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撑腰》 第1章 回国 飞机由伦敦到达帝都t3国际机场时是四点四十分,因下雨,晚点降落二十分钟。 盛凌希迈下飞机时是五点整。廊桥窗外,大片夕阳浓墨重彩地浸染了天空,一弯彩虹若隐若现悬在天际,远山轮廓被雨雾冲洗得不甚清晰。 好在没有耽误到今晚的秀。 手机因是国外的卡,搜索信号用了稍久,半晌才有几条消息弹出来。 「ek308?」 「我到了。」 「ok,又晚点。」 「[微笑]」 盛凌希不禁扬唇笑笑,回了句,「好。」 头等舱的乘客不必等行李。盛凌希拖着两个硕大行李箱走出出站大厅时,闺蜜肖嫣的摩根石红跑车已经开到大门口,见到她立刻摘下墨镜举手笑起来。 “welcome back!” 盛凌希默契同她笑击一掌开始搬行李。 汽车开在回城的高速公路上,天幕的彩墨画已经渐渐散去,暮云层层压下来,道两旁的路灯绵延成一道绚丽光带。 肖嫣开着车,在间隙瞥她,“最近怎么样?” “还行。”盛凌希将手微微伸出车窗,晚风灌进来,将她一头及腰的栗色长发也吹得飘起。 她家的事最近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肖嫣也不敢多说,默了默换了话题,“今晚的秀……你确定要这么做?”她微顿,“霍启深可不是好啃的骨头。” “势在必行。” 看她一副一意孤行,肖嫣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这次回国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她们交好的几个。 她一出面,恐怕又要引起一番轰动。 又想起什么,肖嫣忽道:“不过你这次回来,就不怕遇到……”顿了下,后面那个名字才被她悬崖勒马般咽回到喉咙里。 但盛凌希不用想都知道她想说的是谁。 林西宴。 那个混蛋! 冷冷勾唇笑了声,盛凌希原本怡然的神情突然有了点不忿之意。 肖嫣观察着她的表情暗叹摇摇头。 当初盛凌希出国走得急,还是和戚家那位二公子一起走的,曾一度在圈子里成为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彼时她刚跟林家定下婚约,却走得毅然决然大有种一去不复返之意。人人都说她这是绿了林西宴——逃婚了。 - 汽车开往帝都摩卡艺术中心。 今日在艺术中心举办的,是一场由名为“salmoph”的服装高定品牌的新品成衣发布秀。salmoph是国内一家新晋服饰高定品牌,却在短短两年内便打响国内高定市场,更一跃成为时尚圈一众达人的宠儿,可谓风头正盛如日中天。 正如肖嫣所料,盛凌希的出现,引起了现场一阵波动。 “盛凌希……?” “那不是盛凌希?!” “盛凌希居然回来了……” “她居然还敢回来啊!” “她不是和戚家那个……” …… 秀场因未开始,只开了几盏紫色调的辅灯。盛凌希身穿一条烟紫色的长裙,钻石肩带细窄,行动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细闪,随意挽起的长发露出空无一物的脖颈与锁骨,白皙而纤长。 她肤色极白,身形纤细窈窕,目不斜视,飞速在场中搜寻着此来要找的人—— 霍启深。 salmoph品牌的创始人兼总负责人。 现场有不认识盛凌希的,不禁问:“盛凌希是谁啊?” 有认识的立刻开始科普。 国内时尚圈内驻扎得久一辈的老人几乎无人不晓盛凌希,以及她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品牌,“盛”。 “盛”是国内最早一批的时尚品牌之一,在国内时尚圈尚未发展成熟时便已经发家存在,可以说是国内时尚界兴起的领头军也不为过。盛凌希身为“盛”品牌创始人盛均廷的独苗孙女,自然大名鼎鼎不同凡响。 可她最出名的,还数六年前那场闹得沸沸扬扬鸡飞狗跳的婚约。 八卦一经起便飞快在人群里流传开来。展厅大门的方向这时微微传来一阵骚动,现场不少人不由自主抬头望过去。 门口,不知是哪位大佬驾临,场内原本偏暗的灯光这时也多亮了几盏。 整个空间与视野骤然明晰,不少蹲守的记者也一股脑拥过去,有嗅觉敏锐的来宾也先一步过去攀谈。 来人正是salmoph的负责人霍启深。 年逾四十岁,深蓝西装,气场沉稳而威严。 盛凌希定睛一看认出来,立刻迎上去。 刚走近,她才发现霍启深旁边还有一个人。 脚步蓦地僵住。 那人站在霍启深的身边,神情淡淡,颌线清冷。 或因不是今天的主角,他装扮极简洁低调,最普通的黑西装、白衬衫,却反衬得他格外利落挺括,骨架清薄,气质冷感又出尘。 许是有感应般,他在盛凌希错愕的那一瞬也蓦地向她望过来,视线笔直面无表情,一双眸晦暗深沉如有雾霭。 “……”她想过无数次和林西宴再碰到的场景,却不想刚回来就这么和他夹道相逢。 “霍总您好!请问您对salmoph今日的秀有什么期望吗?” “据说今天这场秀您也曾参与到设计团队中,是真的吗?” “林总,今天怎么是由您伴随霍总出席秀场?是l.k与salmoph的合作要落实了吗?” “林总您好!我是‘一度’品牌的……” 这会儿周围上前采访的、攀谈的,蜂拥成团。盛凌希僵站这片刻,后涌上来的人已将她又挤远了几步。 盛凌希愣了愣再耽误不得许多,抿唇令自己忽略掉那道熟悉又晦暗视线,破开人群走到霍启深的跟前。 “霍总您好,我是‘盛’品牌的主理人盛凌希!我……” “好好好……”话还未说完,却教霍启深身边的秘书打断了。 他压着手向一众人应酬道:“大家都稍安勿躁,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等走秀后再具体说,秀即将开始,还请大家先回到座位上,感谢大家!” 盛凌希只好先作罢。 霍启深和林西宴一来,现场不少人的话题便转到了他们的身上。盛凌希眼看着他伴随霍启深一同坐到首排的专座。 在中段随意找了个位置,盛凌希坐下时还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 “那个又是谁呀?” “林西宴啊!l.k的太子爷!你以后要是能走到l.k的秀,那你的模特生涯可才算是出头了,可好好学着点!” “l.k的太子爷?不是据说前两个月刚被任职了大中华区的cmo吗?这么年轻?” “那你以为?名副其实的精英!就是听说他有个未婚妻,结果……” 现场的灯光逐渐暗下来,四周渐静,盛凌希努力挥散掉纷杂的思绪将注意力落在t台上。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自打林西宴出现,她总觉得四周便有更多人在打量自己。 许是听说了她和他的事,那些打量此刻感来总有些不大对味。 - 今日这场秀的主题名为“光影之梦”。 整个秀场以银灰、蓝紫为主色调,以打碎的镜片、星空、蝴蝶等元素做点缀,配合烟雾紫色的光影,氛围如梦如幻、似影随形,果真如临光影梦境。 四周音乐渐起,是风格舒缓空灵的轻音乐,伴随着节奏明确打点。 108盏天幕灯齐齐亮起,尽数映在十米t台之上。走秀开始。模特依次走上t台。 不得不说,salmoph能在短短两年内爆火时尚圈,的确有它自身的理由在。 salmoph设计风格新潮大胆,极具艺术感的同时又不失大众审美。无论色彩、线条、创新与设计都极具新奇的特有特色,确实是目前国内时尚市场中一份独树一帜的存在。 盛凌希看着看着渐渐心思也已经完全被t台吸引,赞叹的同时也不由暗思了下自己现下的处境。 她的设计风格偏独特外放,与salmoph有共通之处的同时却又截然其外。 若能说服霍启深收购“盛”名下的这批成衣,或许在解“盛”之困的同时还能实现两家共赢。 心中立刻有了一个大概策划,盛凌希一直紧悬的心弦也松下许多。 手臂这时被身边的肖嫣轻碰了下。 她微怔,看她。 肖嫣无声用眼神给她示意了个方向。 她随她示意望过去,就见首排的林西宴的背影,端正挺拔,又利落。一手搭着椅背,正微侧头同霍启深仔细交流着什么。 暗淡光线下只能隐约看清他一半侧颜,清冷英俊,眸睫沉敛,腕上的袖扣反射凉凉光芒。 “……” 肖嫣打趣,“没什么好说的?” “有什么好说的。”盛凌希淡定移开视线,“出门不利。” 肖嫣不禁笑。 眼下秀已经过半,趋近高潮,初始舒缓的音乐也已变得低沉急促起来。 银白与蓝紫的光点在t台跳跃,尤若梦境的诡幻与不可捉摸。 台下的来宾也早已不复最初的安静,各类惊叹声与交谈声交织,场面氛围热成一片。 盛凌希在一片嘈杂中不禁又睃他一眼。 他已恢复了目视前方的姿态,静坐着,头摆得很正,肩线平直。尽管背对看不见神情,她也能猜得出他此刻是用种怎样冷淡审视的表情在看台上。 他这样子倒是和上学时一样,无论做什么专注认真的模样,哪怕并非自己熟识的领域,也能全力以赴,任凭周遭喧嚣而八风不动。 却也总是令她捉摸不透。 - 秀走完后,由该季新品的主设计师上台做过阐述,又由品牌负责人霍启深上台致谢演讲,至此落幕。 这无疑是一场极成功的走秀,设计亮眼首秀绚丽,不出所料明天又会登顶各大时尚杂志的头版。 一切结束后,场内不少记者与等待攀谈的来宾早已蓄势待发—— 第2章 孽缘 摩根石红跑车到达“f-f”酒吧时雨已经停了。大雨冲刷后的城市焕然一新,空气中都有种去雾般的明晰冷清,风带起水汽里的凉意。 盛凌希走下车,身上还有着未干的雨水。 她随手掸了掸裙摆零星的水污在酒吧门下抬起头。 盛家的老宅位于潇山别墅,虽名为“山”,实际上位处地势偏低的东南四环。 刚下过大暴雨,广播称沿途不少路段已被积水淹没,肖嫣思来想去索性带她来这儿。 酒吧整体的装修是玫红冷灰色的,极具一种赛博朋克的前沿科技感。门帘的招牌是面破碎后又拼接的镜子,上面是用撞色灯带缠绕而成的名字—— “forty-four club” 进去时,盛凌希还不住地在左顾右盼,不禁问:“思斯真把这儿开起来了?” “那当然。”肖嫣一手勾住她的肩调侃,“你一跑就是六年,不知道世事变迁,时移世易多少东西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盛凌希自知说到这个自己理亏,不置可否地弯弯唇。 她们这群小姐妹都是当年在潇山别墅区那个“大院”里就认识了的,算起相交年份,可算发小。 当年一个两个伤春悲秋各有烦恼也各怀畅想,如今倒也各有各的路。 黎思斯算是她们这群人里最叛逆的一个,高中时便谈恋爱、骑机车、玩摇滚……临高考那年甚至吵着不要高考了要去开酒吧,气得黎父黎母险些跟她决裂。 最终还是她们这群小姐妹们以“可以借她钱但她必须得去考试”为由,合资凑钱将这儿盘了下来。 当初她走时,这儿还只是个小破店。 水泥地、砖头墙。花光了她们所有钱的天价房租让她们连刷墙皮的余钱都没有。 未曾想如今已是大变样。 酒吧内的氛围更是新潮而热烈,刚进走廊,就能听到一阵鼓噪的音浪。 各种颜色绚丽却夸张的涂鸦元素遍布墙壁,内厅里传来阵阵电音与尖叫。 肖嫣定的位置在二楼看台,既不用跟一楼散厅的人挤,也没有那么吵。 一走近,盛凌希才发现等她们的竟不止黎思斯。 还有今浠、姜希月……正是那些和她们交好的小姐妹们。 不由诧异地看向肖嫣。 肖嫣这才露出神秘表情,“知道你回来,大家早就想聚聚了,但又怕你心情不好。正好老天爷相助下了场暴雨,也算是天助我们也。” 盛凌希面露感动神情。 “嫣嫣凌希!come on!” 黎思斯如今已经是一个很酷的老板了,酒红卷发,浓颜妆,黑色燕尾裙完美地衬出她一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看起来纯欲又甜酷。 盛凌希跟她们一一打过招呼又寒暄过,虽六年没见,小姐妹们的友情却压根没减。没多一会儿便彻底嗨开来。 有人打趣: “盛凌希,你是在英国待野了吧!” “就是!当初说跑就跑了一次都没回来过!” “英国到底哪儿好啊?你都不想我们的啊!” “哪儿都好啊。” 盛凌希轻啜果酒,刚下了秀又微微淋了雨,她高挽的头发微散,妆也有些褪色。 酒吧内闪烁的灯光与她肩上的钻链却映得她有种格外清纯的不可方物。 “不信你也去感受下?” 刚刚说话的女孩顿时一哽,“……得了吧,我可不去!就我这英语,去了直接变成摇花手的聋哑猿猴。” 一桌人笑起来。 黎思斯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刚刚我听嫣嫣说你去了salmoph的新品秀?” 她轻轻摇晃着红酒杯,话题看似突然,脸上却分明带了八卦的坏笑,“那你岂不是刚回来就碰到了……” 没说出的那个名字……立刻默契地引起了桌上一群人戏谑调侃的,“哦~?” “……”盛凌希的脸顿时拉下一半,“提他干什么。” 她将酒杯重重撂在桌上,“晦气!” 黎思斯笑,“说明你们有缘嘛!” “缘?”盛凌希另一半脸也拉下来,“孽缘吧!” 回想起方才在艺术中心门口的事,她心里莫名的还是有些不对味。 刚才在艺术中心门口,她跟肖嫣遥遥看见了他的车,本也没幻想他能好心好意载她们一程,只是想着不管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故交一场,且肖嫣还是他好兄弟的亲姐姐。他至少能帮忙载着肖嫣到她的车前。 结果他倒好,一道丝滑开过去,车胎还溅起一层薄薄的水花。 都险些飞到她裙摆上了! 地下车库到园区大门明明有专用通道,他偏偏非要在展馆门口过上一遭。 跟她显摆他那车呢是吧? 一提起林西宴,盛凌希还是像当年一样,愤恨嫉俗张牙舞爪,令人一时都不禁有些怀念那时候鸡飞狗跳却无忧无虑的时光。 “诶对了,说起林西宴……”黎思斯这回是真突然想起什么,“你们听说了吗,他家最近好像想给他和许灵月定亲?” 她话一出,桌上其他人立刻顿了一顿。 而后几个人的目光又你看我我看你最终齐刷刷迟疑落在盛凌希身上。 黎思斯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般搂搂盛凌希的肩膀,“哎呀,安啦安啦!反正凌希也不想嫁林西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当初要不是林西宴那一出,我们小凌希能跑出国么?凌希早对他的事淡然了,现在无所谓说这个,是吧?” 她耸耸盛凌希的肩。 盛凌希是懵的。 “啊……”大脑宕机一瞬又复工,盛凌希思绪还没转回来,声音已经先一步出了声下意识握起酒杯喝了口,“对,对啊,他爱娶谁就娶谁,爱和谁订亲就订亲,反正别惹我……” 大家立刻微松一口气。 “怎么回事?” “许灵月?和林西宴?……差太远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说。说是他家最近也不太平,然后他爸……” 酒杯里的冰块将盛凌希的掌心浸得微红,她放下酒杯,没再听她们几个的谈话。 四周强劲的dj乐鼓点快而热烈,震得她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 她盯着自己裙摆上零星的泥点若有所思。 - 林西宴走进“f-f”酒吧的大门,吧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与狂魔乱舞般的灯光立刻便引得他蹙拢起眉,几乎是不假思索转身便往回走。 “诶西宴哥……西宴哥你先等等!西宴哥……”是霍子骁拦住他,“哥,你来都来了,就进去坐坐呗?靳琰哥和凛哥他们都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林西宴站在原地未动,冷峭眉峰像笼了一片暗云。 许久,久到霍子骁都以为他不会同意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像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去。 霍子骁好悬地拍拍胸膛。 一层暗角的专座,霍靳琰、肖凛几人果真已经在了。卡座桌上七七八八地摆了些许酒杯与瓜果。 “怎么约在这么吵的地方。” 林西宴径直过去。见他来,霍靳琰和肖凛悠然撂下酒杯。霍靳琰唇边扬了抹促狭的笑。 “这不看你成日清心寡欲日理万机,找个红尘喧嚣的地儿让你放放松。” 酒吧里的中央空调开得很足,但或因人多,还是有似有若无的热浪隐约扑来。 林西宴脱了西装外套,边坐下边解开衬衫的袖扣随手往上挽。 他手背苍白,手指修长,干净挺括的白衬衫齐整扎在腰带里,衬得腰身更为挺峻。有路过的女生不由偷偷向这边看。 有服务生礼貌上前来问需要什么酒。 林西宴没要,只要了一杯冰水。 霍靳琰看着他这万年如一的无趣样子唏嘘摇摇头。 林西宴语气还是清清淡淡的,“什么事?” 对视一眼,霍靳琰两人的神情立刻变得心照不宣的戏谑。 “听说,你今天去salmoph的秀碰见盛凌希了?” 林西宴一顿,正喝水的动作蓦地定在唇边。 下一秒。 他撂杯抓起西装外套起身就要走。 “诶诶诶诶诶行行行……”霍靳琰和肖凛连忙抓住他。 “你看看你……至于吗?一提到她就这么一副……那什么的样子,那她又不在这儿,就提个名也能扎到你了?” 林西宴沉下的神色隐透不耐,“还有事吗?” “……”霍靳琰无语,“行,不提,不提了总行了吧?” 眉宇冷漠地盯了他们几秒,林西宴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坐了回来。 他们几个就同盛凌希她们那帮姐妹花一样,也是发小,都自小住在潇山别墅区。 当时盛凌希那帮“娘子军”算一派,他们这帮少年算是另一派。两派战火纷飞鸡抓狗跳,谁都不服谁。 除了霍子骁。 霍子骁是霍启深的儿子,今年才大学毕业,是近两年才和他们交好的。 原因还是salmoph与l.k谈合作,霍启深对林西宴颇为欣赏,便成为莫逆交。霍启深也顺势拜托他带一带自己这成天只知上蹿下跳不务正业的逆子。 这会儿霍子骁还在酒吧门口等待来得最晚的沈延风,不久就见两道颀长身影姗姗而来。霍靳琰和肖凛立刻抬起手示意。 沈延风几乎是在看到林西宴的第一眼不假思索开口便问:“听说,你今天在salmoph秀场碰见盛凌希了?” 林西宴:“……” 霍靳琰和肖凛猝然发出一阵爆笑。 几个人里只有霍子骁是完全不认识盛凌希的,也不知这其间的诸多过往,不禁问:“谁?什么希?” “盛凌希。”霍靳琰抢先回答语意深长。 林西宴瞥了眼眼神警告。 第3章 冤家 二楼的争端的确起于盛凌希这一处。 此刻光线闪烁,音乐未停,盛凌希肖嫣黎思斯等这一帮小姐妹们正是烽火热烈如火如荼,颇有种不战胜利死不休的气势。 被她们“围殴”的是三个男人,梗着脖子红着脸看上去都喝得醉醺醺的,此刻却被她们逼得抱头蹲在地上像个几个小鹌鹑。 七个小姐妹们的战斗力倒格外爆表,踢打抓挠样样拿手,便连一向性子最软胆子最小的今浠都能在姐妹们的围护偷空抡一拳。 期间,一个男人像是终于受不了了从密不透风的围攻里支棱起来。捂着脸上的一抹抓痕龇牙咧嘴,“不是……你们还是不是女的啊?”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女性的力量!” 他话音刚落,姐妹团其中的一个一巴掌呼上去,直接将他呼得原地转了个圈。 懵登站住时还有点找不着北。 霍子骁瞠目结舌,霍靳琰叹为观止。 心道这群娘子军的战斗力果然彪悍不减当年。 林西宴目光凝在那道淡紫色的纤细身影上,眸色渐深。 霍靳琰和肖凛几人已经在事态白热化前飞快赶上了楼。 看见霍靳琰他们一帮的时候,黎思斯一伙人也是有些讶的。肖嫣第一时间把他弟弟肖凛拽到一旁。 “你们怎么在这儿?” 肖凛:“还说呢,你们这什么情况……” 林西宴是最后上来的,步调很缓,却沉稳,黑色西装外套随手抓在手中,身影挺峻颀长,惯有的从容不迫。 看见他的第一眼,盛凌希一顿。 肖嫣黎思斯等人也在讶了秒后共同心照不宣望向盛凌希。 盛凌希唇微抿很快无视般移开视线。 几个人也在第一时间了解了事态始末。 原来,是黎思斯方才上卫生间,出来时恰逢这三男人中其中的一个。 原本只是普通的擦肩而过,未曾想男人却在她路过的瞬间突然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 黎思斯当即浑身汗毛竖起,自然不能忍。一巴掌过去就连拉带踹地将他踹到公共区域。 小姐们见状上前一探究竟,瞬时就将他气势汹汹地围成一团。 男人同行的朋友们遥遥见状,也懵了,立马上前来道歉解释。 他们称他朋友喝多了,大概是一时不甚认错了人。 他估计将她认成了自己女朋友,因为他女朋友今天的装扮就和黎思斯一样,也是红发黑裙。希望她们看在误会一场的份上大人大量原谅他。 黎思斯自然不信。 “哈!无中生女友呢是吧?就老娘这ginger稀有湄拉红发色,整个帝都都找不出第二个,你女朋友能跟我一样?” “再说,染红头发的人本来少,怎么偏偏就这么巧?” “姐妹们,干他!” 然后就是刚才那一幕。 这会儿三个男人见这几个姗姗而来的男人明显是与她们认识的,且这几个男人个个身姿卓越气质出众,看上去并非不讲道理的样子,连忙哀着脸到他们身旁。 “这几位哥……我们真的……真的就是误会!他女朋友今天也真的是穿了身黑裙子红头发,真的就是看错了!你们帮帮忙让她们先听我们解释一下行不行……” “呸!”黎思斯叉腰横眉冷目,“你们说他是认错了,那他女朋友人呢?你们倒是让她出来看看呐!我们等这么半天也没见有半个其他红头发的女生!我看你们就是——” “欧尼酱!你们这是怎么啦!”她话音未落,却被另一个惊慌的女声给打断了。 接着就见一个女孩从卫生间的方向破开人群扑上前来。 黑色洛丽塔裙、酒红色假发,脸上有因为醉酒而微花的cos妆。 “……”这一回,换黎思斯懵了。 误会解除,黎思斯反倒窘迫惭愧起来,涨红着脸向他们道歉。 “那个……大哥,真的不好意思啊,没想到真的是误会。那什么……这样吧!今天几位在这儿的所有酒水消费全免了,还有医药费……” 几个男人本也没想将事情闹大,欣然接受下来,僵持的场面也终于稍霁。 霍靳琰和肖凛对这结果颇为无语,“私了?” “私了私了!” “私了!” 黎思斯和男人双方都连连将头点成小鸡啄米。 正在说,酒吧门外这时忽似有警车声隐约传来,混合着劲爆dj乐,不大真切。 黎思斯原本没想太多,已经掏出手机要赔钱。 直到一楼门口的方位谁惊讶喊了声:“警察来了!”愣了下立刻诧异瞪圆眼。 “抱歉,可能没办法私了了。”林西宴一直未曾开口,这一刻才突然出声。 他长身伫立在一小块最安静的角落,对众轻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机,黑眸平淡,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沉凉,从容道:“我报警了。” 所有人:“……” - 盛凌希觉得,自己今天当真是出门不利。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从伦敦飞回国、马不停蹄地赶往秀场。却遇林西宴、被挤、遇大雨、在酒吧和姐妹好好聊着天却打了一架,如今还莫名其妙来了警察局。 派出所,哪怕双方已经决定接受调解私了,却还是免不了被教育一顿的。 盛凌希和黎思斯一行一字排开靠墙站成一排,三个男人与小萝莉站在另一侧。 警察端坐在长桌的中央一边点着桌上的调解书一边严厉开口。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小女生漂漂亮亮的,却都在干什么?在酒吧打架!” “还是和几个男人打架!” “危不危险呢?酒吧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得亏你们今天碰到的不是坏人,如果哪天碰到的是些不法之徒,你们就说说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七个女生一个个乖乖垂着头不吭声。 调解室窗外,霍靳琰和肖凛几人坐在走廊长椅上,正戏谑逗弄地向她们挤眼色。 肖嫣和黎思斯几个在抬眸间看见,立刻绷着脸咬牙切齿冲他做了个“你要死”的表情。 警察立时拍桌呵斥,“看看!还在这儿溜号呢!说得这些为你们好的话你们是一个字都不往里听!” 几个人立刻摆正了神色再次乖觉站好了。 霍肖两人笑得更加前仰后合。 盛凌希瞪得却是林西宴。 走廊光线灼白绵长,他面色冷淡地靠在椅子上,衬衫被白炽灯映得寡淡,身姿却笔直颀长。 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不善视线,他在她看来的那一刻也抬眸看向她的方向。 然后傲骨嶙峋般与她对视两三秒,就毫不在意般淡淡移开目光。 盛凌希不自觉掐住掌心。 这个混蛋……! 忍不住笑的不止有肖凛霍靳琰,还有姐妹团对面那三个男人。下一秒警察的炮火立刻转攻过去。 “笑笑笑!还有你们!还有脸笑?” “喝了多少酒?能自己的女朋友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就说是不是合该被揍?” “……”三个脸上还挂着彩的大男人立刻尴尬咳了咳不笑了。 签完调解协议书出去已将近凌晨一点。 太晚了,一行人也商量着就此散局。一群人聚在派出所门口开始七七八八地商议谁能和谁一起同行。 肖凛肖嫣姐弟自然是要一起走的,还能带上同路的姐妹a和姐妹b; 沈延风带今浠; 霍靳琰能带姜希月; 还有那个今晚新认识的小弟弟霍子骁…… 商议到盛凌希的时候,一群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相顾沉默了。 而后众人又一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盛凌希又看向林西宴。 盛凌希:“……” 雨后月色澄明,众人的目光默契地落在他们身上,气氛也渐渐在变得某种心照不宣的微妙。 林西宴眸色晦沉,片晌也情绪难明地缓缓看向盛凌希的方向。 盛凌希也正怔然看着他。 远处林西宴的司机已经驶着他那辆名贵的迈巴赫缓缓及近。 沉默对视了少顷,林西宴终于声色低沉情绪不明地开了口,“我……” “我们不顺路!”他话还没说完,盛凌希便先一步矢口打断了。 然后抿唇又飞快看了他一眼便仓促闪开目光。 林西宴的目光猝然像结了冰。 周围人顿时陷入一片不知所措的僵寂中。 “……” 空气像渐渐拉满的琴弦在缓缓绷紧,没有人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就无声交换着眼神静观默查。 林西宴一言未发,脸上的表情也几乎看不出变化,只是眸色却越来越深沉。 许久,他再次开口,平淡语气下却有种不同以往的寒凉,比往常更冷。 “对,我早就不住潇山了。” 迈巴赫驶近,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他径直坐进车内重重关上门。 走了…… 旁边几个人呆呆看着汽车驶远的方向大气都不敢出,半天才有人回魂似的颤巍巍呢喃,“这就……走了啊……” 肖嫣跟霍靳琰肖凛默不作声地相觑了几眼无奈叹了声气。 方才最先提议由林西宴送盛凌希的女生未免心生愧疚,歉意地望了望盛凌希,愧赧呢喃,“对不起我忘了,林家也早就不住潇山了……” 时光不复。 他们早就,不顺路了。 - 最终还是由肖嫣肖凛姐弟俩绕远送了她一程。 潇山别墅区位于帝都东南四环的区域,名为“潇山官邸”,位置说远不远。暴雨已歇,沿途路段的积水也已排放得七七八八,月色与路灯将潮湿路面映得像一块块不规则的破碎镜片。 肖嫣将车停在潇山官邸的门口,本想亲自送盛凌希进去,却被盛凌希拒绝。 第4章 过往 l.k,发家于比利时的奢侈品品牌,全球知名奢侈品牌集团。 旗下共有大大小小数十品牌,涉猎包括不限于服装、珠宝、化妆品……等等。 兴起于二十世纪初,如今已响冠世界。 l.k集团的所持者林家,曾在祖上四代时便举家迁徙至西欧驻扎。如今国内经济强盛,林氏为拓延亚太地区市场举家迁回国。几乎已经确定即将搬进潇山官邸那座“宅王”。 “哇!” 但盛凌希在饭桌上听到家里人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此的惊讶也仅限于一声哇,来自于她那一衣柜花花绿绿的漂亮衣裳与包包。 十二岁的盛凌希,衣食无忧,生活无虑,对钱、权、富豪等字眼也没什么太多概念,生活中最大的烦恼还只是成山成海的作业与考试。 林家即将搬进潇山宅王的消息也在整个潇山官邸渐渐传开了。 林家即将搬来的那几天,潇山各家几乎都特意嘱咐了自己家的小孩,见到新邻居一定要礼貌些,尤其是新邻居家的一个小哥哥。 ——有人传,林家这一次共回来祖孙三代八口人。 其中有位小公子,与园区大部分的孩子年纪相仿。 不少暗藏心思的已经开始日期夜盼蠢蠢欲动。 盛凌希也被爷爷奶奶姑姑们特意叫去吩咐这些天一定要安分些。如今整个潇山内最爱闯祸的二世祖里当有她一份,而盛家别墅和林家独栋临得那样近,他们生怕她再闯出什么祸端来。 盛凌希闻言只是囫囵应下来,下一刻就又像个撒欢的皮猴子跑出去,风捉不住少女永远恣意自由的背影。 而老话讲,越怕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 盛凌希和林西宴的初见,也如十二岁的盛凌希般,充满着命运不可捉摸的离奇与随性。 …… 那天,就和往常一个普通的周末一样,夏风不燥,阳光正好。 明日就是盛凌希的射箭课外课考试了,她的箭术却还没有半点精进,心急又焦躁。 戚行川将箭靶在潇山园区的一片公共草坪上摆好,一遍又一遍地耐心教她站位、握弓……动作要领。 汗水渐渐浸透了她的眉眼,沿着下巴滴下来。 她一箭、两箭、三箭……箭靶上却始终只有边缘插着几支七扭八歪的箭杆。 阳光刺破云层直罩而下,长时间的日晒与注意力高度集中让她的大脑有一阵阵不真实的眩晕。所以,在听见姑姑遥遥喊她那句,“凌希!快过来认识认识邻居家的小哥哥!”的时候。 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去看,手中拉满的箭还未松弦—— 然后猝不及防地一松,一箭射出去—— 箭矢笔直朝着某道身影疾驰而去,周围所有人齐齐吸气!下一秒,一个身影猝不及防倒在草地里。 …… 那是一个冷峻隽秀的少年,身形挺拔落拓,也清冷,身上的白衬衫穿得工整而干净,在艳阳夏日里仿若一抹出尘的冰雪。 当时的他不过十五岁,却已有了不复年龄的沉着与镇静。箭矢擦破了他的左臂,他随着惯性倒在草地里,只眼神微闪过一抹错愕后,便默不作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所有人惊慌失措,盛凌希大惊失色,呆呆怔了两秒后握着箭弓连忙跑上前。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破开人群的刹那,盛凌希的视线瞬间掉进一双深色眼眸里,怔住。 他眼眸漆黑,眼神直接。 这么直直地注视着她的时候,好像沉甸甸的有重量。 盛凌希一时莫名心跳掉了拍。 这是盛凌希第一次见到林西宴。 …… 盛凌希那一箭,给林西宴的左臂擦破了道皮外伤。林西宴的母亲温柔宽宥,不仅大方地原谅了她,还反过来微笑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让她不要害怕。 一旁的盛家人更是惭疚难耐,还是当面严厉训斥了她。 让她亲自去道歉时,盛凌希还不禁心虚又惭愧,讪讪吐着舌头到他跟前。 “对不起啊,其实吧,我还从没射得这么准过,你是我第一个隔这么远还能射到的东……人!也不知道该买彩票还是该算倒霉嘿嘿……” “还笑!”姑姑在旁肃声呵斥。盛凌希肩膀一悚立刻抿抿嘴巴不敢笑了。 戚行川在角落看着她忍俊不禁摇摇头。 少年只是默默的,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着他。 不动声色,也不说话。 正当盛凌希以为这个小倒霉蛋是生气了的时候,只见他突然上前拾起了那支箭,又从她手中拿过箭弓,走到她刚才跑来的位置上。 盛凌希懵,呆呆看他。 他站定、跨步、搭箭、拉弦—— 却未将箭直接射出去,而是回眸沉静对上她不解的视线,像用目光在对她问询着什么。 这是干什么? 这是……在教她? 等她上上下下仔仔细将他所有的动作都看了一圈又学着他的样子摆好了,他才指间一松,箭矢离弦疾驰而去—— “咻”的一声! 正中靶心。 “哇!”盛凌希惊叹瞪大眼。再转头,他已经将手中的箭弓交到戚行川的手中又默默望了她一眼转了身。 这么厉害的?盛凌希心道。 戚行川亦愣怔看着他同林家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 林西宴的有效示范,才让盛凌希知道自己原来先前无论怎样练习都毫无成效的原因是重心用错,她反复学着他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终于能够达到箭无虚发地将每一箭都刺在箭靶上。 考试顺利擦边过。盛凌希也在小姐妹的谈论中对自己这个新邻居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他叫林西宴,是林家目前掌舵人林墨笙的长孙,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虽然仅有十五岁,但据说已经被他爷爷钦定好要培养成l.k未来的继承人。 年少担责,任重道远。 而他的出现,也像打破了潇山同龄段孩子中某种维持已久的平衡。 …… 当时,盛凌希和戚行川、肖嫣等人都在潇山官邸不远处的一所名御私立国际中学读书。 盛凌希肖嫣她们在初中部,而戚行川在高中部。 在林西宴到来之前,明御中学高一年级的第一名几乎一直都是由戚行川斩获的。 他成绩优异,爱好广泛,性格又温和豁达。明御所有师生对他几乎都有着极高的评价,几乎每次大会都会拿他当模范。 而林西宴到来之后,就好像太阳遮蔽了群星与孤月,让人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可他足够优秀,也足够耀眼,那些第一名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尽入他的囊中,加之家世与外形的光环,轻松便让他成为了众人目光的聚点。 他成为了学校老师与同学间的新宠儿; 成为许多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亦成为潇山不少孩子们眼种颇有些崇拜的偶像。 只有盛凌希不这么认为。 平心而论,盛凌希对林西宴本身并没有什么成见,相反的上一次他无形中帮助她渡过射箭考试的事,她对他一直还存着些感谢和钦佩。 只是,她不希望小七哥难过。 戚行川曾在她最无助最难过的阶段帮助过她、鼓励她。 而如今到了他失意的时刻,她当然也要像他曾经一样无条件地支持他陪伴他的。 所以她对戚行川说:“小七哥,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在我看来,那个林西宴算什么?他还没你一根头发丝厉害呢!” 那是放学后的傍晚,昏黄夕阳穿透玻璃晕染了整间教室。盛凌希听说他在这一次月考中又考了第二名,便偷跑到高中部来安慰独自一人在这自闭的他。 戚行川便不禁笑着去弹她的额头,眉梢尽染笑意,一如既往的和煦温柔。 “小凌希,我还没那么小气,连承认别人比我优秀的气量都没有。再说,他这次第一名是事实,我不如想想该怎样超越他。” 盛凌希连忙压住自己的刘海朝他吐舌头,“反正,他就是没你厉害!你最厉害!” 戚行川就笑得欣慰又无奈。 出门时却恰巧与林西宴碰了个满怀。 “……” 他静静在班级后门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金色夕阳映着他冷峭落拓的轮廓。 他身边是一桶刚打好的水和拖布,看来应当是值日生,见屋中有人在说话才等在这儿的。 与盛凌希相撞的刹那,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眸色冷淡严峻,有种难明的喜怒不辨。 “……” 这是。 听到了吧。 她心虚,仓促眨了眨眼瞠目结舌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林西宴已经顿然提起水桶径直擦肩离去。 盛凌希泄气。 而戚行川与林西宴第一次可以说是面对面正当的较量也很快到来。 …… 高中部新选学生会主席,学校组织高中部全体投票竞选,票数最多的就是新一届学生会主席。 其中,在校官网上被提名次数最多的,当属林西宴,和戚行川。 盛凌希为了能让戚行川在上次月考败北的失意中夺回些自信,可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戚行川曾经的各种荣耀、奖项,全部打印成宣传单,一到下课就去高中部疯狂拉票。 “请大家多多支持戚行川啊!” “学姐好,请多多支持戚行川!” “请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戚行川啊!” 第5章 年少 那次学生会主席竞选,最终由戚行川拔得头筹。 盛凌希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欣喜若狂乐不可支,发自内心地为戚行川高兴。 戚行川的情绪却始终淡淡的,虽微笑着,笑容里却总似拢了一层薄云。盛凌希不禁问:“小七哥,你不开心吗?” 戚行川便低落笑笑摇头。 原来这次竞选,最终戚行川胜出的原由并非是他超过了林西宴,而是林西宴——弃权了。 当他主动去向老师问投票结果时,才知林西宴的支持率远超于他。他五味杂陈,表面上仿佛自己赢了,却比失败更失落。 盛凌希因此去找了林西宴一问究竟。 彼时他正在琴房,正独自一人弹奏着一架三角钢琴。一曲《克罗地亚狂想曲》从窗户流溢出来,随着月色在夏夜里潺潺流淌。 盛凌希不觉在窗外停驻住,默默听了会儿发起呆。 有的时候,盛凌希真的也蛮钦佩林西宴的自制力的。 林家重教育,对他们三兄妹所投入的精力与要求自然也极高。他似乎什么都涉猎,也似乎什么都能做得好。那些学校里的女孩子们偷偷暗恋他支持他,似乎也无可厚非。 她悄悄推门走进,利落流畅的钢琴曲完美掩盖了玻璃门推动时的细微声响。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打断他。 “咳。”默默站在原地踌躇片晌,盛凌希试着轻咳一声。 音乐没停,如水悠扬。 他飞快在黑白琴键翻飞的手指冷白修长。 “……咳!” 还是没停。 “……” 盛凌希攥了攥指尖,从旁能隐约看见他安静俊冷的侧脸,那一贯疏淡的眉眼似有若无地轻蹙。 盛凌希确定他一定是看见自己在这儿了,且能听见自己的话,索性直接说:“那个……林西宴,我有事情想问你。” 琴声在这一瞬弹错了一个音。 “你……为什么要弃权?” “……” “你是不是觉得……小七哥肯定选不过你,可你又不想让小七哥难堪,所以索性就……弃权了?” 错音很快流入正轨。见他一直无波无澜不回答,让盛凌希更加坐实了这个猜测,抿抿唇道: “我和你说,我们不需要你的可怜!小七哥是想跟你公平竞争,而不是想让你用这样的方式施舍似的给他第一名,你如果真的是这样想的那希望你快些去和老师……” 似乎终于不耐烦了。 琴声忽然停下来,整个琴房也蓦地陷入一片空白沉寂里,盛凌希也被这猝然而来的安静吓了一跳。 他缓缓阖上琴盖,回音微微回响,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面向她。 他身量高,居高临下,这样低着眸长身伫立在她面前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盛凌希不自觉向后退一步。 “我弃权,是因为我不想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非我可怜谁。”少年清冷的声音在空间里轻轻回荡开,像块掉夏季里掉落玻璃杯中清脆干净的冰。 盛凌希微怔住,“……无用的事情?你说选学生会主席,是无用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林西宴声色淡漠。 盛凌希不敢苟同,“那可是学生会主席,学生会主席啊!” “以后每次升旗、大会,都能上台说话演讲,能被所有人看到,还能被计入档案,很光荣的!好多人想当都当不上呢!小七哥为了这次竞选做了很多很多努力,可你却说这是无用的事?你……” “那选上了如何?选不上又如何?”林西宴冷峻的声音让盛凌希感到某种直入心扉般的犀利,“一个短暂的虚荣而已。过后自己真正该做的事,该做的功课,不还是要做?” “过十年二十年后,谁会想起自己学生时代时的学生会主席是谁?谁又上台讲过话?倒是你,不觉得浪费时间吗?你每天除了围绕他,就没有自己要做的事了吗?” “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吗?” 盛凌希怔住了。 …… 那晚回去后,盛凌希如常被戚行川辅导作业,却始终神游物外思绪飘飞。 戚行川不禁问她怎么了。 她便唉声趴在桌上,姣好眉宇拢了一层愁云,声色郁闷,“小七哥,你说,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啊。” 戚行川就被她的话讶异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她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她学习,学习,学习不行,每次有他给她辅导还可以,一不辅导了,立刻就滑下去; 她弹不好钢琴,跳不好舞,也射不好箭;嫣嫣思斯她们都有自己的课余的长处,只有她,跟着学了一堆却什么都没学精; 她不爱外语,那些abcd总是听得她头大; 到现在都还是个外语文盲,不会写不敢说只会听; 她好像,真的…… 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 盛凌希彻底失落。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在学校里不少女孩子都叫她“花瓶”。 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空占着盛家小公主的名号和漂亮的一张脸,成日却只知道没头没脑地玩闹、臭美。 从前的时候,她好像从来不在乎别人说她什么。 可是现在…… 戚行川微顿,很快只是微笑着站起身,然后从旁取来什么放到她面前,“你看。” “嗯?”盛凌希不解。 那是她画的画,是美术课上随意的涂鸦。 ——一片璀璨星空下是条很长的石板路,一道碗沿至星空尽处。石板道上是个女孩的背影,长卷发,红长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礼服,像夜色里绽放的火焰。 她像是在急着逃跑,也像是在勇往向前,双手提着裙摆,所过之处绵延成一片绚丽的玫瑰花。 戚行川一一回答她方才的疑虑。 “你学习不好,一有我辅导成绩才会上去,一没有我辅导就下滑了。本质不是因为我,而是你本来就很聪明,只是心思从不在这上,有我监督时才会努努力,没有我看管时就了泄劲;” “你弹不好钢琴、射不好箭等等,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做这些事。你做不喜欢的事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做不好,不也正常?” “你不爱外语,也是因为当初你回家回得晚,突然到国际小学双语授课跟不上,一听不懂你就不爱学了。那长此以往,就成了惯性;” “可是,凌希,你看你。”他重新将目光转到那副画上。 盛凌希眨着眼睛跟着愣愣看过去。 戚行川说:“你画画得这么好,上次美术课,连一向严苛的吴老师都夸了你的画作,说你构图好,色彩佳,对你赞赏有加;” “你审美也不错,会化妆、会穿搭。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你穿了什么新衣裳,学校那些女孩子们马上就会模仿你的穿衣风格?” “而且你对色彩搭配也很敏锐,上次艺术节你们班的舞台剧布景,我记得就是你设计的,得到那么多人的赞不绝口。” “凌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闪光点的,你也是。你要相信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也不比任何人差。” 盛凌希怔怔听着渐渐觉得原本低落的心情已经重新飞扬起来,甚至有些隐隐的激动,“真的?” 她也是有独一无二的长处和闪光点的…… 也能成为,独一无二的人的…… 戚行川笑意温润,“当然。” …… 那日之后,盛凌希摒弃了平时的懒散爱玩,在生活中学习里尽力全力以赴,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试一试,也想尽可能地去寻找自己的长处与热爱所在。 直到几日后,一次活动课,盛凌希到自己的储物箱取运动服。 一样东西从中掉出来。 那是一个笔记本,牛皮外封,纯棕色,一见就不是她的风格。 本子上还带着抹似有若无的木质香味。 盛凌希起初以为是谁放错了,下意识看向周围。 直到偶然一瞥瞄见封皮右角一行由瘦金体书写的细小的“to盛凌希”时。才不觉微讶,疑惑打开来。 看见其中内容。 盛凌希不由自主讶异“哇”了声。 那竟是本为她亲手打造的天赋特长规划思维导图,都是由亲笔写的,洋洋洒洒书写了将近一整本。 笔者字迹工整端正,细微处可见凌冽的锋利。 盛凌希找了空地坐下来翻看,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目前所展露出的比较明显的长处:美术、色彩、穿搭…… 其中美术以彩铅和油画棒比较出挑,重线条感、重构图; 构图与色彩可走:摄影方向、设计方向…… 设计方向又能细分:室内设计、舞台设计、服装珠宝设计……等等。 …… 整一下午,盛凌希坐在储物室的长椅上阅读着那一整本规划册,仿佛爱丽丝偶然闯入了不知名的梦境。 忘了时间,忘了上课。金光的夕阳在地面洒落,有细微尘埃在光束里飞旋。 她最终将目光落在几个字上,心跳得飞快。 服装设计师…… 服装设计师! 能设计出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能将自己画出的衣裳变成真实的、让那些衣裳穿在许多许多人的身上的设计师! 它们会在商场里、在展柜中、在t台上。 甚至能打上她的名字在很大很大的舞台上被很多很多人看到! 她心口剧烈,整个胸膛都在震荡,却并非一种不好的感觉。而是一种溢于言表的、巨大的喜悦。 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片尘埃在那些明亮光线里飞舞。 第6章 回忆 回忆像被时光洗褪颜色,在柏油路上一道伸展。等盛凌希反应过来时,她已走到一处分叉小径前,不禁停驻脚步。 月色澄澈,小径两旁的花坛已经渐生杂草。 小径路口的铁门被一条粗厚的锁链锁着。 她微怔。 这条小径通往的是潇山官邸开发商自建的一所马场,不算大,但空旷的场地与大片绿野足以成为年少时期的他们肆意玩耍的天地,亦是园区里一些孩子们上马术课的场地。 锁链锈斑驳驳。看起来,这儿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一道手电筒光突然照过来,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厉喝的,“谁在那儿?干嘛呢!” 盛凌希抬手眯眼看过去,隐约看清应当是个巡逻的保安,立刻亮明身份,“我是这儿的户主,刚回来,散散步。” 她拿了门禁卡一扫,卡面证实了正是a区002户的户主。保安这才放下心,又温言嘱咐了她几句就要离开去巡逻别处。 “对了大叔,”盛凌希在他临走时又叫住,“我问一下,这个马场,是不开了吗?” 保安摆摆手,“早就不开了,都多少年了。现在帝都新开的几家什么京周马场、松岭马场都比这儿大,就没什么人来这儿了。” 盛凌希眸光了然微黯。 盛凌希自问,自己和林西宴虽称得上是一同长大,但是学生时代的那些年自己和他的交集悉数寥寥并不算多,她也从不敢标榜他们算是所谓的“年少玩伴”、“青梅竹马”。 因为他太遥远,也太耀眼。 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潇山,永远好像远在云端,让人望之莫及。 而她更像是一只肆意飞扬的风筝,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爱的天空遨游飞舞。 他们从不是同类人。 …… 十五岁那年,盛凌希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而戚行川与林西宴也在那年夏天高考结束,共同考取了帝都最top的帝都a大。 暑假漫长,蝉鸣缠噪。 盛凌希、肖嫣、黎思斯、戚行川……等一直以来都在潇山官邸外不远处少年宫的书法班上课。而那年的书法班突然换了一位书法老师。 新老师是个颇为严厉的中年男人,留着小胡子,总是拿着一根戒尺。他的课堂永远刻板肃穆不苟言笑,也赏罚分明要求齐高,才几节课下来,大半学生叫苦不迭。 盛凌希上兴趣班原本就是为了陶冶情操去的,哪知情操没陶冶多少,各种挫败讥凭倒收到不少。 同时还几番在课堂上被批评得狗屎不如。 她不忿,决心要报复,便联合了几个同样积愤已久的小伙伴们整蛊。 当天,盛凌希和肖嫣几个将一盆面粉放在教室门上,躲在角落等待“灭绝师公”的到来。 戚行川匆匆过来阻止他们,在临近最后一秒还在不停劝说:“凌希,快别闹了!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哎呀小七哥你别管了!”盛凌希坚决,“我真的讨厌死他了!他昨天打我那一下手还红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体罚。” “可……” 正说着,教室门口动了。 几人立刻窸窸窣窣躲好。 盛凌希趁乱将戚行川也拉下来。 谁知进门的竟是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林西宴。 门上面粉铺天盖地倾咂下来的那一刻,他下意识退步向后躲,可漫天飞舞的面粉却已经避之不及,顷刻就将他整个人罩成个雪人。 盛凌希躲在暗处惊骇深吸了口气! “……”谁能告诉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偏不倚恰好走进的是这个门砸中他! 原来,是少年宫前些天招聘兼职助教,林西宴曾被林家请私教学过不短时间的硬笔书法,今日正是来上任的。 当时他悠悠伫立在门口,工整的白衣黑裤,却被面粉染得几近灰色。冷峻脸颊一道白、一道更白,肩上头上更是像堆落一层雪。 冷静淡漠,却也狼狈。 这恐怕也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这般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件事果然闹大了。 由于整蛊到了林西宴,且“灭绝师公”也深知他们这些恶作剧真正想整的其实是他,自然无法轻易作罢,立刻通知了所有人的家长前来“三堂会审”。 在“灭绝师公”严厉斥问是谁主谋时,没有人说话。 在“灭绝师公”问林西宴有没有看到是谁时,少年在那一刻只微抿唇,面庞端正严肃,然后隔远看向角落盛凌希的方向眸光直击她眼底。 “……”盛凌希在那一瞬已经抱起破罐破摔的赴死决心了。 “戚行川。”哪知下一秒,他说:“是戚行川。” 盛凌希懵了。 “……林西宴你胡说什么呢!明明是——” “凌希。”她急忙站出来想承认,却教戚行川矢口打断了。然后原地默了默便像俯首认罪般平静站出来,“是我。” 戚行川的哥哥愤怒打了他一巴掌。 …… 由于林西宴的“误指”,导致戚行川过后被家里人罚了好一阵禁足思过,盛凌希为此也攒了一肚子火。 终于在一个傍晚去找了林西宴算账。 彼时他就在潇山马场,应当是刚下了马术课。 身着英式骑装,黑色的束身衣,白色束裤,身姿卓越,英气非凡。 这一年他十八岁,已微微有了脱离少年感的成熟模样。 骑着一匹红鬃马飞快在空地烈烈驶过时,仿佛飒踏着风。 “林西宴!” 盛凌希跑过去,在场地的围栏外急声叫他:“林西宴!” “林西宴你先给我停一下林西宴!” “林西宴!” 他却仿佛完全没听见,只驾着马一圈一圈飞快地跑。 马匹经过她身边时带起肃然的风。她气急败坏急了干脆直接翻过栏杆横身去拦。 “林西宴你停不停——” 眼见她突然出现在跑马场,林西宴顿然失色,连忙猛扯了下缰绳勒马。 马也在接近她两三米的位置停下来,扬起的马蹄几乎险些踢到她。 停下后,他压掌安抚了一下马,而后垂眸,居高临下。 一贯鲜少有情绪的神色这一刻有了明显的愠怒,“不要命了?!” 盛凌希也在后怕,浑身都在不受控地细微地抖,白着脸缓了许久才终于说出话来,“我……我就是想问你……” 她惊魂未定却还没忘记最初的气愤,“你,你为什么要冤枉小七哥啊?你明明知道,整蛊的事是我做的,你还说是小七哥!为什么啊!” 林西宴绷着脸蹙眉,直接牵动缰绳要离开。 “诶……”她下意识伸手又要拦一下。 在她上前的刹那,林西宴忽然又猛地一拽缰绳。 马受了鼓动前蹄立刻又沉重踏了两下地面,仿佛下一秒就要转过来踩她。 “啊!”吓得盛凌希条件反射尖叫一声立刻抱住头蹲到一旁。 她像只窝头窝脑的小鹌鹑,蹲在围栏角,缩成一团。粉嫩嫩的连衣裙将整个人裹成一个小花苞。 林西宴看着这样的她莫名的竟想笑一下,很快敛住,淡声问:“你怕?” 盛凌希悄咪咪从怀抱里抬起头。 “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上来拦马!” 他还在马上,背后金色的夕阳直直照耀着他,将他周身都渡了一层金色,也显得他这一刻的身影格外冷峭挺拔不怒而威。 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什么立刻站起来,“你,你吓唬我?” “那不然?”林西宴眉峰微挑摆弄缰绳,“让它真踩你一下?” 他说罢作势又扯动缰绳——盛凌希连忙往后弹跳开几步。 林西宴终于笑起来,弯着唇,不加掩饰的,黑亮眸光是少见的少年意气。 在他驾着马从她身边悠悠过去时,鬼使神差的,盛凌希脑袋里冒出一个胆大妄为的想法——忽然一把拽了下他的马尾! 大抵是她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下风。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交集不多,可每次和他对线,她总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认输的。 那种感觉就仿佛针尖对上麦芒谁都不肯服谁。 马尾被扯动的瞬间,马整个像不满意滴躁动起来,前蹄离地喷鼻嘶吼。 林西宴神色一变连忙扣住前鞍桥试图控马。 “哈哈哈!你怕?”盛凌希拍拍手神色畅快,“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骑马!” 可很快,盛凌希就发现不对。 那马不仅没控制住,反而还像越来越焦躁,也越来越剧烈,扬蹄嘶鸣时几乎就快成一道直角。 盛凌希一慌,“林西宴?” 林西宴坐在马背上勉强还在控制着,语气冷厉,“这马是新马,还没完全驯服呢!” “啊?”盛凌希惊慌,“那怎么办!” 林西宴:“你先出去!” “那你怎么办!” “别管了快出去!” 她终是没听他的话,仓促间目光盯向了被他错手掉落的缰绳,咬咬牙一横心上前拾起来铆劲儿地扯—— 林西宴疾言厉色,“盛凌希你疯了?!” “出去!” “盛凌希!” …… 不记得那马最终是怎么停下来的了,只记得那天最终的结果——是他从马背上仓促掉下来,而后不偏不倚地摔在她的身上带着她一同在草地打了个滚。 马翻飞着四蹄向远处跑远。 停下来时,盛凌希整个人还是懵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她很晕,也惊魂未定的后怕,却没觉得疼。 身下温温软软的,但也微微有点硌人,头枕在一个宽阔坚硬又有些温暖的地方莫名的还有些舒适。 直到头顶突然响起凉凉的一声,“下去。” 抬头,这才发现她枕的竟是他的胸膛。 第7章 婚约 后来的日子,就和普普通通的每一天一样,戚行川和林西宴上了大学,她与他的交集自然更微,几乎是隔很久很久才能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碰见。 听说他在大学里还是那样优异耀眼,沉稳矜傲从容不迫,仍旧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 戚行川读了工商管理专业,后又辅修了珠宝设计,也为未来承袭家中的产业而铺路。 而盛凌希,也在日复一日的高中生活中逐步坚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她要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一名出色、优异、有自己独立风格的设计师。 她要将自己的作品被许多许多人看见、将自己的理念为众人传播,甚至想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 国内服设专业最好的大学是b大,她搜集了有关b大所有的资料与信息,将b大历年来的招生简讯与分数线都打印出来贴在墙上。 每天就盯着那些数据与倒计时打鸡血。 上了高中之后,盛凌希的成绩便没有原来那么差了。 她聪明,又努力。将精力全神贯注地投注到学习中去后,成绩进步得也超常的快。 只有几次面临瓶颈,让盛凌希一度感到焦虑与挫败。 可不久后,她的储物柜里总是偶尔凭空出现了一本笔记本。 那笔记就同当年那个思维导图规划一样。字迹工整锋利,重点清晰明了。让她好像一只初出江湖的没头苍蝇突获了武林秘籍。 她不禁给戚行川发消息。 盛气凌人希:「小七哥,谢谢你。」 小七哥:「?」 盛凌希笑笑,没将话说破,「没什么,你在做什么?」 小七哥:「刚吃完饭,打算去图书馆看看书。凌希,快高考了吧?」 盛气凌人希:「嗯,还有73天。」 小七哥:「加油,我看了你最近的成绩单,进步得非常快,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等高考结束,我带你去b大。」 …… 明御中学再没有了那个“花瓶”盛凌希。 人人都知道高三十四班的盛凌希长得美、会画画、成绩优异。可以说是整个明御中学出了名的几大校花之一。 她成了和当初林西宴与戚行川一般,光芒耀眼的存在。 可她的美好愿景却最终被一场意外打破了。 十八岁的暑假,盛凌希在高考中稳扎稳打,最终以专业课文化课双第一的成绩成功考入了b大服装设计专业。 这一年的戚行川和林西宴也已经二十一岁,读大三,两人也双双进入了各自的家族企业学习。 一次小姐妹下午茶聚会,盛凌希听见有人说。 “听说了吗?林西宴他们家在给他寻觅订婚对象了。” “订婚?他才多大?今年过了生日不才二十一吗?” “害,他这种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姻等于利益,不等于爱情,多大都不重要,是谁才比较重要。反正都是交易,所以多大都没差,越早说不定还能越早实现利益置换……” 盛凌希在旁听说了这些的时候,起初还没什么感觉。 很快便有了种怅然的唏嘘感。 随着长大,她身边的小伙们也逐渐发生了各自不同的变化。 有人家世事无常,有人家今不如昔,有人家踩着风口一飞而起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有人家物是人非。 而他们好像各自也走到了各自属于自己的岔道口,可前方雾途漫漫,谁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走的是条怎样的道路,即将面对的又是种怎样未知的未来。 那段时间的戚行川也十分忙碌,他最终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带她去游览b大。 戚家就是潇山官邸那群小伙伴家中,那个毋庸置疑的窜起的新贵。 他家的珠宝品牌“梵诗”在这两年内如有神助,甚至市场势头曾一度超过了l.k。 这样相继而来的结果便是令在集团学习的戚行川也成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在又一次同盛凌希相约又失约后,不禁歉意说:“凌希,对不起,我最近真的太忙了。” “你放心,等下一次,我一定……” “没关系,小七哥,我理解的。” 那一刻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失望的,但最终选择了安慰。 夏夜的路灯将她孤寂的身影拖得悠长。 电话那端的戚行川便笑起来,“对了,凌希,下周林西宴的生日宴,你会去吗?” “我问了潇山很多小伙伴们,都会去。我很久都没见到你了,我想见见你。” 盛凌希最终说了“好”。 …… 八月六日,林西宴的生日宴,盛凌希同肖嫣黎思斯一行人一起出席,在帝都最大的皇都盛会酒店看见了林西宴。 那时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上一次见面似乎还在半年前,她的小姐妹今浠离开帝都的欢送会上。 他与今浠贯来不甚熟络,可那一次却破天荒回来相送。 她在人群里遥遥地看过他一眼。 彼时的他站在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穿着西装,打着领结,挺括流畅的正装衬得他更加英俊,也更沉着挺拔。 是成熟的长大的模样。 盛凌希怔怔地看了他两秒,随后便跟着大部队将挑选的生日礼物递给他,轻轻说了声,“生日快乐。” 那一刻他目光默默落在她的身上,目色清黑。隔两秒才接过说:“谢谢。” 那好像是他和她从年少到长大,为数不多的气氛和谐的对话。 那天的生日宴会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好像许多许多人都来为他庆生、为他祝贺。 据说这次生日宴,林家爷爷几乎宴请了帝都半座城的权贵。 极尽奢荣,极尽繁华。 盛凌希却觉得,这场宴会他的生日本身却似乎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事。 那些人是为了利益、为了得机攀谈。 空气里的每一次清脆碰杯,入耳的却都是金钱流动的响动。 盛凌希百无聊赖地晃动着红酒杯,莫名的,开始怀念起以前每一次在潇山的生日。 没有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也没有言笑晏晏的客人。 有的只是身边那些叽叽喳喳吵闹又聒噪的小伙伴。 然后其中一个人过生日,其他小伙伴们就会合资定一个大大的蛋糕。半边吃,半边抹,最终谁都别想全身而退全都成为大花脸。 “唉,这就是长大么?”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长大; 她曾经心心念念、可等真的到来时、却再也回不去的长大。 身边这时有小伙伴拍拍她的肩,“诶,不知道吧?这次生日宴说是过生日,可其实是林家想给林西宴订婚。喏,你看那个女生……”她悄悄指去一个方向,“据说就是林西宴他爸看中的想给他订的结婚对象,叫许灵月,好像也就那个样子吧……” 盛凌希看过去,果然在林西宴家人的环护下看到一个女孩子。 穿着白裙,面庞温婉柔静,果真人如其名好像一弯清灵干净的月。 许灵月家也是近两年来帝都新起的新贵之一,家中做服设珠宝高定,这两年迅速兴起到市场份额几乎已能和“盛”抗衡。 其他小伙伴在叹,“能得到林西宴,再怎么也算此生不亏了吧。咱潇山这朵高岭之花,没想到最终是被潇山外的人给折了……” “肥水终留外人田,可惜了啊……” 那一刻盛凌希只是下意识看向林西宴的方向。 他正在远处与来访者交谈,面庞端正,身姿挺拔。一言一行是早已超脱了同龄人的游刃沉稳。 她心中突然就有种很淡的悲凉感。 莫名很想问……那他呢? 他喜欢她吗? 自己的生日成了名利场的交流所,他会难过吗? 自己的婚姻成了利益置换的交易品,他会有怨尤吗? 有人……问过他这些吗? 那边的林西宴交流完毕,微笑颔首送客时,目光一错,偶然与她相接。 她愣了下马上移开目光。 林西宴默默凝注她两秒走回到林老身旁。 林家老爷子林墨笙这年已近古稀之年,正在和几个来宾寒暄对话。林西宴过去时正听见一位往来颇密的叔叔说:“林老,您这孙儿可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我可真是真羡慕啊!” 林老笑称了几句“过赞”,瞥眼见林西宴来,立刻召唤他上前见客。 林西宴一一礼貌唤过人。其中一位伯伯便喜爱看着他道:“西宴,告诉伯伯,你有什么想要的?今天是你生日,无论你想要什么,伯伯都给你送来!” 立时就有人玩笑,“那星星月亮呢?” “也给我西宴侄子摘来!” “哈哈哈……几日不见你吹牛皮的功力见长!” 林西宴只是随着一众长辈静默微笑,明知只是客套,却仍借坡下驴般顺势接了话,“各位叔叔伯伯,我的确是有一样想要的东西,不过谁都给不了我。只有我爷爷,能给我一半。还希望各位叔叔伯伯们今天在场能做个见证,也帮我向我爷爷求个成全。” 林老在一旁已不动声色不悦微蹙了眉。 有人不禁意外,“是什么?” “还真有……?” 恰逢盛凌希与潇山的一众小伙伴们走到离这不远处,在经过这儿的一众长辈时,小辈们纷纷下意识礼貌向他们点头算问好。 林西宴的目光在那一秒同盛凌希又猝不及防相撞。 他在那一刻突然伸手笔直指向盛凌希的方向,沉静而笃定地说道: “我想要她。” 盛凌希懵了。 在场所有人也懵了。 一众叔伯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像没反应过来;小分队们也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第8章 归来 盛家别墅的a-02栋坐落在潇山官邸a区最中央偏东的位置,是一座占地150余平、共四层,总面积达六百平的独栋。 当初建设时,a区的每一户独栋都赠送了独立的小花园与院落,不远处的便是林家那座众称潇山“宅王”的所在。如今灯火全熄夜色里仿佛一座遥遥伫立的孤堡。 盛凌希走近a-02栋时,未曾想院里的灯竟还亮着。 夏末的衰蝉在丛林里微鸣,有零星小虫绕着道旁的灯柱飞舞。 院中有人,似乎在吵。 刻意压低的几声静夜里也能隐约听清。 “让你早点回你不早点回,回来了不好好走路居然还翻墙!不知道的就真把你当贼抓了算了!你也不怕把妈吓到!” “哎呀姐,我就是忘带钥匙了,怕吵到你和妈才翻墙的,谁知道这个点你们居然还醒着……” “还说呢!你今天走的时候我就告诉你钥匙没拿钥匙没拿,结果你自己急的像个屁股着了火的窜天猴!你姐夫刚才手要是再快点你就真成盒了!” …… 盛凌希不觉微笑,默不作声走到门口,在院门外轻唤了声,“姑姑,小叔。” 院里原本鸡飞狗跳的两人顿时停了,共同看向门口继而露出讶异神色。 盛家姑姑:“……凌希?” 盛家小叔:“小凌希?你回来了?” 门庭灯火微弱,尽数照耀在盛凌希白皙单薄的身上。 她笑容安静而苍白,“是我,我回来了。” …… 当初盛凌希刚回盛家不久,她的父母盛谢骐、凌蓝夫妇就意外去世了。 盛凌希便跟着爷爷奶奶、姑姑姑父与小叔一同生活。 盛家姑姑盛谢云是她爸爸盛谢骐的亲妹妹,和姑父两人在大学情投意合,他们两人都是丁克主义,也没有什么商业头脑,毕业后便一直在“盛”谋个闲职吃皇晌。当年盛凌希回来后一直视如己出对她很好。 小叔盛易是爷爷认养的,他本是爷爷好友的儿子,在好友一家逝世后便主动收养了他,只比盛凌希大十岁。 他性子野,不婚主义、桀骜不驯,浑身205块骨头,205块是反骨。 当时盛凌希那么爱玩爱闹爱闯祸多数都是学他。 姑姑立马上前开门来迎她,“凌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在英国……”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圈,甚至连头发丝都快不放过,盛凌希轻拍拍她的手安稳住她。 “‘盛’出事了,我责无旁贷,所以我赶回来了。” 小叔在很久以前就对盛家的产业不感兴趣,成天在外摆弄着他的赛车。此刻散漫斜倚在一旁悠悠说:“这么大个事,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搞定的啊。我那车队还有点闲钱呢,能先给‘盛’补空缺,哪轮得到你操心。”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盛凌希立刻嗔怪转头瞪他,“再说,就你那点钱,是要拿沙子补窟窿?而且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盛’的总设计师兼主理人。” 姑姑不说话了。小叔讪讪轻咳着挠挠头。 …… 当年,盛凌希刚出国的时候,的确曾有一阵曾和盛家断了联络。 因为她气。 气他们自作主张独断专行,气他们不顾她的意愿,偏要定下了她跟林西宴的婚约。 ——那年那场生日宴后,盛凌希本以为经过她那一闹,只会成为一场茶余饭后供人谈笑的谈资,林家也会就此打退堂鼓不了了之。 可谁知,不久后,林家长辈竟真的上门来洽谈婚约一事。 盛老竟还同意了。 她当时格外不理解。 “为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爷爷,你说过永远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的!可是现在却逼我个这么大的?!难道就是因为林家他有钱吗!凭什么啊!” 当时的盛老,面对她的怒火,只是一直沉默着脸色。 沉吟许久,才欲言又般沉叹了声气。 “凌希,很多事情,爷爷现在还不能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但你相信爷爷,爷爷做这一切,肯定都有原因。” “你最近和戚家那个老二走得太近了,爷爷也不是没想过让你和戚行川……但选择戚行川,远不如选择林西宴。和林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不是……”盛凌希险些气炸,“怎么这世界上除了这两个男人,其他是死绝了吗?我谁都不选还不行吗?我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又能怎样!我不想我不想!” 盛老只是沉默。 再不久后,她收到offer,负气出国。 …… 在中央圣马丁那几年,盛凌希过得其实不算轻松。 那时她的英语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到底比不上英语是母语的欧美人。 刚上大学时,她诸多不习惯,也跟不上节奏,好像当初刚回到盛家,那种迷茫和无助,还有同学曾偷偷嘲笑她。 好在,那些困难最终被她一一抗过。 直到大二下,盛老亲自到中央圣马丁找过她。 当时看见盛老的时候,盛凌希惊喜、酸涩、也五味陈杂。 但到底时过境迁,盛老也就从前的事向她郑重道了歉,盛凌希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当时盛老那般选择的真实原由。 而离家在外这两年,盛凌希也并非不会难过,也并非不会想家。别扭一番后终是软下心肠向家里、向肖嫣打了第一通复联电话。 而盛老也第一次向盛凌希吐露了盛家真正的处境。 她才知,原来“盛”,已经这么糟糕了。 没错,确如许多人所说的,“盛”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时尚品牌之一,是国内时尚界兴起的领头军。是盛大的“盛”是兴盛的“盛”。 ——可那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是过气的繁华。 这些年,随着圈内资源人脉更迭,快节奏的审美变革,新兴品牌如雨后春笋。 “盛”等一众老品牌自然受到资源分流与市场挤压,处境颇为尴尬。 在大张旗鼓变革与守旧市场上,盛老冒险选择了“变革”,他要在变革的同时开拓海外市场。而这决定自然遭到了“盛”老一辈守旧派股东的强烈反对。 所以他来了,来找盛凌希。 ——这个自小让他头痛、却又引以为傲的孙女。 “盛”需要她,“盛”的未来也需要她。 盛凌希就此成为“盛”海外部的主理人。 不得不说,盛老的抉择其实很有成效。 不过一年,“盛”在国内市场便有不小的回暖之势,在海外市场业已为不少公众熟知。 可好景不长,盛老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半年前,“盛”品牌这场回光返照似的繁荣,随着他的与世长辞而骤然崩塌—— “盛”内部本就矛盾颇多。守旧派和改革创新派僵持对立许久,这两年来改革派一直靠着盛老一人的领导才力排众议走到今日。 而如今盛老去世,“盛”往年的资金链里还有不小的窟窿未补,几大股东都想借着“盛”的最后一口气卖掉品牌补上窟窿吃最后一份利。 盛凌希自然第一个不同意。 她站了出来,声称可带“盛”走出阴霾。 如今秋季新款发布在即,她新设计出的一批新品还未问世,而她极有信心这批成衣的销量会是历季最佳,所带来的利润足够填补资金链。甚至火爆市场。 那些老派股东便暂息旗鼓。 其实不少人是在等看她的笑话; 亦有不少人在背后支持着她。 可这时,一件事的发生,仿佛是老天彻底要将“盛”打入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新秋设计稿,外泄了。 正如盛凌希所料,这批新款设计的确火爆市场。所以在设计稿外泄最初,便被各杂名、小牌品牌抄袭摹拓,所制成的成品也几乎成了人人追捧的所谓“烂大街”货。 稿件既已外泄,即便“盛”后续照常发布新品,所能带来的市场利润也一定打了不小的折扣。 而她原稿丢失,也无法贸然去告这些抄拓的杂牌品牌、去追责。 所以,她现在能想到的最佳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一个与她设计风格相近的品牌,收购这批成衣。 她看中了salmoph。 她要见到霍启深。 …… 盛凌希知道,“盛”这次,是无论如何都挽救不了了。 但是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做最后一分努力,拿到这笔收购费,补齐窟窿,然后给员工遣散补偿。 也就不枉,盛家跟这么多年为了“盛”而殚尽竭虑的每一个员工,相识的一场。 …… 思绪转回来。盛凌希说:“姑姑,你放心吧,我已经把后面的问题都想好了,我今天已经见到霍启深了,等这两天有空,我就去拜访。” 盛姑姑眉头紧锁似还有化不开的忧虑。小叔随手从庭院茶几上的果盘里揪了两颗葡萄边吃边戏谑说:“其实吧,小凌希,我觉得,你要真想救救‘盛’,也没那么麻烦。还有个方法,保证能马上救了‘盛’还一分精力都不用花!” 盛凌希狐疑看他。 “你嫁给林西宴呐!”小叔顿时谑笑得开怀,“你嫁给林西宴,不就一切迎刃而解啦?霍启深算什么?现在l.k才是咱圈内的老大,你和林西宴那小子的婚约还在呢吧?你嫁给他不就……” ……就知道这张死狗的嘴向来吐不出什么象牙。 盛凌希回都懒得回,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困死了,折腾了一天回去睡觉了。” 小叔还在身后不放弃喋喋不休,“诶不是,侄女,我说真的呢,欸——” 直到他后脑壳被姑姑狠狠呼了一下。 小叔痛呼一声捂头回头看,“姐你干嘛啊。” 第9章 说开 楼下那来的客人却真是林西宴。 等盛凌希梳洗完毕又换过身得体的衣裳,再下楼,看见林西宴……懵了! 林西宴此番是和他的小姨林意珺一同前来的,此刻两人正端坐在客厅沙发的一端,谈笑自如,气氛怡然。 林西宴今日没穿正装,最普通的白衣黑裤,衬衫领口隐约露出一节清晰可见的锁骨。 冷峻落拓得仿佛经年少年。 听见楼梯口的动静,客厅里正言笑的几个人一同看过来。 “呀!凌希。”然后林意珺便立刻格外惊喜般从沙发上站起来,亲昵握住她的手左看右看,“这么多年不见,果真是更漂亮了,都是大姑娘了!看看!就是怎么比原来更瘦了……” 林西宴的目光默默落在她的身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邃。 林西宴的小姨林意珺是他母亲林惜珺的双胞胎姐妹。林家家大,人口也多,盛凌希依稀还记得,当年林家举家搬迁回来时那浩浩荡荡的场面。 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姨……几大辆豪车一道开过来时,几乎惊掉了一众小伙伴们的下巴。 他小姨和母亲虽长得同一张脸,却一个生得温婉淑静、一个爽朗飒踏。 盛凌希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们俩当初对盛凌希也一直非常好,无论盛凌希怎么闯祸牵连到林西宴,也从未责怪过她。 尤其是林意珺,一直对她表现得十分喜爱。当年上门谈定婚约,也是她与林家奶奶亲自上的门。 到底当年不告而别有愧于她的喜爱,盛凌希对她的热情颇有些不大自在,僵硬地朝她笑了笑后一一唤人,“意珺阿姨。奶、奶奶,姑姑……” 视线最后落到林西宴的身上,盛凌希一顿。 嘴巴动了动却压根不知道该叫他什么,索性还是闭了嘴。 林西宴眼神如常幽深。 盛家奶奶嗔怪睨她,“醒啦?” 老太太精神矍铄,语气虽是埋怨的,可神情却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一声不吭地就回来了,结果睡到中午还不起来,出去那么多年,归来还是小懒蛋!再不起,我都想拿着锣去叫你了。” 盛凌希有些惭愧地低了低头。 林意珺牵着盛凌希的手在她自己身边坐下来,“谢阿姨,我这次贸然带着西宴来登门,一个是好久没见您了,过来看望看望您。二也是来带他向您和凌希道个歉。” 谢阿姨指的是盛家奶奶,老太太本名姓谢。闻言意外,“道歉?” 林意珺:“是,昨天西宴在黎家那孩子的酒吧碰见凌希,误打误撞报了警,害得凌希大半夜走了趟公安局。” “说来也是误会,当时西宴看见有人吵架,没看清人就贸然报了警,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他和我说的时候给我也吓了一跳,但愿没让凌希受惊。” 盛凌希在旁听得一愣一愣,一时没掰过神。 很快有些狐疑地看了林西宴一眼,“……误报的?” 他神色很淡,目视前方。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有种将一切了若指掌的自若感。 盛凌希顿时深深吸了口气。 装模作样是吧?斯文败类!道貌岸然! 居然是一大早来给她挖坑的?! “该!”盛家奶奶短暂地惊异过后也已立刻斥她,“就该让她吃吃苦头,好不容易回了家,第一时间不是回家却是去酒吧,还吵架?盛凌希呀盛凌希,你真是可以了呀!” “西宴呀,你做得对,不用愧疚也不用道歉!甚至怎么没让局子多关她两天呢?也好让她在里面好好清醒清醒!” “不是……奶奶!”盛凌希急声反驳,“我那是因为下大雨没法回!这才被嫣嫣先带去思斯的酒吧躲雨的。而且我们也没想打架!那就是一场误会。本来都已经私了了,偏偏是某些人……”她咬牙切齿瞪林西宴。 “那你昨天傍晚就回帝都了,也没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啊。”老太太不以为意,“刚听西宴说,昨天他在salmoph那秀场就碰到你了,你也没和大家说啊。而且当时西宴想送你,你也没让他送,就一心想出去野是不是?” 盛凌希一懵,继而心急,“他什么时候——” “抱歉,盛奶奶。”她话没说完,便叫林西宴矢口断了。 他音容端正诚恳,是种清清正正的好学生模样,“也是我的不对,当时我车过,见凌希没拦,就以为她已经有约了。” “后来在酒吧凌希说不顺路,我以为她不会回潇山,就没再坚持送她。” “不管怎么说,害她去警察局,还放任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到底我都有责任。盛奶奶,凌希,抱歉。” 盛奶奶立刻露出又喜爱又怜惜的欣慰神色,连连说了好几句不是他的错不怪他。 “……”盛凌希无语了。 行,行! 她认输,她甘拜下风行了吧? 她眼眸似利剑,直直瞪向他,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穿透几个洞来。 林西宴一贯不变的神情像很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快到午饭时间了,盛家奶奶留他们姑侄二人一同吃饭。姑姑和林意珺便遣着他们两人去园区里走一走。 林家搬离潇山官邸已久,盛凌希业已离开了几年,这回重回故地一定颇多感怀。 盛凌希百般不愿。 “快去!”姑姑搡她,“你再不愿意,人家西宴也是客,你就当是待客也不能这么没礼貌的!” 盛凌希只好去了。 一出门,盛凌希直接大步流星走到最前方,手臂大张大摆,身后蓬松长卷的马尾辫都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一点都不想看见他! 林西宴默默走在她的身后。 正午炽热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浓缩成小小的一个点,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相顾无言。 男俊女美的场面倒像是夏末里一副好看的画。 不时有路过的不识他们的新邻居向他们看。 不乏也有同盛家一般,未曾搬离的老住户。在一个大叔同他们擦肩而过时,讶异站住了试探叫了声,“凌希?” 两人一同回过头。 确认了她的脸,大叔顿时露出惊讶神色,“真的是你,凌希,你回来了?” “昂……”盛凌希目光闪烁,认出来,这是曾和自家爷爷交好的一位老邻居。 大叔浅淡地寒暄了几句,目光再落向她身后的林西宴时,不由微惊,“你不是……” 接着再看了看盛凌希很快用一种明白了什么般的暧昧眼神笑呵呵告辞走了。 盛凌希:“……” 盛凌希觉得,这样不行。 她和林西宴现在的关系,双方似乎都有一种尴尬的、小心翼翼避而不谈的回避感,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窗户纸谁都没有戳破也不敢戳破。 但……这直击核心的最关键问题,早晚都是要解决的。 她站在原地垂眸抿唇思忖了什么,这微浅的两秒内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个决定。 盛凌希扪心自问,自己和林西宴之间的矛盾说得好像水火不容难以调节,可是仔细想来……其实又没什么。 除了婚约一事外,少年时期的她和他交集甚浅,每一次相争也都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其实没讨厌过他。 甚至若非戚行川,她或许也会和那些女孩子们一样,对他抱有一份崇敬和仰望。 当初出国时,她走得急,又带着气。 其实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问他,也没机会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 而这次回来前,她其实早就做好了碰上林西宴的准备。因为她知道自己必然会碰见他。 她想在这圈里立足,就不可能将这圈中至关重要的l.k绕过。而她若想未来的路走得平坦些,也必须努力和他和平相处。 指尖掐进掌心的力度越来越深,盛凌希咬咬牙像下定什么决心突然转身。 刹那,她整个人险些和他撞到。 林西宴已不知道何时悄声无息站到她身后。 她目光也瞬间掉落进一双深黑的眸子里。而林西宴也正淡淡注视她,“发什么呆。” 他声音也一如既往清清凉凉,“走了。” “林西宴!”盛凌希却突然叫住他。 林西宴的脚步微顿,又回眸。 正午的艳阳肆意洒落照耀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盛凌希忽觉此刻的他耀眼得有些刺目。 “我……有话想和你说。” 林西宴眉峰微挑用目光问询。 盛凌希深呼吸,斟酌了第一句开场白。 “林西宴,我一直都没有来得及问你,那年你的生日宴……你为什么要当众说喜欢我?又为什么要选我订婚?” 林西宴神色没变眼神却忽然微微加深,他凝视着她目光像是有了力度。 盛凌希没等他回答就接着说了第二句。 “我知道……我们小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些过节,我可能也给你造成过一些困扰,甚至伤害。那时候是我不懂事,一些我当时可能没发现或没有顾及到的地方,我跟你道个歉。” “但是,林西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觉得……这些,不该是你用婚约来整蛊我的理由。” 林西宴一直缄默未言的表情始终平静,这一句才细微地泛动了下眉宇,“整蛊?” 他语气不明,“你觉得我当时是整蛊你?” “难道不是吗?”盛凌希说:“我当初,曾有好几次,整蛊到你,害你吃瘪、害你没面子,害你落马、害你受伤,甚至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小心射箭伤到了你,我们好像是天生八字不合,每一次碰面,都得是金星撞火星有一个人狗带才算完。” 第10章 寿宴 林意珺和林西宴姨侄俩午饭后不久便告辞了,离去前,告知了盛家人一件事。 ——林家奶奶将在这周日在林家举办古稀寿宴,诚邀盛凌希与盛家一家人出席。 林西宴的奶奶程衣,是林家掌舵人林墨笙的原配,与他结婚多年已经过了金婚的年岁。当初林家尚在潇山官邸居住时,林家奶奶与盛家奶奶交往颇密,可以说是上了年纪的手帕交。 据说她家世很好,年轻时曾是举家驻扎西欧的华裔名表世家,二十岁那年便同林墨笙联姻。 后来程家势微,林墨笙也未曾离弃。成婚多年,林老太太无论在自家集团里还是圈层内,都给极了尊荣地位。外人每当有人提起林老太太时也要无一不得称上一句“尊贵”。 但,盛凌希一直都觉得,林爷爷和林奶奶、林父林母,乃至整个林家的氛围……都很奇奇怪怪。 不像有爱,更像是一种合作伙伴。 那座常年伫立在潇山中央豪华富丽的宅王她曾进去过数次,感觉特别像一个漂亮的盒子,精致华美,却冷清清空荡荡。 林奶奶和林墨笙半世纪婚姻,只诞育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便是林惜珺、林意珺姐妹。 林西宴的爸爸是入赘,林家三兄妹的姓氏皆随母姓林。 盛凌希在当年林家一家刚回来时还曾经常见到林惜珺夫妻俩,只记得林妈妈是个特别美丽、特别温柔婉约的女人。而林爸爸却整日正颜肃穆不苟言笑。 可盛凌希十五岁那年,圈内曾传林氏夫妇婚变,此后不知何故盛凌希便再没见过林惜珺。 那也是盛凌希第一次在林西宴的身上看见“脆弱”。 彼时他孤身一人,冷清孤寂,躲在假山角落的身影曾很长一段时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盛凌希不愿与林西宴扯上太多关联的原因之一,也是林家这家大业大、内里复杂的场面让她望而生畏。 她更希望自己是只自由自在的鸟,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 可不管怎么说,那些年在潇山,林家奶奶、林妈妈和林小姨总归对她是不错的。 她们永远包容,永远温柔,也让自小失去母亲的盛凌希,曾在她们身上感受到过母爱的底色。 那不管出于情谊还是礼貌,这场寿宴她都得去一场。 - 星期日,盛凌希孤身一人代表盛家出席林老太太的古稀宴。 盛家奶奶年纪大了,出行不便,盛家姑姑为在她身边照顾她,且盛家近段日子来的境况比较尴尬,商议过后便决定不去了。 至于盛凌希,这场宴会有不少她曾经的小姐妹们,就放任她去玩一玩。 被肖嫣专车接至京城如画,盛凌希站在林家新家的大门前默默观览。 林家新迁的房子园区名为“京城如画里”,如当初的潇山一般,是目前整个帝都城最大、亦最豪华的豪宅园区。 无论是京城如画还是潇山,林家所居的永远是园区内最奢豪亦最中心的一座,正如l.k在时尚圈的地位永远如当空的太阳耀眼,永不坠落。 园区整体的建筑是中式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 林家有独立的花园与小桥流水。 盛凌希与肖嫣下车时,园区停车坪上已停了不少名贵豪车,有热闹的谈笑声从门院里传来。 林西宴正在门口,西装革履,领结端正。 同他的弟弟妹妹正在门口迎客。 遥遥望见盛凌希下了车,盛凌希的目光无意间恰巧与他碰上。 她顿了秒故作无事地移开。 曾经潇山的那群小伙伴们也都来了大半。黎思斯、姜希月……见她们到忙一股脑地迎上来。 “嫣嫣!” “凌希!” “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哇凌希你今天好漂亮呀这裙子什么牌子的……” 几个小姐妹顿时前前后后将别墅院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个个妆容精致鲜眉亮眼,粉粉蓝蓝的漂亮衣裙乍一看去像是一团仙气飘飘的仙女开会。 院里不禁有正攀谈的男人不时向这边投注目光。 盛凌希正在一群小姐妹的围簇下言谈嬉笑,叽叽喳喳聊了会儿,直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沉清冷的,“凌希。” 众人一顿,看过去。 林西宴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她们身后的。几个小姐妹们见是他立刻又眉飞色舞地互相挤了挤眼神,然后共同默契地往后退了步将盛凌希亮在最前面。 盛凌希一瞬不瞬盯着他微抿唇。 林西宴只说:“跟我来。”便转身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走进林家大厅,人更加多。今日寿宴的主角林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正堂中央,周围嘈嘈切切围得都是人,但大多都是长辈。 其中围在林老太太身边最近的像是对母女,穿着颜色做工相同、却版型不同的月白色礼裙。年纪偏年轻的女孩面庞温静,气质很柔婉。 盛凌希随着林西宴的带领走上前,沿途的那些来客便像缓缓绽开的花瓣纷纷为他让路。 有人笑着颔首寒暄,“西宴来了啊。” 他也一一礼貌颔首招呼过,然后径步走到林老太太面前,说:“奶奶,您看谁来了。” 而后向旁退。望见他身后的盛凌希,林家奶奶起初顿了顿。 接着才像辨认出来般讶异又惊喜地向她伸出手,“……凌希?” “林奶奶。”盛凌希立刻将手递入她的掌中随着她的动作坐到她身旁。 “是凌希!小凌希……哎呦,都长这么大了,瞧瞧,好多年没见了,长大了,变得这么漂亮了,该是大凌希了。” 林奶奶极喜爱地磋磨着她的手背一瞬不瞬地瞧着。盛凌希便甜甜笑起来,“我长得再大,也还是林奶奶的小凌希呀!林奶奶,六年没见,您一切都还好吗?” “好好好,一切都好!”林奶奶爱不释手,“小凌希呢?当初说跑就跑了,都没跟奶奶说声再见!这次回来……还走吗?” 林西宴目光默默注视在盛凌希的身上。 盛凌希抿抿唇角才笑,“应该……暂时不走了。” 林奶奶立刻笑了,“好好好,还是回来好!哪儿都没有家好。我看到你们这些好孩子都好好的,我就感觉很好了……” 四周的宾客见老太太开怀的样子,纷纷不禁也跟着笑赞起来,还有人悄悄在问盛凌希是谁。 方才围在林老太太身边的那个母亲神思敏锐,望着盛凌希温和笑道:“程阿姨,这位原来就是那位盛家的凌希,常听您提起过,这一次可算是见到本人了,可真是漂亮!本人比你描述的还要漂亮。” 盛凌希目光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望见她身后的那个女孩,盛凌希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又丝毫想不起来。 直到林老太太介绍,“这是你彭阿姨,你可能不太认得,你姑姑应该见过,是新锐许家的。这个是她女儿,叫许灵月,和你同岁。” 盛凌希在怔了一瞬后恍然想起。 许灵月…… 那不就是—— 她下意识又向她诧异看了眼。 许灵月在这一刻也正在看着她。 娴静面庞在她看过来的一瞬弯唇浮现一抹温和微笑。 盛凌希也弯唇向她露出一个笑颜。 宾客皆至,寿宴即将开始。 林老太太在林家的保姆下回房换过衣裳,林意珺又上台讲过话,宾客们便依照林家先前早就安排好的席位等开席。 林家的后花园有片流觞湖,可仿古人的“曲水流觞宴”。 一部分小辈宾客就在花园吃流觞宴,另一部分上了年纪稳重些、又有正事攀谈的可到室内餐厅吃西餐。两边可自由选择。 盛凌希一行向来爱玩爱闹,自然选则有趣的流觞宴,园子里一时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等这自助似的宴席吃了快一个小时,盛凌希有点撑,悄无声息解了解自己礼服腰间的丝带站起身。 她这礼裙是自己自己设计的,绝对完美地衬合她每一分肤色和身材,自然也根据她的身体条件暗藏许多小玄机。 “你干嘛去?”肖嫣问。 “有点撑,出去走走。” “我陪你?” 盛凌希摆手说了不用,随手又从飘过来的一个盘子里拽了几颗葡萄和橘子往外走。 “……”肖嫣无语到要翻白眼,“不撑么?” …… 林家所在的这个园区比林家花园修得还要尽善尽美,林家花园里那玉砌雕阑的中式陈设已经让她恍若置身皇家园林,与整个园区相比更恍若冰山一角。 盛凌希在园区里随意走了一圈,走过曲径通幽的松木林,看过奇峰异石似的假山亭,随意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坐下来扒葡萄。 这儿很安静,阳光也温暖而不热烈。 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没外债真好啊……” 将葡萄向上丢着吃,盛凌希又松了松丝带一腿支在凳子上彻底放飞自我。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似有迟疑的,“……盛凌希?” 盛凌希一怔,回头看。 刚看见身后的人的时候,盛凌希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又仔细仔细看了眼。 等确定身后的人确实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心中疑惑顿生。 哦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好玩了啊! 第11章 爱我 身后的人名叫蒋娇。 女生、二十出头、长卷发娃娃脸、盛凌希在中央圣马丁的同学……亦是她在大大学生涯里,为数不多的冤家之一。 蒋娇和盛凌希不是同班同学。盛凌希当年是正经八百申请offer录取上的本科,而蒋娇则是同系的预科班。 但因两人都是华裔,又碰巧来自同一个国家的同一座城市,机缘巧合之下难免相识。 只是盛凌希无语就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爱和她对比的……吃穿用物要比、衣着打扮要比。 除了她那万年如一日的狗啃成绩和个头从不跟她对比以外,盛凌希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每天连根头发丝有没有她卷都要较上半天劲。 不过盛凌希也从没太往心里去,所谓人红是非多。 她对她这种近似执念的比对全看做是种对她另类的爱。 两人大三之后就几乎没再见过面了。这会儿异地乍见,不禁都有些怔。 片刻,是蒋娇率先微蹙了眉,挑着眉上上下下看她一圈不大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盛凌希不答反问。 “我家住这儿啊。”蒋娇傲娇仰仰脸,神情有了点自豪之意。 “哦。”她倒是忘了,能留学出去学艺术的大多家境不错,那蒋娇家住在京城如画也没什么不可能。 “……” 她这声平平淡淡的“哦”倒一时让蒋娇有点恼火,又皱起眉不悦地盯她两秒,躁声道:“问你呢!你怎么……” “盛凌希!”她话还没说完,远处突传来的一声便将她打断了。 两人怔了怔一同遁声去看。 只见,远远地,有三四个身穿礼服、装扮精致的陌生女孩正朝这边赶来。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盛凌希一瞬有些懵。 这什么情况? 蒋娇也有些愣,很快,便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瞥了瞥她,“树敌不少啊你。” 那几个女孩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盛凌希,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和林西宴解除婚约?” 打头的女孩身穿遍身亮片的蓝色连衣裙,布灵布灵的亮片几乎晃得盛凌希眼痛,盛凌希也在片刻的错愕后大概认出了她是谁。 ——付瑶。 当年a大附中的。 亦是同她们潇山姐妹团颇有点小过节的一位。 只是事情太久远,她和以前的变化也不浅,方才在林家时盛凌希居然完全没认出来她。 …… 付瑶是帝都富恒地产付家的,同她们潇山姐妹帮一样,在帝都名利圈她们这个年龄段圈子里小有名气。 当时,富恒地产在西四环曾有一片高档楼盘,定位仅次于潇山官邸,而付瑶就同她们一样在自家区域也有一群玩得要好的小姐妹。 潇山官邸与富恒地产距离甚远,明御中学与a大附中也八竿子打不着面。 可谓泾渭分明河井不犯。 直到高一那年一场篮球赛。 那年,明御与a大附中举办了一场联谊赛,盛凌希和一众姐妹为了凑热闹,就主动报了学校的啦啦队。 而付瑶她们正是另一队。 两队为了更好的适应场地,都想在比赛最终的场馆进行训练、排练。 结果因为场地问题争得不可开交。 直到有校领导私下告知付瑶家的富恒集团是这次比赛与场馆的总资方,勒令明御队退让。 他们能让,但却不能忍。 于是那场比赛,最终由肖凛为首的明御队将a大附中队打了个落花流水。大获全胜时,全队还憋着火气在场馆里拉起横幅喊:“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好竹出歹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气得付瑶她们当场就险些和她们撕起来。 后来,a大附中和明御中学总难免在一些竞争场面上碰到。可每一次碰面,她们潇山姐妹团几乎都是不遗余力地全方位打击她。 她参加跳舞比赛,那她们姐妹团中最会跳舞的姜希月就去截胡; 她上台拉小提琴,那自小便小提琴天赋过人的今浠就上去打擂; 她参加数学竞赛,那最强大脑肖嫣便不动声色教她做人; 她画画,那盛凌希就笑了,用一支2b铅笔就能赢翻她; 付瑶因此也与她们积怨愈深。 直到高二下学期,付瑶被家中人安排赴美留了学,此后盛凌希便再没见过她。 …… 付瑶家境优越,盛凌希也知道,帝都名利圈这盘根错节的人际往来让她跟林家有所交集也见怪不怪。 只是此刻,她这么气势滔天地到她面前问关于她跟林西宴的事…… 她还是觉得奇奇怪怪的。 不过很快,另一个人的出现就让她明白了为什么。 “阿瑶!”许灵月跑来时神色是急的,提着裙摆裙角翩跹,直到在付瑶身前站住时呼吸还在喘,“阿瑶,你别闹了,快跟我回去。” “你来干什么!”付瑶皱着眉将她往回推了推,“你别管了,你不敢那就我替你讨公道!” “阿瑶……”许灵月声色急切,还在劝。 眼看劝不动,她干脆直接越过付瑶站到盛凌希的面前,清灵双瞳有了愧疚的歉意。 “凌希,对不起,是我没有和我朋友说好,害她对你没有礼貌,我带她向你道歉……” 她声音也清清澈澈又细软,像夏季里怡人的风。 盛凌希倒没觉得生气反而有些舒心朝她无所谓挑了下眉。 “灵月!”付瑶倒急了,扯她一把,“你跟她道什么歉?明明该是她跟你道歉才对!是她占着茅坑不拉屎……” “瑶瑶,你真别闹了!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回去慢慢和你说好不好……” 盛凌希在看热闹般看着她们俩拉拉扯扯,已经开始坐下来扒橘子。 一旁的蒋娇盯着盛凌希,仿佛见了鬼。 这边付瑶在扯,许灵月在劝。 她们其余那几个小姐妹们也在许灵月的身边七嘴八舌地你一句我一嘴。 直到好像完全说不通,付瑶干脆一甩手,直直站到盛凌希的面前。 “盛凌希,当初,你是跟林西宴订了婚约不假,可是没过多久,你就和别人跑了,那关于和林西宴的婚约你是不是也该给个说法?” 橘子扒完了,盛凌希掰下一瓣放进嘴里。 慢悠悠地抬头看她。 付瑶滞了一口气,“而且你当初跑就跑了,一跑就是六年,所有人都没有你的消息,听说林西宴都没有。好,那大家就当做你不愿意和林西宴在一起,当你逃婚了。” “然后这六年里,灵月都已经在和林西宴谈婚事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你又回来了?盛凌希,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当初要是喜欢戚行川,就别和林西宴订婚啊!” “你既然已经和戚行川走了,那就别再来招惹林西宴啊!” “你这样,让林西宴被别人看笑话,让灵月也被别人看笑话,有意思吗?而且你一个女生,都不觉得害臊吗?” “阿瑶……”许灵月在旁哭丧着脸拉她让她千万别说了。 付瑶越说越起劲儿,这会儿面庞也有了凛然似的正义感。 盛凌希还在慢腾腾地吃橘子。 一伙人见她不说话,皆以为她是理亏不言,不由都有了点轻蔑的傲意。 直到最后一瓣橘子慢条斯理地吃完,盛凌希才拍拍手掌,又捶捶肩背。 然后才松懒懒倦洋洋地站起身,瞟了眼付瑶不咸不淡说:“我说你们几个,每天除了男人的话题,就没别的什么事了是吧?” 付瑶怔了一下脸色又厉下来,“你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盛凌希漫不经心,“林西宴林西宴林西宴……他在这儿么你就这么三句不离他,叫魂呢?” “你!”她更气。旁边几个小姐妹也一噎。而许灵月则是带点甘拜下风似的神情表情望着她眼神亮晶晶的。 付瑶:“盛凌希!你别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了不起,当初林西宴找你订婚,也不过是因为当时你们家的‘盛’财大势大,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的‘盛’应该快不大行了吧?” “你家的‘盛’字,怕也快改成剩余的‘剩’了吧?” “你不愿意和林家解除婚约没关系,但你觉得林家现在还会认可你和你盛家吗?到时候他们主动退婚,你不觉得难堪吗?” 盛凌希的眼神在她提及“盛”的刹那微冷了一秒,很快又不以为意似的勾勾唇角,悠悠说:“你也说喽,当初是林西宴找的我。那他这么爱我,爱我爱得不要不要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陈芝麻烂谷的婚约而已,我是无所谓,反正男人有的是。要不然,你去帮我和他说说,让他把这婚约解了?我还能感恩戴德地谢谢你全家。” “你……”付瑶彻底吃瘪到咬牙。 “付瑶!”就这时,又一声疾厉的呵斥从远处传来,扬眸只见是肖嫣黎思斯那一伙疾冲冲而来。 盛凌希不觉扬起唇角。 她的底气来了。 但直到她们走近,盛凌希才发现不止肖嫣她们。还有付瑶的父母、许灵月的妈妈……等一些长辈。 林西宴竟也在。 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神色严峻,目光沉敛,视线遥遥地定在盛凌希的身上看不出喜怒。 目光遥遥跟他正碰上,盛凌希顿了下,而后略有些心虚地仓促偏开。 肖嫣一行已经赶到她身边上上下下仔细观察她一圈,“没事吧?” 盛凌希摇头。 黎思斯抿唇瞪着付瑶,火气不减,“付瑶,你疯了吧?林奶奶的寿宴你这么肆无忌惮聚众欺负人?” “谁欺负谁啊!”付瑶大喊。 第12章 说服 盛凌希最终没能劝服林西宴,回到林家庭院后,他便立刻又隐身进那些攀谈寒暄的宾客中去了。 而后续林家上下各处场合都需要他,她也再没机会和他单独说话,甚至直到寿宴散场都没同他说上一句再见。 傍晚回到盛家,盛家奶奶和小叔几乎是第一时间迎上来兴致勃勃问她今天玩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盛凌希气息恹恹地趴在沙发上,随口说了说今天的场景。 自然,隐去了有关付瑶许灵月那段。 一想起林西宴还是憋气! 狗。 真的是太狗了! 他就是在故意吊着她!故意跟她唱反调地取她为乐报复她! “狗林西宴!”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一个抱枕就重重摔了一把,脸色憋气得通红。 盛奶奶和小叔心照不宣地无声交递了下眼神。 不过她也没太多精力同他去置气了,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正事催促着她去做。 ——去salmoph。 找霍启深。 如今“盛”的境况迫在眉睫,找到筹资回血刻不容缓。 盛凌希自回国至今满打满算共五天,每一天都给salmoph的邮箱发过拜访邮件。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 而现在salmoph界内风头正盛,与他上门求合作的品牌如过江之鲫,能被看上眼的,不消说l.k,也得是曾经“盛”这般的级别。 如今已式微的“盛”,被淘汰也无可厚非。 盛凌希觉得这样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机会从不等人,路也是被人走出来的。 机会既然没有选择她,那她就算拿斧子凿也得创造出机会。 - salmoph的总部办公楼位于北五环一处创意产业园,是座楼层极高、设计感亦极强的摩天大厦。四周高楼耸立,车水马龙,人流络绎。 又一周星期一的早晨,盛凌希身穿一件浅驼色的早秋长风衣,化了个正式而不艳浓的场合妆,亲自上门拜谒霍启深。 不出所料,在前台便被拦下来。 “你没有预约啊。”前台小妹翻看着记录册,神色不耐,“霍总很忙的,没有预约的都见不到。要不您还是先回去给总助办那边打电话敲定一下时间,等约定好了时间再来。” 盛凌希称的确是有很急的事要见他,不然也不会贸然前来拜访。 她问霍启深每天大概是什么时间到公司,她可以等。 哪怕只有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都行。 前台被缠不过,只好指了指大堂的客椅让她随便吧。 这一等,盛凌希就直接等到了四个小时后。 接近中午十二点,午时的气温越来越高,大片灼热阳光穿透落地窗铺曳下来,照得盛凌希口干舌燥仿佛中暑。 如今已是夏末,昼夜温差大,许多公共场所已经不再开中央空调。但她今天穿的风衣在这气候里还是有种不合时宜的厚。 大楼外忽然有一辆商务车渐停。 集团的员工见大老板来了,原本正在午休时间的闲适氛围立刻肃穆起来。一众前台保安纷纷站起,共同恭敬面朝门口。 盛凌希猜测到是霍启深,立刻也站起。 在一众员工说完“霍总好”后她镇静了一下心情匆匆迎上去。 “霍总您好!我……” 还没待周围的保镖秘书上来隔开她,另一道身影突然从大堂电梯口的方向走出来。 是刚出电梯的霍子骁。 “诶?爸?”看见霍启深,霍子骁顿了下笑,“你来啦。” 霍启深看看他那一身嘻哈风的衣裳眉宇微露不悦,“干嘛去?” “琰哥他们找我,我去看看嘿嘿……” 男人拢眉,最终还是颇嫌弃似的摆摆手让他走了。而盛凌希再也顾不上许多地大步上前来匆促道:“霍总您好!我是‘盛’品牌的主理人,我有一场合作想与您洽谈,您看能否占用您十五分钟的时间。” 同盛凌希擦肩而过的瞬间,霍子骁愣了下又怔怔回头看,“这不是……?” 他看着盛凌希匆忙在自己父亲身边边走边说,二丈摸不到头脑地挠挠头走了。 这边,盛凌希刚上来,几乎便被霍启深身边的秘书伸手隔开几步外。 “抱歉,我们霍总很忙,如有合作请向总助办通话预约。” 霍启深目视前方大步流星,径直向电梯口走去几乎看都没看她一眼。 盛凌希抿唇急促道:“我就是因为通过电话一直预约不到您的时间,这才贸然前来堵您的!给您带来的麻烦先向您说声致歉。” “但是霍总,我要向您谈的合作绝对有益于salmoph,还希望您能给我哪怕十分钟的时间!” 电梯口临近,负责兼按电梯的前台已经为他按好了电梯。 在看见盛凌希时不禁蹙眉。 “又是你?你怎么还在?我们霍总真的很忙的您还是请回……” 盛凌希理都没理她,飞快瞄了眼电梯屏上的数字。 ——在电梯门打开霍启深踏进电梯的刹那趁人不备飞快地也挤进去同时紧按上关门键! “诶你这人——” “哪有你这样的?你快出来!” 秘书和前台一起惊了。 电梯门已经阖上,将前台隔绝在外。 封闭空间内只剩下盛凌希、秘书、与霍启深。 她又飞快按下了总裁办所在的十七楼层,霍启深眉间的皱痕随着电梯缓缓上升越来越深。 秘书还在斥,“嘿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哪有你这不讲道理的?你出去!按下一层到了你就出去!” 盛凌希只看霍启深,“霍总,还请您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我真的保证无论我们最终有没有合作,这次谈话不会让您失望。” 秘书:“都说了让你去约总助办!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秩序不知道吗?你约不到只能说明你目前的资格还不够你……” “闭嘴!”盛凌希终于忍不住,低呵他一声。 霍启深有些出乎意料似的地微挑了下眉。 电梯已经升到了四楼,他在这一刻才像是终于舍得般缓缓开了口,“我没有十五分钟。” 一字一句在盛凌希看来仿佛有千钧重量,“我只有五分钟,五分钟后,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不能迟到。” “那就五分钟!”盛凌希深吸口气,几乎不假思索。 她言罢忽地转身将五至十七的每一层按键都挨个干净,又转头,“五分钟!” 秘书目瞪口呆。 霍启深睨着她的目光也像微微有了点耐人寻味的光芒。 盛凌希沉息说:“霍总,我先开门见山。我此来找您的目的,是想让salmoph收购‘盛’最新一批的新秋款成衣,共八款,总共四百零六件,总价估值约六千万。” 秘书一瞬简直要被她惊到了。霍启深的眼神也随着她的话缓沉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盛凌希眼神不动不闪。 …… 盛凌希这头在说服霍启深的时候,霍子骁那边已经和霍靳琰林西宴一行碰了面,正在salmoph不远处的蓝嘉咖啡馆。 霍子骁一来,便神秘兮兮地笑起来,“诶嘿!琰哥凛哥西宴哥,你们猜我刚才在我家公司楼下碰到了谁?” 林西宴正专心致志地对着面前的一台笔记本电脑,神色很淡,似乎分毫没理会他们的谈话,眉眼冷峭指节分明地敲着键盘。 霍靳琰啜着咖啡,“谁啊?” “缘姐!”霍子骁偷瞄了眼林西宴笑得贼兮兮,“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肖凛也笑,却是戏谑,“那又是谁?你怕别是又在外面招花惹草了吧?” “哎呀不是!就是那个……那个!”他对霍靳琰和肖凛朝着林西宴的方向挤眉弄眼,“刚才我在楼下碰到她,还以为是认错了,结果仔细再看了眼,还真是她!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她怎么去找我爸呢?” “而且也是奇怪了……这大热天的,她还穿个风衣,那么厚,不嫌热吗?不过打扮得倒是挺漂亮的。你们以前怎么没和我提过你们还认识这么一个漂亮姐姐!” 林西宴正敲键盘的指尖微微慢下来,而后像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深。 下一秒。 他突然阖上电脑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就走。 “诶西宴哥——?”霍子骁懵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唉……”霍靳琰悠然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息着摇摇头。 …… 电梯里,盛凌希说:“据我所知,salmoph如今在市场的定位风评虽然不差,但其实已经走到了瓶颈期。您一直想将salmoph的高定系列的市场定位再更上一层,做成如l.k一般的顶奢品牌。可是salmoph如今的设计风格固定、受众群体也固定。” “往上,你们始终无法突破转型瓶颈,往下,你们又不想降低salmoph本身的层级定位,所以就处到了如今这种,上不如l.k高端、下又不如一些小众品牌经济实惠的尴尬位置,是这样吧?” 霍启深的眼神越来越冷,淡哂的唇角有种不悦似的轻讽,“所以呢?” 盛凌希:“因为风格转型始终没法突破,所以你们近两年起,也在找各大如l.k般的品牌进行合作。可这些高奢品牌至多愿意授权您一些部分经典款联名。您其实也一直在招揽优秀的设计师团队,可国内设计师水平参差不齐,抄版抄袭泛滥,但凡真有些真材实料的设计师,都会首选l.k,所以您的转型之路,其实困难重重,对吧?” 霍启深的眉头紧蹙神色不明。旁边的秘书望着他的神情,心知这是他的逆鳞更是发火的前兆。 第13章 求婚 盛凌希怔住了,完全想不到此时此刻会在这儿碰到他。 霍启深也有些讶,大抵是也没想到林西宴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怔讶两秒笑问:“诶?西宴?你怎么在这儿?” “霍叔。”林西宴淡渺应了声,视线却还长久停留在盛凌希的身上。 目色深沉。 她还穿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高定裙,脱下的风衣外套胡乱堆叠在电梯间的地面,有种华丽的狼狈。 盛凌希像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注视,连忙仓促将风衣拾起披上身,一同跟霍启深走出来。 电梯外相连的就是总助办,有人偷偷向这边投来视线。 而这一刻霍启深也终于感觉到林西宴的注目,视线顺着他滑到盛凌希的身上隐约察觉到什么试探问:“你们……认识?” “认识。”——“不认识!” 他话刚落,两个人便共同开了口。 答案却截然不同。 林西宴沉默注视的眸光一瞬更深了些。“……”而盛凌希则是尴尬地同他又盯了秒抿唇瞥开视线。 霍启深这回是真确认他俩是认识的了,视线又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微微意味不明笑起来,“你们这是……” “咳……”盛凌希掩唇轻咳,试图挽尊,“也算认识吧,因为不太熟,所以……” “嗯。”林西宴不咸不淡,“她好像是我未婚妻。” “……”盛凌希更加抿紧唇角瞪他。 霍启深终于笑起来,像是心情突然变得特别开怀,笑道:“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情趣,我是不太理解了。这样吧,这位小姐,您刚刚和我说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一下,也会召开内部会商讨,如果可以,我会让我的秘书联系你。” 盛凌希终于微微放下心。 她再次向霍启深道谢告辞,离开前,林西宴在电梯口唤住她,“凌希。” 她回眸。就见他向总助办借了便利贴和笔,飞快写下一串地址递给她,“先去这里等我,我有事对你说。” 说罢便转身要走。盛凌希在他身后悠悠道:“我要是不等呢?” 林西宴顿步侧眸,就见她已经慢条斯理地将便利贴在掌中团成一团,神情挑衅地就要丢进垃圾桶里。 林西宴只道:“婚约的事。” ok. 他总能这么一击踩中命脉,盛凌希的神情再次绷下来,又愤愤地瞪了他两秒转身大步走了。 林西宴的唇角似有若无地轻扬从容转身。 - 一进霍启深的办公室,霍启深的视频会通知延后半个小时,他阖上电脑抬眼见走进的林西宴立刻笑起来,“西宴啊。” 林西宴微微颔首算招呼过,走到茶桌前泡茶。 霍启深爱茶,办公室中常年放着一套完整的泡茶工具。而林西宴的泡茶手艺一向为霍启深赞称一绝。 走到茶桌旁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霍启深边眺望着远方边随口似的道:“原来她就是你传说中的那个小未婚妻啊。” 林西宴温杯的手微顿,沉默未语。 他依旧淡然自若地置茶、高冲、刮沫……有零星水珠飞溅出来沾染了指尖,浸得他的肤色也更加白腻。 霍启深还在调侃似的笑呵呵琢磨着,“‘盛’……对,她姓盛。之前听他们说过,你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姓盛。” “这就对上了!” “所以你这些年,就是因为她,才成天活得这么清心寡欲的?都快把自己活进和尚庙了。还和你爸……” “霍叔。” 茶泡完了,他将泡好的茶斟入杯中递给他,眸色端正而肃穆。 悄然无息地打断了他的话,也似乎是为了让他闭嘴。 霍启深顿了下笑呵呵地接过了,轻啜了口,再开口的话还是藏着似有若无地调侃,“就不想知道她找我是为了什么?” 林西宴面色不变,“‘盛’新秋款设计稿泄露,资金全方崩盘,她想让salmoph收购‘盛’的这批新款成衣。” 霍启深立刻面露一种“果然是你”的表情,“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动意了。” 霍启深终于哈哈笑出声来,片刻才颇为感慨般长舒了口气叹道:“你这个未婚妻可真是了不得啊!实力有,冲劲也有,口才也不错,关键是胆子也大……把成衣穿在大衣里到我面前脱衣裳,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 林西宴不置可否。 霍启深看他,“这一单,我本来也是可做可不做,不过为了帮你,我倒是挺期待和她合作。” 盛凌希什么都揣测到了,可唯有的一点失策,便是l.k与salmoph的合作并非只授权了部分经典款联名,林西宴愿意全方位提供技术与资源置换实现共赢。 所以盛凌希这一单,他其实不管做不做,待salmoph新秋款发布,都能达到她所预言的市场风向。 林西宴面容沉静倒一直没有说话,只在他最后一句落下时眼神细微闪了闪,少顷说:“霍叔,您若真愿意帮我的话……” “不如帮我做另一件事吧。” - 盛凌希走进蓝嘉咖啡厅,门上的小风铃随她的走进叮铃响动。 还没等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忽听不远处有一声散漫的笑传来。 “哦呦,这是谁呀?稀客呀凌妹妹。” 盛凌希的脸色瞬间垮下来,颇无奈地看霍靳琰跟肖凛几个迅速收了东西朝她走近,没什么语气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霍靳琰:“我们还想问你呢,西宴人呢?刚一听说你在salmoph人就跑了,这会儿怎么改成你一个人来这儿他不见了。” 盛凌希微怔。 还不及她深想许多,身边突然另一个身影兴奋凑上前来,一身酷炫嘻哈风,身上各种明黄明绿的撞色险些让盛凌希觉得他穿了身彩虹。 “缘姐!” “……什么姐?”盛凌希没听懂。 霍子骁哑了下刚想解释,立时后脑勺就被肖凛拍了一巴掌,斥道:“瞎叫什么呢!背地里给人起外号还敢当人面叫!” 霍子骁立刻“抱歉抱歉……”讪讪点头哈腰。 霍靳琰在旁边悠然的样子像唱双簧,“就是,这是你西宴哥未来的媳妇,叫嫂子。” 霍子骁:“宴嫂好!宴嫂好!” “……”盛凌希无语到甚至恨不得一人啐他们一口。 她以前在潇山时就厌烦他们这帮,成天玩世不羁满嘴跑火车,偏一个比一个俊俏,也一个比一个优秀成绩好。 让她们每次想告状都得掂量掂量师长们会不会被他们这虚假表象给蒙蔽了。 最关键的,是每次起哄她和林西宴,都是这俩货动静最高。 霍靳琰还在逗她,“我说凌妹妹,为了见西宴,也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领口。盛凌希顺着他的视线也低头,她微微松散的风衣领口露出了里面裙子的钉珠。 她这高定裙更偏礼服,夸张、闪耀,的确正式到不太日常。 霍靳琰:“你什么样在西宴眼里都最漂亮。” 盛凌希终于受不了了,一扬手中的包朝他凿过去,“去死!” 霍肖两人笑成一团。 正说闹,咖啡厅的玻璃门忽然又敞开,风铃相碰叮咚响。 一道笔直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午后的明亮天光从他背后洒落,光影朦胧,将他的西装外套勾勒出几许淡色。 有人不觉向他那边投注了目光。 “哦吼!西宴哥!”霍子骁已经举手向他示意。他看过来,很快视线定在跟他们站一起的盛凌希身上迈开步子走过来。 霍靳琰肖凛两人已经识趣地互相对视一眼主动上前,然后在半道同他碰上低声交流了几句,拉着霍子骁先走了。 盛凌希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看着他信步走近,盛凌希忽然有点不知名的忐忑,望着他一贯看不出神情的脸不禁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林西宴不答,只示意,“坐。” 盛凌希坐下了。 有服务员上前来点单,林西宴要了一杯哥斯达黎加。 “两杯!”盛凌希立刻伸出两根手指来补充又礼貌笑笑,“谢谢。” 林西宴眸光微动,但没说什么,依旧神情冷峭地跟她一同看着服务员下去了。 “这回说吧。”等这处角落只剩下他们两个,盛凌希朝他挑挑眉。 林西宴微默片顷才开口,“你去找霍启深,是想让他收购你那批成衣,对吗?” 大抵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盛凌希怔了下立时蹙眉,“这和你有关系吗?” 莫名的,她心里忽然有了点被窥探了隐私的滋味,还有种被戳破了难堪的慌乱与不愿低头的挫败感。 语气也含了刺。 林西宴只是淡渺笑了下,没说话。 她自知自己语气不佳很冒犯,可此刻也实在没法向他抱歉,抿抿唇转移话题,“说说……婚约的事吧。” 她带着点忐忑看着他的眼,“你考虑好了?” “嗯。” 盛凌希立刻微微松下一口气低下眸。 她就知道,这件事,最终会是这样解决解决。 他同她之间的差距,已远远不止是“盛”与l.k的差距。而无论是谁处在他在的这个位置,都会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对的。 而他终于想明白了…… 林西宴的目光却一直停驻在她的身上,目色沉沉,一双眸有如山濛雾霭。 直到静静注视了许久,他才沉着开口,一字一句落在盛凌希耳中沉缓、郑重、而清晰。 “凌希,和我结婚吧。” 第14章 对赌 盛凌希一怔, 懵了。 “……林西宴你说什么?” “和我结婚。” 深吸了一口气,盛凌希差点一口空气卡在肺里。 “林西宴你疯了吧?我和你说解除婚约,你和我说结婚?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胯轴子呢是吧?” 林西宴神色不变, “我在说真的。” 盛凌希气到冒火, “我说的是假的?!” 她声调有些高,周围不禁有其他宾客纷纷看过来。恰逢服务员上来上咖啡。 她白着脸说了句抱歉接过了才将火气强压下来。 林西宴微默,很快打开自己手边的电脑调出了什么,翻转屏幕推她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盛凌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愤愤看过去。 r.m——reda.mancy。 l.k集团的高奢女装服装品牌之一,亦是l.k名下暂存的时间最久远、也最经典的老品牌之首。 r.m的设计多元, 风格多变, 品牌整体tag也是以自由、时尚、开创性为主, 可以说是时尚圈内不少极具影响力的名人都力捧的存在。 盛凌希默默翻看了半晌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不敢猜测, 怪异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西宴沉淡音线一如既往的清明含凉, “凌希,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收购这批成衣, l.k是比salmoph更好的也能最大利益化的选择,只是你不想求我,对吗?” 盛凌希沉默了。 国内主攻服装设计专业的设计师谁人不想进入l.k?这个在界内可以说是顶起了半边天的奢侈品王国。 当初她为“盛”的这批成衣择选合适的品牌的时候,几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l.k名下的r.m或sissi。 可也正如他所说,选择l.k,就代表她必不可少的就要和他扯上关联。而她不想和他撞上面。 更何况,l.k名下才华出众的设计者众多, 她的设计丢进去,恐怕就像水滴丢入大海, 她还没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能被他们看得上眼。 所以,她选择了在level上退而求其次的salmoph。 利益虽不如l.k,但一旦赌赢,那便是彻彻底底的赢。 林西宴还在定定地看着她,“凌希,其实你的那批设计图我看过了,远超过salmoph目前的水准,可以说打败l.k目前不少高定部首席也不为过。” “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机会,也能更大程度地将这些被更多的人看见。”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你这批设计,即便是在l.k内过提案会也未必不会通过,而l.k其实才是你最优的选择。” “所以呢?”盛凌希的眼神还是冷的,也直直盯着他眼底隐约有了嘲讽之意,“所以你就想用这个,来威胁我和你结婚?” “不是威胁。”林西宴说:“是合作。” “合作?”盛凌希仿佛听到一个天方夜谭的笑话。 她和他能有什么可合作的! “对。”他笃定。很快又将电脑翻转过来翻找出什么,再次重新递到她的面前,“你再看看这个。” 盛凌希又不可思议冷笑了声才再次看过去。 那是l.k内部各大品牌的季度报表和新款设计。 数据很完整精准,但也机密。盛凌希随便翻了两下就不禁再次诧异看看他,像讥诮的笑了下,“怎么?这么机密的东西你也敢给我看,为了显诚么?就不怕我偷了去卖给你对家?” 林西宴只是定定地盯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他这严肃正经的神情倒盯得盛凌希一时有点发憷,颇觉得没趣,闷闷瞟他一眼继续去看了。 很快,盛凌希就发觉到了一点不对。 同时,林西宴观察着她的神情说:“看出来了吧。” 盛凌希脸上讥嘲的神色这一刻才完全不见,颇犹豫也惊讶地看他一眼,还像有点不太敢信,“你想让我帮你完成对赌?” 林西宴不置可否,只问:“凌希,你愿意吗?” r.m如今外部看着仍旧光鲜亮丽浮华依旧,其实在l.k内部早已走到一个尴尬期。 旗下设计师的流逝、新设计师的设计水平风格差异与不稳定、集团内其他同赛道品牌的对打与挤压……都让r.m的处境艰难重重。 大概十年前,l.k收购了本土品牌sissi。 在十年间将一个原本寂然无名的小品牌不断做强做大,直至今天几乎已能同r.m比肩的地步。 可同时,也成了r.m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r.m连续两年的数据下滑,使得l.k内部对r.m的前景分外不容乐观。最近几次高层会,甚至已有人提出想要合并r.m与sissi。 三个月前,林西宴被任大中华区cmo,主掌以r.m为首的数个老牌奢侈品牌。 他年轻,又算是“世袭”空降,集团内自然有不少老狐狸虎视眈眈,就想逮到机会把他的r.m给吃了。 所以,r.m和sissi的这场对赌,他必须赢。 他也需要给r.m注上一剂稳赢的血液。 盛凌希方才腾然的怒火这会儿稍霁,可还是非常不理解,“那你要就想让我帮你对赌……你直说不就行了么?结婚……算是怎么回事!” 林西宴默了默才说:“你也说了,我家里一直在逼我联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黯一秒,很快恢复如常,“所以我想,与其和别人结婚,不如和你。我们各取所需,一劳永逸。” 盛凌希顿了一顿忽而莞尔,“可是我怎么听说,许灵月也是学服装设计的。” 她笑容明艳,却像一支衔着刺的玫瑰,直凛凛地刺探进他的眼底,“那你家里既然那么想让你和许灵月联姻,不更能各取所需?她完全能符合你所有的要求,还能完美堵上你家里人的嘴,不更是永逸?” “你可知,我父亲为什么一直想让我和许灵月订婚?”林西宴冷定的神色没丝毫变化,这一刻眉宇微蹙有了更多正色。 “sissi品牌前身的董事长,就是许灵月的外公。如今她父亲更是sissi除l.k外占比最大的股东。sissi这些年来一直想从l.k独立,他父亲名下的新锐更是想再培养出更多的sissi。我父亲就是为了稳住sissi,也为了让新锐不和l.k对立,这才想让我联姻。” 他将所有利益关系在她面前剖白得如此清切倒让盛凌希有些意外,又怔怔地同他对视两秒仓促偏开视线,某个瞬间忽然莫名觉得有些承不住他这么直白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不正好?……你和她联姻,sissi保住了,r.m说不准也保住了……” 她语气也有点似有若无的慌乱。 林西宴抿住唇。 片晌,他才轻垂了垂目光,像有些无可奈何般轻叹了口气,“凌希,你还想成为一个顶级的服装设计师吗?” 盛凌希微怔住。 林西宴:“一名出色、优异、有自己独立风格的设计师。能将自己的作品被许多许多人看见、将自己的理念为众人传播、甚至想带着它们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的设计师……” “……” …… 好像回想起当年那些个无忧无虑的夏日。戚行川高考结束,她们小分队也趁着暑假蹭着他们的毕业游出去玩耍。 在邻城的海边,她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将自己的梦想喊给了它听,“我,盛凌希——我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一名出色、优异、有自己独立风格的设计师!一名能将自己的作品被许多许多人看见、将自己的理念为众人传播、甚至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的顶级设计师——” 海风将她的白裙角卷得飘扬,她恣意喊完,畅快淋漓。 一回身,掉进一双深黑宁静的眸里。 ……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盛凌希头低低,唇角紧抿眼眶也渐渐有了抹隐忍似的湿红。 林西宴静静看着她眼神安静,一贯冷清的声线这一刻也莫名透出了几许安慰,“凌希,你有才华,有天赋,你是需要被看到的。” “l.k能给你一个很好的平台,你也终会被许多人看见,你的梦想终会实现,你会有更广阔的舞台。” 盛凌希怔怔看着他。 似乎在长久酝酿着什么,林西宴的指尖悄声蜷紧,半晌才声线喑缓地说:“如果有一天,你的目标完成了,或者我的目标完成了,我们……可以离婚。” 盛凌希一瞬讶异地抬头看向他。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淡着神色,眼神沉着不变,最后的最后,只说:“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考虑。等你考虑清楚了,可以来告诉我。” “我等你。” 第15章 不嫁 盛凌希一连想了几天, 几天里,始终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直到几天后,一个消息的传来, 才迫使她必须将这件事快点做出一个决断。 ——“盛”财务部来电称, 盛家贷款的第一笔还款时限即将临期,银行已数次进行催款。 一旦逾期,贷款抵押物将公开进行封锁拍卖。届时,“盛”就算是正式宣告破产了。 “不能再申请延期了吗?”电话里,盛凌希在得到消息后便凛起神色,边翻合同边说:“我记得, 我们家的征信一直不错, 当初签贷时承诺经理人是承诺可以适当延期的, 现在不能了吗?” “已经申请过一次了。”电话那边的负责人说:“而且第一次申请时其实已经有些延期了, 是经理人那边给我们争取了一周的时间,这才争取延期的。” “现在再申请第二次, 基本不可能。经理人的说法也是就算还不上全部, 至少也先补上30%,银行那边看到资金流动才好给批准第二回 。” 盛凌希无声抿住唇。 “小盛总, 您看……” “齐叔,这事你先别管了,交给我。你先帮我稳住银行那边。” 挂掉电话,盛凌希手撑住额头长长舒了口气,心头忽涌上一阵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她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累…… 夜晚夜色正好,月明星稀。盛凌希披了方小薄毯窝在盛家庭院里的藤椅上看星星。 夜空寥落,黛蓝的天幕像块巨大的黑布, 只剩一弯月与一颗星,像小虫在幕布上撕咬出的一线漏洞。 直到身旁的小茶桌上突然被放下了一盘水珠晶莹的葡萄, 她才微怔回神。 盛奶奶正站在她身后。 “奶奶。” 盛奶奶微笑,在她身边坐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有心事?” 盛凌希摇头,将薄毯盖在她膝上一手指指天空,“看星星。” “这才几颗星星。”于是盛奶奶也随她的所指抬起头来,不由嗔笑。 “是啊……”盛凌希便悠悠一叹,叹息声中总似有着说不尽愁绪和感叹,“这才几颗星星。奶奶,你说本来也没过多少年,怎么这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少了呢?我记得我小时候,天上的星星虽然不算多,可好歹也有二三十颗呢,可是现在,怎么一颗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微风起,吹起她几缕碎发浮过她单薄素白的侧颜。 盛家奶奶看得却是她,老人笑容温和慈爱,眼神却含着种欲语还休似的心疼。 “凌希。”像斟酌了许久,她才轻轻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掖整好,缓声说:“这次回来后,其实有很多事奶奶一直都没有问你。” “这些年在英国……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还有和戚家那孩子……这次回来后,我们就再也没听你提过他。” 盛凌希忽然静默了,眼神静静凝顿在奶奶的脸上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她才忽然垂下眸。 眼眶也泛出微微的红色。 盛奶奶叹息一声才轻摸摸她的发,“算了。” “我们小凌希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凌希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她抿唇,强压住了鼻尖的酸意。过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对盛奶奶说:“奶奶。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盛奶奶笑容慈静静等她说。 “林西宴……应该算是和我求婚了。” 她一句话说完,盛奶奶闻言面色却仿佛没什么意外,只问:“你怎么想?” “怎么是我怎么想?”盛凌希有些意外,“你和姑姑姑父,还有小叔,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 她以为,她说了这个,她一定会很高兴,会让她嫁给他。 “我们是喜欢西宴不假。”盛奶奶只笑道:“但是我们更爱你啊。” 盛凌希的心脏一瞬像是被她这句话击穿了一下,鼻尖更酸涩起来眼眶也更加红,盛奶奶就像哄小宝宝将她搂在怀中轻拍拍她的背。 夜色宁寂,盛凌希头靠在盛奶奶的肩头眼泪悄悄滑下一颗,许久低声说:“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像比夜风还要轻。 “奶奶,说实话,我不讨厌他,甚至我知道,林西宴是很好的,特别特别好,只是……” 他不属于她。 他太远了…… 远得像是山巅上的一捧冰雪,让人连仰望都望而生畏,即便她是一只鸟都鞭之莫及。 盛凌希有足够的信心相信,就算自己是为了各取索取嫁给他,即便他们两人没有感情,但只要他们有了婚姻的链系在,林西宴也定不会亏待她。 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般的教养与端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他们有一天他们真的走到天各一方的路,他也会将一切都安排得尽善尽美,不会闹到鸡飞狗跳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他提出了这种听上去对她而言、几乎完全百利无害的条件后,她还是犹豫,还是迟疑,甚至有一点点难过。 为自己的能力无法冲破这一切而难过; 为自己无力给自己更多的选择而难过; 为自己还差得远的距离……而难过。 “既然犹豫,那就不嫁了。”奶奶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肩像安慰着她,轻笑。 盛凌希更加意外了,泪眼朦胧地从她怀中直起身,“可是奶奶,这对‘盛’而言可能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如果错过……” 盛奶奶只微笑,“凌希,你知道你爷爷临终前的遗愿是什么吗?” 盛凌希微怔,呆呆望着盛奶奶忘记了摇头。 奶奶说:“盛家的‘盛’字,不仅仅是盛大、鼎盛。