷!敕!” “轰隆——!” 第157章 葫裂金卵 “嗷——!” 张仪騫喉咙里滚出的已经不是人声,倒像终南山老林子深处被兽夹夹住脚掌的靺鞨熊羆,嘶哑里裹著滚烫的痛楚和蛮横的暴戾。他整条左臂肉眼可见地鼓胀虬结,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被金液撑得发亮,皮肤下青黑血管根根暴凸,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张木头!你他娘啃葫芦上癮了?!”秦劲独眼瞪得溜圆,靺鞨药膏混著金雾糊了半身,活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的铜疙瘩。他眼睁睁看著那葫芦裂缝里淌出的金汁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张仪騫胳膊里灌,急得直跳脚,“这腌臢长虫的洗澡水也敢喝?不怕窜稀窜到姥姥家?!”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被金蛇链缠得死紧,清辉明灭不定,唇角那抹鲜红又洇开几分。她清叱一声,声音穿透秘道轰鸣:“仪騫!此乃轩辕血髓强行灌体!速守灵台,莫让熊灵反噬!”指尖北斗印诀再变,几点黯淡星砂强行钉向张仪騫眉心,试图稳住他即將崩溃的神魂。 “守…守个屁!”张仪騫双目赤红如血,右眼魔光彻底压过左眼金芒,喉咙里嗬嗬作响,“饿…饿死老子了!”他非但不退,反而五指如鉤,又往葫身裂缝里狠狠一抠!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爆开!黑葫肚皮上那九道疯狂扭动的赤红蛇纹,如同被掐住七寸的九条毒蛇,瞬间僵直绷紧!葫口喷涌的金雾猛地一滯,连带著噬咬玉真拂尘的九道金蛇链也齐齐溃散! 玉台上,蛇母猩红独眼首次剧烈收缩,那抓向黑葫的墨绿毒爪猛地调转方向,五指如鉤,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掏向张仪騫毫无防备的后心!它要打断这蛮横的掠夺! “孽障!尔敢!” 玉真公主厉喝,三千青丝无风自动!她竟不顾拂尘被金雾侵蚀,並指如剑,点向自己眉心。一滴殷红如琉璃、凝练如实质的本命精血被生生逼出,悬於指尖,散发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磅礴道韵! “三光注我,神霄引雷!敕!” 精血凌空画符,一道繁复古奥、缠绕著细密电光的血色符籙瞬间成型!符成剎那,秘道穹顶仿佛被无形巨力捅穿,一道水桶粗细、炽白刺目的神霄天雷,裹挟著煌煌天威,撕裂地宫千年阴霾,悍然劈落! “轰隆——!!!” 雷光精准无比地砸在蛇母毒爪之上! “嘶嗷——!” 一声悽厉到足以撕裂魂魄的无声尖啸在所有人脑海炸开!墨绿毒爪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块,瞬间汽化大半!残余部分疯狂扭曲,缩回玉台深处。蛇母猩红独眼怨毒地扫过玉真,光芒黯淡数分,显然受创不轻。 玉真公主身形一晃,脸色煞白如纸,那滴本命精血已黯淡无光。她强提一口真元,拂尘银丝终於挣脱金蛇链残余束缚,卷向张仪騫:“仪騫!趁现在!断…” 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噗嗤!” 张仪騫左臂熊灵图腾金芒暴涨到极致,五指竟硬生生插穿了黑葫坚韧的葫壁!不是抠出裂缝,而是整个手掌都探了进去! “呃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左臂肌肉坟起如丘,青筋根根爆裂,皮肤被金液灼得通红髮亮!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原始的吸力从他手臂爆发!葫內翻腾的金液如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不再是“流淌”,而是化作一道粘稠的金色洪流,疯狂涌入他的手臂! 黑葫剧烈震颤,葫身裂缝蛛网般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葫肚皮上那九道僵直的赤红蛇纹,如同被抽乾了精魄,寸寸黯淡、崩解! “哞呜——!” 秘道深处,蛇母发出一声饱含惊怒与…一丝恐惧的咆哮!玉台上猩红光芒疯狂闪烁,残余的墨绿毒雾翻涌,试图再次凝聚毒爪,却明显力不从心。 “张兄弟!加把劲!掏它心窝子!”秦劲看得热血沸腾,独臂抡起青铜灯柱残片,“哐当”一声砸飞侧面扑来的一道青铜蛇影,“把这腌臢葫芦的心肝脾肺肾全掏出来!看那老长虫还拿啥嘚瑟!” 张巡横刀如电,劈碎另一道蛇影,豹眼死死盯著张仪騫:“秦大鬍子闭嘴!护住真人!”他看出玉真公主气息萎靡,强弩之末。 张仪騫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左臂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狂暴的吞噬快感中。金液洪流涌入,左臂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一条贪婪的熔岩河道,疯狂炼化、吸收著这源自上古的磅礴力量。腕间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在金液冲刷下竟开始扭曲、变形,隱隱勾勒出一个更加古老、更加狰狞的巨熊仰天咆哮的图腾虚影! “咕嚕…咕嚕嚕…” 黑葫內部传来沉闷的、如同沸水翻滚的异响。隨著金液被疯狂抽取,葫身裂缝中透出的不再是金雾,而是一团…更加凝练、更加刺目的赤金光团!光团中心,隱约可见一个布满暗金血管脉络的巨卵轮廓,正隨著金液流失而剧烈搏动! “那是…葫心?!”玉真公主瞳孔骤缩,强忍神魂刺痛,拂尘银丝如灵蛇探出,试图缠绕那团赤金光团,“仪騫!莫再抽取!那是轩辕葫孕化的『道胎』雏形!强取必遭反噬!” “道胎?”张仪騫赤红的右眼闪过一丝茫然,但左臂吞噬的本能瞬间压倒理智,“管他什么胎…吃了再说!”他低吼一声,左臂猛地向外一扯! “嗤啦——!” 如同撕开一层坚韧的皮膜!那团赤金光团竟被他硬生生从葫腹裂缝中扯出大半!光芒刺目,將整个秘道映得如同熔金地狱!光团表面,暗金血管虬结搏动,內里一个蜷缩的、布满细密鳞片的轮廓清晰可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机与…凶戾! “吼——!” 玉台上的蛇母彻底疯狂了!猩红独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光芒,残余的墨绿毒雾不顾一切地凝聚,化作一条仅有之前三分之一大小、却凝练如实质的墨绿小蛇,獠牙森森,快如闪电,直扑张仪騫面门!它竟是要拼著最后本源,毁掉这即將被夺走的“道胎”! 第158章 葫碎道胎 黑葫“咔嚓”一声脆响,葫肚皮上那九道赤红蛇纹如同被抽了骨头的死蛇,瞬间崩碎成渣!葫口喷涌的金雾骤然断流,秘道里刺目的熔金光芒猛地一暗。张仪騫左臂青筋暴凸如老树虬根,五指死死抠进葫腹裂缝,硬生生將一团赤金流火般的物事扯出大半——那光团表面暗金血管虬结搏动,內里蜷缩的鳞爪轮廓清晰可见,凶戾之气扑面而来! “道胎?!”玉真公主失声,拂尘银丝急卷,却慢了一步。 “吼——!”玉台中央,蛇母猩红独眼怨毒暴涨,残余毒雾凝成一条凝练如实质的墨绿小蛇,獠牙森然,快如闪电,直噬张仪騫面门!它拼著最后本源,也要毁掉这即將易主的“道胎”! “腌臢长虫!当老子是摆设?!”秦劲怒吼炸雷般响起!他独臂抡圆了那半截青铜灯柱残片,不管不顾地横砸过去!“哐当”一声巨响,墨绿小蛇被铜疙瘩拦腰砸中,毒液四溅,蛇身扭曲溃散,腥臭扑鼻!残片也被腐蚀得“滋滋”冒烟,秦劲虎口震裂,独臂酸麻,踉蹌后退:“娘的…比靺鞨老林子里的毒瘴还衝!” 张巡豹眼如电,横刀脱手掷出!“噗嗤”一声,刀锋精准贯穿溃散蛇影的七寸,钉入玉台边缘,刀柄兀自嗡鸣!残余毒气“嗤啦”灼穿青石,腾起刺鼻青烟。 蛇母独眼骤然黯淡,发出一声无声尖啸,玉台血光彻底熄灭,陷入死寂。 秘道重归昏暗,只剩穹顶几盏蛇雕铜灯磷火摇曳,映著满地狼藉。张仪騫半跪在地,怀中黑葫裂缝纵横,葫口再无金雾喷涌,只余微弱嗡鸣。他左臂死死箍著那团赤金流火,光团搏动如心臟,滚烫灼人,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在金液冲刷下扭曲变形,竟隱隱勾勒出一头仰天咆哮的巨熊虚影! “呃啊…”他喉间滚出压抑痛吼,右眼魔光炽盛,左眼金芒却如风中残烛,佛魔之力在经脉中疯狂撕扯。那“道胎”似有灵性,拼命挣扎,鳞爪虚影在金液中时隱时现,每一次挣动都引得他左臂筋肉剧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张兄弟!挺住!”秦劲齜牙咧嘴,想上前帮忙,却被道胎散发的凶戾威压逼得寸步难进,“这玩意儿属刺蝟蝟的?抱都抱不稳?!” 玉真公主强提一口真元,拂尘银丝如灵蛇探出,清辉裹向道胎:“仪騫!此乃轩辕葫本源所孕,凶戾未驯!速以佛魔之力导引,莫让熊灵反客为主!”她话音未落,脸色骤白,方才强引神霄雷已耗损过剧,此刻清辉明灭不定,竟被道胎凶气逼得难以寸进。 “导引…个屁!”张仪騫双目赤红,嘶声低吼,“它…它想吃了我!”他右臂猛地抬起,五指成爪,竟狠狠抓向自己左臂箍著的道胎光团!魔气汹涌,指尖黑芒吞吐,似要將这烫手山芋撕碎吞噬! “不可!”玉真公主清叱,拂尘急转,几点黯淡星砂射向张仪騫眉心,试图稳住他濒临崩溃的神魂,“道胎若毁,葫灵反噬,你…”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並非道胎破碎,而是张仪騫怀中那早已不堪重负的黑葫,葫肚皮上蛛网般的裂缝猛地扩张、交匯!葫腰处,一道尺许长的裂口悍然绽开! “噗嗤!” 葫內残余的金液混著粘稠如蜜的赤红汁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流,猛地从裂口喷涌而出!汁水滚烫,带著浓烈的硫磺腥甜和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古庙香灰般的檀腥气,劈头盖脸浇了张仪騫满头满身! “呃啊啊——!” 张仪騫发出一声悽厉到变调的惨嚎!那汁水触肤如烙铁,瞬间蚀透衣衫,皮肉“滋滋”作响,青烟直冒!更可怕的是,汁水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与凶戾意念,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四肢百骸!左臂箍著的道胎光团受此刺激,搏动骤然加剧,鳞爪虚影猛地探出金液,狠狠抠向他胸口! 內外交攻,佛魔失衡!悟空残魂的咆哮与辩机残魂的诵经声在他识海里绞成一团乱麻,金箍棒虚影寸寸崩裂,佛珠锁链寸寸断裂!他眼前一黑,七窍之中竟同时渗出缕缕金红交杂的血丝! “张木头!”秦劲目眥欲裂,不管不顾就要扑上。 “別过去!”张巡一把拽住他后襟,皂靴在滑腻的金液里犁出深沟,“那汁水…沾不得!”他豹眼死死盯著张仪騫脚下——几滴溅落的金红汁水落在青石板上,竟“嗤嗤”蚀出碗口大的深坑,坑底石质焦黑酥脆,如同被烈火焚烧了三天三夜!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暴涨,清辉如瀑倒卷,试图裹住喷涌的葫汁。然而清辉触及那金红汁液,竟发出“滋滋”灼烧声,如同寒冰坠入熔岩,飞速消融!她闷哼一声,唇角鲜血淋漓,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给老子…开!” 张仪騫双目彻底被血色魔光吞噬!他竟凭著靺鞨蛮骨里那股玉石俱焚的凶性,右爪放弃撕扯道胎,转而狠狠插向自己左臂!五指如鉤,深深抠进那蛛网般灼热的靺鞨血咒中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犴达罕!血祭…吞天!” “噗——!” 一股粘稠滚烫、色泽暗金近黑的靺鞨巫血,从他左臂伤口狂喷而出!这血並非洒向道胎,而是如同活物般,化作数道血蛇,狠狠撞向怀中那喷涌金红汁液的葫身裂口! “滋啦——!” 如同滚油泼雪!巫血与葫汁碰撞的剎那,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一股混合著硫磺、檀腥、熊胆腥臊的狂暴气浪轰然炸开!气浪所过之处,秘道四壁青铜蛇雕“嘎吱”呻吟,碎石簌簌滚落! “轰隆!!!” 黑葫再也支撑不住,葫身猛地一胀,隨即在眾人骇然的目光中,轰然炸裂! 无数赤金碎片裹挟著粘稠汁液,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首当其衝的张仪騫被狠狠掀飞,怀中那团道胎光团脱手而出,翻滚著砸向玉台方向!他人在半空,已喷出一口混杂金丝的鲜血,意识瞬间模糊。 第159章 葫渣糊脸 “轰隆——!” 那动静,活像醴泉县衙后厨的蒸饼笼屉被靺鞨熊瞎子踹翻了天!黑葫芦炸开的碎渣子,裹著滚烫粘稠的金红汁液,劈头盖脸糊了离得最近的秦劲和张巡满头满脸。 “嗷——!直娘贼!烫!烫死老子了!”秦劲独臂乱舞,靺鞨药膏混著金红“腌臢汁”,在脸上脖子上“滋啦”作响,冒起青烟,活像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炸麻团。他半边膀子刚裹好的药布瞬间湿透,那腥臊臊的熊胆味混著硫磺焦糊气,熏得他自己都差点背过气去。 张巡也好不到哪去,皂色缺胯袍糊满了粘稠物,脸上那道旧疤被汁液一蛰,火辣辣地疼。他豹眼圆睁,顾不上擦脸,横刀“唰”地指向玉台方向:“道胎!飞玉台那边去了!” 只见那团赤金流火般的道胎,被爆炸气浪掀飞,如同颗烧红的铁弹子,“咚”一声闷响,不偏不倚,正砸在玉台中央蛇母那只猩红独眼的位置! “嘶嗷——!” 一声悽厉到扭曲的无声尖啸,直接在眾人脑海里炸开!玉台上血光爆闪,隨即又猛地黯淡下去,仿佛被砸懵了。那点猩红独眼疯狂闪烁,怨毒之气几乎凝成实质,死死“盯”著道胎落点——道胎此刻正嵌在玉台表面,赤金光晕流转,表面暗金血管搏动得更急,仿佛一颗被强行按进蛇窝的龙蛋,与玉台深处残余的蛇母邪气激烈对抗,发出“嗡嗡”的低沉共鸣,震得整个秘道碎石簌簌直落。 “张木头!”秦劲齜牙咧嘴,顶著满脸“金汁面膜”,独臂想去捞瘫在地上的张仪騫。这小子浑身浴“金”,胸前衣襟被葫汁蚀穿,露出底下蛛网般的靺鞨血咒,此刻那血咒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在金液浸染下扭曲变形,隱隱勾勒出一头仰天咆哮的巨熊虚影,熊目赤红,凶光四射!张仪騫双目紧闭,七窍都渗著金红交杂的血丝,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別动他!”玉真公主清叱一声,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拂尘银丝急卷,几点黯淡星砂飞出,却不是救人,而是精准地打在道胎与玉台接触的边缘,“北斗定星,锁!”星砂没入玉台,勉强阻住道胎被蛇母邪气进一步侵蚀。她自己也踉蹌一步,唇角那抹鲜红又深了几分,方才强引神霄雷的损耗显然极大。 “真人!张兄弟他…”秦劲急得跳脚,毒膀子牵扯得他一阵抽抽。 “葫灵反噬,佛魔失衡,又强引靺鞨祖灵…此刻他体內如同沸鼎,外力贸然介入,恐引炸炉!”玉真公主目光凝重,拂尘指向张仪騫左臂那狰狞的熊灵图腾,“此乃萨满『血祭通神』后的祖灵反扑,唯有靠他自身意志降伏…或寻大萨满以秘法疏导。” “大萨满?车夫人还在草原找狼神嘮嗑呢!远水解不了近火啊!”秦劲看著张仪騫那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独眼都快瞪出血来,“总不能…总不能拿靺鞨熊胆膏给他糊上吧?那玩意儿糊伤口行,糊心口怕是要命!” “腌臢货!闭嘴!”小十六李璘璘的声音带著哭腔从后面传来。这小皇子刚才被爆炸气浪掀了个屁股墩儿,金冠彻底歪到了后脑勺,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著那片焦黑龟甲——方才爆炸时,他下意识拿龟甲挡脸,倒是护住了头脸,只溅了一身金红点子,此刻正连滚带爬凑过来,“张木头!孤的功臣!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谁给孤的北斗鳞镶金边?谁帮孤拍那腌臢长虫的脸?!” 他肿手哆嗦著想去碰张仪騫,又被那皮肤下游走的熊影嚇得缩回来,只能干嚎:“玉真姑姑!快想招啊!曾祖父的轩辕剑呢?借来给张木头镇镇邪气也行啊!” 玉真公主没理会小皇子的胡言乱语,拂尘银丝轻点张仪騫眉心,一缕微不可查的清辉渡入:“仪騫,守住灵台!莫让熊灵噬主!”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黑葫碎片散落各处,沾著粘稠的金红汁液,兀自“滋滋”冒著青烟;玉台上道胎与蛇母残念僵持,赤金与墨绿光芒纠缠闪烁;秘道深处,那些青铜蛇雕眼窝里的磷火也因方才的爆炸和蛇母受创而明灭不定,如同鬼眼窥视。 “此地不宜久留。”玉真公主当机立断,“蛇母虽受重创,然道胎在此,邪气未散,恐生变数。裴旻!” “末將在!”裴旻的声音从秘道入口处传来,带著金铁鏗鏘。他带著一队金吾卫守在洞口,方才爆炸时被震得东倒西歪,此刻正灰头土脸地重新列队。 “速备软架,將张小郎君抬出地宫!秦劲、张巡,你二人护住道胎所在玉台区域,莫让邪气沾染!十六郎,隨贫道断后!”玉真公主语速极快,拂尘一挥,清辉如幕,暂时隔开瀰漫的硫磺腥气。 “得令!”裴旻不敢怠慢,招呼手下卸了块门板,铺上隨身带的油布,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张仪騫抬上去。这小子浑身滚烫,皮肤下的熊影时隱时现,偶尔喉头还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嚇得抬他的金吾卫手直哆嗦。 秦劲和张巡则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护在玉台前。秦劲独臂抡著那半截青铜灯柱残片,虎视眈眈地盯著道胎与蛇眼接触处那“滋滋”作响的对抗光芒;张巡横刀在手,皂袍上金红汁液已凝成硬痂,旧疤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警惕著四周蠢蠢欲动的青铜蛇影。 “姑姑!那腌臢道胎…不带走?”小十六被玉真公主拽著后脖领子往外拖,还不忘回头瞅那赤金光团,“那可是张木头用命换来的!值老鼻子钱了!回头镶在孤紫宸殿的房樑上,比夜明珠还气派!” “道胎已与蛇母残念纠缠,强行剥离,恐玉石俱焚!”玉真公主头也不回,清辉裹著小皇子快速退向秘道出口,“留在此处,北斗封印尚能压制!待仪騫甦醒,或可再图!” 第160章 刮骨周 醴泉县衙后堂临时充作医室的厢房里,一股子腌臢气冲天。靺鞨熊胆膏的腥臊混著葫汁金液的硫磺焦糊味,再掺上西域胡麻油那股子冲鼻的腻香,活像把终南山猎户的臭皮囊、驪山硫磺矿渣並著西市胡商餿了的香油缸,一股脑儿塞进这方寸之地,熏得人脑仁儿抽抽。 张仪騫直挺挺躺在门板拼的“塌”上,面如金箔,气若游丝。胸前衣襟早被金汁蚀穿,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此刻红得发亮,在皮肉下蚯蚓般疯狂扭动,隱隱勾勒出一头暴怒咆哮的巨熊轮廓。那熊影双目赤红,隨著他微弱的呼吸起伏搏动,仿佛隨时要破皮而出,择人而噬。七窍里渗出的血丝都带了点金芒,瞧著格外瘮人。 “直娘贼!周刮骨!你属王八的?爬也该爬到了!”小十六李璘在屋里急得转圈,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甩得跟风车似的,金冠歪在后脑勺,散乱髮髻沾满泥灰草屑,“孤的功臣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孤把你塞太医署药碾子里碾成渣滓,拌了胡麻油餵平康坊的野狗!” 秦劲独臂拄著半截青铜灯柱残片,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靠在门框上齜牙咧嘴:“殿下,省点唾沫星子吧!周老头那胡麻油…呃,浸润大法,抹您龙爪上顶多蜕层皮,抹张兄弟心口…怕是直接送他见靺鞨祖宗熊神去了!”他独眼瞥见张仪騫胸前那搏动的熊影,喉头咕咚一声,“乖乖…这熊祖宗快压不住了!” 玉真公主端坐榻前蒲团,面色苍白如纸,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刺目惊心。她拂尘斜搭膝上,三千银丝黯淡无光,唯指尖掐著北斗印诀,几点微若萤火的星砂自她袖中飘出,如倦鸟归巢,颤巍巍没入张仪騫眉心。星砂触及皮肤,那暴凸的熊影便猛地一滯,赤红凶光稍敛,但旋即又更凶戾地搏动起来,將星砂的金芒死死顶住,如同沸油锅里泼冷水,滋啦作响。 “北斗星砂…只能暂压凶魄。”玉真公主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清辉流转的眸子紧锁熊影,“靺鞨祖灵反噬,混以轩辕葫暴戾本源,已成附骨疽。寻常药石…难及根本。” “那…那咋整?”小十六躥到榻边,肿手想碰又不敢碰,急得直跺脚,“总不能真让张木头变熊瞎子吧?孤还指著他给北斗鳞镶金边呢!姑姑!您可是楼观道高真!曾祖父砍九头蛇那会儿,袁天罡都得给您递拂尘!快想招啊!”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鸡飞狗跳。 “让开!都让开!太医署奉御周樾在此!閒杂人等退避!”一个白鬍子老头连滚带爬衝进来,身后跟著俩药童,一个抱著半人高的紫檀药箱,一个拎著串叮噹乱响的金针皮囊。老头官袍皱巴巴沾著泥点,头顶进贤冠歪斜,正是太医署令周奉御。 “周刮骨!你可算来了!”小十六如同见了救星,肿手一指张仪騫,“快!给孤的功臣瞧瞧!用什么药?千年老参?天山雪莲?崑崙墟的还魂草?孤让尚药局开库房!” 周奉御绿豆眼一扫榻上情形,老脸瞬间皱成苦瓜。他哆哆嗦嗦凑近,指尖刚搭上张仪騫腕脉,那皮下游走的熊影猛地一拱! “哎哟!”周奉御嚇得一屁股坐地上,进贤冠彻底歪到耳根,“这…这脉象…洪大如奔牛,沉涩似淤血…凶煞衝心,魂魄不稳!非…非药石可医啊殿下!”他手脚並用爬起来,从药箱底层摸出个巴掌大的扁玉盒,打开竟是几片薄如蝉翼、边缘泛著幽蓝寒光的刀片,“老…老臣只能试试『金篦刮毒』古法,剜去心脉附近腐肉淤血,或…或有一线生机…”他捏起一片刀片,手抖得像风中秋蝉。 “刮?!”小十六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肿手指著周奉御鼻尖,“刮你个头!张木头胸口那是靺鞨祖灵!不是西市胡商卖的臭咸鱼!你拿这腌臢刀片去刮熊神?信不信熊神一巴掌把你拍成肉泥拌胡麻酱?!” 秦劲也啐了一口:“周老头!你那刮骨手艺,刮刮殿下龙爪上的死皮还行!刮张兄弟的心口?怕不是直接送他见阎王!收起来收起来!” 周奉御捏著刀片,进退两难,老脸憋得通红。 玉真公主眸光微动,指尖星砂再点张仪騫眉心,暂时压住又一波熊灵躁动。“周奉御,”她声音清冷依旧,“取你西域得来的『安息镇魂香』,辅以三勒浆化开,点燃熏炙百会、膻中、涌泉三穴,暂安神魂。” “啊?哦!是是是!”周奉御如蒙大赦,手忙脚乱翻药箱,掏出个嵌著红宝石的波斯琉璃瓶,又摸出个鎏金小酒壶。药童赶紧端来黄铜熏球,周奉御哆嗦著倒出些暗红如血的香膏,混著琥珀色的三勒浆酒液,点燃后一股子奇异的甜腻焦糊味瀰漫开来。 烟气裊裊,盘旋著罩向张仪騫头顶、胸口和脚心。说来也奇,那搏动的熊影被这烟气一熏,凶戾之气竟真淡了三分,虽仍在搏动,却不再那般狂暴欲裂。张仪騫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喉间压抑的嘶吼渐息。 “嘿!有点门道!”秦劲独眼一亮,“这安息香,比俺们靺鞨跳大神烧的艾蒿叶子好使!” 小十六也鬆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胡凳上,肿手小心翼翼搁在膝头:“周刮骨,算你还有点用!回头孤让尚药局给你拨三斤…不,三十斤这安息香!熏死那熊瞎子!” 周奉御擦著冷汗,连声称是,心里却叫苦不迭——这香价比黄金,拢共就得了二两,三十斤?把他周家祖坟刨了也凑不齐啊! 玉真公主却无喜色,拂尘银丝无意识拂过张仪騫腕间那黯淡几分的靺鞨血咒。“香可安魂,难除病根。”她抬眸,目光穿透窗欞,望向北方沉沉夜色,“此乃靺鞨祖灵反噬,本源在血脉。欲根治,非寻其母车净尘不可。唯有草原大萨满的『通灵血祭』,方能沟通祖灵,平息反噬。” 第161章 熊影闹长安 太医署厢房里,那股子安息香混著靺鞨熊胆膏的腌臢气,活像把平康坊胡姬的胭脂盒倒进了终南山猎户的臭皮囊。张仪騫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胸口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突突直跳,皮肉底下那熊影轮廓时胀时缩,赤红熊眼瞪得溜圆,喉头滚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安息香的甜腻烟气刚缠上去,就被熊影一爪子拍散,滋啦冒起青烟。 “周刮骨!你倒是刮啊!”小十六李璘璘急得直蹦,肿成酱猪蹄的左手虚点周奉御鼻尖,“拿刀片比划半炷香了!孤看你这金篦篦刮的不是毒,是孤的耐心!” 周奉御捏著蝉翼刀片的手抖得像风中秋蝉,绿豆眼死盯著张仪騫胸口那搏动的熊影:“殿…殿下明鑑!这靺鞨祖灵非是寻常蛇毒淤血,贸然下刀,恐…恐激得它破体而出啊!”他刀尖虚划两下,愣是没敢挨皮肉。 “破体?”秦劲独臂拄著青铜灯柱残片,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嗤笑一声,“周老头,你当这是西市胡商剥羊皮呢?熊祖宗真要出来,头一个把你拍成肉泥拌胡麻酱!”他独眼扫过熊影,喉头咕咚一声,“乖乖…这爪子又胀了半寸!”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轻摆,几点黯淡星砂再次没入张仪騫眉心,勉强压住熊影躁动。“安息香仅能暂缓,靺鞨祖灵反噬已侵魂髓。”她眸光扫过周奉御腰间药囊,“取三勒浆化开『雪山镇魂膏』,敷其涌泉穴,再撑半日。” 周奉御如蒙大赦,哆嗦著掏鎏金小壶。秦劲却凑到门板前,独臂蘸了点张仪騫腕间渗出的金红血丝,凑鼻尖一嗅,脸色骤变:“坏了!这血里熊骚味淡了,葫芦的金汁子味儿倒浓了!熊祖宗快被醃入味了!” 话音未落,张仪騫胸口熊影猛地弓背咆哮,赤红熊爪狠狠刨向心口!皮肉瞬间绷出五道血稜子,金红血珠“滋”地飆出!玉真公主拂尘急卷,清辉如网罩下,熊爪虚影撞上光幕,“鐺”一声金铁交鸣,星辉四溅! “备马!”玉真公主清叱破空,震得房梁落灰,“裴旻旻!点二十轻骑!秦劲、张巡隨行!即刻北上靺鞨,寻车净尘!” “得令!”裴旻旻玄甲鏗鏘,转身撞出门槛。 “姑姑!带上孤啊!”小十六嗷一嗓子扑过去,肿手死死抱住玉真公主道袍下摆,“孤认识路!五岁就跟曾祖父舆图玩捉迷藏!靺鞨那嘎达…哎哟!”被玉真公主拂尘柄轻轻一敲手背,疼得齜牙咧嘴缩回爪子。 玉真公主袍袖一卷,將小皇子拎到胡凳上:“十六郎坐镇醴泉,以北斗鳞感应地脉。若蛇盘异动,燃烽火为號。”她指尖凌空一点,北斗鳞“嗡”地悬浮小十六面前,勺柄银光流转。 小十六捏著肿手,金冠歪斜,哭丧著脸:“可…可张木头答应给孤的北斗鳞镶金边还没…”话没说完,玉真公主已青灰道袍一展,人如流云飘出门外。秦劲独臂扛起门板,张巡皂靴踏地生风,紧追而去。 --- 醴泉县衙马厩里,二十匹青海驄喷著白气,蹄铁裹了麻布。裴旻旻正给领头的青驄马套轡头,玉真公主的声音已从身后传来:“换辽西驛马,备双份豆饼。过潼关走媯州道,避开契丹牙帐。” “末將明白!”裴旻旻豹眼扫过门板上昏迷的张仪騫,胸口熊影在晨光下更显狰狞,“真人,张小郎君这般模样,怕是经不起顛簸…” “无妨。”玉真公主拂尘轻点,几缕清辉如丝絛缠住门板四角,门板竟离地三寸,稳稳悬浮,“以北斗悬空阵托之,可减震七分。” 秦劲把最后半罐靺鞨熊胆膏糊在自己毒膀子上,腥臊气熏得马匹直打响鼻:“裴黑子,麻利点!再磨蹭,张兄弟胸口那熊瞎子该钻出来啃马鞭了!” 眾人正欲出发,西街忽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一队金吾卫铁骑旋风般卷至,当先旅帅按刀厉喝:“奉大將军令!醴泉妖人张仪騫身染邪祟,不得离城!” “放你娘的罗圈屁!”秦劲独臂抡起青铜柱残片,“睁大狗眼瞧瞧!这是十六殿下亲封的降妖功臣!玉真真人法驾在此,轮得著你金吾卫吆五喝六?” 旅帅刀锋半出,寒光映著悬浮的门板:“末將只认鱼符军令!敢闯关者——”话音未落,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电射出,精准点中他腰间鎏金鱼符! “咔噠”一声,鱼符裂开细缝。旅帅脸色骤变,按刀的手僵在半空——鱼符废了! “走。”玉真公主青驄马已如离弦之箭射出城门。二十轻骑紧隨其后,悬浮门板如风箏般飘在队中,秦劲的骂骂咧咧和张仪騫胸口的熊吼被马蹄声碾碎在风里。 --- 灞桥残霜未化,官道两侧枯草覆著薄冰。马队正疾驰,桥洞下忽窜出十道靛蓝身影,面覆靺鞨熊首儺面,手中吹箭筒幽光闪烁! “腌臢货!”秦劲独眼怒睁,青铜柱横扫,“叮叮”数声,毒针撞柱弹飞。张巡横刀如匹练劈出,两个杀手尚未落地已被腰斩,血溅霜草! 领头杀手喉间发出熊咆般低吼,吹箭筒对准悬浮门板!“咻!”一道墨绿流光直射张仪騫心口! 玉真公主拂尘回卷,银丝缠住毒箭。箭身“滋啦”裂开,钻出三条碧绿小蛇,獠牙直扑熊影!熊影暴怒探爪,一掌拍碎蛇头,金红血丝从张仪騫七窍飆出! “找死!”秦劲独臂青筋暴起,竟扯开毒膀子绷带,靺鞨药膏混著黑血抹上青铜柱:“犴达罕!熊灵助我!”柱身腾起腥风,横扫处骨裂声爆豆般响起! 杀手头领儺面崩裂,露出靺鞨刺青的脸,嘶吼著甩出三枚骨哨。哨声悽厉如狼嚎,桥下竟又衝出二十余骑,马鞍旁皆掛靺鞨熊头旗! “裴旻旻断后!”玉真公主清叱,拂尘炸开三千银毫,清辉如潮水漫过桥面。冲在最前的五骑连人带马瞬间凝霜僵立! 张仪騫胸口熊影却骤然膨胀,赤红熊爪撕扯悬浮清辉,喉间滚出闷雷般的咆哮。玉真公主身形微晃,唇角血丝再现——北斗悬空阵將溃! 第162章 葫裂熊娘来 白樺林里那股子腌臢臢气,活像把靺鞨老林子里的腐叶、熊粪和硫磺矿渣一锅燉了,再泼上秦劲独臂膀子渗出的靺鞨药膏,熏得人脑浆子都跟著抽抽。张仪騫直挺挺飘在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胸口那靺鞨血咒的熊影跟发了疯的野猪似的,左突右撞,赤红熊爪撕扯著光幕,发出“滋啦滋啦”的灼响,每挠一下,光毯就肉眼可见地薄一层,震得悬浮的门板“嘎吱”乱晃。 “直娘贼!这熊瞎子属刨地的?再挠两下,张兄弟就得摔成肉饼拌泥了!”秦劲独臂抡著那半截青铜灯柱残片,当蒲扇似的对著自己糊满药膏的膀子猛扇,腥风混著汗餿味直衝鼻腔,“裴黑子!你金吾卫的枣红马是属王八的?撒丫子跑啊!等著靺鞨崽子请你吃烤熊掌呢?!” 裴旻旻玄甲上溅满泥点,闻言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秦校尉!马尾巴都快抽折了!这林子里烂树根绊马蹄!你当是朱雀大街青石板呢?!”他话音未落,身后密林深处,那催命的靺鞨骨哨又“呜嗷——呜嗷——”地嚎起来,一声比一声急,跟鬼哭似的。 “嚎!嚎你姥姥!”张巡皂袍下摆被荆棘掛成烂布条,脸上旧疤在昏暗光线下狰狞一跳,反手从腰间皮囊抓出把硃砂,看也不看朝后一扬,“坎位!离位!给老子撒驱虫粉!腌臢臢长虫没逮著,靺鞨的熊虱子倒招来一窝!” 硃砂红雾弥散,暂时阻了阻追兵。玉真公主端坐青驄马背,拂尘银丝黯淡无光,三千青丝被林风吹得微乱,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刺目惊心。她指尖北斗印诀再变,几点萤火般的星砂自袖中飘出,颤巍巍没入光毯,勉强又糊上一层。“撑住…出林即到媯水…”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道元损耗极剧。 “撑个屁!姑姑你看!”小十六李璘璘趴在马背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著韁绳,金冠早不知顛到哪个树杈上,散乱髮髻沾满草屑,小脸煞白指著前方,“林子…林子到头了?!” 眾人循声望去,心凉了半截。白樺林稀疏处,哪是什么坦途?赫然是一片被伐倒的巨木拦成的鹿砦!碗口粗的树干横七竖八堆叠,缝隙里插满削尖的木桩,寒光闪闪。鹿砦后,影影绰绰数十骑靺鞨熊骑勒马而立,清一色反穿熊皮袄,脸上抹著黑绿油彩,手中骨矛、狼牙棒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光。领头一个疤脸大汉,腰间掛著串白森森的熊爪骨链,正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林中骨哨声愈发悽厉,蹄声如闷雷逼近。 “入娘贼!中埋伏了!”秦劲独眼瞪得溜圆,青铜柱残片“哐当”砸在脚边烂泥里,“裴黑子!你金吾卫的斥候是属瞎猫的?这么大个绊马坑都瞧不见?!” 裴旻旻脸色铁青,按刀的手骨节发白:“…末將失职!” “失职能当饭吃?!”小十六急得差点从马背上禿嚕下来,“孤的北斗鳞呢?快!快掏出来照照!看哪块木头绊子软和,让秦大鬍子拿铜疙瘩砸开!” 玉真公主眸光一凝,拂尘急指鹿砦左侧:“那里!有处新伐的断口,尚未封死!衝过去!”话音未落,悬浮门板上的熊影猛地弓背咆哮,赤红熊爪狠狠刨向光毯!“嗤啦——!”清辉应声撕裂尺许长的口子!张仪騫身体一歪,险些滚落! “张木头!”秦劲怪叫一声,也顾不上毒膀子疼了,独臂探出想捞,指尖刚触到门板边缘,一股狂暴的吸力猛地从张仪騫胸口爆发!秦劲只觉得浑身气血一滯,眼前发黑,那靺鞨祖灵的凶戾意念如同冰锥扎进脑海! “呃啊!”他闷哼一声,踉蹌后退,独臂膀子伤口崩裂,靺鞨药膏混著黑血“滋啦”冒烟。 “別碰他!”玉真公主清叱,拂尘银丝暴涨,如灵蛇缠住门板裂口,清辉强行弥合,“熊灵反噬已侵魂髓,外力触碰,只会引火烧身!”她脸色更白一分,唇角鲜血蜿蜒而下。 鹿砦后,疤脸大汉狂笑,骨矛高举:“萨满神諭!擒回熊灵宿主!杀——!” 数十骑靺鞨熊骑齐声咆哮,声震林樾,骨矛平举,狼牙棒扬起,如同黑压压的熊群,轰然撞向鹿砦缺口!地面都在马蹄下颤抖! “结阵!护住真人!”裴旻旻目眥欲裂,横刀出鞘,二十金吾卫铁骑瞬间结成锥形阵,玄甲寒光连成一片,死死堵在鹿砦缺口前! “护你个头!门板要散架了!”秦劲急得跳脚,独眼死死盯著门板上疯狂撕扯光幕的熊影,“张兄弟胸口那熊瞎子快钻出来了!比靺鞨崽子还凶!” 千钧一髮!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苍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鼓点,毫无徵兆地在白樺林深处响起。鼓声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靺鞨骑兵的咆哮和金吾卫刀剑的鏗鏘,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暴走的熊影猛地一滯!赤红熊眼里的凶光如同被泼了盆冰水,瞬间凝固。它庞大的虚影竟微微蜷缩起来,喉咙里滚出几声困惑的“呜…呜…”低鸣,狂暴的撕扯动作戛然而止。 玉真公主眸光骤亮:“萨满血鼓?!” 鼓点渐密,节奏古朴雄浑。林间雾气被无形的音波搅动,翻涌旋转,竟在眾人头顶匯聚,隱隱勾勒出一轮巨大的、殷红如血的满月图腾!血月中央,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踏雾而来。 那人头戴缀满骨铃的麂皮尖帽,身披玄色熊皮大氅,裸露的右臂上,靺鞨血咒的熊形刺青狰狞盘踞,隨著她每一步踏出,刺青便如活物般搏动一次。她双手各持一柄裹著熊皮的短槌,正一下下敲击著悬在腰间的熊首皮鼓。鼓声每响,林中雾气便浓一分,血月图腾便亮一分。 “呜嗷——呜嗷——!” 林中追击的靺鞨骨哨声瞬间变调,从凶狠的追猎化作惊恐的呜咽。鹿砦后的疤脸大汉脸色剧变,高举的骨矛僵在半空,黄板牙磕得咯咯作响:“大…大萨满?!” 第163章 熊娘驾到 白樺林里那股子腌臢气——混著靺鞨老林子里的腐叶味儿、熊瞎子刚拉的还冒著热气的粪球味儿,还有秦劲那毒膀子上靺鞨药膏捂出来的腥臊汗餿餿味儿——熏得人脑仁儿直抽抽。张仪騫飘在玉真公主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胸口那靺鞨血咒化出的熊影,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猪王,左突右撞,赤红熊爪子“滋啦滋啦”挠著光幕,每挠一下,光毯就肉眼可见地薄一层,震得底下门板“嘎吱”乱响,眼瞅著就要散架。 “直娘贼!”秦劲独眼瞪得溜圆,抡著半截青铜灯柱残片当扇子,猛扇他那糊满药膏、滋滋冒烟的毒膀子,“这熊瞎子属穿山甲的?再挠两爪子,张兄弟就得摔成肉馅胡饼了!裴黑子!你金吾卫的枣红马是属王八的?撒丫子跑啊!等著靺鞨崽子请你吃烤熊掌呢?!” 裴旻旻玄甲溅满泥点,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秦校尉!马尾巴都快抽折了!这林子里烂树根绊马蹄!你当是朱雀大街青石板呢?!”话音未落,身后密林深处,那催命的靺鞨骨哨又“呜嗷——呜嗷——”嚎起来,一声急过一声,活像吊死鬼索命。 “嚎!嚎你姥姥!”张巡皂袍下摆被荆棘掛成烂布条,脸上旧疤狰狞一跳,反手抓把硃砂朝后一扬,“坎位!离位!撒驱虫粉!腌臢长虫没逮著,靺鞨的熊虱子倒招来一窝!” 硃砂红雾弥散,稍稍阻了阻追兵。玉真公主端坐青驄马背,拂尘银丝黯淡,三千青丝微乱,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刺目惊心。她指尖北斗印诀再变,几点萤火般的星砂飘出,颤巍巍补上光毯裂口。“撑住…出林即到媯水…”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道元耗损过剧。 “撑个屁!姑姑你看!”小十六李璘璘趴在马背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韁绳,金冠早不知顛到哪个树杈上,散乱髮髻沾满草屑,小脸煞白指著前方,“林子…林子到头了?!” 眾人望去,心凉半截。白樺林稀疏处,哪是坦途?赫然一片被伐倒巨木拦成的鹿砦!碗口粗树干横七竖八堆叠,缝隙里插满削尖木桩,寒光闪闪。鹿砦后,影影绰绰数十骑靺鞨熊骑勒马而立,清一色反穿熊皮袄,脸上抹黑绿油彩,手中骨矛、狼牙棒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光。领头疤脸大汉,腰间掛串白森森熊爪骨链,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林中骨哨声愈发悽厉,蹄声如闷雷逼近。 “入娘贼!中埋伏了!”秦劲独眼圆瞪,青铜柱残片“哐当”砸进烂泥,“裴黑子!你金吾卫斥候是属瞎猫的?这么大绊马坑瞧不见?!” 裴旻旻脸色铁青,按刀的手骨节发白:“…末將失职!” “失职能当饭吃?!”小十六急得差点禿嚕下马,“孤的北斗鳞呢?快掏出来照照!看哪块木头绊子软和,让秦大鬍子拿铜疙瘩砸开!” 玉真公主眸光一凝,拂尘急指鹿砦左侧:“那里!有处新伐断口!衝过去!”话音未落,悬浮门板上熊影猛地弓背咆哮,赤红熊爪狠狠刨向光毯!“嗤啦——!”清辉应声撕裂尺许!张仪騫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滚落! “张木头!”秦劲怪叫,独臂探出想捞,指尖刚触门板边缘,一股狂暴吸力猛地从张仪騫胸口爆发!秦劲只觉气血一滯,眼前发黑,靺鞨祖灵的凶戾意念如冰锥扎进脑海! “呃啊!”他闷哼踉蹌后退,独臂膀子伤口崩裂,靺鞨药膏混著黑血“滋啦”冒烟。 “別碰他!”玉真公主清叱,拂尘银丝暴涨,如灵蛇缠住裂口,清辉强行弥合,“熊灵反噬已侵魂髓,外力触碰,引火烧身!”她脸色更白,唇角鲜血蜿蜒。 鹿砦后,疤脸大汉狂笑,骨矛高举:“萨满神諭!擒回熊灵宿主!杀——!” 数十骑靺鞨熊骑齐声咆哮,声震林樾,骨矛平举,狼牙棒扬起,如同黑压压熊群,轰然撞向鹿砦缺口!地面在马蹄下颤抖! “结阵!护真人!”裴旻旻目眥欲裂,横刀出鞘,二十金吾卫铁骑瞬间结锥形阵,玄甲寒光连成一片,死死堵住缺口! “护你个头!门板要散架了!”秦劲急跳脚,独眼死盯门板上疯狂撕扯光幕的熊影,“张兄弟胸口那熊瞎子快钻出来了!比靺鞨崽子还凶!” 千钧一髮!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苍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鼓点,毫无徵兆地在白樺林深处响起。鼓声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靺鞨骑兵的咆哮和金吾卫刀剑的鏗鏘,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暴走的熊影猛地一滯!赤红熊眼里的凶光如同被泼了盆冰水,瞬间凝固。它庞大的虚影竟微微蜷缩起来,喉咙里滚出几声困惑的“呜…呜…”低鸣,狂暴的撕扯动作戛然而止。 玉真公主眸光骤亮:“萨满血鼓?!” 鼓点渐密,节奏古朴雄浑。林间雾气被无形音波搅动,翻涌旋转,竟在眾人头顶匯聚,隱隱勾勒出一轮巨大的、殷红如血的满月图腾!血月中央,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踏雾而来。 那人头戴缀满骨铃的麂皮尖帽,身披玄色熊皮大氅,裸露的右臂上,靺鞨血咒的熊形刺青狰狞盘踞,隨著她每一步踏出,刺青便如活物般搏动一次。她双手各持一柄裹著熊皮的短槌,正一下下敲击著悬在腰间的熊首皮鼓。鼓声每响,林中雾气便浓一分,血月图腾便亮一分。 “呜嗷——呜嗷——!” 林中追击的靺鞨骨哨声瞬间变调,从凶狠追猎化作惊恐呜咽。鹿砦后的疤脸大汉脸色剧变,高举的骨矛僵在半空,黄板牙磕得咯咯作响:“大…大萨满?!” 车净尘!张仪騫的亲娘,靺鞨部族的大萨满! 她脚步不停,径直穿过金吾卫铁骑的阵线,如同穿过一层水幕。玄色大氅拂过裴旻旻的玄甲,带起一股冰冷刺骨的松针与兽血混合的气息。鹿砦前,那数十靺鞨熊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人带马僵在原地,眼中凶光尽褪,只剩下对血月图腾的敬畏与恐惧。 第164章 敲鼓救崽 白樺林里那股腌臢气——靺鞨老林子沤烂的腐叶、熊瞎子热烘烘的粪球、混著秦劲膀子上靺鞨药膏捂出的腥臊汗餿——熏得人脑仁抽抽。张仪騫飘在玉真公主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胸口靺鞨血咒化出的熊影,活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猪王,左突右撞,赤红爪子“滋啦滋啦”挠著光幕,每挠一下,光毯就薄一层,震得底下门板“嘎吱”乱响,眼瞅要散架。 “直娘贼!”秦劲独眼瞪得溜圆,抡著半截青铜灯柱残片猛扇他那糊满药膏、滋滋冒烟的毒膀子,“这熊瞎子属穿山甲的?再挠两爪子,张兄弟就得摔成肉馅胡饼了!裴黑子!你金吾卫的枣红马是属王八的?撒丫子跑啊!等著靺鞨崽崽子请你吃烤熊掌呢?!” 裴旻玄甲溅满泥点,差点栽下马:“秦校尉!马尾巴都快抽折了!这烂树根绊马蹄!你当是朱雀大街青石板呢?!”话音未落,身后密林深处,靺鞨骨哨又“呜嗷——呜嗷——”嚎起来,一声急过一声,活像吊死鬼索命。 “嚎!嚎你姥姥!”张巡皂袍下摆被荆棘掛成烂布条,脸上旧疤狰狞一跳,反手抓把硃砂朝后一扬,“坎位!离位!撒驱虫粉!腌臢长虫没逮著,靺鞨的熊虱子倒招来一窝!” 硃砂红雾弥散,稍稍阻了阻追兵。玉真公主端坐青驄马背,拂尘银丝黯淡,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刺目惊心。她指尖北斗印诀再变,几点萤火星砂飘出,颤巍巍补上光毯裂口。“撑住…出林即到媯水…”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沙哑。 “撑个屁!姑姑你看!”小十六李璘趴在马背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死死攥韁绳,金冠早不知顛到哪个树杈上,散乱髮髻沾满草屑,小脸煞白指著前方,“林子…林子到头了?!” 眾人望去,心凉半截。白樺林稀疏处,赫然一片被伐倒巨木拦成的鹿砦!碗口粗树干横七竖八堆叠,缝隙里插满削尖木桩,寒光闪闪。鹿砦后,影影绰绰数十骑靺鞨熊骑勒马而立,反穿熊皮袄,脸上抹黑绿油彩。领头疤脸大汉,腰间掛串白森森熊爪骨链,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板牙。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林中骨哨声愈发悽厉,蹄声如闷雷逼近。 “入娘贼!中埋伏了!”秦劲独眼圆瞪,青铜柱残片“哐当”砸进烂泥,“裴黑子!你金吾卫斥候是属瞎猫的?这么大绊马坑瞧不见?!” 裴旻脸色铁青:“…末將失职!” “失职能当饭吃?!”小十六急得差点禿嚕下马,“孤的北斗鳞呢?快掏出来照照!看哪块木头绊子软和,让秦大鬍子拿铜疙瘩砸开!” 玉真公主眸光一凝,拂尘急指鹿砦左侧:“那里!有处新伐断口!衝过去!”话音未落,悬浮门板上熊影猛地弓背咆哮,赤红熊爪狠狠刨向光毯!“嗤啦——!”清辉应声撕裂尺许!张仪騫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滚落! “张木头!”秦劲怪叫,独臂探出想捞,指尖刚触门板边缘,一股狂暴吸力猛地从张仪騫胸口爆发!秦劲只觉气血一滯,眼前发黑,靺鞨祖灵的凶戾意念如冰锥扎进脑海! “呃啊!”他闷哼踉蹌后退,独臂膀子伤口崩裂,靺鞨药膏混著黑血“滋啦”冒烟。 “別碰他!”玉真公主清叱,拂尘银丝暴涨,如灵蛇缠住裂口,清辉强行弥合,“熊灵反噬已侵魂髓,外力触碰,引火烧身!”她脸色更白,唇角鲜血蜿蜒。 鹿砦后,疤脸大汉狂笑,骨矛高举:“萨满神諭!擒回熊灵宿主!杀——!” 数十骑靺鞨熊骑齐声咆哮,声震林樾,骨矛平举,狼牙棒扬起,如同黑压压熊群,轰然撞向鹿砦缺口!地面在马蹄下颤抖! “结阵!护真人!”裴旻目眥欲裂,横刀出鞘,二十金吾卫铁骑瞬间结锥形阵,玄甲寒光连成一片,死死堵住缺口! “护你个头!门板要散架了!”秦劲急跳脚,独眼死盯门板上疯狂撕扯光幕的熊影,“张兄弟胸口那熊瞎子快钻出来了!比靺鞨崽崽子还凶!” 千钧一髮!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沉闷、苍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鼓点,毫无徵兆地在白樺林深处响起。鼓声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靺鞨骑兵的咆哮和金吾卫刀剑的鏗鏘,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心坎上。 暴走的熊影猛地一滯!赤红熊眼里的凶光如同被泼了盆冰水,瞬间凝固。它庞大的虚影竟微微蜷缩起来,喉咙里滚出几声困惑的“呜…呜…”低鸣,狂暴的撕扯动作戛然而止。 玉真公主眸光骤亮:“萨满血鼓?!” 鼓点渐密,节奏古朴雄浑。林间雾气被无形音波搅动,翻涌旋转,竟在眾人头顶匯聚,隱隱勾勒出一轮巨大的、殷红如血的满月图腾!血月中央,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踏雾而来。 那人头戴缀满骨铃的麂皮尖帽,身披玄色熊皮大氅,裸露的右臂上,靺鞨血咒的熊形刺青狰狞盘踞,隨著她每一步踏出,刺青便如活物般搏动一次。她双手各持一柄裹著熊皮的短槌,正一下下敲击著悬在腰间的熊首皮鼓。鼓声每响,林中雾气便浓一分,血月图腾便亮一分。 “呜嗷——呜嗷——!” 林中追击的靺鞨骨哨声瞬间变调,从凶狠追猎化作惊恐呜咽。鹿砦后的疤脸大汉脸色剧变,高举的骨矛僵在半空,黄板牙磕得咯咯作响:“大…大萨满?!” 车净尘!张仪騫的亲娘,靺鞨部族的大萨满! 她脚步不停,径直穿过金吾卫铁骑的阵线,如同穿过一层水幕。玄色大氅拂过裴旻的玄甲,带起一股冰冷刺骨的松针与兽血混合的气息。鹿砦前,那数十靺鞨熊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人带马僵在原地,眼中凶光尽褪,只剩下对血月图腾的敬畏与恐惧。 车净尘看也不看那些僵立的熊骑,目光径直落在悬浮门板上。当看到张仪騫胸口那暴戾挣扎的熊影时,她细长的眉毛猛地一拧,手中鼓槌骤然加力! 第165章 血鼓震熊灵 媯水河畔的靺鞨祭坛,活像把终南山老猎户的剥皮场、云阳桥铁匠铺的废料堆,外加醴泉县衙药渣坑一锅烩了。腥臊的熊油味混著铁锈气,再掺上陈年药草的苦辛,熏得小十六李璘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斜,小脸皱成一团:“亲娘咧…这味儿比周刮骨的胡麻油还衝!孤的龙爪都快醃入味了!” 祭坛中央,九根剥了皮的粗大樺木桩子,呈北斗状钉进冻土,桩头掛著风乾的熊头、狼顎骨,还有几串磨得鋥亮的青铜铃鐺。车净尘一身玄色熊皮大氅,缀满骨铃的麂皮尖帽低低压著眉眼,裸露的右臂上,靺鞨血咒的熊形刺青狰狞盘踞,隨著呼吸微微搏动。她面前架著一面蒙了熊腹皮的巨鼓,鼓身刻满扭曲的蛇纹与星斗。 “咚…咚咚…” 鼓槌裹著硝过的熊筋,敲在鼓面上,发出闷雷般的声响。每一声都震得祭坛边沿插著的靺鞨熊旗“扑稜稜”乱抖。裴旻旻带来的二十金吾卫铁骑,玄甲映著寒光,在祭坛外围结成半圆,刀出半鞘,警惕地盯著对面那群反穿熊皮袄、脸上抹著黑绿油彩的靺鞨武士。领头疤脸大汉腰间那串白森森的熊爪骨链,隨著他粗重的呼吸“咔噠”作响,一双豹眼死死盯著悬浮在祭坛中央光毯上的张仪騫。 张仪騫躺在玉真公主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面如金箔,气若游丝。胸口那靺鞨血咒的熊影倒是安分了不少,可皮下却像揣了两只活物在打架——左边一团赤金流火(葫灵残余),右边一头暗红熊影(祖灵反噬),两下里你拱我一下,我顶你一记,撞得他皮肉突突直跳,七窍渗出的血丝都带了金红两色。 “大萨满,”玉真公主拂尘斜搭臂弯,声音清冷如冰泉,“仪騫体內二气相衝,葫灵霸道,祖灵凶戾,贫道北斗星砂仅能暂压,非长久之计。这血鼓通灵之术,可能安抚祖灵,导其归源?” 车净尘头也不抬,鼓槌在熊皮鼓边缘轻轻一刮,带出一串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北斗镇魂,终究是外道。靺鞨的熊崽子,还得靺鞨的母熊来叼。”她指尖蘸了点暗红的兽血,在鼓面蛇纹七寸处一点,“咚!”一声更沉更闷的鼓响炸开,震得小十六一个趔趄。 “叼…叼回去?”秦劲独臂拄著那半截青铜灯柱,毒膀子裹得像发麵饃,齜牙咧嘴,“车夫人,您可叼稳点!张兄弟这身子骨,经不起熊瞎子再挠几爪子了!” 车净尘终於抬眼,目光如冰锥般扫过秦劲:“靺鞨的熊灵,不是长安西市耍把式的狗熊。”她转向张仪騫,眼神复杂,“这崽子…吞了不该吞的东西,惊了祖灵,乱了血脉。血鼓通灵,是请祖灵睁眼,认一认这身腌臢皮囊里,还剩几分靺鞨的魂!” 话音未落,对面疤脸大汉猛地踏前一步,骨矛顿地:“大萨满!莫要自欺欺人!这小子身上哪还有半点靺鞨的腥臊气?儘是长安城的脂粉味和那腌臢葫芦的硫磺臭!祖灵暴怒,就是因为他成了汉家的走狗,吞了外道的邪物!按族规,该绑上祭坛,剜心沥血,平息祖灵之怒!” “剜你姥姥的心!”秦劲独眼一瞪,青铜柱“哐当”砸地,“裴黑子!听见没?这腌臢货要剜咱功臣的心!金吾卫的横刀是摆设吗?!” 裴旻旻按刀的手骨节发白,豹眼寒光四射:“萨满行仪,外族退避!再敢聒噪,以谋逆论处!” “谋逆?”疤脸大汉狂笑,身后数十靺鞨武士齐声低吼,骨矛狼牙棒顿地,声震林樾,“我等奉的是祖灵神諭!你们汉家的官,管得了靺鞨的神?!”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靺鞨熊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小十六捂著肿手,金冠直晃:“反了反了!孤的龙爪还没好利索,就有人想剜功臣的心肝?裴旻旻!给孤记下这腌臢货的脸!回头塞进太僕寺的马粪池里醃入味!” 车净尘对身后的喧囂置若罔闻。她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賁张,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缀满的骨铃“哗啦啦”急响!鼓槌高举,带著千钧之势,狠狠砸落! “咚——!!!” 这一声,不再是闷雷,而是天崩!鼓面剧烈震颤,肉眼可见的气浪呈环形炸开!祭坛九根樺木桩上的青铜铃鐺“叮噹”狂响,瞬间爆裂!悬浮的光毯猛地一沉,张仪騫身体剧震,胸口那暗红熊影“嗷”一声咆哮,赤红熊眼骤然睁开,凶光暴涨!与此同时,葫灵赤金流火也猛地一窜,金芒刺目! “噗!”张仪騫喷出一口金红交杂的鲜血,脸色瞬间灰败! “仪騫!”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暴涨,清辉如瀑注入光毯,勉强稳住下坠之势,唇角鲜血蜿蜒而下。 车净尘毫不停歇,鼓槌如狂风暴雨般落下!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不再是节奏,而是癲狂的宣泄!每一槌都带著撕裂熊皮的狠劲,鼓面蛇纹在槌下扭曲蠕动,仿佛活了过来!祭坛地面“簌簌”震动,冻土开裂,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合著陈年血锈、松脂和猛兽腥臊的古老气息,从地底深处翻涌而上! “祖…祖灵睁眼了!”祭坛外围,一个年老的靺鞨武士噗通跪倒,以头抢地,浑身筛糠般颤抖。疤脸大汉等人也脸色剧变,紧握武器的手微微发颤,眼中凶光被敬畏取代。 张仪騫胸口的暗红熊影,在这狂暴鼓声和古老气息的刺激下,彻底疯狂!它仰天咆哮,虚影暴涨,赤红熊爪狠狠撕扯光毯,目標直指那团赤金葫灵!葫灵也不甘示弱,金芒流转,化作数道火蛇,反噬熊影! 两股力量在他体內疯狂绞杀!经脉如被寸寸撕裂,佛魔之力在识海掀起滔天巨浪!悟空残魂的金箍棒虚影与辩机残魂的佛珠锁链寸寸崩断!他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嗬嗬声,皮肤下青黑血管根根暴凸,如同蛛网蔓延! 第166章 血鼓震熊灵 车净尘双臂抡开,裹著硝熊筋的鼓槌砸在鼓面上,震得祭坛九根樺木桩簌簌落灰,青铜铃鐺“叮噹”乱跳,活像一群受惊的麻雀。鼓声不是闷雷,是贴著地皮滚的炸雷,一声声夯进冻土里,震得裴旻脚底发麻,玄甲鳞片“哗啦”作响。 张仪騫躺在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猛地一抽,跟离水的鱼似的弓起脊樑。胸口那团暗红熊影“嗷”一声咆哮,赤红熊眼瞪得溜圆,爪子暴涨三寸,狠狠挠向皮下那团流窜的金光——葫灵残余的暴戾之气! “滋啦——!” 皮肉绷出五道血稜子,金红血珠“噗”地飆出,溅在光毯上“滋滋”冒烟。熊影凶性大发,赤红爪子撕扯著金光,喉头滚出野兽护食般的低吼。那金光也不甘示弱,左衝右突,在皮下顶出一个个小鼓包,活像揣了两只掐架的耗子。 “亲娘咧!”小十六捂著肿手往后蹦,“张木头胸口开染坊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哎哟!”被秦劲独臂薅住后脖领子拽回来。 “殿下消停点!那熊瞎子挠的是张兄弟心口,您再蹦躂,它挠您龙爪上了!”秦劲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靺鞨药膏味混著汗餿气直衝鼻腔,熏得他自己都齜牙咧嘴。 对面疤脸大汉豹眼放光,骨矛“哐”地顿地:“大萨满!祖灵震怒!还不剜心沥血,更待何时?!”身后数十靺鞨武士齐声低吼,骨矛狼牙棒顿地,冻土“咚咚”作响,震得祭坛边沿插著的熊旗“扑稜稜”乱抖。 车净尘眼皮都没抬。鼓槌在熊皮鼓边缘猛地一刮,“滋啦——”一声令人牙酸的锐响撕裂空气!她右臂一振,玄色大氅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熊形刺青。指尖寒光一闪,不知从哪摸出柄嵌著狼牙的骨刀,对著刺青熊眼位置,“噗嗤”就是一道! 暗红血珠滚落,滴滴答答砸在鼓面蛇纹七寸处。 “呜嗷——嗷呜——!” 鼓声陡然变调!不再是炸雷,成了幽谷狼嚎,带著股子渗进骨缝的苍凉。血珠在鼓面上“咕嚕嚕”滚动,竟凝而不散,沿著蛇纹脉络蜿蜒流淌,须臾间勾勒出一头仰天咆哮的血色巨熊图腾! 张仪騫胸口那暴戾的熊影猛地一僵,赤红熊眼里的凶光,如同被泼了盆冰水,“唰”地黯淡下去。它庞大的虚影微微蜷缩,喉咙里滚出几声困惑的“呜…呜…”低鸣,撕扯金光的爪子也鬆了力道。 车净尘口中念念有词,音节古怪拗口,似吟似唱,混在苍凉鼓声里,如同远古传来的招魂调: >“呼咧——!莽林深处的祖灵啊!” >“您睁眼看看,这迷途的崽子!” >“汉家的脂粉迷了他的眼,” >“外道的葫芦污了他的魂!” >“呼咧——!带他回家吧!” >“用松针洗去腌臢,” >“用熊血重铸筋骨!” 每唱一句,鼓点便重一分。血熊图腾在鼓面上明灭闪烁,张仪騫胸口的熊影便温顺一分,赤红光芒渐渐內敛,化作暗沉的血色,缓缓下沉,似要重新蛰伏进血脉深处。 “嘿!有门儿!”秦劲独眼放光,毒膀子都忘了疼,“车夫人这调子,比云阳桥头孙瞎子唱的莲落还管用!熊瞎子老实了!” 小十六踮脚张望:“那是!孤的功臣,命硬著呢!回头让尚功局给这熊祖宗打个金项圈掛上,省得它老想钻出来挠人…”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团被压制的葫灵金光,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毒蛇,猛地爆发出刺目金芒!“嗡——!”一声尖啸,金光凝成数道金针,狠狠刺向正缓缓下沉的熊影! “呃啊——!”张仪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痉挛,七窍同时飆出血线,这次血色淡金,透著金属的腥气! 熊影吃痛,瞬间暴怒!刚温顺下去的赤红凶光“腾”地燃起,比之前更盛!它仰天咆哮,虚影暴涨,竟一口咬住一道金针,“咔嚓”一声,金芒崩碎!赤红熊爪带著撕裂一切的凶戾,狠狠掏向金光核心! “腌臢臢葫芦!还敢作妖?!”疤脸大汉厉喝,眼中凶光毕露,“大萨满!祖灵不容褻瀆!动手啊!” 车净尘细长的眉毛猛地一拧,眼中寒光乍现。她左手鼓槌“咚”一声重重砸在血熊图腾眉心,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一物—— 竟是个巴掌大小、边缘磨得溜光的白森森熊颅骨!颅骨天灵盖处嵌著一枚幽绿的蛇眼石,此刻正“嗡嗡”震颤,散发出冰冷邪异的气息。 “镇!” 车净尘清叱一声,熊颅骨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正扣在张仪騫心口那团疯狂搏动的金光之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淬入冰水!刺耳爆响中,金光瞬间黯淡,发出“吱吱”哀鸣,剧烈挣扎几下,竟被那小小的熊颅骨死死压住,光芒寸寸收敛,最终化作一道扭曲的金色蛇形烙印,深深烙进张仪騫胸口皮肉! 与此同时,车净尘口中古调骤然拔高,鼓槌如狂风暴雨般砸落! “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惊涛骇浪!祭坛地面“咔嚓”裂开数道缝隙,一股混合著陈年血锈、松脂和猛兽腥臊的古老气息冲天而起!张仪騫胸口的暗红熊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低吼,赤红光芒彻底內敛,化作一道栩栩如生、仰天咆哮的巨熊刺青,深深烙印在胸口,与那金色蛇形烙印交错盘踞,如同熔化的铜汁浇铸而成。 鼓声骤停。 万籟俱寂。 张仪騫身体一软,瘫在光毯上,气息微弱却平稳,胸口那两道烙印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不再搏动。 车净尘脸色苍白如纸,右臂伤口血流如注,滴滴答答落在鼓面血熊图腾上,將那图腾染得更加妖异。她踉蹌一步,被身后一名靺鞨老妇扶住。 “仪騫!”玉真公主拂尘一挥,光毯缓缓落地。她快步上前,指尖清辉拂过张仪騫胸口烙印,眉头微蹙:“熊灵归位,葫灵暂伏…然此二物已成附骨之疽,烙印深植魂髓,恐非长久之计。” 第167章 葫灵熊颅骨 祭坛上,那白森森的熊颅骨扣住张仪騫心口金蛇烙印的剎那,“滋啦”一声爆响,活像烧红的烙铁淬进了冰窟窿!一股子焦糊皮肉混著硫磺蛇腥的腌臢气猛地炸开,熏得近前的小十六“嗷”一嗓子,捏著肿手连退三步,金冠差点甩飞。 “亲娘咧!周刮骨熬膏药都没这么冲!”小十六眼泪汪汪,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直哆嗦,“张木头胸口这是…糊了?” 那熊颅骨天灵盖上嵌的幽绿蛇眼石,此刻“嗡嗡”震颤,绿芒吞吐不定,死死压著底下那道扭曲挣扎的金蛇烙印。金光如同被掐住七寸的活蛇,疯狂扭动,却怎么也挣不脱那森白颅骨的禁錮,反倒被蛇眼石散发的冰冷邪气丝丝缕缕地侵蚀、渗透。 张仪騫浑身剧震,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如同破风箱漏气。方才还疯狂撕扯的靺鞨熊影,此刻像是被抽了筋,赤红凶光黯淡下去,庞大的虚影不甘地低吼一声,缓缓沉入他血脉深处,只留下胸口皮肤下一片不祥的暗红脉络,如同蛰伏的火山。 “成了!”秦劲独眼放光,毒膀子都忘了疼,拄著青铜柱残片“哐当”一跺地,“车夫人这腌臢…呃,宝贝颅骨头,比俺们靺鞨老林子里的镇山石还管用!熊祖宗老实了!” 疤脸大汉和他身后那群靺鞨武士,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方才还叫囂著要剜心沥血的疤脸,此刻脸色铁青,捏著骨矛的手指节发白,喉咙里“咕嚕”作响,却半个屁也放不出来——大萨满车净尘真把暴走的祖灵给摁回去了!还是用那带著蛇腥的邪门颅骨! 车净尘却看也不看他们,细长的手指在熊皮鼓边缘轻轻一拂,那震耳欲聋的鼓声便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祭坛上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瀰漫的焦糊腥气。她缓步上前,玄色熊皮大氅拂过冻土,停在悬浮的光毯前。目光落在张仪騫胸口那被熊颅骨压住的金蛇烙印上,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腌臢葫芦的根性,比老林子里的百年蛇藤还韧。”她声音带著一丝疲惫的沙哑,指尖虚点那幽绿的蛇眼石,“这『九幽蛇瞳』也仅能压住一时。葫灵凶戾,已侵魂髓,与靺鞨祖灵纠缠一处,拔除不易。”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微收,清辉光毯缓缓落地。她脸色依旧苍白,但唇角血跡已干,声音清冷如故:“熊灵虽伏,葫灵未靖。此物凶戾,更兼蛇盘邪气,久留仪騫体內,恐生大患。贫道以为,当以北斗星砂,辅以楼观『净魂咒』,徐徐化之。” “化?”车净尘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弄的弧度,指尖摩挲著熊颅骨冰冷的边缘,“玉真真人,你们道家的法子,讲究个中正平和,水滴石穿。可这腌臢葫芦的根子,是轩辕坟里千年熬炼的凶煞,混了蛇盘国的九幽邪气,又吞了仪騫半身靺鞨巫血,早成了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你那星砂洒上去,怕不是给它挠痒痒?”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要治,就得下猛药!回靺鞨祖地,入『葬熊谷』,借万熊遗骨阴煞,行『剥皮抽筋』大祭!以祖灵为刀,將这腌臢葫灵,连皮带骨从他魂髓里剜出来!” “剥皮抽筋?!”小十六倒吸一口凉气,肿手都忘了疼,“车夫人!您这是救人还是宰牲口啊?张木头是孤的功臣!不是西市待宰的羔羊!他那身板,经得起这么刮?” 秦劲也齜牙咧嘴:“车夫人,您这法子…听著比靺鞨三九天光膀子猎熊还凶险!张兄弟刚被熊祖宗和腌臢葫芦折腾掉半条命,再进那什么葬熊谷…怕不是直接送进熊瞎子嘴里当点心?” 玉真公主拂尘轻摆,几点黯淡星砂在袖口流转:“车夫人此法,过於酷烈。仪騫魂灵已损,强施剥灵之术,恐有魂飞魄散之虞。贫道以为,当固本培元,先稳其魂魄,再徐徐图之。我楼观道藏中,或有调和佛魔、化解凶戾的古法…” “古法?”车净尘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靺鞨萨满特有的锐利,“玉真真人!你道家古法若有灵验,我这崽崽子何至於被个腌臢葫芦啃成这副鬼样子?!”她一指张仪騫苍白如纸的脸,“他体內那点佛光魔气,早被葫芦吞得七七八八!如今是靺鞨祖灵和葫灵在抢他这身皮囊!慢悠悠地调和?等他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再调吗?!” 祭坛上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一边是玄门高真,青灰道袍纤尘不染,拂尘银丝流淌清辉;一边是靺鞨萨满,熊皮大氅裹挟著老林子的腥风,骨铃在寂静中“叮噹”轻响。两人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噼啪作响。 裴旻手按刀柄,豹眼警惕地扫视著对面那群脸色变幻不定的靺鞨武士。疤脸大汉眼神闪烁,看看车净尘,又看看玉真公主,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车净尘一个冰冷的眼风扫过,顿时噤若寒蝉。 小十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肿脸皱成一团,小声嘟囔:“完了完了…曾祖父的轩辕葫芦没把张木头撑死,姑姑和车夫人倒要先打起来了…这算不算窝里斗?” 秦劲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门:“殿下,这哪是窝里斗?这是抢儿子…呃,抢徒弟的诊治权!一个要文火慢燉,一个要猛火快炒!就看张兄弟这口破锅,经得起哪样折腾了!” 僵持中,悬浮在张仪騫胸口的熊颅骨,那枚幽绿的蛇眼石猛地爆出一团刺目绿芒! “嗡——!” 绿光如潮水般扩散,瞬间笼罩张仪騫全身!他身体剧烈一颤,双目骤然睁开!左眼瞳孔深处,一点金芒如风中残烛,拼命闪烁;右眼却是一片翻腾的血海魔光!更骇人的是,他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此刻竟如同烧红的烙铁,赤金光芒暴涨,一股狂暴无匹、仿佛要撕裂天地的凶戾之气轰然爆发! 第168章 葫燉熊掌 车净尘那句“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尾音还在冻土上蹦躂,祭坛上的空气就跟被靺鞨老林子里的冻风扫过似的,瞬间凝成了冰坨子。 玉真公主青灰道袍纹丝不动,拂尘银丝却无风自颤,几点残存的星砂在柄端青玉珠旁明灭不定,像被气著了。她没说话,只拿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扫过车净尘,又落在张仪騫胸口那两道盘踞的烙印上——金蛇狰狞,暗熊蛰伏,活像把终南山猎户的剥皮刀和云阳桥铁匠的淬火钳焊一块儿摁在了皮肉里。 “车夫人,”玉真公主开口,声音不大,却压得祭坛边沿掛著的青铜残铃“叮”一声脆响,“仪騫非是靺鞨祭坛上的牲口。剥皮抽筋,听著倒像是西市胡商庖厨里整治羊羔的手段。” “羊羔?”车净尘嘴角一扯,露出个比冻土还冷的笑,“玉真真人,您这道袍底下裹著的,怕不是长安城脂粉堆里泡软了的心肝?靺鞨的熊崽子,生下来就得跟狼崽子抢奶喝,跟老林子里的风雪抢命!命硬,骨头更硬!不把这腌臢葫芦的根子剜乾净,留著它哪天再蹦出来,把他连皮带骨嚼碎了吞下去,那才叫真成了牲口!” 她话音未落,对面那疤脸大汉“哐当”一声把骨矛杵进冻土,豹眼圆瞪:“大萨满说得对!汉家的软刀子杀人不见血!这小子身上流的是靺鞨祖灵赐的血,不是你们长安城曲江池子里泡软的杨柳枝!按族规,外邪侵体,祖灵震怒,就该绑上『葬熊崖』,让万熊遗骨啃乾净这身腌臢皮!” “葬…葬熊崖?”小十六李璘璘刚被秦劲从后头薅住腰带提溜回来,一听这名儿,小脸“唰”地白了,肿手哆嗦著指向疤脸,“腌臢货!你…你当是西市胡商燉熊掌呢?还啃乾净?孤的功臣是你能啃的?秦大鬍子!抄傢伙!把这满嘴腌臢话的货塞进他自己嘴里!” 秦劲独臂抡著那半截青铜灯柱,毒膀子上的药膏被冷风一激,腥臊气更冲:“得嘞!殿下您擎好!”他独眼一瞪疤脸,“孙子!听见没?十六殿下金口玉言,让你啃自个儿!是自个儿把爪子剁了燉上,还是爷爷拿这铜疙瘩帮你把满口黄牙敲下来塞肚里?” 裴旻旻“鋥”一声横刀出鞘半尺,玄甲鳞片哗啦作响,二十金吾卫铁骑齐齐踏前一步,刀锋映著寒光,杀气腾腾:“腌臢胡蛮!安敢在真人驾前、殿下驾前放肆!再敢聒噪,金吾卫横刀,专治不服!” 两边剑拔弩张,靺鞨武士骨矛狼牙棒低垂,金吾卫横刀半出,眼瞅著就要在这祭坛上上演一出全武行。冻土缝隙里渗出的血腥味、靺鞨武士身上的熊臊气、金吾卫玄甲的冷铁味混在一块儿,熏得人脑仁疼。 就在这节骨眼上,祭坛中央,被北斗清辉和熊颅骨双重镇压的张仪騫,猛地抽了一下! 不是大动静,就手指头那么轻微一蜷。 可紧跟著,他胸口那两道盘踞的烙印,“嗡”地一下,同时亮了起来! 金蛇烙印上的蛇瞳,幽绿光芒暴涨,蛇信子似的金芒“嗤嗤”往外窜;暗熊烙印也不甘示弱,赤红熊眼怒睁,皮下筋肉坟起,仿佛有头活熊要破皮而出!两道烙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和激怒的棕熊,在他胸口那片方寸之地,狠狠撕咬绞杀起来! “呃…嗬嗬…”张仪騫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额角青筋根根暴凸,豆大的汗珠混著七窍渗出的淡金血丝往下淌,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的虾米,剧烈地弓起、抽搐! “仪騫!”玉真公主脸色微变,拂尘急点,几点残存星砂没入他眉心,清辉如瀑罩下,试图稳住那暴走的烙印。 车净尘动作更快!她右臂伤口还在渗血,却不管不顾,左手鼓槌槌“咚”一声重击在腰间熊首皮鼓上,右手五指如鉤,狠狠按在扣住张仪騫心口的熊颅骨天灵盖上!口中古调再起,音节急促如密雨: “呼咧——!不听话的崽子!” “祖灵给你脸了是吧?” “腌臢葫芦给你灌了迷魂汤?” “给老娘——镇!” 那嵌在颅骨天灵盖的幽绿蛇眼石,被她掌心混著靺鞨巫血的伤口一激,猛地爆发出刺目绿芒!“滋啦——!”一股冰冷邪异的气息顺著颅骨狠狠灌入张仪騫胸口! 金蛇烙印被这邪气一衝,蛇瞳光芒骤黯,扭曲挣扎的金芒如同被冻僵的蚯蚓,瞬间萎靡下去。可那暗熊烙印却如同被泼了滚油,“嗷”一声咆哮,赤红熊影猛地膨胀,竟硬生生將压在胸口的熊颅骨顶起寸许!熊爪虚影狠狠拍向蛇眼石!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熊颅骨天灵盖上,那枚幽绿的蛇眼石,竟被暴怒的熊影一爪子拍出了蛛网般的裂纹! “噗——!”车净尘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按在颅骨上的手无力滑落,踉蹌后退,被身后老妇死死扶住。 没了蛇眼石邪气的压制,那金蛇烙印虽黯淡,蛇瞳却幽光一闪,一道细若髮丝的金芒,如同毒蛇吐信,“嗤”地一声,顺著暗熊烙印赤红光芒的缝隙,狠狠钻了进去! “啊——!!!” 张仪騫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抡起,又重重砸在光毯上!胸口那两道烙印光芒疯狂闪烁、交融、扭曲!金蛇与暗熊的轮廓竟在皮下游走、撕扯,仿佛要將他的胸膛生生撕裂! “坏了!腌臢葫芦钻熊瞎子被窝里去了!”秦劲独眼瞪得溜圆,也顾不上跟靺鞨武士对瞪了,青铜柱“哐当”一扔就想扑过去,“张兄弟!挺住!老子给你把那长虫抠出来!” “別动他!”玉真公主和车净尘同时厉喝! 玉真公主拂尘清辉暴涨,死死压住张仪騫周身,阻止他自残般的翻滚。车净尘推开老妇,抹去嘴角血跡,眼中狠戾之色更浓:“好…好个腌臢葫芦!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钻空子!”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冰锥刺向疤脸大汉:“还愣著干什么?!『葬熊谷』的密道!开!” 第169章 裂熊掌翻 祭坛上那股子焦糊皮肉混著靺鞨老林子松针硫磺的腌臢气还没散尽,车净尘一口老血喷在冻土上,“噗”一声,溅起几点带著冰碴子的血沫子。她身子晃了晃,被身后那靺鞨老妇死死架住,玄色熊皮大氅沾了血污,更显暗沉。