还有炽烈、包容。” “凌希,其实你爷爷这些年一直很愧疚,当年没能对你父母的事心存一份包容,害得他们意外早逝,也害得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再后来,你爷爷便愧疚,没能把‘盛’做强做大,不仅没能让它成为你的底气,还反而给了你很大的压力,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 盛凌希泪凝于睫忽然喉中哽咽到说不出话,她盯着盛奶奶用力摇摇头。 盛奶奶轻轻抹抹她的眼泪温慈道:“当初,你爷爷给你定下和西宴的婚约,一个是因为事急从权没办法,另一个,也是想给你一个好的托付。” “西宴是不错,可是最终,幸不幸福还是要你自己觉得的。” “凌希,无论你怎么选择,嫁与不嫁,不仅我和你姑姑小叔,就算是你爷爷也会支持你的。就算你永远不结婚,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们凌希,是一定要快快乐乐过这一辈子的。永远是盛家的小公主。” …… 晚上回到房间,盛凌希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洗了把脸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张合影。 合影上的是她的父母——盛谢骐、凌蓝夫妇。 时间太久远,远到他们的眉眼在盛凌希看来都已经有些陌生,可盛凌希看着他们的一瞬仍旧心之动容眼眶温热。 盛凌希的父亲盛谢骐,是盛老先生盛均廷的长子。 听稍长一辈与盛家交好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说,盛谢骐当时在早年的潇山,也曾是如现今的林西宴、霍靳琰他们一般的存在。 ——优秀、端正、成熟沉稳,天之骄子。 盛老对盛谢骐自小便抱有极大的期望,所以要求也高。 而她的母亲凌蓝,只是一个年少时在地震中,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孤女。却仍坚韧地为自己的芭蕾梦想而努力。她那残缺的手臂让她的舞蹈一有种别样的悲怆的故事感,也曾在数大剧院舞台上绽放独属于自己的光芒。 盛谢骐与凌蓝相爱的那几年,遭到了盛老的强烈反对。 盛谢骐就毅然决然地孑然一身走出盛家,与凌蓝在外结了婚、成了家,在普通的小公司找了工作,从底层做起。就这样在外面安了家立起业。 他有能力、也聪明,很快,便真的做到了公司里高层。 加上凌蓝的才华和毅力,两人将生活过得风生水起。虽及不上盛家,但总算得上幸福温馨。 他们还生了个女儿,就取名盛凌希。 盛是盛家的盛,凌是“会当凌绝顶”,亦是凌蓝。而他们希望生活永远阳光有希望。 盛凌希七岁那年,一直与盛谢骐形同冷战的盛老先生终于认可了凌蓝,也骄傲于他这虽叛逆不听话、却又当真能力卓绝的儿子。亲自到海城上门来低了头,接他们回盛家。 也是那年夏天,盛凌希第一次见到盛老先生与盛家奶奶。 他们给她带了好多好多的玩具与零食,还有高定服改造的漂亮连衣裙,他们对她热情又喜爱,把她打扮得当真像个童话里的小公主。 盛家一家举家回帝都前,一家五口曾一同赴欧进行了场家庭旅游。 在回国时,盛老夫妇因无法坐长时间的游轮,便率先带着盛凌希飞回帝都。而盛谢骐夫妇俩则想趁机过一过二人世界选择了游轮回归。 却未想,发生了海难。 等盛凌希随着盛老夫妇两人回到盛家等待盛谢骐夫妇的归来时,得到的,却是客轮失事的消息。 …… 那是盛凌希第一次接触死亡,却懵懵懂懂不知悲伤。 葬礼上,盛老抱着她,像是一夜苍老,眼神却是一种笃定决绝的肃穆,望着她却像在通过她看另一个人,低哑而保证似的说:“凌希永远会是我们盛家的小公主。” 然后此去经年,他再也不会干预姑姑和小叔的个中选择。也真的就像把她宠成了一个小公主。 第16章 我嫁 盛凌希添加林西宴的微信后整整等了一天, 却始终不见对方的动静。 什么情况? 傍晚六点,盛凌希相约肖嫣在咖啡店,边摆弄着微信的好友申请页边问:“我说, 你确定这是他的号吗?这都快一天了怎么都不见影。” “是他的号啊。”肖嫣立刻翻出自己的微信, 点开对话框给她看。 林西宴的头像都极简单,是片浩瀚无际的汪洋大海,颇有点成熟稳重的直男气质。只在很细微很不起眼的角落有一个不知名的小白点。 昵称就是他的英文名:leo. 再点开朋友圈,他最新的一次更新还是昨天,是分享l.k新品展的公众号文章。 也不存在时间久远弃号不用的可能。 “不应该啊……”盛凌希疑惑了,再次点开申请界面一连重发了好几遍申请, 蹙眉问:“你说, 他不会是后悔了吧?” 前天脑袋一热向她求婚, 回去后清醒下来就反了悔。 肖嫣啧啧点点头, “很有可能!” 盛凌希立刻阴恻恻瞪她。 肖嫣笑了,摸毛似的摸摸她的头。 “诶, 不过, 你真的决定好啦?真的……打算和林西宴结婚了?” 盛凌希点击的手微顿,少顷才略带郑重地点了下头。 今天一早, 盛凌希便收到了来自salmoph的电话,霍启深的秘书称霍启深十分喜爱她的设计,但还是不敢贸然去赌,诚挚表达了歉意后期待未来有机会再同她合作。 意料之外,但也算预料之中。 她没有其他路了,林西宴是最后一条路。 她想了,无非是一场形婚。婚姻感情对她而言本就是种无足轻重的存在。何况对方还是林西宴。 肖嫣深长叹息过后替她打通了林西宴的语音。 前些日子她们这群小姐妹听说了林西宴向盛凌希求婚的事, 大为震惊,但也感叹。 他们这对潇山公认的冤家孽缘, 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也算是命中注定了。 铃声叮咚响了一会儿,不出所料,没人接。 两人对视一眼肖嫣又拨通了霍靳琰的电话。 好在,这一次电话终于有人接了。 霍靳琰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沉磁语调像刚睡醒,“喂。” “喂。”肖嫣立刻说:“林西宴呢?” “西宴?”电话那边顿了下,像有一丝微诧,“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你要找他你打他电话啊。” “废话,我要是能打通他电话还找你干嘛。”肖嫣不耐,“你要是碰到他,让他快点看下微信,凌希急事找他呢。” “行行行,知道了。” 电话挂了。 盛凌希这会儿的心忽然有种无名的忐忑,她指尖不由自主轻轻蜷起。 林西宴后悔也好,或有事耽搁了也罢,她一定是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坐以待毙不可取。 她还是决定亲自去一次。 - 肖嫣不知道的是,她和霍靳琰通话的时候,霍靳琰正和林西宴在一块儿。 “诶,我说,你真的要娶凌妹妹啊?” l.k的办公室内宁谧安静,明亮天光透过27层落地窗明晃晃地照耀下来,被百叶窗切割成一条一条的金色光线。 林西宴不答,只全神贯注看着电脑。 他看着正在认真工作的模样,鼠标在电脑屏幕下的页面一点却是点进了帝都民政局的官网。 然后少顷停顿过后在预约栏点了下鼠标。 霍靳琰权当他默认,又笑,“可以啊你,一声不吭,一鸣惊人。当年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突然当众说要盛凌希,我就想着你怕是这辈子都干不出比这更出格的事了。结果没想到,六年后你居然自己能把自己给超越了。” 正说着,林西宴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嗡嗡声在室内彻响不停。 他扫了眼,直接按下静音。 霍靳琰便不觉意味深长笑了。 片晌,电话停了。 他自己兜里的手机紧跟着响起来。 看着屏幕上的“肖嫣”,霍靳琰用微讶的目光看了眼林西宴。 林西宴只平白扫他一眼,“自便。” 霍靳琰悠悠叹了声,等了会儿才慢条斯理接起,“喂。” “喂,林西宴呢?”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看了看对面仍旧一脸淡然的人,悠悠说:“西宴?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你要找他你打他电话啊。” “废话,我要是能打通他电话还找你干嘛。” “你要是碰到他,让他快点看下微信,凌希急事找他呢。” 说话间,林西宴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页面,只见通讯录的小红点已经跳到25。 全是盛凌希的验证消息。 霍靳琰眼看着他像压根没看见似的锁了屏搁到一旁。 “行行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终于用一种甘拜下风的眼神盯住他,悠悠摇头,叹,“你这招欲擒故纵,玩得可是5啊。” - 盛凌希来到l.k集团的总部大楼下时,天微暗。l.k大楼灯火通明,四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高耸宏伟的摩天楼宇在她眼前仿佛伫立至天际。 她没有磁卡也没有预约登记,无法贸然进去。 思来想去,想到l.k总裁办的人都会停车在集团地库的专区,马上偷摸顺着地库口下地库。 在那辆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连号000迈巴赫普尔曼前等了许久,终于遥遥见到了路杰的到来。 “路杰!” 看到她,路杰不期然怔了下,接着迅速给林西宴发了条信息忙赶迎上前来接应,“盛小姐?您怎么……” 路杰的父亲曾是在林家任职多年的司机,在路杰十几岁那年因病去世,林家便资助了路杰到明御上学。 当初在明御,路杰因林西宴的关系和盛凌希她们这帮也相识。 他是个很温雅端正的少年,当时学习成绩不错,也知恩懂礼。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林西宴的身边做助理兼司机。 “哎呀我说过,叫我盛凌希就行。”盛凌希顺着他身后看了看林西宴的踪迹,没看到,不由问:“林西宴那混蛋呢?” 呃。 路杰的神情尴尬停顿了一秒,很快讪笑道:“林总……他在忙,差我去取些东西。盛小姐,您是……” “忙什么忙!忙到看一眼微信的时间都没有吗?”盛凌希更气了,“算了,我直接上去找他,这是你工牌吧先借我下。” 她说着从他脖子上摘工牌。路杰怔了下下意识伸手阻止,为难说:“可是盛小姐……您上不去,我们要刷脸的……” “那你就陪我上去找他!” “可……” 正纠结,只听远处这时传来一声清清淡淡的,“路杰。” 回头看,林西宴步调沉缓,正朝着这边而来。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情又莫名微微忐忑起来,同时还有种被刻意冷落后的气意。 抿抿唇盯了他几秒撞着胆子迎上去。 “林西宴,你玩我呢?我给你发了多少验证消息,你到底有没有看见。” 林西宴停步,低眸,视线直接掉入她愤盈盈的眼眸里。 “但凡你再看一眼手机。” 他嗓音清澈,用目光似有若无地示意了下她手中的手机。 盛凌希怔了怔解锁果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通过验证了。 再看时间,是她到达l.k大楼的三分钟前。 他在通过后还发过一条微信。 「来l.k找我,2号电梯,27楼,你能直接上来。」 “……”盛凌希原本还想质问的怒火一瞬熄下来,还掩饰尴尬地轻咳了咳,“咳……那个……” 林西宴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找我什么事。” 这会儿真面对他,盛凌希想说的话反而说不出来了。 踯躅许久,转身就走。 “那什么……既然你已经通过验证了那我们微信上说吧!” 她脚步逃一样。 林西宴面色微变,马上拿出手机指节飞快地操作了什么。 同时盛凌希边泄气地捂捂脸边拿手机给他发微信。 一句“我其实是想和你说”刚发出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斗大的感叹号。 -信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盛凌希一怔,懵了。 下一秒意识到什么,她忽转头,瞪眼,“林西宴?!” 林西宴薄唇紧唇,抬腿便走。 “诶!”她急了,连忙上前追了几步拽拽他的袖口,“林西宴林西宴……林西宴!” 等终于将他拽停下来,才又急又气地叉腰舒了口气道:“你这是干嘛啊?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林西宴语调凉凉。 盛凌希憋了几秒,愤声说:“你先给我拉回来!” 他又要走。 “诶!”她无语了,只好又将他拉回来,一咬牙一横心索性豁出去了,“就是那个——你上次说的事!” 林西宴这一刻目光动容才终于重落到她身上,他眸光深邃声音也似乎低了一些,“你考虑好了?” 盛凌希只是一瞬不瞬盯着他,眸光澈亮,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林西宴,我要是想问你,如果我同意帮你对赌,但是不结婚……” 林西宴眸色一顿抬腿就走。 “诶!!” “…………”她!就!知!道! 她无奈,好在先他一步将他拦下来,无语说:“不是!我说,我们两个现在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什么可说的了是吧?!” “对。”林西宴不咸不淡哂一声,“我怕影响你的判断,所以你考虑好之前还是少见你。” 盛凌希无语了。 闹完了,还是切入正题,盛凌希沉息平静了一下终于浮现正色,“林西宴,我问你。” 她目光灼灼,似含着无数期盼、紧张与孤注一搏,“若我答应你,和你结婚。你能够百分百的保证l.k会收购我的成衣,帮‘盛’渡过难关,是吗?” 第17章 协议 林西宴说完这番话后不久便离去了, 独留下林家一家与许家三口在原地消化。 直到第二天清晨,林西宴在晨起下楼时才发现林落凡和林西寒竟来了星河湾。两人一见林西宴立即竖起大拇指。 “哥,你昨天可真牛啊!” “瑞思拜!” “就是走太早了, 都没看到好戏……” “哥,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这么淡定,真不怕爸和爷爷发火的吗……” 早秋清晨清爽,他只穿了一身舒适的家居衣。最基础款的薄卫衣卫裤,都是白色。 衬得整个人也干净挺拔,无端添了几许少年气。 他走到吧台倒了三杯水,然后一人递去一杯。 松懒倚靠在吧台边边饮边问:“昨天后来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发火呗。”林落凡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后来的场景。 昨天林西宴离去时宋厉成的脸色便已经气到发黑, 但捺于许家三口还在, 才没当场发作。 许家许灵月的父母两人虽表面说着恭喜, 可明显面色业已僵硬得不行,没待多久便灰溜溜告辞了。 林老虽然没说什么, 但任谁都能看出他情绪不佳, 一言不发就回了房。 直到今天早晨都没下来吃饭。 一家里似乎只有小姨是最高兴的,一大早就起床哼歌甚至亲自帮厨准备早餐, 又做了一桌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料理,这才把林落凡和林西寒逼得没辙逃到了这来。 林西宴意料之中地勾勾唇角,喝水没说话。 林落凡八卦,“哥!不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情况?说说!凌希嫂子不是当初都跟别人跑了吗?你们怎么突然要结婚啦?你们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她不会是怀孕了吧?!” “说起来哥……我当时一直很奇怪,你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要和凌希姐姐订婚呐?你真喜欢她?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呀!” 林西寒也亮着一张八卦脸好奇兮兮盯着他。林西宴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们一眼,然后伸手就用手中的玻璃杯往她脑瓜顶轻轻凿了下。 “大人的事小孩别馋和。” 林落凡“哎呦”一声幽怨捂住脑袋, “我都快二十了好不好!” …… 出发去公司前,林西宴回房, 在衣帽间找了套干净的西装换好。 对着穿衣镜打领结的时候,他视线透过镜子无意间扫到身后一处置物的柜子上。 微顿,回眸。 柜子上放着的是个小纸箱,陈旧却完整。 大抵是许久不曾碰过它了,箱子的盖子上都蒙了一层极薄的尘埃。 他轻轻一碰,那些尘埃便在清晨淡绯的光线里飞旋起来。 箱子里放着的,也不过是些古早的小玩意。 有打印得整整齐齐的邮件、有写得龙飞凤舞像被团过又被小心翼翼展平的纸团、有满江红的试卷……还有一个已经没了松紧的小草莓发圈; 视线落在那枚草莓发圈上,林西宴一时有些出神。 没错,这箱子里不少旧物都是盛凌希的。 那些年她张扬恣意不拘小节,总是丢三落四些零碎的小玩意,一些东西就偶然被他拾捡回来。 这个草莓发圈,还是在她高考结束那年,偶然在一个下午茶餐厅里碰到她拾捡到的。 当时她正在同几个小姐妹喝下午茶谈天说笑,炎夏天热,她顺手就从餐厅的“女士福利”小碟子里捡了根草莓小发圈将自己的长发扎起来。 有零散的说笑声从隔壁的隔间里传来,听得不算真切。 但林西宴在间隙间无意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一顿。 “听说了吗?林西宴他们家在给他寻觅订婚对象了。” “订婚?他才多大?今年过了生日不才二十一吗?” “害,他这种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婚姻是利益,无关爱情……” …… 几个女孩随便说了会儿,很快话题便换了。 已经从他的婚约八卦转变成“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们的结婚对象是什么样的?”,立刻又引起几个女孩兴致勃勃的笑闹。 她们七嘴八舌地畅想了好一会儿,林西宴才终于听见了盛凌希的声响,她像是在一众小姐妹们的起哄逼迫下才无奈开口。 “我未来的老公呀……” “对啊对啊!” “快说快说!” “凌希!凌希!凌希!凌希!” 他的心不觉微悬,情不自禁屏息听着隔壁的动静。 就听她像是半真实半玩笑地突然道:“那首先得非常有钱吧!”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咦~”、“诶呦~”、“财迷!”的谐谑声。她接着说:“然后,得非常爱我宠我对我好吧?” “比如呢,每天早晨要给我一杯特级哥斯达黎加咖啡,然后得给我包下一个不下八百平米的私家健身房做瑜伽!” “婚戒总不能对付的吧?嗯……一克拉两克拉……还是fancy vivid粉钻戒指吧!我最近的新宠,前天才在d-king家的杂志上看到一枚,特漂亮!” “然后我喜欢小猫小狗,总得各来一只吧?还喜欢花,他的房子总得能供我有片花园的吧?” “然后我平时呢,不用做家务,睡到自然醒,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就休息,闲的时候就逗逗猫遛遛狗赏赏花!” 四周的小姐妹们几乎都要她逗笑到七倒八歪,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戏谑调侃。 一片笑闹声里,传来肖嫣不冷不热的吐槽,“这辈子孤独终老吧你!” 盛凌希也咯咯笑个不停。 又聊了会儿,几个小姐妹便勾肩搭背散场了,他从未嵌严的门缝里影影绰绰地看了眼她的背影。 再悄声走到他们方才在的那个隔间,一枚发圈静静躺在她方才所坐的位置桌面。 …… 盛凌希不知道的是,当时的林家的确是在给林西宴筹划婚约。而戚家其实也正筹划想让她和戚行川订婚。 那一年,也正是戚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 戚家的珠宝品牌“梵诗”,曾一度超越l.k名下的数个老牌珠宝品牌。 林西宴在集团中学习的时候,也不是不曾焦灼过,私下曾问过林老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林老当时只道,有些事情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藤蔓长得再快,可终究要攀附大树而生;而大树长得再缓,却是实打实的在扎根。 很快,林西宴就明白了这句话。 那年,潇山官邸曾搬来一位据说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戚家的哥哥戚知礼与之往来颇深。 自然的,也就带动着“梵诗”走到了更上一层。 可是那个政场,是比商场更复杂、也更波云诡谲的场面。 不出所料,那位大人物最终真的出了事端。大厦倾塌的一刻,连带着周遭池鱼都受到波及。 戚家,说好听是举家移民。 实际上,也不过是在最后的最后,所有人心照不宣给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他在大厦将倾前其实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是不能去改变,也无法改变。 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盛家与戚家实打实的扯上关联前,在那场生日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指住了盛凌希,说: “我想要她。” - 盛凌希与林西宴这天下午相约在帝都公证处见面,这一次碰面,是为了公证婚前约法协议。 既然已经决定结婚,那盛凌希觉得,一些该有的流程总是要有的。而他们这形式婚姻总要有些模糊生活的细节提前约定。 林西宴索性为她列了个约法清单,让她填。 下午按时到了公证处,盛凌希站在公证处恢弘的大门前静静等待。 林西宴到的稍晚,黑色迈巴赫一道从远驶来。他大抵是刚下了会过来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步履风尘仆仆,眉目间还带着工作时的严肃冷峻,“抱歉,晚了几分钟。” 盛凌希摇摇头,一同同他进了门。 公证处此次为他们服务的是个年轻男人,在办公桌前双手合叠恭肃道:“林先生,盛女士,你们好,我是你们本次婚前协议公证的公证人员,王琦。下面便由我来为你们宣读你们的婚约诉求与条款。” 盛凌希和林西宴并肩而坐,对视一眼不觉神情也跟着肃整起来。 “第一条,财产分配。” 公证员先拿起了林西宴的清单念。 “林西宴先生名下,现持有l.k集团股份总占比约13.3%。房产共三处,分别是潇山官邸独栋a-01栋、星河湾别墅独栋1103、以及君昱公馆平层b区2402号房。总价值约七亿三千万;车三辆,分别是帝ak7000迈巴赫普尔曼、帝a35535保时捷985 、以及帝acv802兰博基尼。” “与盛小姐您婚后,林先生愿将潇山官邸房产与保时捷985转移至您的名下。而若将来有朝一日离婚,林先生愿以补偿名义再赠予您星河湾的房产。” 盛凌希听得一愣一愣不觉有些发呆。知道林家有钱,却没想到一个林西宴就能这么有钱。 她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另一点,诧异地看向他,“原来潇山的房子你家没卖啊?” 林西宴语气淡得仿佛在说一杯白开水,“转给你后,你想卖就卖。” 他一句话说完,又似乎忽想到了什么,平淡无波的眉宇微蹙狐疑看她一眼,“然后补了你‘盛’的空缺后你直接离婚?” 盛凌希阴阴地瞪他简直想翻白眼,“拜托,我还是有点契约精神的好不好!” 她接着大手一挥,似乎是为了证明也为了保证,对公证员言之凿凿道:“不用!” 林西宴讶异看她。 盛凌希朝他挑眉,“反正形婚,你给我这么多东西干嘛啊?我也没有嫁妆还。你什么都不用给,我也什么都不用带。我们所有的婚前财产都不用动,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样何乐不为?” 第18章 领证 汽车已经缓缓发动后, 盛凌希还是懵登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神色怔愕,“不是……这也太突然了吧?这么重要件事你不要选个日子吗?” “今天就不错, 我看过日子了。”林西宴目视前方波澜不动, “宜婚嫁、宜搬家、宜签订合同。阳历上是处女座,和你我都不犯冲。” “……”盛凌希一哽,一时竟有些无语。 心道你个直男居然还看这个。 她语气阴恻恻,“登记需要户口本。” 林西宴面色不变,不知从哪儿一掏,直接将一本户口本丢在她面前。 看到户口本上那个“盛”字, 盛凌希瞬间大吃一惊, “不是……你这从哪儿搞来的?!”这也太炸裂了吧! 林西宴只是十分淡定地对上她的眸, “还缺什么, 说。” 盛凌希攥着户口本忽然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决,“林西宴, 你说明白, 你这到底哪儿来的?” 林西宴直接平视回前方。 盛凌希:“你不会上我家偷户口本了吧!” “……” “不对不对……我都不知道我家户口本在哪儿,你又怎么会知道。”她又摆手, 然后突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不会是我家里人给你的吧?他们把我卖啦?!” “你到底去不去。”像是终于受不了了,林西宴沉沉开了口。再看她的眼神也忽然有了种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 “凌希,”他声线低下来,薄唇像纠结地微抿了一下,才道:“你是后悔了么?” 对上他的目光,盛凌希一时语塞, 心底竟忽然涌上一种无由来的恻隐。 不是。 她下意识在心里答了声。 盛凌希既已决定和他结婚,那么就从没想过临阵脱逃。对她而言, 这场婚姻就仿若签订一场合同。合同不会给人反悔的可能,那么她也是。 她言出必践,甚至做好了或许一辈子不能离婚、与他维持一辈子无.性婚姻的准备。 她只是……总觉得。 好像还有哪里没准备好。 默了默盛凌希的目光也平静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户口本封皮上摩挲,像始终在踌躇着什么。 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垂放身侧的指尖下意识动了动,似想伸去,又止住。 指尖微蜷像踌躇良久,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般伸过去,僵硬地握住了她一只手。 盛凌希一刹抬眸,看他。 他掌心冰冰凉凉的,似乎还有些细微的汗,附在她的手背上触感不太真切。 林西宴没看她,仍旧淡淡目视前方,只是喉结却极细微地轻轻滚了滚。 那几个字他说得像有些艰难,但仍旧说出来,低喑道:“相信我。” - 领证需要证件照,盛凌希未曾想他居然早就约好了照相馆,只十分钟,成片便速洗出来。 坐车去民政局的路上,盛凌希不禁悄悄从纸袋抽出照片看了看。 新洗的照片入手还有机器温热的温度,像他们背后烈焰的红色背景有了切实的温度与触感。 她目光落在他的眉眼间一时怔忡。 方才照照片的时候,他们两人起初还坐得有些远。 被摄影师来来回回指导了好几次才大功告成。 最终的结果便是他们双肩相错,他胸膛宽阔而挺拔坐得微后一些,而她在他身前,纤瘦的肩膀靠着他颇有点小鸟依人。 当时挨他这么近,她还挺不自然的。 正式按下快门前,摄影师为了让他们笑得自然些又废了好大一番工夫。最终还是说着,“想想你们开心的事,想想你们身边的这个人可是你最爱的人,而你马上就要和ta结婚过一辈子了,这是多值得开心的一件事呀!”才搞定。 盛凌希一时都有点怕最后照片呈现的是他冷笑着在翻白眼。 照片里,他穿着白衬衫,眼神仍旧深邃,唇边却有了一道浅浅的弯起的弧度。 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甚少在他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在笑着,很温润,好像阳光眷顾了他一片。 她不自觉又悄悄瞄了眼身侧的人。 刚侧头,立刻就和他疏淡的目光对上。 “……” “怎么了?” 林西宴一贯像从不掺杂任何情绪的语调让她感觉照片里的他仿佛是个错觉。 “没。”她讪讪将照片塞回去,朝他扬了扬,“就觉得我长得真好看!” 林西宴不置可否地一声轻笑。 到民政局,盛凌希才知道居然要提前预约。 “要提前预约耶!”看着等待领证窗口排号的长队,盛凌希突然又来了精神,喋喋说:“我估计今天预约,怎么着也得拍到还几天后了,要不然还是……” 林西宴只是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在机器上利落输下身份证号。 很快,盛凌希就见一张号码牌从机器吐出来,时间正是今天大约半个小时后。 “林西宴你连民政局的预约都——”盛凌希真的彻底瞠目结舌。 她很快像是后知后觉想明白什么,又好像什么没不明白,皱着脸瞪他,“林西宴,你不会套路我什么呢吧?我怎么总觉得,我好像被你骗了什么呢?” 林西宴只是淡然自若地微勾勾唇角不言。 结婚领证的流程还算简单,提供过证件和证明材料,又填写过一份登记声明书。待排号到了两人直接到登记员的面前。 登记员再三查验过证件材料和声明书,余光在第三次观察面前这对新人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声问询:“你们……是自愿结婚的么?” 怎么看起来这么不熟呢? 恨不得坐开八竿子远,一个眼神闪烁,一个始终淡着脸。 一点都不像其他新人来登记时那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亲密模样。 林西宴和盛凌希同时一顿。 略微无措地对视了眼,最终是盛凌希嘿嘿笑起来,然后连忙搬着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笑意盈盈地挽住了林西宴的手臂,“是啊!当然是。” 林西宴一瞬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背脊都跟着一瞬僵硬。 她故作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摇晃,胸前的某个位置就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臂弯,“我老公不帅吗?这么帅的老公也没地拐来强迫结婚是吧?他就是社恐!害羞!一遇生人就不会说话了,又紧张,其实开心着呢,是吧?是吧!”说着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林西宴指节轻蜷,努力让自己挥散掉自己手臂上的触感,情绪难辨地望了望她指尖顺势从她的指缝间滑进去同她十指相扣住了,“嗯。” 盛凌希一时也微怔住,眼神定了秒呆呆看他。 他正襟端坐,握着她掌心的力度却微微更紧了些,目视回登记员神色自如。 登记员终于笑了将材料归还又抬手示意旁边,“那恭喜你们,材料没有问题,可以去宣读誓言书了。” 两人走过去。 登记处的宣誓台上已有一份写好的誓言书,盛凌希拿起看了一眼不觉同林西宴对视了一下视线,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站好。 台下的摄影师已经摆好机器,盛凌希抿抿唇角端起誓言书,莫名的这刻心里竟有点小小的紧张,还有点细微的不知名的温流在激涌。 她不自觉捏紧页脚。 宣言厅空旷。 他们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我,林西宴;” “我,盛凌希;”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 初次见面…… ——“凌希!快过来认识认识邻居小哥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吧,我还从没射得这么准过,你是我第一个隔这么远还能射到的东……人!也不知道该买彩票还是该算倒霉嘿嘿……” ……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 ——“那可是学生会主席,学生会主席啊!以后每次升旗、大会,都能上台说话演讲,能被所有人看到,还能被计入档案,很光荣的!” ——“那选上了如何?选不上又如何?一个短暂的虚荣而已。过后自己该做的事,该做的功课,不还是要做?” ——“你有喜欢做的事么?” ……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 …… ——“你怕?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上来拦马!” ——“你怕?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骑马!” ——“盛凌希!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儿!” ——“我是呀,可是女孩不能说‘硬’字吗?” …… “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 ——“我想要她!” ——“爷爷,我喜欢盛凌希,如果非要定下婚约,我希望是和盛凌希。” ——“林西宴你胡说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西宴你说明白!林西宴!” …… ………… “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 “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 宣誓书读完,有工作人员上前,分别将已经扣好钢印的结婚证递到他们手中,微笑着道:“恭喜。” 盛凌希垂眸,默默望着证书上的照片和印字,指尖轻碰长久出神。 姓名:盛凌希 姓名:林西宴 合法了…… 第19章 回家 盛家客厅里, 两个红本本工整地摆放在茶几上,盛凌希和林西宴并肩坐在茶几之前,端端正正地面对对面的四个人。 盛家奶奶扶着老花镜在红本本的字上看了半天, 半天都像没搞懂究竟怎么回事。 狐疑看了看身边的盛姑姑像在问这是什么情况? 盛家姑姑也目瞪口呆摇摇头。 “不是, 你们不知道啊?” 看他们这副神情,盛凌希也诧异了。 她还以为他既然能将户口本都拿到手了,那八成是得了她家里人的助力早就合伙把她卖了! 盛家奶奶很快也明白了什么,低咳一声,然后用一种故作肃穆的神态向身边三个人睨了眼,“说吧, 谁干的!” 小叔盛易眼神闪烁试探举了手, “我……” 还飞快向林西宴使了个得意眼神。 林西宴面色从容。 盛家奶奶立刻一个剜刀眼睨过去。盛家姑姑立马会意了什么般一把扯住他一只耳朵就将他往外扯, “看你干的好事!” 盛易一连串地“哎呦哎呦轻点疼疼疼!”盛姑姑训喝, “都学会偷户口本了哈?你还想干什么?怎么不上天呢!今天能偷本明天就能偷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盛凌希森森盯着小叔的背影像恨不得将他灼穿两个洞。 等盛姑姑扯着小叔出了门,立刻放开手, 会心地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叔会心一笑。 客厅里, 盛家奶奶故意悠长叹了声气,向林西宴歉意笑, “西宴啊,让你见笑了,你别见怪。我们家人就这样,一个两个都怪没规矩的,回头我说说他们。” 林西宴摇头,姿态端正谦卑,“盛奶奶您别这么说, 我觉得……很好。”很有趣,也很温馨。 盛家当年在潇山是出了名的自由人家。 他们家没什么特别多的规矩, 也没什么家规门禁。家中人上至盛老、盛老太太,下至盛姑姑和小叔,乃至于小辈盛凌希,都是烂漫自由的性子。经常被人戏称“一家子站一块挑不出一块正骨”。 盛凌希年少时,也曾被一些女孩嘲讽,一点都不像个千金大小姐,反像个没教养的野丫头。 盛凌希倒分毫不在意,说话间甚至还能抄起杆子追打她们两条街,然后边打边洋洋说:“我本来就是个在外面长大的野丫头啊,又不是生在这儿的,你咬我啊!” “那你们有教养,有本事被我打别发火别生气呀?哦呦呦急了急了!怎样?千金大小姐还会骂人呐?” 气得人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林西宴道:“盛奶奶,在没有告知您的情况下就私下向小叔要了户口本,实属我的冒昧,该是我向您道歉才对。” “其实我想娶凌希心切,这才事急从权。未先尊重您的意见,请您见谅。” 盛凌希在旁喝着水险些呛了口,心道他那句“娶她心切”听着还挺深情的。 盛奶奶只是耐人寻味笑着,“还叫盛奶奶吗?” 他微顿,黑沉的眸一瞬像漾起期盼似的亮光。 然后,就见他平放在膝上的指尖也像略微紧张般微微蜷起,表面却仍是陈祚从容的,低低唤了声,“奶奶。” 盛家奶奶便立刻喜出望外笑起来,连连喜爱地“好好好”了好几声。 旁边一向斯文儒雅的姑父也跟着笑,笑呵呵向林西宴递果盘,“西宴啊,来,别拘着!吃点水果,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这也是你的家了。” 林西宴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姑父。” 几个人里只有盛凌希是最诧异的,瞪着眼睛看他们这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大为不解,“不是吧……奶奶,姑父!你们真的就这么不要我啦?就这么轻松就把我给泼出去啦?”都不用消化一下接受一下甚至装一下的吗? “那能怎么办,现在你证也领了,难不成今天结明天离呀?”盛奶奶嗔怪睨她,“我还没说你,你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不嫁、不嫁!结果闷声干这么大事,一声不吭就把证给领回来了,先斩后奏是吧?你要是自己不愿意,那西宴就算拿到了户口本也没办法绑着你去民政局签字啊!” 林西宴似是在这话里细微捕捉到,什么默默望了盛凌希一眼。 盛凌希一时颇觉窘迫眨眼躲开他的视线,嚅声道:“我那时是没想好嘛……” 盛奶奶连嗤声的尾音都是由衷开怀的。 等林西宴又稍坐了一会儿,又在盛家人的强烈要求下一同吃过晚饭,便礼貌告辞了。他日常工作繁忙,回去后还有事要做。盛家一家四口就挤在门口送他。 林西宴:“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凌希,不会让她受到委屈。” “好好好……”盛奶奶始终握着他的手爱不释手,“你做事,我一直都是很放心的。西宴啊,你平时也要照顾好你自己,你们两个好孩子都要好好的。” 盛凌希还穿着自己在家的粉红色小兔拖鞋,凑热闹似的站在一家人身后,眼神亮晶晶地目送他走。 等告别完毕,盛家姑姑回头看见她还站在这儿时,不禁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 盛凌希:“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不远处的林西宴已经伫立在自己那辆漆黑迈巴赫前,眼神静默地看着她像等待。 姑姑闻言忽地一声冷笑,笑得盛凌希只觉心里发毛。 “都已经结婚了,你不住你老公家住哪儿?快回屋收拾行李去,跟你老公一起走!快去!” 盛凌希:“……” - 盛凌希最终还是和林西宴一起走了,两个硕大行李箱,将汽车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像恨不得把她都打包塞进去丢给林西宴带走。 一道去星河湾的路上,盛凌希还在忍不住吐槽,“真是醉了……我这结个婚,怎么连家还结没了?女孩子果然还是要自强自立有自己的房产的!!” 林西宴正在她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平板电脑,深黑眼眸微微映出一点屏幕的冷亮。 听到身旁几近炸毛的动静,他悄无声息将屏幕微斜,屏幕里就立刻反射出一道气呼呼的影子,几不可查微挑唇角。 星河湾别墅建立在帝都西北四环的区域,是一个俯瞰长形弯曲、形似银河的高档豪宅小区。 两旁都是绿林,往西紧邻的便是泛月湖,是一座形状酷似月亮的天然湖泊。 更衬得整个小区的豪宅楼宇像条伴月而生的璀璨星河,故名“星河”。 林西宴所居的星河湾1103栋是别墅区的一栋独栋,相较于林家在潇山与京城如画的房子小了不少,但居住他一人足够。 盛凌希在路上得知他们未来会居住在这儿,而非回京城如画时还不由暗松了口气。不然就他家那错综复杂的一大家人,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到达星河湾时林家在这边的家政人员似乎已被提前知会过,都静候在别墅门口。 星河湾人口不多,管家张姨是林家的老人了,在林西宴少年时期就一直照应他。 保姆刘阿姨、钱阿姨、孙阿姨几人分别负责打扫、整理和饮食等。老齐齐叔是园丁。 遥遥见车驶近,几个人也立刻上前来,然后在林西宴下车的后搬行李的搬行李、停车的停车。 恭谨唤,“大少。” 林西宴颔首,带着盛凌希往里走。 张姨微笑跟在他们身边说:“盛小姐的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按照您说的,三楼南侧第二间,您可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林西宴步子微顿,停了一停。 他看向张姨,目光淡淡的,却也不是冷漠。 但一本正经的眼神还是有几分郑重其事的意味,“该改口叫夫人了。” 张姨怔了一下后立刻明白了什么,面露讶异,旁边几个阿姨也讶异。但很快几人便围绕着盛凌希恭敬为她引路,“大少夫人,跟我来。” “呃,那个……”盛凌希一时有些不大自在,默默望了眼林西宴小声道:“叫我凌希也行的。” 盛凌希家以前也有佣人保姆。当时在盛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家那栋房子里也是时常保姆司机厨师一大群,笑呵呵唤她大小姐。 她佛系,加上幼时在外面长大,一开始时听不惯,总觉得这名称听上去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跋扈骄奢的恶毒女二。 那些叔叔阿姨渐渐就随着她家里人叫她小凌希。 张姨便笑,道:“少夫人别客气,就是一个称谓而已,与公司里叫老板是一样的,大少又不是不给我们开工资。” 盛凌希跟着其他几个阿姨一同被逗笑。 一走进别墅里,盛凌希第一时间不由向四下看了看。 第一眼,大。 但大、亮、干净…… 也冷清。 星河湾的整个装修风格是现代的,不同于潇山林家的金碧辉煌,也不同于京城如画的端正古雅。 全屋设置皆是时下最流行的冷科技风,灰白银为主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大理石,掺杂着少许冷灰银灰为缀色,整体布置极简,家具摆件一丝不紊,甚至连盆多余装饰的绿植都没有。 站在大厅中央,都似有四面八方不知何处而涌来的空旷的风。 如果说,林家在潇山的那栋房子曾让盛凌希觉得像座精致漂亮的华笼; 那这里,就好像一座被遗忘在银河孤角的冰雪岛。 “大少夫人,这边请。” 几人从电梯上楼。 到了三楼,盛凌希再回头时才发现林西宴已不知何时不见了,自己便随着张姨到达三楼南侧第二间。 开门的一瞬间。 盛凌希不由自主“哇哦”了声。 完全不同于别墅整体的冷科技风格。 第20章 同居 盛凌希这一晚睡得还算不错,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房间的表针指向七点,她躺在床上呆呆瞪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林西宴星河湾的房子里。 还以为突然换了地方, 会多少需要适应一阵的。 懒洋洋地赖了好一会儿床, 盛凌希才下床,按开阳台的窗帘。 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流溢进来,盛凌希随意向窗外一瞥时,才轻讶“哇喔”了声。 昨天来时太晚,到房间时天已经全黑了,她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的景象。 这套房子正对着的便是星河湾的中心花园, 而她这间房间更是完完全全踩着花园的中线, 目野尽处宽展开阔, 五色花田在眼前延伸, 玫瑰和薰衣草从茂盛。 没想到居然这么漂亮。 无端的盛凌希的心情也跟着无由来的好,简单洗漱过后便坐在阳台边晒太阳边摆弄手机。 想起什么, 她打开邮箱。果见几封未读来信躺在收信箱里, 最顶上的一封便来自道森先生。 盛凌希立刻点开,一封全英邮件跳入眼帘。 「landsay, how is it going?i heard……」 (凌希,近来可好? 听说你已回到了中国,你的家乡。我很欣慰,希望你能一切顺利。 中国是个传奇的国家,有独有的文明,有令人赞叹的东方艺术。我相信一定能够给你带来别样的灵感,在此, 也祝愿你能够早日解决你的困境,更期待你在家乡的有趣见闻。 我已到了德雷塞尔大学授课, 今后,或许不能与你频繁通信。但请相信,我的心一直为你祝福。 最后,代我向你的亲友问好。 道森) 道森先生原是伦敦时院的一位老教授,主讲人文艺术与服设基础,课讲得非常好。 他曾是欧美服设圈内一名鼎鼎有名的设计师,年纪大后便褪下来回到学校,人开明活跃又新潮,在整个欧美各服设学院的圈子里也都大受欢迎。 盛凌希大学时曾有幸听过他一次教学讲座,受益匪浅。 后来各种偶然际会,两人成为忘年交的电子笔友。盛凌希也在这些年和他通信的过程中学到了许多许多。 唇边微翘起一抹弧度,盛凌希思忖片晌,指尖敲动给他回信。 「dear mr dowson,i hope all is well……」 (道森先生,您好。见字如面,望您一切都好。 如您所说,我已回到了我的家乡中国,六年未归,家乡发展的迅速是令我也始料未及的,为此,倍感荣幸,也十分骄傲。 在此我也要感谢您,是您在我陷入困境时给我建议不破不立,给我勇气回到故土,也是您让我明白无论何时人生道路都是片广阔旷野而非单一的轨道。 您放心,我的困境目前已有了暂时的缓解,我也一切都好。 对了,此外我也要告诉您一个消息,或许对您而言,这算得上是一个值得恭喜我的好消息。 我结婚了,是和一个……与我相识已旧、比较特别的朋友。 与他结婚其实也是这次回来计划之外的事情,我也感到十分意外,甚至现在还有些懵,但感觉似乎并不坏。是您说的,人生有时也需要出格一把的不是吗?他也是个很优秀的人,希望有一天能够介绍你们相识。 您能够到德雷塞尔大学授课我十分高兴,如今讲台是您的舞台,您一直在您的舞台上大放异彩。我也会努力在我的舞台放光。 希望下一次我们相遇时,我已经成为了更好的我。愿您快乐,愿您健康。 landsay) 邮件发送完毕,盛凌希轻舒一口气,退出邮件时才发现下面紧跟的另几封。 她微顿。 紧接着心弦沉了一沉。 那个邮件的发送者是来自一个陌生邮箱,ip却显示英国布里斯托,她不用想便大概猜到是谁。 果不其然,一打开,熟悉的中文一股脑跳入眼里。 「凌希,你在哪里?我联系不到你,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联系你……」 「凌希,我们再好好谈一次好吗?」 「我筹到了一笔款,或许能帮你解“盛”的危急,凌希,你到底在哪儿?……」 「凌希……」 盛凌希唇边缓缓抿紧,原本没想回,关掉邮件就将手机丢到茶几上。 想了想,她还是又拿起,思忖了半秒指尖敲动。 她先输入了个“小七哥”,又删除。 最后—— 「戚行川」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络了!」 - 盛凌希下楼时楼下的早餐已经准备好,林西宴已经在餐厅吃饭了,衣着整洁、西装工整,看起来随时都能走。 听见盛凌希下楼,餐厅里几个人一同抬起头。 正在一旁的张姨几人一同笑眯眯恭敬唤了声,“大少夫人。” 盛凌希轻轻点头应了声,慢吞吞下楼。 她还穿着件宽大的居家服,软绵材质的阔腿裤与长袖t都很长,也衬得她格外纤薄清瘦。 长卷发散着,脸上只粉未施,素面朝天。 颇有点女主人在自己家时慵懒懒的味道。 林西宴在她落座后定神望她一眼,淡声问:“怎么不睡到中午。” 他这一句语气平平淡淡倒听不出什么反讽的意味,但盛凌希却总觉得这话很调侃,不冷不热白他一眼阴阳怪气,“在别人的房产证的房子里,不敢多睡,怕为客不端。” 林西宴不动声色轻勾了唇角没接话。 有负责餐食的保姆阿姨上来为她上早餐。早餐还算丰盛。有清粥、有沙拉、有牛奶……样多量少但看来营养还算均衡。 盛凌希也拿起筷。餐厅里的氛围一时和谐怡然,只有碗筷轻碰的细微响动。 少顷,林西宴问:“你今天打算去哪儿?” “我约了肖嫣打算去r.m和sissi的门店看看。” 对上他略有疑问的目光,她神秘吟吟朝他笑笑解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既然要对赌,那我总得先知道这两个品牌目前的水准吧?也算是做个市调顺便帮你考察考察你门店员工的水准。” 林西宴面露了然目光似乎又有了点欣慰的意味,向旁唤:“关叔。” “大少。”一个盛凌希昨日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就走上前来。 林西宴对盛凌希说:“这是关叔,我给你找的司机,以后你出门坐自家车走吧,别总麻烦肖嫣。” 盛凌希讶了下,向关叔颔首算问过好,而后有点意外地看向林西宴眨眨眼最终“哦”了声。 她心里面倒是有点莫名的小愉悦,在低下头继续吃东西的瞬间翘翘唇角。 林西宴在她低头后才抬眸瞟她一眼几不可微地弯了下唇。 等早餐吃得差不多了,盛凌希拍拍自己的肚子放下碗筷,起身,“行,那我先走了,你……” “等一下。”林西宴平静垂眸用餐巾拭唇,说道:“还有一件事。” 盛凌希疑惑看他。 林西宴却没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向张姨看了眼。 很快,只见张姨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神秘兮兮的笑意会意地朝他一点头。 然后,她朝餐厅外的一端拍拍手——只见立时有四五个穿着雪白色制服、抱着咖啡机咖啡杯、表情端庄又恭敬、甚至其中有两个黑种人的咖啡师井然有序浩浩荡荡地朝她走来! 盛凌希一瞬像懵了,讶异地看了看他们又望向林西宴,“这是……?” 张姨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重新按回在餐桌前笑道:“大少夫人,这是大少特意为您准备的,他知道您婚后每早都要喝一杯特级哥斯达黎加咖啡,还特意找了真的来自于哥斯达黎加的咖啡师为您回家现场烹煮呢!” 啊哈?! 盛凌希这下真的懵然,再次很不解地看了眼林西宴,“不是林西宴,你这是……?” 林西宴轻只是抬手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马上一位黑人咖啡师礼貌上前来,单手合胸对着盛凌希恭敬一鞠躬,用纯正的西班牙语说道:“欧拉塞呢里得儿系因哦哦呀非龙噶……” “……”叽里咕噜的一下子把盛凌希搞无语了。 “不是……”盛凌希满腔不解又无语,此刻望向林西宴的眼神也错愕到极致,仿佛看着一个脑子缺弦的大傻子。 “林西宴你这什么情况?我还有事呢你搞什么咖啡啊!” 林西宴只是淡定起身,几乎看都没看她只对张姨道:“看着她喝完,再走。” 张姨立即姨母笑着点点头。 “林西宴?!”他说着长腿一迈便像要走。盛凌希连忙在他身后错愕追了两步。 哪知刚迈步便被张姨刘阿姨几位阿姨拽回来。 几位阿姨左右围绕着将她按回在餐桌边笑语盈盈地劝说着。 “都是大少的一片心意。” “一杯咖啡而已大少夫人喝完再走不迟……” “是呀大少对您多上心呀!” “大少夫人……” …… “不……不是!我没理解……” 面前那几个咖啡师已经开始工作起来,分门别类地插电、架机器、烧水。 其中一位女咖啡师正在挑咖啡豆,用镊子一粒一粒地挑。 这慢条斯理的模样让盛凌希直觉照她这么挑恐怕要挑到明天早上。 她彻底忍不了,干脆在他身后高喊了声:“林西宴你这到底什么毛病啊!肖嫣还等我呢!” 林西宴步子这才稍停,回眸,隔远同她遥遥望了眼。 他像似有若无地轻哂了一下,才说:“不是你说的么?婚后每早都要一杯特级哥斯达黎加咖啡。” “我什么时候——” 第21章 对垒 林西宴这天去公司的路上, 还在笑。 路杰从后视镜觉察到了,在等灯的间隙不禁问:“大少,你今天心情很好?” 眉间笑意顿时消失了, 他抬眸看他一眼, 神色虽不严厉但总归是疏淡的,“有吗?” “……”路杰哽了一下才讪讪摇头,“没。” 到l.k,林西宴的神色才彻底恢复成往常的沉着肃正,一道从大门口走进去。 l.k总部大楼共分两个区域,一部分以宣发、营销、高管等管理层为主的高层, 一部分则是各品牌的设计研发团队。 大楼总高三十七层, 共两幢, 一楼大厅的挑高明亮壮阔, 巨大落地窗窗明几净,无数阳光穿透玻璃斜斜照应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正是早高峰上班时间, 一楼大厅内此刻也匆忙纷纷。 各种打卡声、走路声、打电话声……交织彼伏。空气里都似有被时间追赶着的紧迫意味。 去电梯间的一道上, 有人一直在打招呼: “小林总。” “小林总早!” “林总……” 林西宴一一点头算应过,在一楼西侧走廊一转, 拐入高管专用电梯间。 外面正在等电梯的员工们也暗暗松气,讳莫如深地交递了番眼神。 l.k中华区总部目前有三位“林总”,一位自然便是l.k目前的总掌舵人林墨笙,日常在幕后主持大局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整个l.k都尊重的“林董”; 一位,则是目前的集团的轮值总裁之一宋厉成。 虽姓宋,对外却都称作“林总”, 原因几何不言而喻; 林西宴是三个月前刚上任的cmo,虽位置还不高, 但上任后的几个项目都做得可圈可点。 为了将他和宋厉成区分,集团内的员工才唤他为“小林总”。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林董格外重视他这位长孙,想来未来他才会是真正的“林总”。 电梯不过十几秒便到了,林西宴刚想迈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许宸山。 许灵月的父亲、亦是目前l.k另一位轮值总裁。 看见他,许宸山像顿了下。 林西宴也微顿,神情仍旧自若。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林家林西宴当众宣布他要结婚的时候,虽算不得不欢而散,但总归不算愉快。 许宸山没说话,林西宴便也没。 他象征性地向他垂了下眸算打过招呼,而后径直走进来按下27层电梯。 许宸山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言语。看着电梯缓缓上升了。 直到电梯一路沉默地达到十层往上,才又停下,而后走进来几个人,基本都是l.k董事会的高层,看见他们两个不禁调笑。 “呦,老许,西宴?这么巧啊。” “你们两个这是一起过来的?” 许宸山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林西宴则一一礼貌唤过众人。 许宸山这时才对林西宴说:“西宴,前天走得急,我没来得及恭喜你,你就要结婚了,许叔叔真心恭喜你。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林西宴的眼神微顿一秒,意味难明看他一眼。 他这一句话无异想让他难堪,且林西宴这次结婚本就是秘而未宣,却被他一言给漏出去。 果不其然,周围有人闻言立刻讶道:“西宴要结婚了?” “怎么没听说呀?” “是哪家的女儿?” “西宴啊,你这什么情况呀?结婚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们。怎么,除了你许伯伯都不告诉我们啦?” 他神情仍缄默,目光仍淡淡落在许宸山的身上。 许宸山看他的眼神也有了种晦暗深长的味道。 直到这时突然有人说了声,“害!这你们还猜不出来?只有老许知道我们不知道,那就只有灵月了呗!” 许宸山脸色细微一变。 “老许呀,你也有福气,有灵月那么漂亮有才的一个女儿,未来又有西宴这么一个人中龙凤的女婿,可算是人生大圆满了,羡慕哦!” “是啊老许,西宴,恭喜恭喜!” 林西宴的唇角这一刻才似有若无地轻扬,姿态恭谦开了口。 “多谢许叔,也多谢各位叔叔伯伯们,只是我与凌希年少相逢已久,彼此太过熟悉也就没想太铺张,加上婚事诸多事宜也还在洽谈,这才没有告知大家。” “等一切敲定下来,一定会请叔叔伯伯们喝喜酒,这次,就请大家见谅了。” 电梯间蓦地没人说话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地最终落在了许宸山的身上。尴尬的人一瞬变成了他自己。 林许两家的婚约风声已久,六年前就在谈,结果临门一脚时突然变成了盛家那个,是在场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六年后,原以为世事变迁终于会尘埃落定下来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那一个。 让他们也挺意外的。 而一次两次都成为被拒绝的那个,怎么说……都有些抹不开面。 许宸山的眼神完全冷了,看林西宴的神情失了温度。 林西宴恍若未见,等电梯走到二十七层淡淡说了句,“失陪。”便走下电梯。 一出电梯,林西宴立刻淡下神情,眉间蹙起些许阴云。 许宸山一直以来打得算盘,便是若不能成功让r.m和sissi合并,那就让许灵月和他联姻。反正这偌大的l.k和林家他总要占上一个,而林西宴突然结婚这一举无异于打碎了他半个算盘。 那等凌希进l.k的时候,还但愿他能消停着点。 - 盛凌希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说给肖嫣后半天,肖嫣还在笑。 “笑笑笑!你还笑!”盛凌希要气炸了,拎起车座上一个玩偶就丢过去,“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了你!你居然跟林西宴一样笑话我?胳膊肘往外拐!” “好好好不笑不笑……咳!不笑。”肖嫣开着车,终于抿唇忍下来,但仍忍俊不禁。 “诶,不过,这林西宴还挺有心的哈?你说你当年那些屁话都过了多久了,而且哪个脑子有洞的能当真吧?他居然还记得,还居然给你实现了!这也算是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了吧?” “是奸诈!狡猾!”盛凌希恶狠狠咬牙切齿。 “不过说起来,咱们小分队里居然有奸细!当初我说些的时候只有我们七个在,肯定是有谁告诉了他他才这么整蛊我的!我没想到我们的友谊就是一盘散沙!” 肖嫣还没说话,盛凌希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眼神狐疑飘到她身上,友谊小船说翻就翻,“肖小嫣,会不会是你……?” 肖嫣在等灯的间隙一巴掌拍上她后脑勺,“行了你!什么被害妄想症?我要是想卖你我还用等到今天?六年前就把你卖了!看你还能不能成为林西宴的小逃妻!” “……” 两人说归说闹归闹,今天她们还有不少正事要做。 附近不远处正是一家r.m的门店,肖嫣将车停在门口走进去。 r.m和sissi两个品牌定位相似,但在设计风格上却有挺大的不同。 r.m的风格偏华丽大胆,而sissi则偏成熟简洁,两家除了高奢私人订制外都有不少成衣门店。 在周围几个商场的两家门店转了几圈,盛凌希很快就将近来几季两个品牌的流行风尚、设计要点、目标群体……等了解了个大概。 时间也一点点过去,到下午,盛凌希决定最后再去全帝都最大的那家r.m世纪门店走一圈便退。 一进世纪店店门,立有销售sa微笑着迎上来,恭敬热情地道:“两位女士欢迎光临,请问两人有什么需要? ” 盛凌希和肖嫣便也回之微笑,简单说“先看看”,便随意逛起来。 店内环境幽静,空气里有香氛清甜的芬芳。 优雅的小提琴乐舒缓悠婉。 不得不说,最大的门店果然不一样。 不仅当季的新品号码款式齐全,便连别家店已经下架的旧款还有些许库存,甚至有几年前的经典款展览。 盛凌希看着看着便有些入神,速度也愈渐慢下来询问的问题也多了些。 方才迎接的sa脸上却稍微有些挂不住笑,逐渐开始心不在焉。 方才她一打眼见到她们两人进来,还以为是来了什么大客户。 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漂亮明艳、一个气质逼人,衣着用物都非凡品,想来即便不是大单也能开个丝带、香水类的小单。 哪知,逛了这么半天,她们两人却什么都不试什么也没买,反而就这些衣服的面料、剪裁、上市时间、系列秀款……甚至设计师是谁一类的问题问个不停。 她怎么会知道? 谁买个衣服还看这些? 买不起就不要看! 想来她身上那些奢侈品估计也是哪个淘宝网红店的西贝货。她心中腹诽,脸上不自觉便表现出来一些,在盛凌希再次看过来问问题的一瞬险些没藏住。 肖嫣敏锐觉察到了,盯着她的眼神微冷了点。 中途,sa索性以上卫生间为由跑到休息间,一坐下就边脱下高跟鞋捶小腿边抱怨。 旁边有几个同事出声安慰,其中一个面容皎白、梳着个乖乖马尾辫的女孩给她接了杯水,笑道:“你先歇一歇,我去吧。” “你去干嘛呀!”方才的sa嗔道:“你去了她们也不会买的,你看她们都看了多长时间了?要我说,我们谁都别去!没人搭理她们她们自己一会儿就会走了,怎么总有这样的人买不起还瞎看还平白浪费我们的时间……” 马尾辫女孩只是笑笑,还是过去了。 前厅,盛凌希正对着一件连衣裙仔细研究着,余光看见sa走近立刻道:“诶你好,这件呢?这件是什么时候的款?” 第22章 婚戒 修改一条裙子的用时很快。定版型、测三围、划压线……r.m的各家门店都配备有一个小型的缝纫机, 足够进行简单的修改。 施小秋很认真,明亮的灯光照应着女生全神贯注的侧脸。 盛凌希站在几步之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步又一步的操作。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垒,也吸引来了周围不少人, 不少顾客都纷纷好奇地围在这一头等待结果。 直到近二十分钟后, 剪刀收拢了最后一根线头,施小秋放下剪刀大功告成般舒了口气。 “好了。” 连衣裙试在女人身上,现场最先鸦雀无声,过两秒才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赞叹。 “不错啊……” “确实。” “真的漂亮多了啊!” “好漂亮……” 不知为什么,这裙子的纹样明明还是原先的纹样,修改的地方也简单, 可上身之后的效果就是大不同。 改动的捏褶设计完美地贴合住了女人每一寸身材放大了优点也遮住了缺点, 可谓量身定制也不为过。 女人眼眸也似亮了, 对着镜子左转右转地看了半天, 目不转睛。 盛凌希脸上的笑也欣慰般彻底展开来,跟着众人盯着施小秋一起鼓鼓掌。 施小秋在一众赞声中不禁看了看盛凌希。 盛凌希立刻向她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于是施小秋也放下什么心般笑起来, 用目光以示感谢。 就这时, 女人忽然又说:“还行吧,倒是比刚才好看了些, 但也……就那样?” 她表情有些僵硬,目光闪烁话也说得有些支吾,“我可不觉得有多好!” 周围一瞬又静下来。 施小秋面色又白了白。 肖嫣看出她的小九九,蓦地一声冷笑,“我看,你是想坑她那三万块钱吧!” 她的话也像戳破了她的心思,面容一瞬更僵。旁边的顾客闻言也纷纷帮起腔。 “就是啊……” “这多好看啊!” “这还不满意?” “要不这么贵我都想买了……” 女人脸上开始挂不住了, 坚持说:“那,那我就是不满意么!不满意还不许人说了?!” 周围的声讨声便更大了些。她顶不住, 最终愤愤地撂下一句“不要了!”便连先前的单品都一件没拿噔噔噔出了门。 现场的氛围瞬时又沉肃起来。 在奢侈品门店,所有未经售出的物品损耗都要由当值sa承担的。而这件衣服既已被私改过,自然就不能再进行出售。 施小秋望着那条连衣裙忽然神色惶然不知所从。 其他几名sa也无措极了,三万块的连衣裙即便走员工价平摊也不是小数目。其中起初就对盛凌希有些意见的那个sa神色怨怼,腹诽若不是她逞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几个人中甚至有人怨起了施小秋又是一番嘈嘈碎碎。 周围一些顾客还在或看热闹不嫌事大或于心不忍地瞧着。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哈,这事儿怨我,”嚣杂间,是盛凌希挥挥手,“没事,反正这裙子我挺喜欢的,我买了!” 周围又有人讶住。施小秋捏着连衣裙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这位女士,它不是你的码的,这是l的,您穿不了的……” “没事儿!”盛凌希却毫不在意地将连衣裙拿过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你不是会改吗?你给我改了就行了呗!不过……这个设计不太适合我,你看看,我这个身形,我该怎么改合适?” “可……” 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清润低沉的,“凌希。” 如一缕冬季的风吹落午后将融未融的积雪。 盛凌希讶异回头,就见林西宴只身一人从门口走进。 他正装整洁,挺峻颀长,头顶的灯光照下来,在他肩上渡了一层淡淡金光,而他的视线越过屋内所有人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四周不少人也莫名的不由自主静下来。 很快几乎店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落在他身上。 肖嫣讶异挑挑眉梢。 “你怎么来了?”一片静寂中,唯有盛凌希是诧异却未觉惊艳的,下意识迎过去。 “找你。”林西宴低眸看向她手上的连衣裙,“你这边结束了吗?” 盛凌希随手向他扬扬手里的裙子耸肩。 而后林西宴走到肖嫣面前,淡言说道:“今天要说抱歉了,有事得带她先走,改天亲自赔罪。” 肖嫣用一种“果然是你们”的无奈表情悠悠叹息了声然后扬扬手让他们快走。 然后林西宴便不由分说拉着盛凌希走了。走前让路杰将连衣裙结账。 他们一走,店内片晌才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有顾客和店员还在亮着眼睛不断惊艳问。 “这谁呀?” “不知道……” “好帅啊……” 起初的sa似有若无地漫开一声轻嗤声,“我说她怎么夸下海口说拿三万块钱就拿三万块钱!原来是个傍大款的……” 肖嫣隐约听见一耳朵,不冷不热那儿瞟了瞟。 林西宴在l.k负责部分项目市场管理,不参与员工培训,自然的目前的职位也未进过企业宣传。 所以不少门店sa不曾见过他,也无可厚非。 但肖嫣早就看她有些不惯了,方才接待时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会儿又不知在阴阳怪气什么。顿了顿抱臂朝那儿出了声,“喂。” 那sa听见,一愣。 怔怔地看了看周围又不明所以疑问指了指自己。 “对,就你。”肖嫣说:“我问你,你应该知道你们r.m是隶属哪个集团的吧?” “知道啊。”sa还是莫名其妙,“l.k。” “那你知道,你们l.k的董事长姓什么吗?” “林啊。” “嗯。”肖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快慰神色,颇赞赏般看着她点点头,然后下巴一挑示意着林西宴与盛凌希方才离去的方向,说:“他姓林。” - 盛凌希被林西宴拉进车里坐下时,还有些不悦,一直在问:“林西宴,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还打算和嫣嫣一起吃饭的。” “到了就知道了。”林西宴只说。令路杰开了车。 他一向这样,清清淡淡冷冷静静的面庞也看不出什么。盛凌希盯着他的侧脸盯了会儿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索性努努嘴放弃了。 车最终竟在一家d-king门店前停下来。 d-king,国内一家知名高端珠宝品牌,不属于l.k集团。 所以下车的一瞬,盛凌希还挺讶异的,疑问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林西宴。 林西宴一言未发,径直带她走进去。 一入内,立刻有d-king的门店经理走上前来,恭敬向两个人微鞠一躬笑道:“林总、林夫人好,候您多时了。已经按照莫总说的,将一切都为您准备好了,请二位先移步vip贵宾厅暂歇。” 林西宴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而后随着她的引领走向vip厅。 到贵宾室坐下后,有店员礼貌上前来斟茶倒水。 盛凌希则是不解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狐疑看向他。 “林西宴,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怎么l.k胃口大到要收购d-king了么?” 林西宴淡然啜了口水不语。门店经理也已重新上前来将一个包装得工整精致、极其完好的丝绒礼盒小心翼翼放在他们面前,笑道:“林总,林夫人,请自便。” 盛凌希怔了怔再次面露不解。 林西宴只道:“打开看看。” 礼盒打开的刹那,盛凌希不由自主地轻吸了一口气。 褐色眼眸里映出一抹亮色。 “lulo rose?”她再次看向他,这一刻的眼神却变为不可思议,“这是lulo rose?” 林西宴眸光意味深长,“你知道?” “那当然!”盛凌希立刻侃侃说道:“lulo rose粉钻是d-king在200x年收购的,原本是丹麦皇后卢洛路易斯的王冠之钻,钻石等级定级为fancy vivid。后被丹麦王室切割成三份拍卖。” “d-king抢拍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份,有5.02克拉,做成了这枚戒指,因色泽鲜艳明丽似玫瑰花便取名为‘lulo rose’,卢洛玫瑰!也一度成为d-king珠宝展中的经典之作!” “不错。”林西宴的唇边也微扬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面庞闪总似有抹心照不宣的意味,“你了解得还挺多。” “也不看看我是谁!”盛凌希立刻骄傲地朝他仰仰下巴,再看回钻戒的刹那有了点小心翼翼又珍惜的感慨。 当初盛凌希第一次在d-king杂志上看到这一枚的时候,还是在高中。 惊鸿一瞥,惊为天人。 国内的珠宝品牌每年就同服装品牌一样有珠宝展,她当时就想亲眼去看看。可惜那时正赶上她高三有一场挺重要的考试,等试考完,卢洛玫瑰也已启程去了北美洲,她更是难见。 当时一度还让她挺遗憾的。 没想到时隔六年多,居然机缘巧合下在这儿亲眼看见。 盛凌希心里莫名有种很不可名状的神奇的感觉,又眼巴巴稀罕了好一会儿将礼盒小心翼翼放回在桌上坐回来。 林西宴说:“不带上试试吗?” “啊?”盛凌希微讶,怪异看他,“不好吧,人家的镇品牌之宝诶,我带上算什么……” 他不言,只直接将钻石从盒子里拿起来。 名贵烁亮的粉紫色钻石轻飘飘拿在他的指尖仿佛在拿一颗普通石头。 盛凌希看着他这随意的样子都不觉提了提心脏,小心翼翼捧起双掌托在他手下生怕掉了。 林西宴只是看她一眼突然一手扣住她一只手腕。盛凌希错愕抬头看了看他。 第23章 别扭 “哈?!”盛凌希更惊了, 讶异地看看手上的钻石又看看他,“林西宴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lulo rose啊!lulo rose!” “对,就是lulo rose。”林西宴语气平静。不是这一枚……他还不给。 手上的粉钻似乎突然变沉到某种让盛凌希承受不了的重量, 她默默把钻戒褪下来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盯着林西宴小声说:“林西宴你疯了吧?咱俩就一形婚, 你搞一个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等将来咱俩分开的时候你让我怎么还?” 林西宴突然不说话了,望着她的神色也蓦地定住说不出情绪。 他看着她,眼神虽说不上是冷漠疏离的,可眸色却深沉,似乎还有点似有若无的错愕和凉意。 莫名的盛凌希望着他这样的眼神竟无端有点心虚跟心怯, 心跳也浅浅地漏了一下, 不知所从。 少顷林西宴的唇角微微抿起, 像似有若无地抿起一条淡薄弧度, 像自嘲,转瞬即逝。 可等她真看过去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冷感。 而盛凌希这时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 心又一漏跳。 …… ——“婚戒总不能对付的吧?嗯……一克拉两克拉……还是fancy vivid粉钻戒指吧!我最近的新宠, 前天才在d-king家的杂志上看到一枚,特漂亮……” …… 她心弦不自觉微紧, 心底也突然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小心翼翼试探问:“林西宴……那个……” “你突然送我这个,也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吗?” 林西宴不动,不说话。 只是情绪未明地看着她。 片晌,他略低眸,而后忽然站起了身,“走吧。” 他声线也像无名低哑了些。 “诶……”盛凌希在他身后想拉他一把, 但没抓住。 他已经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盛凌希的目光在他与钻石之间看了个来回,纠结几秒。最终“哎呀!”一声跺了下脚, 抱起钻石忙不迭跟上去。 “林,林西宴!你等我下……” …… 坐车回星河湾的路上,车内的气压还仍弥漫着一股诡异的低气压。 路杰数次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的两人,不由自主屏吸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盛凌希抱着丝绒礼盒的手也无意识地一会儿松一会儿紧,小心翼翼试探开口,“林,林西宴……” 刚开了个口,林西宴便忽地从旁边扯来笔记本电脑,沉着打开。 他默不作声将音量调到了最大,开机音一瞬震天响,在封闭静谧的车厢内震得盛凌希和路杰的心跳都不觉跳了下。 “……”盛凌希默默闭上了嘴。 寂静在车内车厢内无声横亘,气氛也像无声拉满的弦越来越脆。 片刻,她搂着礼盒悄咪咪小声,“我收了还不行吗……你就不能……” “别生气了吗……” 她声音细的近似嘀咕,还有点小小的委屈感。 林西宴悄无声息瞟她一眼无端的胸中的某种郁结微消,默默将电脑的音量降至静音,但表面神情却仍是沉敛冷漠不见情绪。 盛凌希片晌还是壮着胆子舔舔唇角瞄瞄他的侧颜,刻意笑吟吟问:“不过,林西宴,你这个,很贵的吧?花了多少钱呀!” “不贵。”林西宴淡淡出了声,“diamond queen三季的资源置换,莫思源答应了。” 盛凌希一哽。 diamond queen是l.k旗下最大的珠宝品牌,主战场却在欧洲。 这一置换,无异于是帮助d-king打通在西欧的市场,也是无形中给自己找了个竞争对手。 莫思源作为d-king的总裁,不答应才是脑子缺弦。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尖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更深了些,酸酸的,还有些歉疚。 他应当也是认真地为她准备了这份礼物,结果还没说什么就被她一口拒绝。 推己及人,怎么都不会太开心的。 怀中的钻石像突然变得异常沉重,盛凌希低头在那礼盒的蝴蝶结上默望了许久,忽然小声说了句,“谢谢。” 声音太轻,也太细。 恍惚间只仿佛被风吹过的错觉。 林西宴却听到了。 微顿一秒错愕看她一眼。 对上他的目光,盛凌希顿了顿才微笑挺挺胸膛,对他道:“谢谢你,林西宴。”又轻巧拍拍礼盒,“我收下了!” - 到达星河湾,路杰将车停泊在别墅门口,两人并肩向庭院里走。 盛凌希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会儿的林西宴虽还沉默,但气压却没那么低了,余光偷瞄着他为了缓和气氛刻意说:“咳……不过林西宴,我可是真的没想到啊,你居然把我的话当真了!你就说说,正常人谁会把我那么不着边不靠谱的话当真啊,你是不是大傻瓜?” 林西宴此刻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径直向前。 他腿长,加快了步伐只两步便超出她许多。 盛凌希连忙小碎步地追在他身后越说越欢快。 “也亏了是你有钱!你说这要换个没钱的,那现在我们两口子……不得等着喝西北风啦?” “哎呀让我来猜猜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花园?这个已经有了。那应该就是……养只猫,养只狗,对吧?哦对!还得给我包个不下八百平米的私家健身房,是吧是吧?” 林西宴的脚步终于微微停了,像舍得似的看她一眼。 他瞳色仍旧冷淡,在看她两秒后忽然微微勾起唇角来,意味深长的笑意像调侃更像威胁,“明天还想喝咖啡吗?” 盛凌希蓦地阴下脸。 林西宴唇边弧度更深。 走进庭院内,管家张姨立刻迎上来,看着两人似是很开心的样子她的笑也不禁欢欣了些,“大少,大少夫人,晚餐都已经备好了,您看是现在就吃还是再稍等一会儿?” 两人都一齐说了稍候,默契地各回各房换衣裳。 然后在三楼回房前,林西宴又叫住她,“凌希。” 盛凌希回眸。 长廊悠悠,他长身伫立自己的房门前,望过来的目光被头顶的灯光截断,稍有些看不清眼神。 盛凌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说话,用目光疑问他怎么了。 他才像斟酌了什么许久低声开了口,“我知道,我们是形式婚姻。” 盛凌希微怔。 他说这话时,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仍旧的情绪难辨,“但还是希望,你不要总把离婚放在嘴边。” 哪怕这件事迟早会发生。 哪怕……是明天。 - 盛凌希一连走访了几天,终于将r.m和sissi两个品牌现今状况都了解个七七八八,如今就只等入职l.k。 三天后,林西宴在晚餐时也说起了这件事,“l.k那边基本都给你安排好了,大概下周就能入职。这两天估计人事部就会有人联系你,你记得留意一下手机。” 盛凌希并不意外,吃着饭用手给他比了个ok。 林西宴无声抬眸看她,像随口问:“最近有什么收获吗?” “算有但也不算有吧。”盛凌希说:“万变不离其宗,一个品牌突然出现市场下跌,说来说去的问题也就那几个。设计、价位、市场风向、营销宣传……找一找肯定就能找到了,关键是怎么解决。” 话头就此被打开,林西宴像微淡笑了下悄无声息放下筷,话题引得不动声色,“说说看?” “那我就从我的老本行来说,设计!”于是盛凌希也放下筷,谈起自己的老本行,神态也有了几分正色和激昂之意。 林西宴很轻地点了下头。 盛凌希:“r.m和sissi整体的风格定位虽说很相似,但其实从最基地的设计理念上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 “r.m整体的风格是梦幻、华丽,外加大胆新潮,创新性高,更偏向于开创性年轻化;” “而sissi则更偏向简洁、经典、高雅,不需要有太多创新元素的点缀,而是更注重经典化。” “这两点,我应该没看错吧?” 得到了他应肯的颔首,盛凌希一弯唇,接着说:“可是呢,我这两天走了这么多家门店翻了这么多往季走秀资料,发现这两个品牌目前在设计定位上就混杂得很。” “r.m也开始有了简洁经典风,sissi也开始有了华丽创新风。” “我想,这应该也是和你们集团内部两个品牌的设计师团队的调动或流失有关系。” “其实对于一个品牌来说,适当的突破壁垒当然是必要的,可是如果突破得太猛,可能就会产生适得其反的效应。” “拿r.m举例,r.m去年春夏‘繁星少女’的那系列设计就是经典的sissi风,或许对于新顾客来说它很漂亮,也很日常。可对于早就习惯了r.m往常的风格的固定顾客而言,这款设计就显得古旧平平无奇。日积月累,数据下跌也是正常的。” “一个品牌和一位设计师一样,有一个鲜明的风格框架是很必要的。一旦创新突破了这层框架,那就相当于房子破了基地,危房尚能维持,可坍塌也是迟早。” 林西宴静静注视着她目光似有若无地漾了抹笑意,问:“所以你觉得,r.m现在在设计团队上就有很大的问题?” “没错。”盛凌希说:“倒也不是说现在的这批设计师水平不行,只是能明显看出,他们很多的个人风格与r.m本身是背道而驰的,可又要硬延续r.m传统的风格,一旦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就只能出现这种几不沾的状况。” 林西宴又问:“那你的意思是?将现阶段所有的设计师全换掉吗?” 第24章 L.K 几天后, l.k的人事部经理便打电话来称盛凌希的一切入职手续都已录入妥当,下周一便可正式入职了。 盛凌希礼貌道过谢,林林总总地准备了一些新入职的东西。 同时路杰那边也传来的消息称施小秋那边也已做好的工作, 她将会以她助理的身份同她一起入职。 盛凌希这次入r.m的岗位是设计部小组组长, 名下会各配设计师助理和打版师一名,算是带领一个系列分支的小设计师团队。 不过,是在成衣部。 在l.k,各品牌间的设计师岗位分级和升职都是有明确的规章和考核的。 高定部下是成衣部、成衣部下有实习生;首席、设计师、助理设计师、实习生……一层一层等级分明,升职也不易。 但,虽是成衣部, 盛凌希此次刚入职就带领团队的位置已经近似于空降。 虽不会有人当面说什么, 但也一定也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关系户。 关系户在职场中的位置一向是最不尴不尬的。若实力不够, 没人服; 若实力够, 也会功勋减半。 如林西宴所言,她这次入职之路恐怕起初会有坎坷。 好在盛凌希的心态还算好。没想许多在正式入职前去见过一次施小秋。 而施小秋对于盛凌希选择自己的决定也感到十分意外也感激。这些天, 盛凌希将施小秋以往的情况也大概了解了。 她是b大服设专业毕业的, 刚毕业一年整。盛凌希当时看到她是b大毕业时还蛮意外。 算起来……如果她当年没出国顺利入学b大,那施小秋还是她直系学妹。 她成绩挺好, 应届毕业那年就以第一名的成绩面入r.m做设计师助理。据说做的本来挺不错,都已经顺利转正要做普通设计师了,结果不知何故突然被调到门店做sa。 想来不过是职场上那些隐晦的弯弯绕绕,盛凌希没问许多。 两人整个交涉过程也愉悦顺利,盛凌希也通过施小秋了解到了一些l.k如今内部的状况。 l.k名下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共十七个品牌,每个品牌都有自己的皎洁和隐晦。 其中r.m和sissi对打已久,早已是集团内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不少人也都在隔岸观火地等看着最终结果鹿死谁手。 这事说到底,是林氏和许氏的矛盾。但其实也是林西宴未来能否顺利接班l.k的一道关卡。 宋厉成要赌他会低头;林老也要试炼他的能力。至于许宸山和集团内部一些许派高层, 更是对他年轻资历浅的不服和利益争逐的驱使。他算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所以,他若不想低头,r.m的对赌就得赢。 也必须赢。 盛凌希听得不禁心惊,从来没想过原来林西宴竟是这样的一个处境。 以前她总觉得,他很厉害。 仿佛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也做什么都能做到最优等。 她虽然杠他、闹他、戏谑他,却从来没有真的质疑过他的能力。这世界就从没有他做不好的事情。 而如今……林西宴。 原来你也会有……为难的时刻吗? - 新一周,盛凌希正式入职l.k集团。 早晨七点,盛凌希在餐厅吃饭时就来来回回将自己的东西检查过数遍。体检表、照片、身份证…… 张姨微笑走到两人面前称路杰已经到达等在外面了。而盛凌希的保时捷也准备妥当,司机老关正在外面等候。 盛凌希却声称自己不坐车,打算乘地铁出行。 她如今刚入职,职位又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上下班都有司机豪车接送未免也惹人非议,想来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啊……坐地铁呀。”张姨便忧心道: “这早高峰挺挤的,还要换乘,咱们这儿离公司说近不近,您又穿着高跟鞋,多不方便?要不让老关给您在远一点的地方放下,或者打车也行,何必……” “让她去。”一阵建议中,林西宴淡声开了口,“打工人哪有不吃苦的,别人可以的她也行。” “记得别迟到,迟到了要照常扣工资。别忘了我们夫妻双方的财产是你是你我是我各自为政各谋生活。” “……”盛凌希咬着面包一个眼刀剜过去甚至恨不得脱下高跟鞋去丢他。这个人就是腹黑找着缝儿就得机报复的! 此刻在l.k大楼录入过入职信息,盛凌希正在人事部经理的带领下进行简单的入职参观。 早晨天光明朗,集团大厅宽阔明亮,往来行人匆碌如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灼亮光泽。 “l.k起源于1198年,发家比利时,1980年进驻中国市场,200x年现董事长林墨笙携家眷归国,不久后便将亚太区总部定于中国帝都,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着的地方……” 人事部经理付婷是个稍上了点年纪的女人,人却精致又端肃,一副标准女强人的模样。 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踩得稳稳的,介绍词说得也飞快又熟稔。 “l.k大楼共高三十七层,分工明确; “一至三层是后勤安保部,三四是行政和人力资源部,五六七分属技术研发、设备部,八至十是企划、市场、品牌营销;占比最多的便是设计部门,从十一到二十三足占十二个楼层。在往上就是高管办和会议厅;” “你以后的大部分工作时间估计都要在十六、十七两层了,这是属于你们r.m成衣设计部的专区。当然,未来的工作间总难免会有和其他部门对接交涉的地方,一些大概的位置还是可以记记的,有什么人事上的问题也可以来找我。” 说话间,她已带着盛凌希从电梯间转到二楼,目光也悄无声息在她身上一打量。 然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边悄然微弯了一下。 盛凌希这次的入职不像集团其他员工那样走过人事部的考核和面试,而是总裁办直接下达的命令。 相当于是整个人事部都知道她背后有人,却没人知道她背靠的是谁。 对人事而言,这种关系户是最难搞的。 得罪不得、怠慢不得, 偏偏有些本身没什么能耐却还眼睛长在天上,这种不明背景的尤其难捉摸。 但这位,目前看似乎还好。 行走间盛凌希似也隐约感觉到前方人似有若无打量的目光,不禁也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 付婷微顿,很快一笑,“今天穿得很漂亮。” 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夸赞的话说得很自然,“不愧是设计师。” 盛凌希也跟着她低头看了眼,很快像隐约明白了什么笑起来:“r.m夏秋最新款,还是品牌设计的好。” 话题便不动声色被接住抛回,还顺便高抬了下自家的公司。付婷这一刻面庞才终于漾了抹欣赏神情。 付婷带她参观的过许多地方,几乎每一层都大概停留了一下,每一层的主要部门和工作职能也都做了大概介绍。 盛凌希没想到的是,她知道l.k很大,却不知道竟这么大。 不仅面积广阔、装修豪华,配备设施也是一顶一的齐全。 有茶水间、休息室、健身区、咖啡间……甚至还有一个一个小型的图书室,里面留存了l.k自发家起的各种杂志、纸质、影音资料等。 一进门的巨大墙壁是面由历届l.k在时装周上的照片布置的照片墙,从黑白、到胶卷、到彩照……林林总总足近千张,望得盛凌希叹为观止。 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这些品牌的久远历史。 等前十层大观完,集团里也早过了正式上班的时候。 楼层越往上,那种步入工作状态的氛围也越浓。各部门办公区几乎雅雀无声,每个员工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连带着盛凌希的心情都不自觉地跟着有点紧张起来。 直到电梯快到达十一层,付婷的神色也似带了些神秘笑意,“下面这个部门,准备好了吗?” 还不等盛凌希反应过来,电梯门已开,而后像是有股无形的浪潮扑面而来。 盛凌希不由自主轻滞一口气。 设计部。 她的主场。 却分明不同于方才那些部门的正襟严肃,一同扑面而来的,是种极不可名状的风尚感。 很多人、很多声音、很多色彩、线条…… 随处可见很多打扮得光鲜亮丽、甚至猎奇的年轻人在穿梭,四面八方有着各种争执声、讨论声、音乐声、接水声…… 四周的装修与布置也不再同于方才其他地方的一尘不染与干净,许多细碎的布料与揉碎的纸团飞得到处都是,空气里都弥漫着各种新布料的特殊气味混合着咖啡香。 十一层设计部前有一条宽阔的甬道,布置成l.k旗下各个品牌的展示厅。每一个厅都极具各品牌的风格特色。 付婷一一为她指,“看,zozo;” 盛凌希看过去。 zozo——l.k旗下的名表品牌之一,品牌理念为高端顶奢为主,风格华丽,工艺精致。 付婷:“diamond queen。” diamond queen——l.k旗下的珠宝品牌之首,刚与国内珠宝品牌d-king以粉钻“卢洛玫瑰”进行为期三季的资源置换。 “伊莎。” 伊莎,l.k名下的著名香水品牌…… 还有各种包包、男装、女装……各个品牌。最后停住在独属于r.m的展示厅前,盛凌希抬头望着r.m那个华丽繁复的logo,眸光烁亮,莫名的也像被什么气氛感染到胸臆激荡。 l.k…… 这就是l.k。 她未来的主战场。 无端的,盛凌希的思绪忽然翩飞到一处极久远的角落。那是她在大二的时候了,在中央圣马丁,某节品牌鉴赏与分析专业课,授课的教授为了调动班上同学们的情绪,便自由提问以后大家都理想进入哪些品牌工作。 第25章 入职 r.m的设计部在l.k大楼处在十六至十九层, 其中品牌成衣部在十六、十七两层。 一入内,r.m内的氛围可谓比十一层还要浓郁。大量属于r.m的风格元素冲进视野,空气里的咖啡与布料味更浓。 她的新助理施小秋早已经到了, 在电梯口看见盛凌希马上迎过来, “组长。” 盛凌希对她笑笑,而后一同跟随付婷走到大厅中央。 周围便有人稀稀散散地投来视线。 付婷也同时拍拍手肃正道:“抱歉诸位。打扰一下。” 整个大厅的声音立刻压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就纷纷落在盛凌希和施小秋身上。 付婷:“我们r.m成衣部设计组今天起来了一位新同事,盛凌希,即将担任成衣部设计组第五组的组长。” “希望各位同事以后也能够多多支持盛凌希的工作,大家鼓掌欢迎。” 话音落下。 然后, 是安静。 ……诡异一般的安静。 没有人鼓掌, 也没有人表示欢迎。所有人的目光只是静静盯着她们两个。或狐疑、或打量、或好奇。 施小秋迎着这些视线都有些不知所从了, 指尖无意识捏紧了胸前的工牌。 而盛凌希倒是很平静的样子, 只两秒便慢条斯理自己给自己鼓起掌来。 啪、啪—— 掌声起初稀疏,渐渐有人尴尬应和了几声, 便多了些许。虽算不上热烈, 但总算没让气氛落地。付婷无形地松了口气对盛凌希道:“那是你们组的工位。” 在窗边,共三张桌, 收整得简洁但干净,窗外便是恢弘壮阔的摩天楼群。 盛凌希道了谢。她又叫来几个人介绍,“这是其他组的几个组长,一组罗飞、秦雅卉;二组刘琳琳;三组luna,四组简。” “有什么问题你们部门内再自己交涉,我就先走了,有事再找我。” 然后便走了, 付婷一离,盛凌希刚想来场正式的开场白, “大家……”结果还没等说,大家已经稀稀拉拉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工作了。没什么人理她。 “……”盛凌希只好作罢,给施小秋使了个眼神也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了。 然后,整个一上午。 整个设计部几乎都没有一个人跟她们说话。 没有人安排工作、也没有人告诉告诉该做什么。 到下午,施小秋都有些遭不住了,偷空向盛凌希悄悄问:“组长,我……应该做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盛凌希倦洋洋地窝在工位椅里翻着一份r.m杂志,“摆烂吧!带薪摆烂不香吗?” “可?”施小秋瞠目结舌,“可……可……” 盛凌希笑吟吟拍她的肩,“放轻松!” 其实盛凌希这一上午,也不算全无收获,而是将这几个小组组长观察了个遍。 三组的luna和四组的简都是外籍人,虽一上午都没和她说过话,可是每次在跟她偶然对视间,都顿了顿又有些迟疑地向她友好笑起来,看样子冷落她更像是随大流。 二组的刘琳琳虽没和她说话也没和她笑,但她每次问问题对方态度还算蛮友好的。 算起来……只有一组的罗飞、秦雅卉,像话语权很强的也很强势高冷的样子,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让盛凌希没想到的是,她竟能在r.m的成衣部看见蒋娇。 下午三点多,当盛凌希把第三本杂志都快翻烂时,模模糊糊地听见一组的位置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蒋娇?你怎么才来呀。” “嗯……上午请假了,有点拉肚子……” 盛凌希一瞥,愣了,视线一刹定在她身上。 呦呵?这不她那个师出同门、上次在京城如画匆匆一面就不见踪影的小冤家么? 而蒋娇也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盛凌希,眼神错愕了下,仿佛见鬼了一样,目瞪口呆的模样看在盛凌希眼中像只怪可爱的呆头鹅。 直至中途盛凌希去上卫生间,和蒋娇又一次不期而遇地碰上。 蒋娇仍是那副见了鬼的表情,“还真的是你啊。” “怎么?想我了?”盛凌希洗着手,不以为意地从镜子里瞟她一眼,“是不是看到我,特别兴奋,特别激动,特想热泪盈眶?” “……”蒋娇简直不可理喻。 她很快说:“不过我可真佩服你,你还真敢来啊!r.m是什么地方?又不是咱们小组作业的小作坊,这么堂而皇之的空降你也不怕被口水淹死!” 这话说得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总让人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盛凌希眼神细微闪动悄无声息关了水龙头,而后悠悠转身靠在洗手台上,目光似笑非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这眼神无端看得蒋娇有点心里发毛,瘆瘆咽了口口水迅速道:“那个……我先走了。” 刚迈开一步,盛凌希“啪”地将门在她面前拍上。 凛冽的门风都险些砸到蒋娇的鼻梁。 蒋娇:“……” 顶不住,蒋娇面庞丧下来,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 r.m成衣设计部前些天就有消息传出要空降一位新组组长了,是关系户,架子大到人事部经理付婷都亲自下场来为她收拾工位。 在l.k设计部,哪个设计师不是靠自己的实力拼下来的? 即便是同样出自于中央圣马丁的蒋娇,在这儿吭哧瘪肚努力一年多了,也才是个普通设计岗。更何况她一个没名望、没代表作、只有关系背景年纪还特别轻的新人。 盛凌希对今天这一天的冷板凳终于有了个大概的了然,心里再次感叹知道会很难,却没想到竟比她想象的还要难很多。 蒋娇梗着脖子谨慎看着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好奇问:“诶,你背后的关系,是我们太子爷林西宴对吧?” 上次在京城如画,她就听见那几个找她麻烦的女生说她和林西宴有婚约,当时还以为自己听岔了,直到亲眼看见林西宴来了才吓得连忙溜了。 这会儿她又突然出现在这儿,估摸着八.九不离十。 盛凌希无谓地“嗯哼”一声。她是隐瞒和林西宴的婚事,却没必要隐瞒和他的关系。 再说他俩的事沸沸扬扬想瞒估计也瞒不住。 蒋娇脖子又一梗已经开始细数以前都有过多少得罪她的事,还是好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盛凌希笑意深长瞥她一眼,“我是他亲亲老婆,他是我亲亲老公,你信吗?” 蒋娇一记白眼,“我信你个鬼!” 盛凌希不以为意耸耸肩。 离去前,蒋娇迟疑再三,还是嘱咐,“不过我可告诉你啊……你真的不要把这儿想得太美好了,你看见今天一组那个秦雅卉没?” 盛凌希挑眉。 “之前上头就说要给r.m成衣部设个新组,原本都定了说秦雅卉八九不离十了,结果你突然空降,把她位置给挤没了。” “主管可能也是为了安慰她才把她干脆调到一组当组长,但是两人带一组跟一个人带团队……差别你懂的。反正你就……自求多福吧啧啧……” 盛凌希抿起唇,心里突然又清明了先前的一个疑虑。 直到蒋娇离去,盛凌希拿出手机,不自觉打开微信林西宴的对话框。 他半个小时前刚好发来一条消息,言简意赅,「感觉如何?」 他日常淡漠寡言,便连发文字消息时也如此。盛凌希看着那几个字都能想象到他是用种怎样束手旁观的谐谑的神情。 盛凌希就忽然有点闷气不打一处来,敲敲敲火速戳下几个字,发送。 「我真是脑子有洞了才答应帮你对赌!!」 - 入职第一天,盛凌希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傍晚下班都没什么变化。 办公室里的同事对她仍是讳莫如深般的冷落,甚至连他们同组的那位打版师,一整天下来都没来。 盛凌希心累成灰。 晚上乘地铁回星河湾,盛凌希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玄关换鞋,有气无力道:“我回来了……” 一向早就会等在门前的张姨今天却不见踪影。 她疑惑,放下包包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张姨?” 直临近厨房位置时才听见一阵乒乒乓乓鸡飞狗跳的喧闹。 “哎呀呀呀烫烫烫烫这什么碗啊一点都不隔热……” “二少……大小姐!你们真别做了,等大少回来知道了又要训你们了……” “哎呀没事他这不是还没回来嘛!西寒,接着做!” 是林落凡和张姨的声。 盛凌希一瞬猜到了什么,悄无声息走到厨房门口,就闻见空气里有股很浓郁的方便面味。 厨房的大理石厨台上也鸡飞蛋打般散了不少调料,林落凡林西寒正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张姨一脸犯难地守在一旁。 她轻笑,不自觉掩低咳一声,“咳。” 厨房里正乒了乓啷忙活的动静立马暂停,只见林落凡和林西寒突然立定转身一脸惊慌地地看向她。 他们这样子倒让盛凌希也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秒乐了,“干嘛呀?我又不是鬼……就给你们吓成这样?” 林西寒背手藏着方便面袋愣怔地眨眨眼睛才开口,“凌,凌希姐……” 林落凡拍了下他后脑勺,“笨蛋叫什么呢!该叫嫂子了!” 林西寒这才“哦哦”地歉意颔了颔首,“嫂子,嫂子。” 盛凌希彻底笑了,走上前,“你们干嘛呢?” 林落凡却还一脸谨慎地看她身后,“嫂子,我哥呢?” “林西宴?”盛凌希不解,“不知道啊,他不在吗?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那就是还没回来呗。我说你们这是做贼呢怎么偷吃了你哥的方便面怕被说呀?” 第26章 不悦 场面静滞了好一会儿, 林落凡最终提起了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站出来,“哥, 其实我……” 没等她说完, 林西宴已经从旁抽出张纸巾不咸不淡丢给盛凌希,而后又抽出一张拭了拭自己身上方才被她喷到的地方,眉目仍冷峻,但开口的语气似乎和缓了些,“都想吃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神情忌惮根本不敢答话。 盛凌希咳嗽着,半晌压下些许, 终于哑声道:“想想想!还有……”她忍不住吐槽了, “不是我说林西宴, 你们家这都是什么破规矩?他们两个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呢吃个方便面怎么了, 这也不行……我跟你说小孩子不能吃得太精细的,适当吃吃垃圾食品才能营养均衡懂不懂……” 林西宴没说话, 眼底也凉凉淡淡的像没什么情绪。 只见他稍显嫌弃般脱下方才被她喷了半身的西装外套递给张姨, 又解开衬衫的袖扣一节一节往上挽,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小臂。 然后径直走到厨台前洗手撕开方便面袋像要亲自动手做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眼睛瞪圆像是做梦, 分外不可思议。 盛凌希也讶异,盯着他的侧脸怔怔眨眨眼,“你……这是要给我们做?” 林西宴神色无波侧颜冷峻,“都出去等吧。” 林氏姐弟俩更惊诧了,互相疑问对视了眼又懵头懵脑地互相摇摇头。盛凌希也微讶地挑挑眉。 她很快撸起袖子上前就像要帮起忙,“你……会做嘛?我帮你吧!我会的那个方法和普通的方便面做法不一样的!你这个从来不吃方便面的肯定不知道,今天就让尝尝我的盛氏独家方便面法……” 她说着伸手就要拿起他刚放好面饼的碗碟, 却被他无声伸手阻挡了一下。 眼神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盛凌希只见他默不作声端起碗碟在水龙头下接了些水没过方便面,然后放入微波炉叮了一分钟。 一分钟后, 他拿出碗碟倒出一半水,又取来牛奶和醋,倒入四勺牛奶两勺醋,将方便面自带的调料也放里搅拌均匀,而后又放入微波炉中定时。姿态从容认真得仿佛是在做一场实验品。 盛凌希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步骤居然一模一样的。 她原本想指导他的手定在半空中片刻还是收回来,讪讪道:“咳……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在哪个网站查到的?那……我们还先出去等了哈,走吧走吧……” 说着搂住林落凡和林西寒的肩便往餐厅外走。 林西宴趁着微波炉加热的空档忽然说:“还是要只葱味的汤不加葱吗?” 他面对着他们三个,不知道问的是谁。 盛凌希怔忡间思绪还没反应过来嘴巴一步开了口,“昂……” 他像了然般点点头,然后就转过了身,从旁挑了些细葱仔细清洗开始要切葱了。 张姨立马上前来,“大少,还是我来吧……” 林落凡和林西寒被盛凌希搂到餐厅后,还在震惊,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诡异。 “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 “那还是咱哥吗……” 远处厨房里影影绰绰映出一道的影子。林落凡偷偷回头瞄了一眼,默默咽了口口水,“神奇了啊……” - 四份方便面很快上了桌,分别在几个人面前摆好。 林西宴这份方便面的做法果然和普通的泡煮不同。汁水黏腻腻软乎乎的,裹了溏心蛋的面条也色泽鲜美,还放了烤肠培根和芝士,细碎的葱花点缀,香气扑鼻,引人食欲。 四份里只有盛凌希是不同的,没有翠绿的葱花,葱香味却仍旧浓郁。 林西寒几乎在面上桌的刹那便不由自主地,“哇……”睁大眼。 林落凡也恨不得大快朵颐,搓搓手掌夹起一筷就吃起来。 面一入口,味道更绝,裹满了芝士和溏心的面条软滑有弹劲,有酸奶香的同时还不时方便面料本身的香味。林落凡和林西寒狼吞虎咽连连赞叹。 “厉害啊,哥,好吃,真好吃!” “没想到哥你还会做方便面呢?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几个人里只有林西宴是最淡然的,默默吃着饭。 他即便吃饭时也坐得很端正,背脊挺拔颀直,仿佛不是在吃一份方便面而是在吃一份顶级西餐。指节不动声色在桌面敲两下像提点,“有点吃相。” 林落凡和林西寒立刻窘讪笑笑坐好了。 盛凌希无趣地扫他一眼嘁声摇摇头。 她也漫不经心捞起一筷,放入口中尝尝味。 林西宴余光看见她吃了,动作才悄无声息地停下来,而后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她那边像等待。 刚咬一口,盛凌希一顿。 而后表情露出浮露出一丝似怔似讶的神情。 居然……和她做的味道差不多的? 感觉到身旁的注目,盛凌希对上他疑问的目光才轻咳着肃肃脸,眼一弯又戏谑笑起来,“林西宴,做得不错嘛!不过你不说你讨厌方便面的味道、不吃方便面吗?结果这么会做……是不是平时不让你弟弟妹妹吃方便面却自己偷偷藏着吃呀嗯?” 话一说完,对面的两个人四只眼立刻刷刷刷刷盯向他。 面露疑惑,目光严肃。 林西宴仍旧淡然自若,默不作声地看她一眼。 顿了两秒直接伸筷一把就夹走了她碗里的烤肠。 “……诶?林西宴!”盛凌希懵了,“你干嘛啊?那是我的!”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林西宴声色凉凉,“那就别吃了。” “你……”她气,干脆直接伸筷子跟他去抢。 林西宴却端着碗筷轻飘飘一挪直接躲开,而后不急不缓地咬了一口。 爆浆烤肠的汁水微微润亮了他浅淡的唇色,他盯着她缓慢咀嚼明明平凉的眼神此刻看来也像挑衅。 “林西宴!”盛凌希急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偷笑,默契地当什么都没看见埋头吃面。 看他已经将烤肠吃了,盛凌希再气也只好泄下气来,闷闷地撂下筷。 不吃了! 林落凡和林西寒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真的不开心,小声说:“嫂子,要不你吃我的?……就是我咬过一口,你别嫌弃就行。” 林西寒也点头,“我也……咬了口,嫂子你别嫌弃。” 盛凌希摆手阻止了他们就要将烤肠夹给她的动作,“不用不用,你们吃吧!你们还长身体呢,我也不是很爱吃这个。” 再无意中看向身边的人,她还是气,咬了下牙小声愤慨,“还是当哥哥的呢!” 林西宴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 他唤来张姨,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很快张姨便笑了点点头走进厨房。 很快,就见张姨又从厨房拿了碟什么出来放在盛凌希的桌上。 竟是一份新的烤肠。 还附带一份炸好的鸡排,金黄黄香喷喷的。盛凌希讶了讶眼神微亮。 这回,不开心的换作林落凡和林西寒了。愣愣地看着那份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鸡排茫然说:“哥……为什么只有嫂子有我们没有啊?” 盛凌希已经夹着鸡排。林西宴淡然自若,“你不是减肥吗?” 他说:“炸鸡吃了胖,油也多,容易诱发高血脂糖尿病对心脑血管也不好,不要吃了。” “……”盛凌希手中的鸡排突然不香了。她咬着鸡排阴恻恻盯他一眼。 几个人都逗笑了。 最终林西宴还是将厨房准备好的三份鸡排一人分了份,只有他自己没有。 盛凌希在林落凡和林西寒大快朵颐间不禁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将他那碗面都吃完。瓷白的碗碟只有碟底留着些许汤底,连边角都不曾溢出一滴。 她迟疑了秒干脆夹起自己还剩一小半的鸡排碰了下他的手臂,“欸,这给你?” 林西宴像微讶了下才缓缓摇头,视线望进她眼底。 她才不管,直接将鸡排夹到他碗里,有点小洋溢地说:“我撑了,吃不完,你要不想吃就丢了吧。不过农民伯伯很辛苦粒粒皆辛苦呦~” 林西宴微愕地看着她将鸡排放过来,黑眸静默。 默了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了筷将鸡排夹起。 盛凌希就手托腮看他即将将鸡排吃入口中时幽幽道:“高血脂糖尿病心脑血管昂……” 林西宴手微顿。 然后两个人对视几秒再低下头时都不禁被二笑了。林西宴忍俊不禁。 林落凡这时突然问:“嫂子,我哥做的这个方便面做法……和你说刚刚的那种一样吗?” 盛凌希回过神来点点头,再次有点疑惑地看了林西宴一眼。 “啊!”林落凡忽然手一拍有点惊喜似的说:“我可终于吃到了!是真的很好吃啊,当时嫂子你突然出国我还以为这辈子吃不到了。” 盛凌希讶异,问:“你知道我这个方便面做法?” “当然!”林落凡说:“以前在少年宫的时候嘛,我见你做过!好几次中午的时候我就看你偷偷在食堂做,我老远闻到味觉得可香了又不敢上去问你要。当时你经常和行川哥这么一起吃我可——” 她话没说完,林西寒突然抬肘杵了她一胳膊。 林落凡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说错了话瞬时闭了嘴。 猝然的久远的名字,让一桌人瞬时都沉默。 林西宴像微怔了一下后才缓缓恢复沉静,眉间隐有蹙痕。 盛凌希也似怔住般神情怔怔定了几秒才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身边。 林落凡忌惮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好几圈心里的忐忑越来越盛哭丧下脸。 第27章 同房 晚饭吃完, 时间也不早了,林西宴召唤着司机送林落凡和林西寒回京城如画。 林落凡和林西寒两个却面色踌躇犹犹豫豫地阻拦着,最终小心翼翼地提议能不能在这儿住一晚。 “不能。”林西宴想都不想矢口否断, “回你们自己的家去。” “哥……”林落凡便立刻颓下表情苦声哀求, 声称着实在是今天家里的气氛太差这才无奈逃到他这儿来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哭了。 林西寒也在旁撇着嘴连连点头,模样仿佛小鸡啄米。 盛凌希从冰箱取了支冰淇淋靠在远处边吃边往这儿瞧,悠哉的模样仿佛在看闲戏。 “你们要再不回,我这儿气压也不好了。”林西宴不为所动,声色冷漠, “给你们五分钟,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回家。” 林落凡不乐意了, 噘着嘴幽怨瞪了他好几秒才开口,“那, 那现在星河湾这儿又不只你一个人的家!嫂子还没说话呢……你没权利做决定!” 她说着视线投向盛凌希, 趁林西宴还没来得及说话时立刻快速问了句,“是吧?嫂子!” “……啊?”盛凌希一懵, 猝然被点了名。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便下意识跟着林落凡亮着眼睛点头示意的模样点点头。 林落凡迅速爆出一句,“谢谢嫂子!”连忙跟林西寒使了个眼色飞快跑上楼了。 盛凌希这一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懵懵看着那两道仿若风火轮的背影无措望向林西宴。 林西宴注视着她的眼神像无奈。 “算了,随他们吧。”盛凌希无所谓耸耸肩。 可很快,下一秒,楼上三层的方位突然传出一声似惊讶又似惊恐的,“啊?!” 是林落凡的声响。 两人同时一怔对视了一眼,赶紧一同上了楼。 一到三层, 林落凡正站在盛凌希的房门前,房门被打开, 她怔怔在门口站着望着里面的场景像是震愕失色。 再走到屋门前,就见,屋内的床上、地上、桌面上……几乎每一处角落都稀稀散散地丢着不少的纸团、布料、设计稿…… 几乎无处下脚,狼藉一片。 林落凡和林西寒震惊地看了半天才诧异地看向后来的两人。 林落凡:“这是……遭贼了?” 林西宴自从那日盛凌希搬过来之后便也没再进过这件房间了,此刻见状也不禁微讶,很快用一种疑惑又带质问的眼神淡淡看向盛凌希。 “……”盛凌希面露窘迫,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笑笑走上前开始拾捡,“哎呀呀,就……有时候一工作就忘了形,把这儿当成了工作室,没来得及收拾,就这样了。” “没事的你们别慌,这不是纸就是布,都不脏的,就是看着乱了点,收拾一下就行了的。” 林落凡了然也上前帮忙拾掇。捡着捡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般直起身,惊道:“不对呀,嫂子,你住在这儿屋?” 盛凌希:“对啊。” “你们没同房啊?!”她脸上立马露出比方才更震惊的神色视线在她与林西宴之间看了好一个来回。 “……”这一次,尴尬的人一下变成了两个。 林西宴的神情像一下被定住了,沉敛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盛凌希也石化了好几秒才用一种半求助半迷茫的眼神看了看林西宴。 手中的冰淇淋微微有些融化,她片晌才掩饰尴尬般笑呵呵说:“我……那个……啥!我这两天大姨妈,也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所以……” 林落凡的目光将信将疑地落在她手中的冰淇淋上。 “……” 冰淇淋突然变得有点烫手,盛凌希也没食欲了,趁她转头的刹那赶紧三两下吃完丢进垃圾桶。 而这会儿林落凡和林西寒已经飞速地传递了一下眼神像无形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林落凡眸光攒亮笑得贼兮兮,“哥……你不会是不行吧?” 林西宴的声色顿沉带着警告,“林落凡。” 林落凡立刻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还在玩笑,“哥,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万一是,有病咱得治是不是?还有……诶哥!……诶!” 他立刻迈步上前似乎就要抓她,林落凡便连忙左避右闪地飞快躲避。 最后干脆躲到盛凌希的身后。 她悄咪咪冒出一个脑袋,“反,反正!我就是想说,哥我在你这儿住这个房间已经习惯了,平时你你和嫂子怎么睡……我不管。但是今天这个房间得留给我,好不好?”又问盛凌希,“行吗?嫂子。” 盛凌希怔忡间心中明了原来这房间最初是给妹妹住的。而林西宴仍旧面色冷淡,“这么大的房,这么多的房间,缺你一间房了?” “我不管。”林落凡偏耍赖,“我神经衰弱,精神敏感,怕冷怕热怕光线,换地方就是容易睡不着的。反正要是不睡这儿,我肯定会失眠,失眠了就会心情不好。我一心情不好就发会脾气,到时候谁也别想睡了!是吧西寒?” 林西寒立马跟着愣登登地点点头,“啊是……是!我也是,就和以前一样睡西边那个客卧就行……” 林西宴目色沉沉。 还不等他说,林落凡又跟林西寒狡黠对视一眼,“嫂子,今天就对不住了,我帮你搬!” 然后不经两人同意立马开始捣腾。 他们一个抱枕头,一个搬被。 还有各种牙刷、牙膏、洗漱用品……甚至还有刚才那些狼藉的皮儿啊片儿,迅速地从这个房间搬到对面的房间,动作快得仿佛蚂蚁搬家一般。 顷刻就将这间屋搬了个半空。 看得盛凌希简直瞠目结舌。 等看着林落凡将她的枕被飞快在林西宴的床上铺陈好,盛凌希抱臂轻倚在门框上向林西宴啧声,“你确定……你们是一个爹妈生的吗?” 林西宴一声冷哂,“我也想知道。” - 待将盛凌希的大部分起居用物都在林西宴的房间归拢完毕,林落凡大功告成,回头对着盛凌希和林西宴笑,“好啦,嫂子,哥,今天就委屈你们先住一个房间啦!不过反正我哥房间很大,床也很大,足够睡两个人的,也不算太委屈着!” 盛凌希一言难尽。林西宴目光阴冷,森森盯着林落凡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吃了。 林落凡与他对视两秒不禁瘆瘆咽了咽口水讪讪笑,“那个……那就这样!你们早点休息,晚安,好梦!” 林西宴毫不留情直接将她推出门外,“滚出去。” “砰”一声,房门在林落凡面前关上,袭面的门风差点打到林落凡的鼻梁。 “……”她盯着面前的门板不禁努努嘴。 屋里,盛凌希懒散靠在墙上,面色惆怅,唉声凄凉,“怎么办啊?” 林西宴静静看着她,眸光犹豫。 半晌指了指房内的空地,“凑合一晚吧。” 只能这样了。 盛凌希悠悠站直就要去铺地铺,刚要走,林西宴突然扣了下她的手腕意味深长地同她嘘一声。 盛凌希一顿,立马隐约明白什么,跟随他的目光立马谨慎地看向门口。 轻声走到门前,林西宴先倾身在门缝前像听了听。 下一秒,突然猛地拉开门又迅速后退两步—— “诶诶诶诶诶——”一直趴在门上偷听的林落凡就踉踉跄跄地摔进屋里险些摔倒。 站直后,他俩才像尴尬又讨好地捋捋头发笑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林西宴语气沉冷,“还有事?” 林落凡赔笑,“没……我就是想说,嫂子你要是有什么东西那屋了就尽管来找我,不用怕打扰我的昂!就这样,就这样诶诶诶哥——” “没事就滚。”林西宴像提拎小鸡仔一样毫不留情地拎起她的后衣领就将她丢回自己的屋。 等林西宴也回了房间将门关上又反锁,盛凌希不禁轻笑,“还挺可爱的。” 林西宴不咸不淡扯扯唇角。 回房铺地铺前,盛凌希盯着床上那两床被褥犹豫着,“那个……要不,咱俩石头剪刀布?谁赢谁睡床?” 林西宴已经走上前将那床冷灰色的被褥在地上铺好。 盛凌希微讶,奇异看了他一会儿不由谑笑起来,“哇塞林西宴,不是吧你,居然这么好?这么有绅士风度的?” 林西宴边铺边不冷不热瞟她一眼,“那咱俩换换?” 盛凌希立刻飞身扑上床占领领地般抱住了被角。 等两个人又分别在洗手间洗漱完毕,拉上窗帘,关了灯。屋内才完全暗下来也静下来,两人也分别躺在各自的位置上盯着天顶沉默。 夜色静静,林西宴房间这高密度的遮光窗帘将外面的光亮几乎遮得一丝亮光都没有。助眠的香薰在床头散发着萦萦的幽香,加湿器袅袅地吐出一缕烟雾。 盛凌希却一丝困意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林西宴这床明明和她那间房的一样,房间的温湿度也适宜。 可她就是觉得好像哪里别别扭扭极不自在的。 他就在她床边大概三米外的位置,呼吸很轻很浅,浅得几乎听不到。 可她就是觉得……他的呼吸很重很清晰。 好像清晰得就在她身边一样,她甚至感觉耳朵都被他的气息熨烫得滚烫起来。 无名的盛凌希的心跳竟也隐隐约约快起来,这感觉令她莫名燥极了,轻舒了口气翻了个身。 一抹极浅极淡的香味冲进鼻息。 这香味是从她身下的被单上传来的,很淡,却很好闻。 是种类似橡木、又似檀香的木调的香气。但那一定是出自凛冬深林里的木,带着清凉凉的冷意,和丝丝冰凉的舒适。 盛凌希有些讶,总觉得这味道像是在哪儿闻过又想不起,但大抵是林西宴身上的气味。 和他的人一样。 第28章 好硬 林西宴一怔, 大脑一涨。 “盛凌希!”下一秒,他猝然出声,气急败坏的语调都重了。 “诶诶诶诶你急什么你急什么?”盛凌希立刻笑得像串小银铃, “反正你都说我是变态了, 那我当然要变态到底喽!快说快说,到底有没有呀?应该有的吧!你们男人不是……” 黑暗里只能听见男人呼吸沉重的起伏声,一起一伏都似带着某种深沉的重量,想也能想到绝对气得不清。 盛凌希却反而变本加厉,话题越来越开放。 “诶,说起来, 林西宴, 你有没有看过……片儿什么的?” “上学的时候班里不总有好多男生聚一起讨论这个的嘛!你那时候和肖凛霍靳琰他们关系那么好, 你们也会吗?” “那林西宴……你有没有实战过呀?” “你有喜欢的演员嘛?或者……” “盛凌希!”林西宴实在受不了了, 干脆一把从地上坐起来,黑夜里也能看出他一双眼冷怒得瘆人, “你知不知道羞耻的。” “拜托啊大哥, ”于是盛凌希干脆也坐起来,悠悠靠在床上, 暗色里她的笑模糊朦胧只能见点滴殷红唇色。 “咱俩满打满算,四舍五入也都算从欧洲回来的,要不要这么思想保守?这都什么年代了……再说你忘啦咱俩现在还是夫妻关系呢!” 林西宴呼吸微滞像没话了。盛凌希迎着他冷亮的眼眸笑得愈渐亮吟吟。 转瞬,他忽地一哂,声音很轻。 那一声笑溢在静谧的夜里,仿佛转瞬即逝的风般令人错觉。 盛凌希却敏锐捕捉到了,视线在黑暗里捕捉着他的目光忽然无由来的有种隐约危险的感觉, “你……笑什么?” 林西宴没说话,只是飞快起身抱起被子就回到床上。 盛凌希一瞬被挤得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惊讶看他, “林西宴,你干嘛?!” “凌希。”距离拉近,盛凌希终于能看清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果真带着险意,“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夫妻关系。但你也别忘了,有件事还是夫妻关系间义务的事。” 盛凌希思绪一定,发懵。 下一秒,她飞快翻身就要跑下床——林西宴却轻飘飘拽住她的手腕一把就将拽回来,“哪儿去!” “林!西!宴!” 她猝不及防跌躺在床上,他同时身子一旋直接就压在她正上方,双手扣住她的手腕压在枕头两侧,直接演绎了个动弹不得。 盛凌希慌了,一边使劲儿挣一边飞速说:“林西宴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我跟你说我们可是有守身如玉君子协议的!你忘了吗?!” “林西宴婚内强.奸可也算强.奸的!林西宴!林西宴!!!” 门外的林落凡和林西寒笑得快要呐喊出来了,一边拼命捂嘴掐着大腿小碎步跺脚一边快把耳朵塞进门缝里。 林西宴只是看她像只被束缚住的毛毛虫左歪又扭又挣扎不得,一哂,黑夜里眼眸对上她的眼睛邃亮得惊人。 “对,我们是有守身如玉协议。”他说。音调也如静夜清凉的风。 这个她从没经历过的角度……他身上的气息也让她微微怔忡。 “但是可以做点别的。” 盛凌希这一刻突然也佩服起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那味道果然是他的。 下一秒,林西宴原本禁锢着她腕的手掌悄无声息滑到她腰上—— 忽然卯足了劲儿开始咯吱。 静夜里猝然传出盛凌希的尖叫。 “啊哈哈哈林西宴!林西宴你个混蛋哈哈!” “啊哈哈哈哈痒!痒痒痒!痒!!” “头发头发……林西宴!你起开你压着我头发了!!” “林西宴我早晚杀了你!!林西宴啊你起开!!” 她边笑边叫,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拼命伸手去打他。 林西宴却轻飘飘将她的手隔开,用她的碎花小薄被将她整个人一裹,彻底裹得像只没手脚的毛毛虫在他身.下拧成麻花。 盛凌希终于边咳边求饶,“哈哈哈停停停……停!林西宴你停一下停!错了错了……” 林西宴声色疏淡,“还杀了我么?” 她在黑暗里对上他的眼睛,轻抿抿唇角眼眸盈着调谑的亮意刚发出一个“杀……”音,腰上的力道顿时又一重。 盛凌希立时改口,“不杀不杀……不杀,真知道错了……”尾音的几个字像是有点委屈兮兮的撒娇。 林西宴意味难明地又哂一声,放开了手。 夜很静。 当视觉适应了黑暗的亮度,眼前的一切也像是变得清晰起来。 刚闹过一场,她头发乱了,脸上有方才闹过的潮红,整个人的状态有点狼狈,眼眸也异常的亮。 他的面庞也似有若无有种不正常的绯色,远别于平日一贯的冷白色。 盛凌希同他对视几秒有些不大自在地闪了闪视线。而林西宴唇角微抿地低了下眸一翻身索性仰躺在她身旁。 空气里似乎荡起了点若隐似无的潮热。两人都并肩仰躺着看着天顶沉默发着呆,盛凌希某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悄悄侧头暗戳戳出声,“诶林西宴……” 只听他突然崩冷的一声,“下去。” 盛凌希一怔,“什么?” “下床去。”他也平静侧头对视上她,眼里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静冷,“今天你在地上睡。” ?! 盛凌希更懵,语气急起来,“不是凭什么?不都说好……” 她刚一出声,林西宴突然手一伸突然又作势虚晃了个要咯吱她的动作。吓得盛凌希赶紧往后缩了下抱着被子就灰溜溜溜到地铺上,“呜……你欺负人。” 林西宴无声弯了下唇角。 在地铺上刚躺下,盛凌希便立刻“哎呦”了声,明显被硌的。 又左扭又扭地调整了老半天动作,她不禁吐槽,“好硬啊!” 林西宴不说话。 从这个方位看过去不悦地瞪他几眼,盛凌希愤愤喊:“好硬啊!林西宴,好硬啊!” 他仍不语。 片倾才时想到什么般,淡渺一哂,“你试过?” 盛凌希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转瞬突然意识到,眼眸遽然睁大咬牙切齿地声讨,“好哇你林西宴!你还说我变态不知羞,你再看看你——” “都是从欧洲回来的。”林西宴笑,轻轻翻了个身,“思想不必太保守。” 盛凌希一滞,彻底没话呛他了,索性也扯过被子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屋内再次静下来。 等空气里方才的潮热都像冷却下来时,盛凌希才又轻而试探地用气出了声,“林西宴……你睡了吗?” 声后没有声音传来。 盛凌希猜测他应当是睡了,悄悄地转身看了看他的背影,发现他还在用刚才那个姿势背对她躺着,流畅的肩颈线很落拓却也单薄。不觉地轻叹了声气自语,“其实吧,我就是想让你放轻松些……” “落凡和西寒也是。” “人生有很多种精彩的活法的,没必要总是严于律己紧绷着的……” 盛凌希从前就知道林家的家教严格规矩颇多,虽没亲自体验过,但也算见识过。 少年时代许多次和他家相关的聚会,他家那些繁文缛节、规矩礼仪是他们整个潇山大院都众目所见的。他们潇山的许多长辈也都对此表现出赞叹和欣羡。 在她看来,他就像是被林家规矩束缚雕琢出的标杆。 沉着、端正、冷静从容……却也总是缺少一点同龄少年该有的鲜活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家居然连一袋方便面都要禁制着。 唉…… 林西宴其实一直没睡着,直等到背后人的呼吸均匀放缓后才轻轻回头,静夜里她的气息浅而轻微,应该已睡熟了。 他不觉轻微的一声叹息,转瞬消弭在静谧的夜里。 他仰躺望着天顶,毫无睡意。 初秋的夜明明是凉的,屋内的恒温系统温度也适宜,可他这会儿却莫名还是觉得热得不行。 额头细密的汗珠溢出,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浸得睡衣都黏在身上黏黏腻腻得难受。 抿唇闭眼忍了会儿,林西宴最终还是觉得不行,一咬牙起了身。 轻手轻脚下了床,林西宴首先走到盛凌希的身旁,蹲下身望着她的侧颜。 她睡相不算好,整个人仰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头发仿佛张狂的水草炸满了枕头。 默默望了片倾,林西宴低眸,小心翼翼将被子在她身上裹好而后将她轻轻抱起身。 刚抱起她的时候,盛凌希还仿佛感知到般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赖唧唧嘟囔了声,“别动……” 林西宴动作瞬时停了,果真不敢再动。 就半抱着她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睡颜。 直等到发现她应当只是似梦似醒的梦话,林西宴才又轻轻动作,缓慢站起身将她抱到床上放好。 放好后,他又将两床的被子交换下。 拿起那条浅黄小碎花被子的时候,他不觉还在手中顿了下,而后犹豫着低下头轻嗅了一下。 被子上是一种很清新微浅的果香味,似柠檬,似草莓。 他不由地在怀中多停留了一秒,抱紧。 …… 林西宴去屋外的公卫洗了个凉水澡,再出来时,方才那种异样的潮热终于散了大半。 他乌发微湿,身上纯棉的白色家居服也微微被水浸潮,有零星水珠从发尾滑落,无声沿着喉结线滑入衣襟。 屋内床上的盛凌希还在沉沉睡着,方才被他盖好的被子已经被踢得又乱七八糟,甚至有一角落在地上。 他微顿,默不作声上前将被角拾起,转身要折回去前又不觉望住了她的睡颜静默。 第29章 异类 盛凌希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被闹钟吵醒时,还有些困。 打了个哈欠仰躺在床上发呆醒神,盛凌希过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 低头去看时才发现林西宴早已不见踪影了。 卧室的地面也干干净净的, 一尘不染。 他那些地铺床褥早就被折叠成了小豆腐块板板正正地放在了一旁。 嗯?……不对。 她怎么跑到床上来睡了? 再次确认了下自己是在林西宴的房间林西宴的床,她懵头懵脑,顾不得许多赶紧下床去洗漱。 在卫生间刷牙时,林西宴终于回来了。 他应该也是刚洗漱完,发丝和脸庞还有未干的水珠,家居服还未脱, 白t灰裤, 颀长清瘦, 手中随性拎着条毛巾步调闲散有几分落拓。 “醒了。” 只不咸不淡扫她一眼, 林西宴便自若也走进卫生间将洗漱用品归位。 他这卧房的卫生间面积不小,装饰也干净简洁。但两个人一同挤在洗手台这处总有几分局促和不自在。 盛凌希默不作声往旁挪了挪算给他让让位, 从镜子里看他一眼, 总无端有点别扭,“那个……我昨天后来怎么睡在床上啦?” “梦游上来的。”林西宴十分淡定地说:“不止梦游, 还做了个720托马斯全方旋转,直接把我给踹了下来。” “……”盛凌希咬着牙刷眼神立刻变得阴恻恻。 林西宴从镜子对上她的视线忍俊不禁弯了下唇。 “呸”一声吐掉泡沫,盛凌希毫不客气地大无语吐槽,“我说,怪不得你和肖凛霍靳琰他们是朋友哈!” “怎么说?” “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简直张口就来满嘴跑火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啊?果然物以类聚,你那什么沉稳成熟端方规正, 都是假象!阴险!腹黑!” 林西宴终于彻底笑起来,不置可否轻弹了她脑瓜, “快洗,要迟到了。” 等盛凌希洗漱好下楼吃早餐时,林西宴也已在衣帽间换好了西装。仍旧是白衬衫,深灰领结,纽扣扣得严整而一丝不苟,少了方才随性的日常气,多了丝沉稳沉着。 盛凌希咬着面包凉凉扫他一眼,没说话。 他也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端起牛奶杯喝了口,修长指骨握着玻璃杯似乎比杯中的牛奶更冷白。 林落凡和林西寒下楼吃饭时还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落座,落座的第一句话就是,“嫂子,昨晚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呢?” “我也还行……就是有点没睡够。” 林西宴睨着她那困死鬼的样子微微沉肃下脸,不冷不热的声线像敲打,“又熬夜?” “我没熬夜!”林落凡立刻蛮不乐意似的瞪瞪他,再转向盛凌希时目光又变成了一种神秘兮兮的谐谑,“嫂子,昨晚……硬吗?” “………………” 只这一句,林西宴便立刻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没睡好了,盯着她的眼神更带了警告和严峻。 林落凡倒半得意半盎然地向他憋着笑晃晃脑袋。 饭吃到快一半,盛凌希看着手机掐点算时间,动作也稍稍麻利起来。 她今天还是要坐地铁,得比林西宴先走才行,还有十分钟就得必须发了。 林西宴也无形感知到了,终于趁空问起了昨天的事,“昨天第一天入职,感觉怎么样?” “别提了。”盛凌希顿时半丧下脸哀叹,“怎一个惨字了得……” 林西宴不出意料地勾勾唇角。 他吃着饭,很快又说:“你们搞艺术的,都有点‘同行相轻’。” “不过要是真做到了能服众的阶段,那也就是众人赞誉心服口服。” 盛凌希早在中央圣马丁时就体会过了这一点,默而不语,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有些发呆,直到手机闹铃提醒了她。 “我得走了。”她按掉闹钟匆匆起身,把剩下没吃完的半片面包咬在嘴里火急火燎到就要出门。 林西宴却又清声叫住她,“凌希。” 盛凌希回头,用目光问他怎么了。 加油。 他静静望着她黑眸深静,一秒,两秒,最终只是道:“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 事实证明,现实情况比盛凌希预料的更加惨烈。 接下来的几天,r.m成衣设计部对她们组可谓在进行一场长达未知时分的冷落战策。 不仅没人和她说话、没人安排工作,甚至到最后都快演变成她就算倒个咖啡问路过的人咖啡豆在哪儿都当视而不见没她这人了。 盛凌希深觉难以置信,无法理喻。 而最让她疑惑而诧异的,是他们组的打版师。 r.m成衣设计组的每个小组都配备一名专业打版师,主要是将设计师的设计初步落到实处,进行样衣打板和剪裁。 盛凌希组他们组的打版师,在她入职之前就看过资料。 名叫江异,性别男,二十二岁,是个同施小秋一般,毕业才一年多,经验不算丰富但成绩很好的选手。 据说当初他入l.k集团考核和实习中的表现都很不错,可谓是同期叫得上名的佼佼者。这个人选也是林西宴为她定的。 盛凌希第一天入职时,他不在,据说是请假了。 之后两天,他也一直不见踪影,说是申请假期延长了。 直到快一周,盛凌希都快疑惑这位打版师的假期是要一键退休时,才终于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个星期五的早上,年轻男生背着包,身上是松松垮垮的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还带着根银链子,打扮很潮很酷。 精神状态却好像困恹恹的,不像个打版师,倒像个通宵熬夜在网吧上分才回来的鬼火少年。 他径直走进一屁股就在盛凌希小组所在的工位上坐下。 “……?” 当时盛凌希只是有些疑惑地抬头从杂志里看他一眼,很快,就将他的脸跟资料里的照片对上。 “江异?”她半疑不疑地扬着语调,问了声。 于是江异也懒洋洋抬眼看了她一眼,男生的眼瞳是深褐色,看她的眼神却没像是冷的没温度。 盛凌希权当他默认,很快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你们组的新组长,盛凌希。今后就要由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江异的目光便落在她的手上,不动,也没回话。 在空气僵停的这几秒,周围已经有不少人神色各异地瞟过来。 甚至有人已经露出了一种近似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施小秋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着他们两个神情渐渐露出担忧。 但那天江异最终还是答了,许久,才说:“江异。” 他声音也有些像熬过夜似的哑,也低,向她伸出手时的眼神像带着冷刺,“异类的异。” 盛凌希微怔,他向她伸出的手却在一半停下来。 没有回握她反像在等她来回握。 盛凌希顿了顿便又往前伸了伸索性去握他,可还没等碰到他的指尖—— 他却直接把手一收起身走了。 ……? 盛凌希怪异看向他的背影。 周围传来零星的嘲讽的笑声。 然后那一天,距离下班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时江异便走了。后续的几天又是非迟到即早退。 而盛凌希也很快从施小秋那儿了解到了江异的一些情况。 “打听到了,江异……他其实一直以来的成绩还真的挺好的,他比一般人都早一年上学,上学时打版就是他们班第一,还参加过不少比赛,不管多刁钻的版型他都能做得和设计图一模一样,其实当时进l.k还是l.k再某个比赛上挖来的。” “他一开始就在r.m的成衣部,才一年其实就到高定部做打版助理了,本来都快成正式打版师了,但是就这个时候吧,又被调回成衣部了。” “调回来了?”中午的员工食堂闹哄哄嘈杂杂的,盛凌希咬着块梅菜扣肉看着对面的施小秋,眼神诧亮,“为什么?” “因为……”施小秋言语微顿,再看向她的眼神总有种欲言又止的顾忌和复杂,支吾了会儿才说:“就……好像说高定部那边的关总监安排了个自己的人,能力不比他但也还行,算是被关系户给挤了,所以……” “关系户”三个字,让盛凌希的太阳穴也条件反射地一跳。 好像突然明白了江异对自己那些敌意到底都来自哪里。 手中的肉也不香了,她默默放下筷扶额叹息了声。 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感叹林西宴你个坑老婆货。 她哀叹了会儿才又问:“还有呢?” “还有……” 还有,就是狂。 张狂,狂妄。 江异年纪太轻,其实当初刚进集团时也有不少人不服他,可他到底能力摆着,那些微词也多少没摆在明面上,剩下的也就是对他待人处事的指摘。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才华,恃才傲物,性格乖僻乖张,在自己的领域目空一切很少把别人的提议放在眼里。 组内挺多和他合作过的设计师对他的评价都是技术佳、人难搞。 很难说当初高定部的组长没留下他,和这点有没有关系。 听完施小秋的话,盛凌希只觉更绝望了,感觉这么个刺头在他们组在如今的境况下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她不禁又想起那双深褐色带冷的眼睛,冷漠,含刺,实打实的敌意。 江异。异类的异。 还真的是个……异类。 第30章 打赌 完全如盛凌希所料, 之后的几天,江异对她的敌意变本加厉,几乎是完全显在了明面上。 而盛凌希也完全当做对这敌意丝毫没意识到的样子, 每天笑吟吟地给他安排工作。 他们组目前其实并没有工作, 但r.m今年新冬款的项目进程已经在开始跟进了,盛凌希不能坐以待毙。 虽没有人给他们安排,她自己还是画了几副设计初稿,他们用不用无所谓但是她的笔绝不能停。 第一天,盛凌希递给江异一件连衣裙的设计图,让他去根据图做个纸样和择选布料。 而江异的答复也异常简洁, 只看了一眼便说:“不会。” “ok。”盛凌希倒也不纠结, 轻飘飘将设计图收回来回到工位。 江异不冷不热扫她一眼唇边冷讽。 第二天, 盛凌希给江异一件阔腿裤的设计图。 江异的答复仍旧是, “不会。” 盛凌希仍旧没纠结。 第三天,给了他件羽绒服; 第四天, 给了他件飞行外套…… 直到第五天, 盛凌希在给他一件衬衫设计图收到他的回应仍是“不会”时。盛凌希顿了顿还是无所谓般说了句,“ok。”然后却悠悠在他工位旁倚住桌角, 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异正在打手游,感觉到了身边的人没走,顿了顿恍若未见继续打了。 但或许心境还是受了影响,游戏最终输掉,江异颇不耐烦般丢开手机冷冷望向她,“你在我这儿干嘛?回去啊。” “等你打完游戏啊。”盛凌希只轻飘飘地对他挑了挑下巴,说道:“你说你什么都不会, 我要你在这儿干嘛?而且在这儿打,这么一大帮人不影响你打游戏么?干脆回去打。” 江异下颌绷紧有点不甘示弱般瞪了她几秒, 干脆真的起身飞快收好东西朝外走了。盛凌希在他身后悠悠看着他的背影,又出声,“你想好,今天踏出这个门,你以后也都不用来了。” 她声线也完全凉了下来,冷肃的,全无往日漫不经心的姿态,严冷郑重带着浓重警告。 整个工位区其他组的所有人也都纷纷静下看过来,神色各异地交递着视线。 这些天,r.m成衣部设计组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盛凌希压不住江异。 不少人幸灾乐祸,隔岸观火,甚至喜闻乐见。 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关系户,无论她让江异做什么,江异都不做。 偏偏她作为一个组长,却一点能管住手下的威严都没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私下打赌这个关系户还能在组里待多久,要是被江异气走可再好不过。 江异也像被她这话微愣住了,紧拧着眉诧异盯了她几秒,才出声,“你要开除我?” 盛凌希只淡漠看着他,不说话。 她这神态形似默认,江异又盯了她一会儿才不可思议般一声冷笑,“你没资格开除我。” “有没有资格的,试试不就知道了。”盛凌希又恢复起原先慢悠悠的姿态,伸手一捞直接从工位上捞起了份设计组员工简章,“设计组规定,组长有权决定该组名下打版师、设计助理、实习生……的去留。虽然有文字规定,但据我所知因着人文情分r.m设计组里目前好像还真没出现过哪个组长开除过组员的事。这规定究竟有没有效,我们要不要试试?” 她展示似的盯着他朝他轻晃晃手里的简章。周围不少人都怔住了。江异也像被愕得一时说不出话冷冷盯着她。 他很快一声不忿冷哂,“你算个什么狗屁组长!”愤慨泄恨的模样像是此刻恨不得把她撕了。 猝然爆出的粗口让气氛更加僵冷。盛凌希只是不咸不淡地抬起下颌,“那要不给你当?” 她傲视他的模样一瞬逼人,“江异,你可想想清楚。” “打版师固然重要,但一件衣服从起笔设计到成衣落地,基底还是在于设计师的设计。” “今天你只要走出这个门,那整个国内的服设圈就都会知道你是被l.k开除的,不会再有人敢用你,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品牌接纳你。你可要想好。” 四下静得落针可闻。江异也在震惊了片倾后咬牙出声,“你威胁我?” “我可从不威胁人。”阐述事实而已。 盛凌希淡哂一声,“或者这样,你无非就是不服气我当你的组长,觉得我是关系户,觉得我没资格。那敢不敢跟我比一场,打个赌。” “要是我输了,这组长我还真就不当了,给你、或者给谁都行。但要是我赢了,你以后,就得听我的,怎么样?” 她这一说,倒让江异和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施小秋一瞬面露忧心;蒋娇眼睛圆瞪;远处的秦雅卉默默微闪目光。 江异很快将信将疑紧皱眉,“你耍什么花样?” 盛凌希半笑不笑激将,“你不敢。” 激将法起效,只见江异一瞬迅速地沉下了脸来,咬牙瞪视着她几秒才冷哂一声横下心般道:“比什么?” “既然是我提出的要比,那自然要比你擅长的。就比打版。” 江异不可思议,“你疯了?” “疯不疯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她一笑,这会儿突然有点傲视群雄的摄人味道,偏她长得太漂亮,这么冷飒地直视着他莫名摄人心魄,一字一句说:“江异,你敢吗?” 江异微怔一秒,很快也收肃起神色厉起神情来,道:“好,要是我输了,我就自动离职,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做打版师!” - 这件事很快在整个r.m设计部、乃至整个集团设计部都传开了。 r.m成衣部的那个关系户,和组里那位被称作打版奇才的打版师江异扬言要来一场公开比试。一个赌输了就请辞组长之职离开l.k,一个赌输了就此生不当打版师。所下之注可谓豪赌。 若非上班时间,r.m成衣部设计组这儿恐怕早已挤满了人。微信员工群疯狂滚动,几个品牌设计部间都在私下讨论互相交换第一时间的境况,等待尘埃落定。 而r.m设计组这边准备的时候,路杰那边也在听到风声后的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林西宴。 林西宴只笔尖停顿错愕了秒后便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路杰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不解其意,“林总,要不要阻止一下?这万一要是输了……” “路杰,我问你。”林西宴继续低头看报告了语气从容,“你觉得你这位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杰认真琢磨了半晌才蹦出几个词,“胆大、勇敢、有魄力!” 林西宴便忍俊不禁,耐人寻味看他一眼,“你其实是想说,冲动、张扬、爱闯祸,是吧?” 路杰立刻有些尴尬地笑笑摸摸脑袋。 盛凌希别的不说,闯祸的功力还是可谓一绝的,当年在潇山官邸,谁人不知盛家那个小凌希是个出了名的二世祖? “你放心。”林西宴已经恢复正色,“她不会输。” 盛凌希张扬、冲动、胆大妄为、恣意不逊……可纵然有无数个缺点,却似乎极少有人发现她的另一面。 她勇敢、无畏、有义气,敢作敢当、敢爱敢恨; 永远不服输、不放弃;认定目标,便一往直前; 永远鲜活明亮,永远赢得漂亮。 就如同当年她一心决定要考上b大; 也如她当年无意中射中他的那支箭; 当她有了认定的目标,即使再难的境地,也能够全力以赴永不言弃。哪怕她和目标的距离还很遥远。 所以,他绝对相信,只要她开了口,就会赢。 并且是漂漂亮亮、一鸣惊人的赢。 - r.m成衣设计部,整个区域被一分为二各占两边,所有的工位往旁挪动留下中间最空旷的区域,中间的工作台上各置一个立裁人台、缝纫机、裁版纸、剪刀、针线……等等。 一组组长秦雅卉、罗飞和小组里的其他几个人将挑选好的设计图打印出来。 在一件衣服的孵化过程中,打版师的水平也是至关重要的。 一张相同的设计图,因为打版师的技术水平不同,最终成衣呈现的版型也许也会截然不同。 为公平起见,这次比试的版衣是盲选。由组里几个人公司的资源库里挑出几张曾经被设计师设计出来、却因各种原因未成衣的设计稿。 然后将稿件背对着他俩让他们各选一张。选出的两张设计图,就是这次的比试内容。 结果自然谁的版型好、技术巧妙,谁赢。 五张设计稿很快印出来了,盛凌希从中抽出一张。 很快江异那边也选好。 一群人将两张设计稿放在一起叽叽咕咕地看了看,而后翻转展示给他们两个人。 一件欧式蕾丝衬衫,一件纱质抹胸连衣裙。 盛凌希的目光飞快在设计稿的每一处版型重点每一处重要走线上过了遍,心里有个笼统的概念。 罗飞低头看了眼时间,说:“ok,可以开始了。” 那一刻盛凌希和江异互相隔远对视了一眼,彼此间是由隐然暗涌的气流在空气里无形激荡。 两人迅速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工作。 他们两人工作的时候,组里其他人就在两人旁边看着他们操作。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几乎连剪刀剪断线头的声音都听得见。 无形中也给两人增添了些紧张与压迫感。 两个人最先选择制作的都是那张相对比较简单的衬衫。盛凌希的目光一寸一寸在设计图上观察许久,才开始下笔在打版纸上画切点。 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唇角是微微抿着的,一双明艳的眼也有种异常的、分外严冷的灼亮。 第31章 比试 盛凌希的动作非常快, 几乎下笔后便不再迟疑,她下手的每一步基本都是利落且从容,完全有别于她平日那副悠哉闲散的散漫样子。 看得周围人都不禁有些愣。 因为只看版型, 两个人这次用的布料就是初步打版所用的白坯布。 便宜、抗皱、易裁, 也最能代替所有布料看出版型的问题所在。 剪刀剪掉最后一根线头,一个简单的欧式版型白衬衫完成。 周围围着的人一瞬鸦雀无声。 半晌才微微漫开了些许窃窃私语。 “还不错啊……” “居然……” “她竟然真的……” 施小秋默默望着她笑得欣慰又惊喜。她早知道,虽然不知道组长的真实实力,但那日从她看她修改一件衣裳就能看出她的水平时,便知晓她绝非等闲之辈。 在盛凌希完成的半分钟后,江异那边似乎也完成了。 那边四周零星地响起一些欢呼鼓掌声。 同样的欧版白衬衫穿在人形立台上, 荷叶边层层叠叠, 捏褶细小而漂亮, 真仿若从设计稿中变出来的。 江异唇角微勾, 向盛凌希眺了道挑衅似的眼神。 一群人将两个人台并排推到一处,下一秒, 一时都有些发懵。 一模一样。 两件衬衫, 无论从外观、版型、尺寸……对比,几乎都一模一样。 可说是双胞胎无异。 “这……” “算谁对啊……” 秦雅卉和罗飞互相对视一眼, 而后上前将衬衫翻转过来干脆开始检查走线与裁剪细节。 只见盛凌希与江异所选择的锁边走线与捏褶方法不尽相同,一个采用并拢针,一个采用双针脚,可谓殊途同归。 孰强孰弱,不分伯仲。 周围所有人都纠结了,甚至有人开始小声地争论起来该算谁赢。盛凌希和江异站在一片微微的嘈杂声里面无表情。 仔细商量了好一会儿,秦雅卉才转过身来, 对众说:“这一局——” 众人屏息。 江异也似微微提起了精神,胸膛胸膛小幅度地鼓了一下, 似有若无地瞟向盛凌希的眼神有些忌惮的冷意。 盛凌希面容静默看都不看他。 秦雅卉:“平局。” 四下像怔定了半秒,才共同泄了口气。江异也似怔了一秒后才懊恼地抿抿唇蹙眉盯她一眼转回工作台了。 盛凌希心下微沉说不出什么心情。 还有第二条连衣裙。 在正式开始做这条连衣裙的时候,盛凌希不再像方才那般利落迅速,而是拿着设计图反复斟酌推敲许久,神色颇有踌躇。 不得不说,这条裙子的版型还真的有些刁钻。 裙子的整体是抹胸形制,华丽繁复。 整个裙摆是不规则的波浪状,平面图看似简单,可3d立起来便是前短后长的层叠燕尾。 最特别的当属裙摆右腰处的一朵玫瑰,看似像后来的点缀,花朵周围的裙布却绽开了一片片形似叶片的褶皱,显然是要一片布折叠做下来,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可以说,这对打版师的立体平面转化思维、审美、剪裁,要求都极高。 必须要分文不差、要极度精准。 眉间隐隐有了蹙痕像是始终定不下来方案,四周看着的人也微微投来各异的眼神和各异的窃窃探讨声。 施小秋神情有担忧。 余光里,那头的江异似乎已经开始动作了。 他没再先在裁版纸上打版,而是直接扯过一块一大块布料别在立台上进行立裁。 盛凌希再三抿唇横了横心索性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剖面。 气氛似乎又到了最紧张的时候。 四周又不约而同地静滞下来。 盛凌希还在画图的时候,那边的江异初次的试验几乎已经完成。 人性立台上逐渐开始出现设计图中呈现的效果,只消最终的剪裁便好。空气像拉满的弦,所有人屏息静气,看着他拿起剪刀在布料上左比右划开始斟酌下刀。 咔——静谧大厅里倏地撕开一声剪刀划破布料的裂帛声响。 那头有隐约的提气动静传来,盛凌希不觉抬眸向那儿眺了一眼,紧接着就见周围围着的那些人泄气般叹了口气。 失败。 江异也似有些泄气,抿抿唇撂开剪刀滞了口气,无意中抬眸时视线恰与远处的盛凌希对上,立时又变成了一种含着敌意的森冷。 盛凌希只是无所谓似的勾唇朝他笑笑,继续画图了。 江异做过很多次试验,他在每一次试验的时候,盛凌希都还在埋头画图。 无一例外。 他的每一次试验也全都失败。 等将近第五次最终剪裁也失败的时候,江异像是终于有了不耐烦。将剪刀重重地丢到了工作台上,眉宇含愠,下颌绷紧,不知道是在气这衣服还是在气他自己。 而这一刻盛凌希也终于停了笔,笔尖悠然地在指尖转了圈倚坐在桌上,隔远朝这边笑了声,“欸!” 江异看过去。 盛凌希笑意吟吟,“做不出来了?这就要放弃了?” 她语气轻佻听来挑衅,江异一听不禁神色更沉,冷冷地逼视她几秒蓦地冷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你又好到了哪儿去!” 于是盛凌希笑得更深了,极其傲然地说了声,“看好了!” 然后,众人只见——她也像方才的江异一般,扯过一大块布料飞快固定在立台上。 然后摆型、打褶、画切线,动作飒落得仿佛比方才做衬衫时更甚,仿若这些动作她已经做过了百遍千遍。 一切准备好,她拿起剪刀,几乎未加思索顺着一条画好的切线上就划过去。 空气里只听疾而利落的“咔”一声——仿佛剪刀那一瞬也划破了空气。再将余下的布料丢开时,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幕令人咋舌的场景—— 一条连衣裙,燕尾摆,抹胸制。 整个裙摆是不规则的波浪状,裙摆右腰处有一朵布扎的玫瑰。那玫瑰是和裙摆同一块布料折叠而成的,绽放得正盛,花朵周围的裙布漾开了一片片形似叶片的褶皱。 白坯布虽简洁,却已见繁复华丽。 周围瞬间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怔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条裙子像反应不过神。 秦雅卉面露怔忡;施小秋惊叹观止;蒋娇跟着其他人讶得眼睛都似不敢眨生怕一不小心这一幕就碎了。 江异难以置信,似震惊也似茫然久久不曾出声。 而盛凌希这一刻脸上原本散漫的笑也终于收敛得正色,在一片各色目光中只看江异。 她眸光冷亮,眉宇间像是一瞬迸发出一种绝对的矜傲和张狂,比曾经的江异更狂,说:“你输了!” 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 - 消息很快又在集团设计部传开了! r.m成衣设计部那个关系户竟打败了曾经设计部门都公认的种子选手江异,还是用他最擅长的打版,当真令人震惊。 各服装品牌设计部门私下大大小小的群里都流传开盛凌希所打版的那条抹胸裙照片,一时之间又是一片惊愕咋舌。 其实r.m这条连衣裙的设计很漂亮,但当初不曾落地成衣的原因,就是组里极少有人能够打版这款最完美的样衣。 技术工艺太复杂,自然很难再入厂进行批量制作。所以最后品牌干脆决定将这设计放入高定组,延缓立项。 而原来真的有人能够一次做出来。 盛凌希的名字忽然成了各设计组的高频词。 而林西宴这边,路杰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冲进办公室,兴冲冲的模样脚步都急了,“林总!盛小姐那边——” 林西宴正在通电话,一瞬抬眸无声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路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失仪立刻恭敬站好了抱歉地颔首。 等电话通完,林西宴放下手机,才淡声问:“怎么了?” 路杰说起这个语气还不禁雀跃的。林西宴在听他绘声绘色地讲完过程后才微微浮露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似有若无轻扬唇角。 r.m成衣设计部,气氛在盛凌希做出这条连衣裙后却陷入长久的静默,说不出是僵持还是诡异。 江异始终没说话,神情却从起初的震惊、到失措、再到茫然落寞后来似乎开始被迫接受了这个结果认命,脸色和唇色都白了。 盛凌希也一直漠然看着他,不说话。 他目光渐渐转到盛凌希的脸上,唇瓣翕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下慢慢收好了自己的东西转身走了。 盛凌希没拦。 周围似乎有人似乎想劝拦又不敢,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盛凌希才淡淡说了声,“复位,上班!” 然后便迅速转身回到了工位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周围所有人面面相觑神情忌惮不敢说话,纷纷稀稀拉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了。 后续这一下午,整个设计组仍是没有人和盛凌希与施小秋说话。 不同的是,曾经是刻意冷落,而今是不敢。 偶时盛凌希和某个组员对视上的时候,对方眼神中那种诚惶诚恐又崇拜敬慕的眼神都快冲破天际。 施小秋悄悄给盛凌希发消息,「组长!咱好像火了!!」 盛气凌人希:「我看出来了……o(╥﹏╥)o」 对面还未回,盛凌希突然收到另一个人的微信,居然是来自林西宴。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leo:「今晚别坐地铁回了,地库等你。」 - 傍晚下了班,盛凌希拎着一个硕大的购物袋悄咪咪溜到地下车库,到总裁办专属区时还贼头贼脑地看着周围生怕被发现。 第32章 感情 汽车在高速上开了很久, 最终是在一个名为“溪畔山庄”的建筑前停下来。 周围群山环抱,层峦叠翠,初秋的月亮坠下一线淡白冷光。 盛凌希走下车, 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周围的场景, 不解的目光看向林西宴,“这是哪儿?” “溪畔山庄。”林西宴只答,让路杰将车停在山庄外自顾带着盛凌希向里走。 一道上盛凌希的奇异越来越盛。 这山庄很大,绿化得也漂亮,可人却似很少。 一直快走到主别墅的门口,盛凌希才遥遥见了几个人。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阿姨正在门前收整着晒的茶叶, 林西宴平静唤了一声, “兰姨。” 阿姨立刻抬起头来, 视线却在看见林西宴的那一刻微顿住, 紧接着露出一抹讶异似的神色,“……大少?” 林西宴目光平静。 兰姨喜笑, 立刻向屋中边跑边唤道:“夫人!大少来了!夫人……” 很快, 又一道身影跟着兰姨一同出来。 穿着宽松纯色的棉白家居裙,天然的黑长直发, 身形窈窕,气质温柔和婉。 她看起来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却很好,神态体态都仿若别有一番独具一格的风味,最重要的是,她拥有着一张和林意珺看似一模一样却又仿若截然不同的脸。 盛凌希彻底愣住了,怔怔地盯了她半天像没反应过来。 林惜珺。 居然是林惜珺! 林西宴的母亲……林惜珺。 当年林惜珺和宋厉成传出婚变, 圈内有关两人离婚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后来不知怎么, 一夜之间,这些传闻销声匿迹。 盛凌希便再也没见过林惜珺。 没有人说她去了哪儿。 好像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儿。 她的名字,似乎也在林家彻底消失了,很少再听有人提起。 她无影无踪得仿佛从没出现过般,可盛凌希一直记得,那个永远温柔、永远宽容,即便她误伤了林西宴都能笑着问是否吓到了她的“惜珺阿姨”。 没想到竟然在这儿。 愣了会儿盛凌希错愕的目光望向林西宴,一双大眼睛满是疑问。 林西宴却望着林惜珺,低浅轻唤,“妈。” “西宴……?”林惜珺似也惊讶极了,立刻上前来抚住他的臂膀上看下看,喜出望外,“怎么突然来了?都不说一声……今天是工作日,来这一道花了挺久吧?是不是还没吃饭?你看你……” 目光再从林西宴看向他身边的人时,林惜珺也似愣了愣,似乎想认却又不敢认,“这是……” “阿……”盛凌希半开的口欲言又止,突然有些纠结,是该叫“阿姨”还是该叫“妈”。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不敢,最终唤道:“惜珺阿姨,好久不见。” “……凌希?”林惜珺便更惊讶了,“真的是你?”立刻也如至珍宝般将她也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是我,惜珺阿姨。”盛凌希笑得乖巧。 因为他们俩还没吃晚饭,林惜珺立刻开始张罗起后厨做些饭。主餐上来前她先拿来些自己先前吃剩的让他们先垫一垫。 “你们来得突然,也没让人说一声,我平时吃饭吃得早,六点后几乎就不进餐了,所以也没剩什么东西,你们先委屈委屈……” 粥、面包片、沙拉、素炒青菜…… 林西宴视线只在餐桌几道菜上一扫了便微微蹙起眉,望着林惜珺的眼神有些嗔怪,“妈,你又不好好吃饭。” 林惜珺反而笑睇他一眼,“哪有没好好吃饭,好好吃了的,只怪你来得太晚了已经吃完了。” 林西宴不说话了,脸色却还深沉。 盛凌希的目光滴溜溜地在他们母子间来回转不敢多说什么,轻轻夹起一块牛油果放进林西宴的碗里,“我看挺好的,健康!” 林西宴微顿无声默默抬头望了她一眼,神色虽还是淡的但眉宇间的不悦似乎稍霁。 盛凌希意味深长向他眨眨眼。 盛凌希观察到了,这个溪畔山庄的别墅很大,也很豪华,整体的风格和林家当年在潇山类似,辉煌华丽。 这里的人也很多,各种阿姨、厨师、司机、园丁、安保人员…… 林林总总让盛凌希觉得应当该是热闹极了。 可是主人家却只有林惜珺一个人。 只有她一个。 那种完全不同于周身环境的冷清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或许是她身上的素颜白裙,或许是这桌上的清粥小菜。 总之,她在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仿若同林西宴一斑的冷清岑寂感。那种淡淡的,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疏离得很远很远。 等晚餐正式上来后,这个餐厅里才似有了点烟火气,厨师将晚餐准备得很丰盛,四菜一汤有菜有肉,就像普通人家的晚餐。 林西宴这一刻才说起,“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林惜珺正在为他俩盛汤,唇边还噙着温浅笑意。 林西宴目光深浓望向盛凌希悄无声息握住了她的手,“我结婚了。” 话一说完,林惜珺手中的瓷勺却像一抖,“当”的一声清脆碰响,瓷勺掉进碗底,猝起的声音也让盛凌希怔了怔。 她也是怔的,怔怔望着林西宴像没缓过神。 过会儿才似思绪回笼唇瓣动了动僵硬说:“结……结婚了?” 她神情是惊的,却说不上喜,“和……?” 她下意识看向盛凌希。盛凌希怔了下片倾立马接话,“啊……对!惜珺……阿姨。” 盛凌希正正神情弯唇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诚挚望着她说:“阿姨,我和西宴……已经结婚了,所以我现在应该叫您……妈。”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盛凌希觉得林惜珺的脸色似乎苍白了。 她仍旧是惊忡的,却还是看不出喜意,片倾才像消化掉这一切扯唇笑应了声,“诶。” 那笑也似勉勉强强。 盛凌希心里的疑惑这一刻快要达到鼎盛。 饭席间,林惜珺和林西宴似如常唠起了一些家常。 “怎么突然就决定要结婚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还有凌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真的是在这儿不闻世事太久,好多事都不知道了……” 盛凌希微顿,不知道该怎么答,有些谨慎地望了林西宴一眼。 林西宴淡定自若,“不突然,婚约都定了六年了,她这次回来后就办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静静地看着林惜珺,眼眸深黑而直接。 总像是无形的,在反逆、对峙着什么。 于是林惜珺唇边的笑意也像僵了一秒,很快妥协般又笑笑,“你们孩子们觉得开心就好了。” 她又问起了三兄妹的事。 “西宴,你最近怎么样?工作累吗?听说你升职了,入了总裁办,是不是很忙呢?” 林西宴答了还好。林惜珺指尖悄声扣紧裙摆像犹豫了许久许久才道:“那……西寒呢?他一切……都还好吗?” 这一句,让林西宴遽然又抬起眸来直直看向她,目光说不出是探寻还是质问。 林惜珺被他望得像愈渐惭颜不自在。 盛凌希也愈加不解的目光在他们之间看了个来回,吃饭的动作都不觉放轻。 林西宴片晌还是答了,“他也还好。” 他嗓音一瞬有点冷但也低哑,顿了顿又补充,“在读大学了,成绩不错,就是性子内向,还不如落凡。” 林惜珺像小心翼翼轻提了一口气立刻追问:“那……他身体都还好吗?心脏……什么的,都还好吗?” “西寒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弱,他现在是住校还是住家里?如果住校……学校的吃住条件他都习惯吗?” “还有他性子闷,受了委屈也不说,不会受欺负吧?落凡小的时候就爱逗弄他,有时候就没了轻重,他们现在还——” “妈。”到最后林西宴都像有些受不了了,倏然截断,声色一瞬都肃冷下来。 林惜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眼神渐渐涌上了歉疚之色。 林西宴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很深,“只有……西寒吗?” “……” “只有……”他注视着她,目色幽浓深沉,沉甸甸的好似有种令人难承的重量,一字一句像受伤,“林西寒吗?” 林惜珺喉咙哽塞半晌说不出话,眼眶却渐渐像愧恨地红了。 盛凌希怪异地看过全程大气都不敢出。 等着顿气氛僵亘的晚餐终于吃完,林西宴让山庄这儿的管家兰姨带着盛凌希出去走走,这儿的夜景不错。 盛凌希知道,想来是他们母子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且这氛围实在折磨人,忙不迭赶紧溜了。 盛凌希一走,林惜珺和林西宴相互静默,许久不曾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林惜珺才试探般低声开口:“西宴……和凌希结婚,是谁决定的?” 林西宴微顿,屋内明亮的水晶灯化不开他眼底的幽沉,“是我。” 这回答并不令林惜珺意外,只是神情忽然有了种似杂陈又似难以言喻的感慨,又缓声问:“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林西宴一瞬抿唇未答话。 这沉默更像无形回答了什么,林惜珺再开口的声音也有点发急发颤了,“西宴,结婚……并不是件小事。”她像在斟酌着表达,却抑不急迫,“我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一声不吭沉静少言的,可是但凡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怎样也要努力得到了,执拗得很……” 林西宴无声捏紧指尖仍旧不语。 “可是人和物不一样啊西宴!人是有感情的,是有自我意识的,你不能……” 第33章 往事 盛凌希一滞, 莫名有种“本来是偷偷看小抄一回头却被老师逮到现行”的感觉,窘了下不大好意思地出声,“我……没什么想问的。” 林西宴便继续沉默, 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 到底还是好奇,她还是忍不住试探地小声问:“那个……惜珺阿姨……为什么会住在这儿呀?” 林西宴不咸不淡,“‘我没什么想问的’。” “……”盛凌希一个白眼,“你爱说不说。” 她哼了声抿嘴望向窗外,不理他了。 林西宴隔了半晌才像从胸臆里缓缓舒了口气,声色仍是很淡, “你还记得, 我十七岁那年, 我父母闹离婚吗?” 盛凌希立刻转过头来亮着眼睛看向他, 头点得却小心翼翼,心下却不由有了迟疑。 这件事……对林西宴而言算一个痛点。 她不止记得这件事, 还一直记得, 那年那夜那个狼狈的林西宴。 林西宴却不在意般地说:“他们并没离婚。” “啊?”盛凌希愣了,“那惜珺阿姨怎么会住在这儿啊?当时潇山的人都传他们离了, 惜珺阿姨是太伤心了远走他乡才不见了的,还说是因为你爸出——” 一股脑说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说漏了嘴,连忙噤声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 林西宴还是很淡然,“他们没离婚,我妈是因为伤心才走的,但不是因为我父亲, 至于我父亲出轨的传闻……” 沿途的霓虹灯光坠入车内微微映亮了林西宴深黑的眼,他像不知情绪地一叹。 …… 林惜珺和宋厉成的这场婚姻, 说好听了是场互相无感情的联姻,说不好听,便是凤凰男飞上枝头的入赘。 宋厉成,算是他爷爷林墨笙的学生,也是他一手培养出的最得意的门生。 他的待人、接物、行事、三观准则……一切几乎都是以林墨笙最满意的样子为准则刻出来的。林墨笙收留他数年几乎也将他看做半个儿子无异。 宋厉成是个孤儿,幼时吃过苦、要过饭、捡过垃圾睡过大街。 被林墨笙青眼,算是他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 他或许自己也知道,林家,l.k,是凭靠他自己努力即便几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高度,所以也甘愿把自己变为一个“工具人”,任凭林墨笙如何雕琢似乎都能变成他喜欢的模样。 林墨笙,是一个很传统的男人。 虽半辈子生在西欧长大,可那种上世纪东亚思想却仿若在他骨子里根深蒂固。重利益、轻情感,重男轻女。 林墨笙与他奶奶程衣的婚姻,自然也是没有感情的联姻。 他放弃了自己喜爱的穷家女,娶了当时西欧著名的华裔手表世家程家的独女。所生的两个女儿,自然也是给足物质甚少关爱。 林惜珺林意珺二十岁那年,林墨笙计划让姐妹俩其中一人与宋厉成结婚。 因为他需要一个有力的接班人。 或者说,他需要一个,有力且是自家人的,接班的男人。 那时候,他仍旧觉得能接班l.k的仍旧该是男人。他不允许原本对做生意天分颇高的林意珺插手集团中许多事,又鄙夷于对生意场毫无兴致的林惜珺那平平无奇的天分。 被迫结婚的决定一出,自然遭到了姐妹俩一致的强烈反对。而自小便鬼主意颇多的林意珺连夜便收拾行李离家出走逃了。 结婚的对象便落到了林惜珺的头上。 林惜珺争过闹过也绝食过。 却根本拗不过林墨笙的强权。 可林惜珺还有自己喜欢的人。 他叫做,许云轩。 …… “许云轩……?”盛凌希皱眉重复,总觉得这名字听来十分耳熟,这会儿猛不丁却又想不起来。 某一瞬,她突然想起,亮着眼睛点着手惊道:“那不是——” “对。”林西宴静静截断了她的话,没让她说出来,继续说:“就是他。” …… 许云轩,上世纪国内十分著名的影视歌三栖男星,一部电视剧《思君》令他火遍大江南北,甚至流传海外。 一次海外表演,林惜珺对他一见钟情,接着自家品牌代言的便利在后台与他见面、相识、又迅速坠入爱河。在那个车马慢书信远的年代,就一封一封信飞过大洋彼岸,相恋联系着。 林墨笙对于许云轩自然不能应肯,在他看来,自家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青年都可谓被外人占了绝户,何况是一个戏子。 他棒打了鸳鸯,最终强迫林惜珺嫁给了宋厉成。林惜珺也最终无奈忍痛写了分手信与许云轩断联,乖乖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和宋厉成结了婚。 这场婚姻,对外,是穷小子与富家女的爱情终成真,相敬如宾,伉俪情深。 可对内,林惜珺一直明白,她不过是一个工具人,宋厉成也是。他们不过是个林墨笙为实现自己利益绑在一起的可怜人。他们没有爱,也永远不会有。她说不上恨他,但也绝对爱不起来。 许云轩与林惜珺的又一次相遇,已经在近十年后,这期间,她已为人妇为人母,而林西宴那一年九岁。 在又一次的赴欧公演,林惜珺远远的看过他的海报。原本那只是一场无声的、沉默的怀念,却在心弦跳动的一瞬听见一声轻似幻听的,“惜珺?” 回过头,眼前人是故人,时光枯萎,他的容颜却仿佛从未老去,仍如昔年初见时般,温和的,微笑着。当时的他轻轻在后台捞住了跌跌撞撞奔跑险些摔在他怀里的她,唇边挑着笑,温暖又疏懒,“小姑娘,瞎跑什么呢?这是后台,你找谁?” 十七岁的林惜珺眼神瞬间烁亮,“我找你。” 许云轩便错愕,“找我?” “对!我找你。我看过你的表演,很好看。我叫林惜珺,我喜欢你!” …… 林惜珺惊怔住,眼睛渐渐红了。 那时候,快十年,他们从不曾有过一次联络。 他早已失去她的消息,只知道她结了婚,和她父亲满意的人,她家境那么好,她也一直那么好,应当会生活得不错。 她却一直知道他的,到底是公众人物。她知道他这些年工作愈渐努力,档期总是排得特别满特别满; 他一直没结婚,还是单身。已经被国内的娱乐圈调侃为“单身铁钉户”; 除此之外,身体似乎也不大好,尤其是心脏; 已经有数次劳累过度进医院的新闻。 这次来比利时卢森堡,是他参演的一个话剧赴欧公演。 她其实早知道他在这儿……却没奢想过会遇见。可在他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时,她还是答了,“我……路过。” 可是她所居的安德卫普距离卢森堡三百公里,她又怎么会路过这儿呢?而许云轩最终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于是林惜珺小心问:“你……跑来这么远公演,身体能受得住吗?尤其是心脏,不是上个月才……”才进过医院。 许云轩只是顿了一秒笑着反问:“你知道我上个月进过医院?” 她一窘,像被戳破了什么心思,低头嗫嚅,“听……听说过一些。” 于是他唇边像悄悄偷笑了一下,转瞬即逝,说:“都是小问题,老毛病了,不妨事的。” “那就好……” 那一天,他们只是寥寥说了那几句,便分别了。 再遇见,是六年后林家举家回国。他们都住在帝都,便似乎有了更多的机会相见。 而林墨笙也后知后觉地感知到林惜珺对许云轩这抹经年未灭的焰火,开始对林惜珺的各种出行、交际,多加留神。林惜珺与许云轩数次万分难得的相会,都至多不过寥寥寒暄,或匆匆一瞥。 可这场早就埋藏在层层往事尘埃中的情愫,终于在她回国两年后,林西宴十七岁这年彻底打翻了。 那年起初,最先发生的一件导火索,是宋厉成曾经在孤儿院相伴、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被他以妹妹相称的青梅竹马关晓月找到他,称自己生活困难求他相助。 宋厉成为她在外租了房子,又请了佣人,在外人看来,几乎像是找了个外室在外养着。 东窗事发后,林老大发雷霆,最终的让步是允他将关晓月接到林家,但只能当个保姆阿姨。 同年,娱乐圈传出消息,许云轩的心脏病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已经停了所有工作在私人山庄疗养。 或者说,等死无异。 林惜珺几近崩溃,无论如何都要跑去照顾他,她在林墨笙以断绝关系相逼时哭着说: “反正,他喜欢的人已经在他身边了,也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她指的是宋厉成。 “你让我结婚,我结了;你让我生孩子,我生了;你想要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也已经为你培养出来了……”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就不能有个自己想要的吗!” 林墨笙只始终铁寒着脸,“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一步,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林惜珺毅然决然还是要走。 林墨笙便急了,吩咐保镖,“给我扣住她!” 立时便有无数保镖上前来拦她。他们抓她的手腕,扣住她的肩膀。林惜珺剧烈挣扯,因为怕伤到她,保镖们不敢使力,一阵嘶嚎挣扯间几乎打起来。 混乱间,直到一个身影上前来飞快推开了她身边的几个人,森冷的神色暗藏波涛对着林墨笙,“让她走。” 是十七岁的林西宴。 林惜珺也怔了,飞快上前来环护住林西宴的肩膀生怕他们会伤到他。林墨笙却始终刚肃,“谁拦,给我一起扣。把他们都带回去!” 于是那些保镖又飞快上前来无情挣扯着这两人,林西宴再不管不顾,抿着唇一拳一脚把学的搏击跆拳道全部在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第34章 安慰 后来, 许云轩逝世后,林家奶奶程衣曾出面来接林惜珺回家。 林墨笙对林惜珺的态度虽还是不允许任何人再在林家提起她的名字,但对林奶奶的行为却到底没说什么, 相当于默认。 林惜珺却不肯, 她执拗地住在这个几近帝都边缘的溪畔山庄,守着她和许云轩这最后一点回忆。 余生或许很长,但只要有思念,又好像很短。 她将山庄打理得很好,有大片的花园,种了桃花树、樱花树。 这样从春至秋, 每一季都会有花来看。春有桃樱;夏百花争艳;秋有各色的菊; 到冬天, 她就披着羽绒毯烤着暖炉坐在屋檐下看雪, 雪花落在掌心里的时候, 融化的雪水亮盈盈的,仿佛那一夜他眸中闪出的光亮。 当思念有了形状, 这世界万物的风似乎都温柔。 林西宴、林落凡、林西寒三兄妹偶尔去看她, 她也永远温柔,永远是他们慈爱的妈妈。 但那段时间, 林家这边却曾传出一点流言,说林家最小的儿子林西寒并非宋厉成的亲生子。 原因无他,因为他心脏不好。 许云轩心脏病离世,而林西寒自幼心肺功能弱,自小就没少令林惜珺衣不解带不分昼夜地守着,她的大部分母爱与关怀,也几乎尽数都给了林西寒。 林惜珺与许云轩久经重逢的那一次, 与林西寒的年纪也对得上。 林老再次心生狐疑,甚至带得林西寒那段时间在林家的处境都尴尬起来。宋厉成沉脸了数日险些要带着林西寒去验dna。 最终是被林西宴强冷拦下来。 “我管他父亲是谁。”林西宴只说:“他都是毋庸置疑的林家人。” 林西宴是嫉妒过, 嫉妒过林西寒自小能得了母亲全部的呵护和关爱,嫉妒他似乎从不用严于律己,可以自由自在。 但这些,他从不曾迁怒于林西寒本身。他也永远相信,林惜珺是个怎样的人。 林老也明白,林西寒如若验了dna,确凿了他非宋厉成的血脉,那这对林家甚至l.k而言都算是个丑闻。 而换一种层面说,无论他是不是,只要他去验了。 他都……不再是了。 宋厉成黑着脸也只能作罢。 那天到最后,林西宴只是目光静静落在已经住进林家、名义上是洒扫保姆实际上却饱受宋厉成多番照顾的关晓云的肚子上,不阴不阳地一哂,“小心点,若是还有一个生在这儿,可就不姓林了。” 宋厉成和林西宴之间那不尴不尬的矛盾就此拉锯开。 …… 等听他都叙述完,盛凌希久久沉默,静静望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五味杂陈。 盛凌希突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秋天的那个夜晚。她和戚行川、肖嫣、黎思斯等人出去秋游归来,心情畅快,一道哼着歌,互相笑闹争逐着也送着沿途到家的小伙伴们回家。 在经过潇山官邸一处山水亭的时候,她远远地看见假山石下坐着一道孤寂影子。 天色暗,那一处的阴影吞没了周围所有光线,更显得他的身形幽寂而深长。她还未看清是谁便不觉吓了一跳。 直到有同行的小伙伴遥遥认出来那好像是林西宴。 他们说,他父母最近在闹离婚,想来是受了什么挫折才一个人躲来这里的。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打扰他,也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回家后,盛凌希思来想去,还是一个人踏着月色偷偷出了门。 到假山角,他竟还在。 月影西移,冷白的月光终于在这一刻照亮了他的身上,她才看清他有多狼狈。 脸上手臂满是伤痕,校服外套扯破一角,木然地坐在那里孑然冷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西宴。 在往常,他永远干净整洁,永远端正高远,好像一片完美的永不融化的漂亮雪花。 盛凌希在那一瞬似乎想了许多,也似乎大脑空白,但最终还是毫无顾忌般一屁股畅快坐到了他的身边,“哎呀!” 他这才舍得般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双眼睛很静,清清淡淡,仿佛没什么情绪,却分明含着古怪。 “看什么?”于是盛凌希也古怪般看他一眼,语气是种满不在意的,“这假山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坐这儿,我就不能了?” 于是他又缓缓默默垂下睫,任她了。 她看着她的侧脸微抿抿唇,索性开始拿出手机玩贪吃蛇。手机游戏的音乐是种灵动跳跃的电子音,清灵灵的,她刻意将声音调大了一格像玩得欢快。 “哎呀!这儿这儿这儿!” “快吃!快吃!” “诶诶诶别往那儿走了别往那儿走了!快撞上了!” “尾巴尾巴——尾巴!诶别别别——” 当啷当啷,游戏死了。盛凌希也一瞬颓下眉眼哀叹一声像泄下气来。 身旁的他一直不曾说话,眉宇却在无声间隐隐微蹙起,像烦躁也像不耐。 她眼眸滴溜溜的一转索性将手机又伸到他面前,又恢复了洋溢盎然的样子问:“诶,你会玩儿吗?你们这种学霸……玩游戏应该也很厉害的吧?你帮我试试呗我这关总是过不去。” 他视线一低落在她手里的手机上,不接。 僵滞了十几秒,盛凌希再次泄下劲,闷闷地将手机放下了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语,“唉……也是,你们这些学霸,还是男生,就算玩游戏,应该也不会玩这种小儿科的了,都是什么……《七王争霸》、《魔兽世界》什么的。” “诶说起来,这些游戏你玩过吗?我看我们班有很多男生都在玩,据说都有通过好几百关的了,真这么好玩吗?” “我也想玩,但是我操作总跟不上,那个什么上下键左右键,alt开火ctrl蹲的……好几次等我在键盘上找到这些键的时候,人都死没烟儿了。” “诶不过!我跟你说,我小七哥玩的很厉害!上次我在他家的时候——” “你好吵。”身边的人终于淡淡出了声,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耐,一贯清沉的声线此刻听来也有些不正常的沙哑。 盛凌希话语一下停了唇边却像得逞地笑了下,而后又故作不满地瞪他一眼撇撇嘴,“那我不说了。” 声音也委委屈屈的。 林西宴不动声色看她一眼轻叹了口气,那舒长的一声仿佛是从胸臆最深处发出的,像有无尽愁绪,“还是说吧。” 盛凌希顿露怪异,“你这人真怪。” 林西宴不置可否。 她反而沉默下来,没有再说什么了。周遭瞬时静下来,秋天的夜晚连风似乎都带着寂寥,萧瑟瑟的,月亮惨白惨白。 盛凌希抬头盯了会儿月亮才问:“诶,你干嘛一个人在这儿啊?” 林西宴没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答案,索性无所谓地说了声,“算了。”而后直直地看着他的侧脸像在等待着什么。 只看得林西宴都奇怪起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看她。 盛凌希也奇怪,“礼尚往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林西宴只能无奈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因为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我不想在家,所以……” 她话一出口,林西宴的神情突然变了,变成一种正色严肃又隐含歉意的神情,复杂望住她。 盛凌希对上他的目光眸色水盈地眨眨眼,“怎么了?觉得刚刚态度不好对不起我了呀?没事儿!”豪迈一摆手,“因为~~~” 她语调拖长又变作一种兮兮神秘的狡黠姿态,只听话锋一转忽然又说:“我骗你的!” 林西宴的神情一顿刹那沉下来,比刚才更沉冷。 盛凌希咯咯笑得像风吹银铃。 她在笑,他的脸色就随着她的笑越来越冷。直到某一瞬终于忍不住了,冷厉斥声,“盛凌希!” 盛凌希笑得脸发红。 “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咳。”盛凌希轻咳着肃肃神色不笑了,一双眼还是亮晶晶的,等缓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是阴历六月二十九。其实……也不算玩笑。我爸妈去世的那一天,阴历就是六月二十九。” “只不过,他们是在大西洋上沉没的。西方国家……应该不说阴历的吧?可是今天的月亮好漂亮啊,我就想让他们看看。不过他们在天上……应该能看到的吧?” 她说着语气悠缓下来,林西宴随着她的话面庞的冷厉也渐渐褪去了。又是一番不知道该说什么彼此沉默。 寂静间,就这时,寂静空气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咕噜~”声。 那声音显见是从林西宴的肚子里传来的,他不由自主窘迫地微微按住胃部,抿唇别过脸。 盛凌希诧异地看他一眼眼梢又机巧挑起来,手肘轻杵他一下,“诶,你饿啦?” 林西宴别着脸索性往旁挪远她一些,执拗不看她。 盛凌希便一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袋秋游剩下的方便面,“喏!” 林西宴微怔,诧异看向她。 盛凌希便吟吟笑着将递给他的方便面抬了抬示意。 他不动,面容还是静冷的,像犹豫。但犹豫了少顷,还是伸出手去试探地接。 在他即将碰到方便面的刹那—— 她却忽地手一缩将方便面又飞快收回来,调戏的巧笑又像一串清脆小银铃。 林西宴不咸不淡盯她一眼索性把手放下了。 盛凌希这时才说:“你空着腹,方便面太硬,这么直接吃伤胃的。” 他语气渺淡毫无情绪,“那怎么吃。” 她像仔细思忖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很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办法,眸一亮洋溢说了声:“跟我来!”而后飞快起身又拽住他的臂弯将他拉起来。 第35章 开心 回过神来, 汽车已经开进了星河湾,路杰将车停泊在1103幢门前下车开车门。 林西宴一言未发,沉默迈下车门便朝里走了。途径张姨时张姨笑问想吃什么他只淡淡答了声“吃过了”便走进门。 盛凌希慢吞吞紧随其后下了车。 在盛凌希进来后, 张姨不禁试探着问怎么了。 盛凌希默了默又哀叹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去了溪畔山庄。” 张姨便立刻了然,不再说话。 盛凌希又想到什么问道:“诶,张姨,我问您哈。” “林西宴平时不开心的时候……会发脾气什么的吗?朝你们……或是朝什么物品?摔摔枕头砸砸墙什么的。” “那不会。”张姨仿佛听到一个天方夜谭笑道:“大少脾气很好的,就算不开心也就是一个人静静待会儿,从不会朝我们发脾气的。再说他也珍惜物品不会随便摔东西。” 盛凌希暗索了一下又问:“那……您知道, 他做什么事会开心一些吗?他开心的时候又会做些什么呢?” 这话倒把张姨问住了, 恰逢其他两个保姆阿姨出来几个人你看我我问你讨论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 “大少……做什么会开心?” “没有吧……” “大少开心过吗?” 林西宴性子淡, 喜怒不形于色。 正如他不开心时都是默默的, 那即便是开心似乎也从没有过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林家的阿姨们还一直觉得他性格极佳情绪很稳定的。 硬要算……好像还是在盛凌希搬来星河湾之后,他笑容什么的明显多了些。 盛凌希迷茫了, 默默抬头望着别墅三层的方向不知所从。 在你波澜不惊的表象下, 又究竟崩溃过多少次? 林西宴。 我又该怎样……能让你开心些? - 这个周末,肖嫣扬言她们几个小姐妹已经很久没聚了, 攒局共同相聚小风荷。 餐厅包厢流水潺潺,丝竹清幽。几个人小伙伴也亲昵依旧,没一会儿便七嘴八舌地热闹开来。 几个小姐妹从最近大家各自的一些情况,盛凌希始终还没发一言,就微锁着眉像自顾在思索着什么。 “诶,说你呢。”直到肖嫣实在忍不住了,杵她一下, “你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啊?”盛凌希这才呆呆回神,怔怔迎上面前那十几只直勾勾盯着她的目光。 直到有姐妹重复了一句, “说你不是和林西宴结婚了吗?感觉怎么样啊?” 盛凌希这才想到一个诸葛亮不如七个臭皮匠,立刻问:“诶,我问你们昂!你们说……我想让林西宴平时开心一点,该怎么做比较好?” 场面顿时静寂了一刹紧接着四周响起了一阵心照不宣心领神会的,“哦~~” “呦~~~” 盛凌希:“……” 几个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出起招。 “这还不简单!你就平时在那什么的时候……穿个内个……”首先说的是姜希月,饶有兴味地在自己的身上虚比了一下,“保证他‘开心’得都飞了!” “哪个哪个?什么什么?”盛凌希没看懂。 “哎呀你这个不行,太俗了!”另一个姐妹立道:“要我说,那种小兔子的比较好。现在不流行纯欲风么?可爱性感兼备,也适合凌希一些!” “小兔子的才俗吧?要我说啊,制服!千年不倒亘古不变,经典的绝对是有道理的的!” “诶诶诶制服可以制服可以诶!cosplay!” “你甚至可以给林西宴也来一套,来个情侣的。” “林西宴还用买?他那么多西装随便来一套不就能play?领带扯一扯扣子开两颗就馋死人了好吧?” “也是诶……” “…………” 盛凌希终于在她们密不透风的探讨中听明白,忽然无语凝噎,半阴着眼又听她们七嘴八舌争论了会儿骤然挥手截断,“哎呀行了!” 周围一瞬都静下来看她。 她憋红着脸说不出是羞臊还是气,几个词蹦得像便秘,“不是……那种……开心!是那种……那种!!开心!” “哪种?”姐妹们明显没看懂,黎思斯悠悠开口,“你非要自己硬来啊?那对体力对技术要求都好大的吧?……要不我给你找点教程片儿?你们两个互相探索一下也成……” “……”实在说不清了,盛凌希闭眼悠悠叹了口气,找了个直白的说辞一板一眼毫无语气地道:“是、发自、内心的、纯开心!是!素的!开心!!不是!!你们说得那种!!开心!!!” 现场又静了一刹后几人共同嗤之以鼻。 “害!” “素的开心有什么意思啊!” “真是……” “都成年人了。” “没意思……” 盛凌希无言地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问她们。 一群人里,今浠像是突然摸到了什么关键点,突然弱弱问了声,“凌希,你和林西宴……该不会……还没……那个呢吧?” 这一句,像一瞬在空气里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嘈嘈切切立刻消音紧接着十几道目光像探寻的利箭般嗖嗖嗖直直射向她。 “……”盛凌希盯着一圈吃人似的视线怔了许久才尴尬的一声轻咳。 “我靠?!”所有人立刻更惊了,扬起的声音比刚才都高了好几调。 “不是吧你盛凌希?” “你搞纯爱的啊?!” “林西宴是正常男人吗?” “你是正常女人吗?” “你们俩是正常人吗!” “……”盛凌希面露烦躁,“哎呀我们两个本来也是形婚,到时候对赌一结束就要离了的,所以还签了守身如玉协议……哎呀哎呀跑题了!我是看他最近因为一点事总不开心,所以想着怎么能让他开心一点的,毕竟我俩现在也算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开心了我也能轻松些不是?快说快说!” “不是形婚归形婚咱也不用这么灭人欲吧?林西宴诶那可是林西宴!” “就是啊……” “你看他那身材!那腰!那手!那大长腿!” “你睡了他也不亏。” “真是暴殄天物!” 盛凌希坚持把话题拉回来。 说起“素”的开心,几个人一时都有点偃旗息鼓了,寥寥提的几个方案都觉没趣。 “去酒吧蹦迪?” “去悬崖蹦极?” “去骑机车?去shopping?” 盛凌希:“……你们说得这都是林西宴吗?林西宴要能干出这些事那和我是奥黛丽赫本有什么区别。” “要不我说,你就给他收养个小动物得了。”实在没辙了,黎思斯边涂指甲油边随口提议,漫不经心的,“小猫小狗小仓鼠什么的……都多治愈啊。说起来,你以前不还和戚行川一起养过一只刺猬来着,起名叫什么什么来着……?” “狗宴。”肖嫣啜着咖啡淡淡接话。 “哦对对对!”几个人都想起。 “狗宴狗宴!” “林西宴知道吗?” “哈哈哈……” 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盛凌希闷闷地翻她们一记白眼,知道靠她们果然没用继续自己琢磨自食其力去了。 不过盛凌希很快也没有全部的心思去烦恼这个了,因为第二天,又一个消息的传来立刻分散掉了她一大半的注意力。 新一周上班,盛凌希刚踏入r.m成衣部设计组办公室时就听闻,r.m的高定部有一组成员全组离职,组长算是带着手下组员和部分客户资源被翘走的,设计部管理层那边已经是风雨交加轩然大波。 但全组离职,于一个品牌的高定设计基底自然是重创,可于下面的成衣部而言,却反算一个机会。 ——上层已经决定,打算从目前的成衣部设计小组中升调一组入高定部。 一时之间,成衣部设计组这边个个打起了精神,蓄势待发,一种隐然的竞争氛围似乎也在无形弥漫。 到下午,明令终于下来了。 r.m成衣部即将进行一场秋冬新季款考核,考核的胜败结果通知中未明说,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 盛凌希竟隐隐有点期待。 但很快另一个消息,便熄灭了她一半的跃跃之火。 这次考核,是要要求以组的单位进行的。 小组成员缺一不可,且连日常考勤都要算在内。 盛凌希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看见江异,不禁问施小秋,“江异呢?” “他……没来。”施小秋踯躅说:“而且……我刚刚送材料时回来碰到了人事部的婷姐,她说……江异上周末给她提离职了。” 盛凌希一顿。 盛凌希那一日当众折败了江异,却也没想过让他真的走人。 江异性子刚骨头硬,但却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的人也只有让他彻底服气后才能收编。 明天一早小组新季作品提案就要上交了。盛凌希又说:“就不能和他们先说说么?我一个人也能设计兼打版。先让他们把我们组报上再说。” 施小秋颓着脸,“说了,而且我刚刚碰到一组的秦雅卉,又争取了一遍,结果她就说不行,说规定就是规定。” “其实这种考核以前也有过不会可丁可卯搞这么严的,这回也不知道怎么,非要卡得这么严格……” 盛凌希顿时明白了什么唇角微抿,很快不知名地轻哂一笑。 那日盛凌希在设计组大败江异,可算大出风头,光芒无两。 可太过张扬得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的靶子,这会儿这是想方设法在防着她。 第36章 路过 这天傍晚下了班, 盛凌希从人事部经理付婷那儿要来了江异家的住址,独自一人前往。 江异家的住址是在一个名叫小乔村的地方,地方较偏, 已经趋近于帝都的六环外。 这儿出租屋、自建房遍地, 沥青道狭窄且古老。沿途挤站着许多推车叫卖的小商小贩。仿佛是将帝都的繁华辉煌撕开一角,露出那奢华后的人间沧桑。 江异家的门牌是小乔街35号,顺着街道一家一家走过去,盛凌希最终在一个名为“江氏裁缝铺”的门前停下来。 铺面的门面也已经很旧了,红底黄字都已褪了颜色,上面错落的划痕仿佛岁月留下的斑驳。 裁缝铺里此刻只有一个老奶奶, 带着老花镜, 踩着缝纫机。店里的陈设亦是简单狭小却收整的干净。 大抵是看见有人来, 老奶奶从缝纫机里抬起头, 在看见盛凌希的那一瞬和蔼笑起来,“姑娘, 是要改衣服吗?” “哦……”盛凌希迟疑地向周围观察了圈, 话说得谨慎而缓慢,“不是……奶奶, 我想请问,江异家……是在这儿吗?” 那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动作迟缓。 她看盛凌希的时候,还需要微眯着眼凝神,将老花镜往下拨。视线又在盛凌希的脸上停驻一会儿后才问:“是呀,你是……?” “奶奶您好,我想找一下江异。” 顿了片刻, 奶奶突然露出一种惊喜带着暧昧的笑来,“哦……你是他女朋友吧?” “啊?……啊不是不是不是!”盛凌希怔了下连忙摆手, 忙解释,“奶奶,您误会了,我是他……同事。”她没敢说出组长这个词,又说:“江异……今天没来上班,最近也总是迟到早退的,我就想来看看他怎么了。” “哦……”江奶奶的神情立刻像有些失望,可很快又变为另一种担忧急切起来,说:“姑娘,是不是小异最近在公司表现得不好,你们公司想开除他了?” 盛凌希一怔。 江奶奶语气更急,“姑娘!您别怪小异,也拜托您让你们领导……别怪罪小异!这事儿说来都怪我!是我这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总是三天两头闹病的,小异是为了照顾我,这才总是请假的。我也说过他,让他不要总请假总请假,可他总说你们公司领导都同意了的,让我放心的。” “姑娘,说到底,这是也是我拖累了他,不是小异自己想叛逆的。您能不能让你们领导再宽容宽容,千万别不要他……” 盛凌希更怔了。真的没有想到,他先前总是迟到早退居然会是真的有事。 她在江奶奶几乎就要急到向她鞠躬时连忙搀住她的手臂拦住她,“奶奶!您别急,您放心,没有人要开除江异的,我这不是……也是代表公司过来看看江异怎么样了,来慰问一下。” 江奶奶终于稍稍放下心。 江奶奶说江异替她去附近的布料市场取布料了,估摸着还得有一会儿才回。 盛凌希等他这会儿,就在江奶奶的热情陪同下聊了一会儿江异。简单参观了他的房间,也算对他有了个更深些的了解。 江奶奶说,江异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是留守儿童,自小父母就出外打工了,把他丢给了江奶奶看养。 后来父母离了婚,又各自成了家,他就彻底成了个没人要的小孩和江奶奶相依为命。 他从小学习成绩一般,但格外听话懂事,还对做衣服有极大的兴趣。 七八岁就能帮她处理一些简单的针线活了。 还因为总是和缝纫机打交道,被同龄小男生欺负过,说他是女孩子。 盛凌希不禁笑。 聊着聊着,屋外夕阳西斜,唠家常的闲聊也让盛凌希的心弦不自觉松弛下来忘了时间。江异也从外面归来。 “奶奶!这布料我给你放这儿了!那个李老板太不地道了又多收了我二十……”他肩上扛着个大麻袋,身上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的鬼火少年而是简单的黑t黑裤,略微沾了点尘土。 在看见盛凌希的刹那立刻将麻袋丢开来立马上前将江奶奶护在身后如临大敌般冷冷注视她,“你怎么在这儿!” 盛凌希并不意外地挑挑眉。 得,刚对他升起的那点怜悯心烟消云散。 不等她说话,是江奶奶最先嗔怪地朝着江异的后脑勺呼了一下,直呼得江异猝不及防捂头叫唤。 “怎么和同事说话呢!” 盛凌希喜闻乐见站在原地看着不动。江异怨怼地揉着脑袋瞪着她愤道:“她算什么同事。” “是。”盛凌希这一刻才悠悠道:“不算同事。确切地说,应该算是组长,领导。直系领导。” 江奶奶一听神色立刻又急起来,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地对他又凿又打,和打一只小狗似的。 “领导!领导你也敢这么说话!” “直系领导都找到家里来了……你不说你平时请的那些假没事吗!” “你就框我吧你!让你不好好上班!让你不好好工作!能进这么好的公司容易吗……” “嗷嗷嗷奶奶奶奶!奶奶!”江异被打得在不大的屋里连圈跑边躲边求饶。 盛凌希忍俊不禁。 直到十分“勉强”地将他们两个从中劝开,盛凌希说:“奶奶,我可以和江异说几句话吗?” 江奶奶当然笑着说可以,再转回面向江异时,顿时又露出严厉的神色小声叮嘱,“好好和领导说!” 江异满脸不愿。 带着江异走出裁缝铺,盛凌希找个了夕阳正好的空地,淡淡看着他。 还不等她说话,江异首先出声,“我知道你找我干嘛。” 盛凌希颇意外似的挑了下眉梢。 他看着她的眼神含着冷讽,“r.m成衣部的考核要开始了,以组进行,没有我,你们组参加不了了吧?想让我回去助你一臂之力,是吧?” “你知道就好。”盛凌希也不客气,直接说:“明天早上九点,记得准时来上班,就这样。”说完抬腿就要走。 ? 江异惊诧看着她的背影,“你做梦呢?” 于是盛凌希又停步,回头。 江异看怪物似的看着她,“现在是你求我,还是在命令我?就这一句……就完了?” “江异,你搞搞清楚。”于是盛凌希笑起来,明晃晃的,金色夕阳落在她的眸里灿艳一片,“咱俩究竟谁是组长?谁是组员?况且上班工作本来也是你的职责,还要我求你?到底是谁在做梦?” 江异滞了一下脸色冷了,不忿说:“我已经提离职了。” “离职是要有当组组长批准的,我可没批。再说,就算离职,也要有一个月的交接期,这个月,你还是得来上班。” 江异脸色更冷,紧瞪着她胸膛起伏,质问:“你不是要开除我么!” “我现在不想开除了啊。” 她语气轻飘飘仿若在说一件极为轻松的事,听在江异耳中却愈渐愤慨,又分毫没办法只能死死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撕了。 盛凌希就看着他这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愈渐开怀,笑了会儿才微微肃正神色说道:“江异,我不管你以前对我是什么意见,我究竟是什么实力,那天你也都看到了。” 江异面色崩冷。她就迎着他刺人的目光一字一句淡声说:“说实话,我本来也没想让你走。什么离开l.k、不做打版师……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不错,有才华,能力也强,这些都毋庸置疑。但是我也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人外有人山比山高,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可代替。” 江异眸光漾了一下冷冷一哂,“讽刺谁呢你!” “我要是真想讽刺你,”盛凌希丝毫不惧,“我今天就不会来这儿了。” 江异下颌绷紧。 盛凌希说:“我知道,当初在高定部,你被不如你的关系户挤,所以你对关系户憎恶、不忿,甚至故意用这种反叛不驯的方式去对抗。” 说起这个……江异不自觉拳头握紧。 “我也知道,以你的家境……能走到那一步,一定非常不容易。所以被挤的那一刻,你有情绪,我都能理解。” “但若我是你,绝对不会用这种……幼稚的方式。我绝对会用自己的实力重新打回去,将当初那些看不起我的看轻了我的辜负了我的都压在我底下,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让他们再没办法质疑。” “而不是……几句话就说着‘离职’、‘这辈子不当打版师’……像个无脑小孩儿似的去做一些根本伤不到任何人的叛逆事。愚蠢、幼稚!” “你懂什么!”江异反驳,“也就是你们这种既得利益者,才能冠冕堂皇地说这些话!你知不知道……” “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你说的这种既得利益者。”盛凌希冷言截断,“但这就是这社会的法则!就是这么残酷。你服也得服,不服,也得认!你服了,你就能适应规则;不服,就只能被清扫出局;你胜,你就也能成为这种既得者;你败,就只能成为别人利益的牺牲品!” 江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许久没说出话来。 缓缓舒了口气,盛凌希最终从包里掏出一份揉得皱巴巴的作品提案没好气丢他怀里。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个机会。要么,你回来跟我们参加考核,我发誓会拼尽全力带你们回高定部。以你的实力,绝对不止于高定部。” 江异讶异看了看她。 她话锋倏地又一转。 “要么,就像你自己说的,给我滚出l.k!这辈子别当打版师了!真是……幼稚死了!反正怎么选,你好好想想清楚!” 第37章 自由 盛凌希最终带林西宴来到一个名为“七里街”的地方。 这也偏, 是帝都六环外一处著名的“社畜聚集点”。由于人多杂乱,逐渐组成了一条完美的游乐街。 这儿有小吃、有服装日用品、有九块九能买一大堆的布灵布灵小饰品……附近不远处就是一个大学城,更是堆聚了很多很新潮很猎奇的玩意儿。 七里街但凡不逢恶劣天气, 几乎永远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将迈巴赫停在两条件开外。盛凌希让路杰自己去周围吃吃玩玩, 带着他步行到七里街。 走在七里街,林西宴自上而下几乎格格不入。还没走多远便引得了不少目光的侧看。他也似乎颇有些不自在,看着周围语气淡淡,“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嗯哼!”盛凌希倒似兴奋极了,来到这儿,仿佛回到属于她的快乐天堂。 “大少爷, 这不是看你整天高处云端的, 带你体会体会人间烟火, 也算见见世面。别总这么肃着脸, 开心点!” 林西宴轻哂,听不出语气, “这算什么见世面。” “这当然算啦!”盛凌希嗔怪, “世界的上面也是‘面’,世界的下面也是‘面’, 这世界又不是一面的,当然是成千上万面才组成的‘世面’。许你天天在你那二十七层坐看帝都繁华cbd,就不能看看你那些员工们的普通人生活啦?” 林西宴轻弯了下唇点点头。 林西宴其实早知道七里街这个地方,说起来……还是在她口中知道的。 她从小就和潇山大部分小孩不一样,或许是七岁前在外长大的,爱热闹、爱闯荡,喜欢吃牛排西餐, 但也吃得了苍蝇馆子路边摊。按潇山许多那种规矩繁多的家庭里来说,就是“野得很”。 那时上学, 她偶尔就会祈求戚行川陪她去七里街玩儿,想吃七里街的烤串。 每当这个时候,戚行川总是表现得好像很无奈,“凌希,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吃外面的东西,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你就不怕吃多拉肚子。” 他伸手轻弹她的脑袋,她就按着刘海机灵去躲,然后用半撒娇半耍赖的语气去央求,“不会啊,七里街那家齐大叔烤串我都吃过多少次了,也没见哪次拉肚子。再说了小七哥,上次你去吃,不也说好吃,而且也没少吃,两大盘呢!还说我呢。” “走嘛小七哥!反正你要是不去,我就告诉戚叔叔和行礼哥,你上次根本不是来给我补功课而是去偷吃烤串去了!看他们怎么罚你!” 一般到最后,都会是戚行川像无奈又宠惯地说:“好了好了,依你了,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盛凌希就得意洋洋跳起来,“耶!我就知道小七哥最好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还敢!” …… 当时,他在一墙之隔,原本是想回教室取错拿的试卷,却仓促听到了一耳朵。 他看他在笑,她在闹,也第一次知道了七里街这个地方。 然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傍晚,他在司机接他下了竞赛课回家的路上,突然提出改道要去七里街。 司机对他的决定意外又犹豫,他声称回家晚了的后果他自己担着,坚持让他开车。 到了七里街,他还未下车,远远就看到了那处热闹熙攘的场面。 那里仿佛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灯火通明,烟火味浓。 来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笑着,闹着。 他们有好朋友、有恋人; 一对一对,结伴而行。 他忽然就想到他们两个。 把他们两个放入这些人群里,就仿若两粒沙丢入了汪洋大海,他仿佛能从那些一对一对的笑脸上看见他们两个在这儿时的模样。 那天的他最终没下车,淡声说:“开车。” “……啊?”司机愣。 他抿唇,声线略低,“回去吧。” …… 从思绪里抽出来,盛凌希已经带他走到一家烤串摊前,兴冲冲杵杵他,“诶,你饿不?” 林西宴微顿,抬起头。 果见蓝底白字的牌子上写着:齐大叔烤串。 他表情未变眸色却渐深。 他发呆这会儿,盛凌希已经伸手比出五个手指头,豪迈说:“老板,来十个串!” “得嘞!”老板立刻下单,目光在触及到她身边的林西宴时,却忽然像犹豫地顿了顿,“那个……老板,您好。您们确定……”要吃他家的串? 别的不说,就林西宴这身行头,看着就挺唬人的。 西装板挺而考究,线条流畅一丝不苟。 更不消说他整个人的气质气场,气宇轩昂冷峻料峭,光站在这儿就是一景。 怎么都不像在小食街路边摊吃东西的。 盛凌希的目光跟随老板的视线转到林西宴的身上隐约明白了什么,立刻巧笑起来说:“确定啊,怎么不确定!我们还是专门来的呢!” 她说着还一把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吟吟笑,林西宴一瞬背脊微僵诧异望了她一眼。 “我老公也说你们家的烤串好吃,上次吃完之后流连了好久,今天特意大老远来的!老板,你看我们这么诚心的份上不得多赠我们两根烤肠?” 被气质非凡的大佬的赞言肯定,烤串店老板心中自然惊喜极了,立刻笑得开怀,“欸!那得嘞!美女,老板,你们先坐里面等,我再多赠你们两串板筋!” “谢谢老板!” 等在烤串摊后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坐下,盛凌希才放下手,林西宴微蜷了一下指节表面神色自若。 坐好后,他看着她。 目光沉静像很郑重地说:“我没吃过。” 这是在谴责她刚才那句瞎话呢。 盛凌希无所谓笑笑手托腮看着他漫道:“待会儿不就吃过喽?” 林西宴不咸不淡扯扯唇角。 如盛凌希所说,这家店的味道应当真的不错,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不说,就这会儿就已一波一波换了几趟人,位置爆满得更是几乎比周围同类的摊店多几倍。 周围的顾客出来进去时,都不禁向他们两个递来一眼,而后就亮着眼睛叽叽咕咕跟同伴边偷瞄边小声探讨。 盛凌希漫无所谓,林西宴如常自若。他即便是坐在环境嘈杂的路边摊都背脊挺得颀直气质疏冷。 盛凌希一见他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无端想逗他,眼睛一转小声道:“诶,那边有女孩在看你呢。” 林西宴抬眸。 刚一抬,他视线就正巧和不远处一桌一个年轻女孩撞上。 女孩像怔了下仓促地低下头,余光却还不断在瞟向这边面色娇羞。她周围的朋友立刻像起哄又像鼓舞似的催促着她什么。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看样子是正纠结要不要上前来要联系方式。 只停驻两秒,林西宴便自若移开视线。 目光渺淡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盛凌希悠悠观察着他的神情持续逗他,“长得还挺好看诶。” “……” “清纯挂,年纪看着还挺小的,好像是个大学生。” “太远了。”林西宴冷淡瞟她一眼语气也不冷不热,“没看清。” “我看清了,我眼神好。”哪知盛凌希笑道。 “诶,她好像想管你要联系方式。” “但是好像又不太敢。” “好可爱哦~小妹妹,脸都红了,好像是个小兔子似的,想rua!” “诶林西宴,说实话,这妹子看着真不错诶!你喜不喜欢这类型?要不要我帮你去搭个桥……” “盛凌希。”好像实在忍不了了,林西宴忽地沉声叫她的全名,他一贯寡淡的脸色此刻也像蒙了一片阴云,“你有完没完。” “没完啊,咱俩怎么能完?”盛凌希却还是笑悠悠的,托着腮的指尖在脸颊一下一下轻点,“还是你想要跟我‘完’?要是这样的话那咱俩明天就去办离……” “离”那个字刚一出口,林西宴的脸色更沉下来,森森盯着她的眼眸也变得像冰凉冰凉。 她连忙改口,“诶好好好……哎呀不是你说的让我把你卖贵点嘛!再说了,是你自己招蜂引蝶,我又有什么办法?” 林西宴阴着脸不冷不热地淡哂声,没说话。 视线再向周围留意时,他便发觉不远处有几桌男生也在看着她,有的目光直白得甚至都快黏在了她身上,对上她身边的他的眼神时也隐透了几分敌意。 “你还说我。”林西宴的冷笑声更阴沉,“你又好到哪儿去了。” 盛凌希不解地怔了怔向周围探视了一圈立刻明了,很快又弯弯唇灿艳一笑,“那我长得美,我有什么办法。” 她笑眯眯的模样仿佛眼睛里都藏着一弯明亮小月牙,“我总不能把我的脸蒙起来吧?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林西宴讥诮扯唇,“你还挺自信。” “那当然。”盛凌希毫不客套地照单全收得意仰仰脑袋,“自信无畏,快乐加倍!” 林西宴又不阴不阳轻哂一声看着她眼神里的讥诮渐渐散去。 不过不得不说,这几个词……还真都和她对得上的。 自信、无畏、快乐、鲜活; 永远明亮,永远恣意闪耀; 好像原本一朵生活在玻璃罩里娇养长大的小玫瑰,却生出了刺,玻璃罩光鲜她分毫不怕别人观赏注视,却也能将想破开玻璃罩挑衅她的扎得鲜血淋漓。 静静注视她几秒,林西宴眸色渐深。 凌希。 你当永远自信,永远无畏; 永远快快乐乐。 …… 过了会儿,烤串上来,盛凌希立刻一脸期待地注视他,“尝尝看!” 林西宴微顿,轻轻用纸巾包裹住签尾吃了口。 盛凌希一瞬不瞬。 第38章 老大 晚上回到星河湾, 林西宴洗过澡,视线再一次落在床头的那枚银戒上,凝眸停顿。 灯光下, 戒指上飞鸟的翅膀一如既往地反射着银光, 仿佛飞翔时羽亮流动的色泽,将他深黑的眼眸也映入了一抹微亮。 他不自觉在灯光下长久凝视,胸膛里的心跳沉缓跳动。 ——“林西宴。” ——“我愿你如飞鸟……” 他淡薄的唇角不觉微弯。 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林西宴又取出了那个旧盒子。盒子打开,上次放进的小红本还在最上面,在周遭一片冷灰色调下仿佛一抹鲜艳的火焰。 犹豫良久, 他最终没舍得将这枚戒指放进盒子里, 而是在掌心里握住……握紧了。 他找了根黑色素线将戒指挂住带在脖子上。 戒指自然垂下的时候, 在胸口, 仿佛能抵住胸膛里的跳动。 他不由自主拿出纸笔莫名想记下些什么,又几番欲笔又止。 以前的林西宴总是羡慕, 羡慕她的自由自在;羡慕……戚行川总能在她身边; 羡慕他们一起去七里街、去秋游、去吃小吃、去逛街。肆意玩闹, 年少漫长。 那时的时光好像总是很长很长,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就得到她所有的关注与鼓励的。而她的百般维护、她的好也仿佛尽数都给了他的。哪怕……他比他更优秀。 而终于有一天, 他也能站在她身边做这些事了。 原来…… 是这种感觉。 「我想, 我甚至愿意这一刻就这么死掉。 在她将它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曾有一场海啸; 但我静静地站着, 没有让她知道。」 - 第二天,就是r.m成衣设计小组上交新季作品提案的日子了,盛凌希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静静等。 这次新冬季考核将, 以固定主题“灵歌”为标准。从设计、到市场定位、到受众分析等方位,全方面进行考量。各小组就以自己的职能职责环绕“灵歌”进行一场当组的设计提案。高定部那头通过后, 再进行下一步。 上午九点半,设计部各小组人陆续来齐后,一组组长罗飞、秦雅卉两人也开始张罗起上交作品提案事宜。一时之间,办公区内窸窣喧杂。 施小秋脸色急切,手里的阐述表都攥得发皱,“组长,怎么办啊?” “放心。”盛凌希面色镇静言语笃定,“他会来。” 她不动声色握紧了手中的手机。 盛凌希其实不仅在等江异,她今日一早也委托了人事部,只要江异一出现在那儿就第一时间通知她。 不过,她还是有八成的几率肯定,他会回来的。 否则,若他真的没有选择这个而是选择了那个几近堵死自己的路,那这样脑子有洞的人想来她也没什么必须收他的必要了。 就这会儿,秦雅卉和罗飞林林总总已经将其他组的提案收得差不多了。走到五组的工区附近时,不禁微顿。 秦雅卉静静迎上盛凌希的目光跟她对视两秒,转身走了。 盛凌希在她身后出声叫住她,“等等。” 秦雅卉顿步,回眸。 周围的人也一瞬纷纷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又是一番心照不宣的诡异气氛。 组里人谁不知道成衣部这一次的考核被一组的罗飞、秦雅卉改了规则,说是必须要以组进行,实际上,就是故意想卡盛凌希的。谁叫她上次一鸣惊人当真有点实力不容小觑的味道。 有人不禁就摇摇头……可惜了。但也无怪。 升高定部的机会本就难得,且盛凌希能力再怎么强,在这儿也还算是个没经验的新人,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她。 而罗飞、秦雅卉哪个不是实力强劲的老手而一组话语权也是最强的,她们这些小鱼小虾也说不得什么。 没有人会为她鸣不平。哪怕,这件事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不平。 而最终让等看热闹的人失望了。盛凌希只是一如既往地笑得和善,看着秦雅卉心平气和道:“我们组还有人没到呢,秦组长,拜托再等一下。” 她主动将自己手里的那份提案表递给她,“这是我的,先给您。” 秦雅卉站着,没动。 周围人也看着,不动。直到空气里拉满的那根代表古怪气氛的弦即将绷断的前一秒,秦雅卉淡声开了口,“盛凌希。” 她比盛凌希大两岁,人也是冷静威严挂,短短几个字说得不怒沉着,“这次考核是以组进行的。” “我知道。”盛凌希仍在笑,“我和小秋的先给你,他一会儿就来了。” 施小秋怔了怔闻言连忙把自己的提案交到盛凌希手里,盛凌希一齐递给她。 静滞两秒,秦雅卉像不想再多理她,“那就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吧。”转身就要走。 “诶……”盛凌希便连忙上前两步想拉住她。罗飞这时从不远处赶来神色不悦地隔开她的手。 “盛凌希,你别胡搅蛮缠,规则就是规则,你有没有点团队意识?你……” “老大。” 正说着,部门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淡淡的一声。 散漫的,带点低哑的冷,颇有点鬼火少年的叛逆气质。 所有人不禁怔了怔,就看见江异一身黑衣黑裤斜挎个黑色大书包走进来。脸上神情还是淡的,但望着盛凌希的眼神已没了那股敌意,径直走到盛凌希的跟前。 周围静滞了一秒后忽然漫开一片震讶的低语。 “江异啊……” “怎么会……” “这什么情况?” 罗飞瞠目结舌;施小秋顿露喜色;而盛凌希则是错愕了一秒后不禁露出讶异轻笑。 “你叫我什么?” “老大啊。”江异又叫了一声,男生一米八几的个头站在女生面前忽然仿佛一座冷拓的山,“你是我们组的领导,自然就是老大。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但应该没来迟吧。” 他无声将手中自己那份提案表递给她。 盛凌希彻底笑起来,笑吟吟将表格接过了一同递给秦雅卉,扑克牌般一一展开来,“这回,我们组齐了!总可以了吧?” “r.m成衣部设计小组五组,组员共三人,盛凌希、施小秋、江异,现齐全!” 秦雅卉像怔住了原地怔忡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罗飞微恼似的微微沉下了脸。 - “cheers!”—— 晚上八点,盛凌希、施小秋、江异三人相聚在“f-f”酒吧,美其名曰小组的第一次正式团建。 黎思斯亲自送完酒便走了,让他们几个放开了吃放开了玩,今天姐妹的事业征途又前进了一步她也开心,全程她买单。施小秋举起手中硕大的啤酒杯开心得仿佛就要一口闷。 盛凌希不禁笑,悠悠也举起了杯,等待。 江异却半天没动静,抱臂拢眉坐在沙发里像耍酷。直到盛凌希和施小秋对视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他才像颇不耐烦似的拿起酒杯跟她们轻碰了下。 叮! 三杯相碰,施小秋像更开心了,道了声,“干杯!”就喝了一大口。 盛凌希也悠悠啜。江异只是象征性地抿了口就将酒杯撂下了,淡笼着眉宇像透着一点烦。 “诶,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施小秋目光在盛凌希和他之间绕了个来回后好奇兮兮问:“那天……组长到底都和你说什么了?你真的选择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今天你来之前我真的以为要完蛋了,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盛凌希笑而不语,意味深长挑眉望江异。 说起这个……江异似乎更烦,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像不乐意似的道:“她能跟我说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盛凌希无声“哦~”了下悠悠盯着他笑得耐人寻味。 江异咳声别过眼,“我就是看不惯一组的样子,不想让他们得逞罢了。反正……和她无关!” 盛凌希慢悠悠嗯声点点头笑意更悠长。 施小秋感叹,“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组,总算是齐啦!这次新冬季要加油!希望能有个好开局,也好让我们在组里不用一直这么尴尬了。” 江异这一刻才像敢看了盛凌希一眼,眉头还是犹疑蹙着的,“说好的,你会带我们回高定部。” 施小秋讶异地看了看她。 江异:“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也要信守承诺。” “我可没这么说过。”盛凌希顿了顿放下啤酒杯,眸光笑盈像漫不经意,“我当时说得可是,‘我会争取拼尽全力’。可不是百分百。” 江异顿时沉下脸,“你骗我?” “诶?那怎么能说是骗呢?”盛凌希唇边狡黠,“再说,怎么能叫‘我带你们回’?你们自己不努力吗?不上进吗?我更愿意称之为,‘携手共进’、‘顶峰相见’!” 江异微怔住。 施小秋被短短的几句话鼓舞,又一次举起了酒杯,眸色灼亮道:“敬携手共进!” 盛凌希也举起,“敬顶峰相见!” 两人再次示意地看向江异,江异憋着脸像不知道该说什么词,憋了半天最终说了句,“干……干杯。” 三个人都笑了。 三个杯子碰在一块,像碰开了一段即将同行前往的不知名的未来之路。 过会儿桌上彻底聊开笑来,江异也像喝得什么都不顾了,问:“说起来,老大,我真有个问题想知道。” 盛凌希挑眉示意他问。 “你背后那后台……到底是谁啊?”江异:“这搞得排场那么大……又是人事部经理亲自下场、又是空降的。我们都怀疑你怕不是关系大到要牵连董事会那边。” 第39章 伤口 嘈闹的酒吧, 光线昏暗,林西宴的身影却仿若永远冷清渺淡。西装衬衫穿得整洁,身形挺拔, 冷峻颀长。 直到他走到这一桌, 盛凌希才起身,微笑的脸上也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黎思斯说你在这儿。”林西宴说:“我顺带路过就来看看。” 周围的音乐声是吵闹劲爆的,他的声音却仿若能冲破嘈杂的一抹冰溪,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肃冷下来。 “又是路过呀~”盛凌希便神秘兮兮笑起来,意味无穷的。 林西宴表情镇定不变。 他俩说话这会儿, 施小秋和江异早就站起来了, 看着林西宴毕恭毕敬神情肃然。 “林……小林总。”施小秋率先鞠了一躬。 江异神情还是讶的, 身上那股谁也不服的痞劲儿也收敛了大半, 同样微微颔首叫了声,“林总……” “现在是下班时间, 而且也不是在公司, 你们不用这么毕恭毕敬。”林西宴淡声说:“也不用叫我林总。” 那……叫什么? 施小秋和江异对视了一眼仿佛一秒钟内有无数头脑风暴开展,最后是施小秋率先憋红着脸像勉强憋出的一句, “老大姐夫。” “……”江异像看脑缺似的向旁看了她一眼。 林西宴也:“……” 盛凌希被逗笑。 “诶行行行,你们不用纠结这个了,叫他什么都行,叫他小宴子都行。”她摆手调和了古怪僵滞的氛围。 林西宴不咸不淡扫她一眼。 盛凌希扭头对上他的目光不禁轻笑,又说:“你现在走吗?走得话我和你一起走。我们这儿也差不多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林西宴点点头。盛凌希便扭头吩咐今天先到这儿先走了。 若他们俩还想再玩会儿就尽情玩不过不能耽误明天的工作。 施小秋和江异一同应下来。 待他们俩的身影一离开酒吧,江异才像从方才的一幕里琢磨出什么味儿来讶异看向施小秋,“什么情况?他们两个——” 施小秋用一种“就是你想的那样”的嗔怪眼神盯着他点点头。 江异还是不可思议, “不是……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还是……” “你没看见刚才小林总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嘛?布灵布灵那么闪。”施小秋嗔叹,“再说,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你一开始对咱老大那态度简直一副‘甭管你后台是谁反正谁来我创死谁’!” 江异喉头哽了一下张口结舌,最终叹息了声,“真是我勒个去了。” - 走出酒吧,盛凌希想散步醒醒酒,就沿着人行道的树影和林西宴并排往前走。 今天的天气很好,月明风清的,天空一丝云都没有,月光将身影拖得悠长。 盛凌希在地砖上跳格子。 林西宴伴在她身侧看着她跳,那一蹦一跳的足尖好像也踏在了他心尖上,他不觉微翘唇角清声问:“心情很好?” “嗯哼!”最后一格跳完,盛凌希转身面向他倒着朝后走,“解决了一个小难题,当然很好!” “看路。”林西宴把她正回来,再次并肩走到她身边。语气听来轻松平淡,“我看好像还好啊,也没那么难。刚才在酒吧,不是对你还挺恭敬的么?还叫你老大。” “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花了多少的口舌和多大的能力才把他给收编的好不好!”盛凌希嗔怪瞟他,“再说了林西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究竟是想让我帮你对赌啊还是在故意借机报复我啊?分了这么个刺头给我……我这出师还未捷呢身先被折腾死一半……” 林西宴轻哂,冷白的月亮照着他冷白清隽的面庞,格外显得英挺俊帅。 “是你说要能力强的。”他说:“你就说,能力强不强吧。” 这倒是没法反驳。 盛凌希撇撇嘴最后哼声斜了他一眼,撂下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继续上前跳格子去了。 夜已深沉,帝都闹市区的夜却是繁华明亮得。周围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林西宴看她跳了会儿,在一处有路灯照耀下的拐角站定下来,轻唤了声,“凌希。” 盛凌希回眸。 头顶灿暖的路灯一瞬也像被揉碎掉进她本就明亮眼睛里。林西宴注视了少顷才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盛凌希面露疑惑。 指尖递给她的,是一枚戒指。 也是银的。 那戒指的做工不算精致,甚至细微处有些粗糙,但却很特别很漂亮。 中间是朵绽开的小玫瑰花的形状,两边的藤蔓组成了戒环,纤细而小巧。 盛凌希有些讶异,小心翼翼拿起它在灯光下仔细瞧了瞧,霓虹灯色下的玫瑰花瓣闪烁着流动似的光。 林西宴顿了顿已经轻轻拉过她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带进她的无名指上。 “你不是说,卢洛玫瑰太沉了,不好带么。” 玫瑰花圈进她的无名指,几乎正正好好。 他左手无名指的飞鸟泛动着和它同样的流光,声色清磁低沉,“那以后,就带着它吧。” 盛凌希这才隐约明白了什么般在他放下手后又将戒指抵在眼前仔细瞧了瞧,眉眼忽地一弯笑黠道:“哦~林西宴!怪不得你会说路过,‘f-f’和七里街可都在西边。” “说!你是不是偷偷跑去七里街那家diy银饰店做戒指去啦?这是你特意去做的?” 林西宴唇一抿,不答。 他看着她流光闪烁的眼神看了几秒,很快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了。盛凌希却追在他身旁像只快乐小鸟似的开始盎然调侃。 “说呀林西宴!是不是?是不是呀?” “哎呀真没想到,你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还会做这种精细的手工活呢!what a surprise!” “不过你看看你这手工……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嘛!和我比还是差一点点点。你看这花瓣,还有一瓣没怎么绽开;还有这叶子,还能更精细点。还有这里这里……” 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林西宴蓦地刹停脚步。 侧头睨她的眼神也变得淡漠一片,声线也凉了下来,“不想要就别要。” 他说着上前一步像是要拉住她的手将戒指取下来。盛凌希却先一步飞快把左手背在身后退了一步,同时右手手掌在他面前摊开,五根葱白的手指灵巧的动了动,像是在向他讨要着什么。 林西宴不解,蹙着眉,“什么?” “手。” 他眉间的蹙痕未平,仍是不解。 但最终还是寒着脸听话地将自己的左手交到了她的手上。 指尖落进她掌心的刹那,盛凌希一把反扣住他的手拉近了仔细看了看。果见,他一贯冷白修长的指尖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 猩红的,最深的一道还丝丝渗着点血 林西宴在她仔细观察的这几秒突然明白了她要干什么,面庞更加绷冷下来蓦地将手抽回背在身后冷着脸便要走了。 “欸……”盛凌希却一把将他拉住,执拗地将他的手给硬扯回来。 她想面对一个赌气的小孩盯着他无奈又嗔怪地叹了声气,然后从包包里取出两枚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裹在他的手指上。 林西宴背脊微僵。 车水马龙的十字路街道,路灯昏黄。 她轻轻将创可贴贴在他的指尖上,动作很轻,仿佛生怕弄痛他一样,一眨不眨的长睫微颤落了星点细碎微光。 “少爷,你可得好好保护好你的手。”盛凌希边贴边说:“你这可是日理万机的手,l.k多少员工可都等着你这双手发工资呢!可不能随便伤了,至于这个——” 她趁空抬起头对他一笑晃了晃带着戒指的手指头,“很好看,也很漂亮,刚刚是逗你。林西宴,你很厉害,第一次做就能做这么好。” 你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林西宴的视线沉沉地落在她脸上,片晌抿唇微别开眼。 风将灯火与月色吹碎在她的眉眼上,她的目光此刻被光亮晕染得也像有种别样的诚挚。林西宴在她再次低下头去时几不可见地微微弯唇。 途径下一个路口时,两人正碰见一个小商贩在卖小动物。 小猫、小狗、小兔子……那些动物看上去像是家养的,就是最普通的小田园犬小田园猫,被关在笼子里,叫声奶声奶气。还有几个年轻人正围在周围欢喜地逗弄。 “哇,好可爱诶……”盛凌希远远看见便眼神一亮,连忙跑过去也蹲下来,爱若珍宝地瞧。 林西宴就在几步之外站住了,注视她。 看她又珍惜又怜爱地抱抱小猫,又摸摸小狗。最终还是将它们都交到小贩怀里像眷恋不舍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到林西宴的身旁。 “不买一只吗?”林西宴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看她方才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吧。 “算了吧。”目光又落在那些小猫小狗上不舍又遗憾地叹了口气,盛凌希还是说:“我连我自己都养不好呢,还养动物。以前又不是没养过,结果……还是别耽误它们了。” 林西宴闻言眸光微动,表面不动声色,“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养过一只刺猬。” “昂……”说起这个,无端的盛凌希也有点不太自在起来,囫囵地应了声眼神微微闪烁。 盛凌希那只刺猬,还是自己十三四岁那年和戚行川一起在七里街套圈套到的。 说来也巧合,当时因为一点琐事,她和林西宴有过一场不大愉快的争执。戚行川为了哄她开心,就主动提出带她去七里街套圈。 当时她看中的其实是只小猫咪,软绵绵很可爱。结果那天不知是因为她堵着气还是果真流日不顺,一向可称作“神圈手”的她好几个圈都套空了,剩最后一个时,一偏——就套成了小猫咪旁边的小刺猬。 第40章 狗宴 林西宴却没看懂盛凌希的眼神, 不解地挑挑眉。 盛凌希讪讪地盯着他的眼睛片晌尴尬地一声笑,磕磕巴巴道:“咳……我这……猛不丁的,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它叫……什么来着?” 而她眼睛里那种越来越盛的心虚和忍俊不禁又怎能逃得过林西宴的眼睛, 林西宴平静无波的脸色渐渐沉肃下,望着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声色冷峻。 “说。” 盛凌希眼神闪烁有点顶不住他这种眼神,吞吞吐吐开了口不敢看他,“狗……狗宴。” 话一出。 林西宴眸光漾出一丝微愕。 下一秒。 他脸色整个一沉转身就走。 “诶……诶林西宴诶……”盛凌希连忙小碎步追在他身后,“林西宴你别生气呀林西宴……林西宴!” “哎呀当时那名字就是随便取的, 真不是那个意思, 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它, 你别因为这个生气嘛!” “再说啦, 你还没问我是哪个‘gou’哪个‘yan’呢!人家我的小刺猬,是‘苟富贵’的‘苟’, ‘燕子’的‘燕’!人家叫苟燕!苟燕!” “哈哈哈哈苟燕……只是同音而已, 又不同字,你可别随便碰瓷啊!”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笑得欢快。 林西宴的脚步却越来越急脸色也越来越黑,某一瞬真的忍不了了蓦地站住郁愤瞪住她,“盛凌希!” “到!”盛凌希立马乖乖站直了还做了个小学生敬礼的姿势,看着他冷漠阴沉的面庞愈渐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西宴的脸色更加阴沉。 就这时,有一个遛狗的阿姨从两人身边走过。 小狗的牵引绳好像坏了,捣腾着小腿一溜烟往前跑。阿姨就在后面边喊边追。 “希希!希希你不要跑啊希希!” “你小心车啊希希!” “希希!” 盛凌希:……? 林西宴也微顿, 很快面庞上的愠怒像渐渐烟消云散,变为一种似笑非笑的谐谑盎然, 紧盯着盛凌希蓦地勾唇一声哂笑。 他散漫抬腿继续往前走了。 盛凌希脸一黑立即气急败坏地追上他,“诶不是你……林西宴!你说清楚你笑什么呢你林西宴!” 林西宴不当回事,“我笑了吗?” “……还说没笑!你瞅瞅你那嘴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哦。”林西宴步调漫然,“我笑‘希希’。” 盛凌希一滞,上前就要打他,沿途的路灯将两人追打的悠长身影拖得渐行渐远。 “还笑你……不许笑!!你大爷的林西宴!” “我笑怎么了,人家又没说哪个‘xi’。” “林西宴的‘西’!” “盛凌希的‘希’。” “林西宴的‘西’!!” “盛凌希的‘希’。” “林西宴的……” …… - 又过了几天,r.m成衣部通知了此次新季提案中通过的小组,盛凌希所领导的第五组赫在其列。 江异和施小秋乐不可支,其余通过的小组也都纷纷喜不自胜,开始打鸡血般着手准备起下一步。 设计部小组一组的氛围最近却很难高兴起来。 这次新季提案,据说五组是第一个全票通过的。且不肖说其他各小组多多少少都曾被打过来重改过,就是一小组在曾经往季的作品提案中,即便最顺的也要回改过三两次。 当初通知下发时,组里便又是一番吃惊震讶。成衣部不少人对盛凌希的能力不禁又多了几分猜度和好奇,甚至有人已断言这次擢升高定部的小组恐怕会在一组和五组之间产生。 这对一组而言,无疑是份威胁和忌惮。 几天下来组里的氛围阴云密布人人自危。 这晚小组团建,组长秦雅卉在饭桌上,还在问。 “这次新品提案,我,回改一回;罗飞,回改一回;coco卓拉,改两回;蒋娇三回小琪四回。其他人的全毙。” “而五组,全组一次通过,一字未改。这情况,大家都怎么看?” 日料店内流烟潺潺,音乐舒缓。包厢内的气氛却仿若降至冰点,个个噤若寒蝉无一人动筷。 秦雅卉肃冷的目光一一从面前每一个组员的脸上掠过,见无人发言,索性开始点名,“coco。” “啊……”桌上立刻有个女生耸然微惊微微正起神情,求助似的望了望周围才讪笑道:“我觉得……不,不就是主题提案嘛。” 她微微深呼吸也像在给自己打气,“提案也不过就是第一关,纸上谈兵,真正要比的还是最终的设计。以前……我们组不是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在初步定风格的时候就险些被毙了,结果靠罗组长的设计力挽狂澜。现在初稿设计图都还没见,成品怎么样更是个未知数,我们要把后面每一关都稳住了就好。” 她一说完,桌上其他几个人立刻连连点头附和,也努力缓和氛围。 “对对……” “后面一定能稳住了……”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们三个么?” “你们就是这么轻敌的么?”一片晏晏言笑间,秦雅卉又一次冷漠出声,声色也比方才更冷更严峻。 一时之间,满桌皆静,所有人再次忌惮噤言。 秦雅卉眉眼冷峭不悦,“她既然能一次性通过,你是觉得,她只懂理论不懂实践是么?” “那她若真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设计部当初为什么敢让她空降下来带组?就因为她是关系户?那随便给她安排成个组员混日子就是了还敢让她当组长,你当r.m高管都傻么?” “还是你忘了,上次她和江异叫板打版是个怎样的表现?是,那只是打版,看不出她的设计水准。但一个打版水平都这么高的设计师,你不觉得更恐怖么?” 一屋人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相互交递着视线心照不宣。 秦雅卉是组里出了名的秋风扫落叶,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自己的组员要求更严格。 她本是从小镇里出来的,能爬到今天这一步实属不易。原本都要独立带组了,却突然被一个横空出世的盛凌希给无奈挤到一组。组里人都觉得她这次将考核看得这样重也不止是为了争这个高定部名额,也是对盛凌希憋着火。 有人终于像有点忍不住了,小声嘀咕,“那设计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不如她就是不如她么,你骂我们也没用啊……” “就是啊,那也不是着急就能考上清华北大……” 秦雅卉听见了,像心有不甘抿紧唇扣紧指尖。 罗飞仔细观察着组员们的动静笑着出声调节氛围,“好了,都下班了,还聊这些让人丧气的做什么,好不容易团个建,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好好吃个饭,都吃饭吧!” 他说着悄无声息向秦雅卉使了个眼神像在劝解。秦雅卉却道:“还有你。” 她看向他的眼神也有种恨铁不成钢似的不满,“这次送上去的,那是什么东西?学生作业吗?要不是我替你改了改,你是打算改几次?” “你若是不想去高定组,不如趁早退出。反正就算我们组升了你我也只有一个人能当组长,不要挡我的路。” 到底都是组长,却被当着组员的面被毫不客气地训了顿,罗飞脸色微僵到底有些挂不住。 坐在角落的蒋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脸色也稍有些不好看。可到底也说不得什么。 这顿饭,吃得整个一组人都如坐针毡。 等吃完,众人纷纷张罗散局赶紧逃了。 蒋娇在地铁口跟几个要好的同事告了辞,又在周围像漫不经心溜达了圈,直到收到微信,才原路折返。 方才的日料店是在一个狭窄胡同里,颇有点酒香巷子深的意味。周围行人寥寥,风景却美。 罗飞正站在一簇枯萎的紫藤萝前,叼着烟摆弄着手机。 “小飞哥!” 她跑过去,直接同他拥了个满怀。 罗飞漫不经心勾了下唇一手轻揽住她的背。 蒋娇跟他腻歪了会儿,才想起来抱怨,“小飞哥,秦雅卉也太……刚才她那么说你,听得我都烦了,又不是她一个人是组长……” 罗飞却仿佛并不太在意只眼神微顿一秒又笑,“她就那样,别管她。”而后低头去轻吻她的唇,“都只剩我们两个了,就别再说公司的事了。说说……想我没?” 蒋娇被他吻得面红耳赤,神色羞赧。 这天两人偷偷约完会,分别时,天已经暗下来。 离去前,蒋娇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嘱咐,“小飞哥,我觉得……这次高定部,你尽量别和五组争,也别惹盛凌希……” 罗飞便诧异一笑,不禁问:“怎么了?” 蒋娇一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关于盛凌希和林西宴的事,蒋娇知道,但没对任何人说过。 在她看来,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的事和私下一向分得很清。 何况职场言多必失这种八卦说出去肯定会在组里成个爆炸新闻,她可不想让这种事出自她的口中落人口实。 她想了想,还是硬生生憋出几个字,“她……有后台,惹不起。” 罗飞便笑得更深,一脸雅痞味的痞帅气,看得蒋娇一时出神。 “你就放心吧,我只在考核中‘惹’她,平时,我对她没兴趣。”他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微像有了点严肃的质问,“倒是你,这次的阐述做得不行啊,改了这么多次,怎么?水平下降了?还是故意敷衍我?” “啊不不不!”蒋娇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惊慌的神色,忙解释,“小飞哥,实在是这次时间紧,我还要做两个……真有点急。你放心,等出设计图的时候,我一定把你那个修得很完美的!不能再被秦雅卉骂了……” 第41章 出轨 盛凌希小组今天也有一场小团建, 为了庆祝主题阐述一次通关。 从“f-f”酒吧出来时,华灯初上,夜色微深。江异和施小秋放飞自我, 在大马路边就开始唱上歌。 “你不知道风的颜色!不知道被吹散的轮廓!” “不对不对!”施小秋纠正音调, “是‘你不知道风的颜~色!不知道被吹散的轮廓~’尾音是要提上去的,你这样不对!” 江异:“什么呀,你这样才不多,明明是‘不知道被吹散的轮廓!!’” 施小秋:“你不对!” 江异:“你不对!” 施小秋:“就是你不对别争了!” …… 盛凌希悠悠走在后面看着他们两个像小孩争糖似的你一句我一句争个不停不禁摇头,啧声,“这个组里还有正常人么……” 随走随闹了一会儿, 几人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在地铁口商量着散局。 还没待说完再见, 江异无意间像是看到了什么。 突然惊恐发出一声, “我靠?!” 盛凌希和施小秋不解地随他的目光望过去。 紧接着也共同惊恐一声,“我靠?!” 三个人连忙躲到了身旁不远处一个配电箱后。 不远处, 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正是罗飞和蒋娇, 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盛凌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八卦往那儿瞧,心里的惊讶越来越大。 蒋娇。 和罗飞。 蒋娇! 居然和罗飞?! 我的天爷呀!! l.k其实并没规定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 当然,也不提倡。 他们r.m成衣设计组里其实就有一对一对的小情侣,大家之间也都心照不宣知道,有时还会故意开他们玩笑。只是罗飞和蒋娇……看着怎么都不像能凑到一块儿的。 罗飞是r.m设计组的老员工了,算起来,今年已经二十九。 虽然年纪不算轻了,但他看上去却其实还挺有少年感, 打扮得也很潮很干净,颇有点雅痞范儿, 按组里挺多人的说法挺招人的。 而蒋娇……虽然和盛凌希同出自中央圣马丁,但盛凌希一直觉得四年的艺术圣地熏陶真是丝毫没将她的品味给熏入味。 她长得其实挺漂亮,玲珑小巧,因为个子不高,可却总是爱模仿纤细高挑的盛凌希的穿搭,便导致她总是在不适合自己的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总有种小学生偷穿大人衣服的不和谐感。 这会儿两个看似完全不搭嘎的人大庭广众相拥在一起,江异和施小秋震讶极了,八卦之火快要冲破天际。 “诶亲了亲了亲了!” “诶呦喂!真香!” “诶诶诶他要送她走了……要走了喂!你看她舍不得,在撒娇!” “……你说你们这大半夜在这儿窥探人隐私跟个变态一样!像不像话?”盛凌希皱眉睨着他们俩吐槽了声身体却很诚实地飞快挤过去争先恐后往外看,“给我也看看!” “哎呀别挤别挤……” “挡住我了……” 那头,罗飞和蒋娇像是终于腻歪完了,罗飞将蒋娇送到地铁口看着她走。 蒋娇走时,还依依不舍般,三步一回头,站在电梯上不断朝他挥挥手。 罗飞单手插兜也朝她摆手。 直到蒋娇彻底不见身影,罗飞才低下头,开始摆弄手机。 这儿离他太近,他不走,他们三个也不敢贸然出来。 然而不曾想过了十几分钟,罗飞竟还一直原地站着不动,眺望街头像在等待什么。 就在几个人都快等不住的时候,只见,远处街头遥遥驶来一辆出租车。 很快,车上下来一道身影,罗飞见状连忙走上前笑着搭住她的肩低头就去吻她的唇。 !!! 三个人一刹险些就要尖叫。 秦雅卉! 居然是秦雅卉!! “找我干嘛啊?”秦雅卉来时脸色看上去还是不好的,一把避开他的吻,脸色不悦。 “还在生气?”罗飞勾唇笑,轻哄。 “不敢。”秦雅卉半笑不笑似的勾了下唇角,语气还是凉凉,“你自己不上进,关我什么事。反正升高定部的组长名额就一个,我还省心了。” 罗飞便不禁再一次温柔笑起来,又是一番耐心的哄。秦雅卉被他哄得终于容色稍霁,脸色却还傲娇板挺着,“你刚干嘛去了?怎么才想起找我。” 罗飞目光微闪回答得却快,“找地儿猫着画稿去了呗,我领导生气了,我不得加把劲,给她把这口气挣回来?” 秦雅卉一手摊开在他面前,“给我看看。” 罗飞却笑,直接一把把她的手牵住了搂住她的肩往前走,“回头给你个惊喜,现在得先让我领导开心了要紧!” 秦雅卉故作不满地抖了下肩膀想把他的手摆脱开却没成功。两人渐行渐远。 配电箱后,三个人几乎已经石化了,抱膝坐在一排许久没缓过神。 良久,施小秋怔怔呢喃,“我没看错吧?那个真的是……秦雅卉吧?还有蒋娇……” 江异淡淡锁眉,“反正不是张雅卉也不是李雅卉。” 盛凌希的表情也是微怔的,许久才冷笑了一声,不可思议。 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 晚上在星河湾,盛凌希窝在书房里画稿时,还在发愣。 这些天,盛凌希因为要忙“灵歌”的设计稿,几乎霸占了林西宴的书房。这间书房亦是林西宴的藏书库,他以往临睡前都要在这儿忙上些工作,本想着再为她收拾出一间新的,盛凌希却声称不用麻烦了和他挤一挤便好,林西宴索性任她了。 两张办公桌各占一边,林西宴的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而盛凌希的面前则是一个空空如也一整晚都不曾落下一笔马克纸画板。 数次从电脑里无声抬眸瞥她一眼,林西宴微蹙眉,眼神幽深。 直直盯她半天见她仍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丝毫不觉他的注视,他摇摇头,索性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不管她了。 直到盛凌希像自言自语似的轻轻呢喃了声,“出……轨。” 林西宴一顿,飞快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诧异看她。 “你说什么?” 他低冷的声线一瞬也像叫回了盛凌希的魂,盛凌希怔愕看了他一眼才想起来求外援,眼神忽然亮晶晶地问:“诶,林西宴,我问你个问题哈!你说……出轨的人……他们心里都什么想法啊?” 她话一问完,林西宴紧盯着她的目光瞬时变了,变作有种深冷的古怪的刺探。 “……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盛凌希挥手打断他的视线,“又不是我出轨!是别人……别人好吧?还是个男人。我这不就想着从你们男人的角度分析分析……” 林西宴的紧锁的目光却丝毫没松懈,“到底怎么回事。” 她无奈,只好将今天看到的一幕如实说了,说完还悠悠托腮向他轻眨了个媚眼像在说“看我对你多忠贞”。 林西宴眉宇终于松下来只是平静转回目光,“哦。” ? 哦? 哦?? “就完啦?”盛凌希大无语,“你都不惊讶吗?不吃惊吗?今天我们看到的时候可真的差点……” “有什么可惊讶的。”林西宴声色淡淡,“都市饮食男女,你见得还少么?难道不是越看似繁华光鲜的地方这种事越见怪不怪。” 盛凌希抿着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灵机微动,戏谑调侃,“哦呦林西宴,你这么见怪不怪,莫非你也……” 她话没说完,林西宴蓦地沉下脸,比方才更冷紧盯着她的眼神泠泠似冰。 盛凌希哽了一下才方知大抵是说错了话,连忙像摸摸毛地虚虚在他头上比划了两下轻哄,“哎呀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你怎么会和那些渣男小人一样呢,再说我们还有忠贞协议呢!” 林西宴这才不咸不淡撇开眼,表情还是肃冷的。 盛凌希这时想到什么便换了个跷二郎腿的姿势又问:“诶,林西宴,那你说,我们现在都已经戳破罗飞的真面目了,那这次新季考核,罗飞是不是就不能算数了?” “他是在公司外滥情的。”林西宴语气极淡,“公司又管不了这个。” “可是我看到了呀!这对公司声誉不好的吧?再说连私生活都这么乌七八糟没有道德的人,怎么配进r.m高定?你也不想r.m的高级定制设计师是个低级的人渣吧?” “可这事爆出来了吗?”林西宴在文档上落下一个句点意味悠长瞟她一眼,“再说,你高考考思想品德吗?” “……”盛凌希被噎了一下阴恻恻瞪他一眼。 …… 第二天上班,盛凌希清晨在办公室的咖啡台喝水,肩膀忽然被人从后拍了下。 她低咳,险些被呛到。等回头看见自己身后的蒋娇时,原本没呛到的水这会儿却真的被呛到了低下头就猛咳起来。 ? 蒋娇就看着她这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皱起眉,“你见到鬼了?” 盛凌希用手背压唇止咳,心说我见到你还不如见鬼。 “干嘛神出鬼没的。” “咳……听说,你们组阐述一次过了啊。”蒋娇轻咳,一副鼻孔仰上天似的傲娇姿态话说得像特别不情不愿,“恭喜啊,盛凌希,首战告捷。我还没想到你有这能耐。” “彼此彼此。”盛凌希语调飘然,“也恭喜你,三战告捷。” 蒋娇一滞,不忿地扭头瞪她。盛凌希就笑盈盈“叮”一声跟她手里的空杯碰了一杯,“干杯!” 伸手也没法打笑脸人,蒋娇又气鼓鼓地瞪她几秒,愤慨转回头生闷气去了。 第42章 修罗 自从无意中撞破了罗飞、蒋娇、秦雅卉他们三个人的事后, 五组的氛围反而变得古怪。 近来上班时间,盛凌希他们三个总是有意无意地就想瞥着一组那边,每每看见他们三个人同框的画面也总是觉得格外别扭。 对于他们时常的关注, 一组人自然也并非毫无察觉。将其解读为“五组对他们的忌惮”。 果然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任凭五组实力如何强劲还不是也要对他们一组有所顾忌?先前一直紧绷的氛围也微微松下些。 盛凌希才懒得管闲事, 嘱咐江异和施小秋心知肚明地看看热闹就行了千万别多舌,这件事即便是有朝一日被捅破也不该出自他们之口。 江异和施小秋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八卦了两天后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这天傍晚下班后,五小组全组相聚一家咖啡馆,为了敲定最后的设计方案。 “我觉得这条还是用真丝双乔比较好。” 桌上设计稿、布料小样、笔记本……杂七杂八堆了一片。江异指尖转动着马克笔,笔帽轻点一张设计图。 “双绉虽然也有光泽, 但是双乔的光泽更密些, 垂度也更好。要想达到图上这个效果还是得用双乔。” “bingo!和我想的一样!”盛凌希打了个响指, 说:“不过保险起见, 都做一版,毕竟双绉会更硬挺些, 我担心的还是那个腰部褶皱。” 江异点点头。 施小秋将已经敲定好的所有方案、所有细节都整摞在一起, 最后一一确认了一遍,拍板, “行,那就先这样定了,明天起江异先初打版,我去联系面料厂。” 正事忙完,盛凌希悠悠伸了个懒腰,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些许,“哎呦……可算完事喽, 明天我可要睡到个自然醒。” “成衣效果还没出来呢。”江异嗔怪地瞟她一眼,“你现在松劲儿是不早了点?” “那不你的事儿了么。”盛凌希不以为意, “反正我设计图都已经给你了,成品效果不好那也是打版的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 “诶你……” 听他们两个抬杠,施小秋就总想笑,用叉子叉蛋糕咯咯乐不停。 盛凌希的视线在说笑间无意中透窗看到楼下对面,这儿是一条单行道,对面是一家小酒吧。有一行人刚好说说笑笑走进去。 她微顿,而后下巴微抬示意他们两个看。 施小秋和江异共同回头,就见罗飞搂着秦雅卉走进酒吧,周围还围着四五个人像是他们的共同朋友。 再见这样的场面,三人早已见怪不怪了,江异兴味索然地摇摇头转回来,“他可真行。” 盛凌希应肯似的慢悠悠点点头不予置评。 这些天,盛凌希有意无意观察着罗飞时发觉其实罗飞脚踏两只船的行径在公司里并非表现得全无马脚,只是他惯常漫不经心爱逗弄同组的女生,好几次和秦雅卉或蒋娇打情骂俏,都被大家给忽略了。 不知事儿的时候吧,觉得这些都不是事儿。 可是知道了事儿之后,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甚至每根头发丝在他们看来都有问题。 罗飞这个人其实也挺传奇的,据说是个家境还不错的少爷,学艺术设计出身的,可是他的设计水平实在不高,所以在r.m混了好几年也就是个普通设计岗。 直到两年前,设计的衣服忽然像被魂穿似的开了窍,接连出了几个小爆款,而后一路绿灯,去年被升做一组组长。 至于秦雅卉,天赋中上,设计水平也还算强,在工作上的拼劲儿她若敢称第二那整个r.m成衣设计组就没人敢说第一了。盛凌希还挺佩服她身上那股劲儿的。她本身细瘦高挑冷艳型的长相也挺适合罗飞的外形。 如果说,看见罗飞和秦雅卉的惊讶程度是10%,那么再看见蒋娇的惊讶程度,就会是10000%了。 盛凌希很快又一声,“我去?” 蒋娇今天不是被一组派去冀城的面料厂出差了么?怎么这会儿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施小秋和江异看到,也讶异。 三人马上飞快下了楼。 楼下单行道中央,蒋娇正端着手机左瞧右看,看样子是在找地址。 “蒋娇?” 看见盛凌希的时候,蒋娇也愣了愣,随即又摆出了那一副故作傲娇的样子仰仰下巴满不在意问:“……盛凌希?你怎么在这里?” 盛凌希只下巴一抬向身后紧随而来的江异施小秋身上一示意,说:“我们来头脑风暴。”又问:“你呢?……不听说出差了么?” 蒋娇目露了然,脸上又有了点小女生似的娇羞,“我是出差了,但是今天是我男朋友阴历生日。”她忍不住笑的神情仿佛还有点小骄傲,“我就想回来给他个惊喜!” 三个人立刻你看我我看你心照不宣地交递了一下视线,心说惊是真的,喜可就不一定了。 盛凌希故作了一点犹疑的语气,“你男……朋友?” 蒋娇似乎在这一刻也突然想起自己和罗飞的事在公司并不是公开的,眼神忽然有几分犹豫闪烁。盛凌希倒希望她能碍于他们三个在这儿先快走,可是下一秒,就见蒋娇目光突然落在他们仨身后惊恐地“啊!”了一声。 ok. fine. 不用回头他们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盛凌希和江异施小秋几人无奈回头,心道这回谁都不用走了。 酒吧门口,罗飞和秦雅卉似乎出来要到车里取东西,出来时还是亲昵如连体婴似的,罗飞还在低头灼吻着秦雅卉的唇角。 蒋娇震惊失措地冲过去,“罗飞!!” 看见蒋娇,罗飞和秦雅卉不禁也愣了,几个人自然又是一番剪不断理还乱的争持和扯皮。 “你怎么会和她在一块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骗我?你出轨了?!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么你!” “是她勾引的你还是你勾搭得她?她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吗?!渣男贱女!我要打死你们我!!” 争执声引来了周边的店铺和路人纷纷停住探看,罗飞的脸色也异常不好看,拉住蒋娇就要到一旁细说:“你过来,我和你说……” “就在这儿说!”蒋娇哭了,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庭广众之下对峙罗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反而半天没说出话来。 混乱间盛凌希三人就站在路人身后目光落在了秦雅卉身上,看她脸色泛白像强忍着冷静看不出这事她究竟知不知道。 蒋娇彻底情绪崩溃扬起手里的包就要揍人。 “我打你!我打死你我!” “我还给你我的稿子!给你花钱!让你当组长!让你争取升上高定组!结果你就给我整个这……” “王八蛋!都别想好过了!我打死你我!” 周围看热闹的劲头越来越大,罗飞大抵觉得丢人,再也忍无可忍一把攥着她的包毫不客气就搡了她一把,“行了!” 蒋娇猝不及防往后稍两步,罗飞冷着脸低斥,“有完没完啊你!” “是我没完?”蒋娇面妆哭花愤愤落泪。 罗飞面色阴沉,扫着周围众人的指点沉声开口,“你这样,我只会更想跟你分开!” 蒋娇不可思议地眸光一漾。 罗飞:“你看看你这样子。” “大庭广众,蛮不讲理,野蛮粗鲁!你要是非要让我跟你说什么,就单独说,非要在这儿闹,那你就自己闹吧没人陪你!” 这话就有点微妙了,三言两语就将一个渣男出轨的故事说成了“分手后前女友的纠缠不休”。果然周围的路人从方才的指摘罗飞微微变成指点蒋娇。盛凌希眼神微冷一秒再也忍不住直接上前。 “罗飞,你可以了。” 施小秋和江异无声伫立在她身后。 看见五组三人,罗飞和秦雅卉更惊。罗飞看着她诧异不解,“……盛凌希?” 盛凌希一手轻轻扣住蒋娇的腕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盯着罗飞淡漠道:“适可而止,你那点破事不是没人知道。” “蒋娇今天被你支开派去出差,是得知你的生日回来想给你惊喜的,结果可真是‘惊’。做人要有限度,做人男朋友除了限度更要有道德,要是越了限缺了德,那可真是连人都不是了。你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祝你生日快乐。” 三言两语又将事态掰回来,罗飞的脸色僵硬。盛凌希视若未见周围人的指摘议论直接将蒋娇带走。 将蒋娇带回到咖啡厅后,蒋娇还在哭。 她一手拿着纸巾按着眼睛哭得嘤嘤嘤的,好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一哽一哽啜泣不停。 咖啡厅内幽静,周围一些顾客都被她哭得于心不忍,方才楼下那一幕众目所见。甚至有陌生顾客匿名为她点了份小蛋糕。 盛凌希和江异施小秋三人就你看我我看你无所适从,干脆任她发泄。 某一瞬,蒋娇似乎憋不住了,一噎一噎终于哭出声,“嘤……嘤嘤……嘤——” 盛凌希心一跳被她哭得心里刺得慌,再也忍不住斥声打断,“行了!别哭了!烧水壶开了?!” 蒋娇一哽,当真没再哭了,缓缓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看向她。 梨花带雨,水色涟涟的。 当真有点我见犹怜的小白花味道。 盛凌希对上她这双眼睛一下也说不出什么哽凶的话了。蒋娇便一抽一哽地再次埋头无声饮泪起来。 施小秋连忙把小蛋糕往他面前推了推轻哄,“好好好……不哭,不哭了啊……吃蛋糕。” “哭久了就不漂亮了。” 第43章 做戏 盛凌希将蒋娇、罗飞、秦雅卉几人的事如实告知了林西宴。 言简意赅说完后, 整个桌上还是静悄悄的,施小秋和江异严肃恭敬方方正正地坐着仿佛两个乖乖小学生。 蒋娇也不再哭了,从林西宴到来起便肃正神情抹净眼泪一直深低着头。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对面面对一个高管领导层, 总觉得目前这尊荣挺有碍观瞻的。 林西宴听完, 神色寡淡,缄默思忖,一如既往的情绪不辩。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半晌,他淡声开了口,“只有有证据能证明他的设计稿是出自你之手,那公司那边便能立刻对他进行处置。” 蒋娇面露难色, 艰难摇了头。 罗飞鸡贼得很, 每次在蒋娇将设计图给他的时候就会将所有线稿、电子稿……乃至于设计灵感都拿走研究个遍, 美其名曰研究学习她的设计思路。 蒋娇也是担忧落人口实, 所以每次画稿时只写日期从不写名字。罗飞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还刻意学习模仿过她的画稿笔触。 这样可就难办了。 几个人再次凝重神色。 林西宴容颜静默。 “这件事,我心里大概有个底了, 你们也先都不用发愁。”片刻, 他又开口,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沉着起身, “时间不早了,今天先回去吧,不要影响明天的工作。明天在公司,还是要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才行。” 几个人一听也都纷纷点头稀稀拉拉起身。林西宴目光看向身边的盛凌希,“走吗?” 盛凌希点点头,又有些顾忌地看了看蒋娇,吩咐江异施小秋把她看护好注意安全。 江异施小秋应声点点头。 直到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二楼楼梯的拐角, 蒋娇才敢悄咪咪抬头瞄了瞄两人离开的方向,又有些不解又好奇的心情小声问施小秋, “诶,他们两个……?” 施小秋顿了顿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说,可见组长刚才也没什么避讳的样子,那应该……可以说吧? 她亮着眼睛跟她点点头,用一种“恭喜你你放心不用怕我们是有靠山的”的安慰眼神小心翼翼道:“小林总是组长的老公,组长是小林总的夫人。他们已经结婚了目前对外隐婚中。” “哈?!”蒋娇登时面露惊愕忽然回想起什么更加不可思议。 …… ——“我是他亲亲老婆,他是我亲亲老公,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 所以…… 居然……是真的?! 所有悲伤立时抛诸脑后蒋娇一时沉浸在震讶中久久回不过神。 敢情她们几个宫女在这儿斗来斗去,斗了半天,结果人家压根是个太子妃啊? - 这条单行道的路面较窄,晚间十分,道旁各店面的门前已经泊满了车辆,路杰就将车停到了远处的路口。 踏着月影漫步似的并肩朝那儿走,林西宴片晌忽地浅淡轻哂了声。 盛凌希立时瞪他,目光戒备,“笑什么?” “我笑,”他也侧眸轻瞥她一眼,面色却是云淡风轻的,声音低浅,“你到底还是多管了这个闲事。” “诶诶,林西宴,这我可得好好声明啊。”盛凌希立刻正声严明,“我这是偶然碰上的,可不是故意上赶着掺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都忙成了什么狗样!谁有功夫和闲心掺和这破事。” 林西宴笑而不语点点头,“是挺狗的。” 盛凌希一滞,连忙扬手就去打他。 他身子一偏轻松躲开,在她挥过来第二拳前及时补救,“我说的是罗飞。” 盛凌希挥出一半的拳卡在半空,阴恻恻瞪他两秒忽然莞尔,“‘狗宴’的‘狗’。” 这一次换林西宴微沉下脸。 盛凌希立时笑得更欢笑咯咯跑远。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临近汽车前,盛凌希忽然站住犹豫望着他像欲言又止。 林西宴看出来了,说:“想说什么,就说。” “林西宴,高考的确不考思想品德。”盛凌希脸上的嬉笑没了,一双明眸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身侧的指尖也在无声地坚定地握紧。 “但……这件事,他不配!” 她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偏偏,她知道了,那她就没办法坐以待毙。 她生平最恨人偷稿。 恨小偷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恨他们拿着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耀武扬威、恨他们假手于人后反还有脸过来倒打一耙! 林西宴黑眸里浅浅映出她一道小小的倒映,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 良久,他只是默默近她一步,眸中的倒影瞬时扩大,大到世界万物此刻在他眼中却只有她一个,“你打算怎么做?” - 第二天上班,整个r.m成衣设计部都无形感知到了一组和五组之间气氛的古怪。 虽什么都没有说,但两拨人之间那种又敌视又忌惮的氛围却极浓。尤其是罗飞,从今早来时视线便一直有意无意注目着五组那头,阴沉沉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他们三个人给吃了。 而江异亦不甘示弱,每次在他看过来时都毫不客气地直接瞪回去,冰凉如刺的眼神满满都是顶看不起的轻蔑意味。 有人不禁摇摇头,这两组人不知又闹什么毛病,就差拉根火弦把炮仗点爆了。 蒋娇来时眼睛还是肿的,组里人有人问她怎么了,她便不禁揉揉眼睛闪烁其词,“哦……昨天看电影,太感人了,一不小心哭了会儿。” 余光见着罗飞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神色平静,但细不可查之处却明显暗暗松了口气,江异那一刻不禁又扯唇讽笑了声。 秦雅卉这一早的表情一直冷淡着面庞和平时一样,压根看不出端倪。在蒋娇来时也只是不咸不淡扫她一眼便继续低头工作了。 终于到中午,办公区的氛围渐渐松弛下来,罗飞也终于起身在蒋娇桌上轻敲两声,“来。”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蒋娇微抿唇盯了会儿他的背影才慢吞吞跟上。 他这模样就像领导找手下组员讲话,没人会怀疑什么。秦雅卉微顿两秒才向那个方向悄悄看了眼。盛凌希不动声色眺了眺目光。 …… 空无一人的消防通道走廊,罗飞和蒋娇相对沉默,许久没有开口。 僵滞了好一会儿,罗飞才先说:“早上……谢谢你。” 蒋娇微耷拉着脑袋唇角无声抿紧。 罗飞:“昨天的事儿……确实也是我冲动了,对不起。你当时突然出现……确实真把我吓了一跳。” “这事儿已经这样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故意在骗你感情,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或者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尽力去做,我会尽力补偿你。” 他语气颓丧也全无了以往意气阳光的样子。蒋娇低头沉默许久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眸中却已泪花闪烁,哭音糯糯地说了句,“能不分手吗?” 罗飞顿时讶异看向她。 …… 今天早晨在来公司前,盛凌希就已提前找过蒋娇。 她声称今天罗飞一定会找她单独谈话。而这件事说到底是罗飞的问题,只要在公司她和秦雅卉不说,那么他绝对不会主动展露出分毫。而她要做的就是在罗飞单独找她的时候——尽办法挽回他。 “盛凌希,你疯了吧?”蒋娇当时格外不可思议,简直觉得她脑壳坏了,“我再怎么恋爱脑,也是有尊严的好吧?你让我先不把这事公之于众我已经很憋屈了,你还让我挽回他?” “你还想不想拿到证据戳破他的真面目顺带把你这些年该得到的拿回来了?”盛凌希只瞟她一眼,“你放心吧,现在考核还没结束,他还巴不得你继续被他骗先把这次的设计稿骗去再说呢。反正你都已经恋爱脑两年了,也不差再脑残两天了吧?” 蒋娇:“诶你……” …… 果然,罗飞的脸上一丝诧异神情后。 很快不解一哂难以置信问:“我们都闹成这样了,你却还想和我和好?为什么?” 蒋娇悄无声息松出一口气的同时另一根心弦也小心翼翼提起,啜泣开了口。 …… 盛凌希:“他当时,一定会不信,会质疑。” “你就将错往自己的身上揽,说你们的感情,问是不是你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时找理由为他开脱。” “一般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你傻叉的同时会有点骄傲了。但……他应该不会马上同意你。” …… 蒋娇说:“小飞哥……我们,都已经好了两年了吧?” “这两年,你不可能是一直在骗我的对吧?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吗?你刚才不是也说……”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才……昨天在酒吧门口,是我冲动了,我语无伦次,我跟你道歉!但是你能不能……别这么快说分手?” 罗飞拢着眉看着她的眼泪还像怔忡着,半晌才格外不可思议似的扯唇笑了声,再看她的眼神也有了点高位睨视低位的蔑视姿态。 他默默看了两秒微勾了下唇垂下眸,脸色也恢复了愧歉的柔情,“但是我觉得对不起你,我不敢了。” …… 盛凌希:“你就继续哭,继续求,装的能多伤心有多伤心,实在不行多抹点洋葱水。” “他就会开始故意也装可怜、但多半是在pua你。” “你顺着他说,把他能捧多高捧多高,反正让他相信你为了他能恋爱脑到没底线。” …… 蒋娇哭得更伤心了,声泪俱泣的样子我见犹怜,一声连着一声“小飞哥……”地祈求。 第44章 揭穿 一周后, 就是r.m成衣设计组内的新季新品提案会,届时成衣设计部的各小组要分别上台展示成衣样衣及提案阐述。 提案会在二十二层的中档会议室举行,当天会上即将会来很多人。r.m高定部的总监、高定部设计团队、品牌的总监及项目经理……还有l.k旗下一些其他服装品牌的代表。 林西宴也在定项会高管之列。和路杰从门口一道进来时, 整个会议大厅内的嘈杂都蓦地降了一调。男人西装革履俊挺颀长, 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会议厅首列最中央的位置坐下。半晌后后排的员工位才微浅漫开些许私语。 “小林总诶……” “是啊……” “好难得见……” 盛凌希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提案会开始之前,各组组员也都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最后的提案和样衣检验。会议大厅内压低的嘈切声一片。 秦雅卉一直注意五组那边,始终不见盛凌希的影子,不禁问自己的助理小琪,“盛凌希呢?” 小琪会意挪到五组那边,很快回来, 失望地摇摇头表示江异和施小秋也说不知道。 秦雅卉不由再次忌惮地朝那边瞥了瞥视线指尖无意识捏紧。 罗飞坐在她的身边也无声向那儿瞟了一眼, 神色却万分轻松般轻蔑地勾勾唇。 等时间差不多了, 林西宴看手表, 示意路杰可以开始了。 路杰点点头立刻示意各部门主管,很快整个会议室也纷纷静下来, 讲台暂时交给了成衣设计部。 这次提案会, 成衣设计部五个小组的展示和提案顺序是依照抽签进行的。 二组排第一,盛凌希组第二。而罗飞、秦雅卉的分别在最后两位。 二组的提案和样衣展示过完后, 该由盛凌希上台。 然而下面的人们等了少顷,却始终不见盛凌希的身影。 施小秋和江异分别将样衣和ppt穿戴在人台和大屏幕上,就由两个人进行作品诠释。 一个在样衣版型及设计理念上、一个在市场流行与受众分析上。下面的观众席雅雀无声。偶尔可见有人向身边人私语点头。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一系列很漂亮、也很具r.m特色又不失个人风格的衣裳。 林西宴面色如常淡漠,很公正地在定项表上给各栏目打分写点评。 有人问道:“你们组的主设计师呢?” 问起这个……施小秋和江异的面庞不约而同顿了顿,对视一眼含糊说:“她……有点事,就先出去了, 一会儿就来了。” 有什么事会比现在更重要?台下前两排的高管们立刻你看看我我问问你地窃窃私语。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一时之间,好像对这组最终该如何判定争论纷纷。 林西宴的笔尖顿在“设计师个人评价”上几秒,毫不客气地打了个“0”。 各组展示继续往下过。 很快到了罗飞组,罗飞为众人展现了四件样衣,他侃侃而谈站在台上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盎然滋味。 其中有一件连衣伞裙,色泽鲜丽,设计独特,肩部有很特别的设计感褶皱,几乎一上台便夺去所有人的瞩目。 各高管也纷纷赞赏点头甚至微笑,仿佛结果已在无声中敲定。 林西宴只笔未提,冷淡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钢笔严整合在笔帽里巍然不动。 就这时,会议室的大门忽然“砰”地从外推开了,动静大得仿佛是毫不犹豫撞开的。