按在张仪騫胸口那白森森的熊颅骨,天灵盖上嵌的幽绿蛇眼石,“咔嚓嚓”裂开蛛网细纹,一缕刺目的金芒正从裂缝里“嗤嗤”往外钻,活像被捂在灶膛里的火星子,憋急了要炸膛。 “腌臢葫芦!还敢作妖?!”疤脸大汉豹眼圆瞪,骨矛“哐当”顿地,震得脚下冻土一颤,“大萨满!祖灵不容褻瀆!让俺们把这汉家崽子绑上『葬熊崖』,万熊遗骨啃乾净了,啥腌臢气都消停!” “啃你姥姥!”秦劲独臂抡著那半截青铜灯柱残片,毒膀子裹得像发麵饃,腥臊气直衝鼻腔,“裴黑子!听见没?这腌臢货要把张兄弟当酱骨头啃了!金吾卫的横刀是摆设吗?剁了这满嘴熊臊的货!” 裴旻“鋥”一声横刀彻底出鞘,刀锋寒光映著疤脸大汉扭曲的脸:“腌臢胡蛮!安敢在御前放肆!再聒噪,金吾卫的刀,专治不服!”二十铁骑玄甲鏗鏘,刀锋齐齐前指,寒气逼人。 小十六李璘璘捂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斜,小脸气得通红:“反了反了!孤的功臣是给你们当零嘴儿的?车夫人!您这腌臢…呃,宝贝颅骨头咋还裂了?快想法子啊!张木头胸口那金蛇快钻出来了!”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急卷,几点残存星砂如萤火扑向熊颅骨裂缝,清辉试图堵住那外泄的金芒:“车夫人!蛇瞳石裂,邪气外泄,葫灵反噬更烈!速退!” 车净尘抹了把嘴角血沫,细长眉毛拧成个死结,非但没退,反手从腰间皮囊又掏出一物——竟是一截寸许长、白森森、带著锋利弧度的熊爪指骨!她眼中凶光一闪,竟將那熊爪尖对准蛇眼石裂缝,狠狠扎了下去!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冰窟!熊爪尖刺入裂缝的剎那,一股更浓烈的靺鞨巫血混著硫磺腥气猛地爆开!那外泄的金芒被硬生生堵了回去,蛇眼石裂缝处“滋滋”冒起青烟,整个颅骨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压在张仪騫胸口的熊颅骨,此刻活像个烧糊了的药罐子,底下熬著金蛇葫灵,上头压著靺鞨祖灵,中间还插了根熊爪子搅屎棍。 “呃啊啊——!”张仪騫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滚出破风箱般的嘶吼!胸口那两道烙印瞬间爆发出刺目光芒!金蛇烙印疯狂扭动,蛇瞳怨毒地盯向熊爪;暗熊烙印赤红暴涨,熊爪虚影狠狠拍向蛇头!两股力量在他皮肉下死命撕扯,皮下血管根根暴凸如蛛网,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眼看就要炸开! “车净尘!你这是在剜他的心!”玉真公主清叱如裂帛,拂尘柄端青玉珠光华急闪,一道凝练清辉如匹练射出,精准打在车净尘握著熊爪的手腕上! “鐺!” 清辉撞上靺鞨巫血护腕,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车净尘手腕剧震,熊爪尖一偏,“嗤”地一声,在张仪騫锁骨下方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血口!金红交杂的血珠瞬间飆出! “嗷——!”一直蛰伏的暗熊烙印如同被彻底激怒,赤红熊影咆哮著从烙印中挣脱出半截虚影,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森,竟不是咬向金蛇,而是狠狠噬向车净尘插下的那截熊爪指骨!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截熊爪指骨竟被暴怒的熊影一口咬断!半截骨头“噹啷”掉在冻土上,断口处还粘著丝丝缕缕的金红血丝。 “祖…祖灵噬器?!”疤脸大汉和身后靺鞨武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油彩都嚇褪了色。靺鞨祖灵噬主,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凶之兆! 车净尘脸色煞白,握著半截断爪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她死死盯著张仪騫胸口那暴戾的熊影,喉咙里滚出几个艰涩的音节:“…逆子…你…” “逆你个头!”秦劲怪叫一声,独臂猛地探出,青铜柱残片“哐当”砸向那半截断爪,“腌臢骨头渣子!还想害人?!”残片砸中断爪,將其深深楔入冻土。 玉真公主趁此间隙,拂尘急舞,北斗清辉如瀑布倒卷,將张仪騫连同那嗡嗡乱颤的熊颅骨一同裹住。“裴旻!护法!秦劲、张巡,拦住他们!”她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急迫,指尖北斗印诀变幻如飞,清辉强行压制著颅骨下躁动的两股力量。 裴旻横刀一横,厉喝:“金吾卫!结圆阵!擅近者,斩!”二十铁骑瞬间散开,玄甲寒光连成铁壁,將祭坛中央团团护住。秦劲独臂抡著铜柱,张巡横刀在手,一左一右挡在靺鞨武士面前,眼神凶狠如狼。 “大萨满!”疤脸大汉急得跺脚,“祖灵反噬,凶兆啊!必须…” “闭嘴!”车净尘猛地回头,眼神如冰锥般刺去,“滚回营地!再敢多言,按叛族论处!”她声音不大,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森然威压。疤脸大汉浑身一颤,黄板牙磕得咯咯响,不甘地瞪了中央一眼,悻悻挥手,带著那群靺鞨武士如潮水般退去,转眼消失在白樺林深处。 祭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寒风吹过樺木桩的呜咽,以及光罩內张仪騫压抑的痛哼和颅骨“嗡嗡”的震颤声。 小十六凑到光罩边缘,肿手扒拉著清辉,小脸皱成一团:“姑姑…张木头这胸口…又是蛇又是熊的…还能要吗?要不…让尚功局用金线给他绣个护心镜盖上?” 玉真公主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维持北斗清辉显然极为吃力。她目光扫过车净尘:“车夫人,事急从权。葫灵凶戾,熊灵暴走,仪騫魂灵已不堪重负。贫道欲以『北斗引星炉』之法,借周天星力为炉,佛魔残韵为薪,將其体內二灵强行熔炼归一。虽险,或有一线生机。夫人靺鞨血鼓,可助我定住熊灵片刻?” 第170章 葫燉熊掌 醴泉县衙后堂临时充作医庐的厢房里,那股子腌臢气算是登峰造极了。靺鞨熊胆膏的腥臊、葫汁金液的硫磺焦糊、西域安息香的甜腻,再混上新鲜人血的铁锈味儿,活像把终南山猎户的臭皮囊、驪山硫磺矿渣、平康坊胡姬的胭脂水,外加云阳桥头铁匠铺淬火的盐水缸,一股脑儿倒进这方寸之地,搅和成一锅能熏死耗子的“十全大补汤”。 张仪騫直挺挺躺在门板拼的“塌”上,面如金箔,气若悬丝。胸前衣襟早被金汁蚀穿,靺鞨血咒的蛛网纹路此刻红得发亮,在皮肉下蚯蚓般疯狂扭动,隱隱勾勒出一头暴怒咆哮的巨熊轮廓。锁骨下方,一道寸许长的血口子正“滋滋”冒著金红交杂的血沫子——那是车净尘一爪子“误伤”的杰作。更扎眼的是心口上扣著的那玩意儿——白森森的熊颅骨,天灵盖嵌著道蛛网裂纹的幽绿蛇眼石,此刻正“嗡嗡”震颤,跟个烧糊了的药罐子盖似的,死死压著底下那道扭曲挣扎的金蛇烙印。 “直娘贼!”秦劲捂著刚被靺鞨巫血“误伤”、滋滋冒烟的独臂膀子,疼得齜牙咧嘴,独眼瞪得溜圆,“车夫人!您这治病还是燉熊掌呢?又是放血又是扣头盖骨!张兄弟这身板,经得起几回腌臢腌臢折腾?!” 车净尘脸色煞白,细长眉毛拧成个死结,右腕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血,混著靺鞨特產的腥气。她没搭理秦劲,细长的手指蘸著腕血,飞快在熊颅骨裂纹处涂抹,口中古调急促如密雨: >“呼咧——!不省心的熊崽子!” >“汉家的米麵油盐糊了你的心肝?” >“腌臢葫芦的邪气迷了你的魂窍?” >“祖灵给你脸了是吧?!” >“给老娘——定!” 每念一句,腕血便在裂纹上抹一道,那“嗡嗡”震颤的颅骨便稍安一分,底下挣扎的金蛇烙印也黯淡一分。可那暗熊烙印却如同被泼了滚油,赤红熊影在皮下左衝右突,將皮肤顶出一个个骇人的鼓包,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咆哮,震得门板“嘎吱”作响。 小十六李璘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在后脑勺,散乱髮髻沾著泥星子,小脸煞白:“车…车夫人!轻点!轻点!孤的功臣不是靺鞨老林子里逮的野熊!您这血…够燉一锅毛血旺了!省著点用啊!”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瀑垂落,清辉死死裹住躁动的熊颅骨和底下的人,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车夫人!强压非长久之计!葫灵凶戾,熊灵暴虐,二气相衝已伤其本源!再以血咒蛮力镇压,恐玉石俱焚!” “焚?”车净尘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锅,“玉真真人!你们道家的徐徐图之,是等著这腌臢葫芦把他五臟六腑啃成蜂窝煤,还是等著祖灵把他三魂七魄撕成烂布条?!”她一指张仪騫胸前那疯狂搏动的鼓包,“慢悠悠?你问问他这身皮囊等不等得起!”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噗嗤——!” 熊颅骨天灵盖上,那道蛛网裂纹猛地撕裂!一股粘稠如蜜、赤金交杂的汁液,如同烧化的铜汁混著滚烫的熊油,猛地从裂缝中喷射而出! “滋啦——!” 汁液溅在玉真公主拂尘垂落的清辉上,竟发出烙铁淬水般的刺耳锐响!清辉肉眼可见地黯淡、消融,如同雪遇沸汤!玉真公主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唇角那抹未乾的血痕又深了几分。 更骇人的是,那赤金汁液並未散落,反而如有生命般,在半空中扭曲、匯聚,瞬间凝成一条儿臂粗细、通体赤金、头生独角的狰狞蛇影!蛇影甫一成形,便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蛇口大张,獠牙森然,带著一股焚尽八荒的凶戾之气,狠狠噬向车净尘面门! “腌臢孽畜!”车净尘厉叱,不退反进!她竟一把扯开右腕伤口绷带,任由鲜血狂涌,五指如鉤,蘸著滚烫的靺鞨巫血,凌空画出一个扭曲咆哮的熊首血符,狠狠拍向蛇影七寸! “吼——!” 血符与蛇影轰然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只有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烧焦皮肉混著硫磺的恶臭猛地炸开!赤金蛇影发出一声悽厉尖啸,身形瞬间黯淡、溃散,化作漫天金红火星,如同被狂风捲起的火炭,四散飞溅! “小心!”玉真公主拂尘急卷,清辉如幕,护住离得最近的小十六和秦劲。几点火星溅到秦劲毒膀子的药膏上,“滋啦”腾起青烟,疼得他“嗷”一嗓子。 大部分火星却如同归巢的毒蜂,“嗖嗖”倒卷而回,尽数没入张仪騫胸前那道被熊爪划开的血口之中! “呃啊啊啊——!” 张仪騫身体猛地弓成一只熟虾,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胸口那暗熊烙印如同被泼了滚油,“腾”地燃起冲天血焰!血焰之中,那巨熊虚影疯狂膨胀、扭曲,赤红熊眼死死盯住溃散的蛇影火星,张开血盆大口,竟要將那逸散的葫灵本源,连同火星一起,鯨吞入腹! “不好!”玉真公主脸色骤变,“熊灵要吞葫灵本源!二气若在其体內彻底融合,恐生不测!” 车净尘却眼中精光爆射,非但不阻,反而咬破舌尖,“噗”地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剧烈震颤的熊颅骨上!她双手死死按住颅骨两侧,用尽全身力气,將其狠狠向下压去,口中古调带著一种近乎癲狂的决绝: “吞!给老娘吞乾净!” “靺鞨的崽子,就该有靺鞨的胃!” “腌臢葫芦的邪气,化了你就是大补的熊胆!” “呼咧——!祖灵助我!” “嗡——!” 熊颅骨上的蛇眼石裂纹骤然亮起刺目绿芒!一股冰冷、粘稠、带著无尽贪婪的吸力从颅骨內部爆发,如同一个无底漩涡,不仅死死吸住底下疯狂吞噬的金蛇烙印残余,更將张仪騫体內那暴走的熊灵血焰,连同他周身精血,一同蛮横地抽取、吞噬! 第171章 斗罢赴葬 驪山腹地的祭坛上,那股子腌臢气儿还没散乾净——焦糊皮肉混著靺鞨老林子里的松针硫磺味儿,再搅和上新鲜人血的铁锈腥,活像把终南山猎户的臭皮囊、云阳桥铁匠铺的淬火池,外加醴泉县衙停尸房的阴寒气,一股脑儿塞进了这方寸地界,熏得人脑仁儿直抽抽。 张仪騫直挺挺瘫在北斗清辉凝成的光毯上,麵皮金箔似的,气儿喘得比醴泉驛破风箱还细。胸口那两道烙印可算消停了——金蛇盘蜷,暗熊蛰伏,像俩刚掐完架累瘫的泼皮,在皮肉底下勉强画了条歪歪扭扭的楚河汉界。扣在心口那白森森的熊颅骨,天灵盖裂著蛛网纹,嵌的幽绿蛇眼石也黯淡无光,活像颗捂餿了的绿毛龟蛋。 “呼…”车净尘一屁股墩儿坐进冻土里,玄色熊皮大氅沾满泥星子,右腕伤口让靺鞨巫血糊得跟酱肘子似的。她喘著粗气,细长眉毛拧成个死疙瘩,盯著自家崽子胸口那两道“和平共处”的烙印,绿豆眼里头一回没了那股子萨满的狠戾劲儿,倒透出点后怕的虚。“算…算你这腌臢葫芦识相!再敢炸刺儿,老娘把你连皮带瓤塞进葬熊谷的万年冰窟窿里,冻成琉璃疙瘩当尿壶!” “车夫人!您这治病比云阳桥头杀猪还利索!”秦劲齜牙咧嘴捂著膀子,靺鞨药膏混著冷汗,腥臊气直衝鼻腔,“张兄弟这胸口…又是蛇又是熊的,赶明儿镶个金边,能直接掛平康坊胡商铺子里当镇店宝了!”他独眼瞟向那裂了缝的熊颅骨,“就是这『药罐子盖』…嘖,回头让將作监的大匠拿金丝缠缠?好歹是您老传家的腌臢…呃,宝贝!” 小十六李璘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在后脑勺,小脸煞白还没缓过神:“镶…镶什么金边!孤看张木头这身皮囊都快成靺鞨鞣皮作坊的半成品了!车夫人,您那『融灵祭』还搞不搞?再折腾两回,孤这功臣怕是要改號『九窍琉璃人』了!”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微垂,清辉如薄纱轻笼张仪騫周身。她脸色依旧苍白,唇角血跡已干,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葫灵凶煞,熊灵暴戾,此番强行相融,如同油浸火药,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车夫人,葬熊谷万熊遗骨阴煞之地,行此凶险大祭,可有十足把握?” 车净尘撑著老妇的胳膊站起身,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缀著的骨铃“叮噹”轻响,那股子萨满的狠劲儿又回来了七八分。“十足把握?玉真真人,您当是长安西市胡商卖波斯毯子,还能包退包换?”她绿豆眼一翻,指向张仪騫胸口,“您道家那套温吞水,镇得住这俩活祖宗?眼下是葫灵吞了熊煞,熊灵啃了葫根,在俺崽崽子心窝里打了个死结!不趁这俩腌臢货掐累了赶紧下猛药,等它们缓过劲儿来再掀天灵盖,您拿什么北斗星砂去填窟窿?拿您那拂尘银丝去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冻土上那半截崩飞的熊爪指骨,声音陡然转厉:“葬熊谷!非去不可!万熊阴煞是刀,靺鞨祖灵是火!是骡子是马,拉进去遛遛!成了,俺靺鞨添个身负轩辕葫灵的萨满崽子!败了…”她喉头滚了滚,没往下说,只拿脚尖碾了碾冻土,“…败了,也算魂归祖地,比烂在长安城强!” 裴旻旻玄甲鏗鏘,抱拳沉声道:“真人,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方才靺鞨部族退去,恐生变故!末將请命,即刻护送前往葬熊谷!”他豹眼扫过白樺林深处,那里骨哨余音似有若无。 玉真公主沉默片刻,拂尘轻摆:“也罢。车夫人既执意如此,贫道隨行护法。然葬熊谷阴煞极重,万不可令仪騫肉身直接沾染。裴將军,速备软架油毡,隔绝地气。” “得令!”裴旻旻转身呼喝,金吾卫动作麻利,卸了块门板铺上隨身带的防水油布,又寻来几根樺木桿子扎成简易抬舆。 车净尘也不废话,俯身捡起那裂了缝的熊颅骨,指尖蘸著腕血在裂纹处飞快涂抹几道靺鞨血咒,口中念念有词:“熊瞎子啃剩的脑壳子…给老娘撑住了!回头拿百年松脂给你糊上!”隨手將颅骨塞进腰间皮囊,又掏出个黑黢黢的皮囊,倒出些腥气扑鼻的靺鞨药粉,混著冻土,糊在张仪騫胸口伤口上。“崽子!挺住了!待会儿进了谷,老娘给你泡个『万熊汤』,去去这身腌臢气!” 一行人离了驪山,取道北行。裴旻旻二十轻骑开道,秦劲、张巡护著软架上的张仪騫居中,玉真公主青驄马与小十六的青海驄並轡殿后。车净尘则裹著熊皮大氅,独自步行在前,骨铃隨步伐轻响,像个人形指南针。 沿途驛站官吏验看过所文书,一见金吾卫玄甲、玉真公主拂尘,还有软架上那位胸口烙著“熊蛇斗”金印、气息奄奄的主儿,外加个浑身腥臊、眼神剽悍的靺鞨妇人,嚇得腿肚子直转筋,哪敢多问半句?热水热食殷勤奉上,只求这伙煞神赶紧离了自家地界。 “嘖嘖,瞧瞧这驛丞的脸,比醴泉县衙醃咸菜的缸还绿!”小十六捧著碗热腾腾的粟米粥,肿手不方便,乾脆拿金冠上崩剩的半颗明珠当勺,舀著往嘴里送,“孤就说张木头这身行头唬人!赶明儿伤好了,让他去鸿臚寺门口站著,保管西域胡商看了,以为大唐新出了个胸口镶金嵌玉的『熊蛇门神』,纳头便拜!” 秦劲独臂抓著个胡饼,啃得满嘴渣:“殿下,您省省吧!张兄弟胸口那俩活祖宗,一个喷硫磺烟,一个冒熊臊气,凑近了能熏晕一头牛!还门神?当燻肉架子还差不多!”他瞥了眼软架上昏睡的张仪騫,压低嗓门,“裴黑子,你说车夫人那『万熊汤』…真不是把张兄弟扔进熊瞎子窝里涮涮?” 裴旻旻正擦拭横刀,闻言手一抖:“秦校尉慎言!葬熊谷乃靺鞨祖灵安息之地,岂是寻常熊窝?听闻谷中万熊遗骨垒成祭坛,地脉阴煞凝聚千年…”他话没说完,车净尘冷颼颼的眼风扫过来,立刻闭了嘴。 第172章 葬熊谷前 醴泉县衙后堂那股子腌臢气儿,活像把靺鞨老林子的陈年熊粪坑、终南山硫磺矿渣堆,外加云阳桥头胡商熬坏的一锅阿魏胶,全给烩进了这方寸地界。张仪騫直挺挺瘫在门板上,胸口扣著那裂了缝的熊颅骨,天灵盖嵌的蛇眼石绿光黯淡,跟捂餿了的醃菜罈子盖似的。底下两道烙印——金蛇盘蜷,暗熊蛰伏——倒是消停了,可皮肉底下那股子躁动劲儿,隔老远都能觉出,活像揣了两只刚掐完架、正喘粗气互瞪的斗鸡。 “得嘞!车夫人这『葫燉熊掌』的硬菜,算是把火给压瓷实了!”秦劲齜牙咧嘴,独臂膀子刚糊上靺鞨特產的腥臊药膏,味儿冲得他自己都直抽鼻子,“就是这『锅盖』裂了缝儿…裴黑子!回头路过將作监,找俩大匠拿金丝给缠缠?好歹是车夫人压箱底的腌臢…呃,传家宝!” 车净尘正由那靺鞨老妇裹著腕子伤口,玄色熊皮大氅沾了泥星子,细眉拧著,没搭理秦劲的浑话,只拿绿豆眼死盯著自家崽胸口:“消停?哼!葫灵吞了熊煞,熊灵啃了葫根,这俩腌臢货在俺崽心窝里打了个死结!眼下是掐累了歇口气,等缓过劲儿来…”她喉头滚了滚,没往下说,脚尖碾了碾地上冻硬的泥块,“葬熊谷!天亮前必须到!拖到日头晒腚,这身皮囊就得让俩祖宗从里头撕成烂皮褥子!” 小十六李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在后脑勺,小脸煞白:“葬…葬熊谷?听著比醴泉县衙的茅坑还腌臢!车夫人,您那谷里…真有万年冰窟窿?冻成琉璃疙瘩当尿壶…这主意倒是不赖!”他眼珠一转,又瞅向张仪騫,“可张木头这身板,经得起冻吗?孤看尚功局库房里还有张火狐裘…” “殿下!”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微垂,清辉如薄纱笼住门板,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火狐裘暖不了魂髓。葬熊谷万熊遗骨阴煞,乃靺鞨祖灵安息之地,借其力熔炼二灵,凶险万分,却也有一线生机。”她目光扫过车净尘,“车夫人,谷中阴煞极重,仪騫肉身不可沾染地气。裴將军,速备油毡软架,隔绝地脉阴寒。” “末將得令!”裴旻抱拳,豹眼一扫,“赵五!钱六!卸门板!铺油毡!要厚!李七,去马厩寻些乾草絮上!动作麻利!腌臢货的骨哨声可没走远!”他声如洪钟,震得房梁落灰。几个金吾卫手脚麻利,卸了块结实门板,铺上隨身带的防水油布,又寻来厚厚乾草絮了,眨眼扎成个简易抬舆。 车净尘也不废话,俯身捡起地上那裂了缝的熊颅骨,指尖蘸著腕子未乾的血,在裂纹处飞快抹了几道靺鞨血咒,口中念念有词:“熊瞎子啃剩的腌臢脑壳…给老娘撑住了!”她將颅骨往张仪騫心口一按,那玩意儿竟“嗡”地一声轻响,绿芒微闪,稳稳扣住,裂纹处渗出的金红血丝也暂时凝住。 “起舆!”裴旻低喝。四个膀大腰圆的金吾卫抬起门板,张仪騫躺在上面,胸口的熊颅骨隨呼吸微微起伏,像个古怪的护心镜。玉真公主拂尘轻点,几点残存星砂没入他眉心,稳住神魂。车净尘玄色大氅一甩,骨铃叮噹,当先跨出后堂。小十六被秦劲独臂半扶半拎著,肿手疼得齜牙咧嘴,嘴里还不忘嘟囔:“孤的功臣…回头得让尚药局用天山雪莲燉十全大补汤…” 一行人趁著天色未明,悄无声息出了醴泉南门。裴旻二十轻骑前后护卫,马蹄裹了麻布,踏在冻土上只余闷响。秦劲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腥臊气混著晨风里的霜气,熏得他直抽鼻子,独眼却警惕地扫视著两侧黑黢黢的山林。张巡皂袍染血,横刀在手,殿后压阵,旧疤在熹微晨光下更显狰狞。 “呼咧——呜嗷——” 刚出城不到三里,白樺林深处,那催命的靺鞨骨哨声又隱隱飘来,悽厉如夜梟哭坟。 “腌臢货!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甩不脱!”秦劲啐了一口,独臂下意识摸向腰间半截青铜柱。 “是疤脸那伙人!”裴旻豹眼寒光一闪,“阴魂不散!加速!过云阳桥,进老林子,甩开他们!” 马蹄声陡然急促。抬舆的金吾卫脚下生风,门板上的张仪騫隨著顛簸微微晃动,胸口熊颅骨裂缝处,一丝极淡的金芒悄然渗出,又被幽绿蛇眼石死死压住。玉真公主拂尘清辉流转,护住他周身。车净尘头也不回,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缀著的骨铃发出细碎急促的“叮噹”声,如同某种古老的战歌。 天色渐亮,灰白的晨光勾勒出云阳桥破败的轮廓。桥下冰河未化,寒气森森。刚踏上桥板,桥头破草棚里猛地窜出几条黑影! “呔!此桥是爷开!腌臢货留下买命財!”领头一个独眼疤面,裹著脏兮兮的羊皮袄,手里攥著把豁口柴刀,身后跟著几个歪瓜裂枣,冻得鼻涕哈喇子糊一脸,瞧著像附近山里的泼皮。 “滚!”裴旻厉喝,横刀半出,玄甲寒光一闪,“金吾卫公干!挡路者死!” “金…金吾卫?”独眼泼皮一哆嗦,柴刀差点脱手,绿豆眼却贼溜溜扫过抬舆上门板躺著的张仪騫,尤其落在他胸口那古怪的熊颅骨上,“哎哟喂!这位爷…胸口扣个腌臢熊头?莫不是…靺鞨萨满老爷作法用的祭品?哥几个眼拙!眼拙!这就滚!这就滚!”他点头哈腰,带著几个泼皮连滚带爬缩回草棚。 “呸!晦气!”秦劲独眼一瞪,“腌臢泼皮也敢拦路?张兄弟要真成祭品,头一个拿你燉汤!” 小十六被顛得七荤八素,肿手扒著秦劲胳膊:“秦大鬍子…孤…孤的早膳…要吐了…这腌臢路比曾祖父的驪山御道还顛…” 车净尘脚步不停,细眉却微蹙。方才那泼皮看似退让,绿豆眼里却闪过一丝贪婪,目光黏在熊颅骨上像见了血的苍蝇。她指尖无意识拂过腰间悬掛的一串小骨铃。 第173章 入葬谷 葬熊谷的入口活像被熊瞎子一屁股坐塌了的山神庙。两片黑黢黢的峭壁斜插著挤作一堆,岩缝里耷拉著几綹冻成冰溜子的枯藤,风一吹“嘎巴”脆响。谷口地上七零八落杵著些半人高的石桩子,桩头雕的熊脑袋早被风雪啃得只剩个模糊轮廓,眼窝子里塞满鸟粪,活像一群哭丧著脸的腌臢货。 “亲娘咧!”小十六李璘璘缩在青海驄背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揣在貂裘里,金冠上沾的泥星子冻成了冰碴碴,“这地界比醴泉县衙的停尸房还埋汰!裴旻旻!你金吾卫的斥候是属耗子的?专挑这种腌臢窝子钻!” 裴旻旻玄甲上凝著霜,横刀“哐当”扫开挡路的冻骨:“殿下明鑑!靺鞨老林子里的路,比平康坊胡姬的心思还难猜!末將的探马能摸到谷口,已是祖坟冒青烟!”他豹眼扫过岩壁上几道新鲜的爪痕,脸色凝重,“车夫人,这痕跡…看著像熊瞎子挠的?” 车净尘玄色熊皮大氅在风雪里纹丝不动,缀著的骨铃“叮噹”轻响。她鼻翼翕动,嗅著风中那股子陈年骨渣混著硫磺的腌臢气:“不是活物。葬熊谷的『守坟熊灵』——靺鞨汉子战死,魂火不灭的,就附在自个儿的骨头架子上看门。”她反手从腰间皮囊掏出把腥臊的骨粉,扬手一撒。骨粉沾上岩壁爪痕,“滋啦”腾起青烟,竟凝成几头半透明的巨熊虚影,齜牙低吼。 “嗷呜——!”抬舆上昏睡的张仪騫猛地一抽。胸口那裂了缝的熊颅骨“嗡嗡”震颤,绿眼石骤亮!皮下金蛇烙印“嗤”地窜起一溜金芒,暗熊烙印赤光暴涨,两道光隔著皮肉死命较劲,震得门板“嘎吱”乱响。 “腌臢葫芦!消停点!”车净尘细眉倒竖,鼓槌“咚”地砸在腰间熊首皮鼓上。鼓声闷雷般滚过山谷,岩壁上熊灵虚影齐齐一颤,不甘地淡化消失。她指尖蘸了腕血,在张仪騫心口飞快画了道血符:“玉真真人!北斗清辉罩紧些!这谷里的阴煞气,闻著活人味就跟狼见了血似的!”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暴涨,清辉如倒扣的琉璃碗,將整个抬舆严实裹住。星辉触及谷中瀰漫的灰白雾气,竟发出“滋滋”灼响,腾起缕缕黑烟。“此地阴煞已凝成实质,非寻常地脉秽气。”她眸光扫过谷中遍地嶙峋的熊骨——有粗如樑柱的腿骨斜插冻土,有獠牙毕露的头骨半埋雪堆,更有无数碎骨渣滓铺了满地,在雪光下泛著森森冷白,“万熊遗骨,千年怨煞…车夫人,仪騫的肉身,怕是扛不住这般侵蚀。” “扛不住也得扛!”车净尘一脚踹开挡路的半截熊椎骨,“靺鞨的崽崽子,生下来就得在熊瞎子嘴边抢食吃!这点腌臢煞气都受不住,趁早埋了省心!”她玄色大氅一甩,骨铃急响,当先踏入谷中。靴底踩上碎骨,“咔嚓”声不绝於耳,在死寂的山谷里格外瘮人。 谷道越走越窄,两侧峭壁挤压,头顶只剩一线灰白的天光。碎骨堆积如山,眾人深一脚浅一脚,靴子陷进骨渣里“噗嗤”作响。秦劲独臂抡著青铜柱当拐杖,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每杵一下都溅起骨粉:“直娘贼!这路比云阳桥头胡商卖的波斯毯还硌脚!张兄弟这门板榻,待会儿別给顛散架了!” 话音未落,抬舆猛地一歪!一个金吾卫脚底打滑,“噗通”跪进骨堆,门板倾斜,裹著张仪騫的清辉光罩“嗡”地剧震!扣在他胸口的熊颅骨“咔噠”一声脆响,裂纹又崩开寸许!绿眼石光芒急闪,底下两道烙印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鱼,金蛇昂首,暗熊探爪,眼看就要破皮而出! “废物!”裴旻旻豹眼怒睁,横刀鞘“啪”地抽在那金吾卫背上,“稳不住腿,就剁了餵熊!” “嗷——!”张仪騫喉头滚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弓起,七窍渗出血丝。玉真公主拂尘急转,北斗星砂如瀑注入光罩,勉强压住躁动。车净尘反手一鞭子抽在抬舆杆上,骨铃炸响:“靺鞨的汉子!脚下生根!再摔了老娘的崽,把你们塞进葬熊崖当垫脚石!” 小十六嚇得一哆嗦,肿手死死攥住马鬃:“车夫人!轻点抽!孤的功臣不是靺鞨的勒勒车!经不起这么顛簸!” 好容易稳住抬舆,前方豁然开朗。一片百丈方圆的谷地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完全由森白熊骨垒成的祭坛!粗壮的腿骨为基,狰狞的头骨为檐,无数肋骨、椎骨交错层叠,垒成九级阶梯。坛顶平整处,铺著一张完整的巨熊皮,熊皮中央,静静躺著一具三丈长短、通体漆黑的巨熊骸骨。骸骨头颅低垂,眼窝处两点幽绿磷火无声燃烧,俯瞰著整个山谷。 “万熊坟,祖灵台。”车净尘踏上第一级骨阶,玄色大氅无风自动,“玉真真人,北斗星砂布阵!裴旻旻,金吾卫结『四象镇煞』!秦大鬍子,把你那腌臢铜柱子插坎位!小殿下——”她回头瞥了眼小十六,“劳驾您那北斗鳞,借祖灵台照个亮!” 小十六捏著肿手,金冠直晃:“照…照亮?孤这宝贝鳞片又不是西市胡商的琉璃灯!”话虽如此,还是哆嗦著掏出那枚幽光流转的北斗鳞。鳞片甫一离手,“嗡”地一声悬浮半空,勺柄银光流转,精准指向祭坛顶端那具漆黑熊骸! “嗡——!” 漆黑熊骸眼窝的磷火猛地暴涨!一股肉眼可见的灰白煞气,如同甦醒的巨蟒,自骸骨下方盘旋升起!谷中碎骨“哗啦啦”震颤,无数半透明的熊灵虚影自骨堆中浮现,朝著祭坛无声咆哮! “腌臢货!要糟!”秦劲独眼圆瞪,青铜柱“哐当”插进坎位冻土。裴旻旻横刀出鞘,厉喝:“金吾卫!乾、坤、震、巽!四象锁煞!”二十铁骑瞬间移位,刀锋寒光连成一片。 车净尘却看也不看,纵身跃上祭坛顶端!她一脚踏上熊皮,腰间熊首皮鼓“咚!咚!咚!”三声炸响!鼓槌裹著腕血,狠狠砸在漆黑熊骸的天灵盖上! 第174章 掌入鼎 葬熊谷深处,万熊遗骨垒成的祭坛活像口倒扣的腌臢臢大锅。风卷著雪沫子刮过嶙峋骨堆,发出“呜呜”的鬼哭腔,冻得小十六李璘璘把肿成酱猪蹄的左手缩进貂裘袖筒,金冠上冰溜子“啪嗒”滴在他后脖颈,激得他一哆嗦:“亲娘咧!这鬼地方比醴醴泉县衙停尸房的耗子洞还埋汰!裴旻旻!孤的暖手炉呢?炭火快被熊瞎子哈气吹灭了!” 裴旻旻玄甲凝霜,横刀“哐当”扫开半截戳路的熊肋骨:“殿下,末將怀里焐著呢!您再嚷嚷,靺鞨祖灵该嫌吵,把咱当零嘴儿嚼了!”他豹眼扫过祭坛中央——车净尘正拿靺鞨药粉混著冻土,在张仪騫胸口糊墙似的抹,那裂了缝的熊颅骨“嗡嗡”颤著,绿眼石一闪一闪,活像坟地里飘的鬼火。 车净尘头也不抬,细长手指蘸著腕血,在颅骨裂纹上飞快勾画:“腌臢葫芦!再敢炸刺儿,老娘把你塞进万年冰窟窿,冻成琉璃疙瘩当夜壶!”她玄色熊皮大氅一甩,缀著的骨铃“叮噹”乱响,“疤脸!带人清场!老樺木桩子插坎位!冻熊掌掛离位!腌臢货的骨头渣子扫乾净!” 疤脸大汉闷声应了,骨矛一挥,几十靺鞨武士散开。有人拖来碗口粗的焦黑樺木桩,“咚咚”夯进冻土;有人拎出风乾的熊掌,拿骨针穿了掛上岩缝;还有人真撅著腚,把满地碎骨渣子扫成堆,嘴里嘟囔著“萨满神諭,骨头渣子拌雪当引子”。 玉真公主拂尘轻点,北斗清辉如薄纱笼住抬舆:“车夫人,万骨阴煞侵肌蚀骨,仪騫神魂未稳,肉身恐难承…” “难承?”车净尘绿豆眼一翻,“玉真真人,您当是长安平康坊小娘子绣呢?靺鞨的崽崽子,生下来就在熊瞎子嘴边打滚!这点腌臢煞气都扛不住,趁早埋了省心!”她一脚踹开挡路的半截熊椎骨,骨碌碌滚下祭坛,“葬熊谷的『融灵祭』,玩的就是刀尖舔血!熊灵葫灵掐累了?正好!丟进『万煞鼎』里一锅燉了!” 祭坛中央,一方丈许宽的青铜巨鼎赫然矗立。鼎身爬满靺鞨熊纹,鼎足是三条仰天咆哮的青铜熊腿,鼎腹凹刻著密密麻麻的扭曲符文,瞧著像蛇蜕混著熊毛搓的麻绳。鼎內积著半池粘稠金红汁液,咕嘟咕嘟冒著泡,硫磺混著腐骨的腌臢气熏得人脑仁疼。 “乖乖!这鼎…比云阳桥头胡商燉全羊的锅还大!”秦劲独眼瞪圆,毒膀子药膏味混著鼎里飘来的腥臊,熏得他直犯噁心,“车夫人,您这『万煞汤』…莫不是拿熊瞎子哈喇子熬的?张兄弟下去涮一涮,出来不得醃入味了?” 小十六捏著鼻子往后缩:“孤看像尚膳监熬坏的那锅阿胶!回头张木头伤好了,直接切片上席,省了御厨功夫!” 车净尘懒得搭理,骨铃一摇,疤脸大汉带人吭哧吭哧扛来几捆冻硬的黑樺木,噼里啪啦丟进鼎底。她指尖蘸血凌空画符,口中古调骤起:“呼咧——!冻土下的老伙计们!开饭了!” “嗷呜——!” 谷中阴风卷著雪沫子,竟凝成几头半透明的巨熊虚影,围著青铜鼎打转咆哮。鼎底黑樺木“轰”地腾起幽蓝火焰,火苗舔著鼎腹,金红汁液瞬间沸腾翻滚,咕嘟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时辰到!下鼎!”车净尘厉喝。 四个靺鞨武士抬起门板就往鼎边走。玉真公主拂尘银丝暴涨,清辉如锁链缠住抬舆:“且慢!鼎中煞气沸腾,仪騫神魂未定,强入必遭反噬!” 车净尘细眉倒竖:“玉真真人!靺鞨的祭仪,还轮不到道家指手画脚!熊灵葫灵在他心窝里打摆子,等您慢悠悠念完《清净经》,骨头渣子都凉了!”她骨铃急摇,疤脸大汉豹眼一瞪,靺鞨武士齐齐发力,抬舆猛地一斜! “嗡——!” 张仪騫胸口熊颅骨绿芒爆闪!皮下金蛇烙印“嗤”地窜起金焰,暗熊烙印赤光怒涨,两股力量死命一挣!北斗清辉“咔嚓”裂开蛛网细纹! “呃啊!”张仪騫身体剧震,一口金红血雾喷出,溅在鼎沿“滋啦”冒烟! “仪騫!”玉真公主脸色微变,拂尘急转,北斗星砂如瀑倾泻,强行弥合裂缝。车净尘却趁机一步踏前,玄色大氅捲起腥风,右手如鉤,狠狠抓向张仪騫心口熊颅骨!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腌臢葫芦!给老娘进去!” “咚!” 千钧一髮,玉真公主拂尘柄端青玉珠光华大放,一道凝练清辉后发先至,精准撞在车净尘手腕! “鐺!” 金铁交鸣!车净尘手腕剧震,护腕靺鞨巫血“滋啦”蒸腾!她闷哼一声,踉蹌后退,绿豆眼里凶光更盛:“玉真!你!” “车夫人,”玉真公主声音清冷如冰泉,“强扭的瓜不甜,强燉的肉夹生。仪騫体內二灵相衝,鼎中万煞若再引外力,恐三魂俱碎。”她拂尘银丝如灵蛇游走,在张仪騫周身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虚影,“贫道以星砂为桥,引其魂入鼎,肉身留此由贫道护持。二灵熔炼,魂渡即可,何须肉身殉鼎?” 车净尘盯著那流转的星辉,腮帮子咬肌绷紧:“魂渡?腌臢葫芦的根子扎在魂髓里!魂进去了,根还烂在肉身,顶个屁用!” “非也。”玉真公主指尖轻点,一缕星砂没入张仪騫眉心,“葫灵虽凶,本源乃轩辕遗泽;熊灵虽暴,根基是靺鞨祖血。万煞鼎熔炼二灵,如同淬火锻刀,刀魂入火,刀身岂需同焚?待魂中戾气炼化,自可魂归本体,水乳交融。” 车净尘盯著星辉中张仪騫渐趋平稳的气息,又瞥了眼鼎中翻腾的金红煞气,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行!老娘倒要看看,你这道家的温吞水,能不能煮熟腌臢货!”她骨铃一摇,靺鞨武士齐齐退后。 玉真公主拂尘急舞,北斗星图光芒大盛。张仪騫身体微颤,一道朦朧虚影自眉心飘出——赫然是他的魂魄!虚影胸口,金蛇与暗熊烙印纠缠盘绕,光芒刺目。虚影飘飘荡荡,在星辉牵引下,缓缓沉入沸腾的鼎中。 第175章 葫熊斗鼎 葬熊谷里那股子腌臢气,活像把终南山老猎户十年没洗的臭皮袄、云阳桥铁匠铺淬火剩下的硫磺渣,外加靺鞨萨满熬糊了的熊胆膏,一股脑儿塞进鼎里燉了个稀烂。鼎口金红煞气“咕嘟嘟”翻著泡,腥臊混著硫磺味儿直衝天灵盖,熏得小十六李璘捏著肿手直跳脚:“亲娘咧!这味儿比醴泉县衙茅坑炸了还衝!裴旻!孤的薰香帕子呢?快!塞鼻孔里!再闻下去,孤这龙爪怕是要醃成酱熊掌了!” 裴旻玄甲上凝的霜都给熏化了,苦著脸掏出一方素帕:“殿下,末將这儿就剩擦刀布了,您…將就下?”小十六瞅著那油光鋥亮还沾著铁锈的帕子,小脸皱成一团:“算了算了!孤寧肯闻这腌臢鼎气!秦大鬍子,你那靺鞨神膏还有没?借孤抹点人中提神!” 秦劲独臂捂著刚糊了新药的膀子,没好气道:“殿下,末將这膏药是治毒伤的,不是薰香!您要提神,不如抽自己俩嘴巴子,保管比啥都醒脑!”话虽如此,他还是齜牙咧嘴地从怀里抠出指甲盖大一小坨黑乎乎、散发著刺鼻骚味的膏药,没好气地甩过去。 小十六如获至宝,捏著鼻子往人中一抹,顿时一股子混合著陈年马厩和发酵熊粪的霸道气息直衝脑门,呛得他眼泪汪汪:“嗷!秦大鬍子!你这是提神还是要命?!比鼎气还上头!”他一边乾呕,一边还不忘踮脚往鼎里瞅:“张木头呢?魂儿下去有一炷香了吧?別真给燉成葫芦熊肉羹了!” 鼎內,煞气翻腾如沸汤。张仪騫那缕淡薄的魂影,此刻正陷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里。左边是金光万丈,一座巍峨如山的青铜葫芦虚影镇压而下,葫口喷吐烈焰,灼得魂髓滋滋作响;右边是赤潮汹涌,一头顶天立地的巨熊虚影咆哮捶胸,熊掌裹挟腥风,拍得魂体几欲溃散。金蛇与暗熊的烙印在他魂影胸口疯狂扭打,每一次碰撞都搅得鼎內煞气激盪,金红汁液掀起滔天巨浪。 “腌臢长虫!滚出俺的魂窍!”熊灵烙印怒吼,声震幻境。 “泼蠢熊羆!此乃轩辕遗泽,合该为本尊炉鼎!”葫灵烙印嘶鸣,金光更盛。 两股力量在他魂体內死命撕扯,张仪騫只觉神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胡饼,又似丟进冰窟的羔羊,极寒极热轮番上阵,痛得他连嘶吼都发不出,魂影明灭不定,眼看就要被彻底撕碎。 鼎外,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瀑垂落,北斗清辉源源不断注入鼎中,化作一道道银色锁链,勉强缚住那狂暴的熊灵虚影,助张仪騫騫固守魂核。她额角沁汗,唇色微白,显然耗费极大心力。“车夫人!鼎中煞气过烈,仪騫騫魂体难支!速以靺鞨安魂鼓音助他!” 车净尘绿豆眼死死盯著鼎內翻腾的景象,闻言冷哼一声:“玉真真人,您这道家的『星辉锁链』捆得住熊瞎子,可捆不住那腌臢葫芦的根!”