两道身影径直进来。 全场忽然讶异哗然。 林西宴眼神微深,唇边不易察觉轻勾。 盛凌希径直走到台上,旁若无人。长风衣在步履间卷起烈烈的风,整个人一时的气场也仿佛同样飒踏逼人。 蒋娇跟在她身后,神情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却挺胸抬头紧抿着唇大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意味。罗飞见着她惊骇地皱起眉。 “抱歉,各位领导,各位同事,贸然用这样的方式出场,实在事急从权,出于无奈。”盛凌希站在中央对众道:“我要举报!” 台下或惊异或不解的哗然声更大。下一秒只听她又一字一句清晰说:“我要举报r.m成衣部设计组一组组长罗飞,自两年前起,一直霸占私吞其手下组员蒋娇的设计稿。” “罗飞名下至今所设计的——20xx年度春夏爆款‘雾都少女’、及20xx年冬季系列款“星雪霓虹’、20xx年的‘蝶影’、20xx年的‘花之名’等,都是蒋娇所主笔,而他——假手于人,以伪谤真,名不副实,德不配位!” 台下仿佛有颗炸弹一瞬秒炸! “轰”的一声,整个会议厅全是震惊难信的交头接耳声。所有人你问我我问你地公开探讨。一组人惊骇议论;江异施小秋轻蔑冷笑;而秦雅卉则是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紧扣着座椅把手的指尖都攥得发白。 罗飞这一刻才像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盯着蒋娇的神情已经从起初的震惊变为了刺凛凛的冷意,冰冷阴沉得仿佛能吃人。 蒋娇无惧无畏地同他对视,攥拳抿着唇眼角愤红。 终于有高管出声问:“罗飞,这到底怎么回事?” “抱歉,各位领导,各位同事。”令盛凌希着实佩服的是,都到这地步了,罗飞竟还能够冷静地装模作样,风度翩翩地对着台下众人鞠躬致歉的模样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人冤屈的受害者。 “是个人的私人感情事件没有处理好,未曾想会闹到这地步,还请大家见谅。”说着走到蒋娇的身前来,“娇娇,我承认这次的事是我不好,但就算我再怎么不对,你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开这样的玩笑啊?这不是毁了我也在毁你自己么?有什么问题,我们私下说好不好?” 这无异于当众公开恋情了。 台下所有人敏锐嗅到八卦的气息一时惊哗声更大,哄乱的议论声仿佛恨不得掀翻屋顶。而蒋娇看着他看似柔情实则冷漠至极的眼神怔了怔下一秒倏地脸颊愤红。 他死死盯着蒋娇扣住她的腕就想走,动作重得仿佛就要折断蒋娇的腕骨。 “你……你放开!”蒋娇则疼痛回扯了两下毫不客气用力甩开他的手努力鼓足了勇气站在众人面前,“我证明!” 她眼神激愤指着罗飞一字一句道:“那些稿件……确实是我的,也是我交给罗飞让他署名的,那是因为他一直骗我!” “是……我们……确实偷偷谈过恋爱,但却是他一直在骗我!他就是想骗我的稿件为他所用!各位领导,各位总监主管……请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严惩!” 台下喧然的议论声不变。罗飞淡定似笑非笑,“你有证据吗?” “我……”蒋娇愤恨瞪他,“你每次,都把我所有的稿子都拿走,线稿、初稿、电子稿……还不允许我留任何姓名,就是为了不让我留任何佐证。你从一开始其实就是在骗我,防着我!为了偷我的稿,你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混蛋,小偷!” 罗飞任她痛骂处变不惊,“那就是没有了?” “我……”蒋娇一双愤红的眼仿佛就要哭了。 但凡没有证据,所有举报便都成了罗生门。罗飞再次面向众人像极惭疚地鞠了一躬,“抱歉,各位领导,的确是我感情上的私事没有处理好影响了工作,这次组内新冬季考核,我引咎退出,一组组长的职位,我也可以引咎卸辞,还望……”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了。”一片真伪难辨的议论纷纷中,盛凌希悠悠打断施法,同时悄无声息向台下的江异递了道询问的视线。 江异无声点点头向她比了个ok。她转而向罗飞笑,“先别急着退出啊罗组长,怎么?担心和蒋娇一拍两散后未来再没人替你画稿了?光说假的有什么意思我们就来点真格的。” 罗飞眸色阴沉盯着她刚想说点什么。盛凌希直接走到大屏幕操控台前调出份江异方才偷偷拷贝上去的ppt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诸位请看!”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件藏蓝色调的夹克衣。 任凭r.m设计部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认得这件衣裳。罗飞在20xx年度冬款所设计的“星雪霓虹”,也曾是那一季成衣主打系列。 “相信在座各位都会认识这件衣裳,那么我想请问罗组长,”盛凌希的鼠标停在衣服左胸口一个细小精致的logo上,“这个,是什么?” 罗飞冷绷着脸不知她要做什么,语气颇不耐般答:“一个logo,怎么了?” “那这logo代表什么?” “你是要在这儿问我的灵感阐述么?”罗飞谨慎回避着她可能出现的每一分言语陷阱,“我凭什么告诉你?” 盛凌希却无所谓他一笑,继续道:“你既然打不上来,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这是什么。”她手上操动着ppt,“这,是中央圣马丁的校标!” 大屏幕上立刻又出现了logo与中央圣马丁校徽的对比,她一点一点将logo上的每一分细节拆解,拆分重组的地方恰能组成三个字母,csm——伦敦中央圣马丁的简称。 底下瞬时又是一片喧哗。罗飞面色一怔。盛凌希直直注视着他一句一句对峙,“蒋娇出自伦敦中央圣马丁学院,为致敬母校,才将校标变形后隐入设计里。” “而你,罗飞组长,一不曾有过在中央圣马丁学习生活过的经历、二不该对中央圣马丁有什么特殊感情。又是怎样设计出的这样一件,从上至下、非常具有中央圣马丁学院派设计风格、又藏着csm标志的衣服!” 台下的讨论声一时已经无形中像变了风向。林西宴双手交叠不动声色向后靠,看着盛凌希的眼神微微有抹欣慰的赞赏。 第45章 总监 秦雅卉将那份录音当众播放。 …… ——“非要闹得鱼死网破么?” ——“当初, 是你先来撩拨我的!而且你可没告诉我你有**……” ——“雅卉,我本来也没想和你鱼死网破,你这么针对我, 本来就是针对错人了, 而我们本该一起针对的是盛凌希。” ——“你疯了?!你要我抄袭?还陷害盛凌希?你……” …… 播放完后,全场惊哗,罗飞偷骗稿件、脚踏两只船、假手于人的事实证据确凿,再无回驳余地。 秦雅卉在录音完毕后也当众坦白了一件事。 她和盘托出了当年为了争取留在r.m设计部的机会,恶意竞争、私下偷换了竞争对手姜美玉设计稿的事。对此,当众向姜美玉致歉, 并当场引咎辞职。 深深向台下所有人鞠了一躬, 秦雅卉几乎是没有等有人说话便自行走出了会议室。她背脊挺直, 目不斜视, 仍旧清傲得像支无人能摧折的竹。 盛凌希却看得出,那不过是她在努力保持着的, 最后的一点骄傲和自尊。 会议厅久久无人言。 罗飞怎么都无法想到, 在他计划着想让秦雅卉与盛凌希鹬蚌相争、而他拿着蒋娇的设计稿得渔翁之利时,会反过来被秦雅卉防备着录音留了一手。他神情灰败, 最后的防线骤然崩溃。 - 这件事很快又在整个公司传开了。 r.m成衣设计组的一组组长多年骗色骗稿假手于人,其被骗组员于定项会当场拿出雷霆之锤,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个为人津津乐道的惊天八卦。 且这次的事件竟还接连牵出了关于sissi目前高定部组员姜美玉的旧事,一时之间,sissi几乎也成了公司八卦新闻旋涡中边缘的一角。r.m成衣设计部的每一个成员几乎要绕着全公司走,否则逢人几乎就会被拉住问:“诶诶, 什么情况?听说你们组的罗飞……还有那个秦雅卉……” 提案会结束后,盛凌希到公司三楼的咖啡厅去取咖啡豆。 尽管事态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按照她的预料走的, 但她现在的大脑却乱遭得很,急需要一杯哥斯达黎加续命。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咖啡厅几乎不会有人来。她正在吧台前手磨咖啡豆,隐约听见身后的玻璃门开了又关,下意识回头,就见信步而来的林西宴。 盛凌希一时怔了一怔,下意识顾忌看了看门口。 “没人。”林西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言辞淡淡,径直走到吧台前直接将她手中的手磨咖啡器拿走,“也不会有人。” “诶诶诶……”盛凌希愣了下,下意识伸手从他手中回抢。 林西宴轻松避开,向旁避了几步很自然地又捏起几枚咖啡豆丢进咖啡豆里研磨。 他指尖很长,也白,腕部骨节清晰而有力量。磨起咖啡豆时也不像她磕磕巴巴的,利落而丝滑。咖啡豆被快速搅碎的声音此刻听在耳中却有种别样的安宁感。盛凌希愣两秒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帮她磨,笑了下任他了。 再看向门口,她才发现玻璃门外已不知什么时候立起了个“设备维修”的牌子。路杰在抬眸间恰巧与她对视意味深长向她比了个“ok”。怪不得说不会有人。 咖啡豆很快磨成粉,林西宴一一熟稔地浸泡、过滤。 两杯咖啡泡完,他给她推去一杯,自己也留了一杯无声轻啜。 盛凌希捏着杯耳轻轻抿了口,很快赞赏似的轻笑点点头,而后敬酒般朝他举了举杯,“不错嘛,完全不输哥斯达黎加本土技师的技艺。2号技师好评!” 林西宴轻勾唇,学着她散漫倚靠在吧台上,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回,满意了?” “还行。”知道他指的罗飞这件事,盛凌希悠悠一叹。 林西宴笑得散漫,“恭喜你,又火了。” 这一次当众举报罗飞,无疑让盛凌希在集团里再次火了一把。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带着蒋娇去举报的作俑者,有人说她勇,有人说她莽,还有人传她不过就是想借机踢掉罗飞以争取擢升高定部的名额,也挺“有心机”的。 盛凌希自己都挺无语的,自己的衣服都还没做出两件,结果用各种奇葩的方式火了一次又一次。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黑红的体质。 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的刻意揶揄,盛凌希忽想到什么问:“诶……那个秦雅卉……你们真打算让她走啊?” 盛凌希其实也没想到,今天最后的最后,居然是秦雅卉的最后一锤加速锤死了罗飞。 而她这自爆方式也无异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她挺唏嘘的。 其实秦雅卉的能力还真的不差。 她看过她的设计稿,挺有天赋也挺有想法。这段日子在设计部,她身上那股拼劲儿她也是看在眼里的。r.m走了这么一个设计师……挺可惜的。 林西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默了默,说:“从r.m目前的处境看,自然不想让她走。” “但l.k尊重每一个员工的想法,她如果执意要走,我们也不会强留。” 盛凌希犹豫半晌,“她当年偷换稿件的事……?” “是真的。”林西宴矢口,“我问过,这件事不止当时的主管知道,r.m设计部几乎都知道。只不过一是没证据,二是……” 盛凌希听着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只是神色踌躇还有些顾忌什么。 林西宴看出来了,像随意说:“你要想留她,就去留。” 盛凌希微怔,“什么?” 林西宴意味幽深,“凌希,你应该知道,成衣部虽然不归高定部管理,但因为成衣部每一季都要根据高定部的经典款出联名系列成衣,所以高定部是有权决定成衣部小组成员分配的吧?” 盛凌希轻眨了下眼睛像还是怔的。林西宴这才像透漏关子似的说:“恭喜你,盛总监。” “高定部是你的了。” - 到下午,有关今日定项会上相关事宜的处置决定终于下来。罗飞自然开除无疑。而秦雅卉和蒋娇的相关后续,待查明后暂缓处理。 同时,l.k上下关闭了所有组长能删取组员在服务器上讯息的权限。除个别高管外,从上至下一视同仁。 整个r.m乃至集团一片唏嘘。也算开辟了一场改革了。 秦雅卉早将自己的工位收拾得干干净净。盛凌希回办公室时,她已经将最后一盆多肉都放进纸箱里。 周围所有人对她讳莫如深,没有人敢过来和她说话,也没有人来相送。 盛凌希顿了顿转身走出办公室。等秦雅卉搬着箱子到电梯间时,看到的正是悠悠倚靠在电梯旁的盛凌希,一顿。 盛凌希还是那副仿佛一切都无所谓的散漫样子,眸里攒着细碎笑意,下巴点点她怀里的纸箱问:“真的打算要走?” 秦雅卉怔定两秒,心知此刻和她再没了什么可需要敌对的了,片晌低了低眸平静说:“我还有什么,留在这儿的必要吗?” 她低眼两秒,很快又抬起头来看向盛凌希,语气平淡却也笃定,“盛凌希,我承认,我这一次我输了。” 盛凌希静静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但是,我始终觉得,我未必不如你。” 盛凌希眸光微漾讶异朝她挑挑眉。 秦雅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来自哪里,但是我看得出,你家境一定很好。” 午后的电梯间静悄悄的。 女生的声音也安安静静的,平静语气下总像是掩藏着什么不平静的情绪,“你出自中央圣马丁,那么一定得是家里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才能供你出国留学;你总是表现得很松弛很游刃有余的样子,那么一定是你家庭温暖有爱、家人支持,让你有很多次选择试错的机会;你能够空降到l.k,说明你的背后有很多的资源和人脉……可是我不同。” “我的人生是单行线,如果选择了某一条路,一旦错了肯能就是满盘皆输。现在我输了,但我始终觉得,我只是输在我们起点不同。如果我是你,我拥有你拥有的,我未必赢不过你。” 盛凌希默默听着头逐渐随着她的话语轻轻点起来,很快不置可否一笑,“其实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过,只对了一半!” 她对上她不解的眼神吟吟眨眨眼,“我家境是不错,起码以前不错,只不过现在已经破产了,我分文未剩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我的家庭的确算是温暖有爱,但我父母在我七岁时就去世了,我是跟着我爷爷奶奶和不靠谱的叔叔姑姑一家长大的;我或许曾经有过很多试错的机会和人脉,但现在欠了债很多人躲都来不及呢!至于空降嘛……这其实是场合作,也是对赌。赌输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代价会是什么。” 秦雅卉怔住。 微微肃正了些神色,盛凌希说:“秦雅卉,其实你自己并不服,也不想认输,你只是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觉得无颜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对吗?” 她一时静默没说话。盛凌希看着她的表情便将两个信封交给她,“你先看看这个。” 秦雅卉狐疑接过了,不解地看她一眼。 在她鼓励又示意的眼神下,她迟疑将信封打开了。而后在看清信封中东西的刹那,她顿时面露惊讶,不可思议看向她,“这——” 盛凌希只是眼神笃然地向她笑着点点头。 那信封里的,是两样东西。 一样,是当年秦雅卉在进行定项考核时,她的作品定项评价表。 时光过往,纸页泛黄。表单上的每一格都是全票通过,背面的评价洋洋洒洒。 秦雅卉所不知道的是,当年在提案会结束后,姜美玉早就带着自己的终稿私下又找过各主管。然而姜美玉的设计美则美矣却完全背离于r.m的风格,各部总监再三商议决定后,留下了秦雅卉。 第46章 起名 秦雅卉最终留下了。 很快, 有关秦雅卉和蒋娇的后续处置通知也下达下来。品牌部任秦雅卉为r.m成衣设计部第一小组组长、蒋娇为即将新组建的第五小组组长。而盛凌希,则将在这季度后升为高定部二组组长,亦为r.m设计部的副总监。 蒋娇喜不自胜;秦雅卉淡然如常;而盛凌希在看到通知后只是随性扫了一眼便关掉通知邮件继续转头跟施小秋说笑了, 仍是平日那副散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切意料之中。 在这季新冬季成衣项目完成之前, 盛凌希小组还需在成衣部设计组将项目完成。 故,整个成衣部每天的气氛仍是闹哄哄的。 盛凌希和江异都不是闲下来的性子,每天就肆无顾忌地在组里拌嘴打闹;蒋娇虽然刚间接算是“失恋”,但精神还算好,偶尔还是会和盛凌希抬一抬杠; 在原先,整个成衣设计部几乎都是一组进行统共管理的, 可这会儿盛凌希还在这儿, 于组内其他成员来说无异于有两个领导, 许多事例如开例会时都要谦让上好一阵。 秦雅卉:“你去做主位。” 盛凌希:“你坐。” 秦雅卉:“你坐。” 盛凌希:“你坐。” 其他人:“……” 蒋娇剪了头发。 她在定项会第二天就彻底换了妆发, 将原先并不适合自己的长卷发换成了八字刘海长直发扎成乖乖丸子头。 盛凌希见到她的时候,不禁都有些愣住眼神讶亮地定格在她身上。 蒋娇个子小, 五官小巧, 其实极适宜这种偏乖偏温甜风的妆造,衬着她也像个二十岁大学生。 “看什么!”蒋娇倒是格外不自在, 红着脸瞪她虚张声势,“换换风格不行啊……” “行行行,怎么不行。”盛凌立刻像哄小学生似的轻哄,“我看你好看不行么?” 蒋娇用一副“鬼才信你”的眼神瞥她一眼却在转身的瞬间忍不住弯起唇。 …… 这天周六,盛凌希一大早便被生物钟扰醒睡不着了。 窗外天色正好。秋季晴天的清晨天高云淡,她换了件舒适的家居服到自家的小花园呼吸新鲜空气。 左三圈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盛凌希在做健身操的无意间视线忽然瞄到什么,顿时一讶。 “……诶?!” 那是一只小刺猬, 正在小花园的草地上一跳一跳玩得欢快。 张姨正像看着个小孩似的在它身后漫步而来。盛凌希见状连忙上前拔下一根草逗逗它再碰碰它。 张姨就在她身边站住了看着她逗它玩,笑容也有几分开怀,“大少夫人。” “这怎么还有只刺猬呢?”盛凌希小心翼翼将它捧在手里,放松状态下的刺猬背刺是软软的,她抬头看向张姨的眼眸也像攒碎了惊喜的星子。 “这是大少养的呀,大少夫人之前没见过吗?”张姨笑道:“大少已经养了好几年了,一直养在二楼西屋那间房里。先前放在京城如画那儿,前段日子接回来的。还以为您早见过了呢。” 林西宴养的? “林西宴还会养这些小东西呢?” 盛凌希自从搬过来后,除却自己常去的几间房间其他地方几乎未曾怎么踏足过。 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她始终觉得这不属于自己的地盘,她胡乱窜胡乱看也不大好。 她还是觉得意外,小心翼翼抱着爱不释手,小刺猬抱在手中软绵绵的像个小毛绒玩具般,她不禁对着它吟吟轻喃,“不过……没我以前的小狗宴可爱,大了点。但是也挺可爱的!软乎乎肉嘟嘟的,林西宴平时都给它吃的什么呀养得这么肥……” 张姨原地静静听着像没听清,不禁问:“什么……宴?” “哦……没事,没事!”盛凌希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讪讪笑笑转移话题:“它叫什么名字啊?” “它……”张姨刚想说,只听不远处又传来淡渺的一句,“张姨,您看到炮仗了吗?” 侧目看过去,正是林西宴缓步而来。 林西宴大抵已经醒了很久,衣着规整。 虽也是简单的秋季家居服,却也干净整洁。白衣灰裤,挺峻颀长地站在秋风里仿若别有一致的一景。 盛凌希愣了愣抱着刺猬站起来。听见张姨说:“在这儿,看它挺长时间没出来放放风了,今天天气好,就带它来晒晒太阳。” 盛凌希狐疑地左右看了看确认现场就他们三个人,这才意识到“炮仗”说得大概就是她手里这位刺猬,不由大吃一惊走到他面前,“它叫……什么什么?炮仗?林西宴,好好的一只小刺猬你给取名叫炮仗?这也太……” 林西宴低眸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暖秋晴朗,她穿了身米白色的棉长裙和浅黄色针织外套,长卷发随性乍起,素面朝天的脸庞清纯秀丽。 “那叫什么?”他似笑非笑调侃,“‘希希’?” 盛凌希一滞,忽然气鼓鼓瞪他,很快皮笑肉不笑地一弯眼徐缓道:“叫~狗……” 刚说一个字,林西宴顿时阴下眼森森盯住她,盛凌希看着他的表情顿时笑得开怀话锋得意一转,“叫狗狗!狗狗总行了吧?可爱忠诚好养活,也算对它的美好希冀~!” 林西宴又不咸不淡盯了她一会儿才轻哂一声,语意深长地向旁一示意,“那它若叫了狗狗,那它该叫什么?” 只见,孙阿姨和钱阿姨也抱着两只小动物过来,竟是只小奶猫和小奶狗,正式前些日子盛凌希在街边看到的那两只。园丁齐叔手里还提拎着两只笼子紧随其后。“呜嗷呜嗷”、“喵喵喵”地正叫得奶声奶气。 “啊啊啊啊呀!”盛凌希连忙更加惊讶又惊喜,手忙脚乱地看着半天将刺猬小心送到张姨手里,而后上前抱抱小猫又抱抱小狗,喜爱了半天才讶异看他,“它们,它们怎么在这里?” 她眼神晶晶亮亮像落了一片星河。林西宴静静望着唇边像极几不可查地轻笑了下,表面平静说:“我差路杰买来的。” 你不是喜欢么? 盛凌希欣喜雀跃,又是又拥又抱地稀罕了好一阵,才眼珠一转戏谑看向他,“不过,林西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是在哄我开心吗?还是我这次升高定部的奖励?” “哦呦我可告诉你,不要太讨好我哦!现在姐在l.k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大红人呢吃香得紧!想追我的人都已经从这儿排到伦敦桥啦你可要排队叫号才行哦~” 林西宴脸色一瞬又微微沉了沉不冷不热瞟她一眼,很快一哂,“我只是觉得,每天看着你太闹心了。”他音线凉凉,“不如看看小动物还能舒心可爱些。” 盛凌希呼吸一堵阴恻恻拉下脸,“闹心也是你娶回来的!你活该!” 林西宴静默了,目光默默定在她气鼓鼓的脸上,轻声像自语,“嗯,我娶回来的。” 盛凌希问:“它们取名了吗?” “还没。”林西宴说:“卖宠物的小贩说只给它们起了代号,这个叫五狗,这个叫八喵。” “……” 他轻哂,看着她无语凝噎的表情,“你给它们取一个吧。” 盛凌希便真的开始仔细地思考起来,一手捏着下巴,姣好眉宇轻皱,颇有点思考者的意味。 林西宴视线凝落在她的脸上目光沉缓。很快只见她眼睛一亮点了点手指,笑吟吟道:“有了!” “什么?” 她却像刻意藏着什么小秘密般,望着他笑得神秘又狡黠。 她这神情八成没好事,林西宴缓缓蹙眉。 - 十分钟后,小猫小狗被孙阿姨和钱阿姨抱着在花园里站成一排,脖子上各带着一个用纸壳临时剪的简易小名片:林小希、盛小宴。 林西宴太阳穴微跳,眉头都仿佛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看她的眼神莫名又古怪。 “看我干嘛。”盛凌希也嗔怪回睨他,转头对着小猫小狗笑眯眯,“这多可爱呀!是吧,小宴?还有小希。”说着还上手抓了抓写着“盛小宴”的小狗的下巴轻逗,“小宴,小宴,小宴宴~~” 一旁张姨钱姨和孙姨齐叔几个人都忍俊不禁。林西宴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冷声线带着警告,“盛凌希。” “哎呀知道知道!”盛凌希随意摆摆手敷衍,将小猫小狗抱在地上,看着它们俩“呜嗷”、“呜嗷”、“喵喵喵”地追完了一会儿后共同好奇兮兮地凑近了草地上的那只小刺猬。 盛凌希托着腮看得一脸母爱,转回面对林西宴时又转变为一种谐谑的嗔怪,“哎呀你别这个表情,我这又不是骂你,我这是有蕴意的好不好!” 林西宴冷哂,倒像是想等看她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来。 只见,盛凌希轻咳,表情也微微变得正式了些及充满祈愿,缓缓开口,“林西宴,我愿……” “你不会是想说愿我如只狗吧!”林西宴冷言截断。 “……”盛凌希刚酝酿好的情绪无语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说愿你能和它一样快快乐乐的!”她没好气地指了指草坪里的小狗。 “你看,它多快乐呀!放肆撒欢无忧无虑的!哪像你!好意当狗肺,恶意猜度人!” 草地里,小猫小狗两只小身影正肆意在刺猬身旁奔跑着逗弄着小刺猬。刺猬“炮仗”像是受了惊,浑身棘刺竖起,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团成紧紧的一个刺球。 某一瞬,小狗伸爪子似想试探地去触摸时不慎被扎到,连忙嗷嗷叫着躲远。但不过一会儿,又像没心没肺地凑上前,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又怂又蠢萌。 盛凌希看得无端想笑,再瞥向林西宴的眼神还是阴恻恻的,“而且,它还姓盛呢!我又说什么啦?这也算是我们两个第一次一起养小动物,冠你我之姓你我之名,多好呀?也算一个纪念!” 第47章 气你 过不久, r.m成衣设计部冬季新款的预售数据出来了,出乎意料一鸣惊人。 r.m成衣部的每一季新品成衣,在正式上市前都会进行新品宣发策展预售, 品牌部亦会将写着编码的首批样衣赠予品牌的vvip客户, 亦得到了一致的赞赏和好评。 这季“灵歌”系列,一跃成为自r.m与sissi对赌后的首季品牌内的新爆款,短短三天,光是预售的销售额就高达七位数。 由盛凌希所主笔的那件该季主打“时光羽翼”更是还未正式上架限量数额便已预定成空。 首战彻底告捷,所有样衣开始正式入厂进行批量生产,盛凌希也在尘埃落定后彻底松下一口气。 这季“灵歌”系列过后, 盛凌希小组三人就要正式升入高定部了。 进高定部前, 盛凌希自作主张给自己和施小秋江异放了三天假。让他们放肆地轻松放肆地玩, 扣除的工资就用她的奖金来补, 人事部打电话也不用怕。 这三天,盛凌希就在家里每天睡到自然醒, 每早又叫来那几位哥斯达黎加的咖啡师为她冲泡杯特级咖啡, 再带着盛小宴、林小希、炮仗三个在花园里玩上一阵。 偶时闲了,她还忍不住又翻出那颗“卢洛玫瑰”带在手上臭一臭美, 穿上礼裙想象自己是来自西欧的小公主。畅想到飘飘然时她便不禁闭着眼坐在转椅上一圈一圈地转想象自己飘在云端。直到某一瞬转椅突然被一只手按停下来,头顶响起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做完梦了么?” 一睁眼,果然就是林西宴那万年如一日寡淡冷清的脸,头眼昏花的她一时眼前能分出他三个影。 而三个林西宴语气都是那么不冷不热毫无温和的,“做完就下来吃饭,真当自己是吃露水的呢?” “……”盛凌希便气哼哼地瞪他, 朝他的背影象征性挥了挥拳。果然这世界上无论有几个林西宴都是一样讨人厌的。 直到最后一天假傍晚,盛凌希从中午的午睡一觉便睡到了夕阳西斜, 醒来时浑身还是软绵绵的窝在被窝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她这两天除了吃就是睡,直觉自己的腰都懒粗了两圈,简单起来洗了把脸便换运动装打算出去运动运动。 出去时,恰巧和刚下班归来的林西宴碰上。 他仍是那副从容沉稳的精英样子,西装领带,俊逸工整,眉宇间些微的倦色却透露了终日的繁忙。 和她睡得饱满荣光焕发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西宴问了她去做什么,听完,不禁一哂。他那惯来笑也不像笑的神情听来总有几分戏谑,“你每天倒是挺轻松,能睡到现在才醒。” 盛凌希便不觉翻白眼,不甘心地反驳,“大哥,你也不看看我之前都忙成什么样子啦?说起来……我这还算是为你奔忙的呢!过河拆桥是吧?” “果然是资本家哈?被你榨干血忙成狗的时候一句话不说,休息两天就扎到你的眼啦?剥削、摧残!” 林西宴便不觉真笑起来,让她先稍等一会儿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很快他挂掉电话回来,简单吩咐还没来得及走的路杰什么,而后对盛凌希说:“别自己去了,天晚了不安全,让路杰送你。我都安排好了。” 盛凌希不禁狐疑,但最终还是坐上了那辆迈巴赫。 未曾想路杰竟带她到了keep eighteen。 keep eighteen是帝都一家顶有名的高端健身房,占地面面积极广,上上下下不算泳池、高尔夫球场等露天面积,便足有千平,若算在一起更可谓无法估量。 k.e家的会员是预约邀请制,若无邀约,即便有钱也无法入会。在外更堪说是种身份的象征。 路杰:“大少夫人,你就直接进去就行了。大少是这儿的vip会员,都已经为您安排妥当了。” 盛凌希还在颇有意外地坐在车里好奇地左看右看。会馆的外部建筑就像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未曾想这么多年这儿居然还是这么辉煌。 当年上学时,她便经常和肖嫣、戚行川几人玩笑称未来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拿到k.e的入会邀请。可惜k.e的入会要年满十八周岁才行。她还未等收到邀请便仓促出了国。 也不知林西宴究竟是怎么吩咐的。下车向会馆里走时,盛凌希就听见门口有散碎的争执声。 “为什么?我们也是你们这儿的会员啊!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啊?!” “抱歉,这位小姐。”会馆的工作人员态度恭敬,“我们这儿需要提前预约的,今天我们整个场馆已经让另一位终身黑钻用户都包下了,所以……真的抱歉,您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不是凭什么啊?再说他是猪么一个人能用得了这么大地儿么!你们这纯粹就是在浪费资源啊!” 工作人员还是说:“抱歉。” 大抵有人看见林西宴的车,另一位看似是经理职级的工作人员立刻迎在盛凌希身前,恭敬道:“盛小姐您好,候您多时了,请跟我来。” 盛凌希点头,跟随着她迈上台阶往里走。 在跟门口这一帮正争执的人路过时,她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可思议的,“盛凌希?!” 转头,就看见一张说熟不熟的面孔正震讶不解地瞪眼看着她。 呦呵?这不付瑶么? 那个富恒地产的小千金,曾跟她们潇山小分队处处作对却处处被打击、还在林西宴奶奶的寿宴上在京城如画堵过她的那个付家大小姐。 看到她,盛凌希一时也颇觉几分巧合,几乎是和付瑶一同脱口的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异口同声说完,付瑶气恼地顿了一下,大抵是觉得和她说了同一句话属实芥蒂。而盛凌希只是漫无所谓地挑了下眉说:“你不也在这里。” “我和你又不一样!”付瑶不忿,仿佛觉得和她类比都是对自己的耻辱。 “嗯。”盛凌希漫不经心点头,“我是人,你五个眼睛八个鼻子。” “你!”付瑶气。 “你自己说的。”盛凌希在她发作前便打断她的气怒,笑得友善吟吟。 付瑶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许灵月。 相比于付瑶的愤愤不平,许灵月的情绪明显和缓许多。 在两人抬杠的战火正式爆发便及时扯了扯付瑶阻住火苗,望着盛凌希的眼神和善莹亮,“凌希,好久不见。” 面对她,盛凌希总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的尴尬,总觉好像自己抢了人家的老公似的。 所以完全不复面对付瑶时的贫嘴尖刻,她收敛神情也对她和善笑了一下,没说话。 未曾想许灵月竟继续和她往下聊了,“我看到你为r.m新设计的‘灵歌’系列了,很漂亮,真的是非常不错的设计。” 她笑得愈加温甜也由衷,“也听说你升入r.m高定部了,恭喜你,实至名归!也期待你更多优秀的作品。” 盛凌希便不觉更有点不自在了勉强扯唇朝她笑笑,同她简单寒暄了几句。 其实盛凌希这段日子虽然从不曾见过许灵月,但她的名字却时常出现在她的工作生活里,因为许灵月正是sissi高定部目前的一组组长兼设计总监。 没错,许灵月年轻,但已是sissi设计部极重要的高管之一。她的名字在整个l.k设计部内也是令挺多设计师向往并崇拜的存在。 若有朝一日,r.m和sissi注定有一场面对面的较量,那么恐怕,也会是她和许灵月的较量。 每每想到这个,盛凌希总不觉有点叹息。 而盛凌希……近来在l.k的诸多传闻也众所周知。可以说也是种另类的有名。这会儿突然被她提起l.k,总不免更觉几分尴尬。 果然,两人没说几句,许灵月便浅浅提到了她近来在l.k的诸多传奇事迹,表示让她真的又惊讶又钦佩。 盛凌希不由赶紧窘地谦辞,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也在共同话题里无形拉近。 听她们两个聊着自己并不知道的话题聊得欢快,付瑶当然更不乐意了,在她们话缝的间隙立刻扯了扯许灵月语气不悦,“灵月!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你忘了她都怎么对你了?!” 盛凌希无声翻了个白眼。 盛凌希也懒得跟她扯皮,又简单和许灵月说了告辞,转身便继续朝会馆走。 付瑶看着她走去的方向……猛一瞬蓦地像明白了什么,立道:“原来是你?!” 盛凌希再次不解地回眸瞟她一眼。 “那只猪……”付瑶震惊地瞪着眼失言地止住,盯着她的眼神也格外难以置信,“就是你把这儿都给包了?还不许我们进?是你?你……” 这怎么可能?! 盛凌希当然能从她万花筒般千变万化的表情中看出她心想的什么,顿了顿忽而莞尔一笑,吟吟道:“怎么可能是我,我哪能有这能耐呢?是我的……” 她本来想说“我的亲亲老公”,但一想到许灵月还在,况且她跟林西宴还在隐婚中; 话风一转换了说辞,“亲爱的未婚夫!是林西宴,这还用想么?” 肉眼可见付瑶和许灵月的神情都一时怔了一怔。许灵月只是有些意外。而付瑶则是惊异的愤怒,“你瞎说什么!就你?还能让林西宴给你包kepp eighteen?你信口开……” 盛凌希也不急,只悠悠地抬手给她指了指不远处停车坪上的一辆车。 看到那辆000的迈巴赫,付瑶更震惊了,再转回来看向她的眼神震讶不解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盛凌希又吟吟向她眨眨眼睛,转身继续往上走时对身边的经理道:“哦,对了,要是后面又有人想来健身就让他们进来吧,我一个人又用不了这么大的场地。” 第48章 高定 新一周, 盛凌希小组正式升入r.m高定设计部。 r.m高定设计部在l.k大楼的二十至二十三层,面积宽广,人却少。如果说, 成衣设计部的办公区就像是无数工位的拼接大杂烩, 那么高定设计部的整体便像是一场精致的展会。从陈设至装潢,四处充盈着匠心、艺术、多派系多形态美学的艺术化美感。 高定设计部的办公室在二十三层,光二组便占据了整个大平层近一半的空间。 中间的过道是波浪状圆弧形的擎天玻璃,光可鉴人,分别开一组和二组。而每一组的办公区更有各自独立的设计师办公室、打版师办公区、咖啡室、待客室、小会议室…… “哇……” 施小秋和江异惊讶极了,抱着搬家箱还来不及拾掇, 就满目震撼地在整个办公区浏览起来。 相比成衣部, 这儿的每一分设备陈设都几乎是最先进也最上乘的。 黄金比例的人形立台、上千种布料小样的布料样板间、有最新版专业级服装打版软件ps、illustrater、coreldraw等的水果电脑……一时间, 两人只觉好像走进了服设人的梦中天堂。 盛凌希走到办公桌前拉窗帘, 刷一下,白纱帘被拉开, 窗外繁华巍峨的cbd楼群紧收眼底。 “哇哇哇!” “这儿好好看啊!这比十七楼还好看啊!” 江异和施小秋吱哇乱叫, 忍不住趴在落地窗前向外远眺,还没等正式搬进来就将明净透亮的玻璃上按了好几个手印。 盛凌希笑着打开他们俩的爪子, 感慨,“怪不得都想升入高定部啊……这真是会当凌绝顶。” 越往金字塔尖,周围的人越少,路越陡峭,周身的空气似乎也越冷。 三个人将东西都一一收整好。中途,秦雅卉和蒋娇上楼来找盛凌希签有关“灵歌”系列的字。 “哇塞……” “你这儿可真不错诶……” 两个人亦是一阵惊叹感慨,盛凌希为她们冲泡了咖啡, 笑道:“所以,加加油, 争取升上来。” 蒋娇笑嘻嘻探头,用一种谄媚讨好的语气道:“诶,你这儿还缺人不?要不你直接一句话把我们提上来得了,我们也不要求太多就做你助理打个酱油就行!” 盛凌希毫不客气地卷起桌上的杂志照着她的脑壳就敲了一头,“是!我干脆再努努力做个主管,然后把成衣部所有人都提到高定部来!然后成衣部就不用干了,咱这r.m的万米高楼底下也不用建了直接最后一万米就行了。” 三个人不禁笑成一团,盛凌希最终签了字嘱咐秦雅卉成衣设计部后续就靠她们了。 在布置办公区的时候,盛凌希还特意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样什么东西,任江异和施小秋怎么问都不肯松口。 直到让江异将一个立裁人台搬到玻璃通道前,她才蓦地一抖——竟是那件同江异比赛打版时立裁的玫瑰燕尾裙。盛凌希称这可是他们团队的一个标志,一定要放在二组的玻璃墙前确保来往的每一个人就能一眼看到。 江异一见到这件裙子就觉得眼晕。倒是施小秋一时哈哈大笑个不停。几个人又是一阵你争我笑的笑闹。 闹差不多了,盛凌希才悠悠把玩起一把剪刀,不疾不徐向江异挑眉,“现在地方有,最高端的设备也有,怎么样?这件——想学吗?” 江异眼神不禁一亮可还碍于面子别别扭扭地不肯低头脸颊涨红。最后被施小秋猛推了一把,“哎呀你快去吧装什么啊!”才瘪红着脸磨磨蹭蹭地蹭到盛凌希的跟前。 盛凌希唇角一勾一把扯来一块白坯布,水解笔在指尖悠然转了一圈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傲然意味,“徒儿,待为师徐徐教来!” “……”江异滞气简直想翻白眼。 临近中午,三人才终于见到高定部一组的组长。 亦是整个r.m设计部的总监——关嘉琳。 关嘉琳来的时候江异的第二次样版衣已经快完成了,他悟性高,上手也快,仅被盛凌希简单提醒了几处要点第二次再裁剪出的样子便同盛凌希的八九不离十。 正裁剪,忽听办公区外忽然一阵交错的脚步声,似乎很匆忙,也很赶,步履匆匆杂沓成风。 三个人一时都不禁讶异去看。 见到关嘉琳的第一眼,江异和施小秋的神色顿时绷紧,连血色都几乎褪得干干净净。 关嘉琳走得很快,从走廊尽头径直而来。她的身旁有几个助理,都飞快跟随着她的步伐,一个帮她接着电话、一个为她念着后续行程单、还有一个递着一份需要她签字的文件。 她先接了电话,然后肩膀夹着手机飞快签了文件,在通话时又无声打个手势退掉两个预约。一番架势让盛凌希简直错觉这来得不是个设计师而是个大明星。 “hey!凌希?”奔忙间,关嘉琳的视线似乎无意间瞥见正站在二组门前的盛凌希,立刻顿下脚步笑着打了声招呼。 紧接着就见她步伐一转,从本该去往一组的方向直接变为朝他们走来,还极热情地直接上前给她进行了个法式贴面礼。 盛凌希一时被她这超越国度的热情给打懵了。 盛凌希其实之前听说过r.m设计部的总监关嘉琳,只是她之前实在过于繁忙,她进r.m这么久以来还从未见过她本人。 这段时日以来,无论是之前的定项会还是部门日常例会,都是由她身边的一个助理代劳出面的。而此刻那个女助理yoyo正站在关嘉琳身旁盯着施小秋笑意似讽。 关嘉琳今年已经近四十岁了,却保养极好。加之自己本身也是混高定时尚圈的,衣装打扮前卫风尚,故一眼看去还颇有韵味。 她的名字,在当今国际高奢设计圈内虽还排不上什么名号,但在国内也算个小顶流。曾出过一些交口称赞的优秀佳作,也被不少明星钦点为指定的红毯私人设计师。 到底是初次见面,盛凌希多少还是有些边界感,也友好微笑地同她打过招呼后便客套地说了些未来一起共事、多多关照云云。 关嘉琳也和善地称早就看过她的作品了、很欣赏、后生可畏云云。而后将视线转向了她身旁的江异施小秋身上,脸上立刻又露出了那种惊喜热络的笑容。 “hey!异,小秋,好久不见!” 江异和施小秋一时共同微微提了一口气神色冰冷,注视着她的眼神警惕而冷漠。 而盛凌希这一刻才终于感觉到他们之间颇为奇异的氛围,似有若无蹙了下眉。 关嘉琳却恍若未觉,最后一句“真的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们!”作为这次打招呼的结束语。 就这时,关嘉琳身后的一个女生像是很惊讶地赞叹了声,“哇……是这件裙子。” 她不觉走上前伸手碰了碰立台上那条即将裁完的白坯裙摆,很快抬头看向盛凌希,眼神有种崇敬的诚挚,“盛总监,这就是您之前所裁的那件裙子吧?真的特别漂亮,技术真好,我也特别喜欢。您的技术真的太好了,希望未来能有机会向您取经。” “这是我裁的。”江异在一旁忽地冷讽出声,“我们老大裁的那件,在那儿呢!” 他扬着下巴向玻璃墙那儿一挑,瞥她的眼神冰凉讽刺,大有种“就这都看不出来”的讥嘲意味。 女生脸色一下尴尬涨红,支吾无措了半天对盛凌希说了对不起。 关嘉琳一行还很忙,又简单客套了几句便走了。待他们走后,盛凌希悠悠叠起双臂用一种狐疑探寻的表情蹙眉看施小秋和江异,“说说吧。” 两人的脸色还是灰的,“说什么?” “关嘉琳。” - 不出盛凌希所料,江异和施小秋同关嘉琳的确是有过节的,且从某些方面来看过节还不小。 关嘉琳——便是当初用关系户挤了江异、又因一些缘故将施小秋调去r.m门店的那个所谓高层领导。 盛凌希听他们说完,一时了然默然。而施小秋和江异此刻的情绪也像降到了最低点。 江异:“反正,我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她笑脸相迎。” 施小秋:“我也是。” 刚升入高定组半天屁股还没坐热呢组内的氛围就变得这么凉凉,盛凌希沉默半晌,拍拍手掌给他们打气,“行了行了,反正呢我们也是独立的组,不必跟一组共事。未来有的是机会跟他们竞争呢,说不准还能好好报场仇,刚升了职都开心点,别这么丧气!” 江异和施小秋对视一眼还是恹恹垂下头。 盛凌希无奈叹息。 晚上在星河湾,盛凌希在书房画图时便二仰八叉地瘫在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 林西宴在工作间隙数次抬眼轻瞥她,最终不动声色曲起指节在她面前轻敲两下,清声说:“没电了?” 盛凌希恹恹抬眼看了他一眼,这才有气无力般勉强爬起来,语气萎靡,“被传染的……” 林西宴一顿,下意识瞥了眼书桌不远处的一角。 不远处的空地上,林小希和盛小宴也正恹恹,刚猫飞狗跳地玩闹过一番后正互相枕着对方呼呼大睡。 盛凌希顺着他的目光也无力看去一眼登时一顿,明白他的隐喻立刻转过头来阴恻恻瞪他,“林西宴!不是被它们传染的!而且你才……又猫又狗的呢!同物种传播你。” 她每当一针对他时反而精神抖擞了,林西宴不觉几不可查微笑了下,淡问:“到底怎么了。” “唉……”盛凌希便不觉叹然,吐槽,“林西宴,你说我怎么感觉这生活,一点都看不到头似的呢?走了一个难题,肯定就给你又来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怎么就跟游戏打boss似的。你说我这好不容易升到高定部以为我的新生活就要起飞了,结果这……唉……” 第49章 字体 江异和施小秋沉闷了两天, 渐渐便也恢复了精神,左右他们已经升到高定部即便是向众人证明什么也该先着手做好现在眼下最该做的。 而这些天,盛凌希也甚少见到关嘉琳。 她好像日常真的很忙碌, 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一组办公区的一应事务也都有她的助理专门打理,即便是盛凌希想找她本人都几乎要先预约才行。 当然,也是盛凌希他们的确没工夫再观察关嘉琳了。 因为星光大赏的脚步逐渐临近,l.k内部各品牌的高定部都逐步进入了紧张的筹备阶段。 星光大赏每年十二月举行,如今十一月初,各明星工作室对于所着礼服的选择和订制早就争抢得如火如荼。 除却一些早就和品牌敲定好借穿当季成品高定或古董高定的一线大咖外, 也有人会选择私人订制, 这时候, 一个靠谱的设计师的便成了关键之重。 l.k旗下的所有品牌高定借穿申请都要由明星方和品牌部统一进行接洽的。 不止是明星要选择品牌, 一个足够有时尚地位、有逼格的品牌对旗下礼服的穿借人、穿借人咖位也有着自己严格的考量。 若是咖位够不到的,品牌当然会婉拒门外。而若咖位够的, 品牌还要注意同季其它款的穿借人咖位是否相当。以免被媒体钻空捕风捉影。 都是门道。 这段日子来r.m的高定设计部也是空前的热闹, 每天都有不少品牌部或明星工作室的人前来交谈,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 相比于一组, 盛凌希这边的来客自然少很多。 她刚升高定部,又没有以往的成绩作代表作。即便有r.m品牌做托底,不少人也不敢贸然选择年轻的新晋设计师——哪怕,不少人在经过二组那面玻璃墙里的玫瑰燕尾裙时会惊艳四座。 但不久,品牌部那儿传来消息称替二组洽谈下来一位各方面考量都蛮合适的女星,名叫沈俏。是今年初因一部古偶剧女主角一炮而红的新晋小花,目前处于一线边缘, 离准一线还差点火候,但流量上足有保证。 盛凌希在二组接待室接见了她。只要明星方和设计师洽谈顺利, 就可以签借穿协议了。 帝都的十一月初,初冬的天气已经转凉,沈俏却还穿着极薄的秋衣,只堪堪遮过屁股的宽大卫衣下只有一件打底的短裤,露出一双光洁的双腿,膝盖已被冻得微红,却还恍若未觉般一腿叠搭在另一腿上漫不经心地晃着,脸上带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正松懒靠在沙发里安逸玩着手机。 “沈小姐您好,我是r.m设计部副总监盛凌希,下面由我来和您接洽。” 盛凌希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微笑说完。沈俏却始终低着头扒拉着自己的手机,仿佛压根没有听见。 过了许久,她才不咸不淡地“嗯”一声,那浅淡的一声仿佛鼻子仰到天上发出来的。 ……? 盛凌希不觉回眸跟江异施小秋对了一眼。 六目相对,心领神会。 做他们这行的总不免会碰到耍大牌的,可没想到,刚初出茅庐就叫他们给碰上个活的。 又过了大抵三分钟,沈俏似乎终于摆弄完了,百无聊赖地撩开手机,像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甩甩头发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画了精致上镜妆的漂亮的眼。 她目光不温不凉地从盛凌希脸上一扫。 盛凌希神态淡然,只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礼貌弯了下唇。 沈俏的视线却在看见盛凌希面庞的一瞬定了秒,像愣神,很快又像哪里不悦似的细微蹙了蹙眉。然后打量般从上至下仔仔细细地扫视了她一遍,问话语气还是不温不火,“你就是盛凌希?” “嗯。”盛凌希淡淡回。 “还挺年轻。” “谢谢夸赞。” 她一嗤,笑里却有点讥诮似的意味,“我这可不是夸你!” 年轻,就代表着经验不足,就说明了能力未知。 鬼知道她能不能担负得了这个责任。 盛凌希心知肚明她话里的含义只极平静地翘了下唇角。而江异这一刻终于有点不耐地微微拢眉。 沈俏很快又悠悠问:“你能保证,我这次在红毯上艳压付雪吟吗?” ……? “谁?” 刚问完,沈俏脸色一沉立刻面露不悦。而立时有她的助理上前解释,末了还不禁埋怨了句这都不知道。 原来原本沈俏团队这次是想要找关嘉琳做红毯私定,但关嘉琳这段时日以来属实抢手的很,连新季的成品高定都被租借出去了。 付雪吟是沈俏的对家,两人几乎同时出道,风格、资源都高度重叠,自然各个层面都打得热烈。沈俏没等约到关嘉琳的私定,付雪吟却约到了,沈俏当然气不过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同为r.m的盛凌希。 但……她毕竟是个新人,又没代表作,沈俏团队对她的能力始终是心存质疑的。 “……” 江异和施小秋当真有点无语了。盛凌希只是深意一笑,平静说:“我能保证,您这次在红毯上可以完美地展现出您每一分身材和容貌的优势。” 沈俏听着总觉她这没有直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可又好像在变相夸赞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心里窃喜的同时又有点别扭,但终是没有继续执着这个问题。 让盛凌希他们三个稍感欣慰的是,沈俏事多大牌难伺候,协议签得却爽快。 只是她大抵真的是不曾接触过什么高端时尚资源,对自己外形的优劣势一无所知。在定礼服风格时,又是一番分歧。 “到时候,我要那个大花的!要这么大!一定要惊艳到所有人的眼睛!” “然后这儿给我来个大开叉!给我露出大长腿,能显多长显多长。裙摆最好给我拖这么远,不用怕繁琐惊艳就行!” “你知道annehathaway吧?”她还拽了个不太标准的英文,“就她在venice电影节上那个礼服,我就特喜欢,你就照那个来就行!” “………………” 施小秋江异盛凌希三人三脸无语。沈俏的身材是腰长腿短,典型的五五分沙漏型。 只是她作为演员体态一直保持得很纤瘦,这才一定程度上稍微掩盖了她腿粗短的弊病。 她这样的身材优势就在于腰细、有胸、腰臀比极佳,最好的方式是突出腰臀比而尽量掩盖腿部。 倘若真像她说的那样穿成个大呲花上红毯,别说是艳压付雪吟,简直会是整个星光大赏上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看他们三个始终僵着脸不说话,沈俏也有些不耐了,皱起眉,“你到底听没听懂啊跟你说话呢,这礼服你到底能不能做出来啊?还是个设计师呢……” 盛凌希淡淡蹙着眉,片晌说:“这样吧,沈小姐。” “我先出设计图和样衣,您到时候先上身试试样衣的效果,后续的问题我们后面再商议。” 又是这样不直面回答她的问题,沈俏的神情又不悦了。 好在她忙,后面还有好几个通告,龙飞凤舞地在协议上签完字便带上墨镜蹬蹬蹬离去了。 等她一走,施小秋憋闷了半天的一言难尽终于发泄,“组长,我们真要给她做礼服啊?这也太……” “这红毯,”盛凌希也不冷不热地轻哂一声,像嘲讽也像自嘲,“还不如我自己去走呢。” - 晚上在星河湾,盛凌希当晚便开始着手设计沈俏的礼服,各种铅笔、格尺、卡纸……零零乱乱铺了一桌。 这晚林落凡和林西寒又来了。他们的大学即将期中考,不知京城如画今天又有了什么幺蛾让他们又躲来了这边。 书房的书桌不够四个人用,林西宴干脆让张姨将餐厅的桌子收拾干净撤掉花瓶,几人就在餐桌上各忙各的。 盛小宴和林小希白天闹腾得太过,这会儿双双窝在地板上睡得正熟。 稀稀拉拉画了一阵,盛凌希忽然长叹了一声撂开画板,头昏脑涨。 她几乎试了各种演变方法,但就沈俏那个血虐的腿身比,穿这版型的礼裙恐怕怎么看怎么像个爆花桶。 桌上其他三人自然能敏锐地感觉到她丧气的叹息。林西宴无声从抬了下眼睛,话问得也淡然平静,“不顺利?” “no,非常顺利。”盛凌希伸出一根手指轻飘飘摇了摇,还有心思自嘲,“就是一祖宗,不用点香上供就能把人气出青烟那种。我的职业生涯开端有她了不起,一杆子直接给我支到尽头,你就说顺不顺利?你的话马上也要实现了,这次星光大赏后,全时尚圈都会知晓我盛凌希的名字——是怎么戳瞎眼睛拿脚设计出的一坨屎。” 林落凡和林西寒顿时忍不住笑,林西宴也忍俊不禁,随手捏起了一张她作废的线稿看了看。 林落凡也凑过来看,不由问道:“嫂子,你这次负责的是哪个明星的私定啊?怎么看图这腿比例还没我长……” “沈俏。”盛凌希恹恹无力。 “沈俏?!”林落凡却顿时吃惊。 “怎么,你知道?” “知道呀知道呀!”林落凡连连点头:“《君临长歌》的女主嘛!特别可爱漂亮,人说话也软软的,我舍友喜欢她我还跟着去看过两次路演。感觉人比镜头里还要漂亮。嫂子,她本人是不是也挺可爱温柔的?我觉得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 盛凌希一时有些无语。心道这明星果然都是人设台前幕后的反差也着实太大了点。 林西寒正在一旁演算着两道高数题,却好像怎么都算不出来了,终于不禁求助林西宴,“哥……” 第50章 是我 晚上仍旧是盛凌希与林西宴同居一室。 有了上回的经历, 盛凌希对于这一次同居已经显得非常淡定,不必林落凡张罗忙络,自己便主动将自己的铺盖搬到林西宴的房里。 林西宴洗漱完后便径直到主卧的大床上躺下了, 初冬季, 屋内的恒温系统确保四季常温,他浅灰的睡衣棉质轻薄。 盛凌希本还在一旁踌躇是铺地铺还是舔着脸直接上床,见他毫不犹豫地躺在大床正中央,不禁叉腰问:“诶你倒是自觉哈?!我还想睡床呢!上次是我睡的地铺,这次轮……也该轮到我睡床了吧?你下去!” 林西宴平淡抬眼扫她一眼,她正站立在床前叉着腰一脸愤愤地盯着他, 逆着光, 这个角度看过去就像她在发着光一样隐约灼眼得刺目。 他一言不发干脆直接一碰开关将主灯关掉了, 屋内蓦地暗下来, 他也倦懒地翻个身阖上眼像要睡了。 “……”盛凌希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奈, 只好抱着被子恹恹回到了地铺上。 躺下时, 她还又“哎呦”、“啊呀”、“硌死了……”地叨咕几声。 林西宴背对着她轻轻睁开眸,寂静空间里她的每一分动静都会清晰放大, 他蜷在被里的指尖悄无声息轻蜷。 过会儿终于躺好,屋里彻底静下来。 密闭空间内仿佛她的每一呼每一吸都清晰可闻。 他毫无睡意地阖眼。 片晌,不远处隐约传来的试探的一声,“林西宴?”让他蓦地睁眼。 盛凌希悄咪咪的话语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越,“你睡了吗?” “……”他抿唇,本不想答。 可某些无法真正无视她的惯性却令他心痒难耐,片晌还是淡淡答了:“睡了。” “……”不必回头也仿佛能感知得到她应当是在默默翻白眼, 林西宴侧躺着极微地弯了一下唇角。听见她在传来的声音阴恻恻的又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沉闷,“咱俩说说话呗, 这才十点半,我睡不着。” 林西宴:“说什么?” “说……”盛凌希拖长语调,很快像调侃似的一笑,“你的瘦金体很好看!” 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林西宴一下又不说话了,方弯起的唇角也微微抿平。 “诶,林西宴。”夜色里,盛凌希声色很轻。她从自己的角度看向他的方向神色也在无意识间微微有些收正,“我问你啊。”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没有过……给女孩子写过情书,或是抄过笔记什么的?那个时候,不是都流行,男生给喜欢的女生抄笔记或是抄歌词什么的嘛?我记得沈延风就给今浠抄过。你呢?你有过吗?你这手字……抄出去应该挺受欢迎的吧?” 说起这个,林西宴漆深的眸子忽然顿了一秒,他的呼吸也在无意间放轻像捏起了一根细弦缓声问:“怎么?” “你就说有没有嘛!” 他却一时没再说话了,黑暗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盛凌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的回答索性默认成他没有,嗤之以鼻,“切……我就知道你没有。像你这种心无旁骛的大学霸,又高冷又骄傲的,想也不会做这种‘自降身价’的事。这种事在你看来应该是很无聊很幼稚的吧?可惜了你年少时期的那张脸和一手好字……” 林西宴轻捏住的那根弦缓慢松弛下来却是沉沉的缓缓的坠下去,像有无名的风从胸膛而过。他默不作声翻了个身改作平躺望着吊顶情绪不辩地一哂,“嗯,你有。” “我当然有咯!”盛凌希倒一瞬昂扬起来,语气骄傲又得意,林西宴光听她那语气都能想象到一个小人儿翘起了小辫子。 “还不止一次呢!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不是都有那个储物的柜子?好几次只要我打开柜子,肯定就会出现不属于我的东西。” “不是我跟你吹牛!当时……我还收到过一本类似《高考志愿分析指南》的专属我的‘特长分析指南’!可全啦!我现在当服装设计师,一定程度上还有那个的帮助呢!” 莫名的,盛凌希想起了戚行川。 她的心脏也五味杂陈地沉了几秒,可表面的笑语吟吟却保持不变,黑暗里没人会发现她神色一闪而过的怅然。 林西宴静静聆听心里渐渐涌上一丝极细微的喜悦,还不待唇角扬起,只听她又说:“还有情书,也可多了!最多的时候,我只要一开柜门都就稀里哗啦掉个不停,下雪似的。不过说实话,当时给我写情书的人那么多,写得像样的却没几个,搞得我也没有能留下来做留念的。唉,真是……” 林西宴唇一抿脸色又阴下来,不冷不热一声冷哂,“是,你可真受欢迎。” “那是喽,我一直是很受欢迎的。”她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洋溢的语气更加得意。 林西宴又无奈地轻哂一声转过身再次背对她了。 盛凌希瞄着他这始终没精打采似的样子无端莫名就有点想笑,偷笑了一下才恢复正色问他:“林西宴,我问你。” “你……有过喜欢的女生吗?” “……”林西宴长久沉默。 林西宴的心中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难以言喻,五味陈杂,猫挠似的让他心绪不宁又彷徨无措。 这个他一直喜欢着、唯一喜欢过、甚至他认定自己会永远喜欢下去的姑娘,此刻终于在他的身旁。他们好像很近很近,就像当年的她与戚行川一样,乃至更甚。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甚至一起住在了同一间房。 可是她却用笑盈盈的好奇语气在问着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西宴才知道,原来她始终很远很远。 远过了潇山,远过了伦敦。那是他即便从帝都追到伦敦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林西宴觉得,人果然是贪婪的,他也是。 得到了一样,就想得到更多。 他半晌阖眸,回应声有微不可查的涩哑,“有。” “啊啊啊啊?!!!”盛凌希倒瞬时惊了,一把尖叫着坐起来,用一种极度震讶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他。 “……”林西宴被她惊得眉心一跳淡蹙眉,缓慢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踩你尾巴了?” 盛凌希却顾不得他这会儿的谐谑,直接起身爬到床前,用一种八卦兮兮的眼神连连问:“什么情况啊林西宴!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你居然有喜欢的人?” “我的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要还在咱潇山说出去估计整个潇山都给炸锅了!啊啊啊!” “……”林西宴心尖的酸涩却越来越重,对上她吟吟灼亮的眼神不知所言。 凌希。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原来你真的…… 盛凌希还在催,“快说呀林西宴!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多大啊?漂亮吗?我认识吗?” “我十二岁就认识你了也没见你说过这样的人啊,你这藏得也太深了吧?!还是你之前在比利时认识的?你怕不是早恋吧?你快说啊快说!” 林西宴又闭眼阖眸像深叹了一吸后才蛮不情愿般坐起来,目光如常从她身上一扫,立肃声道:“下去。” 盛凌希怔了一怔才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情急之下她趿拉着拖鞋就直接跪坐在床上,立刻讪讪笑笑退下去趴在了床边,“抱歉抱歉!没注意嘿……” 林西宴又眼神渺淡地扫了她一眼才微垂下睫,“嗯。” 他静默片晌,才说:“我的确……认识她算很久了。” 盛凌希眼睛一眨不眨目不转睛盯着他。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一瞬漆深而晦涩,“她是个……还不错的女孩子吧。” “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很阳光活泼,天生精力好像用不完似的,总是活力四射,总是无论什么境况好像都乐盈盈似的。” “就是……有点大咧咧,爱闯祸,但即便闯了祸也还是乐呵呵的。” “她挺聪明,很多事情稍微一点就会了。但也挺笨的,因为只要不是她感兴趣的人事物她可能连点都不会点,所以从小很多科目就难开窍很偏科。” “所以,我有时候即便站在她面前,对她暗示什么、点什么,她也听不懂。但是没关系,我……” 我懂就好了。 盛凌希。 我懂……就好了。 盛凌希一瞬不瞬地听着半晌轻眨眨眼睛,还是十分不可思议又几分疑惑,“林西宴,你说的这个是正常人吗?又聪明……又笨的,还大大咧咧爱闯祸。除了长得漂亮还有别的优点么?那不就跟个上了马达的花瓶差不多?” “要么说她又聪明又笨呢!”林西宴意味深长地轻哂一声不想再多说了,一把扳过她的身子就将她往床下推,“不早了,我要睡了,今天到此为止。” “诶不是不是!”盛凌希却兴头正盛,乐滋滋回头问他,“林西宴,你还没说呢!这人……是不是我认识的呀?你既然认识她很多年了,那应该我认识吧?咱潇山的吗?还是学校的?能被你喜欢上的人……即便再笨应该也不差吧?是不是你那届那个学生会副主席陆佳颖!我当时就觉得她总好像对你眉来眼去的有意思!” “要么……就是你回国前就认识的?到底是谁啊?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不行嘛?” 林西宴却一语未发直接毫不留情地下床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在地铺上,强迫她躺好后还很“贴心”地将她的小碎花被子盖在她身上,掖得严严实实的像只小蚕蛹。 “诶林西宴……”盛凌希还想坚持起身去问,却动不了。在“蛹壳”里七扭八歪地踢了半天才终于“金蝉脱壳”。 第51章 打脸 又过了段日子, 盛凌希为沈俏设计的初版礼服设计图正式出图了,江异也第一时间做了初版的版衣打样。 盛凌希最终放弃了沈俏所提的那件大呲花版型,而是一意孤行地, 依照自己对她的身材、肤色、长相等全方位考量设计出了一款专属于沈俏的礼服。 设计图出图的当天, 江异和施小秋都对这裙子表达了犹疑。 从礼服本身来说,这自然是件漂亮的礼裙,但若被那位眼睛长到脑瓜顶的祖宗看到,指不定又要闹出一场怎样的幺蛾子。 “别管她,直接出样衣。”盛凌希却坚持,“同时告诉沈俏团队, 我们这儿出了些问题需要延期出样, 把第一次试礼服的时间改到三天后。” 江异施小秋知道她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不再顾虑什么, 继续快马加鞭忙络自己的分内工作了。 而不出所料,沈俏在第一次看见这条礼裙的瞬间就同盛凌希大吵了一架。 那天, 沈俏在来r.m高定二组办公区时就是带着气的, 从门口一进来就在喋喋不休。 “盛凌希你是什么情况?本来星光大赏的日子就快到了你礼服出样的时间还在不断延期,到底能不能行?” “你知不知道现在各家的礼服几乎都已经试过了甚至都已经定版了!就你到现在我连个设计图都没看到, 果然太年轻没资历的设计师都不靠谱……” 直到看见盛凌希为她展现的礼裙,沈俏的火气立马炸了,惊怒的嚷嚷声几乎连一组都听得到。 “盛凌希你疯了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个设计师啊?还是你压根听不懂我的话就给我做出这么个东西?” “风格、样图!我甚至连annehathaway在电影节上的照片都发给你了你还是给我搞出这么个鬼设计,你连抄都不会抄么你!” 盛凌希淡然迎着她的怒火敏锐地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眼神一眯淡定反问:“你要我抄袭?” 她深长一笑借题发挥,“你可要想好,你要是穿个抄袭的裙子上红毯, 那么到时候上的,恐怕可就不是艳压付雪吟的热搜了。” 沈俏大抵是气昏了头脑, 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愣了一愣才又憋红着脸滞气道:“我没有让你抄袭!” 她脸颊涨红语无伦次,“你,你不是设计师么?你改动一下……不就行了吗!再说你们设计师不都讲究风格什么的吗!我要的是那个风格可是你再看看你给我的是什么!” “就因为我是设计师。”盛凌希淡淡说:“我得为我的每一位客户负责。你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自己可以不知道,但是我不可以。” “这件礼服是专门为你设计的,可以说整个娱乐圈除了你再没人能穿出她的样子,你要是愿意心平气和下来沟通,不妨先上身试试再做决定。” 沈俏怔了怔从她的话里隐然听出什么赫然又腾起怒气,惊愤道:“你的意思是,我不适合穿那条风格的裙子喽?” “是。”盛凌希一语笃定,丝毫不惯她。 沈俏鼻子都快气歪了,又是好一阵怒火发泄。一旁的江异施小秋甚至沈俏助理都不禁一阵心惊肉跳暗道这一单怕是要黄了。 平心而论,盛凌希为沈俏设计出的这款裙子不错,只是与沈俏喜欢的那件风格背道而驰。 裙子也不像那件设计感隆重夸张一眼吸睛,而是偏净。 初看只是漂亮但不至于惊艳,但内行人就能一眼看得出,这裙子从材到版型到色泽都与沈俏相当契合。 面对沈俏的惊天怒火,盛凌希始终表现得淡淡的。沈俏最后说:“反正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穿这条裙子的!” 盛凌希眼神冷了一秒直接转身到门口开门。门一开,门外正乌泱乌泱聚集着不少一组听墙根的人。 大抵未想她会突然开门,那些人尴尬地愣了秒赶紧转身溜了。 盛凌希恍若未见,只是目光如刺回身冷漠望着沈俏,无声地跟她向门口一示意。 沈俏震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盛凌希面无表情,“你如果不满意,直接去找别人就是。我这儿,就这一件。” 沈俏惊忡瞪了她两秒怒叫:“盛凌希你疯了?我们可有协议……” “违约金,十倍赔你!慢走不送。” 沈俏骤然深吸了一口气。 场面立时就僵滞住了。江异施小秋彷徨无措;盛凌希的态度坚毅决绝;沈俏大抵犹豫,可是碍于面子却低不下头来;而一组不少成员还正聚集在远处偷听动静。 原地惊怔了好一会儿,沈俏才最终不可思议般点点头,怒撂下一句,“盛凌希,你给我等着!!”蹬蹬蹬带上墨镜夺门而出。 “诶……”施小秋第一时间忍不住想去追。r.m高定礼服一条高达十几万乃至几百万,若真要他们还没正式开张就赔十倍,那这辈子恐怕都不必再开张了。 “让她走。”盛凌希拦住她,“她会回来的。” - 之后的几天,盛凌希便如常一般上班下班,照常忙络,还抽空吩咐江异将沈俏那件礼服继续完善。 江异极为不理解,星光大赏12月85号晚七点开始,官方已经公布了准确时间与明星名单,而今距离红毯晚宴只剩一个月,而凭沈俏那日的决绝态度想来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盛凌希只是淡笑不语,让他去做,悠然的样子仿佛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而沈俏与盛凌希不欢而散的消息也在l.k内不胫而走,再次成为盛凌希第三个火遍l.k的大新闻。 那日盛凌希与沈俏的争执过于激烈,即便并非是一组的成员多嘴多舌,盛凌希也心知这件事恐怕瞒不了多久。 所以当消息真的传开时,盛凌希还蛮淡定。 听闻又是盛凌希,整个集团上下倒多少有些无奈,直感慨这个名字仿佛无论做出什么令人惊目结舌的事也不令人惊讶的。 品牌部那两日还曾数次找过盛凌希谈话。称虽知沈俏的脾气秉性或许错不在她,可初升高定部便与当红明星争执,无论对品牌还是对她影响总归不好。 所以还希望她能够及时和沈俏方沟通,力争将损失影响损到最小。 盛凌希却不直面回答,还是那么悠哉而漫不经心的。 她不去,也不许品牌部去。 并承诺若后续真需违约理赔一应后果她一力承担,但唯一的要求,便是品牌部和r.m都不许任何人主动去同沈俏团队交涉。品牌部经理费尽口舌枉说无用,也拂袖而去不再管她了。 事情在沈俏夺门而去的第四天后出现转机。 那日,品牌部的人匆匆来找盛凌希,却只碰到了施小秋和江异。 品牌部负责人无奈只能通知他们说沈俏团队已主动来联络品牌部商量回旋的余地了,让他们快点告知盛凌希去接洽。 盛凌希听说后只是深意一笑,悠然道:“不去,就当不知道。” 施小秋:“啊?” 盛凌希:“嗯。” 施小秋和江异只好照做,将沈俏团队撂了一下午。被品牌部知道时又是一番心火如焚直将他们组背地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这些天林西宴的桌上有关告盛凌希状的也越来越多。有品牌部的、人事部的……甚至外面沈俏团队的微词都告到了他这儿来。 或因盛凌希起初便是从总裁办下达命令空降到r.m的没人敢私自动她,所以那些被告到人事部的消息便一股脑都送到了他这儿来。路杰每当整理时都觉得古代弹劾大臣也不过这般了。 林西宴每每看见,都轻扫一眼,便置之不理。 当路杰问起怎么处理时,他便说:“就当没看到。” 路杰:“啊?” 林西宴:“嗯。” “……”路杰便只好一叹,再看到同类的邮件直接一键垃圾桶,心说你俩真不愧是两口子。 林西宴其实猜测得到盛凌希大概想做什么。盛凌希赌的,无非就是星光大赏的脚步逐渐临近,各方筹备迫在眉睫,沈俏,要来不及了。 目前这个阶段,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绝不算长。 其他品牌要么已是签订好了借穿明星,要么,是设计师手上已经接手了其他明星的私人订制。 余下的时间绝对不够再接一个沈俏。 而时间足够充裕的,大多牌子沈俏看不上。 或者看上的她的咖位又够不上。各方面综合考量,r.m,已经算是沈俏目前唯一能将将够的上的最佳的选择。 而沈俏团队的确也是这样考量的。那日与盛凌希谈崩而散后,团队这几日也各方奔走为其寻找新的高定品牌,却屡屡碰壁。 无奈之下,团队只好费尽口舌劝服沈俏先忍一时风平浪静,意图向r.m商量能够在成衣风格上稍作修改先保住品牌借穿名额再说。 傍晚下了通告,沈俏等到前去l.k交涉的工作人员回来,便漫不经心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便悠悠问:“她怎么说?” 工作人员便支支吾吾,“……压根连人都没见到。” “哈?!”沈俏震惊。听说了他们的经历后,又骤然腾起火气来,最终也只能压着火气吩咐,“再去!” 第二天,盛凌希听说沈俏团队的提请,笑说:“告诉他们,我知道了。但我今天有事,还是改天。” 第三天,盛凌希让江异施小秋出面见了沈俏团队的负责人,并在谈话中“无意间”透露这两天又有过两个明星曾与r.m高定二组接洽; 第四天,盛凌希让他们说:“说我有事出差了,等回来会主动联络。” 沈俏就在这起初还胜券在握逐渐如坐针毡中又等过第五天第六天,终于等不住了,在第七天的一大早便主动亲自蹬蹬蹬上了门来。 第52章 加班 沈俏这件裙子, 盛凌希为其命名为“薄雾与风”。 色如冷雾,行动如风。裙如其名般又仙又缥缈。 不再同于先前的百般憎恶,沈俏脱下来后还一度爱不释手。 终于由衷接受了这条礼裙后, 沈俏的态度好了许多, 主动交谈起后续的问题:“那典礼和晚宴的衣服……” 盛凌希:“典礼和晚宴的服装跟这件是一系列的,颜色不同但细节有类同之处,目前刚到设计稿阶段了。本来这两件应该已经在打版了但因为主礼服一直没定下来所以拖延了些。但确认下来后就好办了,预计下周能出初样。” 星光大赏活动共分几个时段,其中最重也最为人瞩目的自然便是红毯阶段,明星所着的也是这一晚的主礼服。 红毯后还有颁奖典礼和晚宴, 一般这时明星私下通常早已知晓获奖者是谁, 大多都是为了保持上镜时的美美美的。所以有些明星会准备两至四套礼服也是为了后续营销时多些噱头。 沈俏这次有个小奖, 所以签借穿协议时就签了三件。 快速跟她过了过后面需要确定的问题, 沈俏一行便心满意足离开了。 解决了祖宗最大的一处难题后,他们三人也不禁共松了一口气, 盛凌希和江异简单补过眠便继续连轴转地开始工作。 沈俏破天荒地主动来找盛凌希并和解了的事很快也在各部门传开了, 又多少引起了一阵令人咋舌的骚动。 盛凌希却早已顾不得这么多,“薄雾与风”之外还有两件礼服要做, 算时间她必须在今明两天内出终稿才行。 这一忙,就直接从日上三竿忙到月上中天之后。 室外的夜一层一层笼罩下来,窗外繁华盛大的cbd楼群万家灯火,l.k大楼内部也从起初的繁忙、至喧吵、再到沉寂。早已过了下班点了,整座办公大楼在加班的人寥寥无几。 施小秋撂下画笔,很倦懒地伸了个懒腰,“哎呦……累啊, 可终于搞完了。” 盛凌希早已沉浸在创作的心流里这一刻才意识到什么,看了眼时间赶紧吩咐, “太晚了,你们快回家吧,时间还来得及呢不用把自己逼太紧。” “那你呢?”江异边收拾东西看她还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不禁问。 盛凌希:“我再忙会儿。” 老大都不走,那做小兵的先走似乎总有点不太够意思,江异和施小秋对视一眼也都默契地纷纷再次坐下了。 盛凌希:? 江异:“我这儿就剩一点了,马上就能弄完了,不差这会儿。” 施小秋:“我这儿也是,就几笔了。” 盛凌希怔了怔很快心悦一笑,不再坚持什么。 办公区再次静下来,空间里回荡的似乎都是笔尖走过纸页的沙沙声和剪刀裁过布料的微脆响动。 那像是某种无形的共同信念的回响。到最后连一组正加班的几个员工都关灯离开了。整个二十三层只有二组办公区始终亮着通明的灯。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一个外卖员站在门口,“您好,您的外卖。” 三个人共同从正忙的工作里抬起头来,一时三脸发懵。 盛凌希:“我没点外卖啊……你点的?” 江异:“我没点,不是我。” 施小秋:“也不是我。” 盛凌希怔了怔第一时间反应应当是送错了,刚站起,只听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另一声清清淡淡的,“是我点的,放在那儿吧。” 接着就见林西宴一手摆弄另一手的袖扣,脚步从容神色平淡,径直从外走进来。 看见他,施小秋和江异立刻像被上了弦恭敬站起。 林西宴只还是异常淡定的模样扫了他们一眼点头示意,“坐。” 盛凌希双目圆瞪,愣怔盯着他的模样简直像见了鬼。 “没有人。”林西宴见她这神情便不觉细微弯眼,仿佛知道她在犹疑什么,边解外卖的袋子边说:“周围监控都让路杰掐了,上下数五层都是黑的。忙这么晚都还没吃东西吧?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忌口,就只简单点了些炸鸡,都过来吃些东西吧。” 施小秋和江异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犹豫,最终还是盛凌希短暂地惊愕过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都去吃,别杵着了。”才终于卸下顾忌地上前来。 施小秋:“谢谢林总!” 江异:“谢谢林总。” 盛凌希趁空将林西宴往旁扯了扯不禁问:“你怎么来了?还点了……”一看那份炸鸡,盛凌希总不免想起先前的方便面,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林西宴说:“本来已经走了,看你这灯还亮着,所以……” 办公室的灯光是不偏冷也不偏暖的纯正白色,他看她的眸光总显得有些深浓,“你也去吃点吧,加班到现在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盛凌希不再客气,撸起袖子摩拳擦掌地走上前去,带上一次性手套拿起一块最大的奶香芝士炸鸡便大快朵颐。 起初,江异和施小秋吃得还有些不自在。 但渐渐,气氛逐渐在笑闹中松弛下来。 盛凌希拿起一块炸鸡给林西宴吃,林西宴却摇头。 她也不勉强,悻悻将炸鸡放下了。却趁其不备蓦地用手剜了一指沙拉毫不客气地就抹在他下巴上。 林西宴登时脸色一阴沉声叫她的名字,“盛凌希。” 盛凌希咯咯乐得像串小银铃,边得意洋洋地跑远几步边摇头晃脑地挑衅,“来抓我呀?抓我呀抓我呀~” 林西宴蹙眉轻拭了下下巴上的沙拉,真的骤然起身大步走向她。 他一临近,盛凌希便使出杀手锏便一把举起满是汁油的一次性手套。逼得林西宴只能立在原地。 江异和施小秋心照不宣的眼神已经要飞几个来回了,唇边不自觉抿起暧昧不明的笑。 施小秋大着胆子问起了关于他们俩的八卦,“小林总,您跟我们组长……是怎么认识的啊?你们……真的是在隐婚吗?” 林西宴和盛凌希便同时微顿,对视了一眼盛凌希耸耸肩让他随意。 林西宴便淡道:“我们……算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了。” “啊!”施小秋便眼睛亮了,一脸看偶像剧少女心的表情乐滋滋道:“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喽?好浪漫啊……你们是不是从小关系就很好呀是很小就有婚约吗?” “是,可好了。”盛凌希笑得吊儿郎当,“第一次见面我就射了他一箭,给他射半死那种;第二次拿面粉袋子砸了他一头;我说我克他,咱解除婚约吧但他非不信邪,非哭着喊着要娶我证明自己命硬,这不就……” 林西宴阴着脸毫不客气地直接带了只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芥末炸鸡就塞她嘴里,一大片芥末几乎都呼她脸上,盛凌希一瞬被呛得猛咳起来炸鸡都险些被咳喷出去惊怒道:“咳咳……林西宴!咳咳咳……你干嘛!咳……你大爷的呛死我了!!” “看你头脑不清,让你清醒清醒。”林西宴语气冰凉,“看看是我命硬还是你嘴硬。” “你大爷……咳!” 两人又打打闹闹起来,施小秋和江异连忙咯咯往后退,生怕“家暴”殃及池鱼。 这天晚上等彻底关灯下班时,已是十点过后,江异和施小秋在l.k大楼下与他们俩告了别。 天色已不早,这座城的晚十点却仍旧碌碌匆匆,街道车辆川流不息霓虹灯火将夜色映得恍若白昼。 盛凌希和林西宴在路边等路杰,随口道:“真没想到,你也要加班啊,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做高层主管的,只要看底下的人加班忙络自己享福就行了呢!怪不得你有的时候总是回来得比我晚……” 林西宴便不置可否一哂,只回头对她道:“看。” 盛凌希不解其意,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过去。 繁华夜色里,高达三十七层的l.k大楼伫立在眼前仿若高耸入云。 这座仿若永远恢弘耸立的大楼此刻却是大面积的黑的,只有寥寥的几扇窗口亮着灯火。而大面积亮灯的地方几乎都聚集在二十五层以上。 林西宴说:“l.k就像一个金字塔,上面的人是被底下的人层层托起的,其实不止l.k。” “一个企业可观的成就,是靠底下层层员工供养着的,而企业何尝不要也供养着这些员工。企业想要有好的收效,或许是要员工不断努力工作、加班就能够做到;但若想稳固做强,就必须保证基底也好。而这就需要这座塔尖的人来做努力了,并且得需是比塔底加倍的努力才行。否则,塔底一塌,塔尖将毫无意义。” 他这理念倒让盛凌希不禁觉得意外又讶异,一笑,“我还以为,像你这样出生就在罗马的富……n代,大多都是那种,成天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开着超跑车满街跑,靠着家里的红利就能轻松完美过好这一生的。没想到……” “是有,不过,”林西宴说:“我不想那样。” 黑夜里他的神情语气都是平平静静的,像在阐述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落凡和西寒有资格那样。” 盛凌希微怔住,默默望住他冷峻的侧颜。 盛凌希总觉得,林西宴的身上有一种特质,冷静冷淡善而无畏。 可是衬托起这些的底色却是压抑、深沉。 他无疑是强大的,这种强大令他看上去仿佛永远无坚不摧。 可是撑起他这份强大的却像是他身上许多无形的枷锁。那些枷锁令他无法真正自由,无法恣意地活着。她看不清那些枷锁究竟是谁给予的。 他的家庭、家人、还是他自己? 连号迈巴赫远远驶来,盛凌希看着渐行渐近的车忽然一笑,道:“林西宴,我刚刚看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第53章 故地 盛凌希竟带林西宴来了明御中学。 帝都明御私立中学, 是整个帝都中学中的top前列,亦是盛凌希和林西宴初、高中的母校。 已经将近十点了,明御中学早已放学。 整个校园黑漆漆静悄悄的。学校的烫金校牌在夜色里反射着微弱的光。六年时光, 校门口的雕塑应是重新翻刷过, 仿佛永远恢弘巍峨。 林西宴踩着被树隙剪碎的月光跟着她一道往前走,不禁问:“怎么来了这儿?” “吃好吃的喽~”盛凌希倒似心情昂扬,面朝着他倒退着走路,“这儿有家阿姨家炸串,很好吃的,我估计你都没吃过吧?带你来尝尝母校的味道。” 林西宴微顿, 一时思绪微微飘远。 明御中学街口有一家“阿姨家炸串”, 生意极火。 那时候, 但凡是学校休息时间, 店面门前似乎总是排起长队。 盛凌希和她的一众小姐妹们自然也是“阿姨家”的常客,每逢偷空便会来上两串。还有……戚行川。 那时的林西宴却和他们迥然不同。 他家中的家教似乎总是很严格, 他对自身严于律己的要求也高, 所以家中上学放学车接车送风雨无阻,似乎从不会踏足这种在他家看来是“垃圾食品”的地方。 但盛凌希依稀记得, 他们是曾叫过他的。 大概印象是她初二时的生日,却正撞上紧张激烈的期末,他们潇山小分队来不及为她大操大办了,索性就买了个块小蛋糕,提前订了阿姨家炸串的位置,在晚自修前简陋地为她举行了一个小小生日会。 四周正唱生日歌,有人错目一瞄恰巧看到从门口路过的他, 立时喊:“诶!林西宴!一起来呀?” 她微顿,回眸, 恰与门外一道深沉寡淡的目光正对上。 少年穿着蓝白校服像抹蓝空下的雪山洁净冰冷。 她原以为他会过来的,因为那天为她庆生的人除了小姐妹还有潇山的男孩子们。 可他最终却只是默默和她对视了两秒,然后看了看她身边的戚行川,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再转回来,还有人不禁感慨,“唉……林西宴果然还是林西宴啊。” “不食人间烟火……” “切!大少爷,端着!”她愤愤,“成天也不够累的……” …… 林西宴细微勾唇,从久远的情绪里抽回思绪,不动声色问:“这么久了,那儿还在么。” “当然在了!”盛凌希一口笃然,“我上次从这儿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了呢!而且我前两天,还点了他家的外卖呢!阿姨家的老板应该还是那个阿姨夫妻俩,味道都没变!” 林西宴眉梢微挑,用一种“你什么时候偷吃的我怎么不知道的”目光意味深长睨她。 她立刻讪讪眨眨眼敷衍,语气听似解释实则埋怨,“谁让你……家里又不能吃方便面,又不能吃油炸的……自己修佛怎么还强迫所有人戒荤呢……” 林西宴轻轻哂了声没说什么。 路过明御中学大门两侧的大榜时,盛凌希不自觉停下脚步。 “哈……这明御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还在搞公开处刑这一套。这怎么还……升级了?我看看……” 她踮起脚尖去读大榜顶端的一行小字,“红黑榜,红色代表成绩较上次大考排名上升,黑色是下降,绿色是排名不变……” 她脚旁恰有一块碎砖块,踉踉跄跄垫着脚尖几乎就要踩上。 林西宴看见默不作声地将它轻踢到一旁。下一秒她直接落下脚,恰巧落在方才砖块所在的地方。 “变态啊!真的是越来越变态了啊!”她丝毫未觉转过身就面朝他啧啧感叹。 “嗯。”林西宴平静应声,声色如常。 不过盛凌希仍旧昂扬张开手臂,背对着大榜面朝他气势恢宏地向整面成绩墙一示意,仿佛一个姿态骄傲的女王为他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江山般,盎然问:“怎么样?怀不怀念?反过来一想这么变态我们居然都熬过来了也是挺厉害的哈!” 林西宴神态倒平静,只说:“还好。” 他默不作声走到大榜的最前端仰头,目光静静落在那个第一名的位置上,语气还是平平静静的。 “反正我只待过这一个位置上,所以,也没觉得熬不熬。也就还好。” “……”这就有些凡尔赛了。盛凌希正昂扬的姿态瞬间一卡壳阴森森瞪他,“故意气人的吧你!” 林西宴彻底笑起来。 他的笑一时令盛凌希也有些晃神,微浅的,却被周围的昏黄路灯映得几许少年气的纯粹。 盛凌希默默看了两秒眼珠一转又立刻想到什么,双臂叉腰仰起头做起不甘示弱的姿态,“不过,你也不用气我,那是因为这位置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待过!所以你气不着我!” 林西宴便微挑露出了抹讶异似的神色,目光深长。 “不知道了吧?”盛凌希看着他这表情笑得愈渐得意骄傲,自豪道:“我以前成绩是不大好,但是……那是你还在明御的时候了。” “你毕业之后,我升入高中部,人家学习挺奋发图强的。那叫一个石破天惊、一鸣惊人!龙跃凤飞、不同凡响!一把子就窜到了前茅,考个第一就和玩儿似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听着她这一道一道的激情澎湃不觉也跟着微翘起唇角,刻意问:“是吗?这么厉害。” “那是!不然你以为我的b大通知书和中央圣马丁是大风吹来的?真是……小看人!” 小辫子要越翘越高了,林西宴彻底忍俊不禁,由衷点头,“甘拜下风。” 令盛凌希没想到的是,阿姨家炸串店的那位夫妻俩居然还认得她。 进去时,阿姨家炸串店已经开始收摊了,门口的牌子也挂上了打烊。 盛凌希见自选冰柜里还有余下的串串,后厨的油锅似乎也才关闭不久。便祈求老板能否再延时一会儿。他们是怀念母校的味道特意来吃的,平日时间太忙了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 阿姨家炸串店的老板是个很温柔和善的阿姨,一时目光长久定在盛凌希的脸上,试探问:“你是不是……以前在这儿上学的?好像是一……一几届的,挺漂亮的那个女生。” 盛凌希便微怔,下意识和林西宴对视了一眼。 她点点头报了自己的年届,阿姨便立刻笑起来,热络道:“还真是你,我就记得!以前有个挺漂亮的女生,常来,总是笑呵呵的,还招过挺多朋友来我这儿过过生日。你刚刚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 能被陌生人一直记得总是暖心的,盛凌希一时也热情笑起来,甜着嘴问起阿姨这几年小店怎么样、生意怎么样、明御又怎么样。 林林总总寒暄了一同,末了又撒娇央求起能否延时打烊给他们解解馋。 “得嘞!你先选着,要是有缺货的告诉阿姨,食材后厨都有阿姨给你现串。”阿姨热情道:“说起来还总有一个小男生跟你一起来,高高帅帅的,总是前后脚的,每次你刚走后脚就来了,就点你刚刚点过的,你……” 她说着,目光这时才像注意到她身旁的林西宴。 看清他面庞的一瞬间又扬起了惊喜的笑,“你不就——” 林西宴却蓦地上前取了餐盘,飞快截断了阿姨的话,“我饿了,快选餐吧。” ? 盛凌希看着林西宴自顾走向冰柜的身影一时震讶怔忡不可思议。 这还是林西宴嘛? 他这言简意赅又冷冰冰的姿态给人看上去总像是没礼貌,盛凌希向阿姨解释,“不好意思啊阿姨,我老公他……嗯……他加了一晚上班了一直没吃东西,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句“我老公”,让阿姨又微微一惊。 很快像明白了什么般立刻心照不宣地笑笑说着没事没事去后厨忙络了。 前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盛凌希毫不客气地走到冰箱前对着他的后背就捶了一拳,“你刚刚什么破态度!” 林西宴不置可否,挑眉,“你不说请我吃饭吗?真饿了。” 盛凌希又没好气瞪他一眼不和他一般见识了,搓搓手眼睛微亮落在冰柜的串串种类上,“哎呀我告诉你怎么选,你不知道哪个好吃……” 目光落在他手中已经放了些许串串的托盘,她顿了顿又讶异一笑,“行呀你,还挺会选的,你等我也选些然后我们一起结算。”说着去取托盘了。 林西宴默默看了眼她的背影声色未动。 …… 阿姨家的炸串上得很快,不久端上来。 刚出锅的油炸串色美味鲜,盛凌希一一挑好后将他的那份递给他,眼睛亮亮像献宝,“尝尝看,怎么样?” 林西宴默默吃了一口,说不错。 盛凌希便立刻欣悦笑起来,还不由回头对正在前台的阿姨也笑眯眯点头比了个大拇指。阿姨立即也喜不自胜地笑,片晌还过来一人多送了他们一串烤鱼丸。 饭吃到过半,两人随口聊起一些七七八八的琐事。 林西宴随口问:“刚才……阿姨说,当时总有一个男生前后脚跟着你。”他随意瞟她一眼,目光却有探寻的幽深,“你……” “哦,应该是小七哥吧!他当时总……”盛凌希大口撸着串也像随口一答,话没说完,她顿住。 这个名字也令她后知后觉地怔了一怔,而后似有顾忌地看了他一眼。 林西宴情绪不辩地轻笑一声。 出去时已经很晚了,时过十点半,盛凌希再三向阿姨道过谢后摆手说了再见。 阿姨家炸串店再往南走也是明御中学的区域,有一面巨大的光荣榜墙。 第54章 秘密 盛凌希长久没有回答。 夜已经很深了, 秋风瑟瑟,风吹动着树影在他们脚下摇曳,像许久等不及的无声催促。 盛凌希怔怔和他对视两秒默默垂下眸。许久, 才像失意般毫无语气地轻轻问了声, “林西宴……我们是形式婚姻对吗?” 这一句,林西宴唇色蓦然发白。 “我知道……婚姻不应该有隐瞒。”她叹了口气又轻轻缓缓地抬起脸,望着他的神情有种错综复杂的难言感,“但是……林西宴,我可以……不现在说吗?你可以……” 再让她做些准备吗? 那是她心底最难以启齿的、也不堪回首的秘密。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止于他。 如若他未曾问起, 她好像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过那么一段难堪的日子。 林西宴长久望着她眼神沉而复杂, 许久只几不可查地弯弯唇角脸颊苍白, “好。” 这天晚上, 林西宴在书桌前坐了许久许久,面对着那个陈旧的小纸箱长久沉默。 屋中所有的灯只开了书桌前昏黄的一盏, 室内昏暗, 他的深灰色衣裳也是暗的,唯有纸箱里那一抹红亮得灼人。 他胸前也有一抹亮, 被黑色素线挂在脖子上。 光亮是银冷色的,抵在胸口处似乎能烙的胸膛里面都很冷很冷。 林西宴长久凝视着那抹红默默垂眸,指尖不自觉地扣住胸前那抹亮银骨节发白。 林西宴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道壁垒。这道壁垒或大或小。有的海纳百川,有的却只小到只能装进一个人,那是心理防线下为每个人所设的安全距离。 曾经,戚行川是她壁垒内的人, 他在外,遥遥地看过那条防线。 后来, 他越过了那条防线,也曾试着亮出自己的防线与她的相接。却才发觉原来她那条线远距他很远很远。 「我曾以为,我就快要抓住她了, 但原来……」 笔尖最终划过端正整洁的瘦金体,林西宴最终解下黑线的系扣,连同那抹冷亮一同放进小纸箱里。 - 盛凌希这一晚也许久没能睡着。 在卧室里翻来覆去地辗转许久,她最终坐起身,在黑暗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下床,在窗边拉开窗帘,满月的月色清透得像水一样一瞬流溢进屋里,她窝在窗前的摇椅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眸光映着月光的冷亮忽然像沉浸在久远的回忆里。 …… 当初,她收到中央圣马丁的offer,恰逢戚行川家逢突变,戚家举家迁居英国,戚行川提议要她和他一起出国。 “凌希,和我一起走吧。” “我们一起去伦敦,一起留学。你不用嫁给林西宴,也不用委屈自己,你的梦想也一定都会实现的……” 然后她真的去了,就在中央圣马丁求学。 他也在伦敦,就在距离中央圣马丁两英里外的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继续读商科。偶时有机会,才能出来聚一聚。 她在中央圣马丁的前两年……还挺难的。 她没了家里的支持,没了在帝都时肆意张扬的底气,很多个瞬间都觉得有些难过。 戚行川当时就像她在黑夜迷雾里的一盏明灯。 不止是因为他们曾一起长大,他一直很鼓励她照顾她。那种心理层面上的迅速拉近,也像人在异乡迷途时望见同乡人的本能求依,他一直是她心里一个特别的存在的。 那时候,她在圣马丁的同学常见他来学校找她,也曾数次玩笑,“那个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男生,帅帅的,是你男朋友吗?” 戚行川便很落落大方地微笑同她们打招呼,一口英文纯熟流利。他从否认过。她简单解释过几次“他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居小哥哥后”发现同学们下一次还是会同样玩笑时也便懒得说了。 反正……在英国,感情仿佛永远是开放而肆意的; 反正,他的确对她而言是重要的; 一切仿佛都是很好的; 一切仿佛……会一直这样好下去的。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 盛凌希记得,那事发生之后,她和戚行川只吵过一架。 她从八岁认识他至今,这辈子似乎也只吵过这一架。 但足以将过往的一切都瓦解。 他那天应该说了很多很多。 可她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唯一散碎的混乱的记住的一些…… ——“对不起……凌希,我本来没想这么做。可是……对不起。”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 “但是凌希,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信我真的不是在害你!你想要的一切也一定都会实现的……你还会是像以前一样……” ——“我知道,因为‘盛’最近的麻烦,你很着急,你想要快点做出成绩,我都知道!可是凌希……我就想你不用那么辛苦……” ——“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怕,就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做盛凌希的日子……” ——“凌希,我喜欢你。” 凌希。 我喜欢你。 她当时……回了他什么? “小七哥,你有你的难做、苦衷,我不怪你。” 二十三岁的盛凌希,抬着头,眼神执拗而直接地望着眼前那个清朗隽秀的男人。 那个人曾和他一起长大,从少年,至青年。他们的少年时代有大半都是相连在一起的,明明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可那一刻却令她无比陌生。 “但是,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小七哥了。” …… 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盛凌垂下眸在膝盖里埋下头,茶几上的手机屏蓦地亮了下。 是则晚间新闻推送,盛凌希扫了眼没什么兴致。目光落在屏幕上一个邮箱app上时,又不禁微顿。 自从上次给道森先生回过邮件后,她便再没点开过这个邮箱了。 果然,邮件点开,有不少未读的邮件一股脑涌进来。 道森先生的邮件没有新回复的,除此之外有几封广告,余下的大多数基本都是来自于戚行川。 「凌希,你回国了?」 「凌希,你能回我消息吗?如果你真的回国了,你等我,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回中国。」 「凌希……恕我冒昧,私自给盛奶奶打了电话,她说你和林西宴结婚了,真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凌希,别做让你后悔傻事!」 盛凌希意味难明地勾唇,直接毫不犹豫一键全部删除。 邮件删除后,一封被压在最低的邮件才赫然跳出来。 盛凌希看着发件人心脏蓦然跳得飞快。 那是一封来自于发信人“jaw”的邮件。 「you think you can escape by going back to china?」(你以为,回到中国你就能逃得掉吗?) 「dont let me catch you!」(别让我抓到你!) 飞快关了手机丢在床上,盛凌希胸膛剧烈起伏,月光照映着一张眼眸冷亮却苍白的脸,久久不能平息。 - 随着星光大赏的愈渐接近,l.k各大品牌彻底进入最后紧张的阶段,盛凌希小组也成日忙得脚不沾地。 这几天,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嘉琳都几乎每日留在办公室闭关。整个楼层都终日弥漫着浓烈的咖啡味。 好在,江异和施小秋的能力都足够强动作也够快,在距离星光大赏还剩二十天时便将沈俏典礼和晚宴的礼服初版都裁了出来。 沈俏近来有新戏要上,通告繁忙,将试礼服的时间一延再延。 幸在盛凌希提前将设计图和版衣照片发给沈俏团队。沈俏团队称沈俏对礼服的设计十分满意,近两日便能抽空来试衣了。 未曾想这时还能出现幺蛾子。 这事起初,是沈俏说好前来试衣当天突然临时通知来不了了。 当晚,沈俏团队联系盛凌希称沈俏此次星光大赏决定不穿盛凌希的礼服了,后续相关事宜会具体向品牌部接洽。 “不穿了?”施小秋和江异格外诧异,这时临时毁约,她还能选择谁家去? 盛凌希自然对这件事也格外存疑,但很快,就在杂七杂八的传闻中大概摸清了怎么回事。 原来,是前些日子付瑶听说了盛凌希如今正在r.m高定设计组任职,很惊讶。 更惊讶的是此次盛凌希负责的是沈俏的私定,而同组的关嘉琳负责了沈俏的对家付雪吟,相当于两组无形地形成了一个对打。 付瑶是付雪吟当初在电影学院的同学,两人关系还算佳。索性自己出面替付雪吟搭了个桥,将她这次的私定转到sissi许灵月手中。 许灵月这段日子刚出了个跨国差,这次星光大赏本没接任何一个明星的私人高定。 但有好闺蜜央求,虽知时间紧迫也还是松口应了。而沈俏得知关嘉琳手中的位置空下来后,第一时间便在付瑶的指引下主动交涉。 临近活动前被毁了约传在圈子里定会是令人诟病笑柄,关嘉琳正愁手中空闲,自然一口应允。 “付瑶……” 盛凌希都无语了,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有毒的,一时面庞绷冷莫知所措。 江异施小秋心急如焚。施小秋快急哭了,“组长,该怎么办啊。” 正如上一次盛凌希用时间与咖位的问题卡了沈俏,这回,相同的问题也打在了他们头上。 这个时间段,再能找到的明星咖位绝对够不得r.m,而够得到的早就有礼服穿了。 沈俏怕也是觉得这次的机会能以牙还牙报复盛凌希,故这几次他们试图与沈俏团队的交涉一应全被她回绝。 礼服借穿协议明星方和品牌方无论谁毁约,都要依照协议理赔的。 第55章 毁约 那人形立台上的, 是一件几乎和盛凌希为沈俏所设计的红毯礼服一模一样的礼裙。 没错。 一模一样。 盛凌希和施小秋的神情也蓦然沉冷,盛凌希第一时间直接奔到一组的区域,毫不客气扯过那件礼裙的裙摆便仔细看了看。 “诶……你干什么!”正在为礼服穿人台的一组成员仓促拦了拦。 施小秋和江异反过来拦住她。 关嘉琳所做的这条礼服, 外形与盛凌希的相似□□成, 布料细节不同。 盛凌希的那一件,布料是从成百上千份小样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光是定版就定了七遍。 关嘉琳选择了一份无论从质感还是色泽都堪称是盛凌希所选的终版布料的平替来做定版,想来是星光大赏在即时间上来不及了。 指尖只在裙摆上稍微一捏便放开,盛凌希转身面对着那个一组员工面无温度,“你们组长呢?” “组长……她今天不在, 她今天要去给沈俏定版型, 所以……” 唇边冷冷勾起了道弧度哂笑了下, 盛凌希大步流星转身离开。 - 盛凌希在当天下午在一组堵到关嘉琳。 过去的时候, 关嘉琳正在一组工作台上研究着一份浅灰色礼服的布料拼选,抬眼看见盛凌希几人面无表情地走来, 立刻笑着摆手召唤, “凌希,你来的正好, 快来帮我看看,这件裙子用什么样的布料会比较漂亮?” 关嘉琳一直是个让盛凌希感到有些割裂的人。 这段日子在高定部和她接触,盛凌希对关嘉琳也有了个粗浅的了解。 她是法国某服装设计学院毕业的,身上总是带着法国固有的礼节和标志性的热情微笑。就像初次见面时她对她没由来的热情一般,那股热情也让她看上去似乎格外温善而平易近人。 若非知晓江异和小秋的经历,那么盛凌希觉得自己应当会认为她是个好相与的同事兼前辈。 而现在…… 直接脚步飒踏走到她面前,盛凌希颜容冷淡开门见山, “你不觉得,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对我解释么?” 她一手直接笔直指向一旁人台上的雾蓝色礼裙, 视线却一瞬不瞬笔直盯着她的眼。关嘉琳的脸上似微闪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后顺着她的所指看了眼很快不以为意地一笑,“你说这个?害。” 她笑得丝毫不避讳般,还是那样一副热情温然,“这是沈俏自己要求的,她很喜欢这条裙子,希望即便是转到我手里后,也穿着这条裙子上红毯。” “说起来,凌希,你这条裙子设计得真不错,看着简洁却别有独到之处,我们光是打版就打版了三遍才做出设计图的效果来。你放心,届时我会将你的名字写上去的,就说你是我的灵感来源。” “这是我设计的。” 盛凌希知道,关嘉琳既然敢把这条裙子堂而皇之地放在这儿,就从没怕过他们组会因为这事找上门来。 但听她说得这么理所应当的样子,还是不可思议到想笑,“你还要写上你的名字?还说我是你的灵感来源?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能让我的名字能短暂地出现在星光大赏上?你不觉得你这行为很无耻么?” 关嘉琳一向温善含笑的面庞僵定一秒,很快还是柔柔笑起来,“凌希,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她的笑此刻却令盛凌希无端想到一条吐信的毒蛇,丝丝无音,却背脊发凉。 “这条裙子,若写得是你盛凌希的名字,或许会上热搜上,或许会为人称赞,但至多也不过得到一个‘新晋’、‘新生力量’的谦辞罢了,即便是上时尚杂志也只占角落的一个小版面。可我就不同了。” “我有时尚杂志的人脉,他们现在就能担保我将这件裙子挂上头版;我有营销公司的资源,到星光大赏那天,这条裙子和沈俏绝对是艳压整个娱乐圈的头条。我相信,能让自己所设计的裙子为人瞩目,你应该也是很喜闻乐见的吧?你可知,你看不上这‘灵感来源’的一个渺小机会,但在r.m甚至整个l.k有多少设计师想要这么一个机会而不得。你的运气,其实早比他们好太多了。” 盛凌希完全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偷了别人东西还能表现得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的。 江异和施小秋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几欲目眦欲裂。盛凌希声冷,“你这是抄袭……哦不!”冷笑了下,她又改口。 “抄袭,只是抄私人的设计元素,是抄理念。你这是抄版、是描拓!是行业内最令人可耻最下作的行为。” 面对她的谴责,关嘉琳却始终温和自如,笑意热烈,“凌希,你年轻,我知道,有很多事想得简单也天真,我理解,毕竟我也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 “但你从大局观的角度想想,其实这条裙子无论是写谁的名字,终其根本都是为了r.m,不是吗?那日沈俏对你说的话其实是对的,重点不是这条裙子是谁设计的,而是我的名字能让它最大的利益化,不是吗?” 明白彻底说不通的,盛凌希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转身便走。 “盛凌希,你这是什么意思?”关嘉琳在她身后疑惑出声,“这是注定要给我站在对立面吗?” 盛凌希顿步。 关嘉琳:“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说到底都是r.m的设计师,本该就不是对立而是合作的,共同让r.m好我们才能好不是吗?况且,r.m目前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你……” “你放心,我不会站在你对立面的。”一句多余的屁话都不想听她说,盛凌希轻笑打断她的话,目光却冷,“因为,你配吗?” …… 大步出门时,施小秋还不慎与一个正低着头边看文件边进门的身影撞上。 “哎呀!”是关嘉琳身边那个关系最近的助理yoyo,立时捂着肩膀失声同叫,抬头见是施小秋时立刻更不悦地皱起眉,“看着点儿!急着投胎么……” 施小秋原本情绪便不佳,脸色一沉刚想回骂。盛凌希已经先一步冷冷出声,“滚。” yoyo一怔,看着盛凌希凛若寒霜的冷漠神情眼神微僵一时没敢再说话。 回到二组办公区,盛凌希直接问:“小秋,刚才那个yoyo,就是当初关嘉琳逼迫你给她画枪手稿的那个是吧?” 当初施小秋实习期满被分在关嘉琳手下做助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彼时关嘉琳正在力捧她手下的yoyo,看出施小秋的天分,便想让她为yoyo画枪手稿件。 施小秋当然不愿,关嘉琳索性就将她调到了门店,让她有才华也无处发挥。 得到施小秋的确定,盛凌希冷笑一声,看着江异和施小秋定定说:“这次,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 林西宴也是在这天知晓了沈俏、付雪吟更换私设师一事。 一时气压顿沉,面色冰寒。 他正要去跟品牌部开一场定项会。路杰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切实地感觉到了他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担忧提议,“林总,要不然……” “我有分寸。”林西宴只是冷淡撂下一句便走了。过堂风捉不住他的背影。 然后,路杰就亲眼看到了一次什么叫有分寸的发疯。 会议上,自然有人无意间提到了这些天r.m和sissi品牌内两个艺人更换设计师的事。 一部分人不敢苟同,毕竟这节骨眼,突然更换设计师对两个品牌而言都是极大的压力;一部分却认定,索性此次更换设计师对整个品牌部都未曾造成任何经济上的损失,甚至还得到一笔来源于付雪吟方的部分赔偿金。 且与被换掉的盛凌希相及,许灵月、关嘉琳两人在界内的名号确实更为响亮些,加上沈俏目前的流量,即便有影响也不过胜大于弊——至多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盛凌希。 “是,她目前是有些流量。”林西宴在一众的探讨中始终未置一词,直到这一句才轻哂一声不高不低地开了口,语速平缓眼神却冷,“但倘若,一个穿着r.m品牌高定走红毯的艺人是个即将被封杀的艺人,又当如何?” 只一句,在座的大半人立刻神色微变。有品牌部的老高管立刻惊怒说:“小林总,即便您想维护您的人,也不必这样吧?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人事部当初皆不知道盛凌希的后台是谁,但品牌部高管却知道。 当初,盛凌希的空降任命是从总裁办直接下达的,源头签字的正是林西宴。但他们只知盛凌希是林西宴放在r.m的人,并不知她具体的身份。自己人的安插培养体系罢了。这在整个l.k见怪不怪。 “过分?”林西宴面不改色,声线沉凉,“沈俏是谁捧出来的,在座各位心知肚明。” “她究竟干不干净,你们也都知道。说起来我倒想问问品牌部诸位,是怎么做的艺人审核?这么个劣迹艺人也敢签?是真就只看眉睫小利不怕未来爆了雷么?” 在座不少人一时不禁神情僵硬说不出话了。他又道:“至于你们说的过分,那我就过分了,又怎么样?知道是我的人,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让她填炮灰,就不过分了?我这所为和你们这有差别?” 一屋人鸦雀无音。路杰大快人心。有人干脆踯躅提议那就让两个人再换回来。 “不必。”林西宴最后冷言掷下一句,起身便走,“她不配。” 她不配穿,她设计的任何一件衣裳。 - 当天晚上,林西宴加了班回到星河湾时正看见盛凌希一个人窝在书房,颓丧着眉宇在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 本子上写着的,正是如今娱乐圈内正当红的一二线小花。 一眼望去大部分名字都已被划掉,寥寥剩下的几个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不出所料,如今圈内超大半的一二线小花都已礼服定了版,余下的几家基本也都有心仪意向品牌在争取交涉,若在后天之前再找不到合适的艺人,私人订制是肯定来不及了。 第56章 涅槃 盛凌希第二天就同江异施小秋主动前去和桑柠团队进行了商洽。 这位在黑料传闻中脾气古怪、长相照骗、又性情矫情做作的新二线女星, 本人却与传说中所述得大不相同。 她自然是美的,却比镜头中所示人的极具攻击性的冷艳美更加柔润。一张素颜不施脂粉,笑意礼貌而温浅, 说话声线也娓娓可听如沐春风。 交谈只进行了小半个小时, 盛凌希便将自己的来意、期望、以及对方的一些期盼与要求都摸清楚了。 双方似乎都对对方较为满意,整个交流的过程也轻松愉悦。 交谈快至尾声时,桑柠微笑却端重地问起了一句话,“盛总监,我对你的能力自然没有任何质疑,对r.m品牌也有绝对的向往和崇敬。只是, 有一个问题, 我不明白。” 盛凌希微笑颔首, 示意她讲。 “您为什么要选择我?”桑柠说:“您应该知道, 我最近丑闻缠身,大多有名望、有地位的品牌, 都不愿意与我合作。原本, 我都已经打算这次就穿我自己的私服上红毯了,可没想到, 这时候,您来了。可凭r.m在业内的地位,我想应当是有许多远比我更合适的选择。我不懂为什么?” 面对盛凌希,她始终笑得从容而闲雅,仿佛外界那些风风雨雨完全不令她而自馁在意,始终不卑不亢。 于是盛凌希也笑起来,她既已开诚布公, 她自也得坦诚相待,“实不相瞒, 桑小姐。” “我虽打着r.m的名号,可是在业内所有的高定设计师里,应该也算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若您先前有关注过别家的礼服选定,应当就能知道,我此次原本接手的私人订制客户是沈俏,可是临门一脚……被别人抢走了。” “我当然不敢说,一个能被别的设计师随随便便抢走资源的设计师,能有多大的能耐带您翻盘,也不愿说我是无可奈何才选择您这样现实的话,可事实确实如此。但如果您真的愿意和我合作,我敢保证会付出竭诚的努力,起码让您不会在这次活动中掉链子。” 她的直言相对倒令桑柠也颇意外般微微挑了下眉,仍旧笑得淡定,“可我此前从未走过星光大赏这样大的活动的红毯,您真的相信我的表现力?就不怕我穿废了你的衣裳?” 盛凌希也一挑眉,“巧了,我此前也从没有过一件衣服上过星光大赏这样大的活动的红毯,您如果愿意穿我的衣裳上红毯,那才真是有勇气。” 两人一时都笑起来,江异和施小秋及桑柠的助理也不禁相视而笑。这件事就算是这样定了。 利落签好了借穿协议。告辞时,盛凌希向桑柠友好伸手,“桑小姐,我相信,您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桑柠对上她深亮笃定的目光同样与她一握,“您也是,盛总监。” 回到r.m高定二组,盛凌希便彻底开始着手忙络起相关事宜,在当晚加班时还不禁对江异施小秋说:“江异,小秋,最近……要辛苦你们了。” 两人微诧对视一眼。盛凌希神色犹豫,“现在距离星光大赏还有十六天,时间太紧迫,假期是肯定不可能了,熬夜通宵也常态,还得要你们两个陪着我……” “你说什么呢老大!”江异便立刻不悦截断反驳,“你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团队!当初说好要带我们携手共赴顶峰的,你可不能反悔!” “对啊组长!”施小秋也连连点头应和,“组里的事,当然是我们所有人的事,没什么辛不辛苦的,我们一起加油!” 盛凌希便面露欣慰,拍拍手给两人鼓劲,“那就开干吧!都别杵着了,现在我们的时间可几乎要以秒来计算了。” 三人互相相视笑笑便立马回到各自的工位紧锣密鼓地忙络起来。深夜亮着灯的办公室充满干劲的工作氛围却格外浓郁。 这些日子盛凌希就几乎睡在了公司,睁眼是画图,闭眼是打版,每天就连轴转到仿佛一只马不停蹄的小陀螺。 而一组自然发觉到了二组人突然变得的繁忙与紧迫,打听到了他们组居然这节骨眼还接到了新的艺人订制,很惊讶。 又听说是黑料丑闻一堆的桑柠时,便又不禁嗤之以鼻。还背地里戏谑真是什么样的水平接什么样的艺人,r.m的声名恐怕都要被他们这次给败坏了。 面对流言蜚语,盛凌希直让江异小秋别在意,“莫与小人争长短。”继续去做自己眼下最该做的事。 “可是老大!他们组窃咱们礼服的事,就这么算了么?”江异还是不忿。 那件盗版的“薄雾与风”还被一组挑衅似的立在玻璃墙边,每天就明晃晃地对着二组这边。 他每次路过都忍不住想给撕了。 盛凌希只说:“不会。” 但不是现在。 要等。 …… 这段日子盛凌希一直未曾回星河湾,对于林西宴而言也有种格外的不习惯。 先前她在时,他时常觉得她吵闹。 她这个人,总是闲不下来似的,时不时便要闹些幺蛾子。 加上后来家中来了林小希和盛小宴,房子里更好像总是乒乒乓乓的,简直大闹天宫不为过。 可这些天,只他一个人在,他反而感觉到了一种格外空荡的沉寂。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特别静。 静得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他一个人。 好像以前从未发现……原来他曾经的生活是这么冷寂的吗? 而习惯就像一种力,她所存在的力量早就在无形间一点一滴渗透到了他生活中的每一隅。 蓦然抽走,仿佛有什么突然掉了主心骨。 正发呆,林西宴隐约听见一楼大厅似乎隐然传来人的说话声,还有盛小宴欢快的小狗叫,眸光微顿立刻下楼。 楼下来的却不是盛凌希。 大抵是盛小宴和林小希玩闹又闹出了什么笑话,正呜嗷呜嗷地打成一团。张姨和钱阿姨在一旁看得直笑,无意眸间瞥见伫立在楼梯口的林西宴,立时一顿走上前来,“大少。” 张姨注视着他一贯冷静淡漠的面庞像是看得出什么,淡笑说:“这大少夫人平时在的时候吧,还没觉得什么,这突然几天不在,感觉屋里都冷清了……” 林西宴默默垂睫未置可否,少顷不知想到什么细微弯弯唇。 林西宴在第二天晚加班时来到r.m高定二组找了盛凌希。 “小林总?” 和上次一样,江异和施小秋仍旧对他恭顺尊敬。但过上次的短暂相处,两人总归没那么拘谨了。而林西宴这一次来也和路杰共同送来了几大箱“物资”。 “哇塞……” “林总壕气呀!” 那些东西,基本都是平时工作中能用到的小神器。什么护颈枕、按摩仪、咖啡、褪黑素、真丝棉被…… 甚至到最后还有师傅搬来一张tempur床垫,就放在休息间的落地窗旁,简单地收整过后整个休息间都仿佛成了个开放式公寓。 “哦豁林西宴,你这是什么意思呀?”盛凌希抱着臂挑眉古怪调侃,“你这真是恨不得让我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死为止’?!这么多加班神器,是真想让我们加班到死啊?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上磨的吧!” 施小秋和江异路杰在旁边不禁笑。林西宴便淡着脸睨着她这一副五天没来得及洗头、三天来不及洗脸、素面朝天眼底还淡淡晕着一圈乌青的尊容,不冷不热地弹她一脑壳,“就没见过这么邋遢的驴。” “你……你才是驴!”盛凌希龇牙怒目地就上去锤他。 …… 其实盛凌希他们的动作已经非常快了。 只两天,红毯主礼服的设计稿便已定版。 第三天,礼裙的坯布打版就已经出来。 唯一难的就是择选布料的定版环节。 一件衣服能否呈现设计图中最终的效果,布料是其格外重要的一环。 看似相似差别不大的布料,同样的版裁制衣出来的效果可能天差地别。这也是为什么盛凌希组为沈俏制出的那件礼服,关嘉琳组明明是一比一照裁,看来却仍像是正版与盗版。 这就需要,同样的版裁不同的面料,一遍一遍地试、一遍一遍地排选。 可他们的时间真的就要来不及了。 这些时日盛凌希都已上手进行打版,施小秋的打版技术虽稍有欠缺,但简单的试版还是足够的。三个人几乎不分昼夜地忙了整三天三夜。 但三天,出来的版衣不过寥寥几件,其中能作为终版的布料更是几乎一件都没有,盛凌希一时又有些陷入焦灼。 直到这天傍晚下班点后,二十三楼电梯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浩荡杂沓的脚步声响。 盛凌希一出门,竟见是秦雅卉和蒋娇带着一队人过来。 “听说你们这儿遇到点麻烦?我过来笑话笑话。”蒋娇还是那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抱着臂在一片狼藉的工区中巡视了一圈指着一旁那几件试版失败的裙子笑得开怀。 “哈哈哈哈哈哈这都什么呀盛凌希?哈哈哈哈你要真让桑柠穿这么个‘烂咸菜’上红毯,我敢说桑柠立马就能被洗白,然后全网黑得就是你!哈哈哈哈曲线救国吗你这是哈哈哈哈哈!” 盛凌希一夜没睡脸色阴沉得几乎要吃人。还是秦雅卉从旁及时止损了笑闹,“行了,大家都别闹了,还是省下时间抓紧干活吧!” 然后对盛凌希,“我们应该帮不上什么大忙,毕竟我们都没做出过能上星光大赏的衣裳。但是简单的小活总是可以的。现在,我们就听你们的号令了。” 第57章 星光 桑柠在这日晚上下通告后抽空来到r.m亲身试过了礼服“涅槃”。 毋庸置疑的, 盛凌希给每位私人订制的客户所设计的礼服都绝对衬合着穿着人的身材、肤色等个人特质,这件专为桑柠而独家打造的礼裙更能将她本就优越的条件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桑柠是那种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长相。 浓妆不笑时冷艳;淡妆素衣时婉约。这件礼裙上身,重色红黑更能衬得她肤若凝脂而盈盈一握, 仿若是从灰烬火焰里挺拔而出的天鹅。便连桑柠工作室的自己人一时都颇为惊叹艳羡。 定妆完成后, 桑柠将那件礼服完完整整地存叠在行李箱里,对盛凌希伸出手眼神由衷赞叹,“盛总监,您很令我惊讶,我真的没想到,最终成衣的效果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我非常喜欢。” “是您将它诠释得好。”盛凌希谦逊与她一握, 悄无声息向旁站向她亮出身后的江异施小秋, “还有我们团队的每一个人, 每一处细节都有他们的心血和功劳在,我不敢揽功。桑小姐, 这件礼服我为它取了名叫‘涅槃’。也愿它能助您浴火重生, 逆风也翻盘。” 江异和施小秋对着桑柠礼貌颔首,桑柠目光静静地从他们脸上定视两秒微笑, 最后对盛凌希道:“您也一样。” 桑柠走后,盛凌希三人才彻底松下了一口气,蓦然瘫坐在就近的沙发、椅子上静静回血。 此次星光大赏,桑柠推拒了后面的晚宴,打算红毯和典礼就一件礼裙穿到底。这一刻,才算是任务完成。 盛凌希抬手看时间,拍拍手有气无力吩咐, “好了,现在开始放假, 都回去,好好睡上三天,三天后,还要打仗。” 这一天,是12月15号。 星光大赏,三天后,开始。 - 这次的星光大赏的关注度可谓空前的高。 据传,此届星光大赏活动确认出席的明星,是往年几届相比阵容最全场景也最繁华盛大的。且这次星光大赏多平台联合直播,连网络的直播预约便已突破两亿人次。彻彻底底是场粉圈的盛大狂欢。 此次星光大赏在海城举行。自两天前起,有关各家的相关词条便在文娱榜上高居不下。都是谁谁谁家的机场美照。 海城、帝都、与其他各大城的机场近些日子也总是挤满了人,皆是各家粉丝的接机送机或代拍。尽管盛凌希对娱乐圈向来不感冒,几天下来也在热搜上将大半娱乐圈眼花缭乱地认识了个遍,也算参与到了。 林西宴此次自然接到了星光大赏的宾客邀约。 但他不去,此前也极少参与过相关的活动。 代表l.k出席的集团高管自有人前往,他惯来不喜抛头露面出席。 盛凌希倒是第一次参加此类的明星庆典,还蛮新奇的,且她设计的礼服还要上红毯呢,必然是要亲眼见证才行。故在半月前就定好了从帝都至海城的机票。 “到时候,我让路杰陪着你去,再带两个保镖。”庆典正式开始的两日前,盛凌希正在卧室收行李的时候,林西宴说:“让江异和施小秋也都坐头等舱吧,陪着你,也好有个照应。到了机场后会有人接应你们,一应出行吃住用物都有人给你们安排好,你不用手忙脚乱。” 盛凌希前些日子实在太累,确实懒得再动脑。 这回有现成的小管家将一切替她打点清楚,自然喜闻乐见地接受。 在收好行李他离开前,盛凌希斟酌了什么还是问他说:“林西宴,你我当初的协定……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事,哪怕……是不甚给r.m捅了娄子,你也不会怪我。” 林西宴微顿。 她既然已经问出了这样的话,就绝非空穴来风。 他眼神淡静深邃默默地望了她两秒平静问:“你想要做什么?” 盛凌希却一时哑言像踯躅着不知该不该说。 林西宴也不逼她,片晌道:“那就去做。” 盛凌希讶异微讶地抬了抬眸。 林西宴:“我都给你撑着。” …… 12月85号中午,盛凌希和江异施小秋路杰一起到达海城,冷空气压抑不住几人的激动与忐忑。 星光大赏的红毯活动要在晚七点于海城大剧院准时举行。中午时分,盛凌希便联系了桑柠团队,得知桑柠从晨起便已经在做妆造与拍官方照了。传过来的几张未修裸片便已惊艳夺人。 盛凌希在酒店睡了一觉,起来后也马不停蹄地赶紧给自己和小秋也做了个妆造,还为江异也换了身得体的西装。 别说,换下了那一身鬼火少年,江异那一米八不羁冷峻的少年感还挺帅的。 与路杰挺拔在那儿,说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也蒙混的过。 傍晚六点左右,盛凌希一行坐车到大剧院所在的人民路时,沿街的车辆便已经几乎将大半条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剧院门前拉起了警戒线,五十米红毯一道从剧院铺陈到车辆入口。无数媒体记者、相机、粉丝围在警戒线外,气氛浓郁蓄势待发。 盛凌希找了视野稍好的位置静静等,胸臆里也不自觉荡起一种不可名状似的激动与感慨。 就那么一小截红毯,有的人似乎穷极一生的努力就只为从这走过的几分钟,那是名利场的一截缩影。 夜幕渐渐降临,剧场门口亮起了闪耀灼目的光,一簇簇灯柱将夜色都映得恍若白昼。眼前的景象也恍然令人错觉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这般的纸醉金迷里。 直到七点整。 当第一辆车在红毯的首端停住的时候。 整个现场的氛围才彻底爆裂。 “啊啊啊啊!” “贺昀骁!贺昀骁——” 现场粉丝一瞬鼓动,闪光灯灼亮成光海,施小秋手里放着的手机直播弹幕也一瞬飞快滚动。 在此类明星庆典活动的红毯,首位上场的和最末上场的明星是重中之重。 这两位一个开场一个压轴,无论咖位和气场都需镇得住场且令人心悦诚服才行。而如今圈内可称顶流的实力派演员、亦是圈内最年轻的影帝贺昀骁,自是当之无愧。 迈上红毯的男人身着l.k旗下的首位男装品牌l.k本身的最新款西装礼服,身形高长挺拔,眉眼深沉冷冽。 他身边未配女伴,一道从红毯开端向签名墙走过去,无形的气场便已压人。盛凌希的目光不禁微微凝顿。 贺昀骁——便是桑柠那些黑料传说中所死乞白赖纠缠的那位。 虽不知他们之间具体的纠葛过往,但凭她这段日子以来和桑柠的接触……总无端对流言里的另一个人感到怪里怪味。 不得不说,此次星光大赏的阵容还真的强大。 贺昀骁作为点爆现场的第一根导火索之后,后续的嘉宾也一个比一个重磅,一个比一个有名望。现场的背景乐也放得越来越大,粉丝尖叫连天。连施小秋都在过程中激动得几番快跳起来。 “啊啊啊冷嘉星!是冷嘉星!” “顾雨淳!顾雨淳啊组长啊啊啊!” “秦野!好帅啊比电视里更帅!” “啊啊啊啊!” 轮到沈俏、付雪吟和桑柠等级别的出场已经是接近一个半小时后。 盛凌希也不知道这次的主办方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究竟刻意搞事情造话题还是真的碰巧,这三人的红毯顺序居然几乎给安排成了先后,各家的粉丝也早在各大平台广场打了好几架。 桑柠团队发消息称桑柠已经坐在车上排队进场时,付雪吟已经率先走上了红毯。 亭亭甜美的女明星穿着月白色礼裙,清冷简约,的确是sissi与许灵月惯来的设计风格。也极趁得付雪吟的确人如其名地像捧纯白无瑕的雪。 她和同行的男演员两人照例边对着沿途的记者粉丝微笑,在签名墙签名、摆poss拍照。一直时时关注动态的施小秋也很快握着手机说:“组长,付雪吟的礼服上热搜了。” 盛凌希只随意扫了一眼。如今各明星团队都会买热搜营销,网络上的热度其实真假难辨。但不可否认许灵月为付雪吟所设计的这款礼服的确十分漂亮。 直到沈俏出场,直播弹幕上原本大片夸赞付雪吟妆造的评论忽然大面积转了风向,全部吹向了沈俏。 沈俏这次还真的是穿着“薄雾与风”的那件盗版上的场。 看见沈俏踏上红毯的瞬间,施小秋和江异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发沉。网络弹幕和现场众人的反应却无疑是惊叹,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也彻底灼亮成一片。 沈俏礼服上的飘带随着她的步伐一跃一动,仿佛臂弯缠着风。 她走得极慢,笑容也灿艳,直到被场控催促了两遍,才匆匆轻提着裙摆走到签名墙前。随着媒体的召唤摆poss还有人不禁在喊:“沈俏!今天太漂亮了!” “谢谢!”沈俏笑容怡然,手中放在签名墙上的笔尖还有一个“俏”字没写完。而时间问题下一位上场的明星已经踏上红毯。 “她可真能磨蹭!”江异冷冷哂声不禁吐槽。这圈里个个人精也不知道她这是跟谁的面前在演聊斋。 “蹭红毯的基操罢了……桑柠上场了!”盛凌希随意一瞥都懒得看她。目光一凝将注意力全部落在红毯开端的人的身上。 黑色商务车门缓缓打开,车中先迈下来的,是只穿着黑色高跟、足有十二厘米高的钻光闪烁的细白脚腕。隐约浮动在脚边的裙摆像抹若隐若现的火焰。 而后开车门的工作人员帮忙伸出一只手,从中带出一位纤瘦却劲挺的身影。 火焰一瞬就像在众人面前大面积地燃开。她一头黑亮长发高束,皮肤冷白,红唇烈焰。脖颈上的颈带随风浮动,仿佛半燃半烬的一朵火玫瑰。 第58章 热搜 盛凌希还在室外车内看见突然空降到热搜第一的桑柠的名字, 也是懵的。 但好歹……也是个流量不是? 等时间差不多了,盛凌希一行也从另一个嘉宾通道入场。 而后主持人维护秩序,粉丝尖叫渐息。灯光暗下, 典礼开始。 盛凌希绝对相信, 这次星光大赏,不仅是阵容最强最盛大的一届,也会是最魔幻的一届。 由红毯盛典衍生的相关话题恐怕在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会成为娱乐圈中津津乐道的传说。 这届星光大赏最为人津津有味的话题有两个。 一个,是“沈俏压吟,桑柠在后”; 还有一个,便是桑柠进场时不甚摔倒却被贺昀骁毫不避讳地当众扶起。 至于后面究竟谁家斩获了什么奖、谁家拍照争c位时又和谁家闹出了幺蛾子, 都已经不重要了。当瓜和好戏太多时, 吃瓜群众早就不甚在意一些没品质的小瓜小枣。 而盛凌希在现场亲眼见证了各明星间的撕逼斗法扯头花后, 也终于看透了娱乐圈的真谛, 这估计也是这世界的真相法则。 那就是有人的地方永远有江湖,什么繁华星光下最基底的不过都是对资源利益的趋附争夺。没意思, 唉…… 颁奖典礼过后, 长廊外便是媒体对各家明星的采访。大多家媒体几乎都是一股脑地涌到了桑柠的面前。 “桑柠,请问获得了年度最受欢迎女配角, 有什么感想?” “桑柠,今天红毯时表现得非常好,怎么会在进场时摔倒了?” “贺昀骁扶了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桑柠,今天打扮非常漂亮!今天的妆造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 盛凌希怕挤,几乎是和江异施小秋坐到了最后,等到场厅的大灯都熄了才慢吞吞起身。 今晚后续的整个颁奖典礼无趣又冗长, 不少没能得到将、只为蹭个红毯露脸的明星早就提前走了。她也是为了看热闹才等到现在的。而事实证明,这现实中许多真正的热闹都不摆在明面上。往后这样的活动还不如看个重播精剪版也好干坐几个小时白受罪。 出去时, 正见有几家媒体正在采访沈俏。 盛凌希只不在意瞟了一眼。 沈俏今天得了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奖,她整个在网上为人谈论最多的还是那幕“桑柠在后”的好戏,以及一个典礼上就花枝招展似的换了两次衣裳。 可惜她后面那两件礼裙平平无奇,即便下血本砸了挺多热搜和水军仍是没砸出什么水花。施小秋看见网络的动向时还挺大快人心的。 再往前走,前方的氛围正热烈,正是不少家媒体都在采访着桑柠。 桑柠表现得倒大方,自若回答了每一个的问题,即便碰到刁钻的也不卑不亢。末了还十分客气且官方地“谢谢贺前辈的帮忙”。 正说着,长廊尽头忽然传出一阵铺天盖地的尖叫声。 众人讶异去看正是贺昀骁换好了衣裳在往晚宴的方向走。 媒体瞬时又改变了方向去采访他,其中问到最多的自然是他扶起桑柠的话题。 贺昀骁原本没想理会,这一句却顿步,而后遥遥地向桑柠的方向瞟来一眼。 盛凌希找了个相对人少且不起眼的角落站住,目光耐人寻味地在他们两人之间看了个来回。 只听贺昀骁像意味深长地微淡一哂说:“这不是最基本的么?” 围栏外的粉丝叫得更盛了。贺昀骁径直离去。桑柠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 再回来,媒体便不再围绕着贺昀骁的话题提问。说起她今日典礼令人惊艳妆造,桑柠笑得平和,“这件礼服,名叫‘涅槃’。” “这是r.m品牌一位新人设计师盛凌希的作品,盛小姐也是位非常优秀有才华的设计师,今日的妆造能够被这么多人认可也大半是她的功劳。也希望大家未来能对她多多支持。诶……她正在那儿。” 视线像在无意间看见角落里的她桑柠立刻向她打招呼般挥挥手。一众媒体便立刻下意识跟着看过来。施小秋和江异也下意识吸气挺挺胸膛面露镇定。 盛凌希笑意淡然。文娱时尚圈本不分家,立刻便有媒体顺藤摸瓜上来采访她。 盛凌希也在那一瞬间迅速向江异施小秋低声问了声,“都准备好了么?” “老大放心。”江异低声地向她比了个ok。 盛凌希微敛眸色,静静看着几家媒体朝她而来。 盛凌希这次来参加星光大赏,还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做。 而这,才是她这次真正要看、也要参与的 “热闹”所在—— 盛凌希简单回答了几个问题,无非就是围绕着“涅槃”、创作理念、r.m品牌的一些阐述。 寥寥采访完成后,媒体道了谢也要继续回去捕捉更值得采访流量更高的明星团队了。 盛凌希在这时突然说:“诸位,今天面对各媒体朋友、广大群众、网友朋友们,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想要宣告。” 然后,面对镜头,面对镁光灯,盛凌希从施小秋的手中接过一个ipad,将一件礼服的照片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要告——r.m品牌高定部现今总监关嘉琳,抄袭拓版我所设计的礼服‘薄雾与风’,自即刻起,发送律师函,坚决维权到底!” 同一时间,江异将一份早就编辑好的微博发送出去。一个名为“r.m高定-盛凌希”的微博新号发布了第一条微博,三分钟内便转发评论过千。 【@r.m高定-盛凌希:兹声明,由本公司同品牌旗下设计师关嘉琳所设计、由女星沈俏所首穿于本届星光大赏红毯的礼服“海雾”,为抄袭、剽窃本人所设计的礼服“薄雾与风”,于今日发律师函起诉,望关嘉琳设计师与沈俏团队即刻起删除、下架有关“海雾(薄雾与风)”所有相关的营销、宣传,并当众赔偿道歉。 保护设计专利著作权乃是行业内共同努力维护的责任与义务,还望各同行相互监督、引以为戒。共同保护原创设计净土。以下为证。#星光大赏# #沈俏# #星光大赏沈俏礼服# [薄雾与风设计手稿] [薄雾与风成品与海雾对比照] [薄雾与风手稿、成衣时间证明] [r.m高定二组与沈俏团队借穿协议] [律师函]】 现场倏地哗然一片!所有在场明星、媒体惊诧私语。沈俏在远处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过来。 而已有嗅觉敏锐的媒体已经一股脑上前去问询。 “沈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俏,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俏!……” 盛凌希默不作声地与桑柠对视向她递了感谢的眼神。 一片杂乱中,不知道是谁忽然喊了句,“沈俏上热搜了!”将本就嘈杂的现场搅得更乱,连盛凌希一时都不禁讶异地挑了下眉。 尽管知道这件事肯定是会上热搜的,可这也太快了点吧? 她拿出手机去看,看到热搜栏上的词条,却一顿。 #沈俏偷税漏税# #沈俏辱华言论# - 这届的网友绝对想不到,今年的星光大赏后续也会有这么多的好戏。而刚下了颁奖典礼连晚宴都还没来得及参加就塌房的明星沈俏,也算是内娱前无古人的第一人。 沈俏不仅偷税漏税的确凿证据被扒出,便连出道前的一些用小号在网络上的辱华言论都被扒得干干净净,便连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路人网民都被惹得看不过。加上穿着抄袭礼服上红毯这事,必糊无疑。 星光大赏主办方也很无奈,但动作却快,第一时间发布了收回奖项的公告。 而其他几个官方平台接连火速删除了有关沈俏的微博。沈俏几乎是晕在星光大赏采访长廊的,总之离开现场还破费了一番工夫。 盛凌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脱身回酒店的。总之沈俏这事一起后,她的维权公告也很快登顶了热搜前排,那些刚才还对着桑柠和沈俏的媒体们几乎是炮轰一样地全部对准了她。 到最后还是路杰匆匆带了一队人护着他们,连桑柠的保镖都几乎转过来帮忙护她着走,这才在一众群炮围攻似的攻势下勉强挤上商务车。 等回到酒店,盛凌希还颇心有余悸,边检查着自己身上礼裙的破损边吐槽,“这明星……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我衣服都给我挤破了!!” 施小秋也闷闷,“我也被踩了好几脚。” 江异:“我也是。” 三个人对视了一圈不禁都笑了。 虽然过程很惨烈,但好在他们仨这段日子来心里一直堵着的一块大石头算顺利解决。 等路杰一回来,盛凌希便立刻问起沈俏热搜的事,只一句:“林西宴的手笔?” 盛凌希其实能猜测到这事大概率和林西宴相关。不管怎么说,娱乐圈内真正背景干净到没有一丝墨点的明星可谓少之又少。 可沈俏此次穿得是r.m的礼服。即便是为了维护品牌现今的利益捆绑,作为资本也会尽可能保她。 但就这么把她的事直接抖搂出来,算得上是和r.m甚至l.k过不去。谁会闲得没事和l.k树敌? 除非,是他自己。 路杰神色为难也不知道该不该答,最后在她强势的逼问下只好点头承认了。 “那你们……怎么都没提前告诉我呀!”盛凌希还是意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意外什么。 路杰踌躇,“大少说没必要!他说……反正她对您而言都是翻篇的事了,没必要拿这事烦您。而且您前些日子连轴转设计本来就很累了,不值得被她分心。前些日子的品牌会上大少的意思就是不想看沈俏再蹦跶了她也不配穿您的衣裳,所以……” 第59章 礼物 盛凌希这次的举动, 也的确算是给r.m捅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篓子。好在,沈俏爆雷之后,广大网民群众的关注点几乎都聚焦在了沈俏的黑料身上, 对r.m的关注度也少了几分。 r.m内部紧急召开了公关会议, 在第一时间发出公告对沈俏追责相当于割断了关系。并对旗下品牌首席高定师的抄袭事件表示会进行严格调查处理。 l.k内部人人看得出,关嘉琳团队这次是注定要被清算无疑了。 而在盛凌希可谓在这次的风波中大红特红了一把。 不仅是她为桑柠所设计的那件“涅槃”出圈到火热,这次“被顶头上司强权霸稿却还能不卑不亢顶着压力维权”的形象也令她吸粉无数,不少网民声称简直能被她这经历感到底层职场人艰难的共情,仅仅四五天微博粉丝数量就涨到了小百万。 l.k内部简直要对她叹为观止。 从她进入集团起至今,盛凌希身边的风风云云就好像没断过, 集团内也都开始纷纷像她这样的人就属于自带话题体质, 有这一天也是迟早的, 真的惹不得。 而关嘉琳一下马, 想来盛凌希成为r.m设计部总监也是迟早的事,多少也都升起了点敬畏。 而盛凌希, 其实压根没管后来这些事在网上是如何风风雨雨的, 只与江异和施小秋他们在海城放肆地吃,放肆地玩。颇有种甩烂摊子到摆烂的味道。 畅玩了一周后, 几人返程。一下飞机便冻得瑟瑟发抖。 ……这帝都的冬与海城的温差也相差得也太大了点。 十二月,帝都的天很早便已黑了,刚过五点,夕阳就已经没入地平线。今天的帝都下了薄薄的雪。 盛凌希拢着大衣从vip通道往外走。出机场大厅时,还看到从其他班次的飞机落地的明星。 接机大厅外拦着接机的粉丝,啊啊啊兴奋叫个不停,可无论从人数还是气氛上都比上飞机时的弱了许多。 总有种, 繁华褪去终归尘埃的感觉。 路杰和两个保镖一道护着她往机场外的停车坪走,刚出门, 盛凌希脚步顿住。 冬季室外,零星又已飘起细小的雪,整个机场停车坪平坦宽阔,像被铺陈了一片毛茸茸的浅色地毯。 冷峻挺拔的男人正站在视野尽处,周身都是细碎的雪花,他身旁是辆黑色的汽车。头顶灯色昏黄,将他的大衣轮廓映得有些模糊,但颀长而利落。手臂间还搭着一件女款的白色羽绒服。 江异和施小秋一时心照不宣对视一眼连忙在路杰的指引下悄声无息走向另一辆车。盛凌希怔讶了秒而后上前,“你怎么来了?” 林西宴低眸,视线只在她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停顿一秒,而后将羽绒服裹在她身上,“正巧在这边开会,顺路。” 轻薄而暖绒绒的羽绒服将盛凌希整个人裹住,还有着毛茸茸的白色毛领,衬得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她像只纤小娇柔的兔子。 听到他这句,盛凌希莫名总想笑。有什么会是要在机场开的? 她弯着眼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说。 远处的江异和施小秋在一辆车前朝她摆摆手。施小秋:“组长,我们先走啦!你跟小林总走吧!” 盛凌希微怔,看看他们又看看他。 林西宴今天是开着两辆车来的,一辆是他自己的兰博,盛凌希在他车库中见过却几乎没见他怎么开过。 常坐的那辆迈巴赫是让司机老齐开来的。此刻老齐路杰江异小秋等人正站在那辆迈巴赫前朝他们摆摆手,还不待盛凌希说话就纷纷坐进车里一溜烟启动驶远了。 “不是……”盛凌希大为不解。刚想问他干嘛开两辆车来?他那辆迈巴赫普尔曼宽阔到里面甚至能坐两个麻将团。 林西宴已经打开车门淡声道:“上车,不冷么?” 车内早就打了暖空气,暖洋洋一瞬涌来。盛凌希本能地搓搓手跺跺脚再不顾什么钻进车里。 - 回去的路上,暖空气很快驱走了身体的寒意,盛凌希整个人窝在副驾驶里懒洋洋地吸着杯他放在中央扶手上的热奶茶。 车外的雪微微大了,满世界的冰寒萧瑟。林西宴开着车,在等灯的间隙不禁扫了她一眼,看着她这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禁淡哂,“你倒是不客气。” 盛凌希正嚼着珍珠,腮帮子像只藏食的小仓鼠鼓鼓的,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这杯奶茶,下意识用询问的眼神晃了晃奶茶杯。 林西宴不答,算是默认。 “这难道不是给我准备的吗?”珍珠咽下去,盛凌希话说得理所当然,很快眼珠一转又动了什么小心思狡黠道:“哦~林西宴,还是你给别的小妹妹准备的呀?哦呦这么贴心啊,冰天雪地的还知道随时准备着一杯热奶茶在副驾,我可得赶紧看看这副驾驶上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头发丝、口红什么的这要留作证据我还能多分点财产……” 林西宴彻底笑了,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无名指银光细闪。前方红灯转绿他缓缓跟着前车平缓转弯。 因下雪,道路有些拥堵。盛凌希手托腮吟吟问起沈俏新闻的事,“林西宴,沈俏的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呀?难不成……是想给我个惊喜什么的?” 林西宴淡然目视前方,侧颜还是那么峻冷严正,“觉得没必要。” “嘁!”盛凌希蛮不在意地嘁他一声,脸上的笑意却还是吟吟狡黠的,问道:“诶,不过,后来我又发微博又维权又上热搜的,怎么样?公司里是不是都傻眼乱套了?那些老家伙有没有为难你啊?” 他趁机也瞥她一眼,不咸不淡淡定反问:“你是希望他们有还是有没呢?” “那当然是有喽!”盛凌希立刻说:“我突然不声不响地闹出个这么大个幺蛾子,本来也抱着点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意味,还想着这次回来后公司指不定打算怎么处置我呢!结果呢,你一声不吭闹了个比我更大的幺蛾子!那这回大家的炮火不就该都聚焦在你身上来不及顾我啦?关键时刻出头给战友出头挡枪,真是敢勇当先!该褒奖!英雄、好汉!” 她说着还特别豪迈赞赏地在他肩上轻拍两下。林西宴彻底扯唇淡哂出声,道了句“不愧是你”。 汽车到达星河湾时屋外的雪已经完全大起来,满目纯白。林西宴一道将车驶入星河湾地库,进别墅时家中张姨钱阿姨等几个人已经在等。 “哎呦我的小祖宗们,可算回来了!我还想着这雪越来越大路不好走可别再堵到哪儿回不来……” “外面可冷坏了吧?快快快掸掸雪换了衣裳,别被冷空气激着再感了冒。” 从车里到地库一道都有恒温的暖气,怎么可能会冷?盛凌希还是盈盈接过了张姨递过来的衣服甜声道过谢。 林小希和盛小宴兴奋得不行,扒在两个人的脚边连蹦带跳。盛凌希低头哄逗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又纷纷将这次从海城带回来的礼物分发给大家。 大部分是些特产、小吃等等。还有一些是明星的签名照,是孙阿姨钱阿姨家女儿喜欢的。连林小希盛小宴和炮仗都有了东方明珠版文创猫粮/狗粮/刺猬粮。一时间客厅里的氛围又嘈嘈杂杂地热闹起来。 林西宴站在不远处,黑眸静静看着她像在等。 “看什么?”盛凌希看着他这眼神就无端特别想笑,下巴一扬用种特别奇异的眼神看他,“你又什么都不缺,又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要什么礼物?没给你准备的。” 肉眼便见林西宴原本冷峻不变的脸色却微微一沉,又抿唇盯了她一秒转身就走。 盛凌希一刹在心里笑得更欢了,故意故作讶异地追上前去,在他身后连连问:“哎呀……你生气啦?” “诶,林西宴,别生气呀林西宴……别那么小气嘛!” “哎呀你想想!我买礼物的钱都是用的自己的工资,那我的工资是哪儿来的?是你发我的呀!那我用你发我的工资在给你买礼物,绕这么一圈得不偿失嘛!那你想要什么自己花钱去买就行了嘛对不对何必这么麻烦……” “没有。”林西宴骤然停步,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淡漠转过头来注视她,语气凉凉,“我没有生气,你说得对,我又什么都不缺。海城有的帝都也都有。” 言下之意——不稀罕! 盛凌希背着手抿唇忍笑地看着他,见他又径直前行了故意对着他的背影佯装惊讶道:“哎呀!我差点都忘了……我不是什么都没准备的,我给你准备了的!就是太小了让我一不小心差点给忘了。那你既然不要……” 林西宴步子又一停,讶异回头。 就见盛凌希站在他几步开外的位置,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像锦囊一样的小东西,脸上神情怅然惋惜,瞥着他的余光却机灵戏谑。 他讶顿了秒,很快唇边竟不由自主地微弯起了一下,又迅速收敛,接着直接折返上前去取。盛凌希却又飞快将手向身后一背戏谑调侃,“你不是不要?” 林西宴面色又微沉,索性在她面前摊开手掌,“给我。不是送我的?” “是原本打算给你的,但是……”盛凌希却好像故意跟他抬杠似的,执拗背着手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谑笑,“你说好不要了呀!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收回……” 林西宴眼神微凝片晌干脆真的不要了,负气一收手转身。盛凌希连忙在他身后连蹦上两阶台阶一松手将什么东西叮铃亮在他面前。 好像一抹幽暗的光从林西宴的眼前飞快划过。 林西宴微怔,定睛去看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是根普通的细线,红色的,被她挂在右手的中指上。线的底端缀了一颗墨色珠子,深黑得像墨,内部却光曜闪烁,此刻正在他面前催眠似的晃啊晃。 第60章 挨骂 盛凌希这次回帝都后, 没有直接回r.m上班,如今十二月末已经临近元旦假期,她干脆光明正大翘了几天班打算放完元旦小长假再回。 这些天, 她就窝在星河湾每天休整生息养精蓄锐, 偶时处理些许关于和关嘉琳打官司的事。 不出l.k每个人的所料,关嘉琳被开除了。 此次被开除的还不止她一个,还有她团队中所带来的几个“自己人”。 关嘉琳被开除的消息正式公告后,l.k品牌部内部也接连收到了不少匿名邮件,大部分都是举报关嘉琳曾经任职总监时的过分行径的,墙倒众人推, 盛凌希在听说时还莫名觉得有点唏嘘。 关嘉琳的代理律师这段日子还主动联系过盛凌希称想要和解。毕竟这次的事, 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是关嘉琳抄版无疑, 若能得到原告撤诉总能将赔偿损失降到最小。 盛凌希原本的目的也不是拿到关嘉琳的经济赔偿, 也没必要真的逼死谁,只要求公开道歉不能免。 由关嘉琳的官v发布了公开道歉微博后。盛凌希撤诉。这件事也算草草解决。 然而林西宴这儿却好像始终有点小麻烦。 12月31号那天, 林落凡和林西寒一大早就来了星河湾。马上跨年了, 林西宴虽然喜静,但盛凌希还是尽可能地将这个小院布置的红红火火的, 总要热闹一些。 林西寒来时,还带来了一个于他们三兄妹看来似乎都不算什么好的消息,“哥,爷爷和爸说……让你今天抽空务必回一趟京城如画……” 林西宴神色微顿很快轻拍拍林西寒的肩,只自若回了句“知道了”,而后让他们陪着盛凌希剪窗花自行起身去了楼上。 林落凡和林西寒便望着他的背影悠悠一叹,好像总有什么化不开的担忧。 “怎么了你们俩, 这么一副送人上路的样子。”盛凌希便不觉笑,“不就让你哥回个家么?又不是上刀山。” “嫂子你是不知道, ”林落凡便感叹说:“能让我爷和我爸说‘务必’,那还不如上刀山,这是给他预防针让他回去挨骂呢!” 盛凌希一怔。 林西寒也忌惮说:“我这次出来之前听爸和爷爷提了一嘴……好像是沈俏那事儿,品牌部有人向爷爷告状了吧?估计……” 盛凌希便更惊讶住了,怔怔地望着楼梯口的方向一时怔忡。 这次林西宴擅自爆雷了沈俏,的确让品牌部不少人挺不乐意,连盛凌希都有听说。 只是他们即便不满也没人敢当他的面说。加上后来关嘉琳也出了事,算是设计师与代理人打包翻车的,负负得正倒也没给r.m造成多大的损失。 只是,她倒是忘了,他家这一关。 盛凌希不禁问:“诶诶,林爷爷和宋叔叔……骂起人来很凶吗?” 盛凌希少时与林老林墨笙与宋厉成的接触不多,实则是因为畏惧。 他们两人那些年但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总是一副刚肃凛然的样子,潇山没几个孩子是不惧怕的,盛凌希对他们的了解也几乎为零。 林落凡肩膀一抖,“不愿回忆。” 林西寒默默低头,“不堪回首。” 盛凌希:“……” 她再次不禁看向楼梯间的方向,隐隐的,心弦忽然有点发揪。 虽然知晓林西宴并非冲动的人,他这次突然主动爆雷了沈俏多半与为她出头无关,可得益的出气的都是她,是千真万确的。 何况,她并不想看他因此被骂。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受人责骂呢? - 不出林落凡和林西寒的所料,当天下午林西宴在京城如画果真是挨了一顿骂。 京城如画林家的书房自林西宴回去后便房门紧闭,林墨笙吩咐过,从他们出来前谁都不允许打扰。 有保姆从门口经过时,还听到里面传来沉斥的一声,“胡闹!” 而后是一片疾厉的碎响,听上去像是茶盏被用力摔在了地上。骇得保姆都不禁一悚赶紧逃了。 屋内,被摔碎的瓷盏碎在林西宴的脚边。林西宴低眸,默默看着那盏近似于警告的碎杯面色巍然不动。 他一言不发,就一直听着林墨笙和宋厉成两人在讲。说在讲,实则与斥骂无异。 斥责的话题无异于围绕着他先斩后奏不顾大局等等。林西宴直等到他怒意渐歇后才默不作声走到那堆飞溅得七零八落的碎瓷前蹲身开始拾捡。 他这举动令林老林墨笙一时都不禁感到微愕,仿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微愕过后是更沉的严冷,“谁让你做这个,你起来!” 林西宴手微顿,继续捡起一片碎瓷。 “起来!” 林墨笙的手杖在地面重凿了两下,是命令也是警告。 林西宴这才无奈般平静起身将碎瓷包在纸巾里丢进垃圾桶。 再面向林墨笙时,他声色如常,沉心静气,“爷爷,一会儿让他们进来仔细打扫下吧,瓷片太碎,您小心再不慎踩到受伤。您也消消火,动气伤心肺。” 他低颔这眸宇语气也似小辈对长辈的谦卑关忧。林墨笙顿了下一时也不好再发火了。宋厉成在旁神色复杂地看了林西宴一眼。 林西宴等他情绪完全平复,才说:“爷爷,关于这件事,我有解释。” 他面对他沉肃的面庞如旧从容。 沈俏在这时突然爆出负面新闻是会对r.m一定程度上有影响不假,但新闻却属实。沈俏今年无论是出道的势头还是资源垄断都太高调,她几大对家早就想借机冲她一把。这件事,他不爆,迟早也会被爆出来。 他从各个角度分析,包括许宸山、关嘉琳、及品牌部为r.m签订了沈俏的pr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与弯弯绕绕,这时主动爆料沈俏还能将影响控在最低。何况,这次借舆论东风还推出了盛凌希,也难说不是另一种得益。 林墨笙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更气得大抵是他的隐瞒不报与不可控,还是象征性地斥责,“那你也该提前说声,一声不吭,像什么话!听听品牌部都是怎么说你的……” 林西宴心知肚明,缄默不答。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引到了盛凌希的身上,林墨笙像思忖了片刻才说:“说起来,盛家那丫头,倒还挺能干的。” 林西宴眸光细微微漾没置可否。 盛凌希进集团的事林墨笙和宋厉成都知道,但到底都是下面人的小打小闹,也就什么都没说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了。 他看似平白无奇的话语却语意难明,“但是,你先前说想和她结婚,这事倒可以再商榷商榷,要我看……” “我们已经领证了。”林西宴直接开口。 这一句,令面前的两个人都一瞬惊住。 整个书房也蓦地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里。 林西宴面不改色,“8月25号,到现在,四个月了。” 他目光语气皆平静,定定盯着他们的眼神却直而深,像在无形间坚持也通告着什么,“现在,她是我妻子。” “林西宴!”下一秒,是宋厉成震惊成怒,斥喊:“你疯了不是?这么大的事,你却连跟家里说都没说?” 林西宴视线微偏淡淡瞟他一眼。 “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婚姻大事那就不是你自己的事!” “那是你的婚姻。”林西宴一口否断,声色皆冷,“我的婚姻,就是我自己的事。” 一旁的林墨笙杵着手掌脸色渐沉。宋厉成也沉滞着气一时没说出话来。 片倾,林墨笙沉声开了口,“西宴,这件事,你做的着实是有些任性了。” 他语气是种听似很平淡的、却不动声色的责备。那是比他直接动了火气更沉肃也更严重的斥责,不怒而威,“不过,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算了。若以后……” “我在婚前协议离写过,一旦我和凌希离了婚,我会净身出户。”林西宴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断然截口,“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交给凌希。包括——我在l.k的所有股份。” 这一句,才是真真实实地令林墨笙微蹙了眉。而宋厉成则是震惊了一秒后再也忍不住地怒意发作,“林西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很清楚我在做些什么。”林西宴静冷反声,“倒是有些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他能决定自己做什么吗?” 宋厉成一滞脸色怒红。林墨笙缓声警告,“林西宴。” “爷爷,您对l.k,一直是有绝对的自信与深远的抱负的不是吗?”林西宴无惧无畏,直接转过来面向他,话里也有了反讽似的反问:“那么,l.k需用我的婚姻来维系么?” 林墨笙一时静默直视他没再说话。 林西宴与他静视两秒,转身便走。 “你站住!”宋厉成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去抓他。 “让他走。”林墨笙却开口。宋厉成怔了下没再上前。 林西宴也顿步。而后背对他们头稍向后偏了偏没再说什么大步流星离去。 直等到林西宴彻底离开书房关上门,宋厉成才彻底泄下火,一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怒斥,“看看这孩子……最近都已经无法无天成什么样了!真是越大越不像样!” 林墨笙静立在原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不曾出声,许久才赞赏似的轻哂一声。 - 林西宴走出京城如画林家的大门时,室外又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今年雨水多,冬季的雪似乎也格外多,细雪似将天地都染成银白颜色。 径直走出一段距离,林西宴的脚步在某一瞬间讶异一顿。 远处,距离林家宅院约莫几十米外的主路,一个纤小的身影正等在那儿,怕冷似的呵着手跺着脚。 第61章 许愿 今年这个跨年夜, 盛凌希是与林西宴、林落凡林西寒等人一起过的。热热闹闹而史无前例。 张姨和孙阿姨、钱阿姨几个星河湾的佣人大抵也是第一次在这儿过这么热闹的一个跨年,欢欢喜喜地准备了一大桌子吃的。各种年糕、饺子、屠苏酒……等丰盛摆了一大桌。便连林西宴一向禁止的方便面和炸鸡也破例摆上了桌。林西宴望见时只不悦地微蹙了蹙眉,就在林落凡与盛凌希眨巴眨巴撒娇献媚的眼神里淡哂一声什么都没说。 盛凌希还给林小希和盛小宴都各自准备了件红色的小衣裳, 上面缝了新一年的“20xx”。连炮仗都得了一个红色小毛线帽。 吃完饭看跨年晚会时, 林落凡和林西寒两人又因为看哪个频道而起了分歧。两人一个要荔枝一个要番茄争遥控器争得战火纷飞。 最终被吵得脑仁疼的林西宴一把拔了电源肃声命令:“谁都别看了。” 几人干脆一同窝在一起播放起一部电影。 电影是林落凡随机选的。她这次来带了自己的电脑赶作业,她电脑里存了上千部的电影与美剧用来平时消遣。 电影开场了快十几分钟后,几人才发现竟然盲选了一部外国恐怖片。 幽暗光线下,盛凌希林落凡林西寒三人排排坐在沙发上共窝在一条薄毛毯下,一阵阵的吱哇乱叫直嚷得林西宴眉心顿跳。 “真那么怕,就换一个。” 又一阵一惊一乍的呜嗷喊叫后, 林西宴阖眸沉着呼吸毫无语气地说:“我去换片。” 他说着就要起身到电脑前。三个人却仓促去拉他试图去阻止, “诶别——” 如今剧情已经展开了, 悬念正盛, 几个人都处在越怕越想看的阶段。 林西宴的手腕被盛凌希仓促扣住不禁顿了顿回眸看她。下一秒只见盛凌希目视着屏幕眼眸越睁越大,赫地传出一声极度惊恐的尖叫。 林西宴面庞瞬白, 几乎是下意识地转退步护在她身前指节细颤。 身后的屏幕上却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 就听见身后的她突然破开噗嗤一声笑,恶作剧得逞的模样, 然后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欢,咯咯咯地嘲笑不停。 林西宴的脸色还是白的,冷冷负气看她,“盛凌希!” “林西宴,原来你也怕呀。”盛凌希还轻扣着他的腕,感觉到他指尖冷得发凉还细微渗着点冷汗,持续调侃, “怪不得要换片,是你自己害怕是不是?哎呀没想到你个大男人还怕恐怖片……” 林西宴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 扯手便要走。 盛凌希调侃归调侃,一直拽着他腕的手却分毫没放开,说话间还悄无声息在他的指尖握了一下,而后一笑递过去一角三个人共同窝着的毯子眨眨眼狡黠向他示意。 林西宴冷眼看着僵硬抿唇。大丈夫能屈也能伸…… 电影演到将近一半的时候,男女主角突然开始情到深处不可描述…… 欧美电影开放,细节描述也完全。整个过程光线声效冗长唯美,连暧.昧的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本紧张阴冷的气氛忽然变得含糊而燥.热。 “…………” 林落凡和林西寒轻咳着别过眼简直没眼看。盛凌希也尴尬,无声咽了咽口水目光躲闪。 她向右偏头,目光不偏不倚恰巧和身边的林西宴对上。 黑暗里,看不出林西宴此刻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但他目光却异常的亮,明明是最深色的眼睛,此刻却灼亮得惊人,像蕴了一团火。 男人起伏分明的喉结线也流畅落拓。 盛凌希一瞬只觉得……靠,更热了…… 她仓促又偏闪开目光。林西宴喉结细微滚动了一下才对着林落凡不冷不热道了声:“选的什么破电影。” 林落凡:“……” 终于熬似的将后半段电影看完后,时间还没过十二点,林西寒嚷嚷着起听同学在群里说今年世贸有跨年活动,很热闹,要去看。 林西宴本没兴趣,耐不住三个人连拉带拽的坚持,只能亲自开车“拖家带口”般前往世贸。 林落凡抱着小狗盛小宴坐在后座,一路三个人在车上放飞自我恣意高歌,整个车厢又是吵得像个关了一百只小鸟的鸟笼。 今日的世贸果真很热闹。 跨年夜,停了雪,灯火通明人山人海。汽车几乎在一条街开外就找不到停车点。 几个人将车停得稍远了些,一道结伴向那儿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已快到了万众瞩目的倒计时的时候。 帝都的世贸有一块巨大的天幕,是条长250米、宽近30米的巨型液晶显示屏,遮蔽着头顶几乎形成了一片独有的梦幻天空。 屏幕的幕角有个二维码,据说可以扫码许愿。 无数人正举着手机在兴致勃勃地扫着,林落凡也凑着热闹扫了扫。 临近十一点五十九分,二维码消失了。屏幕上开始出现梦幻的四季变迁、星河流动、宇宙浩瀚……美轮美奂如痴如梦。 浩瀚宏大的音乐震天响起,无数人惊叹抬头看,四下皆是哗然。而后星河逐渐汇聚,在最后十秒钟逐渐形成了立体的数字。 “10——” “9——” “8——” …… 无数人一同跟着热烈呐喊。 钟声响起的那一刻。20xx年的12月31日变作了20xx的1月1。而后屏幕上升起了无数的星,每颗星星都承载着一个新年愿望,共组成一片缥缈星河。 “我希望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希望成为大明星!” “新一年,让我和他在一起吧!老天呀,我好喜欢他!” “家人健康!” “工作顺利!” “我希望……” “我希望……” …… “呦吼!”盛凌希亢奋极了,手在唇边括成小括号也跟着众人对着屏幕呐喊,周围嘈嘈杂杂一片都是许愿的声音。 “我希望——” 林西宴侧眸看她。 “能够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一名很优秀、很厉害的设计师!一名能将自己的作品被许多许多人看见、将自己的理念为众人传播、甚至走出国门登上国际舞台的顶级设计师——” 好像眼前的一幕与十八岁那年的海风相重合。 她穿着白裙,面向大海,肆意呐喊着她的梦想。海风将她的裙角舔卷得好像一朵纯白的海浪。 他在她身后无声地默默地看,不自觉拿起手机,对着那一幕拍下一张照。 海天在整个画面里是蔚蓝的纯蓝色,只有一个零星的小白点,他曾将“它”在心上深藏。 林落凡和林西寒也许了愿,很快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说:“哥,你也许呀!” 林西宴在盛凌希闻声偏头看向他的那一刻自若恢复神情瞥开眼睛,“我不信这个。” 盛凌希嗤之以鼻地嘁他一声。 几个人又跟着大部队热闹了一会儿,时间太晚了,稀稀疏疏准备回了。离开世贸天幕前,林西宴走在三人最后面不觉仰头看了眼天幕星空,呢喃说:“我希望……” 他声色极轻极低。视线静静落在走在最前方一跳一跳的雀跃身影上。 ——新一年。 ——你能爱上我。 - 元旦过后,盛凌希的假期也彻底结束了,依依不舍地回岗。 这次再回l.k,盛凌希有意识的发觉集团内不少人对她乃至于江异施小秋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大不一样。不仅笑脸相迎殷勤热情,主动来的攀谈和恭维也多了许多,搞得一向挺边缘人物的盛凌希一时还蛮不习惯的。 关嘉琳走后,品牌部虽一直未任命r.m的新总监。但盛凌希此刻的风头名号集团不少人已将她认定为r.m的总监无疑,内部的氛围多多少少也都有了点风向转变。 而一个部门突然没了一整个团队,对整个r.m高定组自然有了不小的压力。品牌部直接调任了几个助理至盛凌希的团队里。皆是年纪不大但成绩挺优秀的实习生和新人,整日跟江异屁后“老大老大”地叫个不停,让盛凌希简直错觉自己仿佛个猴子首领带了一队花果山。 如今年底,l.k内的各品牌其实都暂喘了一口气。快到年假了许多手头的工作也只剩年度总结,剩余的等开年再说不急。 盛凌希却反而觉得自己的工作怎么日渐繁忙像怎么忙都忙不停。不仅日常会有些圈内的时尚杂志进行专访,一些明星、名媛的私人订制订单邀请也接连不断,甚至快排到明年的十二月。再加上r.m高定部、成衣部后续几季的相关事宜等等……盛凌希每天都忙得像个上了马达的小陀螺脚不沾地。 “唉……我还以为我这有点名气了之后,能有点话语权自己选择干不干活光明正大偷懒摆烂了呢,谁知道……唉,这也太难顶了。” 一日恹恹趴在书房桌上喃喃自语,林西宴在她面前淡淡瞟过她一眼,悄声无息勾唇。 “在其位,担其责,谋其事。”他看着书刻意不看她,淡哂说:“关嘉琳此前总是那么忙,你以为是在忙什么?能做到以‘总’来称谓的位置上总不会是那么容易的。” “害,草率了。”盛凌希感慨,“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举报她了。果然啊这世间的一切所为终会用另一种方式反噬回报到你的身上去。” 林西宴不禁笑。 在今年的年假放假前,盛凌希偶然得知了一件事。 这一届秋冬季米兰时装周即将举行,l.k旗下的数大品牌皆收到邀请,将在意大利米兰举办秀展。 作为l.k下女装品牌的佼佼者之一,r.m自然也收到邀请。 而盛凌希目前作为r.m目前中华区设计部的负责人亦有机会带团队前往。 第62章 联名 消息也在sissi品牌内部传开了。 很快, 整个l.k集团也几乎都知晓了这件事情,品牌部即将在预计一个月后为r.m与sissi联合举办一场秀展。说是联名秀,其实内部人皆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无形的pk, 而胜方则会代表l.k的女装团队登上米兰时装周的国际秀场。 不少人翘首以望、众人瞩目, 也在私下里纷纷押赌起这次崭露头角的会是谁。 r.m与sissi两个团队在集团内的内斗已经进行得太久了,以往都是暗涌,而这一次无异于是实打实地亮在了明面上。 而说是两个品牌的争斗,又何尝不是盛凌希与许灵月个人的?无疑更将这次的联名秀场的期待值更上一层楼。 盛凌希进入l.k后,她的个中能力、做派都是有目共睹的。l.k此前也从未出现过如此的风云人物,吸睛度自不必说。 而许灵月, 虽背后有关系挂靠, 可能力却众所周知。她能在年纪轻轻的情况下做到总监的位置且将sissi品牌带得很好, 便足见她能力上佳。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 即便是业内的专业人士也要称上一句神仙打架。 盛凌希倒不怕与许灵月对垒,只是百思不得其解。在得到准确的联合秀消息后这一晚拧着眉头古怪问林西宴, “林西宴, 我说……你们l.k不会是财政赤字了吧?” 林西宴便微讶挑眉,“何以见得?” “两个品牌一起去趟米兰……又能花多少钱?”盛凌希怏怏不悦地嘟囔, “在米兰办场秀,少说几十万多说几百万,对于普通人而言当然算是价格不菲,可是对于一个奢侈品牌集团而言,这点钱要是都拿不出来那还搞什么奢侈品牌?这么会省钱,要不是你们针对r.m,那就是要破产!” 林西宴便不禁笑了, 赞许看着她轻哂一声摇摇头,很快道:“你说的也没错, l.k不缺钱。” 他眼神转瞬变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似的意味幽深,话说得倒平静,“这次的决定,就是针对r.m。” 盛凌希眸光微闪一瞬微讶住了,完全不明所以。 林西宴继续低眸看着手中的ipad沉静说:“米兰时装周以往会提前六个月就给时间做准备,所以这一届的时装周,r.m和sissi其实都是在去年八月就开始准备了。关嘉琳原本打算在今年新春季推出的新款就是她准备在此次时装周上展秀的作品。但现在,她走了,她这一系列作品自然就不能用了。” “许宸山也是抓准了这一点,笃定了你没法在两个月内完成六个月才能做完的、有资格上时装周的品质的作品。所以,他冠冕堂皇的用‘控制预算’的说法打算只让sissi出席。” 也是r.m这段时日的势头实在过于猛烈,势如劈竹到许宸山都感到忌惮,这才找到机会便想不顾一切地打压。 还是林西宴在品牌会上坚持,才最终争取到了这次联名秀的机会。 若注定只有一个品牌团队可以出席,那必然是最优秀的那个,而口说无凭。必然是要将一切都亮在明面上才公平公正。 盛凌希的心跳不觉又快了,从没想过这两个品牌不知不觉间竟已到了这个地步。而挡在最前面的他不知道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经过多少风雨。 林西宴再次看向她眼神微深了些,“凌希,所以这次联名秀,其实对你是不公平的,你的压力也会很大。” 她怔怔对视着他的眼睛。他说:“sissi是早就做过六个月的准备的,而现在又多了一个月,而你,则是完完全全的从0开始。你不仅要在这一个月内完成联名秀的作品,还要用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去完成他们六个月做出的作品。”强度和压力,都不言而喻。 盛凌希当然明白。可更明白这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绝对公平的事,总要熬过不公平,才能有资格去要那个公平。只顾虑说:“可我要是输了……” “这不是对赌,你尽管去做。”林西宴只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输赢我自负。 ——而我信你。 - 盛凌希在第二天的定项会后碰见了许灵月。 会上,品牌部的负责人正式宣告了一个月后双品牌联名秀的相关事宜。如今马上要放年假了,联名秀的具体时间恰巧将年假包含了进去,盛凌希掰算着时间那就是又多了七天,心里还有了点小小的安慰。 会后,盛凌希的团队和许灵月的团队恰巧在卫生间的走廊外碰见,双方皆是不期一顿。 江异和施小秋不知道现在该用种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许灵月团队,毕竟这其中还有上次他们犯难时过来帮助他们打版的同事,一时便站在原地踌躇莫展。 许灵月团队亦是。 最终,是许灵月率先走上前来,仍是同以往一般温柔和善的样子对她笑道:“凌希,这次,要由我来与你竞争了。” “是啊。”盛凌希便也弯起唇对她笑起来,友好伸手,“很荣幸。” 许灵月坦然同她一握,“我也是。凌希,虽然……我一直很敬佩你,但是,在t台上,我不会有保留手下留情。” 她话说得坦荡,倒让盛凌希的心里突然有了点英雄相惜的感觉,也坦荡道:“我也是。期待我们的pk!” 又微笑着同她相惜对视两秒,盛凌希同她擦肩而走。 “凌希。”许灵月却在她身后唤住她。 盛凌希便又停步,回眸。 许灵月的表情却似乎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斟酌的,踌躇着,定定望着她的眼睛像犹豫了很久才说:“凌希,我们都要全力以赴。我们的舞台……都不止在这里。” 盛凌希一瞬讶异地扬了下眉像对她突如其来的话不解也意外。 许灵月:“你要加油!” 盛凌希迷惘看了她两秒笑了,还握拳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你也是,加油。” 走了。 直等她走远一段距离,许灵月还在原地静静站着看着。被组员轻轻叫了声:“总监……怎么了?” 许灵月仓促摇摇头转过头,笑容掩去一闪而过的黯然。 看来。 她是真的完全不记得她了。 - 盛凌希回去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联名秀的作品。好在联名秀,不必做全场,同一个主题半场下来只需准备十套左右的衣服便好。 盛凌希不得不再次同江异和施小秋打预防针,这次的时间算起来比上次星光大赏还要紧迫,今年的年假是肯定休不成了。 江异和施小秋自然也理解,且这次事关能否登上米兰秀场,其紧要程度是十个星光大赏都不能及的。 江异甚至还立下重誓若是他们这次能成功前往米兰时装周,那他往后八年的假都不休了,就真的为l.k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到死为止。 施小秋嘻嘻哈哈地将他的话打印出来要贴在玻璃墙上,被江异黑着脸去抢。盛凌希看着他们两个嬉嬉笑笑地追闹,有一瞬间觉得心里什么紧张感都没了反而十分安定。 有时候……她真的蛮庆幸的。 有一个靠谱的团队和绝对忠诚的左膀右臂,是十个米兰秀场都不能及的。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前段时间为桑柠赶礼服的时候。 加班、通宵、连轴转,却丝毫不觉累。那像是什么共有的无形的信念在燃烧。 很快到了农历的腊月三十号,新年到了,l.k的各部门也进入年假中。 整个l.k大楼都空荡沉寂,唯有r.m高定部办公区仿若永远火热通明。 这晚小组里在开定版会的时候,盛凌希直接下令,“小秋,这次联名秀,这四件由你主稿。” “……啊?”施小秋当即就愣住了,不可思议指住自己,“我?” “对,你。”盛凌希笃定,“现在距离秀开场还有三十四天,若所有衣服都给我做,打死也来不及了。所以你主稿这四件,剩下六件给我。有什么问题再和我说。” 施小秋怔瞪着眼整个人像还是讶的,半晌才犹疑说:“可是组长,我……能行吗?我以前从没设计过高定的衣服的,更别说上秀场……我……” “你要一辈子只做我的助理吗?”盛凌希只问。 施小秋顿住。 盛凌希:“我不仅要让你主稿,以后,我还要让你带团队,让你帮我管r.m。没设计过高定怎么样?没上过秀场又怎么样?在桑柠之前,我也没有过任何一件衣服上过星光大赏。但关键你得先迈出这一步。” 似乎受了鼓舞,施小秋目光闪烁了两下深呼吸了一口气像鼓起了勇气,最终眼神坚亮地向她点点头。 江异从旁边凑热闹似的凑过来,“那我呢我呢?以后,我也要带团队、管r.m吗?” 盛凌希几乎眼睛都没抬一下地就将他的脑袋扒拉到一旁,“你不用。” “为什么?” “八年不休假,你那时候应该在病房呢。” 几个人都不禁笑起来。玩笑话带着调侃,还有他们这次必去米兰的决心。盛凌希又嘱咐好后面的一连安排赶紧拍拍手张罗继续忙了。 这一晚上,盛凌希本想在公司熬个通宵夜,将这次秀的压轴主力设计先画出来,也好事半功倍。 结果还没待她泡好咖啡,手机便催命似的狂响起来。 竟是林落凡。 “喂?落凡?” “喂嫂子……”电话那边的林落凡好像很急促的样子,听声音也像是在捂着声筒刻意压低,“你现在在家吗?” 盛凌希便不禁怔讶,说:“没啊,我在加班……怎么了?” 只听林落凡急道:“我爸带着那个女的……去星河湾,找我哥的麻烦了!” 第63章 别怕 盛凌希赶回到星河湾的时候, 已经快晚九点了,每逢年节,整个帝都城都仿佛成了一座空城, 星河湾小区阒寂。唯有沿途的红灯笼与中国结透着年节气氛。 快走到1103栋的区域前, 盛凌希遥遥就看见林落凡和林西寒正在岔道口缩着手跺着脚地在等,远远看见她立刻摆手,“嫂子……嫂子!” 盛凌希赶紧过去。 从岔道口回家的这一小段距离,盛凌希赶紧问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是今天,中国人眼中最重要的团圆节,林家人早早便给林西宴打过电话, 让他务必回家过年。 林西宴却置若罔闻, 早晨带着林落凡和林西寒去溪畔山庄看望过林惜珺后便直接关机了。并让落凡和西寒回去带话称今年不回去了让他们也不必再打。 宋厉成近段时日早就对林西宴的独断乖张感到不满, 正愁没理由发难, 索性直接登门来“抓他”。 他的那位跟他私相授受、如今正以保姆身份养在林家的青梅竹马关晓月是为了劝说他追在他身后跟来的。林落凡和林西寒唯恐他们起纷争,干脆也偷偷溜过来。 盛凌希微抿唇, 心知凭林家这纠葛错杂的人际关系恐怕没她说话的份。 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进门, 便见林西宴和宋厉成两厢僵滞着。整个大厅的氛围也仿若冰点。 宋厉成正沉冷着脸在林西宴面前静立着,看样子像刚骂过, 身边还站着几个保镖,迫人的模样仿佛在抓犯人。 而林西宴此刻正淡漠坐在沙发上整理着一个保温盒,似乎对面前这几个人丝毫未见。 那位宋厉成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关晓月此刻还在他身旁状似苦口婆心地劝着。盛凌希几乎一眼见到她。女人看似素净婉约的模样倒不像是主动生事的主。 盛凌希在门口停顿了一秒径直走进去,林西宴在闻声抬眸的一瞬顿时错愕,立刻也起身走向她,“你怎么回来了?” 盛凌希只悄无声息对他摇摇头对向宋厉成。 目光再看见紧随她其后进来的林落凡和林西寒,林西宴立刻猜测出什么, 淡淡睇去道责备的眼神。 林落凡只讪讪闪了闪目光。 “宋……”盛凌希叫人,却微顿。 心下像犹豫了什么般最终还是唤道:“宋叔叔, 你好。好久不见。今天出席本该是我去拜访您的结果没想到让您亲自上门来……” “嫂子。”林落凡在旁小声提醒,“你和我哥已经结婚了。你应该叫……爸。” 周围的几个人一时像都有些僵。 林西宴目光冷淡复杂,默不作声瞟了宋厉成一眼。 “哦……是凌希啊,回来了。”宋厉成却一笑,道:“凌希要是叫不惯,便不用叫了,一个称呼而已。再说还没办过正式仪式也不用拘礼。还和以前一样叫叔叔就挺好。” 他应当还是愠怒的,只是不方便对她发作,轻扯着面部肌肉的笑意看似也有几分勉强。话里隐忍透露的意思也无非是还不承认这个“儿媳”。 林西宴登时意味深长轻哂一声。盛凌希自然也明白,平静弯了下唇没说话。 一旁的关晓月察言观色,主动笑着上前,“这个……就是西宴先前说喜欢、说什么都要娶的那个凌希吧?真……” 林西宴直直往前站,直接将她和盛凌希挡开。 关晓月怔然停住步,尴尬地抬头看了看他勉力笑了,索性就站在原地嗫嚅说:“真……真的很漂亮,本人比你们描述得还漂亮多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难怪……难怪西宴喜欢……” “我们可从来没在你面前描述过我嫂子!”林落凡在旁小声嘟囔。 关晓月面庞一僵。 “再说,你是我们谁啊?就西宴凌希的……我哥和嫂子没姓的吗?” 关晓月面色僵白更加说不出话了。宋厉成像微微沉了口气严厉瞪向林落凡。 林落凡似也不甘示弱,抿着唇强顶着压力回瞪他。最终被林西宴悄声扯到自己身后将两人的视线阻隔。 盛凌希在旁默默观察心中暗叹了口气。心说这林家的矛盾果然比林落凡描述得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宋厉成终于不再将注意力落在林落凡身上,转而面向盛凌希,“凌希啊,最近怎么样?在l.k和星河湾一切都习惯吗?” “还好,谢谢宋叔叔。” 他有的没的关怀了些盛凌希什么,听似无关紧要也没什么营养。说的时候林西宴就在旁用一种淡凉的眼神刺着他。 到最后,宋厉成终于微微敛下表情,听着仍平静如常的语气却隐然像藏着斥责,“说起来,凌希,虽然你和西宴领证领得可能突然了些,家里一时没做准备也需要消化消化。但好歹也是领证了,你也算是林家的人了。” 盛凌希面色平淡静静听着。 “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作为晚辈好歹也该回家问候问候长辈。还有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该回家看看的。怎么能纵着西宴一起胡闹。” 林西宴眉峰冷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盛凌希直接说:“抱歉,宋叔叔。” 她轻吸了口气像特别平静地叙述,“我最近,是真的有些忙。” 宋厉成却压根不体恤这一套,“即便再忙,除夕这样的日子,也总该回家的。让长辈都在家里等着催你们小辈回去,像什么话?说出去,也怪让人觉得没规矩的。” 林西宴终于冷冷一哂,“你明知道,她最近为了联名秀的事,忙到几乎饭都吃不上。你还这么逼她,是生怕sissi赢不了么?” 宋厉成面色僵沉一时不再说话。 林落凡在旁无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但他仍旧坚持,缄默片刻目光静静扫过他们四个,声称既然他们都在这儿那就一同回去,正好想来京城如画那儿这时也该开饭了。 “我说了,我不回。”林西宴声冷。 盛凌希顿了一下也立刻说:“宋叔叔,我是真的没有时间回去吃饭,公司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我走不开的。等后面事情缓下来……我亲自登门看望林爷爷和程奶奶赔罪。” 林落凡和林西寒对视了一眼也说着不想回。但他们又没有有力的理由在外逗留,小声嘟囔了几声便在宋厉成强压的眼神下噤了音。 “林西宴。”宋厉成的声色沉冷了下来,声声掷地,不容回绝,“你爷爷和奶奶都还在家等你,林家一家子人都在家等你,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 “你知道你爷爷最喜阖家团圆,平时你肆意妄为的一些事任你也就任了,可今天这日子,你就不能懂点事么!” “团圆?”林西宴仿若听到一个笑话,扯唇反讽,“若他真的那么喜欢团圆,那你现在最该去的,就该是溪畔山庄而不是这儿了。” 宋厉成面色登时一沉。 关晓月的脸色也一瞬间有些挂不住,拘谨地低了低头不知所从。 宋厉成胸膛静静起伏了两下像隐忍住情绪下最后通牒,“你到底回不回去?”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眉目一沉,肉眼可见是动了火气,直接命令让保镖上前像是要来硬的。 争执掀起的那一刻,是林落凡率先冲到林西宴和盛凌希身前,怒不可遏像宋厉成质问:“你干什么!你还要在这儿动手逞威风不成么?!” “你让开!”宋厉成毫不客气地将她搡到一旁。 场面登时便乱了起来,那几个高大健硕的保镖迅速涌上前,看势像要抓人。盛凌希没见过这架势,一时大脑空白怔怔向后退两步。 林西宴眉目一凛无声将她往身后一护,而后飞快踢打开两个想要靠近的保镖。林落凡林西寒和张姨惊慌失措地在旁尖叫。 “干什么……都在干什么呢!这什么地方你们在这儿打架!” “大过年的你疯了吧!” 关晓月也在白着脸相劝,“厉成……算了厉成!孩子不想回就不回了都成家的人了你也得尊重尊重意见……厉成!” 也不知道宋厉成有没有听见,混乱间只见他怫然冷怒像是泄愤,骤地一挥就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 眼见其中一个保温盒就要落地,林西宴眉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上前就要伸手去接住它。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保温盒在半空就已经盒盖分离,最上层的热汤漾出来,几乎是结结实实地全落在了林西宴伸过去的手上。 大厅里骤然响起几声惊慌的喊声: “西宴!” “哥!” “大少!” …… 盒子落地,里面飞溅出的,竟然是一个个五彩玲珑的饺子。 饺子很饱满,也小巧,外皮还是彩色的,绿的黄的橙的紫的……像坠地被摔碎的彩虹。 饺子汤流在地上,滚烫。林西宴的手掌也迅速烫红。 几个人立刻慌忙围上前。 地面的饺子与汤都还散着热气。林西宴半蹲在地上脸色也微微白了,他应该很痛,整个手背完全通红,修长的手指还微微泛着抖,紧抿着唇没吭一声。 忍了会儿,他像等痛意稍缓后才缓缓抬眸,在一圈人里看向盛凌希,“抱歉,本来……是想煮好后给你们送过去的。” 他声音也微微哑了,沉沉注视她的眼神却还带着歉疚,“现在……” “……”盛凌希怔怔看着他的眼神心尖蓦地酸涩,眼眶竟在不自觉间泛了红。 下一秒,只见,盛凌希原本疼惜的神情蓦然一变倏地起身就走进厨房。 很快她大步流星出来,双手一左一右却各多了一把棒槌和菜刀,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真的要杀人不为过。 第64章 过年 林西宴的手虽被烫得不轻, 好在没真正伤到皮肉。张姨立刻取来药箱为他涂药包扎,将他的手掌包裹成一个小小的粽子。 明明是新年新岁的大好日子,却不想最终闹成了这副模样。林家众人匆匆收拾好屋中的狼藉后, 气氛也变得有些寥落。 林落凡和林西寒站在原地踌躇无措, 一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闹成了这副样子,宋厉成回去后还不一定要怎么添油加醋,不想也知他们若现在回京城如画必定会挨上一顿骂。 林西宴大抵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让他们今晚就留下来不用回了。林落凡林西寒闻言忙大松了口气乐不可支跑到楼上去看春晚了。 方才摔落在地的饺子是彻底不能吃了,有一些甚至被踩成了肉饼。盛凌希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疼。 好在后厨还有未包完的饺子皮,林西宴和张姨立刻又到后厨重包新的。林西宴缠了纱布的手带上一次性手套动作始终不太灵活。 盛凌希在旁看得想笑, 主动套了一次性手套将他挤到一旁, “还是我来吧。” 可她包的也不好, 磕磕绊绊包好的饺子不是边缘没捏紧、便是馅胀破了皮。唯有勉强能下锅的几个也都蔫头耷脑的特别可怜。 张姨和钱阿姨几人见状不由打趣, “大少夫人,还是我来吧。您再包下去, 那就不是饺子而是牛肉面片汤了。” 盛凌希讪讪吐吐舌头只好褪了手套带林西宴出去了。两人坐在别墅门外的台阶上, 今日没有下雪,空气寒峭冷冽。盛凌希裹着羽绒服看着天空几乎乌有的星星。 林西宴陪着她, 目光无声从穹顶的零星光芒转向她侧脸上,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听落凡说,你爸他们来了,就……”盛凌希诚实答,目光无意中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上,心里隐隐有些发刺,“你怎么……” 林西宴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眼自己的手, 顿时明白了什么像无所谓地一笑,这时还不忘戏谑, “本是想着,这大过年,老板们都放了假却还让底下的员工加着班,怪过意不去。想‘社区送温暖’慰问一下,没想到……” 盛凌希便不禁也笑了,嗔怪睨了他一眼。看着他的侧脸渐渐又有些怔怔出神。 脑海里一幕一幕,竟都是他方才的样子。他不顾一切伸手去救那个保温盒……他跟她说抱歉; 他指尖还发着红,微颤,眼底也是因疼痛而泛出的生理性猩红色,却还歉疚注视着她对她说:“抱歉……” 他又哪里,曾抱歉过谁? 心尖像蓦地又酸了一下连着鼻尖也发酸,盛凌希微讶了一秒。同时林西宴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平静看向她,“怎么一直看着我?” “没……冷。”盛凌希咬牙吸吸鼻子眨眼避开一闪而过的慌乱。恰逢屋中传来饺子好了。提议道:“林西宴,你和我一起去过年吧。” - 盛凌希和林西宴到达r.m时,江异和施小秋正还伴着春晚的背景音忙络着。整个二十三层一出电梯便传来浓烈的泡面味。江异将声音放得很大,他时不时还随着电视里的歌声摇头晃脑地哼两句曲。 两人刚一进门,江异施小秋立时惊讶,“小林总?组长你回来啦!怎么还小林总也……” 二人也眼尖,一眼看见林西宴左手缠着的一圈纱布与两个人皆情绪不振的脸色,立刻猜出应当是发生过什么,心照不宣地递了个眼神保持缄默。 林西宴将保温盒放在桌上,“给你们带了饺子,辛苦了,过年不能回家还要加班。等忙过这一阵我给大家放加长带薪年假。” “哇塞……” “小林总您也太贴心了吧!” 两人立刻佯装欢快的样子拆着保温盒。盒子一打开,更是惊讶,“还是彩色的诶……”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江异点着头由衷品评,“嗯……这可比吃泡面豪华多了。” 盛凌希不禁笑。 说是一起过年,可实际情况不过是他们三个在这儿忙工作,而林西宴在旁静静等待。盛凌希也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星河湾出来散散心情。 好在林西宴也豁然,就真的一个人坐在休息间看书看报表。 直到累了,他起身到地窗前向外看。 二十三层的巨大落地窗外能将大半个帝都商圈尽收眼底。然而年节时分,却灯火寥寥。夜色笼罩着车马寥落的立交街道,整个都城都仿若沉睡。 盛凌希从画到一半的设计图中抬头看向的却是他遥遥的背影。觉得此刻孤身长立在窗前远眺的他特别像一个帝王在俯睨他的王国。 施小秋八卦嘻嘻凑上前来,“诶,诶,组长!什么情况啊?你刚才突然着急忙慌就走了又带着小林总来,小林总还受伤了。你家暴?” 盛凌希没好气抬起画板就凿她一脑袋,“我暴你我!” 江异在旁无声偷笑。 赶在零点正式敲钟前,盛凌希的压轴作初线稿就画完了,她撂下画笔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看看,我的杰作!” 施小秋和江异便立刻凑上脑袋。林西宴也默不作声上前来。盛凌希却一把用手捂住画纸撵人,“诶诶,你不许看啊!商业机密这是懂不懂……非r.m高定组内部人员不得观览!” 林西宴面无表情平静注视,“我是你领导,还不许看?” “不许看就是不许看~”施小秋大着胆子帮忙盛凌希捂着图纸笑谑,这段时间以来的私下接触,她也算跟他混熟了,“小林总,一个月后的联名秀,您可是要作为高管成员投票的!那您现在要是看了,岂不是有徇私舞弊之嫌?所以……不许看!” 江异也在一旁应肯点着头。 几番坚持无果,林西宴最终无可奈何般情绪未明地一哂,说:“我当初究竟脑子进了什么水把你们三个活宝分到一组。” 三个人哈哈大笑。 等到快接近零点敲钟时,春晚的氛围也热闹起来。 节奏明快的群歌群舞接连上场,盛凌希将音响声放到最大,普通的民歌都仿佛放出了dj的氛围。 盛凌希也不知是脑子搭错了哪根筋,忽然提议,“林西宴,我们请你看走秀吧!” ? 林西宴目露不解。 便见盛凌希像憋着什么坏水般心照不宣地同施小秋江异递了个眼神,施小秋和江异也立刻心领神会地笑起来,立刻搬凳子挪桌子将他强行按在换衣间外的沙发上。 这是盛凌希组里平时工作疲累或闲暇时张罗的一个小游戏。 r.m高定小组里有不少材料,除布料外,还有许多皮革、纸张、团线等等等等…… 盛凌希鼓动着他们平时发挥头脑风暴,就拿这些东西在立台上随意拼接搭配,动脑的同时说不准还能找寻灵感。 只是这次人台变成了他们三个本人,盛凌希放起了鼓点乐。少顷踩着鼓点走出来时——林西宴便险些喷了! 第一件裙子是件“垃圾袋裙”。 盛凌希用紫色与粉色的垃圾袋做了件礼裙,别说,还挺别出心裁的。林西宴第一眼看过去直觉一种又好看又难看的感觉。 她双手掐腰踩着恨天高当真像个走t台的模特般款款走到他面前,面前的电风扇吹得塑料裙摆哐哐狂魔乱舞地飞,然后直到他跟前还极浮夸地摆了个poss。 下一秒风扇一阵疾风吹来直接吹起裙摆夸嚓呼在她脸上。她整个人就仿佛作茧自缚般在裙摆里边挣扎边吐槽,“靠……什么玩意!”左歪右斜地下了场。 “……”林西宴简直没眼看,心下却控制不住地想笑。终于在她灰溜溜下场的刹那忍俊不禁扬起唇角。 后续所展示的“衣裳”自然也各有各的“别具一格”、各有各的“桀骜不驯”。 什么卫生纸拖把头淋浴球……都已经是小case了。江异头倒扣着个垃圾桶出来时,盛凌希和施小秋都笑得东倒西歪。林西宴甚至开始怀疑起这组人的精神状况。 在他看不见路越走越歪,最后直接哐当撞到门框的刹那,两个人更是笑得恍若杠铃。 林西宴眉心一跳抿唇轻弯起。 春晚零点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盛凌希拿矿泉水瓶当话筒宣告:“ladies and gentlee!” 她说着自顾疯狂鼓起掌来充当气氛组。林西宴也慢条斯理象征性地鼓了两声。而后江异、施小秋、盛凌希就并作一排共同吸气屏息放声—— “难暗汪~今印宵~!难汪今印嗯宵~!!” “…………”一个字都没在调上。 林西宴扶额,抬手阻止,“别唱了,今宵难不难忘不知道,但是很难过。” 几个人哈哈疯笑成一团。 这是林西宴看过的最特别的一场走秀、也是过过的最离谱的一个新年。 没有灯光,没有掌声,鼓点乐伴随着《难忘今宵》。今宵应当真的会永生难忘。 帝都五环内是禁止燃放烟花炮竹的。 所以哪怕新年了,整个世界好像还是很寂静很寂静。几个人站在l.k大楼二十三层的露天长廊上,远眺帝都万家灯火。江异骤然向远方大喊了一声:“我要去——米兰!” 寒冬里呼吸间全是雾蒙蒙的白气。高层空气空荡,没有回声。 施小秋和盛凌希微愕地看他一眼很快像不甘示弱地接连喊。 施小秋:“我也要去米兰!” 盛凌希:“我不止要去米兰!我还要去——纽约!伦敦!巴黎!” 四大时装周。 第65章 使坏 许灵月这晚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过零点了。她脸颊潮红,目光莹亮,半敞着的羽绒服还透着些微的清酒气息, 还在同付瑶通着语音电话。 “我马上就到啦, 已经进院子啦,你放心!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呀都这么晚了……” 声调原本是轻盈愉悦的,却在悄咪咪推开许家大门的刹那戛然而止。 许家别墅的沙发上,许父许宸山与许母彭琳正正襟危坐着。屋中没开电视,寂若死灰。连许灵月养的小比熊狗都仿佛能察言观色到气氛的微妙瑟瑟地躲在一旁朝她摇尾巴。 语音里的付瑶还在笑,背景音里隐约传出ktv劲快的乐声。 许灵月怔了怔连忙捂住声筒压低声音说了声:“阿瑶, 我到了, 先不和你说了!”在玄关慢吞吞换好鞋走上前。 “爸……妈。”站在许父许母面前, 许灵月些许忐忑, “怎么还没睡呀?” “今天除夕,守岁, 就晚睡一会儿。”许宸山淡声答, 缓缓抬眸视线像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声线虽是平缓的却总是不怒自威, “你呢?去哪儿玩了?” “就和阿瑶他们去六环放了会儿烟花,又去了趟ktv……今天是瑶瑶生日又正好赶上农历春节,所以……” 许宸山:“下次别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在外面像什么话,再说,也不安全。” 许灵月立刻低下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潮红的面上却有了几丝羞臊意味。 “付瑶那孩子, 最近还是没工作也没订婚呢吧?”许母彭琳正在旁喝着养生茶,轻放下茶盏开了口, “听说,跟城南陈家那三公子扯到一块儿了?” “昂……”许灵月也不知怎么答是对的,指尖悄无声息捏住了衣角诚实应声。 彭琳的语气似也有了几分不满,“那孩子,倒是成天不务正业不求上进的,这还没和陈家定下来呢就成天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传出去多不像话?这两年房地产的形势也不太好,你跟她还是保持距离些,别净跟着她浪荡着。” 许灵月彻底不说话了。 又浅责了她两句她身上的酒气,许宸山最后摆手道:“快去洗漱吧,都这么晚了。等下下来喝杯醒酒汤。” 许灵月如获大赦般赶紧溜了。 等许灵月洗完澡,又做好了护肤面膜,身上的酒气也散了大半。她依令下楼喝阿姨刚煮好的醒酒汤。 正捧着碗小口轻啜,许宸山像随意提起般突然说道:“你知道,盛凌希他们小组,今天在l.k忙了一整天吗?” 许灵月捧着碗的手微微一顿,身体也在慢慢僵硬。 许宸山严肃盯着她的目光带着斥责,“现在,可能比你优秀的人都比你更加努力,你却还在想着过节玩乐,是不是一点都不觉得紧张?这次联名秀,关系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整个sissi团队。sissi要是输了,你让底下那些为你努力卖命的工作人员怎么想?你能对得起他们吗?” 许灵月已啜进口中的半口汤艰难咽下去,话说得很小声,“我就是想着……我们都已经比r.m领先六个月的时间了,而且大过年的也想给大家放天假……”她嗫嚅,“而且……就一天。等明天……我也就回去了。” “一天,你知道一天能做多少事吗?”许宸山敲敲桌面,“据我所知,盛凌希连这次压轴款的初稿都画完了。你拿什么去追上她这一天的时间?” 许灵月脸色涨红。 许宸山越说越严厉,“当初让你学商科,你不肯,偏要去学什么服设。” “好,我和你妈妈拗不过你,让你学了,到处给你打通人脉让你一毕业就能进sissi。” “全中国每年服设专业毕业的学生有多少,你算过吗?全世界呢?能进sissi的又有几个?” “你这一路这么顺利,靠的是什么?家里是有些资源背景能供着你,可是这就是你玩物丧志的理由么?你要是不努力,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迟早会有人给你拉下来,你却还在想着玩,到底在想什么?原本家里都替你筹划着,就你这性子,若没有我和你妈妈恐怕任人拿捏,要是能和林西宴联姻,也好有个背靠,可你也抓不住。你到底还能干些什么!” 她头埋得低低的,脸红得几乎漫到耳根脖颈,指节苍白捏紧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了。 “好了好了……”是彭琳及时上前来唱白脸,将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要我说,那林家也没什么好的,一家子乱七八糟的关系。林西宴也是,那盛家都什么样了,他宁愿选盛凌希也不选咱家灵月,可见脑子也不是什么清醒的。” “林西宴那小子,确实不知好歹。”许宸山沉了口气肃声说:“灵月没嫁她,倒可能不是坏事。但在婚约这事上,他几次三番都让咱们家折了多少面子了?但凡她有点心气,她也该知道这次更不能输给盛凌希!可她倒好,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在外面野!也真是难怪了林西宴最终没看上她!” 他指责着许灵月语气愈渐轻鄙,许灵月像彻底受不了了,埋着头眼泪悄悄掉下来一颗硬着头皮小声说:“那林西宴和凌希……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不和我订婚,不是理所应当的吗?sissi和r.m、我和盛凌希的比试,关和林西宴订婚什么事……你这话也太……” “什么两情相悦,就是见色起意!”许宸山冷声斥驳,“那盛凌希有什么好的?还有那盛家……她最多也就比你漂亮些,其他的,哪儿还如你?” “再说,那盛凌希是自愿嫁给他的吗?六年前他俩所谓订婚的那个宴会你也在,你没看到闹成什么样么?你再看看这盛凌希现在,在l.k都张扬成什么样子了?凭的是什么?靠的谁啊?” “但凡你争点气,今天到这一步的都是你不是她了!都六年了中间的空白你都没追上她,你到底还能干点什么!” 许灵月再也忍无可忍,蓦地起身抹着眼泪便跑上楼。彭琳匆匆阻止要去追的许宸山。 …… 回到房间里,许灵月立刻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就开始失声地哭。 小比熊狗急得“嗷嗷”直叫,在地上一蹦一跳地趴着她的拖鞋。许灵月哭着会儿才起身将小比熊抱在怀里用头蹭了蹭她的头。 小狗安静下来了,小心翼翼舔了舔她的眼泪,用乌黑的水灵灵的眼睛无声安慰她。 “圈圈,你说……”许灵月吸吸鼻子用囔声囔气的声音小声说:“人干嘛要跟别人对比呢?……没有别人漂亮、优秀……难道就没资格活在这世界上了么?” 小圈圈听不懂,只能还不断小舌头为她拭着泪。 许灵月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床头摆着的一个小熊玩偶上。 玩偶已经很旧了,身上穿着件松松垮垮的衣裳,那衣裳形制面料看起来都像一件拉拉队服,颜色图案倒别致,许灵月的视线长久落在那件衣服上又默默掉下眼泪。 脑海里好像闪过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少女说过的一句话。 ——“别人喜欢风月,你喜欢霜雪。那又怎样?” ——“做你你想做的。你的舞台不在这。” - 年假结束后,l.k各部门也按部就班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生活仿佛就像烟花,永远在某一瞬的激情快乐后便缓缓坠入到原本的沉闷尘埃里。 盛凌希一行人依旧繁忙。短暂的年假插曲也未能阻挡住小组加班加点的忙碌,甚至在有过些许经验的情况下更加充满斗志。 林西宴也是。那日除夕过后,他抽空主动到京城如画见过了一次林墨笙。 不出三兄妹所料,宋厉成当晚回家后果真将在星河发生的一切如实告知了林墨笙。 林墨笙自然怫然不悦,但看见林西宴尚还缠着纱布的手便多少减弱大半,不管怎么说,他最偏爱的还是这个亲生血脉的孙子。 说到盛凌希动刀一事,林西宴解释:“凌希当时是看我被误伤,气急了才拿了刀。当时,我爸他动了保镖,凌希没见过这阵仗?被吓到了才这样做的。” 他说的时候,宋厉成正在林墨笙身旁。林西宴淡漠瞥着他不动声色,“爷爷,保镖本就是护人安危,本不该是对自己人的不是么?凌希的确非常忙,您也曾说上位者必有取舍。今年年节我们的确失礼,等米兰一行定下来后我会亲自带她来拜访您。还望您海涵。” 林墨笙当场便说不出话了,甚至还难得当着林西宴的面浅责了两声宋厉成。 这事就相当于这样过了。 又过了几天,盛凌希为这次联名秀所设计的所有衣服全部完稿定版,在进入到洽谈模特团队时却出现了问题。 这次秀,代表两个品牌走t台的模特是需两个设计团队自行去选择接洽的。而国内模特圈其实早已垄断严重,优秀且经验丰富的专业团队就那几家。模特对服装的展现能力在t台上无疑也是重要的一环。 盛凌希手上有一部分模特团队资源,是以前“盛”举办走秀时留下的,如今在国内模特圈中也算稳妥有名望。 施小秋按照她给的联系方式逐个去联系洽商时,却被告知模特都没档期了。 “全没档期?”盛凌希诧异极了。这刚过完年刚过完节的……国内外都没有大秀,且也没听说哪个品牌要在这段时日准备秀场,怎么会…… 她心里突然有个大胆且可怕的猜想。 隔天,她的猜想便被证实了。 江异私下去打听过究竟怎么回事,回来后,带回来一个消息。 “老大,你猜的没错。” “是许宸山。” 第66章 灵月 许宸山几乎截胡了国内目前所有有能力参加专业t台走秀的模特档期。 国内有能力支持参加大型专业t台走秀的超模团队, 共五家。其中除却帝都最有名的“imo超模工作室”是sissi常年合作的团队以外,其余四家称早在年假结束前就统一与许宸山签订了协议,此次联名秀为sissi所属, 违约者重赔付。 这个“别家”, 虽未明指,可在这个节骨眼同天办秀的大冤种品牌还有谁? 盛凌希简直觉得他不如直接把r.m的名字写在脸上算了。 “真够厉害的!五家模特,这是模特穿衣服还是衣服上长模特呢!”江异无语极了,在办公室就没忍住吐槽起来。 小秋也一脸忧心忡忡,已经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问起自己朋友圈内的模特圈人脉。 成为能上专业t台走秀的超模条件是极为苛刻的。 不止要有绝对严格的身材比例,还要绝对压场的台风、超强的表现力, 以及能够完美衬托出身上产品却还能做到不喧宾夺主的气质。 大浪淘沙之下, 可谓万粒沙中才择一金。 而亚洲人与欧美人天生的基因差异, 使得国内真正能进入这个圈子的本来就少, 能成为专业t模的更是凤毛麟角。 如今许宸山一口气截走了圈里近七成的专业模特,那其余不曾签过经纪公司的散模外形条件、业务能力上能否过关等问题都还另说, 就算是召集齐人数、再磨合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许宸山这一次可谓是下了血本在和他们对立。 盛凌希也一时迷惘, 扶额轻叹了口气。 “行了,都先别愁了。”过会儿, 她打起精神抬起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吩咐,“江异小秋,你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江异那边不是还有两件衣服版型没打好么?继续做,手上的活别停。” “能让他们忌惮到用这招数跟我们恶意竞争,其实也未必不是好事。既然他们都已经这么忌惮我们了,我们要再不在秀场当天拿出什么力作岂不都对不起他们对我们的这番‘心意’?” 这倒是江异和施小秋一时没想到的, 微讶对视了一眼。 盛凌希打了最后一针强心剂,“模特的事, 我来解决。” - 许灵月几乎也在同天知晓了这件事。 当天晚上,许灵月从公司回到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与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许宸山吵了一架。 “爸,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一手将他手中的报纸夺去,许灵月扬手将一沓什么东西甩在他怀里。 数张的收据单就从半空中而落,洋洋洒洒飘得哪儿都是。单子上写着的,都是以sissi品牌为付款人甲方、以各模特工作室为乙方的收据信息。 许宸山随意捏起一张扫了一眼神色满不在意。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快去忙你目前该做的事。”他随手掸开,又拿起刚才的报纸,“后面的事,我都帮你铺好路了。若这情况下你还是输给了盛凌希,可就说不过去了。” 许灵月唇线抿得发白,干脆直接再次伸过手去将报纸撕得粉碎。许宸山终于面露不悦缓缓抬眸睨了她一眼。 许灵月:“你这么做,是恶意竞争!是欺行霸市!” 她气得脸都红了,“r.m怎么办?你真当别人会看不出来这是你背地搞得鬼么?你就算针对r.m,也不该这样吧?!把r.m这样逼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的?你真……” “我本来就无所谓别人知道这是我做的。”许宸山冷语打断,“再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但凡你要是争气些,还用得着我为你操这个心!” 许灵月一顿怔住了,后觉地反应出来他话中之意更加不可思议,“你就这么不信我?” “我倒是想相信。”许宸山说:“但你看看你,有半点能让我相信的样子么?成日慢慢悠悠不思进取,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许灵月眼圈怔怔红了,惊愕盯着他一时没说出回来。 许母彭琳大抵是听见了客厅有争执声,从楼上下来。一见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连忙上前来。 “哎呦!这都是怎么了?有话你们俩好好说谁都不许吵!这都什么呀丢满地的……” 她伸手想为女儿擦眼泪,许灵月却一抬手躲开,执拗盯着许宸山红着眼冷冷道: “就算,是我最近的状态没有让你满意,这也不该是你故意用这么卑劣的方式去对付r.m的理由!” “那你看看那盛凌希,最近的势头都已经到什么地步了!”许宸山只说:“她可莽着股劲儿就等着这次去米兰呢,你看看她那势在必得拼了命似的样子,再看看你!” “你这次要是去不上米兰,你还有什么脸待在l.k?还有什么脸在sissi待下去?还有我,你让我这张老脸在董事会往哪儿搁?这些你想过么?你是不是真的只会想你自己!” 许灵月浑身僵硬整个身体仿佛都在细微的、控制不住地抖,却还执拗咬牙强忍着,说:“脸面脸面脸面……咱们家究竟是多么指甲盖小的脸让你觉得这么丢不起……” 她声音已带了囔囔的哭腔,却倔强地不肯让自己任何一颗眼泪掉下来,眼眶泪光满盈,“当初,我能进sissi设计部进得这么顺利,或许的确有你背后的筹划不假,但……当年考上esmod,都是我自己努力考上的。l.k设计部的几次测试,也是我自己努力通过的!” “我本就是有能力有实力进sissi的!” “你为什么一直要这样……从小就这样!不管我怎么做、达到什么程度,你都不满意!就算我努力得到了第一名,你也永远觉得只是我的运气!你……” “你别逗了!”许宸山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冷斥道:“你仔细想想,要不是我当初在背后给你通门路,你以为,你会那么快从一个助理实习师转正成正式设计师?要不是我,这些年源源不断让你有机会进整个l.k最优秀的设计团队里学习,让他们耐心教你辅导你,你这个年轻的总监会当得这么顺心?” “这几年,我努力挖了多少r.m优秀的设计师到sissi,我都是为了谁?你以为,要没有我,你以为sissi能有今天能和r.m比肩的地位?你以为凭你还能和盛凌希一起比对?你现在还不一定在哪儿待着呢你!” 许灵月惊住了,眼泪终于不住了啪嗒坠下一颗,硕大的。她整个人也浑身紧绷着盯着他情绪像已走到愤怒而绝望的临界点。 彭琳在旁无可奈何般叹息,小声拽拽她的手臂让她不要和爸爸抬杠赶紧服软道个歉。 “我不!”许灵月才不,固执甩开她的手,“我又没错!” 她最后眼含泪光冷冷盯了他一眼,再也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 “等等。”许宸山却沉声叫住她。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面色还是肃冷的。正当许灵月以为他不满于她扬长而去又要斥责她什么,许宸山却是递给她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加这个微信。”许宸山平静对上她不解的眼神沉怒的面庞也像和缓了些许,“这是西城刘家的二公子,今年和你一边大,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我们问过了,他目前单身,你……” 许灵月顿时明白了什么,诧了秒转而腾起了一丝更愤的愤怒,“又来?!你们……” 彭琳在一侧也立刻喜笑颜开推销似的道:“月月,妈跟你说,这小刘真的不错的!我和你爸都打听过了,小伙子费大毕业长得一表人才的,不比那个林西宴差!他家的品牌虽然不及l.k吧,但这两年势头盛得很!你跟他在一起,也算是门当户对。努力几年说不准可不比林西宴和盛凌希他们差的……” 许灵月一瞬甩开彭琳的手一时怒到极点反而觉得特别可笑,一哂,“你们有完没完?天天嚷着我不干正事不求上进,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努力工作,在这种事上却积极得很?我说过不要再给我相亲了我不想联姻也不想结婚!” “你不联姻不结婚那你还能干什么!”许宸山再一次怒火腾起,斥她,“当初,给你选了林西宴,是你自己没抓住!家里已经是做了全部的努力尽可能地给你选择最好的青年才俊了!你看看整个帝都城里有几个女孩子有你这么好运的!” “你都多大了?你自己看看你身边还有几个朋友没订婚结婚的!现在家里是还有些底气能让你有个靠山,那等我和你妈都老了呢?再拖下去,你看看还有没有男人要你!” “不要就不要了!”许灵月嘶声:“我就一定要靠别人吗?我就不能不结婚,靠自己吗!我就算一辈子不结婚又能怎么样呢!” “你自己要是靠得住,我们还会逼你吗?”许宸山:“盛凌希有林西宴,你有什么?再看看你现在的性子……叛逆任性对外又窝囊懦弱!靠你你自己信么!” 许灵月彻底几欲崩溃,三两下将字条撕个粉碎转身跑上楼去。 “你站——” “哎呀哎呀!先算了算了……”彭琳及时拉住欲上前去追的许宸山。 …… 回到房间后,许灵月再一次趴在床上失声痛哭,紧咬的唇角与枕头埋不住抽噎不停的呜咽。 小比熊狗圈圈再一次在床边心急地扒着床安慰。 许灵月将小狗抱在怀里,呼吸一抽一抽地停不下来。 “圈、圈圈……”她哽咽着小声对它说,一双眼眸肿得像小桃子,“你说……我、就、真的……什么都、都做不好吗……” 圈圈小声“呜嗷”地舔舐着她的脸,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也……我也希望自己是盛凌希……可是我、我就不是盛凌希啊……我、我很羡慕盛凌希……我好羡慕盛凌希啊……” 第67章 PK 不久后, r.m与sissi双品牌的脚步渐近了,两个品牌都陆续进入最后紧张的阶段。 盛凌希这阶段来却甚少见到许灵月,向sissi许灵月的助理一打听, 才知许灵月请假了, 不知何故。近来的一应事务几乎都是云处理。 盛凌希怔忡,回忆起那天那张名片却总有点不知由来的担忧。 盛凌希最终选择了使用imo团队作为此次走秀r.m的展示模特。 江异听到这个决定时,还蛮大的不乐意。 但imo已经是整个帝都乃至全国目前最专业的超模团队了,能请动她们,原就比他们起先预设的更加难得。加之最后几天的集中排练时,imo个个身高腿长的模特将衣裳展现的效果极佳, 江异也便“勉勉强强”地接受, 盛凌希见他那副扭捏样子时还不禁给他一脑勺。 联名秀定在了这一年二月的最后一天, 2月25号。 2月27号当天, 盛凌希小组三人带模特到秀场现场进行了一番舞美排练与调整。这次秀,两个品牌是要共用一个秀场同一个t台的。只在各自的灯光舞美上下功夫。 然后2月25号一早, 几人从凌晨起就到秀场忙络个不停。整个秀场前后台也嘈嘈切切乱糟糟的, 都是双品牌的工作人员在进行最后的对接。 秀晚七点正式开始。 帝都的冬天黑的早,刚过六点, 天幕就已渐渐落下来。 秀场外华灯初上,夜色斑斓,秀场内亦是一片靡丽世界。 盛凌希作为品牌总监到秀场门口接待来宾时,才终于得见近日来似乎已经消失了的许灵月。她仍旧像以往一般温柔和顺的样子,画了妆,穿了sissi的经典款礼服。整个人薄得好像片纸片。明明外表没什么改变……可盛凌希总觉得好像哪里隐约不一样了。 “凌希,好久不见。”见到她, 她一如既往温和微笑起来,寒暄, “你都准备好了吗?今晚……可是我们最后的‘决战时刻’了。” “还好……你呢?”盛凌希怔怔地看着她还是没忍住问:“你最近去哪儿了?” 许灵月的眼神稍纵即逝地暗淡了一秒,很快像惭愧地对她笑笑,“怪我……前段日子忙狠了,身体一下子有些扛不住,所以……” 盛凌希了然没说话,看着她的目光却仍沉沉有疑虑。 她还想再问什么,有r.m的工作人员上前称有处灯光细节需要她敲定。她一时迟疑地看看她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许灵月看出来让她放安心先忙正事要紧,她才歉意说了句,“抱歉。”匆匆往后台走。 “凌希!”许灵月仓促地从身后又叫她一声。 盛凌希顿步,回眸。 她仍旧那副柔弱却定定看着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迫切的想说却说不出口,最终只能直直看着她像很郑重地说了句,“加油啊!” 盛凌希怔忡对着她的目光总觉哪里有些奇异又说不出来,只能匆忙说了句“你也是”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 今日联名秀来观秀的嘉宾可谓不少重量级。 不仅有国内目前时尚圈数家有资历有名望的大佬、其他品牌的主理人负责人、时尚杂志总编等等。便连国外数家同l.k私交颇深的高定品牌、设计师都特意跨国前来,共祝这场华丽盛宴成功圆满。 盛凌希在品牌部比较资深的老员工的带领与介绍下,不会儿工夫便得机与数位平时接触不到的圈中大佬攀谈相识。还有前辈声称看过盛凌希的作品。 尤其是那件“涅槃”,给他们留下的印象颇深。盛凌希在一众赞誉中还一度觉得挺受宠若惊。 在来宾的人群中,盛凌希还看见salmoph的霍启深。 “霍总!”她主动微笑上前打招呼,霍启深瞥眼见到她忙同前来攀谈的宾客歉意颔了颔首,而后也笑着迎向她。 “盛总监,别来无恙。” “还是您别来无恙吧霍总!您惯会取笑我。”盛凌希笑着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自上次salmoph一别,两人便再没见过,如今再见她成了主而他成了客盛凌希一时还颇觉有些感慨,“怎么样?salmoph近来一切可好?” “托你的福,一切顺利。”霍启深笑说:“说起来,我倒有些后悔,未曾想盛总监进入l.k后会这么大放异彩。早知道,当初我就签了你,也好省得林西宴如今得了你这么一个得力干将在我面前这么得意。” 盛凌希知道他是在半开玩笑,不禁也笑起来,“我倒还以为您要庆幸,当初没有选择签我。”她笑意有几分狡黠之意,“不然,凭我这作妖的程度,业内除了l.k承接得住,恐怕够salmoph喝几壶!” 大抵是想到她近来在外界轰轰烈烈的诸多风云,霍启深不禁笑了。而她的自嘲式幽默也悄无声息化了两人之间曾合作落空的尴尬。 霍子骁不知何时从霍启深的身后冒出头来,“嘿!宴嫂!” 盛凌希眉心顿跳,盯着他反应了得有足足小半分钟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是谁。 霍启深的独子、那个和林西宴、霍靳琰、肖凛……他们一行关系挺好的挺不着调的少年。盛凌希上次见他时他还穿了身彩虹。 他今天的装扮倒挺正式。一身纯黑的丝绒西装,黛蓝色领带,衬得身材清瘦挺拔腰高腿长的,终于有了点翩翩富家公子的味儿。就是脸上那嬉皮笑脸的神情还是有点破坏气质。 霍启深毫不客气地直接拍了下他的后脑,“说过多少次!在外面,正式些!叫盛总监。” “……”霍子骁立刻讪讪摸了下脑袋低了声,“盛总监。” 盛凌希不禁笑了,莫名总有种自己和霍启深才是同辈、和霍子骁隔了一辈的感觉,偏还真的逗弄了他一句,“霍公子换了西装真是一表人才。吃糖吗?……呦,抱歉了我今天这裙子没口袋,要不就把随身分给小孩儿的糖分给霍公子一些了。” 霍子骁目瞪口呆。霍启深也怔了下才哈哈大笑起来。 盛凌希带着霍家父子两人签过到,领了荧光手环秀场vip席走。 今天的秀有一个很特殊的环节。 秀分两半场。上半场是sissi,下半场是r.m。 来看秀的每一位来宾都免费领一个小荧光手环。手环上有一个小按钮,按一下是蓝色,再按一下是绿色。 喜欢上半场秀的,在秀结束后就亮蓝色,喜欢下半场的就亮绿色。品牌部虽称这是想给现场增添些热络的气氛,但众人皆心照不宣地知道这就是两个品牌的无声pk。 盛凌希离去前,霍启深还半玩笑半语意深长地道:“盛总监,虽然我们有私交,但是你可要小心,在秀场,我可是不会放水的。” “您放心。”盛凌希笑得从容,“您的手环会心甘情愿呈现绿色的。” 在自信这方面她倒是从没输过,霍启深不禁笑的更深,笑意里有隐约期待的赞赏。 林西宴到来时已经快临近秀的开场。 在秀场门口刚下了车,正聚集在秀场签到台处交流的不少宾客立刻纷纷涌上前来,借机应酬攀谈。 林西宴一一有序跟上前攀叙的来宾们应声颔首,姿态谦逊礼貌。 他今天穿了身纯黑色的西装,面料高端挺括,衬得整个人也腰窄腿长、骨架清峭的,气质出尘又冷感,一旁有不识他的女嘉宾都不禁时不时看向他。 一道寒暄过几位宾客,林西宴临近盛凌希面前,而她正半拢着臂站在接待席处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林西宴伸手,面上表现得淡定自若,“盛总监。” “小林总。”盛凌希也悠悠跟他一握,眼眸里攒着的深长笑意更盛。 周围的来宾见l.k的自家领导与总监谈话无可厚非,只有一旁的施小秋一时居然有点替他们尴尬。 林西宴眉峰微挑,“紧张吗?”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盛凌希耸肩,笑意吟吟,“该紧张的是那些模特才是吧?又不是我上t台……” 林西宴这一刻深黑注视她的眸光才不动声色浮露些许耐人寻味,“秀结束设计师可都要上台致谢的。” “哦……您是说获奖感言呀?”她仍旧意味深长地笑着,红唇潋滟,意气扬扬的模样,“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就更不紧张了。” 他不禁一哂,“你准备得倒是全面。” 还挺自信自己一定会赢。 不过,若不这么自信,倒也不是盛凌希了。 四周的人多了起来,越临近秀开始,才姗姗而来的宾客便越来越多。 林西宴最后意味幽深地看了她一眼用目光示意了个方向表示先告辞了。 盛凌希看懂了他的眼神,默不作声向周围观察了圈让施小秋先替她一下。跟着他走的方向跟到秀场外的楼梯间正见林西宴正默默站那儿等着她。 这是处很安静的独立空间,没有人。 昏黄的走廊灯映出一点静谧暧昧的意味。 大抵听见脚步声,他回眸,目光在看见她的刹那似微深了下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盛凌希怔了秒走向他。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而脆的清晰响动。 “怎么了?” 林西宴只静默注视着她两秒而后似有若无地微弯唇从西裤兜里拿出手机立在她面前。 手机屏幕上出现盛凌希此时此刻妆容完整明艳的脸,她愣了秒,很快看到自己的口红花了一块儿。立刻“我靠”了声连忙打开手包翻镜子口红。 一想起刚才就是顶着这么一张破嘴舌灿莲花接待来客的,盛凌希社死的心都有。 “放心,不丑。”林西宴像是看出她想什么,指尖在半空犹疑顿了顿还是试探着伸过去轻拭她的唇边。 第68章 意外 盛凌希也被她这几近惊恐的神情看得几乎怔住, 下一秒目及她手中衣裳的刹那瞳孔也瞬间一缩。 那件原本该作为今日压轴作出场的墨绿色衣裙……此刻却被泼了一堆五彩斑斓的油彩,红橙黄白杂成一片。 化妆间内其他的人也一刹静了,作为工作人员前来帮忙的蒋娇秦雅卉也错愕睁大眼, 短暂的沉寂后是片惊诧的窃窃私语声。 连模特都在互相不明所以地交谈。 盛凌希原地怔缓刹那后上前轻轻摸了摸, 是半干的。很快说:“应该是昨天彩排完把衣服送回l.k后。” 油彩干透需要两至三天,能干到半透,起码有十二个小时时间了。 她问施小秋,“今天拿衣服来时没检查吗?” “我……我查了前两件。”施小秋的脸涨得红红的,明显快哭了,拿着衣架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在抖。 “我们这材质特殊, 不用熨……所以、所以我就看下前两件没问题就一起拿来了。我不知道……组长, 对不起, 都怪我!我怎么都没检查呢?对不起……” 她眼泪终于掉下来, 语调哭腔细颤,心急如焚却不知所从。 盛凌希只抿唇定神了一秒, 直接起身拉开化妆间的门向外唤:“江异。” 江异正站在上场口的位置遥遥看秀, 闻声偏过头,过来时还在嘟囔居然这么快? 看见这件被泼得面目全非的衣裙后, 他的面色也刹那肃冷了。 错愕镇静了好几秒才冷冷出声,“谁干的?!” 一屋没人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 他想到什么,冷戾的眉峰一紧转身就往外走,走到sissi化妆间的区域不由分说一把扣住许灵月的手腕边将她拉起来,“你们sissi又背地里做什么了!” “啊!”许灵月吃痛出声,惊慌抬起一双愕然失措的眸。 sissi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懵了,下一瞬马上上前来不悦地指责。 “江异!”而心知不妙紧随而来的盛凌希也连忙上前斥责着强行将他搡到一旁。 她绷着脸低斥, “现在是追究谁做什么的时候吗?回去!” 江异胸膛起伏还在冷冷瞪着许灵月。 许灵月捂着腕,还讶而不解。前台sissi的模特还在一一鱼贯有序地上场、退场。 江异自知时间不多。紧咬了下牙像强忍下什么蓦地转身大步回到r.m的换衣间。 许灵月身边sissi的人员还在关忧问候, 她摇头,怔怔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想了想也跟过去。 在看见那件衣服的刹那,许灵月也惊住,怔然立在门口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江异和盛凌希正蹲在衣服旁想补救的办法,闻声抬眼见到她面色更沉,一起身直直堵在门前,“你来干什么!” “江异!”盛凌希不悦拉他一把。 她看许灵月的目光也有几分复杂,但到底始终相信她是善意,想了想实话说了,“灵月,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不瞒你。” “这件衣服,本来是我们今天的压轴品。” 许灵月唇色发僵,自然也能猜测到什么悄无声息掐紧指尖。 “都怪我……”一旁的施小秋还在哭泣,脸上的妆都哭花,“我要是好好检查一下,说不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要是……我要是再细心些,把这衣服好好护着,说不准就……对不起……” “不怪你。”盛凌希说:“虽然来时没统一检查衣服是你的疏漏,但这衣服已经都这样了,就算你当时打开看了,这一天的时间我们也不可能变出一件一模一样的。所以,收起眼泪,现在仔细想想该怎么办要紧。” 江异木然地蹲在衣服旁伸出指尖轻拭衣服上点滴的油彩,像望着一汪自己付之东流的心血。 前台sissi的秀已经快走到高潮,有sissi的工作人员前来寻找许灵月称她要去准备设计师上场致谢了,在看见眼前这一幕的刹那也不禁目光一凝。 “我帮你们……”许灵月浑身僵硬,细颤着硬着头皮细声说。 江异现在最不想听她说话,又凶恶回头冷冷斥喊:“你还在这儿干什么?滚啊!” 许灵月被他吓得肩膀一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她指尖还是颤的,眼眶也发红,然后强顶着压力将衣服几处细节摆了摆,摆成了另一种版型的模样,瑟缩抬头望向盛凌希,“凌希,把上面的油彩添几笔点缀一缀……然后改一改。我在前台帮你们争取时间。我帮你们,信我一次,我帮你们……” 盛凌希像得了灵感,定定看着被她粗略改动的几处地方很快抬头,正对上似同样得了灵感的江异的目光互相心领神会无声对视点了下头。 蒋娇施小秋秦雅卉几人立刻也心有意会地忙动起来。取油彩的取油彩、拿针线的拿针线……屋中的模特也继续整理着衣裳做起最后的准备。 许灵月必须要走了,细微地用指尖蹭了下眼角起身。盛凌希在她身后叫她,“灵月。” 许灵月回眸。 “谢谢。”这一次定定望着她的人反变成了她,盛凌希郑重道:“加油。” - 秀场前台,代表着sissi的十二位模特依次走秀完毕,模特重新全部走上台来。而后总监许灵月在一众特烈的掌声中微笑走到台前,礼服裙摆随步摇曳。 在她露面的刹那,掌声似乎变得更大。 无数嘉宾似乎还沉浸在方才如梦似幻的走秀中,嘉宾席也点点滴滴亮起了一片荧蓝的光。 后台,气氛仿佛惊心动魄。 盛凌希拿油彩缀着画,江异用针线飞快改着版。其他众人在努力维持着秩序。 施小秋和秦雅卉边做着最后的衣妆检查边安稳道:“一会儿,大家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按照上场顺序一一排序,就像平时彩排时一样就好。” “伊丽莎白,一会儿你有几个定点动作需要依照衣服的最终版型改一下,不过不难,你是专业的相信你能适应好,舞美那边我已经跟舞美老师说过了会根据你的节奏打灯光。” 伊丽莎白是个来自乌克兰、金发碧眼的模特,也是整个imo团队中外形条件最好,表现力最强的超模。 这次作为压轴上场。 一屋模特里唯有她还未换走秀的衣裳,正在化妆师的手下改着眼妆,闻言闭着眼睛小幅度点点头。 场上,许灵月站在一众模特的中央,原本一米六八身材纤细的她在一众身高腿长的模特中却显得格外渺小。 她表现得倒落落大方也从容,一一致谢了各位来宾与走秀的模特,谈及此次秀的主题理念,也娓娓道来侃侃而谈,现场一时空荡静谧唯有她的说话声回荡。 “好了!”盛凌希落下最后一笔,长吐了口气,手上的油彩沾满了指尖。 “我也快了……”江异没有抬头,针线飞快在布料上游穿,额头渗了细汗。 盛凌希看了下剩余的部分,说:“我帮你。” 马上开始穿针引线改起另一边。 前台许灵月的话说完了。 一场秀看着华丽耀眼,实则算下来统共不过十几分钟。加上设计师的致辞阐述,至多不过半个小时,再久便会拖节奏。 许灵月的耳麦里已经有场控响起的催下场的声响,她抬手按了按,却没有听话下场而是执拗站在舞台中央手踌躇地握紧话筒。 现场已有嘉宾响起不解似的私语声。 许宸山也蹙眉,自知她再说下去就很有画蛇添足过犹不及之感。 许灵月却执拗不看他而是将目光静静落在林西宴的身上,执着而一瞬不瞬盯着大有种求助的意味。 林西宴迎上她的视线很快看出了什么不对,微蹙眉,下意识狐疑向身旁的许宸山瞟了眼。 许宸山侧颜淡定。他心下思忖拿出手机悄无声息发信息。 “最,最后……我想说。”许灵月最后说:“眼见,不一定为实的。” 台下的私语声更大,似没听懂她这句之意。许灵月无声紧了紧话筒,“我们看到的,或许不是事物本身所展示的样子……就像失灵的月亮,看似圆满背后却缺了一角;就像破碎的蝴蝶,看似完整其实早就破碎了翅膀。希望大家都能够,看见事物本身的模样。” 她鞠了一躬,匆匆下场。 …… 后台,盛凌希手机一亮。 蒋娇很快说:“凌希,你手机亮了。是那个……谁……” “没时间!”盛凌希头都没空抬,指尖的针线飞快从布料上穿过,细汗都打湿眉睫。 去外面勘察状况的秦雅卉匆匆回来,“总监,sissi下场了。” “这么快?”蒋娇意外,“她不是说帮我们拖着的么?现在这儿还没好呢!这怎么……” “再拖下去,就拖场了。”盛凌希飞快扫了眼时间心中清明,手中不停肃声吩咐,“雅卉小秋,准备模特上场!一切按原来的节奏进行不用担心。” “可是——” “快去!”她定定地看了她们一眼言辞笃定,“这儿有我们呢。” …… 前场t台,灯光变换,全场的音乐也逐渐渐变,最终变换成一种新潮的朋克绿,音乐鼓点渐起,属于r.m的舞台即将开始。 观众席响起掌声。在音乐响至节奏明快的那一刻,第一个模特踩着鼓点踏上t台,全场人掌声渐歇全神贯注看向台上。 林西宴始终没得到盛凌希的回复,但见r.m的秀已正常开场,心下也不禁稳了稳,轻蹙的眉宇却无法松弛。 盛凌希这场秀的主题名叫“生命之树”。 以大量充满生机的绿、树叶、枝蔓等元素,融合了些许上世纪印象派莫奈的风格,鲜明的色块、两眼而大胆的撞色,与sissi的“失灵”可谓两种截然不同的视觉风格。 第69章 输了 秀结束后, 全场的宾客也纷纷离席,盛凌希和许灵月在门口一一送别今日的来客。 不管怎么说,从秀的整体视觉效果来说, 今日这场秀无疑算是十分成功的。不少嘉宾离开时还不断握着盛凌希和许灵月的手称赞不已。 r.m所有人都恹恹得不行, 都闷头坐在后台一声不吭。 盛凌希送走大部分熟识的来宾回去时,就见一众人像群垂头丧气的鹌鹑在那儿颓萎地坐着,拍着手鼓动,“都愣着干什么呢?快收拾东西走了!这都几点了?我告诉你们这场地可是租的超时我可赔不起……” 江异施小秋几人便唉声叹气地动了,看着她那始终精神抖擞的模样不禁担忧,“组长……” 盛凌希却仿佛真的不伤心的样子, 还笑着反过来安慰安慰他们, 众人见状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纷纷开始收拾东西离场。 模特团队正卸着妆。盛凌希迟疑走到伊丽莎白的跟前, “elizabeth。” 伊丽莎白抬头。 她将一小盒药膏递到她面前。 “非常感谢。”盛凌希用英语深深看着她道:“辛苦你了。” “oh!”伊丽莎白受宠若惊般轻捂了嘴巴起身与她轻拥了一下,“youre the best!”(你是最棒的!) 盛凌希也轻轻回拥了她一下, 由衷, “you too。” 等一切都收整完毕后,众人纷纷离了场, 盛凌希在前台又碰上了sissi一行。 “凌希……”许灵月欲言又止,五味杂陈。 盛凌希只对她一笑,道:“不必安慰我,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总要服输。 她轻拍拍她的肩膀,话语由衷,“你们今天表现得也真的非常棒。加油,祝米兰之行顺利。” 许灵月一瞬眼圈红了, 垂眸又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可更多的话却一句都没脸说出来了。 即将出门时,盛凌希对江异施小秋他们说:“你们先走吧, 我再回去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施小秋犹豫看着她,“可是……” 盛凌希只说:“放心。” 前台方才的秀场正有场厅的工作人员正在打扫,现场灯光寥落,只剩下几盏刺眼的白炽灯白花花地直射。 所有的浮华、炫丽……都像是转瞬即逝。现实好像只有这样普华无实而惨白的。 盛凌希在t台上坐下来,抬头望着这片方才短暂属于自己的舞台。 正在打扫的保洁阿姨不禁问:“小姑娘,不走吗?一会儿打扫完……该有人来关门了。” “阿姨,您打扫您的。”盛凌希回头微笑道:“我就坐一会儿。” 阿姨便不勉强了,走到后场去打扫后台了。 等到后台都打扫完了,出来时见她还在不禁说:“小姑娘,还不走吗?……我得关灯走了,十点就会有保安来锁门了。” 盛凌希让她放心关灯不必担心她,并承诺自己锁门前一定离开的。保洁阿姨见状叹息着嘱咐一句,“那你要注意安全,这儿冷,小心感冒。”便离去了。 最后的白炽光都熄灭了…… 大抵是怕她怕黑,阿姨留了最后一盏柱灯,幽幽的淡紫色,轻轻地打在台上。 盛凌希整个人身边都是黑暗的,唯有她一个人坐在光里有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她不自觉抬头看着那些飞尘,张开手臂直接仰躺在舞台上。 好安静啊…… 安静得好像这世界就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她轻轻闭上眼,淡白的光线也似将她的睫毛落了一层淡淡光边,像受惊的蝴蝶一样在轻微地细颤。 眼角却突然滑下一滴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 远处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脚步的步调很轻,却从容沉稳,盛凌希在响起的刹那便条件反射地睁眼,一瞬出声,“站在那里不要动。” 林西宴就真的一瞬停步。 皮鞋踏过地面也荡开一声渺荡空阔的微响。 她清清静静的声线在偌大空旷场厅也显得清晰而空灵,“林西宴……我知道是你。” 盛凌希没有起身,还在静静望着头顶的光,喉咙轻轻动了下像吞咽隐忍下什么才又开口,“如果你是来安慰我的……就不必了。” 林西宴立在远处静静注视着她,整个场厅和舞台都似将她缩成一个小小的孤寂的点。 盛凌希:“可如果……你是来骂我、指责我、或者批评我的……那就站在那儿说吧,我听着。” 空气蔓延开静默。 远处许久都不曾再有丝毫声音响起。 良久,却是脚步声再次响起来,一下、一下……逐渐临近。 是林西宴在缓缓走向她。 盛凌希就随着他渐行渐近的脚步渐渐掐紧掌心。直到好像听见他在她身边坐下来,然后颇无奈般叹息了口气。 他轻轻握起她一只手将她紧握的指尖缓慢而耐心地一点一点掰开,就拿什么温热的东西往她手上涂抹。 盛凌希错愕,偏头去看。 逆着光她只能看见他宽薄平坦的肩背,就这么不顾身上的西装随意坐在她身旁、坐在舞台上,手中是一小瓶橄榄油,正浸润了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她手上的油彩。 皮肤沾染了油彩是要橄榄油才能抹去的。 盛凌希心中某种莫名的委屈的感触就越来越大,铺天盖地的酸意像无数支利箭将她的心肺和鼻尖眼眶都击穿,蓦地坐起来就本能扑到他怀里就泣不成声。 林西宴背脊僵住。 她额头靠在他肩部锁骨的位置,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西装袖子两边,起初哭声还小,像咬牙强忍着,渐渐止也止不住的抽噎一下一下从胸膛里噎出来。 慢慢她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拼命哭,放声哭。 眼泪浸得他左胸口的西装和衬衫都湿润了一片,湿黏黏的贴在身上格外不好受。 他心上也不好受,双手僵在她肩膀两侧犹豫了几秒还是僵硬拥在了她的背上,拥紧。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可是。 可是…… “林西宴……”盛凌希哭得声调都破碎,在他怀里抽泣着叫他的名字,“林西宴……” “我在。”林西宴鼻尖也酸涩,低声应。 “我输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轻轻抬起一双哭得红肿可怜的眼,嚅嚅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输。”林西宴就着舞台幽弱的灯光看着她的眼睛,他的眼底也红了一片,指尖轻拭去她一滴泪,“我知道你没有输。” “可是……可是……”她的眼泪却越掉越多,抽噎着,顷刻间将他的指尖都浸得湿透,轻褪上他一截西装的袖口。 他西装袖子下却是一抹鲜艳的绿色,荧光绿手环在他的左腕沉默地亮着,她看了一眼就不禁微怔。 “抱歉,刚才那个,坏了。我调了半天,调不出来。”林西宴眼眶发红,眸色却深,“就出去换了一个新的。” 盛凌希一瞬哭得更凶,怔怔地扣住他腕上的手环泣不成声。 林西宴轻拍她的背。 过会儿,有前来关门的保安来了,看到他们不禁怔住。 林西宴浅言先安顿好保安,轻手拭净她的眼泪。 整个场厅唯有一抹浅淡的光柱将他们笼罩,安静的。林西宴最后将一则微信消息展现在她面前。 消息来源于霍启深,不算是安慰。只是今天在场的一些嘉宾但凡稍有了解l.k近来一些内部状况的,稍一琢磨便知是怎么回事。 林西宴轻声对她说:“从秀整体的视觉效果来说,sissi是赢了。” 盛凌希望着屏幕上的消息又怔怔落下泪。 霍启深: 「告诉她。」 「她是这场秀真正的胜者。」 - 林西宴没有直接带盛凌希回家,大抵是为了带她散心,车最后居然是在七里街停下。 在街边下车时,盛凌希还有些怔忡。 他手腕上方才的手环此刻已经被带在了她的手上,藏在羽绒服宽大的袖口下,被她小心翼翼地轻按在手中呵护着。 她不禁抬头,问他,“怎么来了这里?” “来看看。”林西宴只淡哂,一手虚揽住她的背带她往里走。 令他失策的是,深冬季,一向热闹非凡的七里街夜市也寥落。一道过去只有寥寥几家小摊窗口开着,周遭行人更是零星。 两人并肩在萧瑟街头静静走着,林西宴看着眼前的景象似有些错愕,盛凌希看出来了就顶着一双还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调笑,“冬天……夜市是不怎么开的。” 林西宴负气抿唇,歉意地望了她一眼便带她往外走。 “诶……等等。”盛凌希却拉住他。 她吸吸鼻子,鼻尖和眼睛还红红的,像枚半熟不熟的樱桃,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让林西宴没想到的是,七里街竟还是有地下的。是一片和夜市一般小吃、小店云集的地下商场。 顺着阶梯一道刚下去便闻到一阵浓郁的人间烟火味。铁板爆炒声、叫卖声不绝于耳,音乐混音交错,暖气的热浪熏面而来。 十点多,这里的一切却仿佛正热闹,天顶的刺亮的灯光将这里映得恍若白昼。 林西宴和上次一般,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跟随着她随走随看。 唯有不同的是,上次她一道笑笑闹闹,全程做导拽着他一路左看右看介绍个不停。这一次却全程安静,就默默地在他身旁随着大流。 林西宴知道她心情还低落,也不多说什么,就在漫步间悄无声息握住她的手。 他掌心温热,轻轻一握就仿佛能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 第70章 动心 盛凌希这一晚许久没有睡着, 就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想了很多很多。 思绪杂乱无章又毫无逻辑,仿佛一会儿跳到十几年前,一会儿又是此时此刻, 从潇山到明御到星河湾错综复杂毫无头绪。 她轻轻叹息, 侧蜷起身将整个人完全包裹,目光就落在书桌的本子上出神。 盛凌希承认,自己当初在潇山看见林西宴的第一眼,便和他异常的不对付。 那种不对付不是敌意,而像是一种不服气不甘愿,让她总不自觉地跟他争、跟他吵、跟他针锋相对。 肖嫣她们还曾奇怪地问过她, 为什么总是那么针对林西宴?明明, 他们在潇山的接触不多, 矛盾也算不深。可每每听到林西宴的名字、听到身边有人对林西宴的夸赞, 她就总是炸了毛般一瞬竖起,坚决反驳。 当时她说:“因为他讨厌!” 她真的……讨厌过林西宴么? 盛凌希自觉自己应当是讨厌过林西宴的。他这人……看似和她南辕北辙, 仿佛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的两种人, 可是其实却拥有同样的底色。那便是——仿佛天生就是活在话题里的,令人想低调也低调不得。 他曾那么讨人厌, 总是表现得那么端端正正,又优秀,又完美。有他在,潇山的每一家的年节寒暄时都充满了“别人家的小孩”,让他们潇山的每一个小孩从小到大都做过一场以他为标准的永无法到达的噩梦。 他还曾挤下过她曾那么信任过的戚行川; 总是对她反讽戏谑;揭穿过她的恶作剧、害她被骂;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说喜欢她害她不得不长此以往地被迫戴上了写了他名字的标签。 可是,如果要她具体地说他身上究竟是哪一点讨人厌。她其实,却一点都说不出来。也不可否认, 他本身就是受得起那些赞誉的。他就是优秀本身。 盛凌希其实已经忘了自己对他那股向来不服输、不示弱、爱抬杠的劲儿都来源于哪里。只是自己有意识起,她与他的相处模式好像就已经定格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她好像从未发现, 也是第一次发现。 只有他…… 好像真的只有他。 她从未不服输过戚行川。 也从未……否认过如霍靳琰、肖凛沈延风他们的优异。 似乎只有面对林西宴、只有听到林西宴的名字,她才会本能般竖起全部的刺,去针锋相对,去头破血流也要争个高低。 他说她玩物丧志没有梦想,她就努力学习; 他总是考第一名被写在学校红榜的打头的位置,那她也要在同样的位置上挂上自己的名字; 他玩魔方很厉害,那她也玩;他考上了国内商科最优秀的a大,那她也要在自己的领域做到厉害; 他说:“输赢我自负。” 那么她就说:“我不会让你输。” 本质是因为……她怕他会认为他会输,也不想让他认为她会有输的可能性。 所以放下豪言杜绝一切让他怜悯同情她的可能。不想被他看轻,不想向他示弱。 “……”黑夜里鼓噪的心跳越来越快,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迷蒙的雾里将明未明。盛凌希蓦地坐起来捂着怦怦滚烫的胸膛,感觉自己像触到什么、从未碰触过却早已存在却被忽视的真相。 …… ——“小七哥多好呀!我小七哥最好了!” ——“切!林西宴有什么了不起!” ——“听说了吗?林西宴家在给他选未婚妻啦!” 他喜欢她吗? 自己的生日成了名利场的交流所,他会难过吗? 自己的婚姻成了利益置换的交易品,他会有怨尤吗? 有人……问过他这些吗? …… …… ——“输赢我自负。” ——“林西宴,我不会输。” ——“这件事和你又什么关系?你为什么……” ——“你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 她可以输。 但是r.m不能输。 他也不能。 她也不会让他输。 ——“林西宴,我输了,对不起……” 我不想输。 更不想……让你输。不想让你跟那些人低头。 ——“你看,我也会输。” …… ………… 所以那些不甘示弱、那些针锋相对,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 ——我不想被人说,我不如你。哪怕我确实不如你; ——于是我在不断地、努力拉近和你的距离。我不想听到任何人对你的爱慕与崇拜,那会使我生出我从未意识过的我也有的嫉妒心。 ——我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时候,是站在平等的、光明正大的位置; 而不是你的光芒照在我身上,让别人看见我身上反射着的光尽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想自己是发光的,哪怕光芒不及你,我也希望,会有那么一刻,你在脆弱时喘息,我的光能够温暖到你。 ——林西宴。 ——我好像,喜欢你。 - 盛凌希昨夜睡得晚,第二天起来时也贪了晚,连上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大脑昏昏沉沉的,是哭猛后导致的头晕脑胀,盛凌希呆呆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洗漱干净下楼。 楼下餐厅只有张姨和负责做饭的孙阿姨在打扫。 看见她,两人笑,礼貌唤道:“大少夫人。” 张姨说:“大少吩咐了,说您最近忙,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可以在家休息几天,放几天假,今天不必去上班了。” “您要现在吃饭吗?早餐都给您准备好在保温箱了,您要是现在吃我就现在给您端来。” 盛凌希原本就打算今天请一天假的,点点头,揉着还昏沉的太阳穴在餐桌前坐下来。 孙阿姨前去端早餐。早餐端来前,张姨拿着一盒什么东西到她跟前,工工整整放在她面前桌上,“大少夫人,这是大少嘱咐我交给你的,说您醒了后给您看。” 盛凌希微怔问这是什么。 张姨浅笑摇头表示不知。 盛凌索性自己打开看。盒子是丝绒材质的礼盒,黛蓝色。盒子打开,里面静躺着的竟是一条水晶项链,漂亮纯透的玫瑰粉色,最基础的心跳样式,锁扣处雕刻着属于施华洛世奇的logo。 是昨天在魔方社摊前看见的那条。 一模一样的同款。 盛凌希怔住了,怔怔地盯着那枚细微闪动如心跳的粉水晶似缓不过神。 张姨在她身后侧无声轻笑。 她的心跳也如那颗水晶在轻轻颤动着,渐渐在加快。那心却更像他的心,净透澄澈如水晶般纯粹。盛凌希怔怔看着良久不禁笑了下。 - 盛凌希这天下午相约肖嫣黎思斯等一众潇山小伙伴相聚小风荷,声称有要事相约。 昨日在联名秀场上所发生的一切,在姐妹团中已经传开了。一众小姐妹来时,还担心她情绪不佳别是做出什么类似出国、离婚一类再次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来。 盛凌希却全程表现得蛮不在意的模样,如常同她们说笑打闹丝毫看不出秀场失利的悲伤。一众小姐妹们见她想得开,也放心了。七个人嘻嘻哈哈很快又热闹成一团。 下午茶过半,肖嫣才终于想到问起盛凌希所说的“要事”,提醒,“诶,你不说你有重要的事和我们说吗,什么事啊?” 便见盛凌希的神色像微微犹豫起来,迟疑地看了她们一圈似踯躅该不该说,抿唇斟酌了会儿才勾手让她们靠近。 几个小姐妹纷纷正起神色凑上前来。 盛凌希:“我好像……喜欢上林西宴了。” 话音一落,几个人同时一定。 下一秒,众人共同不约而同地一齐翻了个白眼,“嘁!”接着继续说说笑笑各聊各的了。 ? “不是……你们给句话啊!”盛凌希懵了,挥手打断她们私聊,“这事不重要吗?” “拜托啊大姐。”肖嫣也无语,戳她一太阳穴,“林西宴是你老公,你喜欢他不正常吗?你不喜欢他才是不正常吧!等什么时候你不喜欢他加你出轨了,或者反过来他出轨了,这才叫‘要事’好吧?” “……可是那可是林西宴啊,林西宴!”盛凌希心急,词穷到甚至上手比划,“我,喜欢林西宴!我喜欢上了林西宴!” “林西宴怎么了?林西宴不也是人?林西宴不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肖嫣:“再说……”她一笑,心照不宣地跟几个小姐妹对视了一圈,几个小姐妹也立刻纷纷暧昧深长地笑起来。 肖嫣继续:“在咱们潇山,林西宴算是顶拿得出手的了,你喜欢他,又不亏。而且不止你喜欢,我们还挺喜欢呢!是吧是吧?” 几个小姐妹立刻戏谑笑闹。 “对对对……” “我也挺喜欢,我记得希月还表白过他来着!” 姜希月一哽立刻反驳,“去死!我那还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被你坑了!” “哈哈哈……” “……”盛凌希彻底不知道怎么解释了,索性负气抿住唇扭头向一侧不说了。 在盛凌希看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喜欢林西宴。 或者说……她觉得自己不该喜欢林西宴。 他就像是远山的冰雪,太优越,也太好看,她遥遥看着便知鞭长莫及更未想过沾染。这样的人,似乎也只适合远远地看着,不适合去喜欢。他们可以形婚、可以作为能携手共进的合作伙伴。那才是他们该有的安全距离。 盛凌希不是没见过身边有些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 或全心倾注、或如痴如醉、或倾尽全部却付之东流,或肝肠寸断悲痛欲绝……总之,动情时有多么幸福甜蜜,伤情时,那些甜蜜就仿佛是蜜糖的□□箭,受伤淋漓的样子让她这个旁观者看着都于心不忍。 第71章 自爆 手机上的是许灵月的微博主页。 一条最新微博刚发表于十分钟前。 【@sissi高定-许灵月v:大家好, 我是sissi现设计总监许灵月。 昨日由l.k品牌部举办,由r.m、sissi共同完成的帝都2.25联名完满收官,sissi后台也收到了众多公众客户的关注与喜爱, 在此, 作为sissi品牌设计师总监,我先向大家表达万分感谢。 由于sissi内部原因,导致了r.m昨日在秀场上出现了重大失误,致使r.m全体团队错失米兰时装周之行,在此,我想向大家宣布两件事: 1、我将放弃此次米兰时装周秀展之行, 吸取教训, 加紧内部整改。同时我代表sissi先向r.m团队表达由衷歉意; 2、今日起我将引咎辞职, 后续一切工作事宜将尽快与sissi其他同事进行交接。 r.m此次所展出的系列作品“生命之树”是场创意独特、风格鲜明、并绝对出色的作品。也敬请大家期待r.m在米兰时装周的精彩表现。我未来也会继续在服设道路上学习深耕, 并向设计师盛凌希等一众优秀设计师不断取经学习。以上。 sissi现设计总监许灵月 20xx年3月1日】 盛凌希怔住,反复读了好几遍确认, 每一刷新都有新的评论和转发数在增加。 周围其他几个小姐妹也不禁有些发懵, 很快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她这属于……自爆啊?” “太勇了点吧……” “凌希, 昨天的秀……是许灵月给你搞得破坏啊?” 盛凌希怔怔抬头还未及回答,手边她自己的手机就突然响起来,是林西宴打来的电话。 看见他的名字,盛凌希反射性地心一跳,顿了秒才赶快接起。林西宴一贯从容清淡的声色静静传来,“在哪儿?” - 许灵月这条微博,无疑在l.k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据说她是未经过sissi内部任何一个人的同意便私自发的。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许灵月连带着sissi词条便登上了热搜栏。r.m、联名秀、盛凌希、米兰……等关键词也“借光”似的跟着在热搜上“风光”了一圈。热搜位置虽不算高, 但足够想看见的人看见了。而讨论度也在不断地往上升。 林西宴到达小风荷接盛凌希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门口风铃叮咚响,他孤身一人步履沉稳有点风尘仆仆的意味。 几个人刚才还在聊他,这会儿忽然乍见他本人不禁都有点心照不宣的意味。忙无声交递着眼神将盛凌希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快去吧去吧!” “你老公来了……” “have fun!bye!” 盛凌希就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早就看过他向她走近很多次,这一次却无端地心弦微紧。 他穿着大衣,俊挺颀长,一如既往沉着冷峻走来她的方向。她衣襟下的心跳项链也随着她的心脏微微颤动。 “抱歉,各位,我要先带她走了,改日请客赔罪。”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一手虚揽住她的背,歉意却从容地向她们颔首。几个小姐妹们也立刻嬉笑打趣了几句便利落放了行。 直到坐进他副驾驶,盛凌希还有些怔然,她努力稳了稳心绪边系安全带边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林西宴启动汽车,“许灵月今天没来上班。” 盛凌希一顿。 林西宴:“许宸山倒是来了,但是在微博发了十几分钟后就走了。我猜……” 盛凌希忽然知道了他想做什么,用目光无声示意他尽管。 许灵月这一举,无疑是在摆明告诉所有人,“此次r.m在联名秀上的失误就是sissi搞得破坏”。 而这更无异于将制造了这一切的,她的父亲许宸山架在火上烤。 联想到昨日在秀场上她的百般异样……盛凌希心里忽然也升腾起一点莫名的预感,心弦微沉。 - 许家此刻的情形却比微博上更加的混乱。屋内客厅的花瓶、烟灰缸、相框等七零八落的东西碎了一地,一个手机可怜的躺在客厅角落,屏幕已砸的粉碎。 许灵月狼狈跌在一地狼藉里,头发微散,左脸还有一个鲜明的五指印。她却不知道痛般,眼神呆滞得没有神采,木然听着许宸山口不择言的怒骂一声不吭。 “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到底还让不让我活了!” 许母彭琳还拦在丈夫和女儿之间试图阻劝,泪流满面哭得伤心。 “这好好的日子,都不过了是不是?拆家是不是!你要打死她,干脆把我们娘俩一块儿都打死!咱一家三口腰上一绑一块去跳楼行不行!” “这日子我倒是想过,你看看她让人过么!”许宸山气急败坏到脖颈都通红,越过彭琳一手指着她打发雷霆,“都是你惯得她,惯得她这么越来越无法无天越来越不像话!我要早知道,当初她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给她掐死!省得生她养她到这么大反给自己养出个孽来!” “你把我掐死吧!”彭琳也急了,眼泪一抹横他跟前,“左右你也看不上我们娘俩,成天小三小四地在外面作威作福的,我两腿一蹬还能来得省心!” “还有你!”她不禁又扭过头哭斥许灵月,“这一次一次干得都叫什么事!平时在家和你爸又叛逆又抬杠的就算了,非要抬杠到网上去,那网上是随便乱说话的地方吗!现在好了,你们爷俩一个个都不过了是吧?那就真别过了!我一会儿就放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一家三口一块儿自焚吧!” 一片混乱争吵中,许灵月始终未吭一声,直到这一句蓦地起身就大步走向一个方向。 “你给我去哪儿!”许宸山:“滚回来!” 很快她回来,却是将把水果刀哐当丢到地面。 刀落地发出清脆一声冷响,许宸山不禁怔讶退了一步,很快愣怔问:“你这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想打死我么?”许灵月嗓音涩哑,眼神却是决绝的冷木的一片,“用这个快。” 许宸山瞬时就怔住了,转瞬更加怒不可遏。“你这个混账!”一把上前就真的要再次动手打人。 彭琳尖叫着试图将他挡开。 盛凌希和林西宴进门时恰巧看到的刚好是这一幕。两人连忙上前一个拉许宸山,一个护住彭琳和许灵月。盛凌希看着地面的水果刀不由一怔拧眉问:“许总,您这是干什么?” 她也真是醉了,心道果真如他所说这许宸山与宋厉成在某些方面当真如出一辙。 “跟老婆孩子动上刀了么?” 许宸山还蕴着火,站在原地沉吸了两秒才意识到什么不悦问:“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要再不来,怕不是这房子烧了就是出人命了!”盛凌希阴阳怪气。 她一手轻护着许灵月的肩,许灵月在她怀里怔怔抬头像还是懵然的,过两秒才像觉得耻辱般偏头躲闪过眼神眼眶瞬红。 盛凌希只默不作声地替她轻拭了一下眼泪示意她不用怕。 林西宴说:“许总,不请自来,贸然登门,确实有些失礼,还望您见谅。” 许宸山冷讽地轻哂一声。 林西宴:“只是许小姐的这条微博,我们都看见了。许小姐今天请了事假,您也不在,品牌部和sissi目前已经乱作一团,事急从权我只好贸然拜访了。” “有什么可乱的,我们待会儿就会处理好了。”许宸山冷着脸像轻拂了下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轻描淡写地说:“我女儿这两天和我闹脾气,就发了那么条莫须有的微博气我。等待会儿处理好家事,我会联合品牌部发布公告,就不劳小林总您……” “我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不待他说完,许灵月倏地出声,她红着眼咬牙盯了盯许宸山再看向林西宴的眼神有了种求助连带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作证!我说得每个字都是真的!昨天r.m压轴的衣裳并不是那一件,是他泼得油彩毁坏!还有先前的模特团队……也是他干的!是他不想让r.m去米兰!都是他干的!” “你这个——”许宸山骤然怒不可遏,一步上前似乎又要发火。盛凌希和林西宴神情一凛连忙再次将两边拉远些。 盛凌希面带冷笑,讽嗤道:“许总,我们还在呢!” 林西宴也似讽非讽地微扬了唇角淡声道:“许总,家事我们肯定是管不着,但是涉及到l.k和r.m,可就不止是您家的家事了吧?我们想请许小姐出去详说,您没意见吧?” “林西宴,你别太过分了!”许宸山终于毫不客气的斥声,“这还是我家!你说都不说直接上门来还要带走我女儿,算是怎么回事?我看在你父亲和你爷爷的面子上刚才给你几分薄面,但也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 林西宴只说:“许小姐是您的女儿不假,但她同时也是法律意义上的自由公民。” “她想要去哪儿,您作为父亲也无权干涉阻拦。许小姐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我们不如先问问她本人的意愿。” “我跟你们走!”不等许宸山说话,许灵月立刻率先出声,她眼眶里的眼泪也终于怔怔掉出来。 “许灵月!”许宸山立刻怒斥,“你敢!” 盛凌希立刻悄无声息阻在两人之间。 很快许灵月上楼收拾好东西,手忙脚乱收得仓促,只来得及带了一些简单的衣裳用物,还有身份证护照,满满塞了一大书包下楼来。 许母见状隐约意识到什么,匆匆上前来,“月月啊……你这是干什么?你这——” “妈。”许灵月眼眶还红润,却坚毅决绝,轻扣了扣许母的手腕,“我早就想走了……你知道的。” “就别拦我了!” 她蓦地撒开许母的手,大步走到盛凌希和林西宴的身前来,吸吸鼻子蹭了下眼泪定声说:“凌希,小林总,我们走吧。” 第72章 相配 许灵月第一次见到盛凌希的时候, 是十五岁,高一。那年她所在的a大附中与明御中学开展过一场联谊篮球赛。她作为啦啦队服的待选设计师之一出席过几次排练。 那年,她才刚上高一, 沉默寡言, 毫不起眼。亦还没和这场比赛的投资方富恒地产、亦是她未来闺蜜的富恒千金付瑶成为好朋友。 sissi在当年还是一个出道于本土不久、很微不足道的小品牌,在他父亲的管理下在市场艰难生存着。 “l.k”、“盛”……等名词于她而言更仿若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她就缩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安得自在。 那时她喜欢画画; 喜欢看书写字、喜欢给布娃娃缝衣裳。 仿佛一切不需要与人交流的兴趣爱好,都是能让她静下心来的快乐小天地。她也乐于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潜心探索。 可是年少的时候,大多人似乎都喜欢明亮发光的人的。 一些恶的人性也乐忠于在阴影软弱处找存在感。所以,她成了那些人眼里最软的柿子, 任人拿捏而不敢吭声。 那场比赛, 付瑶为了和明御中学的啦啦队较劲, 下血本号召全校同学出动设计出最漂亮的篮球队服与啦啦队衣。 她精心画的图样被选上“四选一”的行列里时, 真的激动又开心。那也是她第一次受到很多人的瞩目和关注,让她错觉的以为自己好像也是能闪闪发光的。可未曾想得来的, 却是那些人更深的霸凌。 她们撕了她的画稿, 在体育馆后最窄的巷子里。 她们剪断了她一截头发用剪刀指着她警告不许再画、赶紧退赛,也别妄想自己画出来的丑衣服真的会穿在啦啦队身上污眼睛。 盛凌希她们就是那时来的。几个女生原本正躲在另一边的巷子里在偷偷烤地瓜。闻声过来时她还正紧靠在墙上紧闭着眼边无声的哭边任她们剪她的头发。 “诶!”她们出声阻止, “干什么呢!” 那些人便斥她们,“关你什么事!”她们看见她们身上属于明御中学的校服,骂:“明御的滚一边去!别掺和我们a大附中的事!” “废话……”打头的她便笑了,笑得无畏又恣意,脸上手上衣服上一道黑一道白的烤地瓜痕迹却丝毫遮不住她的耀眼明丽。 那时她有着她最羡慕最向往的样子。她怔怔看着她久久没转过神。 “要是我们明御自个的事,我们还不管呢!毕竟跟自家人打架叫斗殴,但要是跟你们, 叫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说不定还能颁个锦旗呢是吧!” 她刻意挑着语调向周围一问, 她身边那七八个女生便立刻一呼百应般纷纷应声,个个恣意无畏得夺人眼目。 “你他妈——”她学校欺负她的那几个不良少女便火了,撸起袖子上前似要给她们几个颜色看看。 她们几个也不怕,一脚将临时搭起的烤地瓜用的砖块踢开,抄起板砖和地瓜就像要和她们对着干。 那天到最后,烧黑的砖块、掰碎的地瓜在巷子里飞得哪儿都是。几个女生被黏腻腻的地瓜蹭得跟屎糊一样,屁滚尿流便跑了,满巷子里都是地瓜漫出的甜香。 她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她们大气不敢吭一声。 就看见那个唤作“嫣嫣”的高挑的女生看着这一地狼藉向刚才那个最漂亮的女孩嗔怪道:“完了,没晚饭了,怎么办吧?一会儿还得有俩小时呢……” 她便伸手挠挠头,被地瓜皮蹭的黑乎乎的手又在脸上留下滑稽的一道,最后很无所谓似的一摆手,“哎呀没事!大不了,一会儿我再给那大爷二十块钱让他在他家那院子里再挖点。反正我是不想吃灭绝张定的那盒饭了太难吃了……” “……” 几个人看着时间张罗着该回体育馆点名了。她踌躇着站在原地几番想道谢又不敢说。 最终还是胆怯地无声蹲下身一一拾捡自己被撕碎的画稿。 盛凌希便让她们先回,无声指了指她用眼神示意了她们什么。 肖嫣一行会意便也示意她快些纷纷先回了。盛凌希便在她身前蹲下来,用纸巾擦净了自己被抹得黑乎乎的手拾起一张半碎的画稿。 在递给她的刹那不禁一笑,“呦,阿道夫风格欸?……这是致敬么?” 她登时大感意外,抬起头,“你知道?” 阿道夫是她最喜欢的一位设计师。她没想到身边会有人知道。 “嗯哼。”她便笑,仍是漂亮耀眼。 “你很有创意啊,没想到把它设计成啦啦队服居然还挺好看的。” “这是你们a大附中这次的啦啦队服吗?啊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得设计个圣罗兰香奈儿什么的才能打得过?付瑶也太敢下血本了吧!” “你觉得好看?”她更加意外了,不顾自己被剪的狗啃一样的头发和红肿狼狈的眼睛灼灼盯着她。 她这语气似让她也觉得意外,奇异看她一眼,“有眼睛的都会觉得好看的吧。” 她便惭愧低下头,自惭形秽,“但是刚刚她们几个说……不好看。还说污眼睛……” 她一嗤,“几个污人眼睛的丑八怪懂得什么好看不好看!” 她一下被她逗笑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知为什么总无由地对这个漂亮女孩感觉到感激和亲切。 那天她们没有聊许多,她还要急着赶回体育场点名,只将画稿都拾捡拼接好交给她后便要匆匆离开了。 “对了。”走之前,她指了指她手里破碎的画稿像犹豫了什么还是说:“这衣服真的挺好看的,要是没被选上,也别灰心。” 那时天边的太阳已经坠下来,她身上却好像还是发着光的。她怔怔看着她不知所言。 盛凌希不知是安慰还是鼓励似的朝她狡黠眨眨眼,“不用管别人觉得好不好看。别人喜欢风月,你喜欢霜雪。那又怎样?” “做你想做的!加油,你的舞台不在这!” 然后便走了。她怀抱着画稿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才想起向前追了几步仓促问:“诶同……同学,同学!你是明御哪班叫什么名字的呀?” 她只背对着摆摆手,然后飞快朝着体育馆大厅的方向跑去,穿堂的风捕捉不住她翩跹的背影。 …… 后来在篮球比赛正式开场那天,她才知道她叫盛凌希,亦是这次明御队啦啦队站在第一排打头的领队之一。 很漂亮、很张扬、很优秀、也……非常出名。 据说她和她的潇山小分队在整个明御中学也是响响亮亮的风云人物,常出现在明御每一个人的话题里。那年,她的成绩还未提高到名列前茅,可有关她的传说却已经在整个明御校园都传得火热。她曾偷偷上明御的贴吧浏览过每一条有关“盛凌希”的词条。 那次比赛,她设计的队服图样最终没有被选作a大附中上场的衣裳。但她已经没有失望了。 她始终记得她对她说过的那句,“你的舞台不在这里。” 她把自己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去,再也不耗于外面那些眼光和言语。似乎慢慢也能变得容易快乐和自信。 付瑶却辗转成为她的闺蜜,声称还有印象她先前为篮球啦啦队设计的队衣,很漂亮。她身边也渐渐拥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和善意。 再后来,她身边发生过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l.k注资收购了sissi,许家也几乎一步实现了阶级跨越。 家境的转变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喜爱与关注。她仿佛也成为了别人眼中如盛凌希、付瑶一般的家境优越的小公主。 那两年,她其实也偶有关注过盛凌希两次。 据说她成绩越来越好了,还曾数次取得过年级第一。她已决心要考全国服设专业最好的b大。坚毅自信的模样还是她当初遇见她时的模样。 她就好像她的一个榜样。 她替她感到高兴,也由衷祝愿。 或许她早就忘了她是谁,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一个陌生人曾在暗中给过她鼓励和祝愿,但……都没关系。 直到十八岁那年,家中撮合她和林西宴,她再一次感觉到久违的迷茫。 许灵月是不讨厌林西宴的,但也不是喜欢。 只短暂的几次接触,她感觉得到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天之骄子,出色卓越,沉着从容。这样的人,她自然知道配她是绰绰有余是自己高攀了。可她还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没做,还有自己的梦想。 直到那场生日宴上,她亲耳听他当众说:“爷爷,我喜欢盛凌希。” “如果非要定下婚约,我希望是和盛凌希。” 全场都是震讶的、愕然的惊哗,她亦是。可她的惊讶中更多的却是种惊喜。 或许是没想到,他会和她认识;也或许是没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他们两个都是她默认的很优秀很与众不同的人,她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人就该和彼此这样的人在一起。 林西宴就该和盛凌希在一起。 …… “凌希,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亲口感谢你。可又怕贸然打扰你。”车上,许灵月这会儿的情绪终于平静下许多,盯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盛凌希眼神却明亮,“要是当初没有你帮我,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真的很感谢你当时和你的朋友们。” 盛凌希看着她手中那件很像是缩小版啦啦队服的衣裳怔然地隐约想起来自己的记忆里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那女孩……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的,眼睛鼻子又哭得红肿,抬头看向她时满脸都是可怜兮兮的碎发和泪痕,她压根没法和今天的许灵月想到一块。 “害……这点小事,其实我都忘了……”她这感激的眼神也看得她颇有几分不自在,羞赧地抓抓脑袋,“而且,这也不算帮什么嘛!就是举手之劳……而且当时的确是她们几个欺负人有点太过分了,我们看不过去,就算换了别人我们肯定也会……” 第73章 当局 盛凌希一连在家调休了几天, 再上岗,许灵月与sissi的事已在整个l.k都传开了。大半个集团上下唏嘘不已。 l.k公关部虽后续紧急联系了许灵月删除了微博,并在第一时间公告称会尽快查实、并公诸当日在联名秀场上的真实境况, 但个中几何l.k内部早已众说纷纭也心照不宣, 接连对许宸山的眼神都有些怪里怪味。 盛凌希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简单说与江异和施小秋的时候,江异施小秋也不禁感慨。 原以为也是个掌上明珠天之娇女,却未想这其中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隐。而那天许灵月对r.m的倾力相帮r.m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还记得。 盛凌希这些天偶尔会跟付瑶有些联络,打听过许灵月的近况,得知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退而情绪也安稳下了很多。 许宸山和彭琳夫妇自然还在满世界地在找着她,好在付瑶顶得住压力, 一直将许灵月在自家酒店藏得好好的。即便许宸山上门去也坚决不退缩。 许宸山起初, 断了许灵月所有的银行卡, 企图用强硬的态度逼她回家。 好在许灵月这几年工作也存下一笔自己的小金库, 又拜托公司和她关系较好的同事帮忙火速办好了离职手续。许家夫妇俩见她这次像是铁了心离家,开始放软了态度央求她回家。许灵月却咬死了不松口。 盛凌希在许灵月离职手续正式办好那天和她匆匆见过一面, 约在l.k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十余天没见, 许灵月的精神面貌却仿若换了一个人,淡妆素裙温柔典雅, 人明明仍旧是以往那副温温润润的样子,可却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的光亮也灼灼明亮。 “真的决定,要走了?”盛凌希没多问她家中后来的事,只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打算,先去海城。”许灵月说。 “海城?”盛凌希意外。 “嗯。”她就笑起来,将手机里某个店面的照片给她看, “我有一个大学舍友,她在海城开了个自己的工作室和独立品牌,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小牌子,但已经积攒下一批固定客源了,她的风格和我很相似,也一直很想让我去帮她。” “我们说好了,等我过去,我就是她们品牌的首席设计师,然后她来负责运营和拉投资,我来主管设计。我觉得很不错,所以很想去试一试。” 她在说的时候,满目都是灼灼的亮光,双手都仿佛恨不得跟着脸上的笑容舞动起来,那是盛凌希甚少在她脸上看到的模样。 她不禁怔忡,又觉得仿佛在无数个地方都看到过同她此刻一般的吟吟的亮光。 那好像是在施小秋当初被调回设计部时惊喜又无措的模样; 是在江异站在廊桥上呐喊要去米兰似的模样; 还有十六岁时,自己站在海边,曾将自己的梦想喊给大海听时的样子; 是自由的鸟飞往自己热爱的向往的山岗。 她也不禁笑起来,最终向她伸出手,“祝你一切顺利,灵月。” “一定有一天,圈内会有一个新星品牌以你为名。” “你也是,凌希。”许灵月也弯眼和她回握,话语由衷,“祝你的米兰之行一切顺利。” …… 承许灵月吉言,没几天,品牌部下来通知称此次米兰时装周r.m将和sissi一起前往。 这次联名秀的后续闹得这么风风火火,许宸山即便为了堵住众口也会松口r.m的出行。盛凌希在得知的时候还蛮不意外的,江异和施小秋倒兴奋不已,甚至恨不得要放炮庆祝。 林西宴在这期间却被林墨笙叫去批评过一次,不出他俩所料为的就是他们当时私闯许家带走许灵月的事。林墨笙特意叫他去问清前因后果。 但到底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是别人家的事,林墨笙只浅言训斥过几句便罢了。提到许灵月,又说: “灵月那孩子,也是任性,说走就走了。事做的也欠妥。” “当初你爸看中她做你的未婚妻,我就有些犹豫,孩子倒是好孩子,就是性子太软太弱,也就是许家底子不错。现在看来,倒也算歪打正着了。” 林西宴一言未发,心下却不禁暗讽。 盛凌希又恢复成先前小陀螺般的忙碌样子,为了米兰之行多番筹备日理万机。她这些时日却时常分神。 她无数次有意无意的关注起了林西宴。 人的习惯真的是一样神奇的东西,当一个人、一件事物在自己身边存在久了,日常生活中便时常会将他们忽略,可当她真的倾注注意力开始用心观察,才发现他们好像还有着许多许多她从未发现的样子。 林西宴惯常在她眼中是个优秀自律的人,沉着冷静,理智从容。 他很好看,有冷峻的眉眼、有清晰落拓的轮廓、有清冽沉淡的声线、有冷白修长的指尖; 他爱穿黑白灰的衣裳、爱清淡的食物和普通的白水; 爱每日六点起、零点前睡;爱日常的两点一线、简单规律的生活; 他爱喝水时用指节轻扣着水杯样子散漫而不经心;爱穿衬衫时袖口齐整利落地挽上两截;爱调侃人前先地轻浅地笑一下,爱听到不爱听的事情后淡漠蹙眉不发一言。 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轮廓、他的样貌; 他的眼角眉梢一举一动、他的神采和动作……观察得越多,盛凌希心里有关林西宴的侧写就仿佛越来越深刻。心也越来越快地怦怦跳,她不由自主按住自己的胸口失神无措。 盛凌希从未感受过这样患得患失,她也不喜欢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那是一种让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失序感,仿佛将自己的心脏放在蜜糖与刀煎上反复跳跃。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如今她对林西宴就是生出了这样的感觉。那种压抑不住、无法控制、完全不由自主意识而决定的失控感。 她想,她或许真的是喜欢上了林西宴。 且喜欢得很炽烈。 爱而不自知的潮水就像被关闸阻挡的洪,泄洪的刹那,那经年累月的浪潮只会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将她铺天盖地吞没。 她也第一次很想很想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谁? 那又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面对仅仅是形婚的她,他都能做到诚心敬意,以礼相待。那若是他喜欢的人,那一定一定……会是很幸福的一个人吧? 盛凌希向来坦荡,也坚韧。哪怕机会渺茫,她也很想去努力争取一次。 