她嘴上不饶人,动作却利索。反手摘下腰间那面蒙著硝熊皮的巴掌小鼓,骨槌蘸著腕上新渗出的靺鞨巫血,“咚!咚咚咚!”一串急促如雨点般的鼓声骤然炸响! 鼓声非金非石,带著一股子莽荒的穿透力,无视鼎壁阻隔,直透煞气核心。那正与葫灵撕咬的熊灵烙印闻声猛地一滯,赤红凶光稍敛,仿佛被母熊呼唤的幼崽,竟下意识地朝鼓声来源(张仪騫騫魂核)靠拢了几分。葫灵烙印趁机金光暴涨,蛇信般的金芒狠狠噬向熊灵脖颈! “好个腌臢葫芦!敢偷鸡?!”车净尘豹眼圆睁,鼓槌力道再加三分,鼓点瞬间变得沉重如蛮牛踏地,“哐!哐!哐!”每一声都敲在熊灵烙印的心坎上。熊灵受激,凶性再起,咆哮著反身一爪,將金芒拍散! “车夫人!鼓音过激,恐引熊灵彻底狂暴!”玉真公主清叱,拂尘急摆,北斗星砂化作柔和的清辉流泉,试图抚平熊灵躁动。 “玉真真人!您那温吞水浇不灭野火!”车净尘毫不退让,鼓点越发急促,“靺鞨的崽,就得听靺鞨的调!安魂?先揍服了再说!”她鼓槌翻飞,鼓声时而如母熊低唤,时而如熊王怒咆,硬生生將那暴走的熊灵烙印控得左衝右突,却始终无法彻底脱离张仪騫騫的魂核范围。 鼎內,张仪騫的魂影成了两股伟力交锋的战场。熊灵在鼓声催逼下,凶悍无匹;葫灵在北斗星辉压制下,诡譎刁钻。他感觉自己像块被反覆捶打的铁胚,又似在惊涛骇浪中顛簸的孤舟,神魂被拉扯得几乎要崩解。就在这濒临极限之际,他魂影深处,那沉寂许久的半截金箍纹路,忽地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悟空残魂的桀驁,辩机残魂的悲悯,如同冰火两极,在他即將溃散的意识中碰撞出一星火。 “吵…吵死了…”一缕微弱却执拗的意念,艰难地从魂核中挤出,“要打…出去打…小爷的魂…不是…演武场…” 这缕意念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奇蹟般地让撕咬中的双灵烙印同时一滯! 鼎外,一直紧张观瞧的秦劲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自己齜牙咧嘴):“哎哟喂!有门儿!张兄弟的魂儿说话了!让那俩腌臢货滚出去单挑呢!” 小十六踮著脚,肿手扒拉著裴旻的肩甲:“听见没?听见没?张木头让它们『出去打』!快!快给这俩祖宗开个单间!別在孤功臣的魂儿里拆房子!” 玉真公主与车净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异与决断。 “北斗为引,煞气为桥!”玉真公主拂尘陡然指向鼎中翻滚的金红汁液,“车夫人,助我!” 车净尘骨槌在鼓面重重一刮,带起一声裂帛般的锐响:“呼咧——!万熊煞灵听令!给这俩腌臢货——架桥!” “嗡——!” 鼎內沸腾的煞气受二女法力牵引,猛地向两侧分开!一道纯粹由金红煞气凝聚而成的“桥樑”,自张仪騫魂影胸口延伸而出,直通鼎腹中央!熊灵烙印与葫灵烙印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身不由己地被“甩”上了这座煞气之桥! 第176章 葫熊出鼎 葬熊谷那股子腌臢气,活像把靺鞨老林子沤了八百年的松针硫磺、熊瞎子隔夜饭,外加半锅熬糊了的金汁葫汤,全扣进了一口陈年泔水缸里使劲搅和。张仪騫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胸口那两道烙印——金蛇盘蜷,暗熊蛰伏——瞧著是消停了,可皮下那股子躁动劲儿,隔三差五就顶起个小鼓包,活像揣了两只刚掐完架、正互相尥蹶子的倔驴。 “嘖,这『融灵祭』燉出来的『葫熊羹』…火候还欠点儿?”秦劲齜牙咧嘴,独臂膀子刚糊上靺鞨特產的腥臊药膏,味儿冲得他自己都直抽鼻子。他凑近了拿独眼瞅张仪騫胸口,“瞅瞅,金蛇尾巴尖儿还翘著呢!熊瞎子那巴掌印也没拍瓷实!车夫人,您这祖传的『万煞鼎』,莫不是年头久了漏气儿?” 车净尘正由老妇裹著腕子伤口,玄色熊皮大氅沾了泥星子,细眉一挑:“秦大鬍子,你当燉你家靺鞨酸菜白肉呢?火候到了自然烂糊!这腌臢葫芦的根子硬过西市胡商的骆驼蹄筋,熊灵那暴脾气也是属炮仗的,眼下能摁住不炸膛,已是祖灵开眼!”她指尖蘸了点腕血,凌空在张仪騫眉心画了道血符,“回云阳!找个向阳地界晾晾,去去这身地窖味儿!” 小十六李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斜,小脸煞白未褪:“晾…晾哪儿?醴泉县衙后厨的醃菜缸边上?孤看张木头这身板,再醃下去,怕是要跟周刮骨的酱萝卜一个色儿了!” 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微垂,清辉如薄纱笼住门板:“仪騫魂灵初定,葫熊二气相融未稳,需静养。云阳妖驛毗邻涇水,水气清灵,或可调和。”她目光扫过谷中狼藉,“裴將军,此地万骨阴煞经此一役,恐有异动,劳你率金吾卫布下北斗残阵,暂锁地脉。” 裴旻抱拳:“末將领命!真人放心,腌臢骨头渣子翻不了天!”他豹眼一瞪,“赵五钱六!清点傢伙!坎位埋硃砂,离位插桃木钉!李七,去把那几个靺鞨崽子的骨哨收了!吹得比平康坊胡姬唱曲还闹心!” 车净尘也不废话,玄色大氅一甩,骨铃叮噹,当先朝谷外走去。四个靺鞨武士抬起门板,步履沉稳。小十六被秦劲半扶半拎著跟上,嘴里还不忘嘟囔:“回云阳好!孤让尚膳监备十全大补汤…哎哟!秦大鬍子你轻点!孤这龙爪还掛著彩呢!” 一行人离了葬熊谷,取道南行。沿途驛站官吏验看过所文书,一见金吾卫玄甲、玉真公主拂尘,外加门板上那位胸口烙著“熊蛇斗”金印、气息奄奄的主儿,还有车净尘那身生人勿近的萨满气,嚇得腿肚子直转筋,热水热食殷勤奉上,只求这伙煞神赶紧离了自家地界。 “嘖嘖,瞧瞧这驛丞的脸,比醴泉县衙醃咸菜的缸还绿!”小十六捧著碗热腾腾的粟米粥,肿手不方便,乾脆拿金冠上崩剩的半颗明珠当勺,舀著往嘴里送,“孤就说张木头这身行头唬人!赶明儿伤好了,让他去鸿臚寺门口站著,保管西域胡商看了,以为大唐新出了个胸口镶金嵌玉的『熊蛇门神』,纳头便拜!” 秦劲独臂抓著个胡饼,啃得满嘴渣:“殿下,您省省吧!张兄弟胸口那俩活祖宗,一个喷硫磺烟,一个冒熊臊气,凑近了能熏晕一头骆驼!还门神?当燻肉架子还差不多!”他瞥了眼软架上昏睡的张仪騫,压低嗓门,“裴黑子,你说车夫人那『万熊汤』…真不是把张兄弟扔进熊瞎子窝里涮了涮?” 裴旻正擦拭横刀,闻言手一抖:“秦校尉慎言!葬熊谷乃靺鞨祖灵安息之地,岂是寻常熊窝?听闻谷中万熊遗骨垒成祭坛,地脉阴煞凝聚千年…”他话没说完,车净尘冷颼颼的眼风扫过来,立刻闭了嘴。 **云阳妖驛·涇水畔** 云阳西市胡商货栈后头,涇水拐弯处,几间青瓦房围出个小院,檐角掛著串风乾的狼髀骨和五彩布幡,正是张仪騫那“妖怪物流公司”的老巢。院里头,田鼠精领著灰家兄弟吭哧吭哧搬货,细犬队蹲在墙根吐舌头,沼泽鲶鱼精在木盆里吐泡泡显示货单编码,环眼猪正撅著腚,拿獠牙给一摞皮货烙防偽印,“滋啦”一声,焦糊味混著猪臊气直衝脑门。 “哎哟喂!掌柜的回来啦!”眼尖的信鸽妖扑稜稜飞上屋檐,扯著破锣嗓子喊,“还…还躺著吶?胸口那金灿灿的玩意儿是啥?新打的护心镜?” 门板刚抬进院,满院小妖呼啦一下围上来。田鼠精爪子一哆嗦,怀里抱的琉璃瓶差点摔了:“掌柜的!您这胸口…咋跟贴了俩烙饼似的?金镶玉啊?”细犬队凑近嗅了嗅,“嗷呜”一声夹著尾巴躥开:“亲娘咧!一股子硫磺混熊臊!比环眼猪三天没洗的腚还衝!” 环眼猪不乐意了,哼哼唧唧:“放屁!俺老猪天天在涇水里打滚,香著呢!”它抻著脖子瞅了眼张仪騫胸口,绿豆眼一亮,“嘿!这烙铁印子好!赶明儿给咱货箱也烙个同款!保准胡商看了,以为是长安將作监的新款防偽戳!” 车净尘眼皮都没抬,指挥靺鞨武士把门板抬进向阳的厢房。“打盆涇水来!要上游活水!”她吩咐老妇,自己从腰间皮囊掏出个黑陶小罐,揭开盖子,一股子混合了松脂、骨粉和草药的古怪气味瀰漫开来。她指尖蘸了罐里粘稠的墨绿药膏,不由分说就往张仪騫胸口那两道烙印上抹。 “滋啦…”药膏触及皮肉,竟腾起缕缕青烟。金蛇烙印猛地一缩,暗熊烙印却微微搏动,仿佛挺受用。 “车夫人!您这又抹的啥?”小十六捏著鼻子凑过来,“孤看比秦大鬍子的靺鞨神膏还埋汰!” “埋汰?”车净尘哼了一声,“靺鞨老林子里,熊崽子打架掛了彩,母熊就舔这『黑风续骨膏』!比你们长安太医署的胡麻油顶事儿!”她抹得毫不手软,跟给自家醃肉抹酱料似的。 第177章 葫熊出鼎二 葬熊谷那股子腌臢气,活像把靺鞨老林子沤了八百年的松针硫磺、熊瞎子隔夜饭,外加半锅熬糊了的金汁葫汤,全扣进了一口陈年泔水缸里使劲搅和。张仪騫直挺挺躺在门板上,胸口那两道烙印——金蛇盘蜷,暗熊蛰伏——瞧著是消停了,可皮下那股子躁动劲儿,隔三差五就顶起个小鼓包,活像揣了两只刚掐完架、正互相尥蹶子的倔驴。 “嘖,这『融灵祭』燉出来的『葫熊羹』…火候还欠点儿?”秦劲齜牙咧嘴,独臂膀子刚糊上靺鞨特產的腥臊药膏,味儿冲得他自己都直抽鼻子,“车夫人,您这手艺…比云阳桥头王寡妇燉的猪头肉还玄乎!张兄弟胸口这俩活祖宗,是消停了还是憋著放大招呢?” 车净尘没搭理他,绿豆眼死死盯著万煞鼎。鼎口那金红煞气跟烧开了的滚水似的,“咕嘟嘟”翻著泡,腥臊混著硫磺味儿直衝天灵盖,熏得小十六李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斜,小脸皱成一团:“亲娘咧!这味儿比醴泉县衙茅坑炸了还衝!裴旻!孤的薰香帕子呢?快!塞鼻孔里!再闻下去,孤这龙爪怕是要醃成酱熊掌了!” 裴旻玄甲上凝的霜都给熏化了,苦著脸掏出一方素帕:“殿下,末將这儿就剩擦刀布了,您…將就下?”小十六瞅著那油光鋥亮还沾著铁锈的帕子,小脸皱成一团:“算了算了!孤寧肯闻这腌臢鼎气!秦大鬍子,你那靺鞨神膏还有没?借孤抹点人中提神!” 秦劲独臂捂著膀子,没好气道:“殿下,末將这膏药是治毒伤的,不是薰香!您要提神,不如抽自己俩嘴巴子,保管比啥都醒脑!”话虽如此,他还是齜牙咧嘴地从怀里抠出指甲盖大一小坨黑乎乎、散发著刺鼻骚味的膏药,没好气地甩过去。 小十六如获至宝,捏著鼻子往人中一抹,顿时一股子混合著陈年马厩和发酵熊粪的霸道气息直衝脑门,呛得他眼泪汪汪:“嗷!秦大鬍子!你这是提神还是要命?!比鼎气还上头!”他一边乾呕,一边还不忘踮脚往鼎里瞅:“张木头呢?魂儿下去有一炷香了吧?別真给燉成葫芦熊肉羹了!” 鼎內,煞气翻腾如沸汤。张仪騫那缕淡薄的魂影,此刻正陷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幻境里。左边是金光万丈,一座巍峨如山的青铜葫芦虚影镇压而下,葫口喷吐烈焰,灼得魂髓滋滋作响;右边是赤潮汹涌,一头顶天立地的巨熊虚影咆哮捶胸,熊掌裹挟腥风,拍得魂体几欲溃散。金蛇与暗熊的烙印在他魂影胸口疯狂扭打,每一次碰撞都搅得鼎內煞气激盪,金红汁液掀起滔天巨浪。 “腌臢长虫!滚出俺的魂窍!”熊灵烙印怒吼,声震幻境。 “泼蠢熊羆!此乃轩辕遗泽,合该为本尊炉鼎!”葫灵烙印嘶鸣,金光更盛。 两股力量在他魂体內死命撕扯,张仪騫只觉神魂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胡饼,又似丟进冰窟的羔羊,极寒极热轮番上阵,痛得他连嘶吼都发不出,魂影明灭不定,眼看就要被彻底撕碎。 鼎外,玉真公主拂尘银丝如瀑垂落,北斗清辉源源不断注入鼎中,化作一道道银色锁链,勉强缚住那狂暴的熊灵虚影,助张仪騫固守魂核。她额角沁汗,唇色微白,显然耗费极大心力。“车夫人!鼎中煞气过烈,仪騫魂体难支!速以靺鞨安魂鼓音助他!” 车净尘绿豆眼死死盯著鼎內翻腾的景象,闻言冷哼一声:“玉真真人,您这道家的『星辉锁链』捆得住熊瞎子,可捆不住那腌臢葫芦的根!”她嘴上不饶人,动作却利索。反手摘下腰间那面蒙著硝熊皮的巴掌小鼓,骨槌蘸著腕上新渗出的靺鞨巫血,“咚!咚咚咚!”一串急促如雨点般的鼓声骤然炸响! 鼓声非金非石,带著一股子莽荒的穿透力,无视鼎壁阻隔,直透煞气核心。那正与葫灵撕咬的熊灵烙印闻声猛地一滯,赤红凶光稍敛,仿佛被母熊呼唤的幼崽,竟下意识地朝鼓声来源(张仪騫魂核)靠拢了几分。葫灵烙印趁机金光暴涨,蛇信般的金芒狠狠噬向熊灵脖颈! “好个腌臢葫芦!敢偷鸡?!”车净尘豹眼圆睁,鼓槌力道再加三分,鼓点瞬间变得沉重如蛮牛踏地,“哐哐!哐哐!哐哐!”每一声都敲在熊灵烙印的心坎上。熊灵受激,凶性再起,咆哮著反身一爪,將金芒拍散! “车夫人!鼓音过激,恐引熊灵彻底狂暴!”玉真公主清叱,拂尘急摆,北斗星砂化作柔和的清辉流泉,试图抚平熊灵躁动。 “玉真真人!您那温吞水浇不灭野火!”车净尘毫不退让,鼓点越发急促,“靺鞨的崽,就得听靺鞨的调!安魂?先揍服了再说!”她鼓槌翻飞,鼓声时而如母熊低唤,时而如熊王怒咆,硬生生將那暴走的熊灵烙印控得左衝右突,却始终无法彻底脱离张仪騫的魂核范围。 鼎內,张仪騫的魂影成了两股伟力交锋的战场。熊灵在鼓声催逼下,凶悍无匹;葫灵在北斗星辉压制下,诡譎刁钻。他感觉自己像块被反覆捶打的铁胚,又似在惊涛骇浪中顛簸的孤舟,神魂被拉扯得几乎要崩解。就在这濒临极限之际,他魂影深处,那沉寂许久的半截金箍纹路,忽地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悟空残魂的桀驁,辩机残魂的悲悯,如同冰火两极,在他即將溃散的意识中碰撞出一星火。 “吵…吵死了…”一缕微弱却执拗的意念,艰难地从魂核中挤出,“要打…出去打…小爷的魂…不是…演武场…” 这缕意念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奇蹟般地让撕咬中的双灵烙印同时一滯! 鼎外,一直紧张观瞧的秦劲猛地一拍大腿(震得自己齜牙咧嘴):“哎哟喂!有门儿!张兄弟的魂儿说话了!让那俩腌臢货滚出去单挑呢!” 第178章 葫芦铺 云阳妖驛后院那股子味儿,活像把靺鞨老林子的陈年松脂、涇河滩的鱼腥气、西市胡商打翻的香料罐,外加车净尘那罐子“黑风续骨膏”的霸道药味,全烩进了三间瓦房。张仪騫直挺挺躺在竹榻上,胸口糊著墨绿药膏,金蛇暗熊两道烙印在膏药底下微微搏动,活像两口刚封了泥的酿酒缸,里头正咕嘟著两股不对付的腌臢货。 “哎哟喂!掌柜的!您这胸口是贴了俩胡麻烧饼?”田鼠精踮著脚,绿豆眼瞪得溜圆,爪子里的琉璃瓶差点滑落,“金灿灿油汪汪,撒点胡麻盐,隔壁细犬队的哈喇子都流成涇河支流了!” 细犬队头犬“黑旋风”凑近嗅了嗅,猛地一个喷嚏打出来,夹著尾巴躥到院角:“嗷呜!亲娘咧!一股子硫磺混著靺鞨老林子里的熊尿臊!比环眼猪三天没刷的獠牙还衝!” 环眼猪正撅著腚给一摞皮货烙防偽印,闻言不乐意了,哼哼唧唧:“放屁!俺老猪天天在涇水里打滚,香著呢!”它抻著脖子瞅了眼张仪騫胸口,小眼一亮,“嘿!掌柜这烙铁印子好!赶明儿给咱货箱也烫个同款!胡商看了,保管以为是长安將作监新出的『云阳妖驛特供防偽戳』,抢破头!” 小十六李璘璘捏著肿成酱猪蹄的左手,金冠歪在后脑勺,小脸皱成一团:“镶金边的事还没谱呢,倒先成防偽戳了?秦大鬍子!快把孤那罐蔷薇露拿来!给张木头熏熏!这味儿…比醴泉县衙醃咸菜的缸还上头!” 秦劲独臂拎著个靺鞨皮囊,没好气地晃了晃:“殿下,末將这儿只剩半囊子靺鞨烧刀子,灌下去能放倒一头熊,您要薰香?找林丫头去!”他毒膀子裹得像个发麵饃,药膏味混著汗餿气,熏得自己都齜牙咧嘴。 车净尘眼皮都没抬,细长手指蘸著罐里粘稠药膏,跟给自家鞣皮子抹油似的,往张仪騫胸口又糊了一层。“腌臢葫芦配倔熊崽子,就得下猛药!”她玄色熊皮大氅沾著泥星子,骨铃在腰间“叮噹”轻响,“这『黑风续骨膏』里头,掺了葬熊谷万年冰窟窿底下抠出来的『地髓寒晶粉』,专治各种不服!葫灵敢炸刺儿?冻掉它门牙!熊灵敢尥蹶子?冰镇它蹄子!” 玉真公主端坐榻边蒲团,拂尘银丝无风自动,几点黯淡星砂如萤火,绕著张仪騫眉心流转。“车夫人此法,如同冰水淬火,刚猛有余,恐伤及仪騫本源神魂。”她声音清泠,指尖北斗印诀微变,星砂化作温润清辉,缓缓渗入膏药之下,“当以北斗柔光为引,调和二灵戾气,徐徐化之。” “化?玉真真人,您当是长安平康坊小娘子调胭脂水呢?”车净尘绿豆眼一翻,“靺鞨的熊崽子,生下来就得在冰窟窿里打滚!这点寒晶粉都扛不住,趁早埋了省心!”她说著,又挖了一大坨药膏,“啪”地拍在暗熊烙印上,那烙印猛地一鼓,皮下仿佛有熊爪虚影不甘地挠了一下。 “嗷…轻点…”竹榻上的人终於有了动静。张仪騫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滚出沙哑的呻吟,胸口两道烙印隨著呼吸起伏,金蛇尾梢微微蜷缩,暗熊掌印则无意识地张开五指,活像两个刚打完架、背对背赌气的顽童。 “哎哟!功臣醒啦!”小十六蹦起来,肿手想拍榻沿,疼得“嘶”一声缩回去,“张木头!感觉如何?胸口那俩腌臢货还掐架不?孤瞧这金印子配熊掌印,比將作监的鎏金瑞兽瓦当还气派!回头让尚功局用西域金线绣个云纹镶边,掛紫宸殿门口当镇宅宝!” 张仪騫勉强睁开眼,左眼金芒黯淡,右眼血色未褪,只觉得胸口像压了两块烧红的烙铁,一冷一热两股气在皮下游走撕扯,搅得他五臟六腑都跟著抽抽。“殿…殿下…”他声音嘶哑,“镶金边…不如…给口热汤…” “汤?有有有!”环眼猪耳朵尖,撅著屁股就往厨房拱,“俺老猪熬了一宿的涇河杂鱼汤!加了云阳桥头王寡妇秘制醃芥菜!提神醒脑,专治各种腌臢气!” 秦劲一把薅住猪尾巴:“得了吧!你那鱼汤腥得能引来终南山老鷂子!张兄弟刚醒,经不起这腌臢折腾!”他独眼扫过张仪騫胸口,咧嘴一笑,“依俺看,车夫人这膏药顶用!瞧这熊掌印,老实得跟俺们靺鞨冬猎时撞见的傻狍子似的!” 正说著,院外传来一阵喧譁。细犬队“汪汪”狂吠,夹杂著林晴儿清脆的呵斥:“赵老六!钱老七!你俩再敢拿靺鞨药膏餵田鼠,今晚就睡涇河滩跟王八作伴!” 只见林晴儿拎著铜钱鞭,风风火火闯进来,身后跟著蔫头耷脑的赵老六和钱老七。她一眼瞅见竹榻上的张仪騫,柳眉倒竖:“好你个张木头!去趟葬熊谷,胸口还多了俩『护心镜』?这金灿灿的…莫不是把顏真卿大人的『多宝塔碑』拓片烙身上了?”她鞭梢虚点那暗熊烙印,“这黑乎乎的熊掌印…秦大鬍子,是不是你趁乱盖的私章?” 秦劲独眼一瞪:“林丫头!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俺老秦的章是靺鞨熊神图腾!比他这个…呃,圆润!”他比划了一下,发现张仪騫胸口那熊掌印稜角分明,確实比自己的图腾多了几分凌厉杀气。 车净尘冷哼一声:“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是靺鞨祖灵赐福的『熊神镇煞印』!搁在草原上,部落头人求都求不来!”她指尖蘸了点药膏,作势要往林晴儿腕上抹,“要不要也来点?专治嘴欠手欠!” 林晴儿嚇得往后一跳,铜钱鞭“唰”地护在身前:“车夫人饶命!晴儿还想留著这双手给掌柜的查帐呢!”她眼珠一转,凑到张仪騫榻边,“掌柜的,感觉如何?