或许会输。 可她已经离月亮这样近了,也总要,努力试着去抓住了他曾给过她的月光。 - 盛凌希这天私下单独约了霍靳琰肖凛和沈延风见面,声称要请他们喝咖啡。 对于盛凌希,霍靳琰肖凛他们也知道她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连杯檐都不敢碰一下开门见山,“说吧,凌妹妹,什么事啊?” 盛凌希便掖了掖鬓角神色闪烁,言语含糊了半天,才踯躅着问起知不知道林西宴喜欢的女生是谁。 话一出口,三人一顿。 不约而同狐疑对视了一眼。 肖凛最先古怪拢眉,试探去碰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去!”盛凌希伸手打开。 肖凛:“西宴喜欢的不就是……” 他刚想说,霍靳琰却一瞬像感知到什么内隐般忽地抬肘轻碰了下他的手臂阻止,而后慢悠悠请啜了口咖啡促狭问道:“凌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便见盛凌希的神色有几分故作无事的不自然,踯躅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不想着……这许灵月都走了,sissi也算元气大伤,那估摸着r.m和sissi的对赌应该也快完事了。那我和他这形式婚姻是吧……好歹也是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想着给他解解困。” 霍靳琰便更确认了什么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故作卖关子般地吊胃口了好一阵,才道:“西宴确实有个喜欢的人。” 盛凌希心下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下,凝神聆听。 霍靳琰称林西宴的确是有个喜欢的女孩,但出于对朋友的诚信和尊重,他不能透露她的名字,只能大概说说她的特点。 她长得很好看,性格却一般,容易发火容易炸毛,凶起人来也凶神恶煞的,脾气可以说是个活脱脱的小炮仗。 盛凌希不觉想起先前林西宴说的话,心里一时像将他们的话相结合浮现一个大概轮廓。 …… ——“很漂亮,性格也很好,很阳光活泼,天生精力好像用不完似的,总是活力四射,总是无论什么境况好像都乐盈盈似的。” …… 成绩不太好,总喜欢玩闹,也没少在林西宴的面前闯过祸,换了别人可能早就避之不及了但林西宴倒乐于照单全收。 ——“就是……有点大咧咧,爱闯祸,但即便闯了祸也还是乐呵呵的。” …… 而且她可能并不喜欢林西宴吧,没少伤过林西宴的心的。而林西宴虽喜欢她,却也一直发于情止于礼,没有过逾矩,所以两个人虽相识多年还一直保持着原有的距离。 ——“我有时候即便站在她面前,对她暗示什么、点什么,她也听不懂。但是没关系,我……” …… 再后来,他就结婚了。再再后来的事情,她便都知道了。 林西宴即便喜欢一个人,也从来会在克己复礼、行为有度的情况下。所以,她从不用担心他在婚后有过什么不规矩。 …… “……”盛凌希默默听着心情竟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她自然是相信林西宴的人品的。可结合他们几个所述与他先前的描绘相结合,他不仅当时美化了许多,也足见这女孩在他心中是怎样一种特殊的存在,而成为遗憾的白月光更是一种别样的存在。 第74章 米兰 这次米兰, 林西宴将伴随r.m出席团队一起前行,盛凌希在得知这消息时不禁又小小地兴奋了一把。 米兰时装周每年举办两次,分别于秋冬季的九、十月上旬与春夏季的二、三月。 届时将聚集全球时尚界的无数顶尖品牌、人物、以及来自全世界各地的专业媒体和买手。 r.m的秀场将定于三月末进行, 其实已赶在时装周的尾巴。如今三月上旬, 就盛凌希所知道的许多品牌已经于米兰如火如荼地办过秀,她也时刻关注着各家的第一手资讯。 这次秀,盛凌希将展出两件衣裳。其余的分别来自成衣部的主打新品以及r.m在海外设计部的优秀作品。 即便只是寥寥两件,且届时在秀场上露面的时间或许统共不超过几十秒。但一想到自己的作品即将登上米兰秀场为界内无数专业人士观赏点评,还是止不住地激动。 另一个让她激动的无疑是林西宴将和他们一起前行。 盛凌希知晓,林西宴惯常不爱出席这样的场合, 就同先前那次星光大赏一样。所以在确定他会去时还蛮意外的。 林西宴只称他作为品牌区域负责人没办法, 必须前往。且这次也刚好有机会能见见国外许久未见的朋友。 尽管这么说, 盛凌希还是忍不住的兴奋, 在临行前姐妹聚会上兴冲冲地问道:“诶,你们说, 我们这算不算是补公费蜜月呀?其实自从我们结了婚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出去玩过度过蜜月什么的呢!” “蜜不蜜月我不知道, 但是能看出你现在是蜂蜜糊了脑。”肖嫣毫不客气地白她,“你个恋爱脑!” “……” 几个小姐妹也叽叽哇哇地各出奇招, 让她争取在这次米兰拿下林西宴,个中方法说得盛凌希都不禁不堪脑补脸红心跳的。简直怀疑这帮女人平时聚在一起都看了些什么。 这段时日来,盛凌希已经不那么纠结林西宴那个所谓的喜欢的人了。 左右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她……她已经跟他结婚了。 他们之间是有协议不假。可只要他一天未说离婚,她都是他的妻子。她也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好好争取一把。 或许不能永远在他身边待着。 但她也很希望现在在他身边的每一天,每一秒,都能尽情去爱,不遗余力, 无憾无悔。 …… 三月中上旬,l.k大中华区出席米兰时装周的各品牌团队纷纷前往意大利, 共赴这场时尚圈内名副其实的华丽盛宴。 此次前往米兰,所有员工的机票、酒店等都是由人事部统一筹办的,所以大部分人几乎都坐了同几班机前往。 而林西宴、盛凌希江异小秋等人因都属一个团队,还有林西宴名下其他一些管理的品牌,不偏不倚恰巧坐了同一班机。 只不过盛凌希三人是经济舱,林西宴在头等舱。江异和施小秋看见人事部的安排后还觉得挺奇异的,私下开起玩笑称让盛凌希回去后罚他跪搓衣板。 从帝都飞往米兰需要十几个小时,一行人到达马尔彭萨机场时盛凌希已经在飞机上吃了睡睡了又吃了好几顿,而米兰与帝都的时差使得上午登机的他们落地时本地时间仍是上午。 所有人早已累得腰酸背痛,江异看着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简直觉得自己仿佛走进了某个循环。 取过托运行李顺利出过境,有l.k早已驻扎在米兰的负责人驱车来接。 林西宴早就从贵宾通道乘坐专车走了,盛凌希在得知时又不禁在心里将他扎成刺猬。其他人就统一乘坐大巴车前往米兰principe di savoia酒店下榻。 principe di savoia酒店位于米兰中心地点,是米兰市内最豪华酒店之一,有漂亮豪华的外观与最宾至如归的服务。亦被称为米兰共和广场甚至米兰市的地标所在。 三月的米兰,晴朗多阳,气候温润。 沿途街边复古欧式的建筑与行人随处可见,不时可见装扮时尚、特立独行的行人路过,让不少初次到来的人看得奇异。这座被誉为世界艺术时尚之都的城市每一处角落都仿若诠释着“时尚”的名字。 如今时装周正举行得如火如荼,principe di savoia酒店内外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办入住的工夫盛凌希便在门口看见几个脸熟的国际名模明星。 施小秋几人更是兴奋得,还在大堂就偷瞄着参观起来。 这座新古典主义风格的酒店就仿若欧洲王室的宫殿,大量金色雕花、复古红等欧式宫廷风元素看得人眼花缭乱。 盛凌希这次和施小秋住在一间,而江异则同其他品牌的男性同事住在一块。 盛凌希几乎刚安顿好行李,就收到林西宴的消息,是询问她路途感受与住处如何的。 盛凌希回复一切都好,想了想还是问了他住哪儿。 少顷,一个拍了房门号的照片便被发过来。 无疑,是整个酒店最豪华的套房。 盛凌希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去找他的想法,这回来米兰,除了江异施小秋外还有无数个不知他们关系的眼睛看着,而他们还未捅破的关系还是收敛一些得好。 一行人在房间休整了小半天后,便有品牌部的人发消息称晚上l.k大中华区的各品牌负责人将与海外部进行聚会,让他们做好准备。 l.k的海外部算是l.k真正的灵魂,毕竟l.k发家就于西欧,海外部的历史较中华区更长也更悠久。 而如今时装周已进行至月余不少海外部的负责人已经在其他各品牌的秀场内参与过几轮。 晚宴就在principe di savoia酒店内举行。盛凌希与施小秋两人化过妆又换上礼裙,到达晚宴现场时,又是不禁微惊。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欧式水晶吊灯灿烂辉煌亮若白昼,偌大宴厅富丽堂皇金碧辉映,小提琴乐宛转悠扬。 不少品牌负责人已经到了。盛凌希一眼望过去,看到了男装l.k的、女装r.m、sissi、名表zozo、珠宝diamond queen、伊莎…… 更有无数不同国度不同相貌的人在穿梭交谈。白人、黑人、亚裔人……个个装扮或优雅或新潮,仿佛进入了一个国际大宴会。 盛凌希在其中看见林西宴。 他穿着正装,如旧沉着冷峻,领结打得一丝不苟,长身直立,挺拔地站在人群之间,正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男人在交谈。 似乎也看见她,他在她看见他的下一秒也向她眺过来。 盛凌希跟他视线相撞的刹那她的心不受控地重重一跳。 而那个正同他说话的外籍男人似乎感应到他的分神,也随他的视线看过来,很快友好地向她微笑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 盛凌希便也微笑一颔首。便见林西宴像极不可说地深深望着她也弯了下唇角而后继续故作无事发生般同他说话了。盛凌希在背过身去后才不觉偷翘了唇角。 盛凌希也拿了杯香槟,在场上和一些人交谈了一会儿,很快言笑晏晏融入其间。 江异和施小秋的英文带些口音,好在日常交谈不成问题。起初不大敢,被盛凌希强逼着才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说话,加上他们两人也算男帅女美,很快便和大家打成一片。 片刻,盛凌希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冷沉冽的,“landsay。” 盛凌希心漏跳了一瞬回眸。 他当众喊着她的英文名,声线清润,让她一时不禁失神发怔。林西宴便叫她过去同方才那个外籍男人介绍:“shes our new director of reda.mancy ……”(她是我们大中华区r.m设计部的新总监) 林西宴的英文发音很纯正,字正腔圆,顿挫清晰。 那是他从小以母语锻炼出来纯正口音。盛凌希一时望着他从容交流的侧颜更有些怔忡。 直到那个男人恍悟般对她举杯用英文招呼道:“你好,landsay,很荣幸认识你!” 林西宴飞快在她耳边小声道:“这是欧文,是欧洲区的品牌部总监。” 盛凌希心下微惊,表面却不动声色用香槟杯同他相碰一下,杯檐较他低了半寸,微笑道:“你好,欧文。” “oh!landsay?”一旁似乎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突然有人用英文惊讶似的轻呼,很快就见几个外籍男人女人凑上前来,“你就是来自中国的landsay?” “是她!我见过她的照片。” “终于见到了她本人。” 盛凌希还在发怔,就听见欧文用颇无奈似的语气向最初打头大惊小怪的女人道:“赛琳娜,你能不能稳重点。” 那个叫赛琳娜的女人却还是开朗的笑着,而欧美人天生的开放爽朗令氛围也很快热络起来,盛凌希从他们散碎的话语听出这些人应当是r.m和sissi等在海外部的负责人不禁更有些微讶。 那些人完全不遗余力地对她夸赞。 “我们都看到了你的那件‘涅槃’。” “是的,很完美!” “光在法国和西班牙那件裙子就已收到了数十风申请订制邮件,landsay,你很有天赋!期待你更多的作品!” 盛凌希受宠若惊,“谢谢”几乎都已说到嘴瓢,同他们热络谈开后借机将江异施小秋向他们做介绍。 “这是我的助理,秋。” “这是我的打版师,yann。” 几人立刻兴致勃勃聊起来,整个场厅都是一片热闹的谈笑自若,林西宴见状浅笑着同欧文同别人交谈去了。 晚宴大概过半时,现场跳起来华尔兹,盛凌希拒绝了几位男士的邀请独自一人端着红酒杯在旁看热闹。 她一向爱热闹,今天却总像有些游离在热闹之外,林西宴悄声令服务生递过她一张写了字迹的纸巾。 第75章 Leo 老头果然就是道森先生。 见是他, 盛凌希更加惊讶又惊喜,连忙上前去用英文问候寒暄,“道森先生, 真的是您!好久不见, 请问您还好吗?” 道森先生起初却像没认出来,怔然地望着这个亚洲女孩儿的脸。 直到盛凌希自我介绍,“是我呀,landsay!来自中央圣马丁的landsay sheng……” “哦!landsay!”他像终于想起,惊讶地上上下下看了她好一圈问:“你还好吗?” 两人散碎地寒暄过一阵,道森先生看见她身后姗姗而上的林西宴忽地面露讶异, “leo?!”更加的不可思议。 林西宴沉着上前与他握手, “道森先生, 晚上好, 好久不见。” 让盛凌希没想到的是,林西宴与道森先生居然是认识的。 他们两人更像是多年的故友, 十分热情侃侃而谈, 而盛凌希就在一旁像见鬼一样地盯着林西宴的侧颜。 直到片倾,道森先生看着他们走在一起才像是后知后觉想到什么, 狐疑在两人脸上望了圈不解问:“你们……?” 盛凌希便不觉望了眼林西宴一时不由迟疑。林西宴倒淡定,“我们认得,并且已经结婚了,landsay是我的妻子。” 道森先生瞬时更加意外,连表达了几句“不可思议”,最后还是由衷地向他们表示了祝贺。 道森先生还要赶去前方的秀场,又寥寥说了几句便愉快告辞。 回去的路上, 盛凌希先前的怅然与遇到道森后的惊喜全部抛诸脑后,就怔怔看着他的侧脸仿佛从来没认识过他。 林西宴知道她在疑虑什么, 一哂,“道森先生是我研究生导师的故友,我在费城读研期间曾与他有数面之缘。” 盛凌希了然,不再问。 盛凌希知道林西宴在当年大学毕业后曾赴宾夕法尼亚大学度过一年研,只是那个时候,她正在英国,有关潇山的一切也都被她割裂在外。那个阶段他们之间也都是空白的。而今回想起她总有些遗憾也不想回望。 而他这人惯来谦辞,想也知道能被道森先生记得这样牢肯定不止“数面之缘”。而她刚刚看得出道森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他。 “你呢?”林西宴默了片刻还是问道。 盛凌希轻吸了口气,思绪回到久远的回忆里。 道森先生原是伦敦时装院的一位老教授,那年被中央圣马丁请去做讲座,课上盛凌希对他阐述的理念感到印象深刻,下课后便鼓起勇气去向他问问题。 可他当时还要赶飞机,只只匆匆说了几句“抱歉”便要走了,许是看见了她失望的神情便让自己的助理给她留了一张只写了邮箱的名片。 盛凌希回去后,将自己的问题与见解洋洋洒洒几乎写成了一篇文献,发到那个邮箱里。 她原本没奢望他会回的。 未曾想他却回了,且对她每一个问题、每一处见解都做到了详细的回应与解答。她在得到回复时简直兴奋至极也受宠若惊,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仿佛成为电子笔友。 其实他们的通信不多。 仔细算来,不过十几封。 但盛凌希的确在跟他的通信中学到了许多许多,受益匪浅,她也一直视他为最尊敬的老师。 “其实说起来,我当时回国,还有道森先生的功劳哦!”说到最后,盛凌希微扬唇角神秘地向他眨眨眼。 “哦?”林西宴便眉宇微挑,像有几许意外。 “我当时……遇到了一些事。”盛凌希微顿,像犹豫了一秒才说,微低地睫像一闪而过一抹细微的黯然。 林西宴低眸盯着她的脸眸光不易察觉闪动了下一瞬不瞬像探寻。 她很快笑,“是道森先生和我说,不如回国看看,我也有很久没有回家了……再三想了想接受了他的建议,就回国了。” 她再仰起的笑脸里如旧的爽朗洒脱,全无方才的黯然之意,林西宴又深望了她两秒很浅淡地弯了下唇,“是他的风格。” 盛凌希并肩跟他漫步往回走,“其实,我挺喜欢道森先生的。我在中央圣马丁那几年,很多教授虽然嘴上不说,表现得也尊尊敬,但其实私心里对亚裔甚至中国是会有些其实的,但道森先生没有。” “是,他心里只有无国界的艺术。”林西宴说:“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的。可能也是因此我们才能得交流得不错。” 盛凌希赞同点点头。 夜里,起风了,principe di savoia酒店就在前方不远处,盛凌希轻拢了拢大衣的衣襟快走两步。 林西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叫她,“凌希。” 盛凌希站住了回眸。 他在异国他乡的夜风里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可原地抿唇似踯躅了良久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微浅地向她轻轻一笑,风月也温和。 “其实……你当初能回国。” “我挺开心的。” - 后续的几天,盛凌希便同r.m海外部的负责人一行紧锣密鼓地筹备起r.m的秀场,r.m这次秀场的地址选定在了克莱里奇宫殿。 克莱里奇宫殿亦是米兰久负盛名的古建筑之一,有金碧浮雕、欧式壁画,也曾被誉为世界遗留给意大利的璀璨珠宝盒。 秀场将在克莱里奇宫殿花园举行。露天的锦簇繁花与独特的镜面地面设计也完美地将自然、建筑、乃至天空融为一体。也与此次r.m所展出的高定主题“镜之花”相得益彰。 在排练的模特团队里,盛凌希还看到了模特伊丽莎白。 “elizabeth!” “盛!”伊丽莎白也惊讶,热情地同她相拥在一块儿寒暄。 在说起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的时候,漂亮的模特脸上露出傲娇自豪的神采,高仰仰脑袋用带这些口音的中文道:“我是谁呀!” 盛凌希由衷替她开心。 这些天林西宴的行程也很忙碌,作为l.k内身份独特的重要成员,自他到达米兰那天起便陆续收到各大品牌秀场的邀请,他终日也奔波在各大品牌秀场间马不停蹄目不暇给。 这天r.m秀场初布置结束,林西宴提议后续的秀让盛凌希同他一起去。 米兰时装周能让设计师展现自我,亦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佳学习机会。而她作为设计师若能在现场近距离参观其他品牌的优秀作品能得到的受益定加事半功倍。 盛凌希却犹豫,担忧他们俩这么堂而皇之地一起出席后续会否引发些不必要的麻烦。 林西宴却称她以女伴的身份出席,且林家对家族隐私的新闻一向控制得严格隐蔽。l.k在外媒有海外的专属负责人代理出面应付媒体,而国内娱媒早就被林老打过招呼了,不会轻易将有关他的新闻散播出去,何况他们走vip通道会否被媒体捕捉到都不一定。 到底机会难得又蠢蠢欲动,盛凌希最终点头,就这么跟着他坐到了各大秀场的首排专座。 而那些天也是盛凌希自来米兰后最兴奋、激动的几天。真的近距离切实感受了米兰时装周最核心的魅力所在,那些优秀的作品、艺术的创造力、控制力和展现力……也明白了自己真的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最关键的,是盛凌希这几天在秀场上碰见、也交际了许多许多人,皆是如今国际上和时尚圈内的名流名人,她在见到时便压着声音小声激动。 “valarie!是valariedavis诶!好莱坞十大女星之一!” “啊啊啊那是jessica!美国《时尚》杂志现今的主编!” “昆汀!是昆汀先生?他居然也在这儿!” 秀场后的晚宴通常是宾客交际时间,盛凌希伴随着林西宴在现场穿梭,林西宴闻言便微挑眉深长看她一眼,“你知道?” “嗯哼。”盛凌希便仰仰脑袋,眼眸里都落了激动盎然的星星。 昆汀先生算是现今时尚界服设圈的领头人,现今已经七十多岁了,却老当益壮精神矍铄。 如今他正在现今整个欧洲最大、亦历史最悠久的奢侈品家族集团“威尔逊家族”任职总监,受尽尊崇,地位显赫。 就见林西宴像是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很快径步上前似要攀谈。“诶……”盛凌希仓促想拉了他一把却没拉住简直觉得他要疯了。 “mr quentin。” “ah!leo?”却见昆汀先生竟然回应他了,且顺遂地叫出了他的英文名,盛凌希愣怔地看着他们两个快速地交谈起来。 场面似乎回到了那天他们偶然碰见道森先生的时候。昆汀先生明显也是认识他的,很快林西宴伸手召唤她上前去将她向昆汀先生做介绍。 “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你的女伴吗?”昆汀先生用英文微笑问。 林西宴答了她是谁,是r.m的新总监、出自中央圣马丁云云。 昆汀先生闻言便称赞了几声r.m近来让他倍感兴趣的佳作,礼节同她碰了一杯。 说到最后,林西宴稍稍靠近昆汀先生像是说什么小秘密般,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了句:“she’s also my wife。”(她也是我的妻子) 盛凌希彻底惊住了,没忍住当着昆汀先生的面就轻拍了下他的背。 “wow!”西方人表达惊讶似乎都是夸张的,就见昆汀先生一手轻捂住唇边极震惊的神情又看了看盛凌希,连连说了几声讶异和祝贺。 林西宴唇边微勾在盛凌希的耳边小声说:“放心,昆汀先生也隐婚,他已经隐到第五任了。” 盛凌希愣了一下莫名的也不禁笑了,同昆汀先生友好交谈起来。 交谈间,又有其他人友好上来似乎想要攀谈交际。 那来的应当是法国人,就听见林西宴微顿很快用法语同他们交流起来,语言间转换得流畅顺遂,丝毫没有半分违和。 第76章 旧人 盛凌希曾设想过许多次自己可能再见戚行川时的场景, 或许匆匆一瞥相顾无言,或许此去经年形同陌路,可怎么都没想到, 会是眼下这样的场景。 ——她站在异国街边, 周身有清凉的风与暗淡的灯月。她身边站着喜欢的人。 兜兜转转数年,她终于明白了何为喜欢、自己又炽热地喜欢着谁。可在她即将冲破这一切的刹那,他像猝不及防突然出现。 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时候她总是喜欢粘着戚行川,从而对总像是处在他对立面的林西宴多加忌惮。 他们好像总是错位了那么一步。 而盛凌希想过,如若当初没有戚行川, 他们会否就不会缺失了这中间的六年。 原来她从未讨厌过林西宴。 原来……她很久很久之间, 就在喜欢林西宴了。 而林西宴在看见那张面庞的刹那神思也在那一刻明显怔住, 他一向淡定且从容的眼神也像不可思议地晃了下背脊渐渐僵硬。 戚行川一直是个很温雅端正的人。 少年时代的他, 温润如玉,如沐春风, 似乎永远有着邻家大哥哥般的好脾气和温柔笑容。 长大之后的他, 自然承袭了那一贯彬彬文质的气质,穿着深棕的大衣长身静立, 骨骼肩线清瘦隽秀,鼻梁上镜框泛着的冷光都显得温润柔和。 他望着盛凌希的神情也是陈杂又惊喜的,一瞬不瞬,仿佛生怕眨眼她便幻觉般的消失了,缓声说:“真的是你……凌希,我刚刚远远看着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你……” 盛凌希仍怔忡地看着他脸色发白。 视线再望向她身边的林西宴, 戚行川也像错愕地怔了秒而后神情微僵,怔讶了片晌才涩声开口, “你是……西宴?” “你好,戚行川。”林西宴如旧从容像见到多年的好友般向他伸出一只手,“好久不见。” 他嗓音其实也有些哑,却被他完好地掩盖。戚行川就怔怔看着他的手像有些失神。 盛凌希沉默看着他们两人的手礼节性地一握,心尖徒然生出种莫名陈杂的滋味。 戚行川刚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遥遥忽然又有一个女声响起,“jhon!”盛凌希一直微微绷着的那根神经才在这一刻彻底紧拽成弦。 乔安娜! 那居然是乔安娜。 她当初在中央圣马丁的英国籍本土同学,如若说蒋娇是她当初在中央圣马丁唯二的小冤家之一,那乔安娜就另一个唯一。不……还不止是冤家,该是对家,是仇敌! 她怔然回头,果见一个棕色卷发、肤色不算白种人的白、而是小麦色的典型西方长相的女孩正朝这儿而来。而戚行川也在顷刻间像怔忡了下而后顾虑地看了盛凌希一眼主动迎过去半拦住她像在交流着什么。 盛凌希就站在原地隔远看着他们说话。一种异常奇异、惊讶、也复杂的感觉胸膛里膨胀漫开,像许久始料未及。 戚行川居然和乔安娜是认识的。 也是…… 当初那件事的发生,知晓其中内情的人寥寥无几。而作为知晓所有前因后果的戚行川既然能够选择那样做,那么在这其中最得益的乔安娜,自然有极大的可能是和他认识的。 她只是觉得很奇妙,不是生气。那件事已经过去这样久了,早已不配激不起她半点波动的负面情绪。 只是那浓重的讽刺与自嘲难以遏制,心下冷讽了声对林西宴小声道:“走吧。” 林西宴就望着她沉重发白的脸色微蹙眉。 “landsay!”而远处的乔安娜似乎也早已看见她,看着她要走张扬地摆着手赶过来。 戚行川像是仓促地想拉一下,却没拉住。 而盛凌希脚步也一僵,一时像不知该走还是该转身。 “噢!baby!真的是你!”乔安娜业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来,还十分亲昵般地同她来了个拥抱。盛凌希抗拒地扭着身躲开。 她似乎也不尴尬,仍旧如故友见面般的十分亲切地用英文热络寒暄着,“你还好吗?听说你回中国了,我一直都很思念你,能够在这儿再遇见你我真的是太高兴了!” 戚行川赶在两人身侧像担忧不知所从。 林西宴不知其内隐,就淡拢着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谈话。 “劳你关心,一切都好。”盛凌希不咸不淡用英文回着,“让你失望了。” 她顿了一下很快爽朗笑起来,嘴上说了句,“亲爱的你真会开玩笑”,又问:“你走后我给你发过邮件,landsay,你有看到吗?” 盛凌希眸光一瞬如刺凝了一下冷漠幽深地盯住她的眼。 …… ——「你以为,回到中国你就能逃得掉吗?」 ——「别让我抓到你!」 …… 她还是吟吟友好地笑着,好像两个人真的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般,那漂亮得像蓝宝石一样的含笑眼睛看在盛凌希眼中却格外刺人。 盛凌希很快也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下唇,“邮箱弃用了,抱歉。” “啊……”乔安娜像由衷感慨,“那真是太可惜!” 一旁的戚行川听着像有意无意地松了口气。 盛凌希不想和他们两个多掰扯,轻示意了下林西宴转身想走。戚行川立刻仓促上前一步像想暂留她一把,“凌……” 还不待盛凌希抬手闪身拒绝,乔安娜盯着林西宴突然讶异唤了一声,“leo?” “你是leo lin?!” 盛凌希怔住了,又怔怔地看了眼乔安娜与林西宴像没回过神。 林西宴也微蹙眉,目光又打量般仔细在她脸上盯了秒。乔安娜见他似没想起来主动指指自己对他自我介绍,“我是joanna!joanna wilson!” “我们以前见过的,在比利时,你的花园里……” 林西宴眼神微动像是终于在久远的记忆里拾捡起什么,淡渺说了句,“是你。” 盛凌希更意外了,不知为何心脏在刹然间失控狂跳起来。 她未曾想乔安娜和林西宴竟也是认识的,且似乎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且见乔安娜的神态语气……他们曾经似乎还是很要好的?很快便热络畅聊起来,林西宴倒始终若即若离。 乔安娜:“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当时听说你的家族举家回国了,我还很遗憾。” “你比小时候更俊俏了!你和jhon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中国男人。” “谢谢。”林西宴声线淡淡疏离。 “你记不记得,你以前还帮过我。”乔安娜笑得激动,“我一直铭记于心,很感谢你。” “久远小事,不必挂齿。” 他们两人在聊的时候,戚行川犹豫着走到盛凌希的跟前,陈恳低言,“凌希,我们聊聊,好吗?” 盛凌希淡漠表示没什么好聊的。 她推开一截距离,戚行川见状下意识伸手像想拉她一把。盛凌希蓦地抬手挥开冷冷道了句,“戚行川!” “我已经结婚了!” 她猝然崩冷的话语也令一旁的乔安娜与林西宴清晰听见。戚行川怔怔地僵硬住,林西宴眸光微冷了一秒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侧。 而听不懂中文的乔安娜则是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几个很快也在颇诡的氛围与他们中意识到什么用目光问询戚行川。 得到戚行川僵白着脸的点头应肯,乔安娜也似大为惊讶,怔怔摇头呢喃了声“不可思议”。 盛凌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只是并肩同林西宴回去的一路上,两厢沉默,一路无话。 夜风将林西宴一向冷白的面庞也吹得更加苍白,他一道上数次犹豫地望向盛凌希像想说什么而不敢说。 “林西宴……”到酒店,盛凌希仰头望着他的脸,扯扯唇却扯不出笑容,“我今天……有点累了。” “想先回去休息了。” 她眼神也复杂深沉像积淀着什么不可说的重量,林西宴默默望着她的眼眸最终失去了任何言语的勇气,涩意点了头。 回到酒店套房,林西宴没有开灯,酒店窗外透硬着米兰夜晚幽暗的街景。 他默默站在窗口眺望窗外长久静默。 想。 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凌乱散碎的记忆像纠缠成麻的麻绳细细密密包裹着心脏,勒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无意识地轻扣住左腕的一颗琉璃珠指尖冰凉。 在盛凌希长久的年少时光里,有一个代名词,该是她年少记忆里最不可或缺的一样。 ——“小七哥” …… ——“小七哥,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在我看来,那个林西宴算什么?他还没你一根头发丝厉害呢!” ——“你,你为什么要冤枉小七哥啊?你明明知道,整蛊的事是我做的,你还说是小七哥!为什么啊!” ——“小七哥对我最好了。平时无论我有什么难,他都帮我,那他有难时我当然也得关心他了!” ——“我小七哥可厉害了……” ——“我小七哥最好了!” 小七哥…… 小七哥…… …… 也成了他心上像根深蒂固的一根刺。 是经久梦回的噩梦;是情难自已却无法言说;也是自己给自己的枷锁。 而每当遇到戚行川,她还是…… 会有着似乎从来不会对他有过的,情绪的波动。 - 盛凌希回到酒店房间时施小秋几乎已经睡下了,怕打扰她,她索性蹑手蹑脚走到卫生间换衣裳,却坐在马桶盖上长久出起了神。 principe di savoia酒店连卫生间的壁画都装饰得精美靡丽的,看着那些纯欧式风格的花纹,她总不自控地想起在中央圣马丁的生活。 心也不自控地沉沉跳动。 当初在中央圣马丁,盛凌希在刚入学时还受过一阵短暂的歧视。 第77章 任命 后续的几天盛凌希开始专心致志地忙碌起r.m秀场的事, 想要通过忙碌的方式而不令自己因碰见戚行川和乔安娜影响了心情,但她不得不承认……已经影响了。 乔安娜既然出现在米兰时装周,那便说明她如今业已在这个圈子里深耕扎根, 无论她是有意回避还是奋勇直上, 那么恐怕迟早有一天会和她重新对上。 乔安娜既说不会放过她,那可能就真的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她的手段和脾性,她早在两年前就有过较量。她也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的纠缠和瓜葛。 摇摇头,盛凌希只能安抚自己说好在如今和她分居两国再能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努力挥散纷杂思绪将注意力全然落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 这次时装周,l.k旗下的各个品牌可谓大放异彩, r.m也在这期间大展了一次头角。 l.k男装、sissi女装的秀展时段安排拍在r.m前头。秀展那两天, 两个品牌的新季新品在国内外时尚圈内便已经获得了不少赞誉, 新品vip买手的成衣预售额便已突破预计额度。 到r.m展出当天, 圈内不少名流大佬更是亲自露面出席。 道森先生、昆汀、jessica……而这场风格梦幻华丽、创意新颖独特的秀也几乎获得全场人一致的好评。盛凌希在后台时刻关注动向时便收到在国内的秦雅卉的消息称r.m在直播阶段就已爬上了国内热搜。 而盛凌希在这次系列展中所亲笔设计的两件衣裳——“镜蝶”与“镜繁星落”,亦成为整个“镜”系列中预售前列最高的几名之二。《时尚》主编jessica在后续晚宴与r.m各团队的主创交流时, 还曾与盛凌希亲自合影, 当晚便并配文称“来自亚洲中国的r.m新晋黑马设计师”将合照发上推特。 不少人便都知晓了r.m有一位来自中国的新人设计师名为盛凌希,亦是此次新春夏秀展里“蝶”与“繁星落”的创意者。 许多人也在讨论, 并将她此前的作品“涅槃”与“薄雾与风”贴出来,还有来自中国的网友将此前国内星光大赏上热搜贴出来并阐明状况,又一次就“被抄袭维权”事件获得了一波共鸣和关注。 甚至有人发现国际女星valariedavis在这次时装周的某品牌秀场上穿得就是自改版“涅槃”的礼服。时尚爱好圈里浅淡地刮起了一阵名为“盛凌希”的风。 盛凌希却始终表现得淡淡的,纵然此次秀展的圆满成功让她庆幸也高兴,可心下却总隐约有化不开的愁绪。 幸在,后面这些天,盛凌希再未碰见乔安娜与戚行川, 那日在街头的不期而遇也仿佛成了一个不真实的幻觉。她有时甚至错觉起她是不是真的同他们碰见过。 时装周结束后,盛凌希没在米兰久留, 几乎第二天就火速打包回了国。 林西宴自然感受得到盛凌希近来的心不在焉与魂不守舍,在……那日碰见戚行川之后。 他心情复杂,却也不敢、也不想多问些什么,只在看她状态恍惚到黑眼圈都显见出来时强压抑着心里的百般滋味,问道:“你最近怎么了?” 盛凌希顿了下抬头对他如常轻笑,只称是这些日子忙络时装周的事太累了,只休息些时日便好。 她不愿说,他自然便不敢再多问。 只是那经久以前的酸涩感受如一块大石头铺天盖地侵袭而来,像压住了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动弹不得。 - 盛凌希这次归来,潇山姐妹团共同为她举办了一场风风火火的洗尘宴,共祝她米兰时装周首秀圆满成功。 如今盛凌希在国内圈子里可谓彻底声名鹊起大名显赫,连许灵月都特地发来了消息祝贺。 盛凌希却兴致寥寥,在整场聚会上只沉默喝着酒,在姐妹团热情八卦起她这次有没有拿下林西宴时更只是笑笑便过了。 肖嫣看出她的不对,在众人欢快唱起k时无声坐在她身旁问她怎么了。 盛凌希头靠在肖嫣的肩膀上,脸上有被酒意迷离的熏红,说:“嫣嫣,我这次在米兰……碰见了两个人。” “谁?” “乔安娜。” 肖嫣的神思顿时顿住。 肖嫣是她身边在她发生那些事后几乎唯一知晓这件事的人,那时她在英国,几欲众矢之的、孤立无援。在那阶段忽然接到肖嫣不知从何处寻摸到的她的电话,如一个走投无路的溺水者忽然抓住一根来自久远的救命稻草,没忍住在电话里便同她痛哭出声。 是她在电话里耐心安慰她,也疏导她。让她有力气抗争和振作。 也是那一刻,她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出国?为什么会离开本爱着她的朋友和家人? 肖嫣反应了片刻后才讶声说:“……就是你在中央圣马丁的那个?” 盛凌希呆呆靠着她的肩点头轻语,“还有戚行川。” 她将发生的一切同她说了。 肖嫣久久怔忡,最终只能叹息着、安抚地摸摸她的头发,道:“不用怕,都过去了。” “他们早就伤害不到你什么。” 可让盛凌希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似乎没那么轻易的能过去了,她在遇见乔安娜那天就该早有预感。 新一周,盛凌希短暂地休假结束再回到l.k时,l.k上下对她的态度自然产生了极大的变化,亦有不少人猜测着这次新季例会上品牌部该正式命盛凌希为r.m的设计创意总监。 盛凌希如今在r.m虽一直以“总监”被谓称,可实际上自关嘉琳走后一直未被正式任命。只是身为副总监的她职位最高临危代命,正式来讲该是代理总监。 sissi面临同样的状况,只是sissi的副总监方宁是l.k的老人,在许灵月走后自然而然升位理所应当。 会上,品牌部负责人果真宣告了sissi的副总监方宁即日起为sissi设计总监。 说到r.m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了盛凌希的身上。 品牌部负责人望向的却是会议厅大门的方向,对众宣告的话语从音响中传出来,清晰地、蔓延至每一个角落,“让我们欢迎,r.m设计部新总监——joanna wilson!大家鼓掌欢迎!”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个小麦色皮肤、棕卷发、蓝眼睛的外籍女人。她身材很高挑,深色阔版的长风衣与高跟筒靴衬得她走起路来都像能生出飒踏的风,人却笑得如抹艳阳边走进边同众人摆手微笑。 在场人几欲怔住了,惊愕的谈论声越扩越大。 盛凌希也怔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台上的人,感觉自己仿佛被沉入了一个封闭的浸满水的罐子,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窒息……浓烈的、不可遏制的窒息…… - 盛凌希几乎没等乔安娜讲完话就起身径直去了卫生间,在众人看来,就仿若是对品牌部这安排的不满与恼羞成怒。 但她已来不及去管别人怎么想,她现在急需要用凉水让自己清醒清醒,也是强压着镇静。 用冷水轻轻拂了两把脸,盛凌希一直杂乱无章的心情终于稳下许多。 她脸上还带着妆,不敢用力去洗,就用纸巾轻蘸着拭去脸上的水珠轻扶着洗手台阖眸沉息。 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的门传来一开一关轻响。 有人进来了。 盛凌希条件反射般倏地睁眼,保持在原状未动。 视野里很快走近一双高跟鞋,站立在她旁边洗手台的位置上。长筒靴的鞋跟与深色大衣的衣角在她眼前轻微晃动。盛凌希心下冷讽地笑了声直身正对上乔安娜的五官深邃的脸庞。 “hi!landsay!”乔安娜仍旧笑得那么热情的友好的,边对着镜子边补着口红边透镜看她微笑,仍旧用英文道:“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上次一别后我们会这么快再相见,真令我开心!” 盛凌希面无表情语气偏冷,“乔安娜。” 她用英文同她对话,“这里没有监控。” ——言下之意,你不用装。 乔安娜顿了一下又欢快笑起来,仍旧那样吟吟热络的模样,“说什么呢宝贝,我是真的很开心!毕竟老朋友见面,很令人开心不是么?” 盛凌希冷哂一声简直都被她这样子给气笑,没忍住用中文便嘟囔了声,“我可没你这种卑鄙龌龊下流下作的朋友!” “what?”乔安娜听不懂。 “没什么。”盛凌希唇边不咸不淡微勾了一下恢复英文,盯着她的目光森冷,“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能追到这儿来。” “惊喜吗?”乔安娜表情兴奋动作夸张,而后才悄声无息地唇靠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小声说着,“毕竟我说过——‘别以为你回到中国就能逃得掉’!” 盛凌希眼神刹时阴下来紧抿唇。 卫生间的门这时又一开,是蒋娇迟疑走进来。乔安娜看见她立时眼睛一亮迎过去,“啊!jill?看我看到谁了宝贝我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乔安娜……”蒋娇就怔怔看着她热络过来寒暄,默默看了看不远处的盛凌希像有些不知所从。 当初在中央圣马丁,乔安娜起初和盛凌希的关系原本是不错的,而她作为预科班的学生起初并不同她们一起上课,却也这两位大名鼎鼎的“服设双子星”有所耳闻。 后来,也不知怎的,她俩的关系渐渐变得微妙似的不尴不尬。 乔安娜好像不愿再同盛凌希说话了,盛凌希也不再和她一同出行。 甚至有几次小组作业,乔安娜所选择的主题都是同盛凌希对立的,系里也有传言称她们两人绝交了。 那时候,因她来自中国,而盛凌希也是,班上有不少外籍同学都拿她和盛凌希作对比。 第78章 漂亮 林西宴在得知品牌部下达的这条新任命消息时, 也一瞬蹙眉,第一时间召来品牌部的负责人质问。 品牌部负责人却无奈表达自己的没办法,表示自己也是依令办事, 并给他看过一份资料。 林西宴目光微深。 出去时, 他恰巧同乔安娜碰上。 她应当刚在人事部办好入职,却不知何故出现在二十七层总裁办,漂亮的异域脸庞与蓝色眼睛使她仿佛成为这里的一道风景,总裁办外工区的一溜人时不时地在向她瞟来目光。 “hey!leo!” 看见他,她遥遥热情打招呼,而后径直朝他而来。 林西宴目光不易察觉地泛动了一下, 接着悄无声息走到工区外长廊的窗边。 这儿安静, 又无人, 不会有人看见。 面向乔安娜, 林西宴不待她开口率先用她的母语淡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应当问了句废话。 他本意是问她的权限, l.k的员工权限严明, 非总裁办成员的员工卡连高层的电梯都刷不开。 可恍然回想到方才在资料里看到的一切想来是上面那位给她开了特殊权限。 乔安娜却显然回错了意,愣了下后才又如常笑起来, 欣悦道:“我是你们r.m的新总监呀!当然在这里,你不知道吗?是林爷爷和宋叔叔请我来,所以我就来了。中国很好,我喜欢中国!今天起我们也是同事了,希望共事愉快!” 林西宴不咸不淡地扯了唇角表情没什么波动,还是淡淡说:“那就祝你在中国过得开心。” 乔安娜立刻便提起来上次同他在米兰偶然碰面的事,还有曾经在比利时, 她还是非常由衷感谢他。 “我说了,不足挂齿。”林西宴寡淡说:“都是过去小事, 你不必再提。并且中国人比较讲究规矩,严谨来说我不是你的同事,而是你的上司,这二十七层,你以后也不要随意来了,被其他同事看见不太合适。” 他转身边要走,乔安娜微抿唇目光在随意一瞥时像是看见什么,忽然轻呼,“噢!天呀!那不是landsay和jhon?” 林西宴的脚步忽然顿住。 转身,顺着长廊落地窗看过去,果见l.k大楼的广场上有两个细微的小点。 从二十七层向下俯瞰所有的人车都不甚清晰,可那道身影身上的烟蓝色大衣却有特别的色彩,舍盛凌希其谁? 而她身前正与她说话的人…… 林西宴细微凝眸。 乔安娜轻巧瞥着他的神情徐徐道:“jhon也回国了,不知道landsay有没有同你说?说起来……jhon和landsay的关系还真的是几年如一日的好,当初在中央圣马丁,jhon就经常来看landsay,他们的感情真的是令我们所有人都欣羡!” “哦对了!我也是真没有想到jhon和landsay居然和你也认识,landsay还和你结了婚,这真的是太巧了!这在你们汉语中应该怎么说?”她又拽起不标准的中文,“有缘chian里来shiang会……” 林西宴默不作声收回视线看她一眼,凉凉的视线令乔安娜都不禁怔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说,很快目光也微不足道地从她脸上偏开,走了。 - 晚上在星河湾吃饭时,盛凌希和林西宴两厢沉默。 今天星河湾的氛围自打两个人回来后就有几分不对,缄默沉闷的,连一向欢腾的盛小宴和林小希都识人眼色地躲去了角落。 张姨将晚饭为他们呈好后,也默不作声地下去了。这两日他们两人总像是有什么心事般,连带着家中的家政都有些人人自危。 今日的糯米小排做的不错,林西宴饭席间为她夹了一块。盛凌希刹那错愕抬头。 他却神态自若,自顾将排骨放进她的碗中继续自若吃饭了。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夹菜的筷用的是私筷。 盛凌希怔怔看了会儿他如常冷峻的脸庞低低说了盛:“谢谢……” 林西宴拿筷的手不动声色微微扣紧,片倾像随口般平静开了口。 “听说,戚行川回来了。” 盛凌希手里的筷子也不觉一顿握紧了,轻渺地“嗯”了声。 今天下午工作时,盛凌希便收到公司前台的内部来电,称楼下有位先生点名要找她。 她下楼时,还莫名有种预感。乔安娜已经猝不及防出现在这儿,那这个突如其来要见她的会否是戚行川。 果然,是戚行川。 他自然是老生常谈的想和她聊一聊,央恳、解释。 盛凌希三言两语以她还要工作为由就将他打发走。 可他既然已经回国了,又在这儿,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想来早晚,她都要跟他有一次正式的面对面。 深沉了一口气像仔细思忖了什么,盛凌希半晌开口,“林西宴……” “凌希!”她刚开口,林西宴便出声打断,仓促的样子像是急忙生怕、阻止什么。 盛凌希都颇意外地动了下眉。 他也发觉自己失态,定定看着她抿唇沉息才压下什么情绪,片晌恢复了平静哑声说:“任命乔安娜为r.m的新总监,不是我的决定。” 盛凌希更加意外地晃了下眼神。 林西宴很快从手机里调出什么资料递给她看。 看见资料,盛凌希更惊讶,指尖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看了确认了好几遍。 “乔安娜,是安德斯威尔逊的女儿。”林西宴同时说:“或者说,是私生女。” “威尔逊家族”是如今在整个欧洲最大,亦历史最悠久的奢侈品牌家族企业,其历史甚至能追溯十八世纪,亦可说作是全世界的奢侈品牌集团之首。 ——二十世纪初期才在比利时发家的l.k在其跟前,都要唤上一声前辈。 “威尔逊家族”如今的董事长安德斯威尔逊,是欧洲富豪榜上的一个传奇,亦是带领威尔逊品牌走向最强最巅峰的统领者。 威尔逊先生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一生各种传说与花边新闻却几乎没断过,他膝下九个儿女的家产继承之争也给欧洲娱乐界带来不少头条版面。 乔安娜是他第七个女儿,是他一位印尼情人所生。 这位印尼模特的手腕了得,十几年来已从原本见不得光的普通情人变为了人人尊敬的“二夫人”。连带着乔安娜也水涨船高地被威尔逊先生认可接回了威尔逊家族。 l.k海外部想与威尔逊家族合作,早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了。 如今乔安娜想来大中华区任职,林墨笙和宋厉成也算卖威尔逊先生一个的面子,这才任她空降至r.m设计部任总监。 这件事,不肖说是品牌部和她,即便是他,都是在任职通知决定后才知道的。也没有办法。 乔安娜会是r.m的总监,但也不仅仅是。 她今日能自然出入二十七层的权限便已注定了她的特殊。 盛凌希还是惊讶,怔怔地放下手机许久捋不过神。 当初在中央圣马丁,没有人知道乔安娜的身世,但她一向一掷千金的花钱方式和浑身奢侈品牌的衣着装扮都让大家相传她来自某个神秘的富豪家族。还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奉承和关注。 未曾想……居然是威尔逊。 她很快叹了口气将思绪抽出来,没什么语气地说:“我知道了。” 她明白这件事的特殊性,只当他说这一切是解释与提醒,说:“我会有分寸的。” 饭吃完了,盛凌希起身想走,林西宴又轻声叫住她,“凌希。” 盛凌希回眸。 静静对上她的眼,林西宴却忽然失了言语。 他自然看得出她还低落的情绪,可却什么都不敢问也不敢说。 他最终只说了句“晚安”。盛凌希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一刹感觉胸膛仿佛被子弹穿过,风呼啸,空落落的。 - 乔安娜就这么入职了l.k,在上任第二天,便召集r.m设计部全体成员开了一个小小的部门例会。 成衣部不少成员对这位陌生的外籍新总监都还抱着不浅的质疑,但到底是上层的抉择,个人也不好说什么,外部表现得倒还算客气欢迎。 又听闻她是来自中央圣马丁,在会上也不加掩饰地展现和盛凌希、蒋娇的“友好”同窗情义,众人对其能力的质疑便也减少了一半。毕竟盛凌希和蒋娇的能力几何众目所见。乔安娜既然与她们同班又曾在大名鼎鼎的威尔逊任职想来也是有些能耐所在。 江异和施小秋对她倒始终抱有一点无由来的敌意。 不仅仅是因为乔安娜的空降间接抢占了盛凌希的总监之位,那天盛凌希对她的言语神态,明显看得出这两人间似有着些微妙的暗涌。 他们也跟盛凌希这样久了,一些事即便不必问也能默契的同仇敌忾。江异甚至在会上就没忍住抱臂用中文吐槽,“可真行!大中华区的总监,找了个洋鬼子!” 周围立刻就有人憋笑。 施小秋在桌下悄无声息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太明显表面却也没忍住憋起笑。 下了会,乔安娜和盛凌希一行一同回二十三层高定部,行走间面上还始终保持着真如老友般的塑料微笑。 “装的不错,还挺会演。”盛凌希淡淡弯着唇语气不冷不热全程英文,“还‘凌希是我大学时非常要好的朋友’……” “你不也是,真叫我意外。”乔安娜并肩走在她身边,笑意吟吟,“我刚刚还以为,你会揭穿我,没想到……” 在与人擦肩经过时,她还有意无意地挽住盛凌希的手臂向旁人打打招呼,在外人看来真像是一对亲密友人。 第79章 信任 盛凌希惴惴不安了几天, 好在自从乔安娜入职后,一直未曾在部门内闹出什么幺蛾子,她一直忐忑不定的心绪也稍安下些许。 乔安娜大抵也知自己初来一些职权上的事情无法与已经根基稳固的盛凌希相比拟, 所以这段时日以来, 她几乎全盘将重点放在了人际交往上,从品牌部至设计部上下将所有大大小小的职位和成员都摸了个透彻,也不遗余力地攀拢、示好。 性情开朗热情又大方的领导总是得人拥护的,不多时,r.m内大部分员工人对乔安娜的评价都改观了一个度,人人赞誉这位来自外籍的新总监热情和善也开明。 盛凌希不禁冷哂, 真厉害…… 当初起初, 她好像也是这样对她的。不遗余力地对她好, 特别特别特别好。 等到暗中露出真面目反咬她的时候, 那个恶人反而成了她似的。 不过,当初那件事, 只要她不再提起, 她可以看在林西宴与威尔逊之间错综复杂的干系上暂时让它过去。 她也很想让这件事真正地过去。如若真的能够过去……就好了。 戚行川这几日却仍旧在锲而不舍地找她。 盛凌希躲避了几日,却最终没躲过家中盛奶奶打来的电话。当她回到潇山官邸盛家进门的那一刻,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戚行川。 他穿着浅灰的卫衣,牛仔裤,褪去了正装革履年轻的面庞仍有着如旧的少年感。在看见她进门的刹那立刻站起来面露喜意却行止拘谨。 盛凌希在门口犹疑了一秒,想着是进去,还是转身就走。 但她的确许久不曾回家看望过奶奶和姑姑们了,定了刹那还是将带来的礼物递给迎上来的盛家姑姑在玄关换鞋。盛家奶奶也故意起身迎过来打趣道: “瞅瞅!这是哪个大忙人啊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居然还知道回家, 这自从结婚后啊,更是不着家了!” 远处仍怔怔站着的戚行川眼神微黯一秒。 在给她找拖鞋的刹那, 盛家奶奶也飞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和小川……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孩子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就往咱家跑的,也不说是为了找你,但每回一进门就问你在不在,一听说你不在心思都飞出去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盛凌希只微笑对她摇摇头让她安心。 在长辈面前,两人自然不能展出什么端倪。简单陪聊了一会儿后便以散步为由出去单独说。 开春了,天气乍暖还寒,点滴抽芽的翠绿中还带些余冬的萧瑟。 盛凌希微拢着风衣并肩同他走在路上似哂非哂。 “真没想到,你还能追到我家里。”盛凌希:“你究竟还有多少意外是我不知道的。” 戚行川微微顿了下眉眼低了低,神色有歉意,“抱歉。” 他声线也有些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她一哂,仍旧没什么语气,“你总说没有办法了。” “但是在不断让我妥协、求我理解、翻天覆地找我解释的道路上倒是有办法得很。不然,也追不到这儿来了。” 戚行川面色僵了一秒不是听不出她的反讽之意刚想说什么,盛凌希却先一步将他打断,“戚行川。” 她站停了脚步,就正面对着他视线直直望进他的眼底。那目光是凉的,形同陌路,他仿佛从未见到过她这样看着他的眼睛。 “今天你我既然已经在这儿了,你这么坚持找我,究竟是想说什么,就说吧。只此一次,你想好再说。” 戚行川目光一怔掩不住心底骤然的涩意,良久良久才喑着嗓子开口,“你最近……过得还好吗?凌希。” “说正题。” “你为什么嫁给林西宴!”他脱口而出,像各种疑问不甘不解妒忌的陈杂情绪融合在一起,洪水猛兽般再也忍不住地铺天盖地侵袭而来。 盛凌希就看着他骤然变色的神情毫无波动,甚至还微嘲地笑了下,“这和你有关吗?” “没关吗?”戚行川目光复杂而痛惜,“凌希,我知道当初那件事我对不起你,但你也不能因为自暴自弃就这么把你的婚姻当儿戏……” 盛凌希的目光在他提到那件事时冷凝了一秒,终于真的讽刺笑,“戚行川,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她像悠悠叹了一声道:“我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对不起就自暴自弃。我嫁他,就是因为我喜欢他,爱他,想和他结婚,仅此而已。” 戚行川眸光晃动了一下,“你骗我!” “鬼骗你。”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当时为什么要拒绝婚约?”他不自觉走近她一步,视线深深地定在她眼睛上,仿佛想从她的神情里搜寻到什么裂缝,“你完全没有必要和我一起去英国不是么?你就直接嫁给他就好了,又何至于……” “戚行川,你因果关系搞错了。”她仍旧只是笑,淡淡的笑,浅淡笑意里写尽四两拨千斤的味道,“当初我去英国,不是为了和你,而是我想去中央圣马丁。” “当初……我拒绝婚约,也的确是因为我不喜欢林西宴。或者说……我不知道我喜欢林西宴。”她眼神微黯了一秒。 “可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七年,很多事早就能改变了,七年前的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不是么?就像你,你没变么?” 这一句,才像是穿击胸肺的重击。戚行川呼吸一滞惊诧看着她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盛凌希淡淡看着他眼神一瞬也有些耐人寻味意味深长,她良久终于浅淡地弯了弯唇角。 “戚行川,当初那件事,你该和我解释的当时都已经解释给我听了。而我也说过了,站在你的角度我理解,不怪你,但,也不会原谅你。” “所以,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了。” “至于你当时……说的那句‘喜欢我’。” 戚行川的眸光一瞬微闪。 盛凌希望着他闪动的目光神色却仍淡漠,自若说着:“既然我已经结婚了,这些话,也希望你不要再说了。当初你选择那么做是明哲保身,可若介入我们的婚姻,就是道德败坏。即便你我今天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其实我心里始终都对我们曾经抱有一份美好的回忆的。我想你也不希望你最终留给我的印象,是你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吧?”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也祝你一切都好。不要再来找我。” 她转身走,微风轻拂起她翩跹的衣角。戚行川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没忍住出了声,“那他呢?” 盛凌希站停脚步。 “林西宴呢?你觉得……他也是这么想的么!” 盛凌希在原地静站了几秒,背对着他,少顷才又静默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神态仍旧淡薄。 “我可能不相信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她言语很笃定,“但,绝对不会不相信林西宴。” 那无关于爱情。 哪怕他或许并不喜欢她;哪怕……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可能只是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是特殊的朋友;她也会毫无保留不遗余力地去信任。 因为那是他本人给她的底色。是善而无畏、坚忍质直的他本身,有些事,有些选择,他本身就永远都不会做。 若让她选择只相信这世界上的某一个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林西宴。或许当初和他结婚是权宜之计,但选择和他结婚,她从未后悔过。 “那是你以为……”戚行川沉沉看着她声线又发低发涩,半晌又默默走到她面前心下像挣扎着什么最终还是横心开了口。 “凌希,你知不知道乔安娜为什么要来中国?知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去l.k?真的就是为了针对你吗?仅仅为了针对一个自己学生时代的对手就大刀阔斧地来到异国,你不觉得这代价太大了点吗?” “林爷爷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和威尔逊有交涉,可不仅仅是生意场上的合作。而乔安娜是威尔逊先生膝下唯一和林西宴年龄最相仿的女儿。你还不明白吗!” 盛凌希刹时怔住,微诧地轻闪下目光盯着他像没回过神来,自然也听得明白他话中几近剖白至明面的隐意。 稍顷,她开了口,“我们已经结婚了。”仍旧冷静的话音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发涩。 “结了婚也能离婚,即便没那么容易离婚,这圈子里各种复杂纠葛的利益感情关系,你还没看透吗?”戚行川看着她的目光惋惜,“林爷爷有多看重利益,你应当是知道的。林西宴他再强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在林爷爷给他的、在林家做他靠山的基础上,你觉得,他能拗过林爷爷的意思、能拗过他家里么?他今天能和你结婚,把你安排在l.k,等明天,他自己都在l.k自身难保了怎么办?你想过这些吗?” 盛凌希唇色发白无意识地扣紧指尖。戚行川已经阖眸沉息平缓了一下情绪诚恳开口,“凌希,不管你和林西宴当初是因为什么而结婚,我都希望你能看清现状,勿陷太深,及时止损。” 他静了静,像犹豫了什么良久还是鼓起勇气近她一步,“如果可以,我……” 盛凌希摇头拒绝了他。 她摇摇头抬手阻止了他的触碰。他抬起的双手像想同年少时一般按在她臂膀上,那是她每一次遇见难题时他像大哥哥般的劝慰。 曾经的他也曾给过她力量,也曾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有过绝对的信任。这一次却被她毫不犹豫地阻止后退了一步。 两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戚行川的双手停顿在半空微怔住。她仍如看着一个陌生人,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戚行川。” 第80章 离婚 林西宴在这场家宴吃到一半时便带着盛凌希走了, 愤然离席冷若冰霜。 “西宴……林西宴!”宋厉成追出来的时候面色还是急切的,强忍着怒意压低着声音训斥,“人家客人还在, 你这么没有礼貌地起身就走, 这算什么?快跟我回去……” “礼貌?”林西宴冷哂一声像气急反笑,手掌还执拗握着盛凌希的腕骨,盛凌希能感觉到他在说话间在不自觉收紧力道。 她不禁抬头望向他的侧脸微微怔。 他冷哂,“你们有吗?” 林墨笙和安达拉夫人的话中之意,虽未明挑,他也大概听出个七七八八。 他又不傻, 即便他们从未认可过盛凌希, 可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她们带到所谓的家宴上说这些, 也未免太有“礼貌”。 林西宴带着盛凌希径直走了。 回去的路上, 林西宴坐在汽车的后座一言不发,车窗外不断浮动流过的夜色光影化不去他眉眼间始终沉鸷的阴影。 盛凌希坐在他身旁数次欲言又止地看他, 斟酌良久还是轻声开了口,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他静默目视前方神色绷冷。盛凌希的声线也有了些微的涩哑,“威尔逊的合作对l.k来说非比寻常, 我能理解林爷爷在这件事上的考量。不管怎么说,她们今天的确是客,你完全可以等她们走后再……” 话未说完,林西宴倏地转头看向她。 目光却是冰凉冰凉,泠泠如冰。 她极少见他是这样冷淡漠然的眼神,是真正的冷漠。顿了一下也不禁缄口沉默。 而林西宴在淡漠盯她几秒后不禁重新目视前方低声说:“我凭她是谁。” 他音调放轻了许多,却仍是冷的, 细微之处有不易察觉的发涩。 莫名的盛凌希的胸口缓慢地漫开一阵不可言说的热意,那像是先前曾对戚行川曾说的那句“有些选择他永远不会做”的见证。可更多的却是种五味瓶翻般的陈杂与沉重。 林西宴其实真的很想问……你都不在乎吗? 哪怕离婚、哪怕分开、哪怕我和别人在一起。 那日你见了戚行川, 又说了什么? 你还是那么在乎他么? 他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望向了窗外。握着左腕琉璃珠的手掌捏得苍白死紧。 - 很快,盛凌希便发现,这件事似乎比她想象得来得还要凶猛复杂。 新一周,l.k集团内逐渐流传开一阵流言,声称r.m的新总监乔安娜与他们l.k林氏的太子爷关系匪浅。 这件事起初,是乔安娜的身世在集团内不胫而走。众人才知原来乔安娜背靠的竟是国际著名的威尔逊之家。众人意外、惊讶,不禁然地对乔安娜也有了几分崇敬和客气。 原是异国的集团小公主却千里迢迢至中国任职一个小小的总监岗,其目的在有心者看来自然多番暧昧微妙。公司里渐渐传起林西宴与乔安娜有意联姻的流言,甚至有流言称乔安娜已经私下参加过林家的家宴。 盛凌希在这些传说里完全隐形。 盛凌希没有去听外面那些无由头的风言风语,r.m新夏秋季新款过会在即,品牌部打算在今年夏秋新季为她开办一场个人首秀,她几乎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注在这其中上去。 只有忙……忙起来。 她像是才能从那些纷杂紊乱的心绪和杂事中抽离出来。 可新季成衣和秀展距现在还有足近三个月,她无论再怎么拼命去忙碌,组内的氛围仍旧无法像先前真正繁忙时紧张起来。 她无数次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遥望窗外的璀璨灯火沉默。 盛凌希不是不知道近来身边的这些流言八成和林墨笙或宋厉成脱不开干系,也不知道,他的家里都给了他怎样的压力。 自从那日所谓的家宴过后,他们两个也像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冰封时刻。彼此许多话都像无法言说。 他总是沉默,更加沉默,更长时间地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曾有很多很多话,眼下的处境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了。所以只能忙,拼命忙,只有这样才能短暂逃避也是喘息。 不久后,新闻热搜上出现过一条新闻——《威尔逊小公主“纡尊降贵”r.m任总监,l.k太子爷或与其联姻》 热搜出现的时刻,连蒋娇都没忍住上二十三层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盛凌希只看了一眼便仅是淡渺地笑笑便投诉了虚假新闻。 那一天的乔安娜也是异常的开心欢快。或者说……她日常便很愉悦。那一天却愉悦到有空来高定二组的办公区“问候问候”她。 江异和施小秋共同去面料厂定布料了。二组偌大的工区只有盛凌希一个人在独自忙络。 乔安娜进来时,她正围绕着人台做一件连衣裙的定版,只抬头扫她一眼便视若未见继续剪裁。她手中的剪刀如云流水般地正裁剪着一块雪白坯布,下手利落干脆而大胆,裂帛的清脆声仿佛让乔安娜有一瞬错觉在她的世界里剪裁的并不是一块布而是她的脑袋。 她便倚靠在台边看她忙络了一会儿,很快轻笑起来,仍旧用着一种似讽非讽的欢快语调说英文,“我可真佩服你。” “自己的丈夫都要被别人抢跑了,居然还能在这儿若无其事地工作。” 乔安娜最讨厌也最不甘的关于盛凌希的一点,便是她总像是这样很淡然。 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好像什么都打不倒她。 明明她使出全部力气都已将她打成那副样子了,她却还是从容自若般,让她好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没有一点成就感。 “你也说了,你是抢。”盛凌希一块坯布剪完,看都不看她地抖了抖,“我也很佩服你,怎么做第三者也能做得这么愉快。” 乔安娜脸色僵了一秒很快又无所谓般笑起来,仍旧吟吟说着,“我不是第三者,我和你又不同。” 盛凌希不解其意挑眉瞟她一眼。 她微仰起下颌很骄傲般,“林爷爷家中从未承认过你,可是,他们很喜欢我!” 于是她也笑了,还赞同般点点头,“嗯,那你何不跟喜欢你的林爷爷和宋叔叔结婚?何至于要找林西宴。” 乔安娜又一僵像刚要反驳什么。盛凌希又先一步开口,“哦,对不起,我忘记了。林爷爷和宋叔叔也都有自己的妻子,你还是第三者。” 乔安娜彻底拉下脸来小声咒骂了一句“shit!” 盛凌希不再管她,自顾走到人台前开始做立裁。乔安娜在旁冷盯了她几秒少顷才又悠悠笑,“你和leo也不过是形婚罢了!又哪里来的底气呢?” 盛凌希的手在这一刻才微顿了一秒,回头瞥她一眼,“他和你说的?” 乔安娜不答,只是笑。 那笑里自然有种近似挑衅的得意与默认的味道。盛凌希同她对视两秒也淡淡弯起唇角,只说:“你还是太不了解林西宴了。” 她只说这一句,也不多讲。那种微淡却笃定的笑与胸有成竹是种对他的了解与信任,也仿佛是面让她挑拨不动、恁般坚固的墙。 乔安娜就看着她自顾忙络的身影愈加觉得气急败坏,缓缓沉了下呼吸还是努力保持笑容道:“landsay,你真的都不怕吗?” “据我所知,是你的家族破产了,你为了还债才嫁给leo的,不是吗?” “而且leo有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你该知道吧?我和leo可是在他归国前在比利时就认识了的。你见过十二岁的leo吗?你知道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盛凌希捏着钉针的手指缓缓捏紧了些又松开,从容别在人台的布料上,才转过头,“你想说,他喜欢的是你吗?” 还不待她答话,她立刻又道:“不会。” 乔安娜的眉眼终于像有了一丝不可思议的裂缝面露不解。盛凌希已经给了她答案,“那日在米兰,我们偶然碰见,他甚至都没想起来你是谁。” “如果他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你,那这么轻易忘记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些。林西宴的情感虽淡薄却从不廉价。所以,不是你。” 乔安娜一噎原本强撑的得意神情终于垮塌,不甘示弱地冷盯着她却很久都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而盛凌希的唇角在这一刻也终于毫不掩饰地淡勾起来,淡渺的,鄙夷的,也云淡风轻。背对她继续去忙了。一字一句轻飘却千钧。 “乔安娜,我与林西宴的婚姻,当初是我们两个自己的决定。婚姻、感情,本来就都不是一个人能做的决定。如果有一天,他要走,那我怕也没用;如果他不走,那我更不用怕。” “婚姻、感情,甚至于男人……于我而言都不是必须物。我无意和你争。但不代表会任人抢。你若非要抢,那我与林西宴的婚姻只要存续一天,就一天不会放。” “而你,只奉劝,别把自己活成小丑。” - 又过了几天,品牌部负责人通知盛凌希去品牌部一趟称有事要谈,盛凌希独自一人前往。 到品牌部办公室敲开门,却是宋厉成在那儿。 盛凌希一瞬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下意识退出去又看了看门牌。 宋厉成却说的确是他叫她来的,确实是有要事。 盛凌希只好应声走进去。在他面前坐下时还不禁狐疑。 他为她斟了茶,面上和蔼笑着,“自从你和西宴结了婚,你我还没有好好说说话。上次的冲突,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向凌希你赔个不是。” “再怎么说,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希望你心里别有芥蒂。我现在还能想得起小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这么高,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就像一个普通和气的长辈。 盛凌希手掌捧着茶盏一口未喝,不知该回什么只能象征性弯弯唇角。 这场谈话,是盛凌希少见的宋厉成和颜悦色。 第81章 审判 盛凌希这天晚上没有加班, 一道下班点就离开了,出门正是黄昏。 漫天斜阳。 她不想这么快回家,就去了附近一个小广场。 工作日的傍晚, 城市的空气里都仿若弥漫着生活节奏的紧迫。小广场的氛围却舒适安逸。 有妈妈推着婴儿车在悠闲的漫步、有孩童牵着自己的小狗在追逐玩耍、有老人在结伴说笑着锻炼身体。 盛凌希在整个广场上漫无目的走了会儿, 漫天夕阳将她也辉映成这其中的一景。 她在广场中央的喷泉旁站住。泉水潺潺,夕光似将水珠也折射成刺眼的金色光芒。 水柱随着音乐的律动此起彼伏地喷动着。身边有人在笑,有人在闹。 盛凌希就望着这周遭的人间烟火不禁微弯起唇角。 她就是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看见了林西宴。 他站在喷泉的对面,与她遥遥相望。 喷泉忽起忽灭的迸射间让他仿佛也是被金色水流幻化出的幻影。水雾氤氲间,他的身影忽清忽淡,若隐若现。唯有那道一直定定望着她的眼神晦暗深沉。 盛凌希不期然地怔住, 紧接着心跳都像微微悬提了起来,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忽然穿梭着人群绕过喷泉便往对面的方向跑。 那喷泉很长。 她心越来越快, 仿佛生怕对面的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她晚一步他就会消失般。 直到跑到喷泉边缘的拐角,她在转弯间猝不及防与一道身影相撞, “对……”她仓促抬头想要道歉, 抬眸间眸中一瞬映入的就是林西宴的脸。 “小心。” 眸中一时深深望住他,她怔怔望着长久失神。 “急什么?”林西宴深黑的眼底也静静映出她的一张面庞声线如旧喑低, “我又不会跑。” 她仍定定地望着,一瞬不瞬,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哽在喉间说不出来,踌躇了良久才细语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段时日以来,他们虽仍住在同一屋檐下,可却仿佛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总是在加班……故意找事忙碌。每晚回到星河湾的时候,他几乎都已睡下了。 等到她第二天醒来, 他已经出门去上班了。 他们明明很近很近,可却让她觉得很远很远。那种远是种无法言说的心理距离上的。跨不过、拉不住, 她无数次几乎已经要心生退堂鼓。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中也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鼻尖和眼眶也酸涩了。一定是他背后的夕阳太耀眼,一定…… 近来宋厉成的话、乔安娜的挑衅、他的不见踪影……一切压力与被她强行压抑的负面情绪都仿佛泄洪的浪潮侵袭而来。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在面对他的此时此刻突然想倾泻出来。她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儿?为什么要受这些人的嘲讽和污辱。 她是谁?她该是谁?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仿佛完全失掉了自己是谁。 那种失掉自我般的被冲击防线感让她陌生,也让她害怕。她甚至突然对他生出了一种复杂无法言喻的愤意。 如果喜欢一个人注定是失去自我的,那她为什么要去喜欢?这样患得患失、情绪消极、反复沉溺的自己令她讨厌。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造成的。因为他…… “因为我在跟着你。”林西宴却说。他仿佛能看出她眸子里陈杂的也愤怒的情绪,低声说:“凌希,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着你。” “我看到你加班,就等着你加班。等你打卡离去,我才离去。我……”其实一直在跟着你。 不是你到家而我已睡下,也不是你醒来而我已经走了。 而是,我跟着你。你到家时,我还没有到家,你看到那闭门熄光的卧室,就误以为我已睡下。 我怕打扰了你休息,就一直睡在星河湾外的酒店。等你第二天醒来时,才误以为我已经离去。 那林家催命似的电话几近夜以继日,我不想让你也有这些压力。 而我一直在你身后。 一时间盛凌希心尖的酸像又掺杂了无由来的甜,打翻了五味瓶般的酸酸甜甜又发涩。她眼眸红润不自觉弯起唇角。 林西宴又带着盛凌希来到了七里街。 天暖了,小食街的摊贩陆续又支起,人流也热络密集。两人就随着人潮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周身人流如织,灯火通明。 他没有问她最近怎么样,她也没有问题。 两人好像都是在刻意回避着彼此间的敏感话题、也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间这难得的闲逸。就随意看,随意笑,畅快地聊着一些不痛不痒的事。 路过大齐家烤串时,烤串店的老板还认得他,立刻惊喜招呼,“呦!老板,是您呀!又来啦!怎么样今天要不要来两串?” 林西宴便停步,静静抬头看着这副招牌。 盛凌希站在他身侧刚想礼貌回绝带着他离开。却见林西宴率先笑道:“来十串。” 盛凌希微讶看向他的侧脸。 “好嘞!两位老板,那你们先到后面等着吧!好了给您们端过去。” 盛凌希知晓,他一向是不喜吃这些东西的,只是她先前总是耍赖又逗弄,他即便不喜,也愿意惯着她面前跟着吃一些。他这人其实一向很好。 林西宴只对她弯弯唇角,带着她到后面简陋的帐篷下坐下。 工作日的晚上,顾客人不算多,只有零星的几桌在吃着聊着。林西宴凝视着她的侧颜半晌斟酌,“最近,很忙?” “嗯。”盛凌希便回神点点头,轻弯着唇角瞳孔又映出他清俊的脸,“今年夏秋款的要定项了,还要办场秀,我要尽快忙主题设计,所以……” 说着说着,她声音便不自觉地低下来。 他是r.m的cmo,又怎么会不知道项目的全部进程,自然更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她可以繁忙避而不见他的借口。 果见林西宴只是弯唇垂下眼帘,没回话。 “你呢?”她斟酌了少顷不禁问他,指尖悄无声息地在桌下捏紧心也为悬着。她在紧张,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很怕…… “我还好。”林西宴只低声说:“一直还好。” 盛凌希静静凝视着他的脸目光平静,心尖却连着指尖在漫漫发涩。 盛凌希其实很想问的是,你呢?林西宴。 你这次带我来这儿,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的爷爷、父亲,你的家; 都对你说过什么?又给过你怎样的压力吗? 你……真的还好吗? 串来了,盛凌希仓促眨眨眼努力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心绪。烤串醇香肉肥,盛凌希嚼着却觉仿若味同嚼蜡。 这个晚上,盛凌希和林西宴将整条七里街又从头至尾走了一遍。吃过小吃、扎过飞镖、抓过娃娃。 路过diy银饰饰品店,林西宴挽上衬衫袖口似乎要摩拳擦掌大露一手,盛凌希讶异抓住他的手腕不解,“诶……?” “你不是说,那枚戒指上的玫瑰花有一朵花瓣没展开么?”他只清浅笑。 …… ——“不过你看看你这手工……还是很有进步空间的嘛!和我比还是差一点点点。你看这花瓣,还有一瓣没怎么绽开;还有这叶子,还能更精细点。还有这里这里……” …… 他说:“我想再送你一朵完整的。” 盛凌希就看着他在工作台前坐下,熟稔地拿着工具敲敲打打,指尖不自觉地按住衣襟下的一处凸起心中杂陈。 那枚玫瑰花戒指,因她不方便随时带着便与心跳项链穿在一起,就像是贴着心跳在跳动。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她其实只要这个……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林西宴当真做出了一朵十分完美的玫瑰花给她,只是是一串耳饰。玫瑰的花瓣片片绽放得饱满而盛烈,轻坠在耳钩下,连叶片都绽放得丰盈。 盛凌希将它放在手中握住了,握紧。抬头对他笑说:“我很喜欢。” 林西宴便也浅浅弯起唇角。 这是七里街的尽头,是帝都六环边的大道,霓虹通明,车水马龙。 “我们走吧。” 盛凌希看着他走出两步距离的背影,突然不禁出声叫他,“林西宴!” 林西宴不由便停住了脚步,回眸。 那些明亮如昼的灯火也被夜风吹碎尽数洒落在他的身上,盛凌希就望着这样的他,长久出神。某一瞬似有种隐忍不住的冲动像就要呼之欲出破开胸膛,她指尖紧紧掐住掌心压抑定定地看着他说:“你……一定要做你自己想做的。” 林西宴的眸光一瞬间像不解地轻晃了一下。 “其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你不要委屈,也不要……强顶着自己顶不住的压力。我知道你的为人,也明白你的处境。我都能理解,也能够原谅。” 盛凌希其实不是没受过背叛的,她也仔细想过,如若,林西宴最后真的真的没有顶住压力在那份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他究竟算不算是单方面毁了约?算不算背叛? 当初,在乔安娜做了那样的事、在戚行川最终做了那样的选择时。她便明白了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是真正能够完全相信的,她仍旧对这个世界抱有乐观无畏的态度,却不会百分百地去交付真心。 可她还是相信了林西宴。那像是她出自本能的、对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去倾注、选择。 盛凌希从不想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 可她就是喜欢他了。 喜欢他的为人;喜欢他的性情;喜欢他永远冷峻端肃的脸;喜欢他深黑从容的眼;喜欢他淡笑时温沉的声线…… 第82章 不负 盛凌希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大脑头晕脑胀仿若宿醉,浑身酸痛。 酒店的窗帘遮蔽性极佳,整个房间都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来, 分不清几时几点。 盛凌希呆呆躺了一会儿,等到大脑思绪渐渐回笼,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就看见林西宴。 心……在一瞬间微微漏了下。 她静静侧躺着就盯着他的脸一瞬不瞬。 林西宴骨相好,即便睡着也冷峭英俊。只是睡着的他褪去了那丝仿若与生俱来的疏离与冷淡,反显得有些乖。 盛凌希伸出指尖, 试探着想去碰碰他的眉宇鼻尖, 指尖在他近在咫尺的距离上却停住了。 放弃了可能会扰醒他的做法, 她最终蹑手蹑脚起了床, 脚刚碰触到地毯的刹那就险些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下。 卧室地毯上,各种的衣服、皮带、毛巾……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足见战况激烈。 林西宴向来利落整洁, 昨日她便发现这酒店即便被他住了几天也被他住得仿若无人一般, 能搞成这副样子也是没谁了。她小心翼翼看他一眼将脚下的东西踢开,随意捡了捡胡乱团成一团就摞在一旁。 盛凌希昨天来的急, 没有换洗衣裳。 好在,他在这儿住的这些天,还备了些替换衣裳。她从衣柜里挑了件白衬衫。 林西宴看着瘦,但脱衣还挺有料。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他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几乎和裙子无异。她随意将袖口挽了挽。 穿衣镜里映透出来她穿着白衬衫简约干净的素颜,她脑海里立刻冒出件衬衫裙的灵感,轻笑笑到客厅倒了杯水站在落地窗前眺望。 竟然是中午了。 今日天气不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灿烂的阳光刺得盛凌希都略有些睁不开眼。 真安宁啊…… 好像许久都没有这么安然的时刻了。 悠闲地发了会儿呆,卧室的方向传来轻响。 应当是林西宴起床了。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跳竟些微紧张地漏了一下, 战术性抿了口水,仍抱臂远眺着远处神思却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身后。 很快,有脚步声,还有接水声。 那脚步仍旧如以往一般沉稳从容,盛凌希顿了下悄无声息回头看,就见他拿着一只水杯在饮水机前接水,姿态淡然随性,有点滴水珠沾在冷白指尖上。 他没穿上衣,只穿了居家的浅灰色运动裤。 裤子宽松舒适,他上半身的肌肉却清晰漂亮,肩颈线条流畅宽阔,喉结线也分明利落。左臂的臂侧有一道细微的疤。 那是她第一次见面时拿箭射出来的。 莫名的盛凌希竟有些无端的不自在,微微尴尬地偏开视线。林西宴倒如常自若地啜着水向她瞥来一眼清淡道:“醒了?” “嗯。”她也喝了口水轻咳着点了下头,很快眉眼一弯刻意戏谑,“我说林西宴,你是不是不行啊?平常每天狗点睡鸡点起的,这一晚上就睡到了这时候,不大行啊……” 话音未落,就见林西宴的目光一瞬深了深,看着她的眼神也有种幽深的危险。 她还穿着他的衬衫,雪白衬衫下是一双裸露着的白皙漂亮的腿。他一寸寸扫过唇角渐抿眼神也异样地深亮。 盛凌希就望着他这眼神心里忽生出危险的感觉,刚想再找补点什么只见他蓦地轻哂一笑,“还疼么?” “……”问得什么鬼问题。 盛凌希微僵,愤懑地瞪了他一眼又战术性喝了口水,“不至于。” “哦。”他笑得更深长,撂下水杯走上前。 盛凌希连忙如临大敌般退了一步。 他笑得不由更深,脚步缓慢停下来,就看她像只被猎人微笑的惊慌兔子隔远哂道:“躲什么?” 盛凌希耳根连着脖颈渐渐透红就站在原地咬牙瞪着他。 林西宴这人看着端方正经一丝不苟,倒未想在这种事情上却霸道。昨天翻来覆去折腾几回,要狠的时候让她哭都哭不出来,稍碰她一下就忍不住战.栗,让她回想都觉后脊发.麻。 “谁躲了……”她白眼嘟囔了声,踯躅站住了。林西宴悄无声息勾了下唇径直走到她跟前来。 他站在她面前低眸看了看她,顿了片刻却是取过她手中的水杯放到一侧,而后轻轻捧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 盛凌希身后便是墙,被她慵懒靠住了。她一瞬不瞬看着的却是仔细凝神在看着她手腕的他。 她手腕有两道细微的红痕,是被他用力攥出来的。 她皮肤白,又是娇生惯养出的娇气,一点点红都会很明显。此刻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斑驳红晕更像是绽开的玫瑰。 林西宴眼神又细微地深了深再次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悄无声息轻捧起她的腕,缓缓低头,吻住了她腕上的红痕。 盛凌希一刹心跳停跳了半瞬紧接着更快地飞跃起来,胸膛血脉滚热,指尖都不由自主地轻颤着回缩。 亲吻骤地又从她的腕上转变为她的唇上——他手握住他的双腕忽然上举过她的头顶压在墙上,唇压住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很用力地扫过。 盛凌希猝不及防的惊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轻咛。 亲吻辗转缠碾,勾出一点暗昧的甜。 吻了会儿,他分开,呼吸轻喘,气息滚烫,黑亮眼眸近在咫尺地锁着她的眼。 她的眼眸也异常的亮,手臂在他放开她的刹那游刃地环住他的脖颈,眼眸也淬出狡黠的亮光。 林西宴深深地看着她眼眸里的亮光。 盛凌希一瞬一瞬,正声问:“林西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林西宴眸光细微漾动。 良久,他低哑答:“是。” “好。” 她没有问他以前喜欢的是谁,也不想问。 这要这一刻是属于他们的……就好了。 “林西宴,只要你不放弃我。”那是她的承诺,盛凌希最后说:“我绝对不辜负你。” - 又过了段日子,林家真正施加下来的压力才真正下来,盛凌希就知道宋厉成和林墨笙断不会因为自己和林西宴的拒绝就将这件事轻易作罢。 董事会下通知宣称,l.k原大中华区cmo林西宴即日起将卸任r.m首席市场官之位,调任为伊莎品牌的首席执行官之位,未来将不再管理负责r.m一应相关事宜,即刻起生效。 整个集团上下惊讶、意外,一时间个中猜测议论也纷纷。 l.k旗下的香水品牌伊莎,已存在数十年,多年来品牌内的运营体系与管理团队早已成熟,实际完全不需要新的领导人入驻。 且这么多年来,伊莎品牌一直是由林西宴的生父宋厉成手下的人所管理的,林西宴这一被调任,可谓是被夺了实权受人于掣。 表面,他是升迁晋职,更上一步了。 可实际,却是明升暗降、明抬实贬。 盛凌希一片讶然也担忧,万没想到林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而这一举林家无疑也是在变相提醒他他的一切都是林家给的、给他施压迫使他低头。 她无数次不禁便想起戚行川的话。 …… ——“林西宴他再强再有能耐,也不过是在林爷爷给他的、在林家做他靠山的基础上,你觉得,他能拗过林爷爷的意思、能拗过他家里么?” ——“他今天能和你结婚,把你安排在l.k,等明天,他自己都在l.k自身难保了怎么办?你想过这些吗?” …… 她偶时望着他沉默却宽阔的背脊,心里便无端十分不是滋味。 林西宴这些时日来却从容镇定的很,虽心知肚明林家的意思,却仿佛能自若地视为不见,即便近来在集团内的处境尴尬颇受蜚语也能日常照常地工作、生活。 他看得出盛凌希的忧虑,只低声安慰,“不用担心,他们怎么不了我。” 表面看,这是林家对他实施的打压。 实际上,也是他和林墨笙两人的冷战和博弈。 林西宴并非l.k和林家不可,可林家和l.k在这一辈却唯有林西宴一个堪用的继承人。 除非林墨笙舍得下心,甘愿未来将l.k的一切舍手让给职业经理人,也无视于如许宸山、宋厉成等对l.k的虎视眈眈。那么只要他不舍一天,就不会真的将林西宴怎么样,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敲打于他近来几近失控的不听话。 可盛凌希最近的处境竟也随着林西宴的被压权而逐渐变得尴尬起来,她不多时便有了切实的体会。 许是林西宴的被调任,使得盛凌希先前在背后的支撑失了支点,而近来有关乔安娜的身份与地位水涨船高,两人分庭抗礼的对立形势似也渐渐跟着浮出水面。 r.m和品牌部的不少人,也在这期间似有了隐然的站队。 盛凌希偶时在品牌部一走一过间,都能感觉到有些人对她态度的不同。 真是人走茶凉,见风使舵。 不管怎么说,林西宴在l.k集团的身份都格外特殊。他才刚被调任走就这么急着对她挂脸,也让她觉得挺鄙夷和可悲的。 盛凌希在r.m几乎彻底失了势。 再傻的人在这一刻也分明能看得出上面对她刻意的打压与冷落,对她所保持的距离与态度也愈渐讳莫如深,r.m高定二组在集团里都几乎趋近于边缘。 某一日,乔安娜甚至直接登门来,一进门便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来要个人。” 盛凌希彼时正在加紧做一件衣裙的打版。闻声只是手微顿,然后一哂,“你是r.m的总监。” 头也不回地继续忙了,“你想要谁,直接调不就行了,何至于来问我。” 乔安娜却说:“这个人不同。” 第83章 撑腰 那段日子, 让盛凌希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和林西宴渡过一场漫长的寒冬。 这场冬季要怎么过去、什么时候过去,都无从知晓。只是冬天再冷, 似乎也总有些细微的温暖, 像埋藏在冬季冰封泥土下的绿芽只要稍稍一点时机便能破土而生。 六月,以盛凌希为名的首个个人秀展在帝都京工文化创新园举行。r.m高定二小组提前半月便在业内发布出上百张邀请函。 然而,在秀展当天,秀还未开始时一行人便遇到了始料未及的麻烦。 秀场除个别受邀媒体外,未曾到来一个人。 是的。 没有一个人。 盛凌希起还微微紧张也澎湃的心情渐渐沉下去,不曾想这些人为了打压她竟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盛凌希如今在l.k内处境的尴尬, 在外界自然多多少少也传有流言。这圈中的人惯来会看人下菜碟如今凭借着l.k对她的态度对她视而不见也实属寻常。 此前她所有的荣耀和光彩, 几乎都是凭借着r.m的平台发散的, r.m亦是倚靠她。 可谓相互成就, 相辅相成。 可当她失去r.m的光环,她整个人的能力、技艺, 仿佛都成了灰尘。而原先那些对她的赞誉与选择, 大多实际上也只是对“她是r.m的盛凌希”的选择而已。他们选择的是r.m,而r.m不止有一个盛凌希。 盛凌希仿佛在这一刻才发觉, 原来离了r.m,“盛凌希”这名字仿佛还是什么都不是。 也是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前路还漫漫。而她要将盛凌希的名字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她要获得真正的尊重就甚至得将这名字写在r.m之前。 等待间,江异和施小秋陆续接到不少电话。 “什么?不来了?您……” “齐总,我们的秀时间不长的,您要不要再——” “诶刘主编!我们之前都说好的, 这次秀您会给我们头版,您不来了又该怎么写稿呢?您——诶?” “刘主编?刘主编?!” 声筒里传来忙音。拒绝和致歉的电话越来越多。盛凌希默默听着不禁轻哂还有心情细数着电话, “第十七个。” 施小秋急得满目迷茫,“组长,这怎么办?要是我们到最后都没有宾客来,那不就……” 一个设计师的个人首秀展无人问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传出去,盛凌希恐怕会立即成为圈内所有人的笑话。 伊丽莎白也很快从化妆间后台过来问:“盛,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模特们都在问这场秀还会正常进行吗?如果一直没有宾客,我们还要走吗?” “走。”盛凌希半倚在t台边缘看着下面看一排排空着的坐席,很快笃定说:“就算今天底下没有一个观众,这场秀,也要正常走。能给观众看的秀纵然要顶住很多的心理压力,可没有观众也能走得很完美的秀,所要顶的压力可是比前者多得多。越是有意外时越要沉得住气,艰难的路可不是谁都能走得了的。别管别人和外界,我们自己要先稳住了。我既然选择了你们,就是相信也看好你们。” 伊丽莎白像受了鼓舞,深吸了口气重重点头,连忙赶回到后台去安稳团队了。 秀七点正式开始。直到六点过二十分,秀场门前才姗姗来迟般的来了一辆银白色跑车。 众人大喜过望,连忙到前厅去接待,盛凌希悠悠跟在众人身后静观其变。 那来人竟是乔安娜。 众人原本腾起的惊喜簌簌熄灭,纷纷如临大敌般盯着她。 她穿了正式的礼服,还带来了不少媒体,一下车便对着她与盛凌希咔咔拍个不停。施小秋和江异愠怒愤懑地抬手去挡分明看得出她这就是故意带人来看笑话。 “landsay!”而她本人也又故作亲昵地拥上前演起戏来。盛凌希当着媒体的面只能不咸不淡象征象征性地跟她一拥,然后毫不客气地推开,皮笑肉不笑地一哂,“真没想到,你会来。” “当然要来。”乔安娜也笑着,然后用只能她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的首秀,我当然得亲眼看看,是怎么搞砸的。” 盛凌希冷讽勾了勾唇角,“拭目以待。” 乔安娜成了整个秀场第一个来宾。 坐在秀场vip排打量着整个舞台的布景,她神情神态还是得意且高傲的,似乎真的在等着看一场令人愉悦的惊天笑话。 众人的心里却愈渐沉重。 六点二十五分,没人来; 秀场内还是只有一个乔安娜。 六点三十分,没人; 乔安娜愈渐得意地轻哂。 六点三十五分; 六点四十分…… 天边的光亮逐渐暗下,路灯霓虹渐次亮起,夜色渐渐笼罩住天际。 盛凌希的心情也越来越宁静,感觉像是也落了夜色,而那点点的灯光像是恍惚闪烁的希望蔓延在视野里。 只是她的希望……还会来吗? 她的希望…… 当视野尽头第一辆汽车的远光灯遥遥映过来的时候,盛凌希不禁眯了眯眼。那道光是亮白色的,异常的刺目。盛凌希在一片灼白的视觉下感觉自己恍若陷进的是片幻觉。 很快,车辆竟真的在秀场前停住了,有人从车上迈下来。 他穿着西装,在下车的一刻工整地整了整外套和领带,而后手向后伸又从中带下令两个人。 霍启深。 以及他的妻儿,霍夫人与霍子骁。 “霍总!”众人这次当真大喜过望,连忙纷纷热情迎上去。而盛凌希怔定片刻后也立刻讶异迎上前寒暄。 “盛总监,祝首秀成功顺利呀!”霍启深将一束花递给她,面上含笑着调侃。而霍夫人也雅致端庄地在旁微笑着称着早对她有所耳闻十分欣赏。 盛凌希心中感动,忙召唤着施小秋和江异接待贵宾入内场。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豪车与跑车由远处驶来,车灯将秀场门前辉映得恍若白昼,整个场厅与签到台也像蓦地变得闹哄哄的热闹。 肖嫣、黎思斯、今浠、姜希月…… “小凌希!” “提前恭祝我潇山小公主凌希个人首秀完满成功!” 霍靳琰、肖凛、沈延风…… “凌妹妹,别来无恙。今天,你可得让哥哥们的眼前亮一亮啊!” 许灵月、付瑶…… “凌希,首秀成功!”许灵月淡妆素雅,清灵如旧,将手中一束百合花递给她。 盛凌希讶异看着她不禁发怔,“灵月,你……从海城回来了?” 许灵月只笑,“听说你要办首秀,我说什么都要回来看一看的。凌希,恭喜你,你的首秀一定会很惊艳也很成功。” 她心中漫开无以言表的暖流,将百合花抱在怀中。而她身边的付瑶忽然将另一束风信子抛似的丢进她怀里,还是那副没好气的欠扁模样,“喂!你可得好好表现啊!要是衣服不好看,我可一件都不会买的!” 盛凌希无可奈何地叹息,“是是是!哪敢让付大小姐破费呢?付大小姐看上哪件,我一定免费送到贵府上!” 付瑶受用极了,傲娇地仰起头笑起来。 还有秦雅卉、蒋娇…… “总监,首秀顺利。” “你们……”盛凌希怔怔看着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别人也便罢了,可她如今在l.k的处境她们是心知肚明的,这会儿这么堂而皇之地过来,无异于算是隐然站了她的队回去后还不一定会怎么样。 秦雅卉只是意味深浓地拍拍她的臂膀。 当桑柠和贺昀骁从房车上走下时,全场的媒体几乎一瞬间都沸腾了,一股脑迎上去将路都围个水泄不通。 周围其他人也又惊又讶,喜笑盈盈地往那儿看。 前段日子,桑柠和贺昀骁算是变相官宣了。贺昀骁在一个采访中声称先前传言一直纠缠他不放的桑柠实际上是他在追求她,也是他心悦她,望各大媒体粉丝勿要以讹传讹造谣伤害女生。 外界一片哗然,粉丝高呼震惊。然而他们两人这段时日却仿佛销声匿迹,令媒体再想深探也无从探究。 这会儿两人突然在这儿,又是在同一辆房车中下来的,几乎三分钟就让#桑柠贺昀骁共同露面出席r.m盛凌希个人首秀#的词条上了热搜。 乔安娜简直不可思议。 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越来越浓郁热烈。她望着周围鱼贯而入的人群大为震惊。 怎么回事?明明眼见着时间就要到了,明明眼见着她就要成业界独一份的笑话了,可是怎么会突然来这么多来宾的?他们都不怕l.k和威尔逊吗? 怎么可能的?怎么会这样的! 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六点五十六分,秀场大厅观众席几乎已坐满,偌大大厅乌泱嘈切一片,灯光舞美在美轮美奂地变换,做着最后的准备。 林西宴来时是独自一人,从秀场门口一道走进。他身姿挺拔,脚步沉缓,黑色正装整洁笔挺,身后走廊的白炽灯光在他背后尽数喷薄,将他颀长身形也映成一道漂亮剪影。 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银戒,微光闪烁,上面是只展翅欲飞的飞鸟,在他行走间随着他的摆动反射着若隐若现的光芒。 现场的媒体区和部分观众或惊或奇的哗然声就越漫越大,逐渐鼓噪在大厅的每一处角落。 盛凌希在后台听说林西宴来再也忍不住,起身就奔向前台奔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林西宴目光静默深沉,注视她。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目下。 满厅的哗然声,闪光灯起伏成海。 他抬手,左手手掌在她面前翻开,露出掌心里一抹淡淡银光。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那枚玫瑰花戒缓缓地带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同她十指相扣,握住了,握紧了。声色也笃定。 第84章 公开 事情很快就在热搜上彻底爆开了。 l.k太子爷林西宴隐婚公开, 真“太子妃”竟就是r.m先前被誉为天才新晋设计师的盛凌希,假未婚妻与真“太子妃”秀场现场修罗场。新闻被爆料出的刹那连桑柠和贺昀骁的词条都挤下了两名。 这次盛凌希的个人主题首秀“白昼雾”,不出所料取得了完满的成功和业内专业人士的一致好评。所出的数件作品甚至将先前的“涅槃”和米兰“镜系列”都比了下去。 只是相比于设计与秀场, 这个猝然公开披露的隐婚新闻更令人所津津乐道, 一时间盛凌希、林西宴、乔安娜等名字都成了短时热搜高频词。 秀结束后,江异和施小秋刚一开机手机几乎就被打爆。几乎都是打过来庆祝盛凌希首秀成功并约合作专访的。 “是齐总。”刚挂了电话,施小秋无视于紧接着又进来的一通电话对盛凌希说:“齐总说,他今天实在有事才没能亲自赶来现场,过两天会亲自将歉礼送上,并且想和您谈谈和‘一度’的合作, 问您哪天能有时间。” 那头的江异也刚好挂掉一通电话说道:“《real》的刘总编说, 想约您这周的个人专访, 今天我们‘白昼雾’也会如约给头条。并且问询您能否说服小林总一起出镜。” 盛凌希神情始终淡淡的, 微拢着臂半靠在后台梳妆台边缘,片晌不知想到了什么淡哂一声。 有些人总是这样, 有利时趋之若鹜, 失利时避之如虎。这人面逐高低的世态炎凉即便她能够理解却也着实让她鄙视得很。 她直接说:“都推了。”不容置喙。 而l.k公关部那头的电话也从新闻爆炸的刹那便响个不停,公关部负责人在统一回复过“不清楚”、“无可奉告”后便及时请示了宋厉成。 林西宴这次的举动, 自然又是孤行一意先斩后奏。宋厉成和林墨笙在知道的第一时间便给林西宴打过电话。 林西宴却直接关了机,不见影踪。 等宋厉成赶到星河湾时,得到的结果是林西宴和盛凌希这段日子早就没住在星河湾了。张姨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林西宴、盛凌希间的一些过往纠葛甚至都被扒了出来,尤其是盛凌希,连一些个人信息甚至都在网络被披露。 她是帝都“盛”品牌的独女。关于“盛”,这一代的圈外人所知道的已经不多了。一些内情科普一时间铺天盖地地广为流传。 那是国内最早一批的时尚品牌之一、是国内高定兴起的领头军,在l.k入驻中国前在国内是比l.k更久远的存在。 如今“盛”已破产, 但传说由在。 至于林西宴和盛凌希之间,除却有人发现他们都曾就读于帝都明御中学、曾住在潇山小区外, 七年前有关那场几近闹剧的婚约也不胫而走,在结合多年后今天的秀场上的一幕来看,还莫名挺好磕的。 甚至,先前有关林西宴和许灵月之间的一些流言都传了出去,吓得许灵月几乎连夜发博,将同盛凌希曾经的过往一些纠葛公诸于众,还浅浅披露了林西宴和盛凌希从前的一些纠葛,被人戏称是带头嗑cp。 这其中,最尴尬的无异于乔安娜。 先前她和林西宴之间的联姻新闻传得太广了,原本异国奢侈品牌小公主与l.k太子爷联姻很有种王子公主相结合的梦幻童话味道,可林西宴已婚她还大肆营销此类的新闻,那这童话便多少变了味。 乔安娜也在当晚收到了许多媒体的围堵和轰炸,多数是问询她此前是否得知林西宴已婚的。 若她回答“是”,那几乎就是变相坐实了她是“第三者”; 可若她谎称不知,r.m内有关她与盛凌希之间的矛盾相争早已不是新闻。只要她同盛凌希相争、对立,那么她在林西宴与盛凌希这段关系里,看在外人眼中就多少有些微妙。 乔安娜气疯了,一字未答当晚回到家里就砸了东西。第二天就没忍住亲自去找了林西宴。 “leo,昨晚,你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做?” 二十七层的天光永远明亮,落地窗旁阳光热烈,林西宴的寡淡面庞却也永远像六月艳阳也浸不透的冷。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这里。” “我就是想问清楚!”面对他的淡言冷语,乔安娜却始终泪意涟涟,她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也被委屈的眼泪浸得水晶般净透,“你这样,是把我置于什么样的境地?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样说我的?你怎么能够这样做?” 林西宴神色倒始终淡淡,不为所动目光冰凉,“我是实话实说,不是吗?” “……尽管是实话实说,你考虑过我吗?”乔安娜抬起一双伤心带着点不忿的眼睛,“我以为,即便我们做不成……家人,但也已经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总要互相顾及着一些面子的。即便你对这件事情有不满,但为什么不能和缓地去解决呢?现在这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林西宴只淡薄一哂,没立刻说话。 隔少顷,他淡淡注视她,问话的音线也正式且严肃起来,“乔安娜,你和你母亲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乔安娜目光像微微闪烁了下,“我……没有想破坏你和landsay的婚姻。” 她低头,脸上还有着余泪,漂亮的异域脸庞上就满是为难似的羞窘,“只是我家中这样安排我,我也没有办法……你能理解吗?就像你,林爷爷和宋叔叔同样安排你和我……你能抗拒得了吗?你不还是同样无奈被架空了权利吗?你能有办法反抗吗?” 他只意味深长笑,“真的是威尔逊先生安排的吗?” 他目光太直接,又淡漠深冷,望得乔安娜都不禁悚了悚不自觉退缩了两步。 林西宴轻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终于将一切无所顾忌地剖白开来。 “据我所知,你和你母亲安达拉夫人如今虽已回到了威尔逊家族,安达拉夫人在外虽也被尊称为‘二夫人’,可实际上你们在威尔逊家族里的处境却很尴尬。” “威尔逊先生的大夫人玛莎夫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尽管玛莎夫人已缠绵病榻多年,但她的母族在北爱尔兰的底气仍不容小觑,你的哥哥姐姐们,其实都有些看不起甚至有些仇视你和你的母亲。” “威尔逊先生这两年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你们家族内部的矛盾我虽然不知内情,但外界一些风风雨雨的新闻总归是无风不起浪。一旦威尔逊先生有何不测,你和你母亲的处境只会更加尴尬。所以你和你母亲必须尽快的设法得到更多,不是么?” 乔安娜的面庞僵了一僵像心理上有了什么动荡,表面却仍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西宴不以为意,仍旧自若继续说道:“其实这两年,威尔逊先生应该不是没为你选过一些人的。” “只是他为你选的人选,或是欧洲同样一些集团家族的旁支、或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员,再不济,你即便随便找一个名声不差的明星嫁了,他应当也不会干预很多。” “可是你不想。那些人选,和你自己心里想要的所差太多,你根本看不上,而你看得上的,却也多少介意你的身份。你挑来挑去,觉得现阶段我勉强最合适,尽管我是一个你瞧不起的亚裔人,但好在l.k在海外部也有些基底。你想通过我和l.k有能和威尔逊谈话的机会,以确保在你们家族这场内战里,你和你母亲能分获更多的利益。” “no!”乔安娜的情绪像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气急否认,“你说的不对!都是不对的!” “我只想说,你选错人了。”林西宴只淡漠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中国人对第三者的容忍度也是趋近于负的。” “虽然我不知道我爷爷和我父亲跟你和你母亲之间做过什么承诺、又做了什么利益置换的交易,也知道,一些国人对你们欧洲家族集团有着趋近崇敬的捧高,l.k借你们威尔逊的声势,或许凭借噱头就能让中华区市场和你跟你母亲之间达到双赢,但这牟利的根基是在我,只要我不愿,即便是我的父亲、我的爷爷逼我,也不行。” “我的妻子是盛凌希,我也只认盛凌希。你问我如今你该怎么办,这是你做这个选择时就该想到的或许要承担的后果,该怎么办我也无从得知。只能说,这算是一次小教训,也希望你能自重。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转身走,乔安娜一直紧绷的一根情绪细弦像在这一刻终于绷断了,气急败坏便喊道:“你又凭什么冠冕堂皇地和我说这些!” 林西宴脚步顿了一秒,却头回都没回继续向前走。 乔安娜直接跑到他身前表情有种不甘的不忿也委屈的悲痛,“你能用这样的姿态教训我……不就是因为你是你爸爸妈妈的孩子,而你也只有两个兄弟姐妹而已,你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 她眼神又气又悲像茹泣含悲,“你不是我……又怎么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又凭什么用这样的话来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的?” “威尔逊先生苛待你了吗?”林西宴冷眼相对,只不咸不淡地说道:“或者说,乔安娜,你当初真的走不出那个花园吗?” 乔安娜的神思像重重恍了一下彻底定在原地。 林西宴和乔安娜当年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碰面,就是在林西宴十四岁时,威尔逊先生携家人到比利时游玩,林老先生邀他们来做客,威尔逊一家便受邀到来了林家在比利时所住的庄园做客。 当时,威尔逊先生和夫人共带了五个孩子前往,分别是她的二姐、四哥、五哥六姐,和乔安娜本人。 那时乔安娜的生母安达拉也还未被威尔逊先生所承认,乔安娜独自一人站在她哥哥姐姐的人群里,格外格格不入。因为她的肤色是麦色的。 第85章 反击 “白昼雾”首秀过后, 盛凌希近来在l.k的处境再次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整个集团上下对她又有了种小心翼翼的恭维。 盛凌希漫无所谓,将那些人会变脸似的奉承照单全收, 每日仍旧如常做着自己的事。 这件事的后续, 盛凌希最终未受任何一家媒体和时尚杂志的采访。任由外界传言纷纷自己悠哉乐得自在,这八风不动的态度反让许多人对她更抱有一番神秘的好奇甚至又火吸了一批粉。 而宋厉成最终也和l.k公关部发布了一则公告,承认林西宴与“盛”品牌独女盛凌希已婚的事实。并称二人的婚约是很多年前便定下的,两人青梅竹马般的情义也给外界增添了更多津津乐道的话题。 至于乔安娜与林西宴先前的传闻,宋厉成将其解释为是媒体的捕风捉影。而自己的儿子、儿媳、与乔安娜都是低调且不愿生是非的人这才从未出面解释过。并称威尔逊的千金愿意至l.k任职是对l.k的认可,而l.k与威尔逊也有着多年的深厚情义, 彼此都是朋友。也希望大家对国际友人口下留情勿以讹传讹。虽然有些牵强, 但好在也算勉强挽护住了乔安娜的名声过去了。 首秀余韵彻底过去后。盛凌希和林西宴才真正来过一次反击。 林西宴自从被调到伊莎品牌后, 不出盛凌希所料的果真饱受夹击。宋厉成和林西宴虽是父子, 可实际无论在林家还是在集团,这两人明潮暗涌的矛盾也早已到几乎众人心照不宣的地步。 盛凌希虽不太懂林墨笙所维持的让宋厉成、林西宴两人形成的相互制衡的关系。也不懂林墨笙对自己这个亦儿子亦女婿、予以重任却又抱以戒备的宋厉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反正, 自林西宴到了由宋厉成所控股管理的伊莎旗下后, 的确没少坐冷板凳。 而林西宴近来又在同新来代理cmo交接有关r.m的一应相关事宜。 这新来的cmo,又不知是谁的人手, 在交接过程中诸多问题纰漏,各种焦头烂额的烂屁股非等着求助林西宴去擦,连盛凌希都看出来他这是等着在让林西宴替他邀功。 而盛凌希这边近来倒轻松许多,首秀结束,自己的上头有了个总监许多事再不需要她去管着,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撂挑子躺平。 乔安娜这段时日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自从上次和林西宴谈过一场话之后,乔安娜似乎就不把目标放在林西宴身上了, 反而像全神贯注投注放在了工作上和盛凌希较着劲儿。 她和盛凌希的矛盾也像彻底浮露在水面上,连先前虚与委蛇的装都不再装, 偶时例会刻意对她的反呛声看得部门同事都不禁屏息心惊。 盛凌希才懒得理她,她想抢着活干就任她去抢,自己平白无事乐得自在。 只是,在盛凌希第一次看见乔安娜为这季新夏季批改的成衣设计图时,还是没忍住直接去了一组办公区质问:“成衣部这组图,是你让他们这么改的?我明明上周就已经批了通过让他们去打版了。” “是。”乔安娜一口认定,不以为意,“我是总监,我让他们这么改就必须这么改,你批的通过算什么?” “你疯了吧乔安娜!”盛凌希将设计图甩在她工作台上,“你搞搞清楚,你现在是在中华区市场,设计衣服不考虑亚欧人的身材比例差值么?你家的裤子要提到胸上吗?” 平心而论,盛凌希其实认可乔安娜的设计能力,当初在中央圣马丁除却那件事以外她也是她唯一一个能匹敌的对手。 可她唯有的一点,就是傲,太傲气。从不会轻易接受采纳别人的批评和建议。 亚洲和欧美人的外形不同,不只体现在五官、肤色这些显而易见的地方上,包括身形、身材比例也大不相同。 笼统来说,欧美人的三围比值通常更大,腿更长腰臀比更大,但体型也更壮硕。 而亚洲人则更纤细小巧些。这便导致了除却一些大众版型的服装外,一些特殊版型的衣服便要格外注意受众群体比例。否则稍一不注意便会出现“奇葩形制”衣裳的情况。 争执间秦雅卉蒋娇和其他几个成衣组长也来了,大抵也是心存疑惑,也是过来询问的。 乔安娜却说:“衣服当然是要好看为止啊,你不觉得那么改完会好看许多吗?” “衣服是要首先能穿到人的身上,才能被看出好不好看。”盛凌希凝声说:“你自己看看这比例随便放到哪个普通亚洲女孩的身上好看吗?”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怪不得我。”乔安娜还是不以为意,“谁叫你们yellow race身材比例这么差……” 这话不能说不带歧义了,身旁的几个组长面色都有些不大好地僵了僵。盛凌希的面色也不自觉沉了沉。 “你确定非要这么改是吧?” “是。” “好。”盛凌希也不管了,直接拿起设计图交给秦雅卉,“拿去打版。”独留下几个成衣部组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直接走远。 - 七月初,r.m新夏秋季新品成衣正式开售,中华区板块统计在开售当天的入店咨询量就比去年同季增加10%。 然而,这次新季款的预售额却遭遇了r.m史上几乎最大的一次滑铁卢。 这季成衣款上架不久,品牌部就收到了有关新品成衣设计的上百条投诉,退货率也达到了高潮。 还有不少高定服饰博主拍摄了r.m当季新款成衣的视频vlog。视频里,那些各种不合身的衣裳硬套在身上颇显滑稽出洋相,网上也刮起一阵“奇葩版型衣裳大赏”的吐槽之风。 “我不可否认这个花纹是好看的哈,面料也很好,可这是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来我的腿是从胳肢窝开始开叉的诶!” “哇塞我现在感觉我就是个倒扣漏斗!我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把半身裙当披风!” “这个这个裙子(黑人问号表情脸)……姐妹们!我承认这个裙子本身是好看的哈,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腰合适的码我穿上这个胸这里根本挂不住,胸合适的……好吧我压根穿都穿不上!我就想问问设计师是拿那个脚设计出来的这个版型?宁就看看现实中有哪个人能合适穿上?” “破案了姐妹们,有人说这个季度款的新品基本都是走的欧码,我刚刚也测量了一下这几款相对比较考验三围的衣服,的确这个比例是会更适合欧美人一些,但是我还是很想说哈!你们这衣服现在是卖给亚洲人还是欧洲人呢?既然已经把成品投放在亚洲市场,是否需要入乡随俗一些把衣服设计得更适合目前这个市场受众的人群?而不是让我们普通人去迎合应付你们品牌的弊端you know?” “我也希望我的粉丝们有点自己的分辨能力哈!不是‘欧’的就是好也不是大牌的就是好,衣服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合身、舒适,两点!其次才是漂亮。总之这一季的r.m的成衣,我的评价是——(双手面对镜头打了个大大的叉)” 一时之间,r.m的当季新款成衣几乎成为群嘲,甚至连路人都开始玩梗。 一片嘈嘈杂杂的嘲讽声中,有人说:“他家衣服我本来一直就觉得不咋地,价格也贵,走的是高定路线,款式这两年却越来越平,没创意没亮点,降级严重,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吹捧。” 很快有人回:“没吧,楼主可以看看她家去年新晋的那个设计师盛凌希,去年的成衣款‘灵歌’、礼服款‘涅槃’、秀场款‘生命之树’、‘镜系列’都特别好看,设计感也强实用性也佳。还有前段日子她的个人首秀款‘白昼雾’,真的漂亮也新潮。我一直在等‘白昼雾’成衣系列上线来着。你可以看看她,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应该才是r.m的总监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乔安娜……” 然后,属于林西宴的布局时刻正式开始。 他先将这两条一问一答推上热搜,很快的,不少网友便自觉顺藤摸瓜开始去扒盛凌希所设计的衣裳与乔安娜这一季成衣的对比图。 盛凌希的设计与乔安娜的设计就几乎成了两个鲜明的对照组。 紧接着,他加大力度地投放了隐形广告和营销,联合头部品牌大使在拍摄vlog间有意无意露了还未上线的“白昼雾”新款,又将“白昼雾”秀场名场面推到公众视野前。 所以,在半个月后“白昼雾”的成衣系列款上线时,上线首天的预售额就再度飙高,彻底将同季的乔安娜比对得惨烈。 品牌部那边也不得不对这件事进行了一个处置。 同季新款创了最低与最高,虽然算是及时弥补挽回了损失,但对创低团队自然也要问责的,而此次乔安娜所负责修改批定的成衣款源头是由新cmo做担保。 而“白昼雾”虽表现良好,但“白昼雾”其实属于林西宴被调职前的项目,不属新cmo负责。 几番斟酌过后,集团最终令新cmo的岗位暂留,但指责审批权却回到了林西宴手中。林西宴仍是品牌ceo岗,只是这一次,他的职位和实权都回来了。 乔安娜的总监之位虽未被撤,但她目前在品牌部和r.m的位置却心照不宣地微妙起来,至少要夹着尾巴过一段日子。 盛凌希长舒了一口气。 她向来是不屑与人争什么,可是人若犯我,她也绝对不会轻易退缩。 也算是,大快人心。 - 乔安娜这天下了品牌部的会议,一直滞气得不行,晚上下班回到住所时还冷绷着脸。 今天租住的公寓门前却等着一个人。 第86章 权限 盛凌希这天正在组里进行一场小小的设计与打版教学课。自从“白昼雾”成衣系列上线首获大捷后, 整个r.m设计组的空余时间也闲了下来,她索性在组里张罗起一场专业教学课感兴趣的同事可免费参加。 一时之间,报名人数激增, 除却r.m高定与成衣组的成员外, 甚至连sissi、男装l.k等部门也都问询前往,r.m设计部门前一时门庭若市格外热闹。 设计部办公区的位置压根坐不下了,盛凌希忽悠着品牌部负责人将大会议室调给了他们,一群人就在大会议室里风风火火进行教学。 课程过半时,大会议室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不声不响走进来。 坐在后排的同事最先看见他, 不期然一惊下意识起身想叫人。 林西宴却不动声色按住他肩膀, 然后悄声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来, 就默声看着台上正进行打版演示的盛凌希几不可查微弯唇。 林西宴到来的消息却如无声却汹涌的潮水, 一排一排往前漫。 到最后整个大厅里骤然爆开一阵起哄似的哗然所有人都不禁看着盛凌希和林西宴谐笑。 自大那日在秀场当众公开后,林西宴像是再无顾忌般, 有事没事便经常往二十三层跑。便连一些同事和小秋江异都打趣称林西宴这是自己给自己降职了, 若是能让她留在盛凌希的身边做助理怕是他连新升的ceo都能不要了连夜扛着办公室就会过来。 盛凌希也终于在起哄声遥遥看见林西宴,目光不期然顿了下而后有一抹惊喜的温暖漫开心尖。 她视线跟他遥遥相对, 隔着整个大厅与无数人的嘈杂和他悄声无息地相视笑。很快轻咳着拍拍桌上的话筒肃声道:“咳……行了行了!都别嚷了啊,这又不是菜市场,不就新来一个同学嘛!” “那什么……新来的那位同学你迟到了哈!课堂规矩,迟到就不能进教室了啊,得罚站!你去外面站着听课去!” 全场忽然又爆起爆笑声,连林西宴都不觉忍俊不禁弯了唇。场厅的氛围彻底轻快松弛下来盛凌希又打趣地调侃几句拍拍手继续讲课。 等课讲完,还有不少同事的注意力在戏谑地放在他们身上, 说再见都说得心照不宣转头就偷笑。 盛凌希顾忌着旁人走到林西宴跟前还有点别别扭扭的,“你怎么来了?” “刚在隔壁下了会, 听说盛老师在上课,就来看看。”林西宴倒从容淡然,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那些u盘、坯布、剪刀,“没想到迟到了,盛老师见谅,下一次,一定准时准点。” 身旁正鱼贯而出的人群立时就有人传出一声刻意压低的暧昧偷笑。 “……”盛凌希脸颊发烧,赶紧抓着他的手腕就走出会议厅,语气还带点嗔怪,“你说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大总裁……没事儿老往我们二十三层这个小庙跑干什么!当什么显眼包!” “没办法,你也不会去二十七层找我。”林西宴说:“我就只能自己到二十三层找你了。” “哦呵!”说到这个,盛凌希忽地妖里妖气地一笑,语调也可以变得阴阳怪气,“我也没办法哦,毕竟不是谁都有二十七层总裁办权限的哦~!你说我一个小小小小的品牌副总监,又不是某某某国际大集团的小公举,又不是某太子爷家中长辈钦点的太子妃的,又怎么会有二十七层权限的哦!” 林西宴忍俊不禁扬起唇角。 先前集团里林西宴和乔安娜的绯闻传得热烈,其实也不止外界那些不着边际的新闻,还有一个原由就是乔安娜曾频频上二十七层被人看到。 她上二十七层找林西宴,总裁办的人众目所见,特殊的权限与又与林西宴相识自然招人遐想。 林西宴道:“乔安娜的权限,我已经消了。” 盛凌希容色稍霁,头却仍旧高高昂着表情不屑怪里怪味。 林西宴看着她的侧脸微勾唇,“至于你……” “别!”盛凌希抬手打断他的话,“别给我,千万别给我!别人给剩下的东西再给我,感觉就好像我捡别人的剩似的!我不需要!” 林西宴眼神微动沉着问:“你确定?” “确定。” “确定?” “……确定。” “ok。”他点了下头,说完自顾迈开长腿向前走了。盛凌希看着他的背影脑袋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 这就完啦? 都不再坚持一下的? 她忽然有点莫名的气滞,愤懑地看着他的背影就咬牙追了两步,“林西宴你——”林西宴在这一刻突然站定了回身看她,身姿挺拔神情盎然,姿态有种请君入瓮的滋味,“要不要一起上二十七层看看?” …… 林西宴就真的带盛凌希走去二十七层,走去电梯间的一路上,还陆续碰到许多其他部门的、她并不熟悉的员工。 “林总好!” “小林总!” “林总。” “小林总好!” …… 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盛凌希分明能感觉到他们心照不宣的暧昧目光,仿佛黏着在他们俩的身上一样尽是不可说的谐谑味道。 盛凌希后悔了,几乎把自己的头低成鸵鸟。可不想成为明天大半个公司里口中的谈资。 “你们好。” 林西宴却淡然自若地应声,悄无声息地拉住她的手。 他左手还明晃晃地带着那枚银戒,执拗跟她十指相扣让她躲都躲不掉。 会议厅在十二楼。等进了电梯,才是最考验人心态的时候。她跟着他刚走进电梯的下一秒电梯门外又呼啦啦走进似是刚开完会的另一群人。 “小林总。” 他们个个正装革履,仪表端正。个个怀抱着文件夹、ipad,或手拎笔记本电脑。 l.k除却设计部外,其实其他部门的员工着装打扮还蛮正式的。尤其是市场部、商务法务、高管部这种。 而盛凌希也看得出这些人怕都是处在二十五层以上的高管部门,一时间无声提了提吸礼貌同他们颔首算打过招呼表面维持镇静自若。 电梯门阖上后,一时却没有人按楼层。 林西宴却用目光示意刷她的。 “我?”盛凌希愣了,下意识伸手指了指自己。 惊讶一声后才恍然反应过来周围还有旁人,立刻歉意地向他们点头致歉而后不悦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开什么玩笑啊她有没有权限刷什么她的员工卡!快点啊这么多人等着呢哪有人这么当领导…… 她朝他挤眉弄眼。林西宴只说:“试试看。” 盛凌希无奈,只好又瞪他一眼试探地拿起自己的员工卡刷了。只听“滴”一声,电梯得了授权,再按下“27”层数字也亮起来。盛凌希的眼神也倏地亮了下不可思议,“诶?这——” 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又大了,连忙又讪讪向周围人点点头讶异望向他。 目光里又疑惑却也惊喜的亮光止都止不住地往外冒。 林西宴只是似有若无地勾起了唇角,示意她往电梯电子屏上看。 电子屏上精确显示出刷卡人所在的部门、岗位、寸照、权限范畴与期限。二十七层权限时间竟是在去年的9月8号便起效了。时间比乔安娜的甚至早了近大半年。 去年的9月8号…… 是她来l.k的第一天。 也就是说……在她来l.k的第一天、在她拿到员工卡的当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二十七层的权限。只是她自己一无所知。 莫名的盛凌希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可名状的愉悦,还勾着丝缕的甜,抿唇绷着笑对上他盎然含笑的眼。 身后有员工也像看明白什么般偷偷翘了翘唇角又忍住,这才无声上前刷卡按下了自己的楼层。 到二十七层,电梯门开,天光乍亮。电梯旁的落地窗外是一览无余的摩天楼群。永远宏伟而壮阔。 电梯长廊相连着总助办的办公区。见到林西宴,众人纷纷站起身,共同微笑恭敬地唤道:“林总!” “嗯。”林西宴微微点了下头。 再看向他身后的盛凌希,众人在叫她的称呼上像是犯了难。 “林总夫……” “大少夫……” “叫盛总监。”林西宴淡然命令,“公司没有谁的夫人,只有所属职位。所以,叫盛总监。” 盛凌希心下不禁微讶怔怔地看了看他的侧脸。一众员工也了然,齐刷刷地再次共同微笑地唤了声:“盛总监!” 盛凌希也微笑同他们颔了颔首。 林西宴的办公室在二十七层的最里面,办公室的房门锁着。盛凌希走到门前问都没问直接刷了自己的卡。“滴”一声,门又开了。她这才十分惊喜地回头看向他眼神晶亮。 林西宴低眸静静对上她的眼神不禁微勾唇角轻摇摇头。 还玩上了隐。 林西宴的办公室是间独立区域,面积很大,可谓一间一室一厅的公寓都不为过,有850的曲面落地窗,光线明亮,视野空旷开阔。 走进去,盛凌希第一时间就左看右看参观起来。 林西宴就默默跟在她身后,目光一直落向的却是她。 他静静看着她左翻翻右瞅瞅的身影微弯起唇。 上上下下研究了一会儿,盛凌希最终在办公桌前半倚着坐下,兴味索然似的轻拍拍手悠悠说:“说吧!内谁来的时候,你是在哪儿跟她说话的呀?在那儿?”她指指落地窗前,“还是在那儿?”指指门口,“或者在……”指尖轻点了两下自己身下的办公桌。 就见林西宴的神色一瞬像颇意外般挑了下眉转而更深笑起来,忽然大步便走上前,一手扣住她的后颈。 第87章 迪拜 盛凌希这天得知了一个消息——国际“ifdc”服装设计比赛将在今年八月正式举行, 主场迪拜。 “ifdc”服装设计比赛,算是如今国际时尚界公认含金量极高、极权威、亦最难得的服设比赛之一,被誉为世界舞台的时尚界的“奥斯卡”奖项, 从中所崭露头角后来渐成为国际上著名服设大佬也层出不穷。 如如今在国际服设圈赫赫有名的昆汀先生, 就是在第五届“ifdc”中所初出茅庐。而今,昆汀先生已成为“ifdc”比赛赛制委员会中官方的一员。全世界的服设从业者,又有哪个不向往“ifdc”的奖杯? “ifdc”三年一届,至今已经有近六十年的历史了。 赛制规定需年满二十岁才可报名。三年前,盛凌希本想参加上一次第十八届的大赛,那也是她第一次有资格参加“ifdc”。然而不想却突发了那件事。如今新一届来临, 她说什么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林西宴却担心她太疲累。l.k虽不限制员工参加什么比赛, 但要求身在其位, 本职工作不能被影响。而她若要参赛恐怕忙络不暇。 且“ifdc”的确为国际时尚圈挑选输送过不少艺术水平超高的服设人才, 但,那也几乎是聚集在十届以前了。 如今网络发达, 一些有才华、有实力的人, 通过一根网线似乎就能将自己的才华输送展示到世界各地。 而她的实力与天赋众目所见,走到大众的视野是迟早的。 “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盛凌希的名字。”盛凌希说:“不是r.m的盛凌希, 也不是盛家的独女、曾经鼎盛的‘盛’的盛凌希。而就是服装设计师盛凌希。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能把盛凌希这三个字写在r.m之前,让别人一想起r.m时,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是盛凌希主理的品牌,是盛凌希的风格。而不是……我是r.m的附属。” 上次首秀的一幕幕,她还历历在目。 如今不少公众虽已对她大为改观,可那也是在她为r.m设计过几款爆款、她是他的妻子的基础上。若要得人真正尊重,就要示人真正强大。她要告诉所有人她有这个实力。 林西宴了然, 片晌说:“好,我陪你。” 盛凌希微讶地看向他。 夜晚书房的灯火是微微温馨的暖黄色, 将他一向冷白的面庞也浸染得温和,“‘ifdc’比赛只复赛和决赛需要去现场,那时候估计也八月中旬了,在那儿还得待段时间。” “我还有不少年假,那时候也快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就当……补一个蜜月。” 盛凌希心微跳了下一时间像发怔,很快怦然开一阵不可名状的愉悦抿唇忍笑偏偏头。 林西宴目光深深,也几不可查地笑了下。 她很快抿唇忍住笑轻咳绷住了脸,故意用一种嗔怪的傲娇样子仰仰头说道:“呵!把陪人出差当做度蜜月……哪有你这么凑合的!发到网上都能被骂‘诡计多端的臭男人’!那既然是蜜月,我可不凑合。我不坐飞机!” “坐轮渡,我们有私家游轮。”林西宴认真答。 盛凌希又抿唇忍笑了下接着说:“不会从津城走吧?那海可不干净……” “从海南,走亚特兰蒂斯线,那儿的海很美。” “我吃不惯阿联酋的饭!” “我随行会带个厨子。” “八月迪拜的阳光太毒了,我怕晒黑!” “再带个按摩师,给你全程做防晒spa。” 盛凌希彻底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的,书房里满是她咯咯咯尤若银铃的笑声,最后索性双臂灵巧勾住他的脖子,眼神如丝缠绕,眸光晶晶亮亮。 “那就都靠你喽~盛小夫君。” - 这届“ifdc”,报名参加的人数却是盛凌希都意想不到的数不胜数,便连身边叫得上名的熟识的人就好几位。 蒋娇、秦雅卉、sissi总监方宁、组员姜美玉……甚至许灵月。 “ifdc”比赛分为好几个赛道,大分类模块有女装区、男装区。 男女装区下又分别分有打版类、创意类、全赛道类。 如打版类和创意类的,便是只比打版、设计出图便可,无需成衣。 而全赛道类则需参加的设计师从设计出图、至成衣打版都亲力亲为。 这也是在考验一个服装师在一件衣裳孵化的过程中对每个环节的熟稔度。而一个成熟的设计师,自然除却能画出漂亮的概念设计图外,也需懂成衣过程中的必要的环节操作。每届“ifdc”最受瞩目的也当属全赛道。 尽管能力可能暂时还有限,但盛凌希还是让江异和施小秋各报名了打扮类和创意类。比赛结果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多接触接触这类国际舞台也是难得的学习锻炼机会。 一时之间,大半个l.k内部几乎都在讨论“ifdc”。甚至许灵月都从海城专门回来了,暂时住在付瑶那儿闭关准备参赛的设计图。 盛凌希在她回来后和她见过一面,是许灵月约她询问自己海选设计图的修改建议,两人还相互和对方取了取经。 “ifdc”的海选无需成衣,只要在官方报名平台的后台上传一张服装设计图和概念阐述。 报名参赛者能在后台实时看见已上传人数。光是女装全赛道分区的,在海选首天就达到了近千余份,可见战况激烈。 让盛凌希有些意外却也不那么意外的是,乔安娜也参加了这次比赛。 “ifdc”的海选审核期大概一个星期,海选结果下来当天,整个l.k设计部内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凡是盛凌希认得的身边参赛的人几乎都通过海选。 乔安娜自然也通过。盛凌希在去卫生间的间隙碰见她。彼时她正在洗手池前洗手盛凌希见到她顿了下而后视若未见地走到距离她最远的洗手池自若地拧开水龙头。 卫生间内的水流潺潺流动。乔安娜突然不冷不热开了口,“听说,你过了海选。” 盛凌希顿了微秒,很快不咸不淡一笑,“很意外么?” “很意外。”乔安娜终于正面对向她语气恨恨地说:“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 盛凌希唇边的弧度便立刻又大了些,摇摇头没急着开口。 “乔安娜,我们两个总阴魂不散的究竟是谁啊。”片晌,她道:“我在我自己的国,做着我自己的工作,你千里迢迢漂洋海外来找我的不痛快,现在又怪我总是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乔安娜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沉了一口气,再开口的居然是句还挺标准的中文,“盛凌希。”紧接着又恢复了英文语气警告,“我早晚会让你知道你是怎么哭的!” 盛凌希颇讶异般的扬了扬眉角,“感谢你学会的第一句中文,是我的名字,荣幸之至。”她很愉悦的样子,“但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既生瑜,何生亮’。” 看着她一瞬像不解的眼神,盛凌希很快改口,“哦……原谅我忘了你可能不认识周瑜和诸葛亮。” “不过你如果感兴趣,可以自己去查查这典故。至于你我究竟谁是周瑜,谁是诸葛亮……你如果没那么忌惮我,现在也不至于反应会这么激烈了不是么?” 乔安娜的脸色像灰了下沉下来。盛凌希最后弯弯唇角,“祝你的‘ifdc’之行顺利,也期待你我的赛场较量。拜。” 走了。 直到盛凌希彻底离开卫生间,乔安娜彻底垮下脸,压着呼吸悻悻看向她的方向拳攥得紧紧的。 - 八月中旬,“ifdc”进入复赛名单彻底敲定,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主场迪拜。 盛凌希和和林西宴提前一周便出发了,坐轮渡的用时要比坐飞机久,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两人最终决定先飞斯里兰卡,再从斯里兰卡乘轮渡至阿联酋。 八月的印度洋的确美而艳丽,印度洋波斯海岸风光盛大蜿蜒,恍若明镜碧蓝无边。 盛凌希和林西宴就先逗留在波斯海湾周边畅玩了几天,没有比赛、没有l.k、也仿佛没有各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往来和利益。就真的像对小夫妻单单纯纯地渡过个蜜月。 等到迪拜,此次来参加“ifdc”的l.k大部队几乎都已经到了,分别散落在迪拜各自不同的公寓、酒店。 每届“ifdc”,赛制组都会给每位晋级了主场赛的参赛选手予以住房路费补贴,特别贫困的还能申请全额报销。故大家所选择的住所也各自不同。 盛凌希对这补贴自然是可有可无的,这次来迪拜入住了林西宴早前就安排好的阿拉伯塔酒店,还将江异小秋蒋娇他们几人都拽来。 江异、小秋、秦雅卉几人本不想麻烦他们夫妻俩,但好在酒店房间够大,加之蒋娇、许灵月有钱,几人将补贴和房费拼拼凑凑住在一块儿还挺热闹的,便应了。 到迪拜的前两天,一行人只是熟悉环境、水土。偶尔随通知到主赛场了解后续的比赛适宜。 这次的比赛将在迪拜design district举行,届时会由官方进行全幕直播。 复赛晋级半决赛后,所有参赛者将抽签分成八组,每组一个主题,每人依照当组主题设计一件成衣;小组中脱颖而出的最后八人晋级决赛,用同一主题设计一系列成衣角逐冠军。 气氛好像一下便紧张起来了,几人除了朋友一下又成了对手,大家每天倒还仍旧嘻嘻哈哈地打趣个不停。 盛凌希倒不怕pk,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和朋友们对上,尽管比赛注定会有个输赢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能走得远些更远些。 到迪拜阿拉伯塔酒店的第三天,盛凌希碰见几欲算是姗姗来迟的乔安娜。 那天傍晚,盛凌希和林西宴去酒店外觅食,归来时正巧碰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住酒店。 第88章 比赛 威尔逊一行走进酒店后, 酒店门口一直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也开始做疏通工作恢复周围正常同行。 林西宴带着盛凌希走进酒店大厅时,威尔逊先生正在秘书的引领下参观着酒店大厅。林西宴在路过时礼貌地唤了声,“mr.wilson。” “oh!”威尔逊先生闻言看过来, 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立刻浮现微讶的神情, “leo?”而后像个熟识长辈般双手抚在他臂膀两侧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圈寒暄着,“真的是你,leo……lin?l.k家的那位公子,你竟已长成这个样子了。” “很荣幸,您还记得我。”林西宴姿态谦卑但优游自若,“也荣幸, 时隔多年会与您在这儿相见。” 威尔逊先生今年已七十多岁了, 却保养很好。优渥的物质生活所供养出的他使他即便已入老年身上那股英伦气质也格外迷人。 一旁的乔安娜似乎没想到会和他们俩碰见, 一时微诧地顿了顿后神情细微透出了点不耐烦。 而戚知礼的目光也落在了他和盛凌希的身上像也微微有些诧异。盛凌希只是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淡淡地跟他点了下头。尤见一位普通故人。 威尔逊先生笑问:“你怎么也在这里?是来旅行的吗?你的爷爷、父亲……他们也在吗?你的家人都还好吗?” “他们一切安康, 劳您挂念。”林西宴谦和回道:“我这次来,是来陪伴的我的妻子参加‘ifdc’比赛的。这位便是我的妻子, landsay sheng。” 他说着悄无声息牵住盛凌希的手将她往前带。“妻子?”这个词汇……倒令威尔逊先生像是错愕了下, 而后像不解地看了看身旁的乔安娜。 乔安娜面色一僵,一时像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说似的愤愤瞪了他们一眼。 好在威尔逊先生反应快, 很快再次和蔼笑起来,甚至主动向盛凌希伸出了手,“你好,盛小姐,很高兴见到你。真没想到你是一位服装设计师,那么我将会很期待你在‘ifdc’赛场上的表现。” “很荣幸您的期待,威尔逊先生。”盛凌希微笑与他一握, “希望我的表现不令您失望。” 几人浅短地交际了数句便告辞了。到房间,乔安娜才一时踯躅站在门口像不知道怎么开口般。 然而未曾想威尔逊先生却什么都没问, 只温淡看了她一眼便自顾将手杖放到一侧坐在沙发上倒水,“这段日子在中国,都还好吗?” “father!im sorry!”乔安娜心弦一暖立刻到他身边坐下了,面庞愧歉眼眶含泪当真像个做错事撒娇道歉的女儿,“我让您失望了。原以为以我的能力在中国市场一定能做出一些成绩的,可没想到……im so sorry!” “罢了,罢了。”威尔逊先生只像是疼惜似的摸摸她的头发,“欧洲文化和中国文化有差异,这也是难免的。不是你的错。leo已经结婚了,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好在还有这次的‘ifdc’。” “你要在这次比赛里好好表现,让你玛莎阿姨看到你是有能力的。等到时候,你还是跟我回英国,我把dem交给你来主理。” dem——威尔逊家族旗下的女装品牌之一。 乔安娜眼神微亮了一下像惊喜,表面却一闪而过压住了还是泪眼涟涟地说:“爸爸,你还相信我?” “当然。”威尔逊先生爱怜地再次摸摸她的头发为她拭泪。 乔安娜拂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哭泣。 …… 同一时间,戚知礼找了戚行川谈话。 这次来迪拜,戚行川是跟着乔安娜一同来的。在威尔逊先生到来的三日前就已经过来,只是先前一直住在其他酒店,戚行川在到来当天就一直将自己闭门关在酒店里谁都不见。 戚知礼找到他的时候,房间地上各种啤酒、白酒、红酒……瓶瓶罐罐散了一地。屋内不算狼藉,但混乱。 戚行川正窝在沙发上,像宿醉。 戚知礼沉着脸在他身旁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将一大杯冷水毫不犹豫泼在他脸上。戚行川就轻咳着迷蒙醒来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还有些发怔。 “……哥?” “你真是出息了,戚行川!”戚知礼直接拽着他的衣襟让他坐起来,“在英国喝,来迪拜喝……不声不响地跑回中国。你要真这么爱喝,就跟我滚回英国喝去!也省得喝死在外面我还得大老远来给你收尸!” 戚行川的面庞发丝衣服上还都是湿的,水珠顺着他空濛迷离的面庞滴答往下落,开口的声音哑得像沙磨,“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我再不来,你就真的喝死在外面了!” 他默了默,而后像努力闭了闭眼,说话的语气还是执拗的,“我不回去。” 就见戚知礼像猛沉了一口气沉声,“你不回去,你留在这儿是要干什么吗!丢人现眼?还是切身实际让帝都那帮人看看我们戚家混得有多惨!” 顿了顿,他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还是,你就要在这儿,天天看着那个盛凌希和别人你侬我侬?” 戚行川的目光随着这个名字微微闪了闪。 “我刚刚碰到盛凌希和林西宴了。”戚知礼说。 他这才真正抬起头,眼神里的亮光像是种小心翼翼的期盼。 而戚知礼毫不留情摧毁他的期盼,“她既然都已经结婚了,你到底还在妄想什么?且不说你和她以前如何,站在她的角度权衡利弊,嫁给林西宴已经是她目前最佳也最能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你比得了么!” “你也看到了,从以前,到现在,你和林西宴总是差一截!以前还能比一比,但现在……你拿什么比?而她既然已经选了林西宴,你到底还在妄想什么!” 戚行川这才如梦初醒般眼神猛漾了下缓缓低下头,他身体僵硬,体温也冰凉,僵硬地抱住了怀中的抱枕闭上眼便无声地哭。 戚知礼看着他这样子不禁深叹了口气语气稍和缓了些。 “你要是心里难受,想散散心就散散心也行。” “调整调整情绪,收拾好心情,等比赛过了,和我回英国。” 戚行川一瞬睁眼泪眼狼狈话音却仍执拗,“我不回去。” 戚知礼蹙眉。 戚行川抬起双猩红的眼看他,“我家在中国……我要回中国,我不回英国。” “而且……乔安娜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知肚明,她一直抓着当初那件事做把柄。她一旦要说出去,我还要给凌希作证。我不回去!” 他这一句,让戚知礼蓦然变了色,忽然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就几乎是拎着将他拽起,“你疯了吧戚行川!” 戚行川任他拎着拽着仍一副破罐破摔却坚定的眼神看着他。戚知礼愤然怒目,“你要是把那件事说了,那你、我,我们家!这些年的努力就全完了!就为了一个盛凌希,你要把这一切都搭进去,你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么!” 戚行川的眼角再次滑下眼泪,他不知想到什么神色突然变得特别懊悔而痛苦,“当初……要不是你非逼我——” “是!当初是我逼你那么做的!”戚行川骤然打断他的话,“但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我们家的财产都被封了,我们是过街老鼠一样的到的英国!爷爷快死了住icu,每天的流水和烧钱一样!咱爸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每天只想着赌赌赌赢把大的,结果只会造成越来越大的窟窿!咱妈只会哭!” “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选那么做,现在我们一家都在伦敦街头要饭呢!” 他蓦地将他毫不留情地一推,戚行川直接重新跌坐在沙发上。他神色木然而无力像无言以驳,心中却似还盘桓着极大地悔恨痛苦,只能缓缓抱住头情绪崩溃。 “你可以怪我……怪我害你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怪我没能让你们在一起。”戚知礼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神色像也有了几分不忍的悲哀但话说得仍很坚决。 戚知礼比戚行川大八岁,自戚行川有记忆起,他似乎一直就充当着长兄如父的角色。在那个满是坑的戚家独撑起一片天。 在家变后,他更是成了唯一的顶梁柱。戚行川一直知道的。 “但有一天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决定是无奈但也必须。如果我当初没那么选,你今天就连站在她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 “ifdc”的复赛相对比较简单,是所有参赛者进行统一主题的限时设计。设计不必成衣,只需根据主题词在规定时间内画出设计图与主题阐述,最终选择最佳的四十位进入半决赛。 这届复赛的主题词为“serendipity”——不期而遇的巧遇。 盛凌希在得到主题后简单构思了一下,只花了两天的时间便打磨出了一幅满意的设计稿。 她复赛过得也顺利,同蒋娇、许灵月、秦雅卉……等是同批拿到首批晋级名单的,几人畅快地庆祝了一番后着手准备几日后的半决赛。 半决赛竞争便激烈了许多,四十个人由五人分成一组各分八组,每组各抽签一个主题。小组里的五个人便用同一个主题进行各自的创作,以五进一制角逐出进入决赛的最后八名。 创作要求设计阐述、设计稿、成衣制作。且成衣过程可请打版外援但至多只能由对方插手20%,所以近八成工作必须自己亲力亲为才行。 自半决赛开始,官方的直播机制也开始启动。所有参赛者共七天的时间,每人只能在官方准备的后台基地进行成衣设计制作。半点作弊都容不得。 半决赛当天,会在舞台当场进行一场走秀直播。 可以说,实力、运气,缺一不可。即便能力佼佼者,一旦和实力真正强劲选手抽到一组,也极容易折在半决赛上。 第89章 深渊 乔安娜对于自己和盛凌希分在一组的事也郁闷。当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 但, 抽签本就是随机的,有一定的运气率,且“ifdc”赛制严明, 一旦分组名单敲定后就不会更改, 哪怕威尔逊是这次比赛的总资方也不行。 半决赛正式开始前,赛制组给了每位晋级参赛者调整休憩的时间,有好交友的人便鼓动着组织了一场聚会。 盛凌希和许灵月蒋娇她们便都去了。 迪拜本就是繁华活力之地,时尚圈更是纸醉奢靡,加之这次比赛有不少天生性情豪放的西方人,聚会现场也仿若一场热闹的大party极致热闹。 在聚会现场, 盛凌希还遇见了那些传说中的黑马本人。 爱丽丝、卡丽、苏珊……等等。 令盛凌希有些没想到的是, 她们对她的赞誉竟颇高。 “你是来自中国的landsay?” coior的首席设计师卡丽是个黑人, 但身材格外壮硕高挑, 打扮得也新潮。各色多巴胺穿着在身上明明撞色很跳跃却在她身上毫无违和感,她端着鸡尾酒杯直接和她相碰笑得极为热情喜悦。 “非常荣幸见到你本人, 你那张为‘serendipity’画的设计图我看了, oh真的太完美太令人惊喜了!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它成衣,那一定是个比设计图更加令人惊喜数倍的作品!” 说话间, 艾丽丝和苏珊也笑盈盈围过来,还有几个其他的参赛者们。 即便是国际比赛也分地域乡情,而他们西方人自然也同西方人走得相对近些,彼此早已建立过了友谊。而他们无论是由衷还是客气的确不遗余力地夸赞过她的作品。 盛凌希倍感意外但也由心高兴,在他们说完后一一说道:“感谢你的喜欢卡丽女士,我也很喜欢你的创作,你肩颈处的那抹丝带简直点睛之笔, 我愿称之为服设界‘西伯利亚的眼睛’。” “还有您,艾丽丝女士。” 金发碧眼的艾丽丝立刻面露意外。 “尽管没有成衣, 但我看过您的设计阐述,使用红黄蓝绿色彩分明的撞色真的大胆又独特,非常有法国上世纪神秘主义的色彩。” “以及苏珊小姐……” 她一一叙述过他们的设计要点和自我见解,且除却这几位为人熟知的黑马连一些默默无闻的参赛者也都精准无误地说出来,足见她是对每一个人的作品都平等尊重地研究观赏过。 这行为也倍拉好感一时不禁令大家更加热情愉快地同她交流起来。 愉快地聊了少顷,卡丽问:“说起来……landsay,你的设计的确完美漂亮,但有一个地方请你包涵我实在没看懂。你能解答我的疑问吗?” “就是裙摆上的图腾元素,它很漂亮,可是我没看懂那究竟是什么,它是什么含义的代表吗?” “是箭。”盛凌希神秘地眨了眨眼,“是一把弓箭。” “wow!”立刻有人露出惊讶,“好酷!但是为什么?” “‘serendipity’,在我们中国可以被译为‘不期而遇的巧遇’。”盛凌希笑着说:“我和我的丈夫第一次见面时,就是不期而遇,我远远不小心射了他一箭,所以……” “我的天!” “so cool!这简直太酷了!!” “这简直是丘比特的神箭!” 几个人又十分夸张地一阵感叹,气氛彻底热烈开来,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乔安娜站在不远处遥遥望着,身边也正围着一些人正在攀谈,她有意无意轻瞥着这边似有若无烦躁蹙眉。 等盛凌希和他们的交际到尾声浅笑告辞后,乔安娜不咸不淡走上前来,淡淡道:“现在聊得这么好,等到半决赛被淘汰,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你哭。” “我也很可惜。”盛凌希同样没也什么语气,“你就要止步在半决赛场了,而他们会为我喜极而泣。这真是太遗憾。” “你!”乔安娜登时沉脸,愠气瞪她。 “怎么?”盛凌希反而一瞬笑盈盈起来,还“叮”地同她碰了一杯,“许你说我,不许我说你了?” 伸手也不好打笑脸人,乔安娜深吸了口气像压下了什么情绪仍悻悻瞪着她。 “乔安娜,收起你那可怜的嫉妒心吧。”盛凌希的笑也很快收拢下来,直直对上了她的眼。她直视她,眼神淡漠,语气渺淡,“有这时间,不如去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 - 半决赛的主题词很快便抽签决定下来,盛凌希所在的第三小组五人抽到的主题词是“ephemeral”——转瞬即逝。 这次半决赛,却有一个新闻的传出,使得公众对比赛本身的关注度更高涨、更热烈。 半决赛共七天,“ifdc”赛制组为每所有人准备了一个偌大的成衣制作基地,也是一个偌大录影棚。 比赛不要求每位参赛选手每天何时来、何时走,只要求所有人从设计出稿、至打版成衣的所有流程都需在基底与镜头下完成,且每日来或走时不允许带来或带走任何东西。 而七天后,所有人的成衣将在design district举行半决赛走秀。 尽管比赛不限制众人每日在基底的工作时长,但为了争分夺秒,还是有不少人干脆将吃、住都搬到了基底上。设计基底仿佛也成了一个热闹的大通铺。 盛凌希本不想将自己逼得那么紧迫,但见许灵月和蒋娇她们都已搬去了基底,索性自己也打包搬了过去,独留下林西宴独守空房。 到半决赛当天,迪拜design district设计区将露天支起巨大的led屏与t台,有各界名流大佬特地买票观秀,有界内极具盛名的设计师、艺术从业者做评委。现场群众也人山人海。 比赛现场也会在推特、油管、facebook……等各大国际社交平台进行实时直播,同时在线统计截止网络的投票人数,最终结合评委的打分现场公告决赛晋级名单。 可以说,的确是场公开、透明、直接、也残酷的全球时尚圈盛宴。 盛凌希花了五天的时间设计、打版完自己所设计的衣裙,又花了最后两天改善。最终成衣出来时终于到了她满意的程度。 在基地,每个人都是有独立的工作隔板间的,但大家大多磊落,会不时串门向自己敬仰的选手虚心请教交流。尽管早前便有不少人看过盛凌希的设计理念图和坯衣,但在终版成衣出来的时候,还是令不少人惊叹了一把。 “上帝!” “她太漂亮了……” “她简直是有生命力的。” 在半决赛后台准备的时候,苏珊不禁同她拥抱了一下趁机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一定会晋级的。” “借你吉言,苏珊小姐。”盛凌希受宠若惊,很快也小声笑道:“期待我们能够在决赛相见。” 林西宴这次在半决赛是官方赠送的vip席位邀请函,他到达design district现场时,便有人陆续上来攀谈。 林西宴一一礼貌酬应过,在社交间隙悄无声息给盛凌希发消息,「排第几位出场?」 走秀的顺序是被打乱匿名的,起初不会告诉任何人每件衣裳的设计师,也是为了让公众平心而选。 盛凌希很快回:「自己猜」 林西宴不禁笑。 迪拜当时间晚九点,绚丽灯光照亮了本该黑暗的夜,音乐声彻响在design district的每一个角落。 走秀正式开始后,现场的氛围才像彻底爆热开来,随着一件件华丽衣裳的出场响起阵阵掌声。 同时网络投票通道也正式开启,时尚界各家媒体新闻也开始争相推送。 当盛凌希所设计的衣裙出来时,全场有一阵短暂的惊哗。 接着同样是阵铺天盖地的鼓掌和刺白闪烁的闪光灯。 同时全球直播的实时讨论也在不断滚动着,有不少人在猜测。 “这是谁设计的?非常漂亮!” “我猜……可能是安妮摩尔?或者卡丽?这个整体风格和她们好像很像。” “nonono……安妮的设计不会这么飘逸,卡丽也不喜欢用这样的裙摆设计。还是继续往下看看。” 林西宴悄无声息微弯唇,指尖不动声色的发出了一条消息。 「第十七个。」 这次比赛官方为每位选手都录制了一个专属vcr,也算是一个自我介绍,方便公众投票选择时给人留下印象。 在所有衣服展示结束后,设计师各自走到自己所设计的衣裙旁,现场立刻也响起一阵猜对或猜错的滑稽声或欢呼声。然后依照顺序播放起个人的vcr。 轮到盛凌希,现场的鼓掌与欢呼几欲彻响至最大,屏幕上的实时数据也在疯狂滚动叠加着。 她已经是第三分组里目前的支持率最高者。 她的视频却像是突发故障似的轻卡了一下,而后才恢复如常似的播放下去。 而后。 现场忽然响起一阵错愕的惊哗。 …… 画面最开始放出来的,像是某个论坛内网的截屏。画面稍模糊,只能捕捉到几个英文关键词:“中国”、“landsay”、“中央圣马丁”、“服设系m.d”、“毕设”、“剽窃”、“开除学籍”……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旧照像接踵而至的雪花一样纷沓而来。 几乎一模一样的毕设选题、一模一样的服装元素设计、还有盛凌希清晰却狰狞愤怒的脸。 背景像是一段陈旧的录音,嘈嘈杂杂像有很多人在用英文争执着。 “你是个小偷!中国的小偷!” “我不是!是她剽窃的我!”盛凌希的声音。 “你有凭证吗?” “没有凭证,那你就是一个无耻的小偷!” “可恶的中国佬!” “无耻!卑鄙!” “滚回你自己的国家去!” …… 现场的哗然像一层推一层的潮水越漫越大,逐渐在全场爆炸般地鼎沸开来,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第90章 至暗 盛凌希没有等比赛进行完成便离开了,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蓦地转身冲下舞台。 她身上的红色礼裙像曳地逃脱的火焰,背脊却挺得笔直笔直。就算是输……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半分弱点。 她直接打车便回了酒店。 不多时,江异、小秋、秦雅卉、蒋娇、许灵月等人都陆续赶来了, 站在盛凌希紧闭的房门外连声叩门询问着。 “凌希!” “组长!” “凌希你怎么样啊凌希?凌希……” “老大!” …… 屋中没有半点回音。 “都让开。”不多时, 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响起,正是林西宴站在所有人身后。 所有人默契散开,林西宴大步走到门前,抿唇犹豫了片刻曲指轻轻叩动了两声门板。 “凌希,是我。” 他声音也有细微的涩哑。 屋中的盛凌希自进屋后便抱膝坐在角落。没开灯,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外界所有的光线。 整个房间黑漆漆的, 她的世界也黑漆漆的, 而她觉得自己正在这个世界坠落下去。 直到这一句, 她抱膝的指尖才微微动了动。 指节僵硬又苍白。 林西宴:“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 凌希,你记得, 有人一直在的。” “你可以静一静, 我们都在外面等着。” “但请你……” 别伤害你自己。 走廊头顶刺白的灯光映亮林西宴眼尾的一抹微红,屋内却还是许久不曾传出声音。气氛陷入长久沉寂。几个人无可奈何地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林西宴抿抿唇用眼神示意大家先散去。 众人稀稀拉拉地往回走, 就这时。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众人再次惊喜地转过身来。 盛凌希的精神不大好,虽身上的礼服和妆发造型都完整,却面容苍白,神情枯槁,唇上的浓色口红也遮不去憔悴,裸露在外的纤瘦肩颈在头顶的灯光下更是白得恍若透明,背却挺得直直的更像一支强行撑在风里的枯竹。 不知道为什么, 看见林西宴的刹那,她胸膛一哽几乎是不受控般地渗出眼泪, 而后下意识走向她脚下却猝不及防一跌险些摔倒。 “凌希!”林西宴眼疾手快地迎面捞住她。 “组长!”——“凌希!” 抱在他的怀里,盛凌希感知到他身上的温度,感知到他身上独特的木香。 他身上衣料的质感磨搓着她的手臂有切实的触感,一寸一寸地透过她的皮肤往她身体里钻,好像也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什么力量。 蓦地,盛凌希眼泪汹涌而落,仓促间只来得及微微抬眼看着被泪水氤氲的他模糊的轮廓喃喃说:“我……没剽窃。” “我知道。”林西宴低眸静静对视她的眼睛用指尖轻拭她的眼泪,嗓音也是不忍的低涩。 “那些都是假的……是诬陷,我没做过!”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她眼泪越掉越多,情绪也像渐渐激动了起来,在他怀抱里微微挣脱着说着,“没有人信我,根本没有人信我!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都没人信我。他们都不信我!” 她越挣越厉害,声声重复,形似崩溃。整个人的思绪也像不在现在而处在久远之前的某个场景。 江异许灵月几人就在旁边不知所措地望着,想上前安慰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有人信!当然有人信!”林西宴双手按着她的肩努力稳定着她的情绪一遍遍重复说:“我信你,还有他们……他们都信你!” “凌希,你看着我!我们信你!我们一直都相信你的!凌希!” 一旁的许灵月蒋娇等人连连点头,看着她这模样也于心不忍地心生酸涩。 盛凌希的情绪就真的在他一遍一遍的重复中稳定下来大半,泪眼朦胧地怔怔看了看他们,蓦地像再也顾不得什么般低下头便开始失声痛哭。 她拼命哭,肆意流泪,起初还努力压制着,声声呜咽哽在喉头,听得闻者都不忍难耐。 渐渐像再也隐忍不住,索性就一声声啜泣出声,声声饮着泪,压抑的低沉的。委屈像在这一刻有了实状。 连一旁的江异都不自觉酸红了眼眶。 “凌希……究竟发生过什么,你能告诉我吗?”林西宴心如刀绞,只手轻抚着她的背涩声安慰,在不动声色间跟着众人将她哄到房间中坐下半跪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可能不愿说,但我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好知道后面要怎么做。” “凌希,当时……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你……” 你都独自经历面对过什么? 又受过多少伤和委屈?可在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仍能恣意地、微笑着,面对着所有人。 林西宴说不下去了。 盛凌希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面上泪痕交错,她像筋疲力竭,目光一一看过眼前的每一个人。涩声撕开一段过往。 某一瞬她甚至有空在想,如果当时……当时也有他们在就好了。可终究,那段过往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面对着。 “是……乔安娜……乔安娜和……戚行川。” - 那是盛凌希迄今为止人生里的至暗时刻。 像太阳陨落,末日来临,她终日浸泡在不见边际也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里,拼命游拼命游,却只能还是眼睁睁地看自己沉坠下去。 …… 正如盛凌希此前所回忆的,最初在中央圣马丁,盛凌希和乔安娜的关系的确还算不错,她在她初到异国时的诸多不惯、学习生活、文化差异上主动帮过她许多。 可那些相帮与示好,都仅仅处在她以一个东亚人的身份位处边缘的时候,很快,便被打破了。 乔安娜是个很一体两面的人。 她活泼、爽朗、大方、善于交际; 似乎无论和谁交往,都能给人示出一种真诚且热情的态度。 可她同时也善妒、虚伪、胸怀城府; 一旦感知到对方的无可利用性或不可控,便会毫不留情地与其切断联系或舍弃,甚至翻脸无情。 当时,她既然能够主动向本就有些处于人际边缘的盛凌希示好相帮; 自然,也能够在第一学期末,当发现盛凌希竟以超群的天赋与艺术见解展露头角时,恼羞成怒心生愤意,立刻翻脸不认人。 盛凌希甚至觉得,或许她对她的那些相帮,也不过就像是对路边流浪猫狗的施舍。 她需要的,是能够恭维她、追捧她、唯她马首是瞻的跟班。而不是所谓的互帮互助,文化交流。 想来对后来的蒋娇,亦然。 乔安娜和盛凌希在本科对立那几年,虽然偶有矛盾,但总归过得去。 她从不会理会她的那些阴阳怪气,也从不会蓄意招惹,而乔安娜的追捧者众多也甚少会主动寻她的不痛快。 本科结业后,蒋娇回了国。 而盛凌希和乔安娜则共同申请了本校的硕士研究生学位,又分别以出挑的成绩分配在同系不同的教授门下。修硕士学位的同窗骤减,这一来,她和乔安娜便有了更多交集和摩擦。 一年后,中央圣马丁的硕士学位课程即将结业,盛凌希和乔安娜也开始分别着手毕设的选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似推着盛凌希朝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 …… “她抄袭了你的选题?”房间里。江异、小秋、许灵月……等人似乎都已猜测到了什么。江异肃声问。 盛凌希表情平静,涩意点点头。 …… 是的,乔安娜抄袭了盛凌希的选题。或者说……是剽窃。 在研究生毕设选题过会的现场。 盛凌希到现在还能记得,当那一模一样的主题阐述、近百分之八十相似率的设计概念图出现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看见她们两个的选题时那讶异、震惊、不可思议等的各色神情。 这种级别的车祸现场,众人皆知她们两人之间定是有一个人剽窃了另一个。 而今就需她们各自举证,看谁的主题选题时间最早。 可偏偏不偏不倚,盛凌希的电脑曾在四个月之间系统纰漏重修过一次。她所有的文档、程序、都晚于乔安娜。至于她拿不出早于乔安娜的证明,那几乎就认定了是她抄袭。 盛凌希在这时只能想到一个人——戚行川。 …… “戚行川?”施小秋、秦雅卉等不识,怔怔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迷茫问:“这……是谁啊?” 蒋娇立在一侧听得完全目瞪口呆。林西宴一瞬眼神微黯淡抿起唇。 …… 当时的盛凌希在英国,已经生活到第五年。她再也不是初到异国时,身处边缘、诸多不习惯、所以总爱沉默观察的中国女孩。 她有了要好的异国朋友,带着她昂扬向上阳光乐观; 有欣赏她设计天赋的教授导师,与她在古今中外的各种艺术文化上交流、指点; 还有……戚行川。 当年戚家在举家迁移至英国后,虽经济能力上大不如前,但也一直在努力重振戚家的产业。 而戚行川也不复戚家人的众望,即便到了异国,也不曾停下自己学习进步的脚步,顺利修完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本科与研,正每日忙于与自己的兄长为自己的家族奔波。 他时常来中央圣马丁寻盛凌希,同当年在潇山一样,为她带有趣的小玩意、零食。给她支持、鼓励、解困。 在她身边的很多同学师长看来,都误以为她们是一对。 戚行川总是和煦笑笑,从未否认过; 第91章 相信 盛凌希在说完后便在林西宴的哄劝下睡下了, 她情绪已经完全稳定下来放,精神却仍旧很差,像拉紧的一根细线紧绷而脆弱。 在床上躺下后, 她还一直拽着林西宴的袖口, 仿佛拽住了一根久违的救命稻草,神思迷蒙地问:“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你不用管。”林西宴坐在床边痛惜地轻抚了抚她的额发,“都交给我。” 盛凌希说:“他们不会相信。” “我会让他们相信。” 盛凌希又想哭了,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渗出来,被她掩饰地别过头闭上眼,默默渗入枕头里。 林西宴心口酸涩, 指尖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残泪, 无声地轻缓地亲吻她哭泣得红肿的眼尾。 终于安慰好她起身要离开前, 盛凌希却又轻轻但执拗地扯拽他一把。 林西宴回眸。 盛凌希沙哑着问:“林西宴……你真的相信我么?” 盛凌希胆大、恣意、无畏、也坚强, 即便当初饱受了冤屈,在异国他乡百求无门, 在众目睽睽下被打击自尊, 可当旧日的伤口结痂痊愈生花,她仍旧能用最完美的姿态站在众人面前笑得豁朗; 可她其实也脆弱、劳累、负隅顽抗、咬死了强撑。 当初身陷囹圄, 她也曾想过在那个至暗时刻能有一个人托住她。不必为她平冤昭雪,只要予她所有的信任,给她支撑的力量……就好。 可戚行川终究让她失望了。 那时她便明白,或许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托住她自己。她没法依靠任何人。 可是三年后,当她当年努力构建痊愈的躯壳重新被打碎,她从高处重重坠落,终于有一个人托住了她, 对她说:“从始至终。” - 林西宴走出房门时,到外面去打听消息了的蒋娇也回来了, 望见林西宴立道:“林总……我问过了,我们当时在中央圣马丁的同学说之前的确好像听说过这个风声,但我们那一届升研的人本来就少,参加过那届过题会的人就更少,所以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可能是刚刚凌希说的那样,是乔安娜那边给压下去了……” 林西宴一言不发地听完,侧颜冷漠寡淡。 蒋娇望着他此刻的神情不敢多说,一时心下不禁也有些唏嘘。 她万没想到,乔安娜竟会是这样的…… 就这时,路杰也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身后还跟随着几个此次随行来的保镖。 林西宴问:“怎么样了?” 路杰表情沉重地叹息摇头。 这次的事来得太迅猛,又是多平台直播,即便是舆论压制,也万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住的了,且现在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就连国内都已经第一时间登顶了热搜。 盛凌希离开比赛现场后,比赛紧急叫了停。 后续赛制组会是怎么处置尚不可得知,但现在各大媒体已经堵在design district基本把现场都堵个水泄不通。 至于舆论如今对r.m和盛凌希的品评,媒体时代公众本就是看热闹大于看究竟。时尚圈许多媒体本就愁着这次比赛没有热闹看呢,这一来无异于天降噱头,一时间各大平台几乎都已经把盛凌希扒了个透。 连林西宴、她和林西宴、l.k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都被牵连进来。 但……这目标针对性太明确了。 不敢说背后没有舆论推手。 林西宴淡淡蹙眉,思忖片刻边走边说:“走,先去bay square。” l.k在迪拜设有办公分部,就设在bay square商务区,而如今事态演烈要先连同公关部暂稳住局面才行。 一行人刚走几步,又一道身影突然从走廊尽头匆匆而来,竟是得到消息的戚行川苍白着脸赶过来。 “林西宴……”看见林西宴,他微愣,很快急促上前焦声问:“凌希呢?她怎么样了?她……” 林西宴理都懒得理,直接无声递了道眼神让保镖拦住他。 “林西宴!”被保镖左右拦着,戚行川靠近不得,只得对着他的背影仓促道:“凌希到底怎么样了?林西宴,你让我见她一面!林……” 林西宴的火气像是在这一刻突然发作的,满腔压制的隐忍再也忍不住,蓦地转身拽住他胸前的衣襟便将他重重按在墙上。 他向来沉稳镇静,这样的怒形于色还从未有过。路杰大惊失色,远处站着的蒋娇江异施小秋几人都不禁震惊失措地纷纷往这儿瞧。 “戚行川,如果我是你。”林西宴视线直直刺入他的眼底,抓着他的手背有微微爆起的青筋,也是强压着的愤怒,“我没脸会过来。” 戚行川怔怔对着他的眼睛的一时怔忡。很快意识到……他知道了。 凌希应该将一切都告诉过他了。 他脸色苍白,唇瓣翕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沙哑说:“凌希她……” “你放心。”林西宴又用力推他一把松开了手,“我妻子很好,不劳戚二少关心。” 戚行川脸色更加白。 林西宴的心里忽生出一种无力感。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悯、无可奈何的愤恨、和与她共情却望洋兴叹的悲凉。 曾经,林西宴觉得戚行川无论如何也算得上一个君子。 他的确不喜他,也因她而对他产生芥蒂。可当年在潇山,他对她的一分分一幕幕他都历历在目,他即便嫉妒成狂也无法挑拣出他半分。 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帝都飞往伦敦的飞机顺利起航,他在地面仰头看过一架飞机飞越地平线。他在那一刻的心中所想如今回望仿佛一开始就是错的。 此刻面对他,林西宴忽然在想,当初她在这么面对他与他对峙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曾那么信任他,他是她在异国他乡时唯一的月亮。可他却背叛了她。 那她该多绝望? 沉息了口气像努力平息下了情绪,林西宴的声线带了涩,“戚行川,凌希当时被剽窃了的作品,是什么?” 戚行川欲言又止没吭声。 “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说?”他只觉得讽刺,讥诮地哂笑一声眼神又变得冰冷,不再理会他抬腿离去。 戚行川在这一刻像才终于横下什么心,咬牙对着他的背影便道:“大英博物馆!” 林西宴定住了,错愕看他。 不远处的路杰江异等人也都纷纷讶异看着。 “主题……”戚行川闭了眼,像是终于下了什么横心,涩意说道:“凌希的毕设主题,‘大英博物馆’……她把大英博物馆里的中国文物拟作衣裳,设计了一个系列。乔安娜抄去了她的创意……将中国文物改做了每个国家一件……” - 林西宴想起,自己曾经似乎隐约瞥过一个关键词,只是当时自己匆匆一瞥似乎并不经意。 而如今,记忆的引线一旦被点燃,仿佛一切因果际会全部勾连般地燃烧起来,顷刻席卷而来。 …… 「道森先生,您好,十分感谢您的回信。最近我慕名参观世界著名的大英博物馆,十分感怀……」 「道森先生,展信佳。近来我十分蠢蠢欲动,有一个概念主题设计很想去实践。我想将大英博物馆里的中国文物拟作衣裳,做一系列以‘大英博物馆’为主题设计的秀展……」 「道森先生……」 …… 心跳在胸膛里渐渐加快,林西宴某种念头越来越盛,匆匆走出去。 - 盛凌希在酒店里待了三天,三天里,她没上网,没出门,几乎也只见了林西宴一人。 到第四天晨起,盛凌希在清晨醒来时便感到精神轻松了许多,再三整理过心情打开网页。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终归还是要她自己去面对。 而逃避不是办法。该来的,也总会来的。 打开网,网络上的舆论经过数天的发酵已经彻底到了一个激情的阶段,推特是个网络上的世界大舞台,无数词汇跳跃到盛凌希的眼中几欲胆战心惊。 ——“抄袭怪!” ——“可恶!最恶心剽窃别人心血成果的人!” ——“取消她的比赛资格!退赛!” ——“行业封杀!” ——“抵制r.m!抵制中国的landsay!坚决不买抄袭鬼的设计!” ——“滚!” …… 盛凌希心跳遽快,强撑着把一些讨论度较高的信息看完,关掉手机网页头埋在臂弯里平息着心绪。 如今的形势是,“ifdc”那边相关半决赛的一应事务还是暂停。赛制组发公告称因突发事件先令半决赛延后进程,究竟是直接宣告晋级名单还是重新比,一切尚不得知。而盛凌希的比赛资格也正处于这种待定状态。 不少网民便合伙呼吁着赛制组,威胁他们取消她的比赛资格。 l.k下了紧急公关,让所有公众稍安勿躁,l.k会尽快调查明真相给公众与r.m品牌一个交代。 而听风即雨的蠢货哪儿都有,自然有人在高声骂着l.k是在刻意包庇。l.k的市场份额这两天都有下跌。 至于国内,自然也是乱糟成一片,盛凌希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被冲到不能看。不少人骂着她“丢人丢出国门”、“居然抄袭外国人”、“不配为中国人”。 全国已经有数十家r.m门店有顾客上门要求退货。r.m去年末签的两个形象代言人也提出解除合约。如今整个内娱里,所有穿过、代言过盛凌希所设计的衣服的明星似乎都在急着撇清关系。唯有品牌大使桑柠从事发后至今未发一言。但微博下的骂声也早已尸横遍野。 就连早就凉凉的沈俏、关嘉琳都借机出来踩了一脚。 腥风血雨。 第92章 受伤 林西宴被紧急送往到医院。 去医院的一路上, 盛凌希的思弦还是紧绷着的,脸色苍白浑身冷汗,眸光却异常烁亮没有一滴眼泪, 指尖颤抖着紧攥着林西宴的衣角不放开。 林西宴这会儿已经缓下来许多, 唇瓣褪白已经几近乌青色,额头的碎发都已被汗水濡湿,却仍在用另一只没事的汗涔涔的手轻握在她的手上安慰,“别……别害怕……” 盛凌希一刹涌出眼泪。 到医院,紧急入院、拍片、敲定手术事宜。 左臂肱骨骨折、尺骨、肩胛骨骨裂。 需要马上进行手术。 一道跟着医务人员推着担架车入手术室,盛凌希被拦在门外。手术中的光亮亮起, 盛凌希站在手术室门外迷芒抬起头, 一瞬也像泄了力气般背靠墙缓缓地蹲下身手埋在臂弯里。 空阔宽敞的医院走廊, 窗外天光明亮。 她缩成一团静静蹲着, 光线将她影子都拖得孤寂悠长。 没一会儿,江异施小秋他们都纷纷赶来了, 走廊尽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老大!” “组长!” “凌希!” 盛凌希抬起头, 脸上尽是憔悴。她眼圈红红的却执拗地没落下一滴眼泪,看见他们还有些发怔, “你们怎么……” “我们都听说了。”几人看着她现在神容,一时也不禁讶然跟心忧。 盛凌希摇头说了自己没事,刚想反过来安慰他们,视线无意一瞥恰巧望见同样匆匆而来的戚行川。立刻定了下思绪冷下脸。 “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和西宴刚刚出了些意外……”戚行川眼神黯了一黯后才抿唇道:“凌希,你放心,我会出面给你作证。”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退缩了。 盛凌希只是情绪不明地一笑。 “物证都没了, 你拿什么来作证,凭你那张空口白牙的嘴吗?” 他神色语挚情长, 盛凌希静静对上他殷切的眼眸目光还是冷的,淡漠说:“当年,你不是都已经尝试过了,没用,不是吗?” …… ——“我去你们学校给你作证了,可是……他们说我和你认识,是包庇,没有凭证,他们不信我说的。可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 戚行川面色蓦然难堪,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戚先生,当年的事,我能够和你说的话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盛凌希淡言下了逐客令,“这件事我不怪你,但也原谅不了你。你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就说明在你的认知里认为这条路是对的,既然是对的,那你就应该认定了走下去。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应该再打扰谁。这次的事我不也需要你,您还是请回,不要再来找我。” 戚先生。 戚行川的心底有若被刀片划过,无声的、缓慢的。他下意识伸手僵白手掌就要碰上她的臂膀,“凌……” “戚先生,自重。”盛凌希毫不犹豫退开他的触碰,“我已经结婚。” 江异眉宇一蹙立刻上前一步帮忙挡,冷冷站在盛凌希的身前隔开他。 戚行川的手僵在半空中,再不知如何面对,只好孤身一人默默离去。 盛凌希终于彻底像没了力气坐在长椅上扶住额头。 江异几人纷纷扶住她,“老大,你去休息会儿吧,这儿我们来守着。” 如今医院门外正有许多记者蹲守,林西宴的事发的虽然突然,但l.k太子爷因妻涉嫌剽窃事件遇袭的新闻也算大料,短时间内已经在圈子里尽传开了。 盛凌希也不敢下楼,就借了一间空病房随便躺了会儿。她早晨没吃什么东西,忧虑了数日,又受了惊,这会儿低血糖得也厉害被秦雅卉和许灵月坚持拉去做了检查知晓无碍才放心。 两个小时后,手术完成。 盛凌希闻声连忙爬起。林西宴被送到普通病房进行观察。他麻醉还没醒,面色惨白地沉沉睡着,左臂打了石膏。盛凌希隔着玻璃远远望了会儿如释重负却心口酸楚。 江异小秋几人张罗着去买些吃得轮番看守,期间,林西宴醒过几次。 但或因太痛,他总是寥寥同大家说过几句后就沉沉睡去,而后又在钝痛里汗涔涔醒来。就这样交替着清醒沉睡时间缩得越来越短。 等林西宴从观察病房转到普通vip病房,外界新闻似乎也已经彻底传得热烈。陆陆续续也来过几波人前来探望。 有l.k在迪拜的负责人、威尔逊集团的人、各品牌的代表、甚至此次代表“ifdc”赛制组的昆汀先生…… 艾丽丝、卡丽、苏珊她们也来了,但更像是闻讯过来看望盛凌希的。卡丽临走以前还痛心拥抱了她。 “很遗憾宝贝,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我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你的,我看过你的设计,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希望你能留下来与我们竞逐到决赛。愿神明保佑你和你的丈夫……” 盛凌希由心感动,也回抱了她说了“谢谢”。 一直守到傍晚,霍靳琰、肖凛他们一行居然来了。此时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将近七个小时。期间林家数次打来电话,电话里林老和宋厉成的语气虽是镇定平静的,也没有问责,但盛凌希明显听得出他们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愠怒和不满。 看见霍靳琰、肖凛、沈延风他们几个的时候,盛凌希是意外的,某一瞬简直以为自己花了眼,“你们怎么在这儿?” “受人之托。”霍靳琰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怀中还漫不经心拖着一个陈旧的纸盒子,还有心思逗弄打趣,“结果刚一落地就听说西宴受伤了,赶紧来慰问慰问,怎么回事?西宴成杨过了?杨过人呢?” “他刚睡着,你们可别这时候打搅他了。”盛凌希翻着白眼无语,分毫没有心思和他贫嘴。 “凌妹妹,气色不太好啊。”霍靳琰却有心思逗她,“怎么?士别三日,是想哥哥们想得食不安寝不寐了吗?” 盛凌希终于踹了他一腿。 就这时,道森先生从远处匆匆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份像是打印的文件。 看见他,盛凌希再没空去管霍靳琰,赶紧打起精神迎上前,“道森先生!” “landsay!”道森先生立刻浮现宽慰色彩,“看见你真的太好了,听说你和leo出了些意外?都还好吗?leo严重吗?” 盛凌希宽心了他几句,道森先生才松了口气般说:“leo没事,那就太好了,我这次来,是因为leo前些时日拜托我的事终于找到了结果。既然leo还在休息,那就麻烦你来转交给他吧,并且请代替我向他致以问候。” 打印件送到盛凌希手里,盛凌希下意识随手翻了翻。道森先生看着她的动作莫名的有了点颇骄傲的神采。 “我翻了整整三天!” “终于找到了那个邮件!” “噢上帝,真没想到我的邮箱弃用那么久每年竟还有人给我发邮件,要知道要从几万封陈年邮件中找到一封旧邮件究竟有多么难得……幸好我的邮箱储存够大使它们还保存着。” 他看向盛凌希的侧颜突然又变得有些愧歉,“landsay,我也要对你说声抱歉,原谅我当初因为邮箱弃用所以并不曾看见你当时的求助。但是你放心,如果需要我来出面替你作证我会很乐意的。‘大英博物馆’,是你的创意而非乔安娜的,对吗?” 盛凌希看着那几封英文邮件的复印件大脑只觉轰然一响,一时甚至连道森先生说了什么都不曾听见只怔怔问:“这个邮件……可是……这些……” 「道森先生您好,很抱歉贸然打扰您,但我有一件事,想要得到您的帮助,不知是否可以?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此前数次向您提及到的‘大英博物馆’主题概念,我……」 “林西宴怎么会知道的?”她诧异地看向道森先生。 她和道森先生的通信内容,他又怎么会知晓?他怎么会…… 道森先生也意外,“leo从没有告诉过你吗?” “什么?”盛凌希还是怔。 霍靳琰和肖凛几人在旁沉默地听,连他们几个人都看出了什么,互相错愕对视了几眼霍靳琰忍不住开了口,“不是吧凌妹妹,西宴真的从没和你说过?你们不是互相表白过了吗?怎么还……” “我们……是互相表白了。”盛凌希怔怔的,心中某种预感在越扩越大,她却不太敢相信般心跳在渐渐加快,“可这和邮件有什么关系?他该……告诉我什么吗?” 霍靳琰叹了口气终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个吧。” 第93章 情深 林西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盛凌希的呢?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 初见, 她在射箭。 八月的潇山艳阳当空,绿树成荫,那是记忆里的少年时代, 似乎永远云白天蓝, 风里都夹着近似恣意自由的味道。 她以为他是在她射出那一箭时才看见她的,而其实他早就看见他了。 当时他一家几口正随着她的姑姑、姑父等人的带领下参观着潇山园区。他遥遥地就看见远方的草坪上有个女孩子在一个少年的带领下射着箭。烈阳当空,她一支支箭射出去,脸上已经能看得出是汗水涔涔的疲惫,却仅有寥寥几支箭七扭八歪地射在了靶子上,她自己也懊恼地直跺脚。 他当时就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孩子? 连他只有七岁的妹妹落凡, 用特质的弓箭在这个距离下都能保证把箭准确无误地射在靶子上, 她却还能射出空箭。明明长得那么漂亮, 却一点都不“箭如其人”。 可是当他们走近后,她却准确无误地射了他一箭。 当那支箭直直奔往他而来的时候, 他某一瞬甚至觉得那一箭的目标是他的心脏。 他突然就不禁觉得, 她是不是故意的?那一箭仿佛是他腹诽她的现世报。 那天,他最终还是没忍住教了她一下, 身体力行地告诉她用怎样的姿势、怎样的力道、怎样的重心,才能最起码地确保箭能射在箭靶上。 转身离远时,他还不禁偷偷回头看过一眼。 她还在射着箭。看到她用他教她的方法成功将第一支箭射到靶子上的时候,他也不禁也跟随着正跟着戚行川欢呼的她微翘了唇角。 总算不是真那么笨的。 他母亲林惜珺那时总偶尔说起她:“盛家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活泼开朗,又漂亮,你多和她玩一玩也好开心些。” 每当她说, 他总是不咸不淡回,“也就那样吧。” 可当背过身, 他又不自觉投驻更多的注意力、更长时间地去观察她。 当时因为戚行川,她总是说他的坏话。 说他不如戚行川、说戚行川永远是最好最优秀的; 他连戚行川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是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也是最大的大坏蛋……她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那个属于她的小七哥。 他有时候自己也很奇怪,他有那么差吗? 可是每当面对他,她却又变怂了。头低的像个小鹌鹑眼神躲闪着他,忙不迭地背过身溜走。仿佛一个心虚的小贼躲避着他,他错愕而长久地看过她的背影。 第一次很想闯进她的世界,是在她的一次生日会上。 六月夏末,她的生日正撞上了激烈的期末周,她的一众小伙伴们来不及给她举办大的生日宴会了,就在学校门口的那家炸串店为她庆祝。 当时他只是碰巧路过,匆匆一瞥。就望见她带着一顶小皇冠众星捧月地坐在人群里,周遭的朋友们都欢快地为她唱着生日歌,温暖烛光映亮了她白皙的脸,真的就像一个团宠的小公主。 他当时就觉得,真热闹啊…… 她也是,就像一个小太阳。 他好像也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能那么恣意明媚活力四射的,她就是在这无尽的爱意里长大的,有许多许多的爱包围着她。 那天,肖嫣他们叫住了他,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很想过去,他甚至已经迈开步伐就要过去了。 可当他看见她身旁的戚行川,看见在那一瞬的他微笑着抬手掖去她因为偷吃蛋糕而染上奶油的鬓发、她吐着舌头讪讪向他笑笑时。 他还是犹豫了,最终站定在了原地摇了头。 可他并非从没吃过那家炸串店的,数次,他看见她背着戚行川偷偷跑进店里偷吃,于是就在她走后跟过去点了她点过的。 可他几乎从未吃过这种重油重口的东西,第一次吃完,夜半上吐下泻,吓得林惜珺彻夜叫来家庭医生守在他身边吊水。 第一次明确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因为她对戚行川心生醋意,是在她拼了命在维护他的时候。 因为一次指认,她甚至不惜翻马场、以身拦马。当看见她只身拦在他马前的时候,他吓坏了,也愤怒,拼尽全力扣紧了缰绳才没让马碰到她,“你不要命了?!” 可她分明也在抖、也在害怕。但横臂阻挡着他的手臂却执拗不放,惨白着脸也要问出那句,“你为什么要冤枉小七哥?!” 他当时就觉似有一股无名的郁气滞在了胸口,很想反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螳臂当车,也要维护他? 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也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 他就那么好吗? 她就那么……喜欢他吗? 少年的心思像暗不见天日的沼泽,原来早在他所不知道的深处,密密连连地交织成网,将他陷进,将他束缚。 早无从逃脱。 可是偶尔,她也不是不曾对他好过的。 在他家中生出变故,在他父母的感情似乎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却只有她在一个深夜里抓住他的手腕,为他泡了一碗奇特的方便面,对他说:“林西宴,别灰心。”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知道那天她其实是在刻意逗他开心。 她的那些笑话也都很不好笑。 但她在他身边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安静下来了。他想他母亲说得果然没错,她真的就是一个开心果,只要在她的身边,他就是会不自觉被她感染着。 他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她并不好。 除了漂亮,好像再一无是处。成绩差、性子野、爱闯祸。 可他心中深知,盛凌希……是很好很好的。 好到他无数次想放弃、却放不掉;好到让他不敢接近不敢碰。让他心生郁结,嫉妒成狂,辗转反侧。 爱是想放却放不开的手;爱是伸出手却不敢触摸。 他喜欢上她了。 林西宴喜欢盛凌希。 喜欢得很沉默;喜欢得很隐晦;却也是他一个人兵荒马乱的疯狂。 …… 其实有时闭上眼,林西宴甚至会幻想。 幻想在她身边的……是他。 是他陪她去的七里街;也是他在她身边无奈却又“助纣为虐”帮着她闯祸,只为她开心;是他陪着她走过校园里那一条条冗长繁茂的林荫道。 她会在他面前撒着娇,用从不曾对他的语气对他道:“林西宴,我们去七里街吧!” 她会在他失意时对他道:“林西宴,你最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她会在他受委屈时横臂挡在所有人的面前维护他。 可是睁开眼,什么都不见了。 她的身边仍旧是戚行川,她正对他灿艳地笑着。那是她永远甚少会对他露出的笑容。 在看见她的姓名一点点爬上红榜最顶端时,他欣慰,为她由衷高兴,也心中暗涩; 他喜欢的女孩子……果然是很优秀很有潜力的,他从没有看错过。 在毕业旅行的海边,天高海蓝,她将自己的梦想喊过给大海听。她不知道的是也曾有人在远方远远为她注目,然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相机留下海天间她纯白的一点。 天高海阔,海天一线。 他天地间牵挂的唯有那一个小白点。 在得知戚家有意要跟她敲定婚约的时候,他大脑嗡鸣一片,也空白,却很快徒生出一种针刺般细微无声、却深刻刺痛的无力感。 潇山所有人都认为盛凌希当是该和戚行川在一起的。 就连他也是。 她那么信任依赖她的小七哥,如果她真的是喜欢他的,那能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会很开心的吧。 他爱过一朵玫瑰,可是玫瑰不爱他。 那他总该,看着她生长在更好的土壤里。看她绽放,看她美丽,她终究会成为最美的她自己。 可是戚家却要爆雷了。 那是更加腥风血雨的政场,他亲眼见着戚家的高楼起、背后的老虎被掣肘、繁华如过眼云烟即将坍塌。 他不想看她被卷进这趟浑水里。所以,在那场名为生日宴、实为利益置换的名利场宴会现场,他最终还是横心豁出去了一把,他指住了她,当众说:“我想要她。” “爷爷,我喜欢盛凌希,如果非要定下婚约,我希望是和盛凌希。” 现场如他所料彻底纷乱,她在一片混乱声中惊愕地对上他的眼。他却是他多年来唯有的一次也最疯狂的一次勇敢。 借着蓄意,说出自己最想说的话。 “林西宴!”那天,她最终上来要撕打他,“林西宴你胡说什么呢!”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林西宴!” 怒不可遏,冲冠眦裂。 他在那一片兵荒马乱中看过她愤恨猩红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那是一种极恨的、怨怼的神情。他的心底有刀片无声地划过,渗了血又饮下血。他想,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这辈子都不会获得他想要的她的感情了。 但,怨怼也好。 她总归就不会忘了他了。 他得不到她的喜欢和偏爱,那能让她记住也总是好的。盛凌希……你会记住我吗? 订婚宴过后,林西宴再也没有见过盛凌希。她对他也像彻底恨之入骨,切齿痛恨。他也像识趣地故意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直到他听到肖嫣和霍靳琰他们对他说……她要走了。 她拿到了中央圣马丁的offer,已经决意要出国留学。 去英国……和戚行川。 得知消息那天是个沉闷闷的阴天,似乎有一场雨藏在阴云里降落未落。他站在窗口望向了自家别墅以东的一栋独栋,最终只是长久长久地保持了沉默。 第94章 织网 盒子打开, 盒子里的一一件件跃入眼帘,仿佛一段她曾走过却从不知道的光阴的背面缓缓撕开在眼前。 结婚证、草莓发圈、日记本、纸页泛黄的旧试卷、打印好的一张张以“dawson”为末尾的邮件…… 看到那个早已陈旧了的、montblanc限量纯棕色牛皮外封的日记本,盛凌希浑身血液倒涌大脑发涨。颤着手快速一页一页翻过。 「20xx年9月10日 今天在班门外听到了有人说我坏话, 走进了, 果然是盛凌希。 盛凌希,你干嘛总说我坏话的?我有那么差吗?」 「20xx年10月12日 我退选了学生会主席,今天盛凌希有过来找我质问我为什么推选,是不是怜悯她小七哥。 我想……我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20xx年5月27日 盛凌希,祝你生日快乐」 「20xx年3月9日 今天给某个很盛气凌人的大小姐写过一本笔记,可是她好像……不知道是我写的。 算了, 能帮到她就好了。」 「20xx年9月7日 父辈感情, 我不想置评。但我知道, 应当该有这么一天的。 但今天有一个人对我说, 让我不要灰心。人本缘来则聚,缘散则化为星星。 盛凌希, 谢谢你」 「20xx年1月17日 盛凌希, 恭喜你,得了第一名。」 「20xx年8月15日 今日做了一件可能彻底覆水难收的事。盛凌希, 对不起。但我的确……喜欢你。」 「20xx年8月25日 盛凌希,祝你天高海阔,恣意明亮。如愿以偿,梦想成真」 「盛凌希……」 「盛凌希……」 「盛凌希……」 「我想,我甚至愿意这一刻就这么死掉。 在她将它递给我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曾有一场海啸; 但我静静地站着, 没有让她知道。」 …… 盛凌希越翻越快, 到最后眼泪几乎彻底模糊了双眼,哭着抬头, “那这些邮件呢?道森先生呢?道森先生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 霍靳琰肖凛几人又互相对视了几眼,无奈叹息。 …… 飞机飞过地平线,林西宴像最终放走了自己心上那朵蒲公英,他没有挽留,也似没有遗憾,更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盛凌希走后,林西宴的日子还和从前一样,上课工作学习生活。 这世界上无论失去谁,地球还是会照常转动的。 他只是更加忙,没日没夜地在忙。 本科结业在即,他一边准备着毕业论文一边继续着自己在l.k的管理学习,同时准备着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研究生申请,三管齐下刻不松懈,仿佛一个不会病不会累的机器人将自己逼到极限。 霍靳琰肖凛沈延风他们都生怕他忙坏了身体。 所有人都以为他忘了盛凌希,也在气盛凌希。 气她放弃了婚约和别人走了,他似乎也在卯这劲儿要身体力行地告诉盛凌希他有多优秀、他会让她后悔。 可直到一日沈延风的生日,几个人好不容易拽动了林西宴出门庆祝。在酒吧遥遥听见有个人喊到“凌希!”时。几个才错愕地看见一向处变不惊的林西宴是怎么慌急站起身,在人群里飞快地搜寻着。 可那只是一个同名叫“灵汐”的女孩的同伴在喊她罢了。 林西宴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崩溃,在周围唤天震地的热闹声中蓦地蹲在地上泣不成声,霍靳琰肖凛几人都在旁不知所从。 林西宴的生活里再没有了盛凌希的名字。 他不让他们提,他们也没人再敢提。 那名字好像彻底成了一个禁忌,在飞机起航那一天将一切都掩埋。过往种种皆成云烟。 只是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林西宴偶尔会偷偷在盛家附近走一走,遥遥默望一扇很久没有再亮过的窗。 渐渐的,潇山许多小伙伴们都陆续搬离了潇山。 林家也要搬走的前一天,林西宴再一次步行到盛家附近散步。却无意间,在盛家附近的草丛里看到一只小刺猬。 它正在草丛里慵懒地晒着太阳,背上还扎着一个毛茸茸的小毛团,似乎一点都不怕人。林西宴只伸手一托,它就听话地窝在他的掌中,柔软地摊成一团。 他伸手轻抚着它因放松而变柔软的软刺,喃声说:“她走了……把你都不要了吗?” “那就跟我回家吧。” …… 本科毕业后,林西宴成功拿到宾大的offer赴美留学,同时担任了l.k北美地区的市场调研主管。 年轻有为,卓尔不群。 林西宴在宾大的导师卢卡斯教授是道森先生的挚友,道森先生在青年时代担任设计师时也曾与l.k的欧洲部有过友好的合作关联,一来二去,卢卡斯教授便介绍给了他们认识。 道森先生对林西宴有很高的评价。 他年轻,有冲劲,见解独到,又拔萃从容。道森先生极爱与他交涉各类对不同文化、艺术、人文乃至世俗市场的见解。 某一次,在林西宴与卢卡斯教授再一次外出出差顺带看望道森先生的时候,恰逢道森先生正在仔细阅读着一封电子邮件,笑着道:“嗨,leo,请稍等我看完这封邮件。” “我真的很惊讶,这个小姑娘提出的问题很好,真是犀利又直白,可是角度又刁钻,我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个切入点解答才比较好了。中央圣马丁学院果然是人才辈出。据说还是个中国女孩……”他打趣,“leto,你们中国的女孩都这么厉害吗?” 于是他便过去,好奇地询问道森先生能否让他也看看,道森先生自然应允。 当看见“landsay”的名字时,他的大脑里有一阵嗡响。仿佛又看见了那些年曾被他放在心上不敢放不敢碰的心爱的花。 当时,已经是盛凌希走的第三年了。 林西宴从未奢想过自己会和她再有交集、会再看见她。 他看不见她的人,可从她的字里行间,他仿佛能够看见如今的她已经长成了什么模样。 那应该仍旧是明艳漂亮的,只是更自信、也更耀眼。她终究成为了她自己所希望成为的样子。锋芒初露,闪闪发光。 他一行一行极仔细地看过她每一行字、每一个词,涩声对道森先生说:“道森先生……可以容许我,来试着帮你回复这封邮件吗?” “of course!”道森先生当然乐意,笑吟吟道:“你先写写看?” 那天,他回复了她一封很久很长的邮件。 回答了她的每一个问题、延伸了每一个问题之外的观点、同时隐晦地询问问她如今学习生活一切可好。 落笔踌躇,字字斟酌,句句郑重。 等写完,窗外的夜幕都已经降临,布里斯托落了细雪。道森先生对他的回复赞不绝口,就这么一字未改地发了出去。 半个月后,他再去道森先生那儿,道森先生提到,“leo!上次你帮我回复的那位中国女孩landsay的邮件,她再一次回复了。噢你绝对想不到,这女孩的观点真的很新奇,与你的许多看点也是非常的契合!你要不要看一看?” 他心再次提起来,坐在桌前阅读过她的新邮件。 「道森先生您好,首先很感谢您的回信,我在发邮件时不曾想过会得到您的回应,未曾想却收到您如此详细且认真的回答与延伸,荣幸之至,铭感五内。 中央圣马丁的学习的确繁复且紧张,身为一名中国人,我过去所接受吸收的东亚文化思想的确会和欧洲本土文化有所冲击碰撞,但好在,好的文化间该是包容理解而非尽数批判排斥,所以我目前一切学习生活都还习惯得很好。 前些时日,我参观了世界著名的大英博物馆,十分感怀,又有了一些新的问题与见解……」 看见她一切都好,他心微微落。再一次缓慢敲动了键盘为她回复了一封邮件。 道森先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在邮件写完后向他比出一个大拇指。只同他商议讨论着修改了几处细感叹道:“你们两个是上帝今年赠予给我的宝藏!” 就这样,林西宴就更频繁地看望道森先生,一张张机票从美国飞往英国,一封封邮件借以道森先生的名义成为这世界上他和她唯有的一点微末的联络。 他想,或许这也算是老天给与他的一个礼物。哪怕只是几封邮件,哪怕要以别人的口吻,但只要能与她再说说话……就很好。 盛凌希剽窃事发的那一年,林西宴的岗位被从北美洲调回亚太地区必须回国,他再一次和盛凌希断了这微末的联络。 也是同一年,道森先生的公共邮箱因每日接收的邮件过载而选择弃用。盛凌希发给那个邮箱的最后一个邮件不曾有任何一个人看到。 「道森先生,您好,很抱歉,没有收到您上一次邮件的回应就再次贸然打扰您,是因为……我有一件事想得到您的帮助,但愿此求与您而言不会太冒昧。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在一年前,我曾数次向您提到的,以大英博物馆为主题的设计概念?我近来遇到了一些麻烦,能否您帮我截图我的历史邮件内容发于我作为证物证? 我的电脑在数月前有过一次大的故障,所有线上网络文件也都缺失,求助您,实在无奈之举。 再次抱歉打扰了您。祝您生活愉快一切都好!等待您的回应。 landsay」 …… 数月后,当林西宴得到道森先生的授权首肯,同意他以“dawson”的名义与landsay再次进行远洋交流时。林西宴斟酌着,给她发送了新邮箱的第一封邮件。 第95章 深爱 霍靳琰说完的时候, 林西宴已经再次醒了,一直在病房前守候的江异过来这边却看见盛凌希在哭一时不知所从。 霍靳琰和肖凛几人叹息着拍拍盛凌希的肩,让她先稳定稳定情绪, 率先在江异的带领下进病房看望林西宴。 简单说了会儿话, 几人又从病房中出来。届时盛凌希已擦干了眼泪静静等待。 霍靳琰知道此刻盛凌希和林西宴应当有话要讲,无声地示意江异小秋许灵月他们都先跟他离开。 几人也纷纷默默安慰了番盛凌希走开了。走廊静悄悄,窗外夜色静静坠落。她抱着盒子几番忐忑地拢进又松开像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到病房门口。 单间病房内,林西宴正背靠着靠枕静坐着,左手臂缠了厚重的石膏与绷带。 屋内的灯是偏柔的暖白,他的脸色却仍苍白憔悴, 冷峭脸庞没有血色, 眸光却异常地漆亮, 在她走到门口的瞬间抬眸静静地缓缓地看过来。 看他这副模样, 盛凌希又想哭了,眼眶瞬红抱着盒子无所适从。 林西宴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盒子上, 只微顿。 很快, 他开口,“站那么远干什么……” 他嗓音还是病后的虚哑, 用右手轻拍拍自己病床的边缘,“过来。” 盛凌希吸吸鼻子,紧了紧盒子走上前,在他病床旁的凳子上坐下来。 她怀抱着的盒子却始终不放开,林西宴的视线又不觉落在盒子里那明显被翻过了的日记本、邮件打印件等物品上,喉结微动声音更涩,“你都知道了。” “嗯。”盛凌希的眼泪掉下一颗, 被她随手一抹,望着他的目光却灼灼, “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林西宴白如纸色的唇一瞬翕动,却欲言又止。 许久许久,他终于出声,却只是更低更哑的两个字,“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盛凌希的眼泪终于更多地涌出来。 他曾以各式各样的形式、身份出现在她身边。是同住在潇山的邻居;是少年相识的冤家友人;是同校万众瞩目的学长;是共谋合作的伙伴。 可是不管是什么形式什么身份,似乎都没有一个身份,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对她说出那句“喜欢”。 表面纯白端正谦谦君子,实际背地里却对她存着许多许多暗不见光的隐晦心思。连林西宴自己都觉得,那像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林西宴强大、自律、从容稳重、心性坚韧,从世俗的目光看来,他毫无疑问是优异出众的,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可某种程度来说,他也自卑、压抑、无助……孤立无援。 所以就不断用世俗优秀的表象给自己打造坚硬的外壳。他躲在壳子里沉默地强撑,终于有一天一支箭射在壳子上撬出了一条裂缝。他躲在壳子后默默地远远地伸手接住了裂缝里漏下的光,却不敢去拥有。 ——感情上的胆小鬼。 他是被规训着长大的,人生很多事对他而言就像是在经历一道一道题目。 只是有的题目写在纸上、有的题目写在人生轨迹里;有的有答案,有的没有; 有的能做错,错了重来就是了;有的错了便没了回头路。他小心翼翼避免行差踏错。必须镇静,也必须强大优秀。 可是感情这道题,却从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解过。 他的爷爷奶奶像是做对了,相敬如宾一辈子,却从未被外人看见过温情; 他的父母做错了,所以一个一身戾气,一个遗憾终身; 所以他就只能自己摸索着、尝试着去解一个答案。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想着他希望别人会为他怎么做。他不知道自己该付出什么,那就想象自己想得到什么。 他想成为她身边的戚行川、想拥有她的偏爱和守护。那他就先变成她身后的戚行川,给她他尽可能的爱护和帮助。他原本匮乏的爱意在沉默的坚守中泛滥滋生,尽管从未曾得到过她的注目,但那些让他感到活生生的热烈和酸涩已经是他的收获。 爱该怎么做……他不懂,但林西宴就是这么爱一个人的。 盛凌希走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这道题做错了。 可是没关系……爱一个人本就不一定会得到回报的。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能开心就好了。 他的确有很多很多话很多积压已久的情愫想对她说,可是此刻,却只能哑着声说出这句,“抱歉……” 盛凌希却明白他所诉出的歉意的背后是什么,好像有很多话,他们不需要彼此说他们彼此间就能懂了。那些曾被他默默藏匿在秘密盒子的经年的字字句句,她终于读懂他。 “林西宴,你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 燃掉自己一腔的爱意、暗自吞掉所有的苦涩、不言不语默默相送。 她心酸如绞,眼中更汹涌地涌出眼泪,“……那谁来爱你呢?” 林西宴因这一句蓦地逼酸了眼眶,平放在身边的指尖轻颤着揪动了一下被单眼眶瞬红。 盛凌希脸上泪水已横流,她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又微微紧了紧怀里的盒子,横心说:“林西宴,其实……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只是我不知道……” 林西宴呼吸微滞错愕地睁了睁眼。 她声声细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为小七哥拉票。” …… 时光好像回到十二岁那年的一个午后,她拿着打印了戚行川的传单到高中部拉票,忽听走廊尽处传来一阵骚动。回头,就见是林西宴、霍靳琰、沈延风几个人正结伴走来。 她心里忽然莫名紧张,抿唇看了眼林西宴默默将传单藏在身后。 …… “不喜欢听见那些女孩子说你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说你多么多么好。每次听见,其实我心里都觉得十分别扭……十分不得劲儿。” …… ——“听说那个林西宴,是住你们潇山,和你们是邻居吗?他好厉害啊!” ——“切!有什么了不起……” …… “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我都或多或少有过关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关注她们,可是我确实是关注了。” “我嘴上说着她们眼光不好,可是背地里的那些不舒服……我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那是嫉妒。” ……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一点人家的好都不让我们说,倒是把每个喜欢人家的女孩子记得清楚得很。尤其当时兴头最盛的那个叫陆什么……什么来着?” ——“陆佳颖。” …… “我也……从不想在你面前认输。” …… ——“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拦我的马!” ——“怕,以后就别随随便便在我面前骑马!” ——“凌希,你会输吗?” ——“林西宴,我不会输。” …… “你当时太优秀,也太耀眼,他们总说我们这些凡人比你不如,每次他们说,我就总觉得烦躁。就觉得……他们自己比不了就比不了,干嘛扯上我。” “我以为我是讨厌你的;” “可实际是因为……他们在仰视你,可我不想仰视你;” “我想平等的、并肩地和你说话,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你站一起。林西宴……我应当一直是喜欢你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我……” 曾经对你造成的一些忽视,对不起; 曾经或许许多个无意间对你造成过伤害,也对不起; 你说你不懂爱,可真正不懂爱的是我。真正曾愧对你喜爱的人是我,该说抱歉的人也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盛凌希原本想好好说的,这该是他们之间最正式的、也最坦诚的一次告白,可是她的眼泪却越流越多,到最后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声声地抽咽。 林西宴的眼眶还是湿红的,默默地望着她喉结微滚,许久许久缓缓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轻替她擦了擦泪。 “别哭……”他沙哑声说:“你怎么还叫他小七哥。” 盛凌希正在哭得上头的情绪蓦地一哽,忽然破涕而笑嗔怪地轻打了他一下。 他也笑了,脸色唇色还是苍白虚弱的,唇边弯起的弧度却温和。顺势抓住了她打过来的手在掌中摩挲着握了握。 盛凌希顶着一张泪流满面的笑脸故意和他抬杠,“那如果你想,我以后也可以叫你小林哥。” “……你听听这好听吗?” 她一瞬笑得更盛了,一直泄闸般的泪水却成功停下来,林西宴仔细而轻柔地擦净了她的脸庞。 病房安静,暖色灯光静静洒落。 盛凌希一双眼红得像对核桃,烁亮的大眼睛却异常明亮,轻握了握他擦拭她脸庞的手掌而后轻轻缓缓地俯身头靠在他的腿上。 林西宴不自觉身后轻抚她的头。 她背对着他静静靠着,感觉到他的指尖从她的发丝间一下下地顺过,不自觉微微闭上眼呢喃说:“西宴,其实看到这些……我真的,挺开心的。” 林西宴心中却一时陈杂又酸涩,“我以为……你会生气。” “为什么?” “……”他不禁轻抿住唇。 笔记都是他抄的; 那个她一直敬仰的鼓励她的道森先生……也是假的; 他从未想过欺骗她,但有些欺骗是事实。他用自己的私欲织过一张无形的网,他自认卑劣但情难自已。 盛凌希却微微笑起来,眼角无声滑了一滴眼泪浸入被子里,“我不生气,我反而觉得……” “什么?” “……高兴。” 心疼。 她曾经喜欢的少年,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一个人消化情绪的潮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泰然地面对她。 第96章 温存 这个晚上, 盛凌希就在林西宴的病房的看护床上过夜,也让事发后就赶来一直替她轮守的江异小秋他们都回去休息。 霍靳琰肖凛性子皮,在被送客时还抱着臂悠哉处在病床门边, 戏谑道:“别啊凌妹妹, 你说你也折腾了挺久估计也累得很,还是你去歇着吧,哥几个替你守夜!” 盛凌希就一个飞毛腿直接撵出病房,让他快滚。 肖凛咯咯笑,在旁拽着霍靳琰和沈延风唱双簧,“哎呀呀, 人家夫妻两人, 咱们就别瞎掺和了吧?这月黑风高日月无光天昏地暗良辰美景的……人家小夫妻说不准要做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坏事……” 盛凌希直接从病房里抄起几个果核就嗖嗖丢过去。 几个人嘻嘻哈哈跑远。 再回到病房, 盛凌希怒眉睁目的神态, 看着正望着他的林西宴不觉羞窘地笑笑低低头。 林西宴唇角微弯,神态淡然。 盛凌希不禁吐槽, “你说你交的这几个朋友……都什么狐朋狗友啊!也真是怪了你说那些年在潇山我究竟是怎么和他们和平相处下来的换现在非打断他们一条腿……” 林西宴不禁便笑意更深, 从容道:“他们和你性子很像。” 盛凌希本忿忿吐槽的神情忽然定住瞪圆眼,下一秒作势就上前去捶打他。林西宴忙笑着去躲象征性地求饶。 夜晚静下来后, 全世界都像坠入一场宁谧的黑暗。盛凌希和林西宴各躺在病房里的两张床上却久久没有入睡。 迪拜夏夜也潮热,中央空调微微轻吐着温度适宜的微风。 两人随意说着话,盛凌希说着说着不禁说起了久远以前的潇山。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在猜,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哦?”他轻笑,像来了兴味,“然后呢?” 黑暗里他平卧的身影只是一道影影绰绰的轮廓,盛凌希侧躺着望着被窗外月光勾勒出来的他五官立体的剪影, 唇边一直不受控地在笑,“黎思斯说, 会是肖嫣那种。” “为什么?” “因为她优秀啊!漂亮、成绩好、个子高、长得也美!”盛凌希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你和她站一起,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也养眼!” 黑夜里林西宴像是被逗笑了,很轻很淡的一声气音,问:“还有呢?” “姜希月说,该是今浠那种!” 林西宴微蹙了一下眉,“我怕沈延风打我。” 她噗嗤一声笑了,忽然有点畅快和小开怀,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抱着被子絮絮道:“是指那种类型。因为她文静嘛,性子也软,希月就觉得你太强了,应该只有今浠那样的能让你升起保护欲,也能有些cp感!她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循!” 林西宴不禁失笑。他在上学时在女生堆里还算受欢迎,他其实多少也知道。不少女孩子会在背地里悄悄议论他、写日记、塞情书等,只不过他一向对此兴致不高左右也不曾对他造成困扰,就便佯装不知道。 他却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微默问:“那你呢?” “我?” “你那时觉得我会喜欢谁呢?” “我?哈!”只听她忽然一声扬着语调的哂笑,是一种尾巴都要扬到天上的嘲笑,语气也是肆无忌惮的嘻嘻哈哈,“我当时就觉的,能被你喜欢上的女生,那也太惨了吧!得是什么人啊能被你一个……又不爱说话又不爱笑、高傲冷漠自大狂看上,所以我一直觉得那得是个神经病来着!” 林西宴一下简直哭笑不得,不禁用一种“不愧是你”的语气揶揄,“恭喜你,小神经病。” 盛凌希也不禁笑了下隔空踢了下被子象征性在踢他。 渐渐,她又静下来了,轻吁一声像有无尽的唏嘘和感怀,笑憨憨说:“可是真没想到……你那时居然喜欢我。” “惊喜吧。” “很惊喜。”盛凌希谐谑,“早知道,我那时候一定更拿这个更肆无忌惮地嘲笑你了!让你那时候总噎我!哈哈哈!唉,真是不逢时啊……” 他不禁又失笑,一切都任她,“你现在也可以用它嘲笑我,不晚。” 但说归说,盛凌希的心里面其实暖洋洋的,也甜丝丝,感觉神思都带着身体在躺在云端上飘荡。 林西宴是喜欢她的。一直喜欢。 能被那么优秀那么好看的少年林西宴喜欢着,本身,就是一件很令她开心也骄傲的事了。 莫名的不知又想到什么,盛凌希唇边的笑又渐渐弱了下去。头顶的天花板在她眼前是一片纯黑的暗色,她定定目视着前方像喟叹轻声说:“西宴……其实我有点怕。” “怕?” “嗯。” “怕什么?” 这一次却只有一声不知是愁是叹的叹息散在静夜的空气里。 以前的盛凌希几乎什么都不怕,她不怕失败,大不了重来便是了。 她不怕家中逢变破产,只要她家人都安康,只要她人还在,那就总有机会等到春来山青的那天。 她甚至不怕被污蔑、被构陷剽窃。她只是觉得委屈。但她知道自己没做过。她没做过的事,她不会认自然也不会怕,她总会身体力行地用实力去见证去翻盘。 可是现在,莫名的,她突然有点怕了。 怕这一次她翻不了盘,怕她会将他拉下水。 r.m、他、和他背后那对赌协议此刻是和她息息相连着的。她很怕,她会拉着他下坠。 她可以输。 但她爱的人不能。 如果这一次她真的败了,那这个圈子、乃至这个行业都再不容她。她会难过于梦想的陨落,但更怕他会向那些人低头。 她此刻有很多很多滞涩的情绪,也有很多错杂心绪想要倾诉,可是她想他此刻定也有许多纷乱的烦恼心乱如麻,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说。 林西宴却听得懂她那一声叹息里潜藏着的无数千言万语,默了默微微吃力地用右手臂撑着坐起时就要下床到她身边来。 “你干什么?”盛凌希腾地坐起惊讶失色,“你快躺回去躺回去!” “我……” 不等他说,她已经飞快下床将他重新按回去,同时按亮了一盏昏黄壁灯。壁灯微弱的光线将病房笼罩。盛凌希执拗地让他躺下来小心翼翼调整了一下他左臂的姿势。 调整好后,她掀开被子,竟粗溜一下也上了床。 病床不大,但将将能躺下两个人的。 她在他右侧躺下来,整个人也像个抱着树的树袋熊避着他左臂的位置抱住他,一手揽住他的腰腹,双腿游刃勾缠住他的一只腿,耳边能轻传来他胸膛里的心跳。 林西宴浑身肌肉就在这一刻猝不及防的一僵,声音都变了调,“我……” “哎呀躺一会儿!”盛凌希伸手在他的胸膛轻拍了下,头在他肩窝蹭了蹭更紧也更亲昵地抱了抱。耳边的心跳声更重也更快了些,手掌下他的腹肌硬得像块石头,她不自觉偷笑着勾起唇角。 林西宴喉结线细微滚动,少顷才缓缓抬起右手掌轻落在她的背上。 他掌心温度比她烫,像安抚般在她的肩膀与背部轻缓地摩了摩。 “你在怕,这次还是没办法正名,对吗?”他声音也有点细微的哑。 盛凌希的神思又静下来了,良久良久才埋头在他的肩颈边很轻地“嗯”了声。 “不用担心。”林西宴轻声说:“道森先生那边一切都沟通好了,‘ifdc’那边我也会专门去交涉,都会解决的。” 他总能给她一种无形的力量与安全感,盛凌希的心竟真的安了下来,再次“嗯”了声无声弯唇。 两厢偎贴着静静躺了一会儿,盛凌希感觉到他的体温像在渐渐升高,手掌下腰腹部的衣料都像浸了濡湿的汗,不禁道:“西宴,你有点烫。” “……热。”林西宴喑声说,不动声色地轻推了推她往旁挪了挪,“你离我稍远一点。” 盛凌希却心知肚明地巧笑,顺势依着他的动作挪了挪,手掌无意间却不甚擦过他受伤的左手臂,立时大惊失色面露紧张。 “不用担心。”林西宴却安慰,“打了石膏,轻碰一下是没感觉的。” 她这才松了口气,就着微光又试探地小心翼翼伸手轻摸了一下,问道:“这样,有感觉吗?” 林西宴摇头。 她终于放了心,又轻轻摸了摸手臂底部,“这样?” 还是没有。 “这样呢?”摸到腹肌了。 触手可觉他精瘦的腹肌线像微微绷了一下,他也不咸不淡低头轻睨了她一眼用异常古怪的眼神看她,“有。” 盛凌希在心中偷笑,五指却像弹钢琴般地恶作剧地在向下,“这样?” 到肚脐了。 “……有。”林西宴微抿唇角声线沙哑,“你别……” 不等他说完,她指尖又轻轻勾了下,“这样?”只听林西宴没说完的话蓦地深吸一滞一瞬消声。 “……” 她在心里彻底狂笑,手臂向两条灵巧的小白蛇轻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甜甜吻了下,笑得狡黠,“西宴,你真的很烫。” 林西宴浑身汗涔涔的,感觉后背衣料都被汗水浸得潮热,额发也被汗水浸湿,紧抿着唇努力用右手推避着她,“你别闹了……” 她灵巧眨眼睛,“我帮你。” “盛凌希!” “我帮你。” “别!”喑涩到极致的声音带了浓重恳求。 她也不再说话,再一次主动欺身吻住他,舌尖勾他的舌根,勾出了一点细微的甜。 林西宴的额角有细碎的汗渗出,抿白的唇边只剩呼吸声。 第97章 决赛 林西宴隔天便将道森先生数年前与盛凌希交流的有关“大英博物馆”相关邮件发布出去, 同时,道森先生也亲自发邮件声称所发的一切完全属实,并亲自声明对“盛凌希剽窃”一事存疑。 一时之间, 引起轩然大波。 很快, 有更多人下场发声愿意实名力挺盛凌希。不仅有同跟她来自中国的许灵月、秦雅卉、蒋娇……便连如今人还尚在国内的桑柠、贺昀骁、潇山一众伙伴、甚至在中国工作的乌克兰模特伊丽莎白等都纷纷下了场。 连艾丽丝、卡丽、或参加了此届“ifdc”的一些其他设计师都或多或少地在采访中或在公众平台中表达了对盛凌希的信任或赞赏。往事内情他们不得知,但相信一个人的设计水平不是骗人的。而一个能设计出令人交口称赞的作品的设计师更没必要抄袭别人。 苏珊目前还隶属在威尔逊任职,不好公开发言,但私下已对盛凌希联络数次声称会一直相信支持她。 舆论风向瞬时遽变,不少公众的矛头开始纷纷疑惑地转向了乔安娜。有人甚至扒出了乔安娜最终为“大英博物馆”主题设计的成品称显而易见水平似与设计稿差了一截。确实有“假手于人”之嫌。 乔安娜气坏了,首先发布了数则发言谴责盛凌希混淆视听、倒打一耙。没有实证便要利用舆论颠倒是非, 她不介意实施跨国起诉坚决自己的产权。 对此她还称, 不过是一封空口白牙的理念邮件, 还是没有切实的源文件、设计稿等实物作为物证。且大英博物馆举世闻名, 她自童年记事起便多次入内进行观览。她更可以说自己的灵感来源出自童年。以此为证甚为可笑! 乔安娜在中央圣马丁的硕导艾德里安教授也出面发言,称乔安娜在盛凌希与道森先生通信的更早之前, 就已经和他提及过相关灵感。他虽没有实证, 可盛凌希明明也没有。那公众既然选择相信盛凌希又为什么不能选择相信他说的?反正都是一张嘴。 事态发酵至此,公众也彻底分成了两面派, 一派支持乔安娜,一派支持盛凌希。两派各执一词谁都不能说服谁。 又成了罗生门。 “那个艾德里安教授,和你有仇?” 江异小秋许灵月他们原本以为这次有邮件原件、有道森先生出面作证怎般也能把乔安娜捶一锤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一个艾德里安,且还这么逻辑强盗。 “没有。”盛凌希倒觉得挺不意外的,平静摇摇头。 盛凌希当初在中央圣马丁时和艾德里安教授的交集就不多,他是典型的老欧洲思想, 对东亚乃至中华文化都有或多或少的存疑,盛凌希大学时就很少选他的课。 只是当初乔安娜的毕设被评为优秀毕设, 给艾德里安也带来不少水涨船高的名誉加成。若此时松了口承认乔安娜当时有剽窃之嫌,他肯定也会受其影响。这点关系她还是明白的。 幸好很快,“ifdc”赛制方对此前半决赛上的突发事宜也公告了处置决定。 因为两方各执一词,仅凭赛制组官方也无法轻率判定究竟是谁抄了谁的,故,赛制方决定保留盛凌希的比赛资格,直接根据半决赛当日的总数据宣告决赛晋级名单。 而当日在盛凌希与乔安娜所在的小组,票据支持率最高的原本是盛凌希,而盛凌希因有“剽窃历史”之嫌组内第一便顺位于乔安娜,官方便最终决定盛凌希、乔安娜破格共同晋级决赛名单,准备最后的决赛角逐。 公众又是一片哗然,这无疑算是最折中、也最不偏袒任意一方的处置方法。那任谁都看得出,决赛赛场,仿佛成了一个关键点。 ——无论是谁抄了谁,在决赛赛场输的那一个,会因乌及屋被人潜意识认为是剽窃的那一个。 无法不令人怀疑赛制方这简直是在明晃晃搞事情。 盛凌希倒因此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继续比赛,倒好办了。 如果能在赛场上、万众瞩目之下对乔安娜进行到碾压,那是比一百封邮件、一百个道森先生的发声还是要管用的。验证是否作弊的最好方法便是在更多的考核中。乔安娜……我就等我们最后这一决。 那天林西宴也主动拜访了威尔逊先生进行交谈。一同被林西宴带过去的,是盛凌希此前对“大英博物馆”主题的数十张主题阐述ppt、七十余张设计稿、扫描图,以及当时已经打版了数件、却最终夭折了的版衣照片。 旧物已泛黄,但终还是等到了见天日的这一天。他将一切东西都整理好规规整整摆在了威尔逊先生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leo。”威尔逊先生对他这一举似感到意外又不意外,郑重神色倒显肃正,“你是想用此来证明,是我的女儿剽窃了你的妻子吗?关于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大概情形。可是landsay的这些文件,立档时间都晚于乔安娜不是吗?你又何必再把它们都带给我呢?” “我只负责把这些带来给您,至于您自己是怎样认定的,全悉听您。”林西宴只微笑道。 威尔逊先生闻言反而沉默了,像审视似的默默盯了他稍顷,又问:“你就不怕,我会偏袒自己的女儿?” “我更愿意相信,您是一个有格局的商人。”林西宴游刃应对从容自若。 “威尔逊家族品牌能够在欧洲屹立这么多年而无法撼动,除却是品牌本身的档次定位与品质外,还有的便是威尔逊家族始终坚持原创设计的理念和决心。您可以任由个人的家庭情感新闻在外界风风雨雨地流传甚至因此给威尔逊品牌增添神秘而八卦的关注度,却不允许威尔逊家族名下有任何剽窃抄袭丑闻,这是您的底线。” “您当然有可能会偏袒自己的女儿。” “但您绝不会偏袒,一个未来有可能会成为威尔逊dem的主理人。” “其实这件事发生后,您的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存疑,不是吗?您也知道我会来找您。毕竟,我不曾听闻您还喜好我们中国的洞庭碧螺春。” 他微微伸手示意了下从进门起威尔逊先生便让助理为他沏的茶水,淡绿的茶液汤色鲜明,香气鲜爽。他的神态却始终镇定坦然气度大方。 威尔逊先生看他的目光突然有了几分意外与欣赏之意。 这天送走林西宴后,威尔逊先生如常到乔安娜的房间看望乔安娜。还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有传来隐约的像气愤摔东西的声响。 乔安娜这两天有些烦躁。 “大英博物馆”剽窃事件被盛凌希钻了空子竟扭转了局面便罢了,“ifdc”的赛制组居然还保留了她继续比赛的资格,还破格和她都晋级入决赛了! 他们威尔逊家是这届“ifdc”的最大投资方,可赛制组竟这么不长眼地恨不得拿她和盛凌希炒噱头,真是给脸不要脸!也太不拿她的姓氏当回事了! 越想越气,就开始摔东西发泄,刚抓起一个台灯就要朝门口摔过去,房间的门竟忽然开了。看见威尔逊先生,乔安娜愣了一下连忙仓促放下手,神情也从愤怒立刻转换为羞愧和心虚,“father……” 威尔逊先生只是目光平静地看过地面的碎花瓶、水杯……碎画框等。挥手遣散了贴身佣人走上前平声道:“心情不好吗?” 乔安娜心中忐忑,一时低头不敢说话。 威尔逊先生就轻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心情不好,可以有很多种发泄方法,可摔东西是最糟糕的方法。现下地毯上都是碎玻璃,若不甚伤到了,多得不偿失?” 他的安慰与关忧也让乔安娜的心中蓦地像钻出了某种暖意与委屈,眼眶竟迅速红了,看着他轻声问:“father,leo他……找您说了什么?” 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顶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眸惴惴惶恐。 “不就还是那些事。”威尔逊先生却蓦然变了神色,沉下了脸像格外不耐烦之意,点评,“乌烟瘴气!” 他这态度也令乔安娜彻底放下心,心脉滚烫更激动也更委屈,红着眼上前就抱住了威尔逊的肩头泣声说:“father,我真的没有剽窃……大英博物馆真的是我个人的创意,我没想到他们会颠倒黑白那样说,请您相信我……” “我知道,我知道,”她又流了泪,威尔逊先生就耐心轻轻抚抹她的头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谢谢你,父亲。” 简单稳定下来她的情绪,威尔逊先生才轻轻将她松开一些,温声却认真地道:“但是,乔安娜,你现在是知道的。” “现在,你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已经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威尔逊的名誉。我很希望你能够在这次决赛中取得一个好的结果。最起码的,不会输给landsay。” “你是能够做到的,对吗?我亲爱的。” “啊……”乔安娜却像愣住了,碧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威尔逊先生像一时回不过神。威尔逊先生静视她的目光却始终温和却肃正。 “做不到吗?” “no!”她立刻否认,生怕他会露出对她失望的眼神。她最怕他失望,也决不能让他失望。 她抿抿唇深呼吸挺了挺胸膛像鼓起了什么勇气,笃定说:“我会做到的,父亲。请您静待我的佳音。” “真好。”威尔逊先生立刻又微笑起来,轻轻拥抱了她一下,乔安娜也弯起唇角。 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却在心底弥漫开来。 乔安娜头靠着威尔逊的肩唇角的笑渐渐消失,心脏沉重。 - 决赛名单下来后,许灵月、秦雅卉、蒋娇、还有创意组的施小秋都被淘汰了。江异倒成功晋级了打版组的决赛,成绩却有些处在陪跑的边缘。盛凌希听说时还有些遗憾跟唏嘘。 他们几人却不觉得遗憾,“ifdc”高手云集,他们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很好了,目前最要紧的是盛凌希的决赛。 第98章 抽签 “ifdc”的决赛为期共二十天, 要求每位参赛者依照主题词设计制作十至十二套同系列服装,参赛者可请外援、可团队协作、可自带决赛当天展示走秀的模特,只需在二十天后的决赛赛场拿出一幕相应的主题设计秀展便好。 决赛走秀顺序仍旧按照抽签进行, 九名参赛者的模特团队依次上台进行展示, 最终仍由网评大众和评委共同投票角逐。决赛赛制相对于先前的复赛半决赛的赛制可谓是两极分化般的自由宽松。能走到这一步的设计师也向来是千里挑一凤毛麟角。 因为决赛设计可团队协作,江异、施小秋许灵月他们便都自发地没有走,不约而同地留下来要帮盛凌希打下手。 林西宴的手臂还在观察期,虽有路杰和保镖他们每日轮番照料着,但盛凌希总觉得靠那几个粗心大意的大男人不靠谱,而她一忙起来难免无暇顾及他索性便让他们留下了, 也好互相换班照应。 日子仿佛突然又回到了先前在l.k时每日忙碌如打仗般的日子。 只是他们的队伍却更加壮大了, 匆匆碌碌却不觉累。 盛凌希的动作依旧快, 只花了两天便敲定了数张主设计稿。她这次的主题切入点也令众人不禁一阵惊奇啧叹, 更加对决赛有了信心满满的期待和干劲。 “传奇”一词有很多解读方式,可以是神话、传说、传奇故事;也可以解读为一种离奇的、不寻常的、甚至缥缈不存在的东西。 然盛凌希的切入点, 可谓新颖别致又富有情怀。 这段日子盛凌希的睡眠也几乎压缩到了每天只四五个小时, 忙完设计忙裁版、忙完裁版忙选料,简直就是一只上了发条的小陀螺。 林西宴担心她太累, 就让她不必每天亲自到医院来看望他了。盛凌希却一如既往。 林西宴恢复得不错,手臂虽还不能动,但手指已可以做一些日常的小动作。他即便是病中也仍恪尽其责地忙络着。视频会议一则不缺、文件处理得严谨漂亮。盛凌希每次去见他几乎都能看见他支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病床上办公。 盛凌希说过骂过,但没用。 第二天再去偷看他仍是保持原状。 说过几次,盛凌希也懒得说了。便扬言再也不来看他。 左右她还忙着呢!他既然已经是没事人了,还要她白费折腾做什么?呵! 林西宴便不禁笑,终于无奈叹息将电脑合上收起, 一只手便能将她拽回按在怀里,“那我去找你。” “不欢迎!”盛凌希气急败坏去推他, 但推不动。 他力道强劲,只手就能禁锢着她动也动不了,她背贴着的就是他坚硬有力的胸膛,心跳沉缓有力。 他只能边轻笑边轻啄着她的侧脸轻哄,“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去见你。” “是我想见你。” …… 阿拉伯塔酒店的套房如今早已变成了一处偌大的工作区,地上桌上满是各种设计稿、碎布料、裁版纸在飞。屋里时时刻刻都似乎有人在嘈杂笑闹,林西宴一入内就能闻到空气里浓郁的泡面混合咖啡香。 他跟路杰和保镖拎着夜宵进来的时候,屋内人都不禁讶异地喜不自胜欢呼大叫。 盛凌希悠悠抱臂倚坐在工作台上,也不上前,就这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不宣眼神吟吟盯着他。 林西宴便也弯唇微笑,戏谑调侃,“让一个病人反过来给你送饭的,你该是独一份。” 周围人便嘻嘻哈哈地调笑起来,玩笑地嚷着还是小林总更好哪像自家组长只会准备咖啡和泡面,简直是惨无人道。盛凌希立刻摊手辩白。 “诶诶,我可要声明啊!我给你们的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了好吧?你们以为咖啡泡面不要钱呐?我的工资可就这么点,你们这么多张嘴靠我养着,真要抱怨也该抱怨某上司太苛待你们组长了好吧?” “哦~~” “呦~~~” 周围立刻便又起起哄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着这是从阶级矛盾转化为了家庭内部矛盾,林西宴也跟着忍俊不禁笑起来。成为了繁忙工作中难得的轻松一刻。 到第十五天,盛凌希为此次决赛所设计的终版版衣已完成个七七八八了,在选择模特上有突然有了烦恼。 她这次的设计特殊,要求模特专业性极高,且决赛在即排练磨合的时间也迫在眉睫,可以说是难之又难。 正烦恼,伊丽莎白竟带着“imo”团队主动前来,仿若从天而至给了盛凌希一个极大的意外与惊喜。 “盛!” “elizabeth?” 两个异国女孩亲密地抱了个满怀。伊丽莎白神情得意地给她卖了个小关子。 原来先前,盛凌希心中最理想也最完美的模特团队其实就是伊丽莎白。她们合作过数次,彼此熟识、彼此了解,无需磨合也能默契,盛凌希在主款服饰的一些小细节设计上也完全贴近伊丽莎白的个人风格。 只是决赛在九月中旬,这时间刚好同今年的春夏季巴黎时装周撞上了。 她在筹备决赛设计前便向“imo”旁敲侧击过伊丽莎白近来的档期安排,得知她今年得到了威尔逊家族旗下某品牌的走秀邀请,已有资格走上巴黎时装周的舞台。盛凌希为她开心的同时也不禁无奈遗憾,只能另寻团队。 未曾想她竟能带着团队自寻而来。 “没办法,我走过许多许多秀,但还从没走过‘ifdc’!”伊丽莎白神采颇有几分计谋得逞的骄傲与小兴奋,“怎么样?盛,希望这个惊喜能让你愉快!当然喽,但愿你还没有定下这次走秀的模特团队,也能给我的团队一个机会也免得我们此次的迪拜之行空手而归!” 盛凌希自然是愿意的,可一想到她的巴黎之行还是五味杂陈,“可是,伊丽莎白,你巴黎那边……” “巴黎喽!每年都有。”伊丽莎白却很无所谓般摊摊手,“可是‘ifdc’的机会可不常有的。” “怎么样?盛,相信你这次的作品一定也像以往那般很美丽很一鸣惊人的对吧?反正我是相信你一定能够夺冠的!如果能穿着你的衣服能够被人看见,我相信一定不输巴黎秀场!” “你也不要太急着感谢我,我也是希望自己能够被许多许多人看见的。所以,盛,决定吧!你的决定是?” 盛凌希感激也感动,诚挚点了头。模特团队确认,一切进入紧锣密鼓的最终倒计时阶段。 在决赛开始前的那个夜晚,盛凌希曾长久的将自己留在工作间里,环视着摆在她面前人台上展示的一件件衣裳专注出神。 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她相信,属于她的一切,也即将要从这一系列刚刚开始。 阿拉伯塔酒店外的夜空繁华璀璨,也像召映着一个新世界,她一寸寸认真抚摸过每一件衣裳的衣角将它们一一在防尘袋中收整好。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明天,加油。」 没有署名。 但盛凌希猜得到,是戚行川。 她微怔,正想着是回是删,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缓轻微的脚步声。他的声音永远清磁而从容,轻轻问:“紧张吗?” 盛凌希回头,正是林西宴。 受伤的手臂缠着绷带固定在颈上,他的背脊却挺拔颀长,即便有伤也沉着端正永不狼狈。盛凌不觉讶异问:“你怎么来了?” 林西宴说:“我猜测,你今晚可能会睡不着。” “那一定会在这儿。” “所以……” 她不觉便笑,心有灵犀地直接上前同他拥吻,指尖默不作声删掉了那条短信。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再需要那些虚无的鼓励。而属于她的那道光,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曾照亮在她的身上,默默伴随她前行。 - 九月十二日,“ifdc”决赛仍旧在迪拜design district举行。是一场比半决赛更繁华、更浩大、也更为人瞩目的盛宴。 再次站在这个舞台上,盛凌希有激动、有紧张……更有种孤注一掷的决意。 她要拿回所有属于自己的丢失过的东西。 不止是在半决赛上失去的。 在design district入口一下车,便有不少媒体记者长枪短炮伸过来直将她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次决赛,大部分媒体公众关注的也是她与乔安娜的新闻,似乎谁是冠军已经不重要关键的是她和乔安娜之间的熟伯熟仲。 盛凌希仍穿着上次半决赛上穿的红色礼裙,妆发简约却精致,牙白肤色都像透着光。只浅淡地道了几句让大家只关注比赛中的作品,便在工作人员的围护下进后台。 “landsay!” 一进后台,卡丽、艾丽丝、苏珊他们立刻涌来,一一激动和她拥抱。她们都晋级了决赛。 “我真的太开心能看到你回来!” “我就说你的作品一定是可以打动赛制组的,真的高兴能在决赛碰到你宝贝。” 盛凌希也一一同她们拥抱过,由衷说了感谢。 晋级了决赛的设计师即便是盛凌希不熟悉的彼此也都客气友好,其他几人见她也纷纷上前客气地欢迎她回来,盛凌希也真心祝愿他们能取得满意的成绩。 后台赛制组为每一位设计师都准备了一个大隔间,每个人的模特团队与所展服饰都在这其间做准备,为了秩序也为保密。 盛凌希过去时,江异施小秋许灵月他们已经维持着模特化妆团队在进行最后的整理了,隔间里乱糟糟的,灯光乍得人直刺眼。盛凌希一一亲自做了检查与细节处的调整鼓舞她们别紧张。 再出来时,在设计师后台恰与乔安娜碰见。 盛凌希感觉自己确实像有段时日没看见乔安娜了,这段时间设计师们都忙着闭关设计,她也像偃旗息鼓般的没了声息。 第99章 传奇 后台的江异施小秋许灵月他们对盛凌希最终落到的出场数字心情沉重, 原想着经历了这么多,老天总会眷顾他们一下的,没想到…… 盛凌希倒似无所谓, 仍旧一张笑吟吟的脸拍手鼓励大家做好自己手头该做的事, 尽人事听天命。 “老大……你都不怕么?”江异神色沉郁地问。 盛凌希坦然翘了翘唇角,“怕。” 江异不禁意外。 但怕有什么用……当运气失灵,努力和实力就更不能松懈。总不能等着一败涂地。 在后台走廊,盛凌希又碰到乔安娜,不禁又是一顿。 她像是突然活血了,不复方才的灰败憔悴, 反而是种如沐春风般的放心与得意, 在看见盛凌希的一瞬还像意味深长得意挑了下眼神扬起下巴擦身而过。 ……怎么这人是突然被魂穿了么? 盛凌希觉得莫名, 无语地盯了下她的背影摇摇头, 走去了自己的隔间。 比赛走秀已经正式开始。 后台有一个小电视,可以实时转播前台赛场的状况, 所有人就聚在电视前一边补着模特妆造一边观赏别的参赛者的杰作。 第一个出场的是位来自意大利名为布兰特的设计师。 他以文艺复兴为“传奇”主题的切入点, 大量使用了黑、棕褐、红等文艺复兴时期的主色泽,大量充斥着十六世纪复古油画风的风格元素, 结合着现场如梦般的灯光舞美、奢华靡丽、如梦似幻。 现场有一阵阵掌声和闪光灯,镜头切换到台下观众时也几乎尽是或惊叹或欣赏的沉醉神情,江异也一瞬不瞬盯着电视里的画面不禁啧叹摇头。 “也就是‘ifdc’,这个布兰特在半决赛时才排第七,就已经是这个水平了。” 盛凌希不禁笑,看着屏幕神情自若。 第一场秀走完后,设计师布兰特应主持人的邀上场做些简单的发言与阐述, 然后现场评委与公众进行打分投票,同时网络通道也开启。打分结果并不现在不公布。限时结束后布兰特便可回后台暂作休息观赏其他人的杰作。 然后, 第二个…… 第三个…… 来自“威尔逊家族”的英国设计师苏珊排在第四,她将“传奇”一词的重点主要落在了新奇与离奇上,设计了一幕极为精巧独特、又不失日常的系列走秀,便连舞台和音效都格外新奇与跳脱,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而卡丽和艾丽丝分别在第六和第七。两人一个立意新颖,以现代科技为“传奇”的切入点;用星空、宇宙、时间虫洞、乃至五维等元素; 一个立题巧妙,以名人名物为“传奇”,爱因斯坦的笔、砸了牛顿的苹果、爱迪生的灯……啧然称奇惊艳四座。 几场秀走完,现场的氛围也早就彻底热闹起来了,欢呼与喝彩声一声连着一声,闪光灯闪得像密集的雷电,甚至有人在设计师阐述的间隙往舞台上抛花束。 主持人努力候着场,后台也是一阵乌泱乌泱的热闹。已经下台来的设计师和模特都分外激动。隔间关着门都能听见外界的喧闹笑嚷声。 这种反差似的对比无疑更令人觉得忐忑与煎熬,盛凌希所在的这一隔间里各个雅雀无声神情紧绷。 “不用紧张。”盛凌希轻声安慰着每一个人,“一场秀里最重要的一幕是压轴秀,那许多秀里最重要的就是压轴场。她们现在所有的激动与亮眼都是你们的铺垫,记住,你们才是今天这个舞台的主角。” 众人不禁深呼吸微微松缓了心绪,她的话真如一根定海神针定在众人的心中。 说话间,属于乔安娜的第八位上场了。 这一次,盛凌希也不禁微微肃正了神色,一瞬不瞬透过屏幕看向台上。 乔安娜这次的主题切入点在古西方希腊文化与落马文化诸神,的确是最相符“传奇”一词的本身词义与解读,相对于先前几场的概念给人的印象也未免相对平庸。 然而,她的设计却丝毫不平庸,自一上场——全场便立刻响起了一阵满座皆惊的哗然! 现场的灯光变成了绚烂耀眼的金黄色,四周led氛围屏的背景出现了烈烈雷电与天空,背景鼓点强劲的音乐中也有雷电的炸响与鹰嚎。 踩着节奏鼓点,第一位模特t步上场。以黄色、蓝色与纯白纯黑的晕染套装衣裤,裤摆是飘逸的散摆,布料中隐含细闪,行走间如云浮动,也如有雷电闪烁。 古希腊文化中十二主神中的神王——宙斯;雷电为武器,天地为只秩序,掌控权利象征万物。 现场不少人在第一件出场时便坐不住了,赫然爆开一阵惊叹的掌声。 第二件,以蓝色为主色调渐变礼裙,修身的形制,微微拖尾的叠摆。它上半身的浅蓝云朵纱是温柔的,腰部是只若隐若现的飞鸟。然而过渡到下摆却仿佛成了汹涌的海浪,是深黑的波涛,在行走间尤若滔天巨啸若将世界吞没。 海洋之神——波塞冬;三叉戟掀起滔天巨浪,驾驶着战车海洋便重归平静。 第三件,橙色缎面裙,走动隐隐的光仿若太阳的光。金色的光辉灿烂的流光在led背景屏上闪烁。她的裙摆上也有刺绣的利箭图腾,仿若一步一箭流出一道太阳的光。 太阳之神——阿波罗;象征光辉与光明,手执弓箭,灿然四方。 第四件,森林之神阿尔忒弥斯; 神秘的墨绿与浅绿层层交错,尤若层层树隙滤下束束月光。有小鹿与在林中跳跃,山峦上挂着月亮。 第五件,美与爱之神阿佛洛狄忒; 是雪白浪花与灿烂的花朵,是灿烂繁花在裙摆交错。行走间亦像有无数花朵在她脚下散开,飘逸的流纱与五彩流动的灯光也让人仿若置身与一场美丽梦境。 第六件,智慧之神雅典娜…… 第七件…… 第八件…… 第九件…… 越到后面,场上的氛围越热烈,现场惊叹的呼声与应肯的掌声也越来越大,网上可看的事实直播数据也在疯狂飙升,便连后台都能听见一阵阵震天喧地的颂赞。 当最后一件压轴作——冥王哈迪斯出现的时候,全场的氛围才像被波塞冬的三叉戟掀翻的海浪彻底达到高潮。黑色,寂静的黑色。全场的音乐消失了,灯光也像消失了,现场只有微淡的光能音乐看清舞台中央的一抹黑色裙角。 然后在模特走到u型台最中央的刹那,全场灯光乍亮,十二神系列模特也都已在舞台上一一pose好,场上观众也在微秒的震讶与不解后爆开一阵更大更激烈的欢腾浪潮。 全场似乎都在为乔安娜欢呼应援。 连后台也是,聚在上场口的模特叹为观止地鼓着掌,有隐隐约约的感慨赞叹声不断传来。 盛凌希这一隔间里这一刻却蓦地陷入一场死水般的死寂。 每个人都神色紧绷,面色凝重,连模特都是面色难以置信的、僵滞的一片。 良久良久,江异才僵硬看向盛凌希,声线滞涩,“老大……” 盛凌希目光此刻已是一种冷到极致的冰寒。 盛凌希所忌惮的自然不是乔安娜这场秀本身。她也终于明白,方才乔安娜为什么会突然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 如果现在有一个外人破门而入,就会惊愕发现。 她这屋子里的每位模特身上的每一件衣裳,都同乔安娜方才这场秀的,几乎一模一样。 - 盛凌希很快便将心绪稳定下来了,此时此刻前台的舞台上乔安娜已经上场讲话,最多十五分钟她们就必须上场。 她拍着手,站在众人面前,一一掠过此刻神色各异的复杂的每一张脸。 “抱歉,诸位。”她率先将目光放在伊丽莎白身上。 “很抱歉会带领大家走这样的一个秀场。发生这种事,我也确实始料未及,也知道大家此刻的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但我始终还是那句话,今天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你们的铺垫,你们才是今天的主角。大家也跟着我走过我的几次秀了,发生过的意外还不够多吗?在秀场现场衣服被毁、在临近秀场开始前还空无一人。这样一对比,今天的场面其实也算个小场面。好歹我们今天的衣服是漂亮的、准备是完好的、观众是成百上千的,对不对?” “走别人走过的一模一样的路确实压力很大,但走别人走过的路且怎么走得比前者更漂亮,才更考验一名专业者的实力的,对不对?我相信你们可以,也请你们相信我。大家的努力都不会白费。” 受了鼓动,现场所有人都渐渐打起精神,伊丽莎白也作为模特团队带队人一一安抚起众人。 等所有人都做好准备,盛凌希才微松了第一口气,吩咐蒋娇,“告诉他们我们这儿可以了。” 蒋娇点头。 刚到门口,恰逢有工作人员推门而入,催促,“landsay!you——” 目光落在屋内模特衣裳的刹那,他瞬时收音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 “我正要去找你们。”盛凌希却分外淡定,用英文回了声,带领团队直接到t台上场口。 去上场口的一路上,途径的其余模特、设计师几乎和那个工作人员一个表情。 盛凌希目视前方蔚然不变。 然后。 今日在场所有人,都亲眼看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瞠目结舌的秀。 音乐渐起,是不同于乔安娜系列的强劲鼓点乐,是一种隐含中国古风、又混合现代乐的乐感。空灵、浩瀚,而有力度。 当第一个模特登场的刹那。 全场众人不禁齐齐地一阵惊哗声。 第一件,以黄色、蓝色与纯白纯黑的晕染套装衣裤,裤摆是飘逸的散摆,布料中隐含细闪,行走间如云浮动,也如灵光闪电; 第100章 终决 秀走完后, 盛凌希径直走上t台,鲜红裙摆在地面摇曳得像幕鲜红的火焰,在主持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只手从他手中夺过话筒轻轻一拍。 一道悠长的回音在全场荡漾开来。 正站在t台的正前方中央, 她背脊笔直, 正颜厉色,头顶明亮的主光灯打在她身上也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夺人光彩,握着话筒面向万众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用英文宣告: “诸位好,我是来自中国的landsay——盛凌希。” “我将实施跨国起诉英国籍服装设计师joanna wilson,在过去与今晚剽窃我的‘大英博物馆’、‘传奇十二神’两个系列的代表作品,侵犯我的著作产权益, 在此请大家见证, 即时生效。” “保护设计专利著作权乃是行业内共同努力维护的责任与义务, 还望各位同行以此为耻, 引以为戒。谢谢大家!” 话讲完,台下原本一阵冰封似的沉默立刻破冰一片喧然, 掀起一阵更大的震惊喧哗声。 江异小秋蒋娇等人站在后台, 也微惊讶却痛快地一瞬不瞬盯着她,神色还带着不忿的愤慨。 “你说是谁剽窃?!”下一秒, 另一道身影从上场口用英文冲上舞台,是大抵闻言忍不住的乔安娜。 主持人错愕定在一旁几近石化,在这一刻才像终于活过来想起控场,连忙主动上前试图劝阻,“ah……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这里应当是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啊……” 乔安娜此刻却疾厉得很, 打开他的阻拦就冲到盛凌希的面前。而此刻赛制组似也和节目导播商量好用目光无声示意主持人可以先不用拦,以此能更加吸引舆论的关注度。 主持人只好讪讪退到了一侧静观其变。乔安娜直冲到盛凌希跟前后胸膛先重重起伏了两下才像压下火气夺过另一个话筒冷然道:“你刚刚, 说,我剽窃,是吗?!” “不然呢?”盛凌希似哂非哂云淡风轻。 乔安娜“哈”一声笑了,表情却冷讽,目如寒刺怒声说:“真是可笑!你在数年前就剽窃了我‘大英博物馆’的主题创意,导致自己硕士学位被开除学籍,如今又胆敢在‘ifdc’赛场抄袭我的新设计!还贼喊捉贼信口雌黄,你以为真的会有人相信你?” 她又面向群众,“大家可看好,这可是个有前科的人啊,不要被她的话给蒙蔽!‘十二神’是我费尽心血的设计,却被她给抄去!她就是想仗着罗生门来迷乱大家的视听!” 台下又是一片窃窃私语似的喧然。似都在看热闹似的争着孰是孰非吃着瓜,对于大多公众而言或许谁抄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本身能带来的讨论度。 盛凌希却始终不疾不徐地淡然微笑,直等到台下喧然的声响渐弱了些才悠悠开口,漫然道:“既然你说‘十二神’是你的设计,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可以么?” 乔安娜仍旧神色冰冷地盯着她似要等看着她能问出什么鬼话。 转身走到那件橙红色缎面裙的身边,盛凌希先审视似的绕着模特慢悠悠走了一圈,而后才伸手勾起一角刺绣精美的裙摆向乔安娜问:“这件裙子,你给它起名叫‘阿波罗’,是么?” “aye!”乔安娜像十分骄傲地仰了仰脑袋,当真像是一种对自己作品感到自豪的光荣感。但凡了解希腊神话的都能看出这是当之无愧的太阳神。 盛凌希闻言却只笑得更深,很快放开拍拍手,“但你没发现,这裙摆的图案是九个太阳么?” “那又如何?” “为什么是九个太阳?” “他是太阳神!” “为什么是‘九’?” “……你到底想说什么!”乔安娜终于不耐皱起眉。 “回答我的问题。”盛凌希持续逼问:“为什么是‘九’?‘九’这个数字与阿波罗有什么关联?阿波罗的九支箭又为什么会指着他的太阳?这图案的背后是你的什么设计理念?” 乔安娜面色像被她疾声的逼问微僵了一瞬,很快烦声答:“我用九,是因为这裙摆就这么大只够排列开九个图案,不行吗?在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的箭是他太阳的光芒,当然要用箭。你要抓着这虚无缥缈的细节诬陷这并非我的设计吗?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盛凌希见好就收意味深长地勾了下唇角,转身走到另一件衣裙身旁,“ok,那我问你下一个问题。” 那件蓝色渐变的衣裙在光亮明丽的夜空下仍像是翻涌着的呼啸浪潮,她指住云纱间若隐若现的飞鸟,“这件衣服,是‘波塞冬’?” 乔安娜吸取教训地生怕落入她的什么言语陷阱,一时皱眉蹙眉没答话。 盛凌希也无所谓,直接问道:“为什么要用飞鸟元素?”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问为什么。” “你问我就要答吗?我不想回答!”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怎么答?” “你这是偷换概念!” “ok,那就我来替你答!”盛凌希恍若未闻,直接正色面向了所有观众,在这一刻才终于虽迟未晚地说出了自己的理念阐述,“因为它真正的名字,叫‘精卫’!中国古神话中‘精卫填海’的精卫!” “而不是‘波塞冬’!” 她重新面向了乔安娜,脸上神色也从方才漫不经心似的淡然变作了一种正颜厉色的揭批神采,身上的红裙都似桀骜燃烧成火焰,“这是我们中国的神话!” “乔安娜,你抄得了我的理念、抄得了我的设计,但你抄得了皮抄得了骨么!你甚至从没思考过最核心的东西,就生搬硬套地东施效颦,最后搞出个不伦不类的四不像贻笑大方!我真的可耻于曾跟你一门同窗,也厌于被你这样的人剽窃!你连抄我都不配,连和你说一句话,我都觉得你不配!” 台下登时又是一片哗然!像巨大的浪潮的掀起,所有人或惊或讶或疑地交头接耳。 后台的江异许灵月等人一瞬也几欲激动地拳头紧握胸潮澎湃,仿佛恨不得也共同冲上台去揭开她虚伪的真面目。 乔安娜的脸上有一阵慌乱的苍白,很快又厉起神色上前反驳,“你说它是中国的就是中国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不经传的东西……你——” “你说它是‘阿波罗’!”盛凌希毫不客气直接打断她的话,一手指住橙红色衣裙掷地有声,“可是阿波罗的箭不会指向他的太阳!” “你说那是‘波塞冬’,可是波塞冬在挥动三叉戟搅翻海浪的时候不会有飞鸟!” “所以那是我们射日的后裔!是即便天上有十个太阳苦不堪言也能不放弃、不甘休射掉九个太阳的后裔;是海浪即便就要吞没世界,也要化鸟口衔石块填塞大海的精卫鸟!乔安娜……你说他们不见经传,那只能说明是你自己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你还当是很骄傲的事情么?” “你以为我这一系列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她冷笑了下,再次无声面向了公众,背脊傲然挺立,神情坚毅果决,声声说:“我的‘传奇’,落点从来不是‘神’,而是‘人’!” 台下嘈嘈切切,她迎着一片嘈杂震动,甚至有人已向身边黑眼睛黄皮肤的人好奇探寻。 “是人本身!” “我们中国神话与西方神话的体系的确可能有很大的不同。在西方,火可能是上帝施恩赐予的,但在我们中国神话里,火是人辛苦钻木得到的;” “面对洪水,西方有神明赐予诺亚方舟,但我们会前仆后继与洪水抗衡。是‘大禹治水’;” 山来了移山;海来了填海; 太阳多了就射下来;病毒肆虐就尝百草; 一页页传奇神话,记录了筚路蓝缕,可背后写得都是人。不屈不挠、坚决抗争的“人”。 “而你——乔安娜威尔逊!”目光又笔直地睨向乔安娜,盛凌希的脸色终于有了极度愤慨疾恨,像是要在这万众瞩目之下雪冤雪恨。 乔安娜,我说过我会夺回所有被你抢走的属于我的东西的。 “你嘲我、污蔑我、歪曲我、诽谤我!但是永远也抄不会我!也永远比不上我!” “我就是比你厉害,就是让你望尘莫及!” “我是没有‘大英博物馆’的实证去证明是你抄袭了我,那又如何?今后还有无数无数个‘大英博物馆’!你抄得了皮相表面,却永远抄不了骨骼精髓!卑劣小人,就只能躲在暗处窥探别人的东西偷为己用。是你自己让你自己见不得光,你自取其咎!” 乔安娜心态快要临近崩塌的防线,神色仍仓皇又愤怒,疾声问:“你有证据吗!” 她又流了泪,摆出那副惯有的姿态,“我口才是不如你,说不过你……”控诉道:“但是,起诉剽窃、确定剽窃,可是都要实证才行的!不是你能说得好听声音大些就能判定的!” “是,今天你当然可以在这儿鼓动大家反过来声讨我、诬陷我……可——” “我有。”—— 不等她说完,有一道清清冷冷的英语声已经将她截断,然后一道身影已经从台后静静踏上来。 江异几人还在后台盯着情况,看见本该在医院休养看直播的林西宴突如其来,惊讶又意外,“林总?” “小林总?!” 林西宴只无声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眼神在一个陌生的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孩陪伴下走上台。 台下的惊叹声还在经久不绝。导播无声将摄影机静静往前推。心道这一届的“ifdc”一定是关注度最高也是最魔幻的一届。 第101章 翻盘 威尔逊家族是这届“ifdc”的总资方, 威尔逊先生今晚也坐在现场专设的资方席。眼下全场惊成一团,巨大的喧哗讨论声将现场烘托得聒噪一片,而他只平静地静默了少顷便起身离了席。 乔安娜再顾不得什么, 仓促便追下台。一道追随着他的背影到专属休息厅里。 “父亲……父亲!” 礼裙繁复, 她提着偌大裙摆一道跌跌撞撞, 在休息间门口被威尔逊先生的专属保镖拦下来。 “父亲你听我说, 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您让我进去, 听听我的解释, 父亲……” 直到屋内的威尔逊先生吩咐了一声, 保镖放了行。 乔安娜心口微松一口气眼中一瞬渗出眼泪, 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便哭求, “爸爸,您……” “joanna。”未等她说, 威尔逊先生便最先开口,语气却仍是温和而舒缓的,“我对你好像有些失望。” 乔安娜一下定住,眼眶的眼泪都似忘了流。 他说他对她失望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失望,为了得到他的注目、为了他哪怕只一词一字的夸奖。 她不敢放松、不敢懈怠。她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优秀的, 能够挑起大梁, 她多么希望他能够为她是他的女儿而骄傲。 他们都说她见不得光。 可光是什么, 她不知道。 对她而言, 她从小世界里最重要的光就是他的目光。她只有得到他的目光才能抓到更多远不属于她的光。 而现在,他却对她说,他对她失望了…… “父亲……”乔安娜短暂的怔忡之后是更多的泪潮汹涌,大片的眼泪从她眼中夺出来, 几乎一瞬花了眼妆,“请您再相信我一次……” “很抱歉这次让您失望了, 但是我保证今后一定不会了……请您相信我我终会打败landsay的,父亲!” “please!” 威尔逊先生看着她的眼泪像是格外无奈又心疼般地轻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轻柔替她拭泪。 “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明白,joanna。” 乔安娜眼眸水蓝,按住纸巾啜泣着。 威尔逊先生说:“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女儿。” 言下之意,其他更多的不可能了。 “等这边结束之后,你和我回国,和你妈妈一起去多塞特郡吧!也好调整调整心情散散心。” 乔安娜登时像深怔住,不可思议抬起脸。 多塞特郡是英格兰边缘的一座小镇,威尔逊家族在那儿有自己的庄园和农场,偶时全家人会在那里度假。可被送到那儿,便几欲代表着再远离了家族集团最中心的纷争,今后有关家族的一切也都排除在外。 “no!”她立刻哭着说:“爸爸,不要把我送去多塞特好吗?求您!不要让我离开伦敦。”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真的都是假的,拜托您再相信我一次……拜托了!” 威尔逊先生只是叹息,“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leo和那个孩子会突然那么轻松的出现在台上。” 乔安娜又定住了。 她怔定这着,少顷才像震惊而难以置信地想到了什么,震愕望向威尔逊。 威尔逊先生望着她这目光心中只觉疼惜又复杂,还在叹,“我多么也希望你没有,可惜……” 乔安娜在赌,殊不知威尔逊先生和林西宴也在赌。赌一个人在压力重负穷途末路的场景下会浮现的人性的底色,赌她不同的选择。 如果乔安娜没做,或许她不会在赛场上赢。那在威尔逊先生心里起码她不是输的,他或许还能如约将曾许诺给她的dem品牌交给她。 可惜,终是林西宴赢了。 可惜…… 乔安娜这一刻的心弦才彻底崩溃,所有希望坍塌殆尽,蓦地低头将脸埋在掌中痛哭出声,肩膀疾颤,泣不成声。 “哭吧,我的孩子。”威尔逊先生听着她的哭声不忍又心疼,伸手轻揽住她的肩一下一下拍着轻哄,“终会过去的。” - 后台的另一边,盛凌希也在和模特与施小秋许灵月他们道歉。 “抱歉,诸位。” “没有提前告诉大家这暗中的小安排,让她大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上台,是我的错。只是担心这件事如果被太多人知道了难免装得不像,所以……总之,让大家这么虚惊一场,还是很不好意思,抱歉。” 威尔逊先生离席后,导播与赛制组也紧急切断了直播网络。如今前台的观众们都还没走仍在惊愕的余韵里讨论着各部门也在等待赛制组接下来的安排。 网上的热度倒不降反升,戚行川的那条声明、方才盛凌希与乔安娜对峙、与林西宴带人证揭露的种种已经在文娱榜上位列第一第二,连国内的热搜都挂了个红爆,方才已有不少人给盛凌希打过电话问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看看你地交换了圈眼神,而后是伊丽莎白最先感慨,“thiss crazy !”然后不由分说直接跟盛凌希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其他人也纷纷笑起来说着“没关系”、“很刺激”、“简直是一场终生难忘的走秀”等等。 江异他们也连连点头,直感叹简直没有比现在更大快人心的时刻了。 少顷,卡丽、苏珊、艾丽丝她们也纷纷来了。主动激动地抱了抱盛凌希由衷感怀,“噢,宝贝,你真的是一次比一次让我们感到意外和惊喜。现在的结果我们也真的为你高兴。” “‘十二神’、‘中国神话’、‘人即为传奇’……这真的也是个特别而伟大的切题,这是伟大的艺术品。” 盛凌希一一回抱了她们,由衷说了感谢。 林西宴去一旁接电话了,这会儿才回来,目光远远落在被众人包围的她的身上不动声色行近。 有人看见他,悄声无息同身边人递了递眼神,很快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暧昧笑笑借口回避了。 盛凌希也无奈笑,在所有人都走后主动走到他面前,在后台明亮的白炽灯光下仰头望他眉眼。 他手臂还吊着,被藏在披在肩上的挺括的西装外套里。宽阔肩线更仿若一只颀长的衣架,挺拔冷峻。盛凌希静静同她注视几秒直接一把抱住他的右半边身。 林西宴右手便轻揽住她的腰,轻弯了下唇,“害怕了么?” “吓死了……”盛凌希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声音嚅嚅的。 “刺激么?” “很刺激!”她又一瞬抬起头来,下巴抵在他的锁骨吟吟笑着看他,一双眼眸里像星星一样亮。 林西宴唇角的弧度便弯得更深了些,右手指尖轻碰她亮晶晶的眼妆,“还想更刺激些么?” 盛凌希呼吸一瞬停顿了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有些讶异地问:“在这儿?” 只见林西宴的神情像极细微地变了一变,望她的眼神也有了种脑回路不同频的古怪。 盛凌希倒真的四下研究起来,看看化妆桌,又敲敲化妆凳……最终还是十分勉强地小声道:“林西宴……这还是太冒险了吧?且不说时间够不够,这外面还有人呢……你现在要不要这么的……” 他微挑眉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左看看又看看,压都压不住的笑已经忍俊不禁扬起来。被盛凌希无意间的回眸捕捉到立刻一顿一脚便踢过来。 “你耍我玩呢是吧!” 林西宴敏捷躲避开又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肩膀防止她摔倒,又轻哄着将她收揽入怀,声音低浅。 “别的刺激……可以回头再刺激。” 她扬手,一掌打过来。 他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然后清清浅浅地吻了吻,深邃目光静静看着她的,声线沉静温煦,久久环绕她的耳畔,“现在更刺激的是,你的梦想要实现了。” - 众人在后台待命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等到前台赛制组传来的消息称比赛直播继续,所有秀展完成即将公布此届的冠军。 乔安娜因已确凿了剽窃无疑,已被现场取消了评选资格。当盛凌希重新整理好衣装同其他参赛设计师上台时台下骤然响起爆裂般的欢呼与掌声。 所有评委打分、现场票据、网络票据实时截止统计数据已整理好。 放在了台上。 主持人邀请此届的嘉宾安德斯威尔逊先生讲话宣告获奖者。威尔逊先生上台,古稀之年的他仍旧气质彬彬绅士文雅,一一主动与每位参赛者握手。 当握到盛凌希时,他轻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英文微笑说:“你今晚的表现堪称一鸣惊人的完美。” “我很抱歉,威尔逊先生。”盛凌希轻声说:“同时,也感谢。” 威尔逊先生笑了,整整衣襟上台。 写着冠军名字的小卡片在他手中徐徐被打开。 全场的镜头、注目、灯光也似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the winner of this‘ifdc’championship is——”(本届“ifdc”冠军的获得者是) 当“landsay”的名字响起的一刹那,全场像爆起了一声呼天震地般的欢呼声和掌声,而后所有灯光像是一瞬都齐齐聚焦在了盛凌希的身上,如万顷星光尽数洒落,她真的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盛凌希的心脏有一瞬的停顿,但心却是静的,很静很静。她抬头看着天顶那无数刺眼的灯光心平得像一片晴空不浮波浪的海面。 “ifdc”的奖杯是个小小的立裁人台形状,入手微沉,她在所有人的欢呼祝贺与围拱中到最台前获奖感言。 盛凌希第一时间下意识看向的却是回头后台入场口的方向,那里,有一道身影正遥遥站在那儿。 他永远沉静,他永远挺拔。前台绚丽的灯光照不亮他的眉眼,但他注视她的目光永远都会在。 第102章 尾声 “ifdc”结束之后, 盛凌希的行程反而忙络起来,各家时尚媒体的采访邀约、电视台的节目访谈、界内各名流人士的寒暄造访等等……简直是比先前筹备比赛时更忙络得不停转。 盛凌希一行在迪拜又逗留了数日,江异小秋他们就当做公费旅行在迪拜调整状态游山玩水, 而盛凌希则是每天奔波于各种人情世故中忙不停歇。 忙了大概一个星期, 盛凌希的心中都不平衡了, 直吐槽, “不是……你们几个一天天倒是悠哉自在得很啊!凭什么就要我一个人成天忙得屁滚尿流的脚不沾地儿……” 江异他们便直笑, 声称这就是站多高的高度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谁叫现在“盛凌希”的名号在界内正一炮而红如日中天。 在迪拜这些天, 先前的一些琐事也渐渐落幕了。 有一些盛凌希在听说时还不禁有些唏嘘。 例如那日在决赛场之后对峙之后, 盛凌希便再也没有见过乔安娜。直到前些时日听迪拜警方称先前林西宴在r.m店因护盛凌希导致骨折的聚众闹事一事调查处置结果出来了, 那些前去要求退货的群众居然都是乔安娜雇去闹事的, 目的就是为了将“盛凌希剽窃”一事闹大利用舆论施压。 乔安娜剽窃、与雇人闹事一事无疑给威尔逊家族品牌也造成了影响。威尔逊先生还亲自举办新闻发布会出面道歉。 “十分抱歉由于我的女儿乔安娜的执迷不悟,导致对landsay女士、我的小朋友leo、威尔逊家族友好的合作伙伴l.k, 乃至我们威尔逊家族品牌本身……都造成了不浅的伤害,在此我代替我的女儿向所有受过伤害的受害者、曾支持喜爱威尔逊家族却让你们失望了的公众朋友们深刻致歉。” “leo说,他们中华有一句古话,叫作‘子不教,父之过’, 我深以为然。乔安娜有今日的过错的确也有我们做父母的责任, 在此我诚挚地表达我的歉意……” 盛凌希和林西宴在看到发布会直播的时候, 还有些心情复杂。在第二天便主动登门拜访了威尔逊先生。 盛凌希:“威尔逊先生, 我很惭愧因为我与乔安娜的矛盾的事使得您要当众致歉,非常抱歉,那本就是我和乔安娜两人的事的。” 威尔逊先生却毫不介意般,反安慰她希望今后她不会因为这些对乔安娜乃至威尔逊家族产生记恨, 年迈的老人和蔼诚恳,“landsay, leo,希望未来我们还能有更和谐更友好的合作的,也期待landsay你未来更多更精彩的作品,我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那是当然,威尔逊先生。”盛凌希最终同他友好贴面,“good luck to the wilson family!” 出来时,盛凌希不禁感慨,“唉,我本来以为,发生这些事,威尔逊先生再怎么也会生点气的。” “没想到……” “他是一位父亲。”林西宴说:“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大企业的商人。” 威尔逊先生有九个孩子。 作为一位父亲,他自然想给每个孩子都公平公正最好的。可作为一个商人,他必须给企业选择那个最对、最正确的负责人。利益瓜分之下,便难免顾此失彼,令每人的心中生出不平的对比与猜忌。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完成的功课。这是他自己的债了。 …… 又例如,戚家被威尔逊家族踢出局外、戚知礼被调查了。 那日戚行川发布推特揭露真相,使得公众对戚知礼也百般存疑。英国警方因盛凌希的跨国起诉案对戚知礼照例请去谈话,若当年盛凌希的源文件当真是他所拷贝给乔安娜,那无疑构成了窃取他人机密等违法行为。 这些事会怎么解决、那之后戚行川又都发生过什么,盛凌希不知道。 她只在警方调查取证时被叫去谈话时偶然见到过戚知礼一面。 自从两年前戚知礼帮助乔安娜瞒天过海,戚知礼算是搭上了威尔逊这条线,这两年借着威尔逊的风使得戚家品牌“梵诗”的确在欧洲市场死灰复燃。戚知礼也成为了威尔逊先生身边的得力干将。 如今事发,威尔逊家族品牌已公告称彻底解除了和“梵诗”所有的合作与注资,加之窃取机密一案,“梵诗”陨落已成必然。可以说戚行川这一举几乎是主动拿了整个戚家的前途在破釜沉舟。 林西宴自然也看得出这个中的干系,不禁问:“你要去见见他吗?” 不管怎么说,他作证是真,在最后一刻推波助澜了他们也是真。 盛凌希沉吟许久,终是叹,“算了……” 过去的人,过去的事,终已成了过去。 她该说的话,早就已经说尽了。 去若只为再说一句“再见”,那不如不见。 未曾想在回国当天的迪拜机场大厅恰与他碰见。 那天,盛凌希和林西宴、l.k一众小分队浩浩荡荡准备返程。在迪拜逗留了整整近一个月后,一行人总算张罗着收心回国。 林西宴的臂上如今也养得七七八八,吊臂已经拆了,虽不能做大动作,但穿衣、动作等总算无碍,外表看上去也和普通人无虞。 一众人嘻嘻哈哈地一道笑闹到机场大厅办登机,盛凌希正在跟蒋娇许灵月她们玩闹,一瞥眼,就见到不远处的戚行川。 他应当也看到了她,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像惊喜也像讶异也像难以置信,似乎想过来却不敢过来。 盛凌希发怔的一刹那,周围众人自然也随之发现了他。很快纷纷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又看看盛凌希和林西宴,识相地借口先走开了。 彼时林西宴正牵着盛凌希的手并肩而立,深黑眼眸也在平静凝视着他,抿抿唇还是用示意盛凌希尽情做她想做的先到远处去等她了。 盛凌希便似原地思忖两秒,还是走过去。 看到她走过来,戚行川的背脊蓦然僵硬得像块石头,注视着她一动不敢动一眨不敢眨。怎么都没奢望她会真的过来的。 哪怕是施舍…… 在他面前一步开外的位置站住,盛凌希仰头看他,最先扬起唇角的微笑里有释然的味道,“嗨。” “嗨。”