胸口揣著俩活祖宗,是不是跟揣了俩火药桶似的?” 张仪騫苦笑,试著动了动手指。胸口那金蛇烙印微微一热,一缕微不可查的暖流顺著手少阳三焦经淌到指尖;他心念再动,暗熊烙印一凉,一股沉浑力道又顺著足阳明胃经灌入脚底。两股气流各行其是,倒没再打架,只是涇渭分明得如同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左边汉家坊市,右边胡商蕃坊,井水不犯河水。 第179章 龟兹琉璃盏 云阳妖驛的后院,日头正好。涇水河面上吹来的风带著水腥气,混著货栈里堆积的蛇蜕、兽骨味儿,还有环眼猪刚烙完防偽印的焦糊气,一股脑儿钻进鼻孔。张仪騫騫瘫在竹躺椅上,胸口那两道金蛇暗熊的烙印,隔著薄薄的中衣,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竟难得地透出点安分劲儿。靺鞨血咒的灼痛淡了,葫灵的躁动也歇了,像两头掐累了架的猛兽,在日头底下摊开肚皮打盹。 “掌柜的!您这胸口贴俩金饼晒太阳,比西市胡商晒波斯毯还气派!”田鼠精抱著个快比它高的帐本,绿豆眼直往张仪騫騫衣襟里瞄,“赶明儿让环眼猪照著样子,给咱货箱也烙一个?保管胡商看了,以为是长安將作监特供的『金印妖驛』款!” 环眼猪正撅著腚给一摞皮货烙印,闻言哼哼唧唧:“烙一个?掌柜胸口那是活烙铁!俺老猪的獠牙可没那本事!不过…”它绿豆眼一转,“俺能照著画个贗品!拿靺鞨赭石混著金粉描,远看保准唬人!东市那帮粟特傻骆驼,见了金子就走不动道!” 张仪騫騫眼皮都懒得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省省吧…回头让裴旻手下的金吾卫瞧见,告你个『僭越御用金纹』,把你那身肥膘榨油点天灯…”他声音还带著点病后的沙哑,胸口暖意融融,难得的舒坦让他骨头缝都透著懒。 “呸呸呸!晦气!”环眼猪嚇得一哆嗦,獠牙差点戳穿皮子,“俺老猪可是正经妖驛工!贴金粉那叫…那叫艺术加工!对!艺术!” 正说著,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晴儿一身鹅黄襦裙,髮髻簪著朵新掐的石榴,风风火火闯进来,身后还跟著个裹著缠头、深目高鼻的粟特商人。 “张木头!別挺尸了!来大买卖了!”林晴儿鞭梢一指身后那胡商,“这位是龟兹来的坎吉掌柜,专程从西市寻到咱妖驛,点名要见你!” 那叫坎吉的胡商约莫四十上下,一脸精明相,眼珠子滴溜溜转,操著口音浓重的官话,叉手行礼:“尊贵的张郎君!长生天保佑!小人坎吉,在龟兹、于闐、撒马尔罕都开有商號!久闻郎君『云阳妖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真是比喝了天山雪水还痛快!”他目光扫过张仪騫騫胸口,在那微微起伏的衣襟上停留一瞬,笑容更热切三分。 张仪騫騫勉强坐直身子:“坎吉掌柜?寻我何事?妖驛的规矩,奇珍异兽、妖材异宝,等价交易,童叟无欺。” “是是是!规矩小人懂!”坎吉搓著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层层软布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揭开,“郎君请看!此乃小商號新得的宝贝,龟兹琉璃盏!” 布包摊开,露出一只碗口大小的琉璃盏。盏身剔透如冰,色泽幽蓝,在阳光下流转著神秘的光晕。盏壁极薄,隱隱透光,最奇的是盏底,竟用极细的金线嵌著一幅微缩的星图!北斗七星赫然在列,勺柄斜指,与张仪騫騫腕间那道黯淡几分的北斗鳞纹路隱隱呼应! “好东西!”连田鼠精都踮脚凑过来,绿豆眼放光,“这蓝汪汪的,比醴泉县太爷家小娘子头上的点翠簪还亮!底下的金线…乖乖,比俺们田鼠洞里的蛛网还细!” 环眼猪也忘了烙印,抻著脖子瞧:“这玩意儿…盛葡萄酒怕是糟蹋了!得装瑶池的琼浆玉液!” 张仪騫騫心头却猛地一跳!那盏底星图勺柄所指的方位…竟与他记忆中,醴泉峪蛇窟深处、那幅被豸豸撞开的金人坑壁星图残片,有七八分相似!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沉寂多日的黑葫残骸,此刻竟毫无徵兆地微微一震!葫肚皮上那几道几乎磨平的灰纹,竟隱隱发烫! 他强压下心头悸动,面上不动声色:“坎吉掌柜,这琉璃盏確是稀罕物。不知掌柜想用它换什么?” 坎吉绿豆眼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郎君慧眼!此盏非是凡品!小人从一伙流窜丝路的『摸金鷂子』手里重金购得,据说是从龟兹王城地宫深处掘出,与传说中的『轩辕遗宝』有关!小人不敢独享,听闻郎君神通广大,与长安贵人交好,特来献宝!只求…只求郎君能牵个线,让小人拜见一下玉真真人,或是…那位喜好新奇玩意儿的十六殿下?”他搓著手,一脸諂笑,“若能得贵人青眼,指点一二西域商路,或是赐个『皇商』名头…嘿嘿,小人感激不尽!这琉璃盏,权当孝敬!”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张仪騫騫心中冷笑。这粟特商人鼻子够灵,竟嗅到了他与玉真、小十六的关联。他正欲开口,胸口那金熊烙印却猛地一灼!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顺著烙印传来——是葫灵!它竟对那琉璃盏生出一丝…渴望?不,更像是同源之物间的感应! 与此同时,那琉璃盏底的金线星图,在阳光照射下,北斗勺口位置,竟浮现出几个比蚊足还细的奇异符號!那符號扭曲如蛇,透著股阴冷邪气,赫然是蛇盘国密文! 张仪騫騫瞳孔微缩。这哪是什么轩辕遗宝?分明是蛇盘国用来定位或传递信息的邪器!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胸口躁动的烙印,抬眼看向坎吉:“掌柜说笑了。玉真真人乃方外高人,十六殿下更是天潢贵胄,岂是我等商贾能轻易攀附?不过…”他话锋一转,“掌柜这琉璃盏,確实有趣。盏底金线,似乎暗藏玄机?” 坎吉一愣,凑近细看:“玄机?小人只知这金线是古法镶嵌,牢固无比…咦?”他也看到了那浮现的蛇形符號,脸色微变,“这…这何时有的?小人购得时绝无此物!” 林晴儿柳眉一挑,鞭梢虚点盏底:“腌臢货!莫不是拿个邪器来糊弄人?这鬼画符看著就晦气!跟醴泉县衙枯井里捞出的诅咒铜板一个路数!” 坎吉嚇得连连摆手:“娘子明鑑!小人绝不敢啊!这盏…这盏定是沾了不乾净的东西!小人…小人这就拿走!这就拿走!”说著就要裹起琉璃盏。 第180章 盏底藏鳞 云阳妖驛后院里,日头晒得涇水河面浮起一层懒洋洋的腥气,混著货栈里堆积的蛇蜕、兽骨味儿,还有环眼猪刚烙完防偽印的焦糊气,活像一锅燉糊了的杂烩汤。张仪騫騫瘫在竹躺椅上,胸口那两道金蛇暗熊的烙印,隔著薄薄的中衣,被太阳烘得暖洋洋,难得透出点安分劲儿。靺鞨血咒的灼痛淡了,葫灵的躁动也歇了,像两头掐累了架的猛兽,在日头底下摊开肚皮打盹。 “掌柜的!您这胸口贴俩金饼晒太阳,比西市胡商晒波斯毯还气派!”田鼠精抱著快比它高的帐本,绿豆眼直往张仪騫騫衣襟里瞄,“赶明儿让环眼猪照著样子,给咱货箱也烙一个?保管胡商看了,以为是长安將作监特供的『金印妖驛』款!” 环眼猪撅著腚给皮货烙印,哼哼唧唧:“烙一个?掌柜胸口那是活烙铁!俺老猪的獠牙可没那本事!不过…”它绿豆眼一转,“俺能照著画个贗品!拿靺鞨赭石混著金粉描,远看保准唬人!东市那帮粟特傻骆驼,见了金子就走不动道!” 张仪騫騫眼皮都懒得抬:“省省吧…回头让裴旻手下的金吾卫瞧见,告你个『僭越御用金纹』,把你那身肥膘榨油点天灯…”声音还带著病后的沙哑,胸口暖意融融,骨头缝都透著懒。 “呸呸呸!晦气!”环眼猪嚇得一哆嗦,獠牙差点戳穿皮子,“俺老猪可是正经妖驛工!贴金粉那叫…那叫艺术加工!对!艺术!” 正说著,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晴儿鹅黄襦裙石榴,风风火火闯进来,身后跟著个裹缠头、深目高鼻的粟特商人。 “张木头!別挺尸了!来大买卖了!”林晴儿鞭梢一指身后胡商,“这位是龟兹来的坎吉掌柜,专程从西市寻到咱妖驛,点名要见你!” 那坎吉约莫四十上下,一脸精明相,眼珠子滴溜溜转,叉手行礼:“尊贵的张郎君!长生天保佑!小人坎吉,在龟兹、于闐、撒马尔罕都开有商號!久闻郎君『云阳妖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真是比喝了天山雪水还痛快!”目光扫过张仪騫騫胸口衣襟,笑容更热切三分。 张仪騫騫勉强坐直:“坎吉掌柜?寻我何事?妖驛规矩,奇珍异兽、妖材异宝,等价交易,童叟无欺。” “是是是!规矩小人懂!”坎吉搓著手,从怀里掏出层层软布包裹的物件,小心翼翼揭开,“郎君请看!此乃小商號新得的宝贝,龟兹琉璃盏!” 布包摊开,一只碗口大的琉璃盏露出来。盏身剔透如冰,色泽幽蓝,阳光下流转神秘光晕。盏壁极薄,最奇是盏底,竟用极细金线嵌著一幅微缩星图!北斗七星赫然在列,勺柄斜指,与张仪騫騫腕间黯淡的北斗鳞纹路隱隱呼应! “好东西!”田鼠精踮脚凑近,绿豆眼放光,“这蓝汪汪的,比醴泉县太爷家小娘子的点翠簪还亮!底下的金线…乖乖,比俺们田鼠洞里的蛛网还细!” 环眼猪抻著脖子瞧:“这玩意儿…盛葡萄酒怕是糟蹋了!得装瑶池的琼浆玉液!” 张仪騫騫心头却猛地一跳!盏底星图勺柄所指方位…竟与记忆中醴泉峪蛇窟深处、被豸豸撞开的金人坑壁星图残片,有七八分相似!更心惊的是,怀中沉寂的黑葫残骸,竟毫无徵兆地微微一震!葫肚皮上几道磨平的灰纹,隱隱发烫! 他强压悸动,面上不动声色:“坎吉掌柜,这琉璃盏確是稀罕物。不知掌柜想用它换什么?” 坎吉绿豆眼精光一闪,压低声音:“郎君慧眼!此盏非是凡品!小人从一伙流窜丝路的『摸金鷂子』手里重金购得,据说是从龟兹王城地宫深处掘出,与传说中的『轩辕遗宝』有关!小人不敢独享,听闻郎君神通广大,与长安贵人交好,特来献宝!只求…只求郎君能牵个线,让小人拜见一下玉真真人,或是…那位喜好新奇玩意儿的十六殿下?”他搓著手,一脸諂笑,“若能得贵人青眼,指点一二西域商路,或是赐个『皇商』名头…嘿嘿,小人感激不尽!这琉璃盏,权当孝敬!”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张仪騫騫心中冷笑。这粟特商人鼻子够灵,竟嗅到了他与玉真、小十六的关联。他正欲开口,胸口那金蛇烙印却猛地一灼!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来——是葫灵!它竟对那琉璃盏生出一丝…渴望?不,更像是同源之物间的感应! 与此同时,那琉璃盏底的金线星图,在阳光照射下,北斗勺口位置,竟浮现出几个比蚊足还细的奇异符號!扭曲如蛇,透著股阴冷邪气,赫然是蛇盘国密文! 张仪騫騫瞳孔微缩。这哪是什么“轩辕遗宝”?分明是蛇盘国埋下的饵!坎吉此人,要么是蛇盘余孽的探子,要么就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哦?轩辕遗宝?”张仪騫騫故作惊讶,指尖虚点盏底,“这星图…瞧著倒像是司天台流出的《紫微垣步天歌》残篇?坎吉掌柜好运气啊,摸金鷂子都能掘出这等宝贝。” 坎吉脸上笑容一僵,绿豆眼闪过一丝慌乱:“啊…是是是,郎君好眼力!小人…小人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运气!”他显然没料到张仪騫騫能一口道破星图来歷,更不知那隱藏的蛇文已被看穿。 林晴儿何等机灵,早將坎吉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她鞭梢一甩,铜钱“叮噹”脆响,似笑非笑道:“坎吉掌柜,您这运气可真是顶了天了!从龟兹摸金鷂子手里淘换到长安司天监的星图?这路子,比我们妖驛的『五毒债』当票还野啊!莫不是…那伙鷂子还兼职给太史局跑腿送公文?” 坎吉额角见汗,乾笑两声:“林娘子说笑了…说笑了…西域路远,许是…许是前朝遗落之物也未可知…” “前朝?”张仪騫騫慢悠悠端起旁边矮几上的粗陶碗,抿了口涇水泡的野菊茶,“那更了不得。前朝司天台的东西,如今可都收在大內秘库,由金吾卫日夜看守。坎吉掌柜,您这盏子…怕不是烫手得很吶。”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如针,刺得坎吉后背发凉。 第181章 盏底蛇踪 坎吉前脚刚溜出妖驛大门,那步子快得跟后头有靺鞨熊瞎子撵似的,张仪騫胸口那两道刚晒暖和的烙印就“嗡”地一颤。金蛇烙印的尾巴尖儿“滋啦”窜起一溜火星子,烫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差点从竹躺椅上弹起来。 “哎哟喂!掌柜的,您这胸口烙饼…呃,金印子还带加温的?”田鼠精抱著帐本,绿豆眼瞪得溜圆,“这粟特老胡送的琉璃盏,莫不是个烧火棍变的?隔著八丈远还能点灶膛?” 林晴儿柳眉倒竖,鞭梢“啪”地抽在门框上:“腌臢臢货!跑得比云阳桥头偷油的老鼠还快!定是心里有鬼!张木头,快瞧瞧那盏底,那鬼画符还在不在?” 张仪騫顾不上胸口灼痛,一把抄起案几上那幽蓝的琉璃盏。阳光透过薄壁,在青石地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他屏息凝神,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著盏底那圈细密金线勾勒的星图。北斗勺柄斜指东北,勺口微张,与他腕间那道黯淡的北斗鳞纹路隱隱呼应。更刺目的是勺口处那几个蚊足大小的扭曲符號——阴冷、邪异,正是蛇盘国密文! “晴儿姐,取笔墨来!”张仪騫声音发紧。 林晴儿动作麻利,眨眼功夫,一方松烟墨、一支狼毫笔、一张素白宣纸便铺在案上。张仪騫蘸了浓墨,笔尖悬在纸上,对著盏底那几个符號,一笔一划,如同拓碑般仔细描摹。 “掌柜的,您这手抖得…比俺们田鼠洞门口掛的破风铃还厉害!”田鼠精踮脚瞅著,“这画的啥?蚯蚓打架?还是蝌蚪找娘?” 张仪騫没理它,最后一笔落下,纸上赫然是三个扭曲如蛇的怪异符文。他盯著这符文,眉心那半截金箍纹路突突直跳,识海里悟空残魂暴躁地抡著棍子虚影:“呔!腌臢臢长虫的尿壶印子!看著就晦气!”辩机残魂的佛音则带著一丝凝重:“此乃蛇盘『九幽引路符』,专为標记秘径节点…张施主,此物所標之地,恐非善地。” 就在这时,他胸口那金蛇烙印猛地一热!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顺著烙印传来——是葫灵!那意念並非渴望,倒像是…愤怒?仿佛遇见了宿敌的恶犬,隔著笼子呲牙低吼。 “嗡——!” 琉璃盏毫无徵兆地剧烈震颤起来!盏壁幽蓝光芒忽明忽暗,盏底那圈金线星图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那几个蛇形密文更是红光大放,如同烧红的烙铁! “小心!”林晴儿惊呼。 张仪騫只觉一股阴寒邪气顺著指尖直衝心脉!胸口葫灵受此刺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金芒暴涨!一股沛然莫御的凶戾之气轰然爆发!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在案上,点点猩红染透了刚画好的符文。胸口衣襟“滋啦”一声被灼穿两个小洞,金蛇烙印赤光大放,暗熊烙印也不甘示弱地搏动起来,两股力量在他体內疯狂撕扯,竹躺椅“嘎吱”作响,眼看就要散架! “张木头!”林晴儿急得鞭子都甩了,扑上来想扶。 “別碰他!”田鼠精尖叫著往后蹦,“掌柜的胸口要炸膛啦!” 千钧一髮!张仪騫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下,靺鞨血咒的本能轰然爆发!他低吼一声,右手並指如戟,蘸著口中鲜血,狠狠点在胸口金蛇烙印七寸处! “犴达罕!镇!” 一个扭曲狰狞的靺鞨熊首血符瞬间烙在皮肉之上!血符触及金芒,“滋啦”腾起青烟!葫灵的凶焰被这源自血脉的蛮横力量一压,顿时滯了半分。与此同时,他左手死死攥住那躁动的琉璃盏,一股冰冷的佛魔之力顺著手臂灌入盏中——正是融合了葫灵与熊灵本源的新生力量! “嗡…嗡嗡…” 琉璃盏的震颤渐渐平息,盏底密文的红光也黯淡下去。张仪騫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胸口起伏如风箱,但那股失控的暴戾总算被强行压回体內。 “呼…呼…”他喘著粗气,摊开左手。那琉璃盏依旧幽蓝剔透,只是盏底那几个蛇形密文,顏色似乎更深了些,透著一股不祥的暗红。 “掌柜的!您没事吧?”环眼猪也顾不上烙印了,哼哼唧唧凑过来,“这腌臢臢破盏,差点把咱妖驛的顶樑柱给点了!赶明儿让俺老猪拿獠牙给它钻个窟窿,当夜壶使!” 林晴儿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钻什么窟窿!这邪门玩意儿,赶紧找个高僧开光,或者…直接扔涇河里餵王八!” 张仪騫抹去嘴角血跡,目光却死死盯著案上那张染血的符纸。鲜血浸润下,那三个扭曲的蛇形符文边缘,竟隱隱浮现出几道极淡的、银鉤铁画般的细线,如同地图上的路径標记! “不是开光,也不是餵王八。”他声音沙哑,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这盏…是钥匙,也是地图。蛇盘国的余孽,在给我们指路呢。” 他指尖蘸著未乾的血跡,顺著符文中新浮现的银线,在宣纸上飞快勾勒。笔走龙蛇,片刻之后,一幅简略却清晰的地形图跃然纸上——连绵的山峦,一道深邃的峪口,峪口北侧一片浓密的黑松林標记,旁边还用血点標註了一个小小的蛇头印记! “这…这是…”林晴儿凑近细看,“醴泉峪!北麓的黑松林!那地方不是前些日子地龙翻身,塌了一半吗?蛇盘国的腌臢臢货,把老巢藏塌方石头堆里了?” 田鼠精绿豆眼放光:“掌柜的!您这手染血画图的绝活,比西市胡商卖的『血纹罗盘』还神!这地图…咱卖不卖?卖给金吾卫,还是卖给裴旻將军?保准能换回这个数!”它兴奋地伸出三根爪子。 张仪騫没理会田鼠精的生意经,他摩挲著胸口微微搏动的烙印,感受著葫灵残留的愤怒与熊灵的沉浑力量。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让他心悸,却也让他对这新生力量的掌控,多了一丝模糊的感悟。 “卖?不卖。”他拿起那盏幽蓝的琉璃盏,指腹摩挲著盏底冰冷的密文,“人家都把请柬送到家门口了,不去赴宴,岂不是显得我云阳妖驛不懂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