于是戚行川也笑起来。 眼底却在一瞬间微红。 自从上次盛凌希在医院将他赶走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哪怕上次他发过推特,她也只是在一些人零星的谈话中听说过他的一些后续。千帆过尽,他的名字再听到耳里仿佛是别人故事里的人,特别的不真切。 眼前的男人依旧高挺清隽,还是她印象里的温润少年模样。只是眉眼间却早没了少年时的风采,而蕴着些微落寞的疲惫。 盛凌希一时只觉心情复杂,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笑问:“要返程了吗?” “嗯。” “今天飞吗?” “嗯。”他的脚边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说话间不由自主低头望了眼很低地应了声。 “回英国?” 戚行川神色难言般抿了抿唇角微顿,而后才接应,“嗯。” 盛凌希:“一路顺风。” “谢谢。” 然后沉默。 “……” 她就说,她的话早就说尽了。 即便是再见一面,也是无话可说。 周围行人匆匆碌碌,有少顷的沉默在这一处小小的角落横亘。远处江异施小秋许灵月一行人边聊着天边时不时地悄悄看向这边,林西宴静静伫立神态静默。 半晌,戚行川鼓起勇气唇角翕动主动开了口。不曾想两人竟同时出声。 “凌希……”——“戚行川。” 两人一时都不禁有些怔,很快对视着不禁笑起来,又异口同声开了口。 “你先说!”——“你先说。” “……” 两回不约而同的意外也无形间缓和了彼此之间不尴不尬相顾无言的气氛,盛凌希淡笑了下不再推诿先出了声,“戚行川。” 戚行川的眸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等待她的后话。 盛凌希说:“谢谢你。” 戚行川的胸膛有一秒的震动。 盛凌希:“决赛赛场那天那条推特……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愿意那么做。这代价有些大,我想你应该顶过很大的压力,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我感谢你。” “但,一码归一码。” “曾经的事,我已不再介意,但永不会原谅的决定,也不会更改。所以我始终还是那几句话,我祝愿你一切都好,但你我之间,就别再联系了吧。” “……”戚行川的心脏一瞬被温暖的火焰包裹过,又猝然刺入了冰凌,他望着盛凌希神情沉痛欲言又止眼眶猩红。 那天发布推特的时候,他的确顶过很大的压力与挣扎。可他失信过一次,不想再对她失信第二次。他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所以他破釜沉舟,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私下发布了那条推特,又联系远方的朋友帮忙将那它推到了热搜公众。彼时他已经被戚知礼锁在酒店房间里关到不知第多少天。他收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切了所有的信号网络,就是怕他再去见她或是对外透露出什么。但他还是想方设法做了这一切。 推特成功发布且掀起了舆论众浪后,戚知礼气到和他几乎打了一架,骂他叛徒、骂他无耻、骂他真不配为戚家人他恨不得掐死他。 他早就不想活了。强撑着皮囊做身不由己的事,生不如死。 可是他又不能。 他想亲口和她说句“对不起”,想和她说,答应你的我终于做到了,我为你正名了。虽然为时已晚,一切可能早都来不及了。虽然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第103章 未来 过完安检登机后, 盛凌希才发现林西宴全程一直沉默着不怎么讲话。 盛凌希猜测着他大抵是因为戚行川的原因不高兴,悄咪咪拉上了自己跟他的这两个头等舱的空间隔断,小声问:“吃醋了?” “没有。”林西宴语气淡淡。 哦呦呦, 没有, 没有! 听听这个语气!没有哦~ “哦, 那就好。”盛凌希在心底偷笑, 表面却仍装作大咧咧相信了的样子, 感叹道:“唉, 这个戚行川, 也真是的, 什么时候走不好, 非赶在今天,让我们碰上, 害得我本来好端端的心情现在闷得慌的,特别不对味儿。” 肉眼可见身边的林西宴像无声深吸了口气微蹙眉。 她微不可查扬扬唇角,用余光轻瞄着他的举止神情,又叹道:“不过他刚给我诚挚道歉了,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他了吧!” “……” “还说了谢谢。” “……” “还哭了!说起来……我还是很少见他哭呢, 也让人挺难过。” “他还让我叫他‘小七哥’!我就突然想起——” “盛凌希。”像终于忍无可忍, 林西宴终于冷淡出声, 沉沉看她, “你有完没完。” 哈哈哈哈哈哈! 盛凌希在心里狂笑,眼眸却婉转流光,戏谑道:“不是不吃醋吗?”她手托腮撑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指尖一点一点点着脸颊吟吟看他,“怎么突然又……” “不是吃醋。”林西宴语气凉凉, “就是嫌你吵。” “哦。”她又故作郁闷地撇撇嘴垮下脸,也不在意, 慢条斯理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故意在他面前当手帕似的甩了甩擦汗,“哎呀这迪拜的天,可太热了……你说怎么在飞机上开空调还这么热呢哎呀……” 林西宴的视线在看见那张纸巾的刹那才像彻底忍不了了,解开安全带拉开隔断起身便对身后道:“江异,我们换个位置。” “……啊?”江异正跟着并排的蒋娇、许灵月、施小秋几人正头凑头谈游戏,闻言懵登抬起头不明所以。 这架飞机是大型机,头等舱共十六个位子,两两并排为一座,有一个可以拉上隔断板的独立空间。 盛凌希和林西宴加之江异、施小秋、许灵月……路杰、保镖等人一行共十一人,几乎恰巧将整个头等舱给包圆了。而盛凌希和林西宴就坐在整个头等舱左侧的最前方后排的两位便是江异和许灵月。 “哎呀没事没事!”盛凌希赶紧起身将他拉下来,“你们接着玩你们的,没事,没事啊……没事!” 看见她手中甩着的纸巾,江异他们像是立刻明白什么,心照不宣跟她对视一眼抿唇忍住笑。 重新拉上隔断板,盛凌希直接抱住他完好的右臂便嬉皮笑脸似的轻哄,“真生气了?” 林西宴表情淡薄,目视前方不说话。 “别生气呀小哥哥……”盛凌希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用纸巾擦拭他的额角,“要不我给你也擦擦?” 纸巾碰到林西宴眉角的刹那,林西宴的眸光凝成寒芒,警告似的看向她。 盛凌希双手却得寸进尺般柔滑勾环上他的脖颈,唇边还翘着得意笑意。 头等舱的空间说大不大,这个姿势使他们的距离也拉得极近,幽闭空间内外面江异他们的说话声、机组人员的走动声都散散碎碎得不那么十分清晰。而她的呼吸都几欲喷薄在他的脸上用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我没有叫他小七哥。” 她呼吸温热,这么刺啦啦地浮在他的耳尖有些痒。 “可是……我刚刚可有叫你小哥哥。” 林西宴薄唇轻抿,眉眼处这时才有些微的松懈。 “我是给了他纸巾,但是……”纸团还被她握在手里,说话间又被她悠悠亮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轻拭拭他的额角,在他眼眸又要冷下来之前又幽声开了口,“我可没对他这样吧?” 林西宴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擦,看得出他现在是厌极了这张纸巾。 盛凌希偷笑一下只好将纸巾丢在一旁,手臂又牢牢勾住他的肩颈,同时双腿也更方式地直接搭在他腿上,这姿势看上去仿佛直接坐在他怀里,狡黠道:“我也没这样对他吧?” 林西宴呼吸轻滞,静静盯着她的眼睛深静眼眸像蕴藏万顷星河。 她此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噙着笑,极尽挑.逗勾.引。 轻轻俯身去亲吻他的喉结。 林西宴浑身一惊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她先他一步伸手扣住了他的脖颈没令他躲掉,舌尖像只灵活小勾子,轻而灵巧地在他落拓喉结上微微一扫。林西宴背脊瞬僵咬牙才好悬将那声险些脱出口的哼声咽下去,麻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揽住她腰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了她的衣料。 “我也没对他这样吧?” 她一触即收,还像颇尝美味般的轻咂了咂嘴巴,舌尖轻舔唇角。林西宴眼眸愈深喉结滚动。 “我更没……”话没说完,她直接倾身上去吻住他的唇,撬开他齿关,舌尖与他勾连,唇齿厮磨间呼吸都吞噬,林西宴强压抑着才努力没发出丁点亲吻的声音。抓紧她衣料的手背青筋毕现绷成一条紧紧的线。 过会儿她分开,呼吸带了微喘,眼眸却有种异常的亮光,轻声说:“更没这样吧?” 林西宴揽着她腰的手微微稳了她一下,声音已沙哑,“别闹。” 她却直接抱着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温烫呼吸一下一下浮动着他的侧颊和耳尖,还在悠悠用气声说着,“而且……我更没这样跟他说话吧?更没有……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叫着他老公,还……” 深吸一口气像彻底忍不了了,林西宴一把直接伸出手去去捂她的嘴。 她却游刃有余般,在他手捂过来的刹那,极轻地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像片温润羽毛在掌心一扫而过,有点痒,还有些耐人寻味的触感。 林西宴一瞬尤若触电连忙撤开手,惊诧盯着她,一贯从容淡定的神色难得有了显而易见的情绪。盛凌希立刻笑得前仰后合拼命捂着嘴忍着。 抿唇咬牙盯了她两秒,他终于一伸手直接扣住她的后颈像提拎一只小鸡般将她又拉近了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已压到极致,“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怕什么?”盛凌希谐谑盯着他绯红的耳尖,“有隔板,又听不见。” “你确定?”他却促狭眯起眼,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反客为主般的意味深长。 “……”盛凌希盯着他的表情蓦然感到有点心不着落似的危险感,悄咪咪凑近隔断板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就见方才还在热火朝天谈游戏的江异他们此刻已经纷纷正襟危坐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表情却忽然有种心照不宣地讳莫如深,在盛凌希眯眼看出去的刹那头也不抬地轻咳。 “没事老大,我就当我们聋瞎。” “…………” 林西宴猝然发出一声戏谑哂笑。 她坐回来瞪他,见他唇边似笑非笑的表情更觉恼怒,张手就要去打他,“你知道你还——” 他这一刻却轻松握住她的手,然后反手扣到她身后反而牢牢禁锢住她,只用一只手臂便能将她囿得牢牢的。然后用吻堵住她的嘴巴,吻势来得很猝然也很霸道,吞噬掉她的所有呼吸和话语。 隔板外有一阵刻意压低的轻咳声。 盛凌希脸颊又红又燥,就在他怀里推搡挣扎,又怕闹出的动作太大,不敢用力挣着,就指尖掐着他的手背无声地用力的掐。 林西宴笑了一下动作放轻了许多,吻渐渐变成了浅尝辄止似的轻吻,薄唇微张轻含她的下唇,小心翼翼地呵护轻啄。盛凌希能看见他纤长轻阖的眸睫蝴蝶羽翼般一颤一颤。 分开后,林西宴喉结滚动,用指尖去轻拭她被碾吻得红润的唇。 盛凌希气哼哼地盯着他伸手去拍他的胸膛。 其实江异他们没听到他们的具体谈话内容。 只是隔板不完全隔音,总会有些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传出来,加之那隔间里的是对小夫妻,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飞机飞上上空后,江异忽然问道:“老大,我们回去之后,要做什么啊?” “废话。”不等盛凌希回答,施小秋在旁率先答了,睨他说:“组长现在这么火,等回去后,还怕你没事做?恐怕裁衣服都能给你裁到手断吧?不过小林总,如果我们回去后r.m的订单越来越多,我们会不会加薪的呀?总不能……‘加量不加价’吧?” 林西宴不觉悄无声息勾唇。蒋娇和秦雅卉等闻言也忽然爆开一阵欢呼,佩服不已地向施小秋比大拇指。 盛凌希拍拍手压下呼声,在一片高呼声里故意谐谑说:“要我说啊,这段日子,都给你们玩儿野了吧!一个个恐怕手都生了。等回去后,首先就要来一场部门大考核,来个末尾淘汰制!然后每季度都考核一次!考核不通过的全都给我淘汰!卷起来卷起来!” 高呼立刻变为一阵怨声载道的哀叹,直嚷着果然当劳动者升级成资本家只会变成懂得怎么压榨所以更加变本加厉的资本家,简直“盛扒皮”不为过。 盛凌希却越想越觉得有趣,看着他们面如土色的脸更加笑得开怀。哼!让他们先前玩得起劲儿她却只能苦兮兮地忙得气她! “那你呢?”一片稀稀拉拉的玩笑声中,林西宴不禁凝视问。 “我?”盛凌希想了一下,说:“首先……应该先要歇歇吧!”她这段日子真的太忙了,“到时候我就一边休假,一边盯着他们的考核!完美!潇洒!” 第104章 备婚 说归说, 正式回国后,盛凌希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真实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ifdc”现场大爆,盛凌希在时尚圈名声大噪, 自帝都一落地起各种时尚杂志品牌的邀约、采访邀请、名人讲堂等就没断过。品牌部为r.m所承接的私定订单更是纷至沓来数不胜数, 甚至都要排到后年了, 莫说休息, 盛凌希甚至每日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仿佛要打仗。 她不禁叹息, 每天光听施小秋念行程表的时候都忍不住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哀怨呢喃, “唉……我可再也不图一时口舌之快了, 这老天爷的耳朵通常都是选择性听的一不小心听岔了就容易给你来场事与愿违的现世报……” 江异和施小秋也累到几近要嗝屁, 同样瘫在桌上感怀,“唉, 我也再也不提什么加量加价了……真是千金难买闲假期,天知道我开始多么怀念在迪拜的美好时光……” 一片席不暇暖的繁忙中,也并非没有好消息的——盛凌希升为r.m总监了。 自“ifdc”现场乔安娜事态败落之后,乔安娜在l.k的职位自然也没法再留,盛凌希升成r.m总监是自然而然也是众目所归的, 这一次整个r.m乃至l.k上下再无质疑的声音。 不仅盛凌希升职加了薪, 同时秦雅卉也升为了高定部二组组长。盛凌希还亲自在二十三层为她举办了场欢迎party。 蒋娇替补空缺接手了成衣部一组组长的位置, 管理整个成衣部的大小事宜。施小秋从盛凌希的助理也成为了兼r.m高定部独立设计师之一——盛凌希亲自划开了一个新模块有她来主理。连江异都成为首席打版师, 手下开始带起了实习生小徒弟。整个r.m设计部门都仿佛水涨船高般地更上一层,工作的气氛都不禁跟着打了鸡血般的亢奋。加上几个项目下来的奖金,别提多光彩了。 但这一忙,就直接将盛凌希的备婚给备到了年后。 年后忙完了今年米兰春夏季时装周后, 盛凌希终于能得空筹备婚礼事宜。婚礼琐事冗杂繁琐,好在有林西宴一直留意操办着。从时间、到宾客、到场地……都无需她操心, 但最终的风格和流程还需要她来拍板敲定。 盛凌希对备婚流程一窍不通,看着林西宴为她陈列的密密麻麻的流程单头都大了。幸好,她和林西宴的婚礼或许什么都缺,却唯独不缺衣裳。上到施小秋下到蒋娇大显其招给她设计了快有十几件婚纱礼服,各种风格应有尽有,就连许灵月都特意从海城飞送回来设计稿,让她穿到十八婚都能有的剩。 蒋娇还出了一个点子,“到时候,你就像走t台一样,穿一件,上来,走一圈,然后到后台飞快换下一件,再上来,再走一圈!” “就来一场婚礼走秀!” “然后那天来的来宾,就拿请柬投票!觉得哪件婚纱最好,就投给哪件,最后得票最多的那件婚纱,是谁设计的就免份子钱!” “这样表面看上去是场婚礼,说不准还能带动咱r.m的婚纱设计板块和销量,然后你的婚也结了,咱下半年的gmv说不准也达标了!怎么样怎么样?” “……”盛凌希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眉间蹙得像能夹死苍蝇,十分艰难地开了口,“我觉得……” 蒋娇双眸期待亮晶晶。 “你脑子有洞。” “……” 盛凌希将手中一沓设计图扣在她头上,“谁也别想给我免了份子钱!一分都不能少!!” “……” …… 婚期定在了五月六号。 草长莺飞的暖春时节,帝都多晴少雨,春风十里。 在临近婚期的前几日,林西宴某天晚上还突然提起林老林墨笙和宋厉成说很想见见她。 主要是他们两人的婚礼将近,如今大半个帝都的圈子几乎都传开了这件事,可作为林家本身的长辈与自家人,盛凌希还从未主动登门拜访谈及过婚礼的相关事宜,加之先前在“ifdc”赛场的事……即便是林墨笙与宋厉成有意与她缓和关系也总要先见到面。 自从“ifdc”之后,林墨笙与宋厉成两人对于她和林西宴这段婚姻的态度似乎就没那么不赞同了。 盛凌希自己也知道,自己如今在l.k能这么顺风顺水,与他们两人的态度也应有直接的关联。只是往事如陈旧的伤疤横亘在心里面,消不掉抹不去,不疼不痛却也没法视而不见,让人始终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最优解。 她长久抿着唇沉默,林西宴的指尖便轻柔揉开她眉宇间的蹙痕,轻声说:“不想去,就不去了,不用难为自己。” 盛凌希抬起头看他,“你想让我去吗?” “是你想去吗?”林西宴却说。 永远做你想做的。 在她眉眼怔松的刹那,他微弯唇角平静问:“你还在怪他们吗?” 盛凌希就抿唇缓缓遥遥头……却又点点头。 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所以她不能怪,也无法恨; 可也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所以她更加无法释怀; 家人给予一个人的伤痛,是其他人再多的中伤也无法到达的几倍。在他最受伤无助时,家人明明该是给予他最大的支撑与温暖,可他们却用更冷漠更漠视的态度逼迫他立起,逼迫他无情逐利,也给过他最重的创伤与阴影。 她能够原谅他们,却无法替他原谅。伤害过他的每一个人,她都无法原谅。 “那就不去了。”看着她的神情,林西宴最终十指紧扣住她的手,是决定也是决心,“凌希,那只是我们俩的婚礼。”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一个答案的。 和解不了,也是结局。 …… 盛凌希却去见了他的母亲林惜珺。 再次见面,林惜珺感慨、唏嘘,也由衷为他们感到安慰,喃喃道:“凌希,我真的没想到……但是很好,这样真的很好,我真的真心祝福你们。西宴,凌希。” 盛凌希总觉得这样面对林惜珺有种无名的愧疚感,许是自己的幸福在同样事物上却不幸的林惜珺面前会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组,那样对比总令她有种在伤人的羞愧。 林西宴却说:“别把你婆婆想的太小气了。” “我妈这个人,因为在婚姻感情里有过不好的经历,所以更格外希望她的孩子、她身边的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有个好结局,不要像她一样。所以她是真心祝福我们也为我们高兴的,你的愧疚反而会成为她的负担。” 两人在溪畔山庄吃过午饭、替她整理过花草,陪林惜珺在山庄的花园喝下午茶。 帝都春天的花园温风和煦,阳光适宜,有小蝴蝶在花丛间肆意飞舞。 是盛凌希也久违感受到的宁静和黯然。 傍晚的时候,林惜珺给了盛凌希一个镯子。 “说起来……凌希,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给你的。” “这镯子,还是当年我和……你许叔叔谈恋爱的时候,他送给我的。那个年代片酬少,这镯子的成色也没那么好,他却说花了他一整部戏的片酬。我当时还笑过他,问他是在哪个古董摊上掏的野货,可别是被骗了!” 提起许云轩,林惜珺的神情不自觉便放得轻柔,指尖也不自觉地一直在镯身上摩挲。 她嘴上虽调侃,那枚小玉镯却明显保存得极好,烟紫玉色泛着淡淡流光,被用手帕一层又一次地包裹着。她将她放在她的手上,“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别嫌弃。” “不不不,惜……妈!这我不能要,这个真不能要!”盛凌希连忙推拒,直说着太贵重了。那镯子所代表的含义早已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让她承载不了。 林惜珺却坚持,握着她的手只一滑便将它带到她的腕上。 林西宴在旁轻按她的肩,用眼神无声示意她先前他所说的话,盛凌希一瞬了然终应下了。 收好手镯,屋外晚霞漫天,盛凌希和林西宴一同去山庄的后山去看望“许云轩”。 溪畔山庄的后山有一个许云轩的衣冠冢,是林惜珺为他制作的。 许云轩的骨灰……早已被林惜珺一半撒入大海,一半埋在树下。他终于没了枷锁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由自在。 每当林惜珺怀念许云轩,便会来到后山的墓碑前。墓冢小小的,但收拾得很干净,碑字明亮一尘不染,面前的花束还有着晶莹的露水。 盛凌希和林西宴在许云轩的墓前放了一束花。又说了一会儿话,回去时,夕阳正好。 余霞成绮,暮霭沉沉。两人手拉手并肩往回走着,盛凌希无端想到什么畅想道:“林西宴,你说……当初如果惜珺阿姨和许云轩走了,或是许叔叔没有病逝的话,那他们会是什么样啊?” “想不到。”春季山庄路旁的樱花开了,在两人行走间有微微花瓣随风落下,飘然似雪花,“但我想……十二岁时的你应该会挺高兴吧。” “为什么?” “因为那样的话我应该就不存在了。”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反讽的话,“然后这样的话,某人也就不用碰到一个特别讨人厌的大混蛋了,应该会挺高兴的吧。” 盛凌希就立刻前仰后合地笑起来,笑得特别开怀,松开手主动往前跑了几步在他面前倒着走路笑问:“诶,林西宴,我突然有个问题也很好奇。” 她突然面露狡黠,“当初你爸你爷爷逼着你跟我离婚娶乔安娜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啊?有没有那么一刻很动摇的呀?毕竟那可是乔安娜耶威尔逊家的乔安娜!你家里又逼得那么狠,你要是真娶了她,l.k前途无量!” 第105章 婚礼 五月六日, 盛凌希与林西宴的婚礼在帝都的摩卡艺术中心举行,这场婚礼却与许多婚礼大不相同。 没有流水席、也没有来宾宴,整个现场真的布置成了一处走秀秀场的模样。展示婚纱照的地方是平常秀场置放模特look板的地方, 来宾到来后在签到处签到而后在照片墙留影, 婚礼现场的台子是u型台, 台下是一排接一排的观众席。一眼望去, 完全就是一幕秀场无异。 请柬是一张“秀场”邀请门票。 门票以“盛宴”为主题, 以玫瑰、飞鸟、箭矢为主元素, 诚邀各亲朋好友前来参加r.m在五月六日举办的特别秀展活动。秀展过后还有晚宴盛请, 是场自助的中西餐合并宴会。别出心裁的设计立即引起了不少人的啧啧称奇。 “还不错吧?”盛凌希将这主意跟身边人说的时候, 自己眉眼间都蕴着自豪的飞扬之意, 指尖点着脸颊唇边止不住地笑,“这是林西宴想的!我还真没想到他能想到这种点子!啧啧啧……唉, 要我说呀,他做什么cmo啊,转行做策划得了!到时候我的设计,再加上他的策划,就算当初我们俩真离家出走了也绝对能混出点名堂来!” “哦~” “呦~~” 自诩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一阵酸里酸气的吁声。不过这整体的点子却的确饱受好评。盛凌希简单修改过几处细节后便着手交给专业团队着手布置。 伴娘团与伴郎团这次的出场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就是这次“秀场”的模特。届时“模特们”一一在u型台出场, 最后迎来的压轴便是盛凌希。 肖嫣黎思斯姜希月她们乐不可支, 还是第一次以模特的身份走t台, 觉得好玩极了。盛凌希甚至特意请来了伊丽莎白辅导她们的动作姿态以免当天正式场合上露怯。伊丽莎白还不禁连连感叹道:“‘盛’!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的走秀!我真的现在就已经开始无比期待起你婚礼那天的场景!” 盛凌希开心与她相拥,“我也很期待也很紧张,希望不会让你这个老师丢脸。” 盛凌希最终没有选许灵月蒋娇秦雅卉她们任何一人设计的婚纱。 没办法,这些时日在公司、在私下群里, 这几个人为了打赌盛凌希最终会选择谁设计的婚纱都快分裂了,盛凌希为了雨露均沾, 在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兼顾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放弃全部,将他们的设计修修改改为数件符合主题元素的伴娘裙礼服,又在百忙之中抽空亲自为自己设计了一件婚纱。 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几个人小学鸡似的婚纱设计之战终于偃旗息鼓,而后共同一针一线、亲手制作出了盛凌希所设计的那件婚纱。 盛凌希所设计的婚纱整体极素。 没有钉珠……没有亮片。只有层层白纱如缕缕缥缈烟雾,只有左胸口处点缀着一朵鲜红的小玫瑰花,像点在胸口的朱砂痣,细微却深铭。 几人做的却格外认真,每一片白纱、每一片玫瑰花瓣都是亲手缝制上的。婚纱成衣的那一天,所有人将婚纱放在高定部的玻璃展柜里仔细端凝。江异不禁蹙道:“……太素了吧?” “老大,听说你婚礼现场的灯光布景弄得还是挺鲜明的,这么素,可不要压不住场吧?” “不素。”林西宴却一言笃定,悄无声息牵住身旁盛凌希的手,“最亮眼的是她,不是婚纱。” “……”几人立刻无言,眼刀共同无声剜向江异。江异象征性地抬手打了下自己的狗嘴心道他就是多余问。 林西宴的西装是从l.k品牌里直接选定的。 l.k最初的发家品牌男装l.k,是l.k集团最老牌也最镇店的王冠品牌。在得知林西宴即将举办婚礼后,设计部主动提供了数套经典款、古董镇店款、以及最新设计还未上市的私定款等。 林西宴将选择权全权交给了盛凌希,从西装、衬衫、皮带……乃至袖扣等,事无巨细。连领带都是从上百条中仔细挑选出来的。 l.k的衣帽选品间极大,无数件西装衬衫整齐陈列,无数种精致配饰封在展台,领带池拉出来的一瞬红红绿绿几乎能看花眼。 盛凌希最终选择了一条纯黑的领带,上面有整齐精致的银纹。符合他沉稳气质的同时又不失特点。 他在巨大的光明几净的穿衣镜前打领带,里层的衬衫平整纯白,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的一颗,领带在推上去的一瞬就抵住凸起的喉结,喉线微微滑动。颀长英挺,冷峻利落。 盛凌希便悠悠倚在一侧饶有兴致地看着,很快慢条斯理地鼓起掌来,悠哉跺到他面前,“还不错。就是我总觉得……它另一种带法会更合适好看。” 林西宴眸色漆黑,低眸凝视她。 她伸手替他像整理了两下领带,某一瞬忽然顺滑直接解下来,然后直接遮在他的眼睛上,脚尖轻踮直接吻上他的喉结。 鲜红唇印落在他的冷白颈间,林西宴的喉结又明显滚动了一下忽然伸手扯下眼上的领带,而后反客为主将她往前推,腰背直接抵在镜面上,光滑的镜面留下鲜明的指印,他低头直接含住他的唇。 吻浅尝辄止,再分开,领带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们交叠的臂弯之间。他指尖挑起耐人寻味地问:“想玩?” 盛凌希眼眸灼灼晶亮地盯着他轻笑不躲不闪。 他也轻笑,道:“那就给你玩。” …… 婚礼当天,摩卡艺术中心门前鲜花锦簇,宾客纷至,盛凌希和林西宴如以往接待秀场来宾一般在门口做迎接,艺术中心门前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如霍启深一家、桑柠贺昀骁……等人都来了。今日的来宾也几乎都是盛凌希与林西宴交好的亲近友人们,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 连卡丽、艾丽丝、苏珊等人都受邀特意绕过大半个地球飞来为其庆祝,穿着盛凌希先前所设计的“传奇十二神”系列,仍旧夸张又热情,“landsay!真的好开心能受邀参加你的婚礼,最开心的是见到你!” “happy wedding!”(新婚快乐) 最让盛凌希惊喜的是,道森先生、昆汀先生等都亲自出席。将婚礼现场氛围真的烘托的像场国际时尚大宴会,好不热闹。 道森先生:“leo说,你们要办一场走秀婚礼。” “oh!走秀婚礼!这听来就很有趣,所以我当然是要来看看的。” “landsay,希望你这一次还能给我带来不浅的惊喜,让我觉得这次中国之行是场愉快的旅行!当然,能看见你们两个人我已经是非常愉快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那是自然,道森先生。”盛凌希神秘兮兮同他寒暄,“不过这一次的婚礼走秀创意,可是您的leo提出的哦!如果最终没有让您满意,您可不能不能怪在我的头上。” 道森先生便立刻面露惊讶又惊喜的神情看向林西宴,林西宴英俊挺拔地立在一侧,谦笑,“初次尝试,还望从轻置评。” 晚七点,“盛宴”主题走秀正式开场,天幕上百盏灯光由白到蓝到紫地飞快变换着,最终齐齐落在偌大场厅中央的u型台上。全场渐渐趋于安静,音乐伴着鼓点在四面八方响起。气氛豪华、盛大、也宁逸。 走秀开始前,t台尽端连接着四面八方巨大led屏幕上首先播放起一幕由全特效制作的视频投影。全场被身临其境的景象讶得不禁惊哗了声—— 一直飞鸟从远方飞腾而来,飞到了一个夏日的庄园,停住在一片草地之上; 草地上远处有一朵玫瑰,鲜红色,异常漂亮。她的枝蔓上却满是尖利的刺,在转身望向飞鸟的一刻,一支刺突然化作利箭直奔而来—— 鸟儿的左翅被穿透,鲜血淋漓,落荒而逃。 全场随着悠长的鸟鸣再次惊讶了声。 渐渐的,玫瑰的花瓣却化作了一朵朵蒲公英,飞走了。 它飞出了庄园,飞过了海洋,飞到了一处有伦敦眼、伦敦塔桥、有白金汉宫的地方。 蒲公英依旧美丽,却在空中漂泊不定。最后片片花绒化作了一滴滴鲜血,就流淌着重新飞回了最初庄园的地方,重新组合成了玫瑰。 它的花瓣有了破损,它直径也没了尖刺。可它的花心却燃起了熊熊不灭的火焰。 在火焰在屏幕上轰然燃起的刹那——大屏幕的后台忽然张开,然后“模特”们依次伴着强劲震撼的音乐鼓点走上u台。 “喔——!”全场登时又是一阵惊叹的哗声。走秀正式开始。 男女模特两两为一组同台上台,u台左侧为肖嫣为首的伴娘团队,右侧为肖凛为首的伴郎团队。 走上来的两人在u台最前方相交接,摆pose,而后交换方位下台换下一组上; 黎思斯、霍靳琰…… 今浠、沈延风…… 许灵月、江异…… …… 等七八组人依次全部走完后,最后上场的两人便是盛凌希和林西宴。 全场骤然响起起哄般的欢呼和呐喊。然后两人走到最台前,最中央,渐行渐近,相视而笑。当着众人的面交换过戒指,轻轻拥抱。天幕有洋洋洒洒的亮片和花瓣从天而落,一束蓝紫灯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周身此刻成了灯光暗下后的整个黑暗现场唯一明亮的角落。 面对公众“谢幕”时,盛凌希十指相扣林西宴的手,面对众人轻笑说:“大家好,我是landsay——盛凌希。” 全场窸窸窣窣地全部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投驻在他们身上。偌大场厅只有她一个人清朗明亮的声线在回荡。 说完这一句,她像忘词似的卡顿了一下,然后在众人已经面露诧异不解的眼神中像才想起什么似的向身边抬了下手介绍说:“哦,差点忘了,他是我的老公,leo——林西宴。” 第106章 日常 婚后, 盛凌希和林西宴的生活便又回到日常正轨上。盛凌希仍旧忙于手中私订订单的设计、走秀、时装周等事宜;林西宴则忙于维护整合r.m等一众品牌的亚太地区市场。 二人日理万机,甚至在婚礼第二天就因为忙一个项目的数据整合通了个宵。害得施小秋和蒋娇都一阵叫苦连天直吐槽,声称这两人简直是天选命, 怎么都不知道累的吗…… “要么说人家两口子是领导呢, ”江异只笑, 把手中的剪刀嘎得直响, “这就是人有多大产, 就吃多大碗, 要么l.k能做这么大呢, 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学着点学着点!” “没办法, 我也不想。”盛凌希也哀叹,数着手里的设计图叹息, “怪就怪你们小林总最近可能要调升了,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是被迫卷。他拍拍屁股走得倒潇洒,倒是我们底下的人为了整合他任职期的项目报表忙到手断。谁家好老婆刚办完婚老公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地独守空房啊,唉……” “啊?” “小林总要升了?” “男孩女孩啊?” 施小秋和江异闻言连忙奇异凑过来,恰巧被刚走进来的秦雅卉听了去, 下意识应和了声。盛凌希像看傻子似的目光瞟她一眼, “……” 林西宴最近的确似要升了。 升调通知虽还没正式下来, 可近来林墨笙那边下发给他的不少工作任务都早超出了大中华区市场本身, 反而囊括了整个亚太地区市场。恰逢听闻近来亚太区的高管层似有些人员流调动荡,cmo的职位更是干脆空了下来。集团高管层那些老狐狸都嗅着动静仔细观察着,盛凌希这些时日明里暗里间都受到了不少人的奉承和恭维,想来, 亚太区的cmo之位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估计也是林墨笙为他未来接掌整个l.k的铺路。 施小秋不禁又哀感,“啊……那小林总升调走之后, 我们岂不是要换新领导啦?还有哪个领导会比小林总更好啊?唉……” “怕什么。”秦雅卉倒淡然,倒着茶水,“我们r.m又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怕被新领导压着么?管他换谁现在估计不管谁来估计都得反过来先问问我们r.m的意见。” 她说着向盛凌希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默契一笑。 r.m如今在l.k的地位的确今非昔比了。 盛凌希大火,带着整个r.m风格统一革新大变样,身为如今l.k旗下最热门、讨论度最高的女装品牌,r.m在集团里的地位都简直要横着走。 以前连能否参加个时装周都要看着品牌部的脸色,现在四大时装周都成了常客; 以前接个新二线明星都要畏首畏尾,现在顶流都要趋之若鹜排着队预约。 两年前林西宴为r.m签的对赌协议,r.m无疑是赢了,且赢得大获全胜。sissi品牌的市场地位由在,只是r.m更胜一层。这才是赢的真正意义。无人再质疑r.m,就如同无人再质疑如今的盛凌希和林西宴。 盛凌希手托腮无端想起当初和他结婚时,和他的约定。那时候,他处境尴尬、她身负巨债、r.m位处边缘……怎么看怎么是道负分题。 一晃眼,他们两个也结婚两年了。 梦一样。 - 林落凡和林西寒这天晚上说什么都要到星河湾来,据说是大学艺术节的毕业汇演要到了,他们两人合伙报名了姐弟俩四手联弹,可是说什么都练不好,只能祈求林西宴能够辅导一下他们。 结婚时,霍靳琰曾赠过过他们一架白色三角钢琴,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如今那架钢琴就摆放在星河湾客厅的暗角,还挺有梦幻的点缀感。 钢琴的音色也不错,空灵清脆悠扬婉转。若非是弹得让人压根听不出曲调,盛凌希简直想联系霍靳琰一定要给卖家一个五星好评。 “……” 抱臂站在远处欣赏着落凡与西寒的优美魔音,盛凌希眉心都几乎打成了一个结,“你真的确定……他俩是你亲弟弟亲妹妹吗?我记得你以前钢琴弹得挺好的呀,这差别也太……” “以前确定。”林西宴站在她的身边,神色寡淡,“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 一曲弹完,林落凡十分开心地起身走向他们,神色小心翼翼地紧张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哥,嫂子,我们弹得还行吗?你们觉得我们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有。”林西宴淡淡开口,嗓音漠然,“别弹。” 落凡西寒:“……” 林落凡却不肯,嚷着让林西宴快点演示一遍好好辅导辅导他们,他们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没法再撤回,反正要是真丢人丢的也是他林家的脸。 林西宴无奈,被缠得紧了只好看向盛凌希。恰巧盛凌希也正想听他弹钢琴,抿唇亮着眼同他点点头。 其实盛凌希的心中是隐隐有些担忧的。 霍靳琰的这架钢琴,表面说是新婚礼物,实则她明白,是为了复建。 林西宴先前手臂受了伤,为复位打了钢钉。年初痊愈后虽吃饭写字等日常活动都无异常人,可更精细的便不知能否做到了,加之他最近太忙,这钢琴一时半会儿还没用上。 见她想听,林西宴原本有些不耐的淡漠神情不禁柔和,从容挽了袖口走到钢琴前坐下了,指尖静静搭在琴键上。 盛凌希的心一瞬也无声微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钢琴顶端有一盏壁灯,淡白色,映得他冷白指尖也像发了光。 …… 盛凌希记得,她十几岁时听过林西宴弹琴的。 那时他的课外课抓得很紧张,他偶尔就会在琴房,独自一人对着钢琴练着曲子。她在偶尔路过时看过他清冷侧颜。 有一次,她为了戚行川,还曾主动到琴房找他质问。 她还有印象,他当时弹得是首《克罗地亚狂想曲》,节奏激烈明快。在她说出戚行川名字的刹那唇角绷成一条紧紧的线。 静默片刻,林西宴的手指突然动了,正是那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盛凌希的心脏瞬间漏了一跳,心尖莫名化开种无由来的惊讶与小惊喜。 如水旋律顺滑流出来,铮铮铿铿似水流云,仿佛是从他的指尖倾斜而下的,听得林落凡和林西寒一时都不觉又讶又喜地笑起来。盛凌希也渐渐放下心,看来,他的手臂是真的痊愈了。 林西宴的指尖很好看,白,也修长。他从来喜欢洁净一丝不苟,就连指甲都修剪得整齐漂亮,浅色甲背莹润如贝。 这么弹钢琴、或玩魔方等需要手指活动的时候,总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的美感。 手控的天堂。 沉入听着看着,盛凌希渐渐觉得那些旋律仿佛不是他弹出来的,而是跟着他走的。是曲子跟着他指尖的弹动在跳跃。她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上脑海里也突然闪过一个格外离谱的想法。 这手……要是弹在别的地方…… 轰一下!盛凌希的脸忽然红了。她无声深吸了口气稍稍往落凡和西寒身后退了退掩饰脸红。 一曲弹完,林西宴起身。林落凡和林西寒的掌声一瞬也如雷鸣般鼓动,“好!哥!你好厉害啊!我以前知道你钢琴弹得好但怎么不记得你这么厉害啊!你也好多年没集中专业练琴了怎么还能这么丝滑。” 林西宴看的却是他们身后的盛凌希,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微微一挑眉。 林落凡和林西寒就随他的目光回头望,看见她脸颊红红也不由疑惑,林落凡:“嫂子,你脸怎么红啦?” “哦……”盛凌希眼神微闪,不看他们,更不敢看他,仓促捂了捂脸,“热,热的……” “……热?” “对。”她赶紧跑,“那什么……落凡西寒,你们接着练啊!我回去换身薄衣服,这天太热了真的是……”仓促溜上楼。 林西宴目光落在她飞快跑走的身影上,眸色渐浓。 “热吗?”林落凡狐疑了,目光落在墙壁上的室内测温仪,以及别墅内几乎二十四小时全年恒温的中央空调,疑惑看着林西寒用手扇了扇风,“你热吗?” “我也有点热。”林西宴这时却突然说。 林落凡:? 他唇边有了点深意的笑意,很浅,淡淡嘱咐了他们两人一句继续练好好练不要停便跟着闲庭信步上了楼。 林落凡更自我怀疑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针织衫皱眉,“我跟他们过的不是一季节吗??” …… 林西宴在三楼卧室的门口截到盛凌希。 臂弯突然被一股力道用力扣住,盛凌希人还没等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跟随着这股力道仓促一旋后背蓦地靠在墙上。 在她背脊即将靠在墙上的刹那,一只手掌还先一步抵住她的后背垫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冷木香袭来,面前笼罩下一道阴影,她已经被他整个人堵在卧室门口。 “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呢?”近在咫尺的距离低头睨着她,林西宴的嗓音听来沉磁,还隐约含着戏谑浅笑,“脸红成这样。” 他用指节去碰她绯红的脸颊。 盛凌希抿抿唇瞪他,低眸一看见他游曳在她脸上的指尖脸不禁更红了,不由伸手将他的手打开低咳道:“谁、谁不可描述了!我真就是热的……我先去换衣服了!” 她声音也有点被烫灼过似的哑,说完推开他就想走。 却被他一把拉回来,“是么?” 他仍旧将他堵在墙上,居高临下,这种近距离的身高差令盛凌希此刻的所有感官几乎都是他,鼻尖几乎能碰到他的喉结,耳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走廊壁灯昏暗,空气极静,连过堂风的流动都仿佛暧.昧起来。 第107章 夜话 这个晚上, 天穹如墨,夜温凉如水,盛凌希靠在林西宴怀里无意间聊起了一些久远的旧事。 起因是两人彻底“玩闹”过后, 林西宴起身时, 不小心卷着被角碰掉了床头的一本棕色笔记本。让原本还在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盛凌希当即支棱起身, 立刻捡起来, 捧在怀里仔细地拂去尘埃视如珍宝。 林西宴看见, 便问:“当初, 那个魔方比赛, 你其实真正想要的不是那条项链, 而是这个本子, 是不是?” 那个本子正是两年前林西宴在魔方比赛中为盛凌希用第二名赢来的那一个。montblanc品牌,棕色牛皮封, 市场上早已断货的限量款。 当初,他本以为她想要的是那条施华洛世奇项链。 可是后来时间久了,他才发现相比那条项链,她对这个本子的珍视似乎更多一些,不由得忽然对当时她那抹期盼的眼神产生了疑惑。 盛凌希点了头。林西宴不禁问:“为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 ”盛凌希却扬着本子朝他笑起来, 灵巧笑意里还有点对他此刻望得一干二净的埋怨, 道:“以前……你给我写过一个天赋爱好规划图, 是匿名塞到我柜子里的,而我误以为……写它的人是戚行川。” 林西宴沉默,静静地敛下睫。 当然记得。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熬夜挑灯, 查着所有和美术、化妆穿搭等相关的从业建议为她抄写着一本规划本。因为怕她看不懂,还特意将每一字每一处细节都写得极为详细。第二天还因为熬夜没精神被林墨笙不悦骂了一顿。 结果…… 盛凌希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 用指尖点了点他忽然沉下来像有些低落的脸颊,笑问:“你难道不记得,当初你就是用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本子给我写的?”只可惜,当年在中央圣马丁抄袭风波后,她因为仓促搬家回国,就连那个本子也不小心弄丢了。 林西宴这才黑眸微闪用种意味难明的眼神看她,说:“我确实不记得。” 盛凌希就怪异挑眉。 林西宴:“同样的和类似的本子,当时我们家有一整箱,所以……” “……”盛凌希这才不禁翻出一个大白眼。montblanc的笔记本便宜的几百贵的成千甚至上万。她之前查过,就这本棕色的限量款一本就要六百块。六百块!他却说他们家有一箱!! 这是在炫富呢是吧?! 话题就这么挑开来,盛凌希指尖轻轻翻动着那本空白的笔记本,又刻意挑眉问:“你当时为什么要给我写那个笔记本?” 林西宴又细微抿了唇角不讲话。 被她缠着逼问得急了,他才终于像不悦也难以启齿的神态张了口,低低说:“那还不是要怪你。” “啊哈?”盛凌希不明白了。 轻瞥她一眼,林西宴指尖轻蜷难以启齿地说起了一件往事。 …… 其实盛凌希一直不知道的是,他高一、她初一那年明御中学的学生会主席评选,她因为他的弃权去为她的小七哥找他质问的时候,林西宴已经在琴房练好了当天的课程任务准备要走了。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遥遥看见她气势汹汹的过来。顿了下,才又默不作声回到钢琴前坐下来,指尖松了又握掀开琴盖当做视而未见般继续弹曲子。 他心神动荡,无法弹奏安静的曲子,索性就弹起了那首节奏明快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在她走进门说话时,他指尖不由自主错了一个音。 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她果真是为了戚行川而来。 他当即就觉得,他应该想办法引导她找些事做。 也免得每天像只小蜜蜂一样只围绕着戚行川一人不停转。 …… “哦!”盛凌希当即恍然大悟,一把从他怀中支棱起来一手指住他,不可思议,“所以你当时——完全是故意的!故意说什么‘你每天围绕着他浪不浪费时间’、‘你有喜欢做的事吗’什么的!你只是想把我从戚行川身边支开?!” “啊哈哈哈哈哈哈!”她一瞬笑得前仰后合。林西宴的表情却更沉更冷了,耳尖也透出羞恼的红色,一抿唇就要走开。 “诶诶诶……”盛凌希赶紧把他拉回来轻哄。 她亲昵坐在他的身上,伸手去捏他的脸,像捏一个属于她的不高兴的橡皮泥娃娃,哄声却像在哄小孩,“别不高兴呀!我只是挺开心的,只是没想到……你在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在喜欢我了。开心到忍不住笑!嘿嘿。” 林西宴半晌容色稍霁,但不多,“你还说我,你呢?”他绷了绷唇说:“你一直以为那个本子是戚行川写的,那你当时那么想要那个本子……” 脸色再次阴下来。盛凌希在他又滞气到起身要走的刹那率先俯身轻轻靠在他的身上,像个抱树的树袋熊抱住他。 “我只是,很遗憾,那个本子被我遗失了。” 与其说是因为人,不如说,她怀念的是一种缥缈的感觉。 是当时突然寻找到自己热爱之处的喜悦,也是一种……像被一盏无形的明灯引导似的希冀。 在她后来失意、迷茫、难过的时候。 那个本子仿佛就成了明灯本身,不断不断提醒她勿要沉沦,提醒她她的热爱所在与前路,也让她知道曾有一个人,在她最顽劣不堪时也与她最诚挚的信任、相信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有自己的长处、在自己的领域、独一无二闪闪发光的人。 那是她的初心。 轻俯在他的怀里静默片晌,盛凌希无端想到什么唇边的笑意渐渐弱下来,指尖依依不舍般捏住他一截衣角。 如果当初,她知道这个本子是他所为她书写的。 那或许她们之间,也不会再走这些弯路了。 “你当时,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这是你写的?”她不禁又坐起来问道。 他不答。 她嗔责撇嘴,“那你都不说……又怎么能怪我把它误以为是戚行川写的了?这和学渣某一次考试考了全班第一,却故意不把考卷写名字,然后被老师误以为是学霸的试卷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怪老师看错呢?” 他不禁都被她这比喻逗笑了,促狭着表情去轻勾她的鼻尖,“当初一直考第一的,是我,所以不会有人的试卷会被误认为是我的。” 盛凌希一滞,伸手去拍他的胸膛,“不要转移话题!快说!” 她虽是“打”,力道却软绵绵的,林西宴便敏锐地抓住她的手一把翻身将她按在床上,又是好一阵笑闹。 咯咯闹了会儿,两人又相拥并躺着安静下来,盛凌希便继续方才的话题继续问道。 滞涩了好一会儿,林西宴才低低吐出两个字,“……不敢。” …… 那个时候,她似乎天天缠着戚行川,也许多许多人说她喜欢戚行川。 她因为戚行川而对他生厌; 她为了戚行川敢于到他面前发火质问。 他既怕她不知道那是他写的,又怕她会知道了那是他写的; 怕她嗤之以鼻,怕她觉得讨厌,更怕她知道后会直接看都不看就丢出去。 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与自卑和胆怯并存。 …… 盛凌希的心尖无端忽然有点难言的酸涩滋味,又问:“那你知道,我一直都以为它是戚行川写的吗?” “一开始,不知道。”林西宴低声说:“后来……慢慢的,也能感觉到了。” 盛凌希嗔怪,“那你知道时为什么又不说?” 他又不说话了。 暖黄灯光笼罩着他英俊沉默的侧脸。 又静默了好一会儿,盛凌希不自觉拢了拢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头,声轻的像一片云,“会伤心吧?” “什么?”像有什么东西一瞬轻拨了他心尖的弦。 “那些……知道我以为那些是别人为我做的时候。”她不自觉又拢了拢怀里那个笔记本,不知他会不会伤心但她的心此刻却仿佛被伤到了,嚅声说:“会伤心的吧?” 林西宴的手臂被她轻拢着手在被窝里和她十指相扣,不自觉地收紧了就,低声说:“忘记了。” 只是那个时候,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她“本该”认为那是戚行川写的;“本该”想不到他的;她“本该”不属于他的。 他甘之如饴,也就不记得有没有伤心了。 盛凌希轻吸吸鼻子不自觉又靠近他一些,将右手轻轻贴在了他的左胸口。 他胸膛温热,便显得她的手掌有些凉,但掌心却是温暖柔软的,掌心下烙印着他沉稳笃定的心跳。 林西宴的心脏仿佛也随着她着一举柔软下来,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揉揉。”盛凌希说。 像有烟花绽放在林西宴的心口。 她却撑起身,更加俯下身去轻轻吻住了他的心口。隔着睡衣他身上的冷木香味清冽如旧,让她不自觉的想相拥更多。 林西宴深吸了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片晌,她分开,近在咫尺静静看着他深黑色的眼睛,轻声说:“以后,不会让它伤了。” 手掌又一次熨帖在他的心口,她字句清晰,仿若承诺,“因为这里面是我。而它是我的。” 第108章 怀孕 又过了一段日子, 林西宴调升通知果然下来了,董事会投票一致决定擢升林西宴由原大中华区cmo为亚太区cmo之位。 l.k集团上下一片恭喜声,r.m内更是一片喜气洋洋, 连盛凌希每日上班时都能收到一路的“恭喜”。 盛凌希也由r.m品牌的总监兼升为整个设计部的leader之一了。 除却r.m内, 她还要兼管sissi、sonder、魔塔……等旗下几个大小女装品牌的设计部, 可以说更加忙上了一层。 而林西宴升职后, 便几乎不仅是忙这么简单。亚太地区可监管的市场面积增大。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等国家飞上几遭, 几乎四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天上和异国渡过的。 盛凌希心疼他太过辛苦, 可莫名的却又很享受于如今这种忙碌的感觉。如果梦想有形状, 那它化为实物应该便是她手中的笔、她笔下的设计图。那种自我价值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被实现的感觉真的很妙。 林西宴的新亚太区cmo之位稳定后, 便不用总做空中飞人了。 刚上任时, 亚太区整体的市场对他到底还有些质疑与保留。但他能力众目所望,又有身份的底气, 倒很快就令那些人很快服众。 这年他二十九岁了。 而立在即。于少年,不算年轻,于青年,方才启程。但已经跑在了许多人的前端,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 盛凌希二十七岁, 明明也算是该成熟稳重的年纪了, 可私底下却还是没头没脑自在逍遥的。 她还不禁感慨, “唉……十七岁的时候, 总觉得二十七岁很遥远。” “那时候也总觉得,二十七岁的我一定已经很厉害很厉害!事业有成,成熟稳重,一定已经是个在服装设计领域上非常大杀四方的新时代女强人!” “可是真到了二十七之后,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没什么变化呢?加班好烦……赚钱好累。我还是只喜欢吃饭喜欢睡觉喜欢玩。” 林西宴便轻哂,眼神轻含调侃, 谑声问:“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林西宴呀!”她就狡黠笑,眸光亮盈盈的,双手勾缠住他的脖子蓄意挑弄,“最喜欢的就是林西宴了!是吧?” 林西宴一瞬心尖柔软低头像要去吻她,却在唇即将落在她唇片上的刹那轻滑到她的耳侧刻意说:“那是你的二十七岁。” 盛凌希已经闭上眼在等待他的吻了,立时一顿疑惑睁眼。 他故意促狭调侃,“我的二十七岁……确实是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 盛凌希一滞当然听得出他这是在变相调侃她,立刻扑上前去打他。两人笑笑闹闹,又是一阵旖.旎温存。林西宴这一次真的趁机抓住她的手将她牢锢在怀中肆意亲吻。 林西宴其实没说的是,相比于十七岁,他更喜欢的是自己的二十七岁。 因为他的二十七岁……有她。 只是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她能够永远十七岁。 永远恣意永远热烈,永远保持年少纯粹的初心。 - 盛凌希这天上班时就一直觉得有些不舒服。 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顶得她头都晕晕的恨不得将昨晚的夜宵都呕出来。直到开会上台讲话,一句话没说完就真的干呕出声,再顾不得什么奔下台去就奔向卫生间狂吐。 新季提案会临时暂停,施小秋秦雅卉她们立刻跑进卫生间一探究竟,看她吐得这么难受的样子不禁狐疑,“总监……你该不会是……有了吧?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哇?” 盛凌希正埋头洗脸的手一下停了,忽然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盛凌希的例假一向不太准确,月初推月中,月中推月末……加之她一忙起来就拼命三娘的加班熬夜,更加没法掌握准确规律。 但是上个月初因为林西宴出了一周的差,回来后小别胜新婚,两人那什么的频率确实频繁了些。可他们一向分外注意这个,只有一次出来时才发现措施破裂,但因为量少又在安全期,所以也就没有再进行更多的紧急防护。 不会……这么……巧吧?! …… 盛凌希当天下午就紧急请了假去往医院。 会后托施小秋帮忙替她买了验孕外卖,但许是时间太短,验孕棒上倒始终只显出一条杠来。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确认较好,眼下新季时装周在即,这突来的意外无法不令她心麻意乱。 到医院,挂号、排队、抽血……一切完成时已经临近公立医院的下班点。抽血化验结果至少要两个小时,看来,最早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出结果了。 盛凌希坐在医院长廊外的椅子上发呆,不多时忽听到走廊尽头处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沉稳如旧,却走得很急。印象里他这个人似乎甚少有这么急迫如焚的时候。 她偏头,就见林西宴出现在楼梯口。身子颀长,脸色却急迫,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盛凌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很快莫名的鼻尖一酸竟无端想哭,一张手向他求抱抱。 林西宴直接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开车回去的路上,林西宴许久不曾讲过话。 盛凌希从旁轻瞄他的侧脸,不禁问:“……生气了?” “不是。”他只摇头,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指尖无意识地拢紧无法言说陈杂滋味。 他是在下了视频会后才听说了新季提案会上的事的,具体的情况施小秋和秦雅卉他们虽没细说,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上个月那一次,就连忙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情赶过来。 她最近有多忙,行程有多紧张,他都知道。 这一季的新季时装周提案非比寻常,是r.m在纽约、伦敦、巴黎、米兰四大时装周的联合秀展。她为了这一季也几乎整整灌进了大半年的心血。若最终真是为了这个意外耽搁,他难辞其咎。 “这次的事……说来怪我。”林西宴半晌出声,声线涩哑,“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盛凌希便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还有些焦虑无措,可这会儿在他身边反而放松下来了,一手抱住他的一直胳膊亲昵说:“这也不怪你,本来就是个意外嘛……你也不想的。” 林西宴与她相扣的指尖微微更拢了些,片晌道:“如果真的有……”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说出这样的话对他而言似乎格外艰难的,尾音发滞,“你打算留下它,还是……” 这回反而换作是她意外了,从副驾驶直起身愣愣看他,“现在还不确定它还有没有,你就在想打掉它的事啦?” “打掉”两个字,仿佛也是抽在林西宴的心上将他击穿,他一时唇线抿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西宴当然知道打胎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伤害有多大,相比十月怀胎,他一时竟分不清两者的伤害究竟孰轻孰重。 但他更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的目标是在哪儿,而如今她尚在走向目标的路上更绝非是考虑这些事的最好时候。 女孩子在职场上、在这世界的立足本就是举步维艰的。 且最近他们的工作也都太忙了,生活起居规律绝说不上健康。熬夜加班出差家常便饭,提神的咖啡和应酬的酒局也几乎被当成水一般,如若这个孩子真的这时到来,绝非是最好的时候。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它来的好时机。 盛凌希当然明白他多虑的是什么,也觉有些心酸和无奈,拍了拍自己平坦的小腹故意道:“哎呦,我可怜的宝宝呦!如果你在的话……你可真是好可怜呀,你还没等出来你爸爸就想不要你喽~” 林西宴趁着红绿灯也不禁向她的小腹上轻扫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心情复杂。 …… 晚上在星河湾吃过饭,盛凌希捧着热奶茶独自一人在小花园发呆。 早秋的夜晚月明星稀,晚风怡人,有夏末的小虫在草丛间细微轻叫。 林西宴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她回头。就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默不作声到她身后。 她下意识笑起来一手勾住他的指尖让他在她面前的藤椅上坐下。林西宴长久看着她白皙却心事重重般的素颜,不禁问:“还在想这件事?” 盛凌希便摇摇头,又点点头,手掌不由自主又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只是在想……如果它真的在,我还没有考虑过该怎样做一个妈妈。” 林西宴闻言眉宇细微微动,说:“已经决定,要留下它了吗?” 她不摇头也不点头了,只是沉默良久,然后目光静静注视住他的眼睛说:“西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小炮仗、小狗宴?” 林西宴眉心顿跳了下神色露出一种难言的无奈和古怪,但还是耐心点了点头。 盛凌希和林西宴阴差阳错共养的那只小刺猬,在去年已经寿终正寝了。它去世的那一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盛凌希哭着给它放在了一个小木盒中将它埋在了一颗树下还特意为它织了好几个小帽子、小毛线团等。 盛凌希说:“其实我当时,想要的是只小猫。” “可是阴差阳错的,套圈套中了那只小刺猬,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把它带了回去,后来和它在一起熟了,发现其实它还挺可爱的。” “西宴,我是觉得,本来就没什么最好的时候对吗?如果它来了……那这对于它而言应该就是最好的时候,对我们而言也是种缘分,那我就顺其自然地让它来,也未必不好,对吗?” 林西宴轻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眼神陈杂地望了她片晌弯唇点点头,说:“好。” 第109章 养胎 已经决定要宝宝后, 盛凌希和林西宴便立刻进入到备孕大军,彻彻底底将自己的生活改了一个状态。 四大时装周举办得异常顺利。r.m在这次时装周秀展中也表现得异常亮眼更上一层楼。盛凌希自回国后却完全进入了一种类似休假的状态——不再加班熬夜了,也戒了咖啡, 每天早睡早起一日三餐, 将张姨的养身汤也当水喝一般。 林西宴也适当放权, 不再每月空中飞人般的出差。即便是应酬的酒局上, 他也坦然以备孕为由委婉推拒。有他l.k太子爷的身份压着, 那些人倒是也有心照不宣地给些面子。 三个月后, 盛凌希怀孕的日常倒还没提上, 倒是觉得自己的腰被那大补的养身汤给生生灌粗了一圈, 特别郁闷, “嘤嘤嘤林西宴,都怪你, 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养身汤啊,我的腰都粗啦!” “是你之前的腰太细了。”林西宴在她身后抱着她,用手臂去轻轻丈量她的腰围,促狭笑,“我倒觉得, 现在刚刚好, 抱起来软软的, 不像之前那么硌手。手感也更好。” 盛凌希气哼哼转头去捶他的胸膛, “哼!你说得倒轻巧,敢情胖的不是你你不用郁闷了,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安慰人的话多轻松。” “我倒是想胖。”林西宴拥着她温言浅笑,“但你想想, 我要是胖成个大胖子……腹肌也没了,啤酒肚, 水桶腰,那样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马上就断了运动去吃吃吃然后……” 盛凌希脑子里便立刻浮起一个胖胖的林西宴的形象来,圆鼓鼓的,像个打了气的小气球。然后她就一手抓着气球的线球西宴就在天上飘,立刻笑得前仰后合。 而后又赶紧捂住耳朵连连摆手,“快别别别……我脑子里已经要出画面了!你给我好好的,不许胖!我可是深度颜控,你要是不帅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林西宴浮现一种“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弯弯唇角。 不过盛凌希隔了几日才发觉,自己似乎不仅腰粗了,皮肤也跟着像细腻了一些。且这个月的例假又推迟未来,不过她例假一向不太准确,且近来的养生汤喝得太多作息也规律了许多,也便没想太多。 但上次闹怀孕乌龙时,她托施小秋买的验孕棒还剩了一个。 眼见快要临期,她只是在一天晨起时试着验了验,未曾想五分钟后,验孕棒检测区上竟显示出清晰的两条杠。 盛凌希就怔怔盯着那两条杠懵登许久,半晌才惊呼般爆开一声,“啊啊啊啊——!!!” 林西宴本正在别墅三楼的公用卫生间穿衣洗漱,衬衫整洁,西装利落,左腕的袖扣刚扣上一颗,忽听见主卧卫生间的惊叫,顿时一凛立刻破门。 卫生间门打开的刹那,盛凌希正穿着睡衣坐在马桶上,没穿裤子……呆呆坐着,睡了一夜还未打理的凌乱卷发好像顶着个小鸟窝。 饶是早已无数次夫妻相见……但一大清早见她这样林西宴还是不觉耳尖发红,抿唇别了别目光肃声问:“怎么了?” 盛凌希这才如梦初醒般顿时弹起来就扑进他怀里。 “林西宴!中了中了!” “中了中了林西宴!” “中了!” 她将手中的试纸给他看,清晰的两道杠鲜红如滴血。 林西宴望了眼深黑眼眸也微微更深浓。 “啊啊啊啊啊!!”她像更加喜悦,抱住他就又亲又抱,将他原本整洁的衬衫西装都弄得乱皱。 林西宴在她亲密的围攻间不禁轻哂,看她连内裤都还没穿上抬手就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下薄斥,“稳重点,这回……可真的是个妈妈了。” …… 由于还不知是男孩女孩,盛凌希便为腹中的宝宝取了一个小外号——小丘比特。 缘由不言而喻。盛凌希有孕的消息也在盛家、林家、乃至整个l.k都传开了。两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l.k上下亦是一片恭贺声,调侃着这是举族上下恭贺皇太孙的即将出世。 盛凌希不想自己怀孕后就天天在家里闲散养胎,每天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只是工作量比往常更减少了许多。也因此,现阶段由她亲手设计的一件衣裳在圈里简直可谓千金难求。 江异、施小秋、秦雅卉他们也异常给力,几乎主动担负了她的大部分工作。 施小秋和蒋娇还异常好奇,经常在休息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仍旧还平坦的肚子看着,讷讷问:“你说……这里真的有个孩子?” “这肚子比我的都平好吧?我怎么感觉这怀孕的压根不是她是我啊!你看看!” 蒋娇立刻露出自己吃撑的圆鼓鼓的肚子拍了拍。她瘦,但平时不爱锻炼,每次一吃多小肚子就鼓起来像个小皮球。立刻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盛凌希也嗔怪道:“废话,我这才几个月啊怎么可能现在就显怀了。至于你……”她向她肚子上一扫,“你今天中午怀的那‘香酥炸鸡’,明天估计就能‘生’了,别怕!” 周围笑得更欢了。 盛凌希正在画着一张小朋友衣服的设计稿。 没错,如今盛凌希的设计稿一稿难求,可盛凌希肚子里的宝宝在此刻就已经拥有无数张由她亲手设计的高定服装了。施小秋不禁问:“组长,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啊?” “男女平等,都喜欢。”盛凌希笔下不停,顿了顿又说:“不过要我生的话……女孩吧!” “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男孩儿的话,我老公会吃醋呀!”她立刻眨着眼笑起来,戏谑兮兮的,“林西宴怎么会允许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男人不是他呢?所以为了防止我老公吃醋,当然是女儿最好啦!” “………………” “切~” 周围立刻一阵无语的嘁声和白眼,这两口子一向是逮到话题就趁机秀恩爱,他们动不动就会陷入言语陷阱。 恰逢江异从外归来,盛凌希看见他,立刻将一张刚画好的设计图交给他,说:“江异,抽空帮我把这件打版出来,3q love you!” “别说love you,我怕林总暗杀我。”江异接过,扫了眼,问:“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怀的是女孩?” 画纸上的是件女孩子的公主裙,很精致也很漂亮。哪知盛凌希却巧笑道:“男孩子的也有啊,你看。”她将一张没画完的男孩装设计稿展现在他面前。 “……”江异有点心肌梗塞,又问:“那你干嘛这么急着把它们打版出来?万一你生的是个男孩,这裙子不就白费了?” “不会呀。”哪知盛凌希又歪了下头,笃定道。 江异:“怎么不会?” 盛凌希道:“如果生的是个臭小子,那我就从小给它定个娃娃亲!然后把那些小裙子都给我未来的亲家穿着!” “如果是个小仙女,那我这么美,林西宴又那~~~么俊俏!我们未来的宝宝一定也是很漂亮的!那我一定有不少臭小子会追我的小丘比特,到时候,我就选一个最帅的给他穿上。” “总之!不管是男孩女孩,这些衣服一定肯定非常定能用得上。你就尽情去打版吧!我期待你的成品呦~” “…………”江异的心血管更堵了。碰巧林西宴提着一盒专制的营养餐走进门来,看着脸色比怀孕的盛凌希还差的江异不由得拍拍他的肩问:“这是怎么了?” 自从盛凌希孕后,林西宴来二十三层的频率就越来越勤了,每天都带着专门的孕期营养餐来看望她。 连施小秋和秦雅卉她们都能沾光吃到一些他特意请私家大厨制作的佳肴盛宴。 江异捂着胸口,生无可恋说:“林总,我们公司是有一个规定,说任何一位员工都能给领导提公司未来发展战策的意见的是吧?” 林西宴点点头,还是不解。 江异一把就将手里一沓设计稿丢到他怀里,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简直数都数不完。江异咬牙切齿,语气愤愤,“我看,r.m要不改做童装吧!” “……” …… 晚上,盛凌希也不禁问起林西宴,“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林西宴:“我不喜欢小孩儿。” “……” 这让她怎么接? 不喜欢孩子,那她还生个球的孩子?生个球啊生个球啊! 对上她一瞬阴沉下来的幽怨眼神,林西宴不觉轻笑,用指尖去轻碰她的脸颊,“可是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能够接受有关你的一切,也会爱屋及乌我们的孩子。 自从和她在一起,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好像都只分为两者——和她有关、和她无关。 …… 小丘比特三个月的时候,盛凌希开始孕吐。 在此前的三个月,盛凌希一向没什么孕反,甚至小腹还是平坦的,一向让她简直错觉自己压根就没有怀孕,还曾极骄傲地对外宣称自己的小丘比特简直是个天使娃。 然而自第三个月开始,盛凌希开始昏天黑地地呕吐。脚也水肿了、皮肤也粗糙了。眼睛上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的黑眼圈,整个人也脆弱的像只仿佛随时能折断的草。 在又一次半夜突然起夜一阵浑浑噩噩地吐后,盛凌希头晕眼花,窝在被她吵醒的照顾他的林西宴的怀中哼哼唧唧地吐槽。 “我靠,我感觉它好像在我肚子里射箭。我现在突然后悔干嘛给它起名叫小丘比特?应该叫小仓鼠才对啊现在是冬天正好冬眠……” “耗子也不怎么样。”林西宴冷着脸,手上却温柔地却耐心地帮她揉着胃部和肿起的脚腕,“上蹿下跳!” 盛凌希就被他逗笑了,一弯身直接胳膊挂住他的颈肩,看着他仍英俊却颇显憔悴的脸,“不开心啦?” 林西宴抿着唇,不答。 林西宴近来的精神也不大好,主要是盛凌希孕反太严重,不分时间不分昼夜,他便也每时每刻做好了准备去看顾、照料她。数日下来连眼下的乌青都重了一圈。 第110章 带娃 十月二十七日, 小丘比特“盛愿”在帝都乔星私立医院顺利降生,盛家与林家内外一片喜气融融。 无怪盛家奶奶和盛家姑姑几个月来严苛与精心的养胎计划,小盛愿在盛凌希肚子里的时候, 便大小适中胎心健康, 便连盛凌希生产的过程都格外丝滑顺利, 从推进产房到出来, 只用了四十分钟便生完了。 但一阵阵的阵痛仍旧令盛凌希脸颊苍白疲惫, 在出来后看见林西宴的第一眼便哭嘤嘤地哼着痛, 林西宴握着她的手精心疼惜安慰了许久。 林家和盛家就此多了一位新的小公主。 正如盛凌希当初所料的, 林老林墨笙和宋厉成对于小丘比特姓“盛”的事情格外不满, 坚决不允“盛愿”的名字上出生证, 几番要求他们必须再取一个林姓的姓名。 “那好。”林西宴倒也真的不和他们硬刚,只对林老淡漠道:“你先把我名字改了吧, 明天起,我叫宋西宴。” 肉眼可见宋厉成眼神微亮。 林老吹胡子瞪眼没说出话来。 周围的林西寒、林落凡、林意珺和一溜盛家人忍笑忍得辛苦,简直喜闻乐见这滑稽的撕逼场面。盛凌希用一种“不愧是你”的眼神明晃晃地为他比了个大拇指。 “盛愿”的名字最终还是如林西宴的愿上了出生证。 整个月子期,盛凌希过得也算优哉游哉。林西宴在l.k那儿请了产假,所有的换尿布。冲奶粉、宝宝操等事宜全被他包了圆。盛家为盛凌希共请了五个月嫂, 一个负责照顾产妇, 一个负责做营养餐, 另外几个原本负责照顾婴儿, 带教培训、抑郁疏导等。结果照顾婴儿的产妇连工资都要拿烫手了,每天要尴尬地与宝宝爸爸抢活干。 小盛愿的姨姨叔叔们也毫不遮掩对小盛愿的喜爱,霍靳琰肖凛肖嫣黎思斯他们几乎每天都有人轮番上门来带给小盛愿礼物。才不到一个月。小盛愿的各种小汽车、洋娃娃、乐高、淘气堡、vr眼镜、ipad都集齐了,简直够她玩到学前。 江异先前抗拒做童装, 但在小盛愿出生后,却中了邪一般, 乐不可支地为她制作了无数件独一无二的漂亮小衣裳。 蒋娇、许灵月、秦雅卉她们也没闲着,亲手设计了许许多多的漂亮小衣裳。品牌部顺势提案,还真的把r.m的童装部开发给上报了上去。部分产品发布在网络面众的时候,引起了不少宝妈和准妈妈们的热烈期待。 而小盛愿也正如盛凌希一直以来所期盼的那样,果真如一个天使娃般。前四个月虽偶尔昼夜不分总是半夜醒来哭泣,但总是林西宴哄一哄,便又安心睡着了。并且见谁都是一张乐呵呵的笑脸。 周岁抓周,盛家林家上下分外重视,将大达四十余平的红毯子上林林总总摆了将近三四十样物品。然后在众人的万众瞩目之下——小盛愿咿咿呀呀地抓住了其中那把小弓箭! 周围一阵热烈欢呼,盛凌希和林西宴心脏顿跳,不由自主惊讶看向彼此相视微笑。 …… 盛凌希原以为,小盛愿抓住那只弓箭,也算是老天为她和林西宴之间缘分的牵系,也象征着小盛愿当真是她和林西宴之间的感情的结晶。 而一年一年,随着小盛愿的渐渐长大,盛凌希由衷发觉完全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果然无论是多天使的娃只要是娃就一定有恶魔的一面! 小盛愿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极为秀色可餐的小姑娘了。 冷白皮、大眼睛,圆润滚滚人见人爱,结合了林西宴和盛凌希所有优点的她可谓从小就是个公认小美人。 可是小美人也免不了小恶魔的化身,一天晚上,小盛愿窝在盛凌希的怀中哄睡时问:“妈妈,我的小名为什么叫小丘比特呀?” “因为爸爸和妈妈刚认识的时候,妈妈就不小心射了爸爸一箭呀。”盛凌希解释说:“然后在古罗马故事中呢,丘比特的手里就一直握着一把弓箭,而且我们小阿愿抓周时也握住了一把弓箭,所以,我们小阿愿就叫小丘比特啦!” “那丘比特又是什么呀?” “丘比特就是小爱神呀!”盛凌希:“爱神呢,就是小丘比特想谁恋爱,就朝谁射出箭,然后那两个人就会相爱啦!所以小丘比特的箭就是爱意的箭,可不能随意射出去的知不知道?” “哦。”小盛愿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 然而第二天,竟突然有好几个幼儿园的小孩家长带着几个小男孩气汹汹地找上门来!怒道:“盛愿妈妈,你和盛愿爸爸能不能好好管管你们家盛愿,不要让她随便玩射箭!你看看把我们家儿子给射的!这额头都红了!” “是啊,我们家儿子也是……” “你们看看!” “……啊?!”盛凌希完全呆住,懵了。 原来是小盛愿自从上幼儿园后,和大部分小女孩儿都不太一样,她不爱软绵绵的洋娃娃也不爱漂亮的小裙子,只喜欢每天拿着一把特制的小弓箭和那些小男孩打打杀杀。 昨晚听说了盛凌希为她讲述的故事后,今天不知怎的,她在幼儿园后专门拿小弓箭开始射起同班的小男孩儿。 特质的小弓箭虽没开刃,但到底随着惯性还是有点杀伤力的。biu~一下射到人脑门上的时候,立时就把人家的额头射得通红。 “…………” 恰逢林西宴下班归来,几个家长立刻蜂拥而上又告了一遍状。 林西宴的神情仍旧很淡,长身直立,低头睨着盛愿的表情也不咸不淡,而后温声问盛凌希:“怎么回事?” 盛凌希憋着脸只好把昨晚的事如实和他说了。 等林西宴淡定自如地向那些家长承诺好又一一送走后,盛凌希一把扯过小盛愿,“你过来!” 她蹲在她面前,努力憋着火气,“你就算是想效仿爸爸妈妈……你也不能真去射人家箭呀!再说……你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一次射了这么多人啊!这也太……太渣啦!” 林西宴淡然立在盛凌希的身后也在神情渺淡地盯着她。小盛愿看看妈妈怒红的脸又看了看爸爸就不自觉委屈撅起嘴巴,低着头奶声奶气地入地道:“我也没想射这么多,我就是想试验一下来着嘛!” 盛凌希:“试验?” “对呀。”小盛愿委屈巴巴的,只听她道: “一开始,我只想射aa一个人来着,毕竟我只‘爱’他。” “妈妈说了,只要我射中他,他就能喜欢我了。毕竟爸爸就是这么喜欢妈妈的。” “可是我射中他之后,他反而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我就想是不是我的箭失灵了,就想试着射一下bb看看。” “bb一直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结果射中bb之后,bb也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于是我又去射cc和dd了,想着看看他们究竟谁会喜欢我。” “结果他们都躲我躲得远远的了!!” “妈妈,你这教我的方法不管用的呀!他们怎么都躲我躲得远远的了?人家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嘛人家只是想试验一下而已的嘛!呜呜呜……” “……”盛凌希彻底心肌梗塞,颇一言难尽地回头和林西宴对视了一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废话啊宝贝儿!就你这箭术,射谁不会躲你躲得远远的?谁嫌自己命大!(t_t) 晚上抓耳挠腮,盛凌希始终没想好该怎样才能把小盛愿的思维观念给掰回来。林西宴在晚饭后拍着盛凌希的手安慰她说:“你先去歇着,让我去陪她一会儿,交给我。” “可……”盛凌希始终担忧,忧心忡忡看着他。 他却笃定,又耐心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让她略微安下心来。 然后,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小盛愿都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个小时后,当小盛愿跟着林西宴的身后从书房再出来时,整个人仿佛已经换了一个面貌,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站在盛凌希面前,仿佛在等待着她验收成果。 林西宴道:“这回,跟妈妈说吧。” 只见小盛愿像郑重点点头又深吸一口气像做鼓足了什么勇气,对盛凌希一字一句道:“妈妈,我明白了,我是小丘比特,小丘比特是爱神,爱神的箭不能随便射别人的。射中别人不会让别人喜欢我,只会让射中的两个人相爱,所以我不能随便射箭!” 盛凌希惊讶看着她又看着林西宴。林西宴欣慰地弯了下唇角又引导她,“那以后,你还会不会随便射箭了?” 小盛愿连连摇头,“小孩子不能随便射箭,小爱神更不能随便射箭,所以我要谨慎射出我的每一箭!” 盛凌希给林西宴连连比了好几个大拇指简直甘拜下风。 …… 然而第二天,又有更多的一波家长找上门来,这一回甚至连女孩子的家长都有了。气急败坏心急如焚地直将盛凌希堵了个水泄不通声称盛愿骗了他们家孩子钱/射了他们家孩子箭,要他们家长必须赔钱/道歉/给个说法。 “……啊?!!”盛凌希更懵了。 原来是小盛愿昨天被林西宴好好教育了一顿后,今早到了幼儿园,也彻底变了个说法。 她声称自己是小爱神丘比特的化身,只要她射中谁,就能让哪两个人恋爱。所以现在爱神的箭大拍卖,三元一支,五元包对;脱单利器,只要你爱谁、射中谁,就能拥有谁!百分百放心,百分百实惠…… 不过一上午,整个幼儿园从托班到学前班几乎都涌到小盛愿面前买“爱神的箭”,幼儿园内也一片鸡飞狗跳哭嚎一片,到处都是小盛愿的箭在飞。 第111章 梦中 由于小盛愿射箭射得实在准确, 盛凌希和林西宴最终送她去学专业射箭,未曾想,仿佛真的打开了小盛愿新世界的大门。小小女孩从上手开始便几乎箭无虚发姿态飒踏, 连射箭教练都连连夸赞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射箭人才。 小盛愿也神采飞扬, 扬言自己一定要在射箭的道路上深度耕耘。还要参加更多的比赛。全国赛、全国赛、国际赛!盛凌希看着她这般昂扬焕发的模样, 总觉好像看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不觉感慨又欣慰。 这一年的盛凌希三十五岁了。 林西宴三十七岁。 他们两个人, 一个已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天才高定设计师landsay, 一个已经接手了整个l.k全境的cmo之位。无论外面怎么看, 都是一对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夫妇。好不令人欣羡。 八岁那年, 小盛愿上小学了。 上小学的第一天, 老师曾给留下一个很特殊的课题,名字叫:“请写下一段话给你的未来, 然后放在玻璃瓶子里,等十八岁时再见。”小盛愿将课题要求带回到家里给盛凌希和林西宴看时,还分外纠结,咬着笔杆坐在书桌前不禁连连问:“妈妈,你说我该写下什么呀?我怎么会知道十八岁的我会希望现在跟她说什么。” “什么都好呀。”盛凌希便笑, 道:“你的梦想, 你的愿望, 你期待的生活或者你爱的人的模样, 这些都可以写的呀!等你十八岁,不会怪你八岁时的天马行空的,你就随便写!” 盛愿就立刻好奇起来,神秘兮兮地问:“那妈妈。你和爸爸八岁的时候, 都和你们的十八岁说了什么呀?” 盛凌希就一时怔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晚上在卧室, 盛凌希临睡前又突想起来,不禁窝在林西宴的怀中轻声问:“西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现在穿越到你八岁的时候,你会和那时的你说什么呀?” 林西宴不觉轻笑,手臂揽着她轻轻地拍。夜色缱绻,他的声色也缱绻,“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还不是小丘比特,他们老师留了个类似的作业,她就来问我。一下还真把我稳住了。我八岁的时候……应该刚回到潇山不久吧,那时候……我真的连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你呢?” 林西宴微默片刻,便说:“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他声色低沉,“因为,我也快想不起他的样子了。想不起他那是最期盼什么、想要什么。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令林西宴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他竟真的做了这个梦。 梦里,是林家在比利时的欧式花园。林家举家还未曾搬迁回潇山。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花园里,正在极为刻苦地练着马术课。 那马太高了,他连续自己上了几次都没能上去过。宋厉成就在他身边严厉地训斥他。他唇色抿白,仍一遍又一遍执拗不放弃地去试。终于在某一瞬成功翻身登到了马上。有些兴奋地转头想问父亲要夸奖时,得到的却是他一句“差强人意,继续努力”的点评。 长大的他不由自主地站在远处默默地看,心尖不由自主地微涩。 那天,等他练完马术课时已经傍晚了。 他每节课外课之间只隔短暂的半个小时之间。正火急火燎地想要去洗手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他。立时定住,面色警戒。 “你是谁。” 林西宴就不觉弯唇微笑,对他道:“我是你未来的你。” “哦。”他只又默默地看了他两秒就低低应了声,而后迅速想要从他身旁擦肩而过。时间紧迫,来不及他对一个陌生人多说什么,他有这时间不如更加放在提升自我上。 林西宴便不觉更加意外微挑眉梢,竟不知自己八岁时就这么淡定了吗? 他不禁在他面前蹲下来,温声问:“干嘛这么着急?急着去上书法课么?” 小林西宴意外,“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说了啊,我是未来的你。” “那你既然知道,还不快放我走?” 他仍旧笑着,却没放开他,只是默了许久才轻声问:“一定,要这么准时吗?” “就算是迟了一些,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旷了一节课……又能怎么样呢?一定要这么紧绷吗?” 小林西宴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像不知什么情绪般轻轻低了低头,然后用一种很轻却很笃定的声音说道:“一定要准时。” “不准时……父亲会生气,爷爷会失望。并且不准时,我会和别人落下功课,日复一日,就会落下更多。所以我必须准时。” 林西宴便不说话了,静静地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五味陈杂地摸摸他的头。 那天,林西宴最终没有拦着他去上课。 而是等他上完了书法课后彻底陪他好好疯玩了一晚上。 小林西宴最终也对林西宴放下了戒备,天边的鱼肚白冒出来的时候,小林西宴看出了林西宴似乎要走,不舍问道:“……你要走了吗?” 林西宴只微笑看了他很久很久点了下头。 小林西宴:“那你还会再来吗?” 他沉默,不答。 小林西宴就立刻明白了什么,似依依不舍又似难过地抿唇低了低头,片刻才抬起头对他弯起笑说:“再见。” “林西宴,你记得。”绯红晨辉落在他们俩中央,林西宴的目光便静静落在面前的小人儿身上,一字一句诚挚说:“未来,你或许会发现,生活不必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你也不必活得那么紧绷。你的父亲、爷爷,或许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岸,你其实不必非要时刻紧张,也不必非要优秀。” “但,如果你现在认为你做的都是对的,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在不远的将来……你会碰见一个女孩子。” “你就会明白这些自由,也会梦寐以求那种张扬。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的人生,那都是你最好的人生。你记得,生活不过是你在这世界上的体验,无论怎样活,都好。” 小林西宴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在思忖着什么,只是许久,问他:“你已经遇见她了吗?” “是的。” “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 “是。” “她是……你妻子吗?” “对。” 小林西宴便笑起来,由衷的,面上还有几分难为情的含羞。 片刻,他正肃了神色,问他,“现在的你,是现在的我所做的选择、所走下去最终变成的样子吗?” “是的。” “那你后悔过吗?” 他良久微默,最终还是对他摇了摇头。不悔由衷。 “那我知道了。”小林西宴再次笑起来,也是由衷的。林西宴感到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在变透明。他在那一刻也知道了小林西宴的选择。 醒来时,一切都消失了。星河湾,一切也都是原样。 他仍旧是三十七岁的林西宴。 林西宴静静看着天顶沉默许久,眼角无声滑落过一颗泪。 …… 盛凌希这天有一场讲座。 地点是b大,是b大服装设计系诚邀她数次专门为她举办的一场专家讲座。如今盛凌希的名号在圈内可谓赫然有名。帝都各大服设系高校都争相恐后地邀她演讲、教学。盛凌希却觉服设还是远离名人效应与粉圈一类的好,几乎全部拒绝了,却唯独,应下了b大。 “b大啊……”收到邀约时,盛凌希长久看着邀请函上b大的校徽,不由感慨。 忽想起,自己十八岁时,曾将b大设为目标夜以继日地去努力、拼搏。毕业那年她其中一个小心愿,便是游览b大。可是那个曾说好带她去的人……却终究失约了。 这天站在b大的大讲堂台上,面对台下无数个像当年十八岁时的她的年轻面孔,三十四岁的盛凌希说: “十八岁的时候,我曾经很梦寐以求地站在这片土地上、站在这个校园里。” “可后来,阴差阳错,我和b大失之交臂,但却同样塞翁失马,拥有了更大的一片天地。” “再后来我就明白,b大也好,中央圣马丁也好,每个天地都是值得人去开拓与期待的。每道风景也都有自己独特魅力之处。所以,无论你是什么系,做什么、学什么,都不重要,也都是最好的。重要的都是感受,是经历,是看遍这一路上的风景。” 爱过你想爱的人、吃过你想吃的食物,渡过你自己的一生。 或许普通、但仍旧漂亮的一生! …… 这天演讲完后,盛凌希走出讲堂的门,遥遥就看见一道身影。 立时一顿。 他就站在礼堂门外的一颗榕树下,未穿西装,洁白的衬衫纯净似雪,颀直挺拔地站在风里。被树隙切碎的金色夕阳映着他沉静俊俏的侧脸,在对上她目光的一瞬弯唇微笑。 这一年的他已经不再是少年,却气质仍出众卓越。过往匆匆的行人学生不时向他侧目。他一手牵着小盛愿也在歪头朝她眨眼巧笑。 盛凌希的心,忽然飞快跳跃起来,讶异地望了他几秒也不禁向他隔远笑起来。 似乎总是他,似乎永远有他。 永远在她身后,永不会对她失约的…… 她目视着他笑着走上前,林西宴便自然拉起她的手对她说:“走吧。” 一家人走在出校园的林荫道上,路上不少行人频频地向他们侧目。 小盛愿刚下了一节射箭课,正握着一把没开刃的弓箭跑在最前方乐呵呵地自己玩,盛凌希就和林西宴并肩携手走在后面像随口说:“林西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第112章 if-01 盛凌希今天比较郁闷, 因为闯了一个祸。 ——她在小区草坪射箭的时候,居然不小心给那个新来的邻居给射到了!! 虽然新邻居的家长没有责怪她,可她还是被自家的姑姑叔叔骂了一顿, 垂头丧气回到家的时候, 爷爷奶奶还在笑呵呵不解地问:“哦呦, 我们家小凌希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锤头丧气的?” “还说呢!看看她干得好事!”姑姑立时就在旁边斥声, 简直要火冒三丈, “就说让她每天规矩点规矩点, 别跟个皮猴子似的遥哪儿跑, 她可倒好!直接一箭居然就把隔壁林家那孩子给射了!” “现在这整个潇山的人谁家不盯着林家想着上去求个脸熟, 她上来直接就把人家给得罪了!盛凌希啊盛凌希, 你说你叫什么盛凌希干脆改名叫盛哪吒算了!怎么千叮咛万嘱咐就是非要唱反调呢你!” 爷爷奶奶也震惊咋舌。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骂她也无济于事。爷爷丧着脸感叹了许久最终说:“算了算了, 左右我们家一向比较中立,以后也不一定一定要仰仗l.k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凌希好好跟他们道个歉,以后邻里邻居互相碰面不尴尬就好了。” “凌希呀, 看奶奶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什么?红烧小排骨!凌希快去洗手, 先别想这件事了, 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吃饭长身体的大事的。” “耶!”盛凌希立刻高兴起来, 心情连忙从方才的低头丧气转变阳光灿烂,直嚷着“爷爷奶奶最好了”就喜气洋洋到卫生间洗手去了。 “就是你们惯得她!”姑姑无奈嗔叹。但表面虽不满斥责着,但当天在桌上看见她因拉弦射箭的手勒红的指骨和粗茧,晚上临睡前, 还是特意给她送了一盒化瘀的药膏来。小心翼翼给她涂的时候还在苦口婆心劝告着。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真的要学着文静着点, 你看看这漂漂亮亮的一双手,弄得红的红伤的伤的,多难看?当时我就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射箭……” “等明天你见了明天隔壁家那个小哥哥,记得好好和人家道个歉听见没?你爷爷虽是这么说,但估计也正头疼着该怎么跟人家赔礼道歉呢。我看他家那一家人都不像不讲理的,我们态度最起码要先做足了……” “我知道啦姑姑。”盛凌希知道姑姑是刀子嘴豆腐心,撒娇着声应下来。其实不用姑姑说她本身也是打算要去好好道个歉的。 第二天上学,盛凌希刚走进明御中学初一九班教室,就听见教室里不少女生正围在一块激情四射地谈论着什么,不由狐疑扫了圈走到黎思斯和肖嫣的身后轻拍她一下:“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儿。” “凌希!”黎思斯立刻兴冲冲地转头趴在她桌子上来,喜洋洋问:“你知不知道,咱们潇山宅王新搬进来的那家人,是比利时回来的l.k林?” “知道啊。”盛凌希答,还是不解。 “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那个大儿子来咱们学校上课了,就在你家小七哥的高一一班!” 盛凌希微怔,这个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她们就在谈论那个男生呢。”肖嫣在旁边边写着数学练习册边悠悠道:“有人在传,说那个男生长得特别帅,惊为天人的帅,气质还特别好,这不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都在讨论。” 呃。 黎思斯:“对对对!凌希,你见到过他了吗?昨天周末我不在家本来我爸妈想晚上去他家登门拜访的但是又怕人家刚来就贸然上门过去打扰不太好,就没去上。你家离他家离得那么近,那你看到他了吗?真的那么帅吗?” 呃…… 盛凌希一阵咋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说不仅看见了自己还射了他一箭该肿么说…… 这时有几个同班的女生围到她们身边,眼眸里那亮晶晶的样子如出一辙的欣喜期盼,洋溢道:“诶!凌希思斯嫣嫣!那个林西宴是住在你们潇山官邸的是不是呀?那你们是不是真的能经常见到他啦他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那么帅?” 林西宴? 其中一个女孩手里还正举着一个像广告牌似的塑料牌,说话间“咣”地像随意杵在她们几人桌上。盛凌希就看见上面写着一堆信息,似乎都是这个叫林西宴的男生的个人宣传牌。 ——林西宴,男,十五岁。 身高目测853、体重目测85kg。入学成绩全优。高一一班…… 盛凌希简直瞠目结舌。这都做好啦? 肖嫣和黎思斯和她们说了她们目前也没看见,几个女生也不禁有些失望下来。其中一个这时道:“不过他昨天办入学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他了,却是气质特别特别绝!就是有点那种……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你们懂得吧?!” “就是他不知道怎么了,左胳膊好像不太好啊,看上去好僵硬的样子……他不会是个隐形残疾吧?” 盛凌希:“……” 正在说,高中部教学楼那儿突然传来几声像惊又像喜的呐喊。紧接着初中部这边教室外的走廊也想起一阵杂沓的奔跑脚步声,不少女生都聚集在窗口往外看。 盛凌希和肖嫣思斯的位置正好临近对着高中部教学楼的窗前,闻声也不禁好奇看过去。接着只见高中部走廊有道身影正跟随着教导主任的指引向高一一班的方向走去。教导主任在他的身旁还满脸堆笑视若珍宝般,而他神情平静挺拔从容。 他穿着明御中学每周一升旗时要穿的西式礼服,很挺拔工整,修身挺拔的衣型完美地衬出他一双修长笔直的腿,领口领结一丝不苟,冷峻落拓,清隽颀长。 今日晨光正好,阳光一道薄纱似的笼在他的身上,就仿佛是他在发着冷白的光。 周围不少女生的喧声越来越大,激动也像海浪似的一层一层弥漫开来,还有人在压低声音小声喊着:“啊啊啊真的好帅!” “比戚行川还帅啊简直!!” “不输霍靳琰和沈延风!” 盛凌希也有些怔,认出来还真是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左臂上。 他左臂就很自然地垂放在身侧面,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伤怎么样了。 对面的林西宴到了高一一班的门口站住教导主任在他身前耐心嘱咐了什么,林西宴就自若地点点头,眉宇谦逊,清瘦冷冽。 等教导主任笑呵呵地又爱惜看了看他拍拍他的左肩走了,林西宴的眉宇就几不可查地蹙动了一下平白抬眸,视线好巧不巧恰就同对面远处的盛凌希撞在一起。 盛凌希周围的女孩子们以为他看的是她们一时啊啊叫得更欢。盛凌希做贼心虚般的偏了偏视线。 …… 一上午,半座明校园似乎都在讨论着“林西宴”的名字。 盛凌希在课余的间隙,也终于得机将昨天发生的一切说给肖嫣黎思斯今浠她们听。几人听完大为震惊。 “啊?你一箭把他给射啦?!” “嘘!小点声!”盛凌希连忙用手压住嘴唇小心翼翼道:“我怕那些女孩儿围攻我!” 几个人就立刻不禁哈哈嘲笑起来,声称可不亏是小凌希。她在潇山向来号称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只有她敢在第一面就闯出这么大的祸端。 盛凌希格外沮丧。 中午午休时分,霍靳琰和肖凛、沈延风几人慢悠悠过来,直接来到姐妹团中玩世不恭问:“哦呦,各位姐姐妹妹们,干嘛呢?” 今浠正跟着盛凌希她们几人算塔罗牌,抬眸间看见走在最后面的沈延风,不大自然地闪了闪目光。 沈延风也微抿了抿。 而盛凌希正恹巴巴地趴在一旁,仿佛是个无精打采的小鹌鹑。霍靳琰看她这样子就不禁笑,伸手轻轻扒拉下她的小马尾谑声调侃,“我说凌妹妹,这是怎么了?平时不是挺能咋呼的么今天怎么歇菜了?” “她在那儿自闭呢。”肖嫣就谑笑,道:“昨天闯了祸,今天就怀疑人生了,这不冷静冷静面壁思过。” 霍靳琰:“怎么了?” 听肖嫣说完昨日射箭的经过,霍靳琰肖凛几人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气得盛凌希猛地就诈尸般弹起来照着他们两人身上就一人给了一拳。 等笑玩,霍靳琰拍拍手掌,宣布了一件事。 “诸位潇山的兄弟姐妹女士们先生们,霍某在此有一件事要宣布。” “因我们潇山来了一位新伙伴,所以欲打算今晚为我们的新伙伴——林西宴举办一场小小欢迎宴,诚邀潇山诸位兄弟姐妹们出席,晚上见!” 事一宣布完,小分队里一向最爱热闹的黎思斯和姜希月几人就“哦~”地欢呼起来,而肖嫣和今浠则莫名的下意识向盛凌希望去一眼。 盛凌希一时也有些怔,一想到要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被她揍了一顿的人,好尴尬啊。 不过,她本来也是打算今天找机会和他郑重道个歉的。只是没想到他才刚一来就这么风云,导致她到现在就压根没找到机会能单独跟他说话。 那这样看来,晚上一起去参加个欢迎宴也挺好的。 于是她问霍靳琰问:“小七哥去吗?” 霍靳琰一笑反问:“你说他去吗?” 盛凌希便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来。戚行川和潇山大多男孩子们关系处得一向不算冷但也不热,不是因为他人不好,而是因为他的“不合群”。 他家中总是管他管得很严,要求他争分夺秒,要求他必须优秀,所以更向来不允许他参加这类被看做是玩物丧志浪费时间的活动,任凭她怎么劝都无用。 第113章 if-02 林西宴来到明御中学不过一周, 盛凌希便很快发现,他是真的火了。 不仅整个年级部、整个高中部、整个学校都在讨论他。就连上次有人误闯a大附中的校园贴,都发现有人在谈论, “求!听说明御中学高一部来了个特别正的帅哥, 家世也好成绩也好, 是真的吗??!” 肖嫣不禁感叹, “唉, 真是风云啊……果然自顾有颜值有实力有背景的人就算是想低调也很难低调的。” 盛凌希也不禁赞同地点点头也叹声感慨。 盛凌希却发现近来戚行川的情绪像有些不佳。 不知怎么了, 他总是发呆, 总是沉默。虽仍旧温驯绵和, 却总是像藏着什么心事似的心事沉沉。 “小七哥, 你怎么啦?” 戚行川便失落地垂垂睫,声称只是觉得自己很差劲, 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比别人差一截……什么都做不好,让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怎么会呢?”盛凌希不禁急了,诧异问:“小七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明明都已经很优秀了呀!你看你,上次月考得了第一名, 上次的辩论比赛也得了第一名!你明明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 怎么还会觉得比别人差劲呢?” “那凌希, 我问你。”戚行川眉宇微动双手便不自觉压在了盛凌希的肩膀上, 郑重问:“你觉得,我和林西宴比……怎么样呢?” 盛凌希便被问住了,一时愣愣看着他像没反应过来神来。 盛凌希不是不知道最近林西宴在学校里很火,火到不少人都拿他和霍靳琰沈延风肖凛……甚至戚行川作对比。 风云人物就是这样, 永远处在话题中心不缺关注度的。 可是盛凌希从没当回事过。 因为盛凌希始终觉得,林西宴是林西宴, 小七哥是小七哥。两人的名字不同、身份不同、长相不同,就更没什么好比的。 再说,这世界上的人本来就是个复杂体。就算成绩外貌能比出个高低,也总有更多的内核品性是没法较量高低的,就好像你喜欢苹果,我喜欢鸭梨。你能苹果就比鸭梨高贵而我就比你低么? 所以她磕磕绊绊说:“小七哥……这个……我……我觉得你一直很好呀,至于林西宴……我跟他也不熟,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啊。但是小七哥!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真的!” “真的吗?”戚行川却好像执拗要将这件事问出个答案来,“就算他处处比我强,你也这么觉得吗?就像……上次教你射箭,我怎么都教不会,但他只轻轻指点了你一下便让你通过考试了,你也……觉得我比他强吗?” “当然!”盛凌希亮着眼睛点头道:“小七哥,你不要因为射箭的事就有什么挂怀。教我射箭这种事,那可能就说明他比较会教人射箭,你只是不太会教人射箭而已。就像有的运动员适合打比赛却做不成教练,有的却只适合做教练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呀!” “小七哥,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你也没有不如林西宴,在我看来,你比他强多了!” 戚行川终于放下心来。 …… 因为戚行川的心思敏感,盛凌希可再不敢张扬的说林西宴的好话了,至少,不敢在他面前说。 直到有一天,一次午休盛凌希和肖嫣几人舔着冰棍坐在学校林荫道旁的树下纳凉的时候,正听见不远处有几个班的女孩在聊天。 “欸!听说了没!这次高一年级的月考,第一不再是戚行川啦,是林西宴!新来那个林西宴!”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他俩的分数还差得很大呢!啊啊啊林西宴真的是太厉害了!” “我早就觉得林西宴比戚行川强了……长得也比她好,性格上虽然冷了点,但其实挺礼貌谦逊的,不像戚行川,虽然总是呵呵笑着,但是总让我觉得他好像不是真心想笑,是隔着一层似的,假的很。” “对对对!我也这样觉得……话说新学生会主席要竞选了我一定要选林西宴!” 旁边的盛凌希肖嫣几人零散听了一耳朵,肖嫣黎思斯他们的目光就不自觉悠悠落在盛凌希身上,怪里怪味。 盛凌希其实也觉心里怪怪的,特别不得劲儿,没忍住没收声就出声嘟囔了声,“林西宴有什么好的吧!什么品味……” 几个女生闻声一刹望过来。其中起初说话的女生想过来争执,但被同伴拦住。 如今的盛凌希和肖嫣等人在明御中学虽比不得林西宴和霍靳琰他们有名,但也算赫赫有名的存在。人人都知盛家的小公主盛凌希骄纵任性,又貌美。和林西宴、戚行川等人都住在潇山。 最关键的是,她和戚行川的关系不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青梅竹马之间的事。她们还是不要掺和得为妙。 女生虽然不忿但还是讪讪作罢了,被同伴拽走时却还在忍不住白着盛凌希咕哝,“切……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看看你家戚行川什么样就在这儿大言不惭,连承认不如别人的气量都没有,又能好到哪儿去……” “你……”盛凌希一瞬又滞起气上去又想回口,却被肖嫣几个小姐妹连忙拉扯住了。几个女生心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走远了。 直等到几个女生彻底不见踪影,肖嫣手捧脸颊悠悠看她,用种谐谑的神情为了缓解她的心情调侃说:“呦,你这到底是为了你家小七哥鸣不平?还是单纯看不惯别人夸林西宴呐……” 盛凌希还在气鼓鼓的,憋着火,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被肖嫣一问,她才愣了愣,第一反应竟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为了林西宴还是小七哥。 肖嫣今浠她们都有午睡的习惯,吃完了冰淇淋便回班级补眠了,盛凌希心情悒悒睡不着,干脆就独自一人在外游荡。 明御中学的校园里有一颗高大粗壮的榕树。 夏末季,榕树葱郁,阳光被树叶切割成一片片金币洒落在地上,树下的小木凳落了点滴落叶和阳光。 四周无人,不知怎的,盛凌希憋闷的沉闷闷的心情这一刻就很想发泄,突然照着树干就狠狠打了一巴掌。 “死林西宴!”手掌打在树干上树干纹丝不动手却登时红了一片,盛凌希连忙“嘶嘶哈哈痛痛痛”地甩甩手掌更加委屈着脸用脚踢它。 “臭林西宴!” “死林西宴!” “得什么第一名吧!害得我和别人争执,还害得我手红了!!那么招摇干嘛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林西宴的名字是吧?” “真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树干被她又踢又打却压根连一片叶子都几乎没飘动过,她今天新换的小白帆布鞋倒脏了一片。鞋头的位置土灰灰的,还瘪了一小块儿,看着分外可怜。 等愤泄得差不多了,盛凌希终于感觉自己的心情像是好了些。舒平一口气一转身,林西宴居然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面。 “……” 完了!这上次射他一箭的歉还没正儿八经道完,这又得罪了…… 林西宴静默笔直地站在她身后,神情看起来很平淡,只是看她的眼神有种分外古怪的一言难尽的怪异意味。 盛凌希被他注视得脸色就越来越憋红,仿佛要滴血,嘴巴嘎巴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样说。 “那个……” “抱歉。”正当她觉得他估计要骂她的时候,却不想他却这样清清淡淡开了口。 ? 他说:“不该得了你小七哥的第一名。” 盛凌希:“……” 明明是很平静如常的语气,她却怎么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是在反讽她似的呢? 她脸颊更加涨红斟酌着该怎么解释着道歉,他却已经转身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了。 盛凌希彻底要沮丧。 “对了。”没走几步,他又站住,偏过头看她。 盛凌希便立刻又站直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张兮兮盯着他像葡萄。 他却视线下移指了指她身侧的手,像半关怀又像半漫不经心地问:“手,不疼么?” 盛凌希就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下去。她方才打树打得急,一巴掌轮过去食指指腹被树干磨了一个小破口都不得知。这会儿看到了才感觉丝丝地疼起来,连忙委屈巴巴地吹了吹。 一枚创可贴突然放进了她的手里。 盛凌希一怔,抬头看。 他的神色还是平淡静默的,静静地低眸看着她。然后只将那枚创可贴放在了她的手中收回手便走了,午后艳阳笼罩着他洁白背影。 盛凌希手攥着创可贴一时更加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 晚上放学,盛凌希才听闻今天的戚行川一整日都心情不佳,就连日常要和她一同放学回家的时间都特意发来消息称让她今日自己回家吧。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盛凌希猜测到他大抵是因为月考失利不想见人。等高中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才悄咪咪溜到高一一班教室,安慰他。 昏黄夕阳穿透玻璃晕染了整间教室,她在他面前扬起头,凿凿道:“小七哥,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永远支持你的!在我看来,那个林西宴算什么?他还没你一根头发丝厉害呢!” 戚行川终于笑了,伸手去弹了下她的额头,“小凌希,我还没那么小气,连承认别人比我优秀的气量都没有。再说,他这次第一名是事实,我不如想想该怎样超越他。” 盛凌希:“反正,他就是没你厉害!你最厉害!” 出门时恰巧与林西宴撞了个满怀。 “……” 这算是,梅开二度吧? 第114章 if-03 潇山许多小伙伴们近来都发觉, 盛凌希和林西宴不知何时似乎有了矛盾。 而盛凌希自己却觉得,不是似乎!而是绝对!她最近对林西宴的怨气简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本来,在上两次不小心说他坏话被抓包后, 盛凌希对他始终还抱有点小愧疚的。 可之后, 校学生会主席重新竞选, 她为戚行川拉票时被他和霍靳琰他们一帮发现, 霍靳琰还开起他们的玩笑让她好一阵下不来台。 再之后, 他弃权了竞选。她去帮小七哥问他原由时却被他一顿教训。说她“浪费时间”、说她“整天只知道围绕着戚行川转”, 还质问她有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 不就是在反讽她没有梦想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盛凌希气急了, 也是一种被戳到了痛脚的气闷。臭林西宴!她就是没有梦想!她就是咸鱼一条了, 怎么了?她家里爷爷奶奶姑姑姑父就是希望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不行吗?! 可气闷过后,更多的还是种郁郁寡欢的憋闷。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想被他看扁……学校里那些女孩子们叫她花瓶她都没有觉得伤心难过,却唯独不想被他看扁。 幸好,小七哥的天赋规划笔记让她开心了一些。 她终于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有长处优点的,也有喜欢的东西。而果然小七哥才是对她最好的!至于林西宴……等她在自己的天赋长处上深耕耘早晚有一天一定一鸣惊人亮瞎他的眼!! 这天校公开课,课上发生的一件事, 彻底又让林西宴在整个明御中学风云了一把。 ——课上老师抽查提问, 抽查到正在桌下偷玩魔方的林西宴。 林西宴却淡定自若地起身边回答问题边拧魔方, 然后在问题答完的一瞬魔方也正位。分毫无差完美无缺。 整个阶梯教室一片哗然, 四下都是震惊四座的惊叹。而盛凌希一时都瞠目结舌地盯着他缓不过神。 身边不少女孩子和肖嫣都在感叹,“嘶……这林西宴,好像是有点厉害哈!这操作一般人可不敢玩。” “……有什么了不起!”她微顿,然后便皱起眉来厉声反驳。听着周围人对他越来越多的夸赞心里别别扭扭越来越不对味。 肖嫣便笑, “你这到底是看不惯他还是看不惯夸他的人?怎么感觉你特别不喜欢别人说他好似的呢?” 盛凌希愤懑地抿着唇不甘瞪眼。 林西宴这一举,直接给明御中学带来了一阵风潮——学生间开始分外流行起课余拧魔方玩。 但是, 整个明御除了沈延风霍靳琰他们,几乎没有人能够玩得过他。盛凌希其实也偷偷买了一个,但一想到霍靳琰肖凛他们几个日常爱嘲逗她,且她并不想让林西宴知道自己拧魔方很笨,所以就自己一个人在私下偷偷的练。 这天午休,盛凌希见榕树下无人,悄咪咪地坐在座椅上拿出魔方偷偷玩。 经过她一个星期刻苦的研究。她几乎已经能够用三个小时的时间复位一面了。虽然只有小小的一面但她仍觉得这是个大大的进步所以很兴奋。 “这……然后……怎么拧来着?” 她正专心致志地低头钻研着,身后头上的位置不知何时突然响起不凉不热的一声,“最左层往上一下,最上层再往右一下。” 盛凌希吓了一跳,登时从木椅上弹跳起来。手中的魔方也随她慌乱的动作掉在地上。 林西宴就静静看着她,微诧目光像在问他有这么吓人吗?然后顿两秒视线落在地上的魔方上上前想捡起来。 “你别动!”盛凌希却阻止了他。 他定住,果然没敢再动。 而她定定看了她两秒咬牙气哼哼迅速将魔方拾起背在身后,一想到被他发现不由有点恼羞成怒,说话的声音也像没了什么好声气,“你怎么在这儿!” 林西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问:“你想学这个?” 他不等她回答,接着说:“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这其实都是有公式……” “我才没想学!”不等他说完,盛凌希就打断了,越来越觉得此刻十分丢脸。 她这冷漠的拒绝实在过于明显,让林西宴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般,眼神也像在一瞬间微冷了冷淡淡撂下一句“随便”转身走了。 盛凌希看着他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差了,想道歉。可是一想到自己背后的魔方更觉抹不开面。一时叫他也不是不叫也不是愈加郁闷。 她不禁灰着脸将魔方拿出来用力打了下泄愤,“都怪你……!” …… 这天晚上放学后,盛凌希相约戚行川去七里街,吵着嚷着要去射箭套圈。 她在七里街扎飞镖、扎气球。每一镖嗖嗖扎过去的时候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地念着。 “臭林西宴!” “死林西宴!” “扎死你!我扎死你!” “我扎扎扎扎扎扎扎——!!” 戚行川在旁笑得宠溺又无奈,不由问她又怎么了。林西宴究竟又怎么得罪了她让她这么愤怒。 盛凌希觉得自己这理由太丢脸,莫名不想说给小七哥听,只说:“反正,他讨厌!” 但她的飞镖术与箭术一样都如一坨狗屎的差,这么扎了半天对面靶子上被她特意买来挂在上面的人形图却毫发无损。戚行川便说:“照你这种扎法,如果真是在什么战场,恐怕扎到明天早上对面的人也连个头发丝都齐全。” “来,既然我们小凌希生气,那我来替你泄愤。” 他说着拿起一只飞镖眯眼对准了对面的“人”就要掷过去。盛凌希一瞬愣愣看了看却连忙拦住了,匆忙说:“诶诶诶算了算了小七哥……我们还是不要跟‘他’较劲了,不值得!小七哥,我们去套圈吧!我想去套圈了……” 戚行川狐疑看了看她的脸终是没说什么微笑放下了飞镖说“好”。 盛凌希只是刚刚有一瞬莫名的,将那个人形图想成了林西宴……就突然觉得如果他的脸上嗖嗖出现了两个洞那着实不大好看。 她虽说是气他,但她其实心知肚明气的是自己。只是气闷无处可泄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发泄。 到套圈摊前,盛凌希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一只乳白色的小猫咪。被关在笼子里每过一个人便抬起一双碧绿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可爱又可怜。 盛凌希怜悯心起,指着它就不禁大喊:“小七哥小七哥!我想要它!小七哥!” 戚行川买了一堆套圈,任她玩。盛凌希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盯着那只小猫咪信心十足。 她丢了一个—— 没套中。 又丢一个—— 还是没套中。 直到只剩最后一个圈,盛凌希做足准备,弯身跨步,目测着这个距离伸手虚比了两下,粉色裙摆轻漾着她的小腿,一丢—— 中了! 可是套中的却是小猫身边的小刺猬。 小刺猬像被吓了一跳正啃樱桃的动作像是顿了一顿直起身来看她。和它四目相对的刹那,盛凌希有种套中的惊喜与失望落空的一言难尽,憋闷了一晚的心情终于“哇”的一声,哭了。 戚行川和套圈的小贩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耐心哄劝,小贩将小刺猬和小猫都抱到她身前来说道:“小姑娘,要不你再加二十块钱,我把这刺猬和小猫都送给你?你别哭哇!就是一只小猫而已不至于。” 盛凌希啜泣着,看了看那只小刺猬又看看小猫。小刺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呆头呆脑地愣愣看着她。她内心挣扎一几下后还是哭着道:“算……算了。” 她伸手将那只刺猬笼接过。 “既然、既然我套到的是它,那还是……还是带它走吧。可能缘分是这样吧……算、算了……” 盛凌希拎着小刺猬笼走了。 回去的路上,盛凌希终于不哭了,时不时还拿起小刺猬笼逗弄两下。 戚行川在她身后边走边看她,看她终于像是开心起来了一些,也不禁欣慰笑,道:“给它取个名字吧,这回,也算是有宠物的人了。” 盛凌希就真的仔细想了下,白皙小脸突然露出愤愤神色,“叫狗宴!” 戚行川一瞬眼神睁大露出些错愕神情。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像是还自我肯定了一下,回头看他的目光有种灼灼肯定的光芒,“嗯,就叫狗宴!”谁叫他狗,这样气她,害得她手气不佳才将这只小刺猬给讨回来的,狗宴这名字最适合他! 戚行川错愕片刻后还是不禁宠溺笑了,依她点头,“好,都依你。” …… 盛凌希不知道的是,她和戚行川走远后,一个她始终没发现的身影才从套圈摊不远处走出来,静默看着少年少女并肩走远的背影。 身旁套圈摊的小贩已经将那只小猫归位。而不远处正有个卖宠物的小贩,小贩家里有个小女儿,也眼巴巴地看着套圈摊的那只小猫眼馋得不行。 “妈妈,我想要这只。” 宠物小贩就立刻轻声斥责起来,声称家里本来就是卖宠物的有这么多小猫要什么要,那么不懂事。 “它颜色漂亮嘛!妈妈,我要嘛我要嘛!我每次喜欢哪只小猫你就给我卖走了,你就给我也养一只嘛求你了求你了呜……” 套圈小贩也在旁边劝,声称不然给他二十块钱他将这只小猫送给她们,小孩子喜欢对小动物有爱心总归是好事。 宠物小贩却不肯,声称不给买就是不给买,周围人围得越来越多,不少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者。围着哭闹的小孩笑呵呵地指指点点。 第115章 if-04 盛凌希最近对林西宴的想法微微有些改观, 就在发生过马场坠马、与假山事件后。 书法课整蛊他指认小七哥、马场挑衅不欢而散后,盛凌希原本对他还挺不满意的,这个人!冷漠腹黑、斯文败类!居然当众冤枉小七哥, 盛凌希一想起来就觉简直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是不久, 潇山竟传出一道传言称, 林西宴的父母林惜珺和宋厉成, 婚变了。 盛凌希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 就在一次秋游的夜晚发现了他躲在假山。那是盛凌希第一次见到的林西宴与平时孑然不同的样子。孤寂、沉默, 她突然就莫名觉得……某些方面来说, 他似乎也挺可怜的。 花时间安慰一个小可怜的结果就是盛凌希对他那失落的情绪共情很深, 后面一连几天, 都提不起精神。 戚行川不禁问:“凌希,你怎么了?” “唉……”盛凌希就不觉叹息, 感慨的,斟酌了许久才道:“小七哥,我就是突然觉得……林西宴也挺可怜的,他似乎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那么坏。” 戚行川神情微顿很快便也有些低落地垂下睫来,语气低低问:“凌希, 你是终于觉得……他比我好了吗?” “……”盛凌希某一瞬便觉得特别特别累。 自从戚行川和林西宴上大学后, 盛凌希听闻过在a大校园里林西宴仍是优秀到碾压戚行川的存在, 而戚行川虽表面不说但她知道他内心总还是对林西宴抱有些芥蒂的。 可是这么多年, 盛凌希在他面前始终小心翼翼地避讳这个,维护他的自尊。 总不免又那么几个瞬间觉得疲惫。 不过盛凌希很快便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些了。高考的脚步愈来愈近,她每日几乎都泡在成山成海的试卷和艺考资讯里面。每天光是需要她处理的错题都够她焦头烂额。 高考之后,盛凌希紧绷的弦骤然松懈, 终于能够彻底撒了欢地疯玩。 这个假期初始,有几个消息的流传还是令盛凌希比较意外的。 一个, 是林家要给林西宴寻找订婚对象订婚了。 盛凌希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蛮大意外的,很快就莫名有了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怅然感。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怅然,只是这个和她年少相识,一直亦敌亦友的冤家。突然迈入了像是只有大人才会进行的人生下一步——结婚。她总归还是觉得有点无言的感慨的。 另一个,就是小七哥家的珠宝“梵诗”,如今一朝窜起一鸣惊人,几乎有种绝后空前的气势。 小七哥曾答应她在她毕业之后就带她去b大看看,可如今都还没实现。尽管她能理解,可终究还是会对失约感到失望的。 盛凌希不觉会感慨。难道这就是长大么? 越来越多的条条框框,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确信,她不喜欢长大。 不过她的确没有更多的心思去顾惜他们俩,因为又一个意外的发生,直接把盛凌希所有的计划都彻底打乱了。 林西宴的生日宴——林西宴居然当着所有群众、半座帝都权贵圈层的宾客的面说,他喜欢她,想要和她订婚?! 这个混蛋! 生日宴过后,盛凌希的名字反成了帝都名利圈层中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人人都说l.k林家的太子爷林西宴心系于她,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而他在订婚宴上这样一闹也无形地将盛家架在了一个尴尬位置上使得盛家不同意和他订婚也说不过去了。 啊啊啊啊啊! 混蛋!混蛋啊!! 盛凌希原以为自己在宴会上后来大闹了一场,不说将这场面反转回来也能将这订婚宴取消了。可谁知,自家爷爷居然还同意了这场婚约。 她在家中大闹了一场,哭着嚷着不嫁,盛家爷爷却只是叹息说:“凌希,很多事情,爷爷现在还不能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但你相信爷爷,爷爷做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你。” “你最近和戚家那个老二走得太近了,爷爷也不是没想过让你和戚行川……但选择戚行川,远不如选择林西宴。和林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盛凌希:“怎么这世界上除了这两个男人,其他是死绝了吗?我谁都不选还不行吗?我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又能怎样!我不想我不想!” 盛老只是沉默。 生日宴的几天后,戚行川终于在一天百忙之中抽出空上门来,复杂地望着盛凌希说道:“凌希,你……真的要和林西宴订婚吗?他们都在传,说盛爷爷已经同意林家的婚约了……” 盛凌希一提起这个简直就来气,愤怒汹汹,凿凿道:“当然不是!”她说:“这次不过就是被他钻了空子!等后面得到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解除婚约的!这个死林西宴……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戚行川原本一直微微悬着的心就像落了下来,唇边也不自觉微笑起来了。只听她忽又道:“我未来要嫁的人,那一定得是我喜欢的人,他根本还没出现呢!这个臭林西宴,就这么先把我未婚夫的名衔给占了!可恶!真是可恶至极太可恶了!!” 戚行川原本唇边弯起的弧度便又渐渐落下来。 因为戚行川的上门安慰,盛凌希终于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好很多了,见他今日得闲终于提起兴趣建议道:“小七哥!你今天正好放假,要不……陪我去b大走走吧!我这两天光顾着跟林西宴滞气了都没能出去玩,你带我散散心行吗?” 戚行川本想说好,可好巧不巧手机竟突然响起来。 是他的哥哥戚知礼催他赶快回去做事了。戚行川就满面踌躇地望着盛凌希神色愧歉,而盛凌希也明白了什么还是表示理解的放了行但不由得失落低眼…… 这些日子霍靳琰和肖凛他们也经常去登门拜访林西宴。他们两人还对那天生日宴上林西宴那一鸣惊人的一举表示震撼。霍靳琰不禁问:“我说兄弟,你是真的喜欢凌妹妹呀?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因为她老说你坏话、老因为维护戚行川而贬低你所以才让你对她比较特殊呢,闹了半天你是暗恋……” 林西宴正在窗台修剪竹叶,闻言似略有些不悦似的蹙了蹙眉。而肖凛已经率先一步说道:“你居然才知道啊?他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吧!” “天天让我帮忙去偷她的试卷去给她抄错题本,然后又天天让我把笔记偷摸放进她的储藏间。” “我丫现在就算出去当小偷都能算个熟手了吧我看!!” “上上个月我偷她的试卷被我姐发现了,这给我这一顿削啊!你说他追个姑娘,怎么是我受伤呢?我还以为你都知道呢,结果敢情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受伤???”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霍靳琰已经在旁哈哈笑得前仰后合,而林西宴似乎赧颜于说这个,拾起一片被剪掉的竹叶丢过去。 霍靳琰笑了半天又问:“诶不过西宴,那你现在是怎么想啊?你这当众表白一句话说得倒是轻松,可是看起来凌妹妹看起来好像不是太开心的样子啊。订婚简单结婚难,这也不想买苹果鸭梨能强买强卖的啊。” 林西宴仍旧没说话,只是神色似也浮现出几许迷茫之色望着向窗外东侧的一栋独栋的房间长久默然。 其实林西宴不爱修剪竹叶。 他不爱养植物、也不爱养宠物。或者说……一切需要他精心照顾、付出时间精力的事物他都不爱做。他独自独行到甚至有时候会想这世界上他若只需对自己一个人负责就够了。 只是从这扇窗看过去,能遥遥地正看见一扇小小的窗。那扇窗子后应当有他唯一期盼的景色。 只是那扇窗子。 却从未为他打开过。 …… 霍靳琰和肖凛最终为他出招,让他主动去跟盛凌希好好说说。虽然这场戏剧性的婚约订得总不算那么令人愉快,但感情好歹都是培养出来的。他现在去主动追求她和她多培养培养感情也不晚。 林西宴不置可否倒从没有主动去过。倒是霍靳琰和肖凛,屡屡上门去当说客却屡屡被盛凌希给“打”了出来。 “滚!想替他说话?门都没有!” “回去告诉林西宴,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婚约给我解了!不然我就算嫁给狗也不嫁他!” 肖凛揉着被拧疼的胳膊,彻底没辙了,嘶嘶哈哈地抱怨说:“我靠,下次要是再来当说客,你来吧,我可不来了……不过也不是我说这盛凌希是疯了不是西宴各方面条件不是不错嘛她干嘛这么抵触他……” “废话,这是强取豪夺。”霍靳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有个女的,你不喜欢,结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你说就想要你,让你和她结婚,你会不会生气的?代入一下西宴这次做的确实有点石破天惊有点气人了……” 肖凛说:“我觉得……我能接受啊!要是真有个美女说想要我非要让我和她结婚……斯哈!那简直求之不得啊!” “……”霍靳琰不禁一个白眼,“没出息的。” 不过话说完,两个人下一瞬才反应过来什么突然都安静了。别说,这性转版的“强取豪夺”的事,他们身边还真有一个。 ——今浠,和沈延风。 只不过那是小时候了,今浠也不过是在生日宴上指着沈延风说了句“想要他”,今家爷爷也不过是看在今浠自小体弱多病,心疼她也心爱她的份儿上才亲自上门到沈家敲定了婚约,而沈延风其实自小也对今浠有意,只是当时被强迫又折不下自己的骄傲这才别别扭扭了好几年。他们俩的情况总归是和盛凌希和林西宴不同。 第116章 if-05 盛凌希最终临b大开学前都没有如愿去参观上b大, 也没能如愿解除了和林西宴的婚约。 不过,经过将近小半个月的调整心情,她已经佛多了。 左右她现在才十八岁, 还没到婚龄。而就算有一天林西宴拿着婚约向她逼婚, 她也总是有时间和他多周旋的, 何必要为了未来的烦恼扰乱现在的心情。 想开后, 她一瞬轻松了许多, 但也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怅然。未曾想她原本应该光明愉悦的毕业暑假, 最终, 却是这么焦头烂额地渡过。 b大今年的开学时间是9月5号。9月3号那天, 盛凌希踯躅再三还是给戚行川打去一个电话询问。 “小七哥, 我大后天就要开学了,明后两天, 你真的不能陪我去b大看一看吗?我……”她只是想有个人陪着她能去新学校看看…… 戚行川在电话里却仍旧百般纠结愧歉,吞吐许久,还是声称最近忙的实在脱不开身。说话间电话那端他的哥哥就在催着他快些处理完私事回来工作。 这场半年前就立下的约定,最终还是失了约。盛凌希叹着气挂掉电话不禁轻叹。 盛凌希最终还是一个人去参观了b大。 九月,帝都的气候还属夏末, 气温也灼热。b大郁郁葱葱的林荫道斑驳安然。 盛凌希独自一人在道上走着, 渐渐心里面竟也漫开种安定和期待的感觉。她这未来的校园环境优美, 气氛怡然, 让她不觉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也产生了几分期待。 傍晚的时候,盛凌希有些饿,正巧打算去食堂提前尝尝b大的饭。 因未开学,校园里的人不算多, 盛凌希沿途问了几个学长姐。学长姐给她指明了路,可奈何这b大校园着实太大了, 盛凌希走着走着,竟在学校里没了方向。 未曾想会碰见林西宴。 他是在她正像没头苍蝇似的找路时突然出现的。乍见他在这儿,盛凌希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夏末傍晚,他穿着白衣黑裤,清隽挺拔地站在这儿,好看得像副画。 盛凌希自从上次生日宴婚约一事、和那次在窗下不期而遇相顾无言后,就一直没再见过他了,一时之间还挺有些无措跟尴尬的。 但是很快,她还是不甘示弱也藏着火气般冷笑起来,打招呼的语气都带刺,“呦!这不是a大的天之骄子吗?怎么迷了路了吗?走着走着走到b大来了么?” 林西宴对她的刺诘恍若未觉,只是目光未明地看着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食堂在那边。” 盛凌希愣了下,下意识捂了下自己饿到已经在偷偷咕咕叫的胃,还是不甘向他低头似的仰了仰下巴,“你说在那边就在那边?再说,我说我要去的是食堂了么?鬼才信你!切!” 说着转头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林西宴只好无奈跟在她身后。 天色一点点降下来,天边的云层都一点点从金色、变成紫色、变成黛紫色……变成全黑。 盛凌希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实在挺不住了,终于沿途又抓来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生悄咪咪问:“同学,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哈……就是,食堂怎么走啊?” “食堂?”男生古怪,“食堂在西边啊,你一直往东走干什么?再往那边去可就越来越远了,你怎么会走到这边?” “……”盛凌希一瞬瞠目结舌。而一直跟在她几步之外不近不远的距离后的林西宴倒不禁轻笑起来。 等两人折返回食堂,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空疏落挂着两颗星。 盛凌希因为饿得前胸贴后背,早没了跟林西宴抬杠的经历,几乎是走进去咔咔打了一盘饭坐下就开吃。 狼吞虎咽吃了半晌,座位对面突然又撂下了一个餐盘。 抬眸,只见,林西宴在她对面静静坐下来。他背脊笔直,白衣洁净。和正饿虎扑食般的她仿佛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还不等把口中的饭咽下去就愕然质问:“你债这干痕么——?!”(你在这儿干什么?) 一张口,却是几颗饭粒突然飞射般不偏不倚喷到了他雪白的领口。 林西宴正掰一次性筷子的手立刻顿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衣领蹙起眉,很快眉宇像拢了一片阴云。 盛凌希立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 林西宴抿着唇,像冷怒着,但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地站起身,很快回来,盛凌希只见他领口的饭粒已经不见了,只有星点油痕,不咸不淡将一瓶矿泉水撂在桌上。 “小心噎死!” 盛凌希立刻咳咳咳了咳喝了口水压下去,不笑了,很快抿抿唇肃正了正神色又恢复了刚才的严肃和不耐问:“喂,问你呢,你干嘛还在这儿?!” 林西宴只沉着脸淡声答:“我是人。” ? “也会饿。” “……” 左右食堂是公共区域,盛凌希也不好真的在公共场合撵走他,闷闷白他两眼任由他了。 不久,又几个大学生样子的男生女生悄悄走到他们身边来,看样子像是社团,打头的女生怀中还抱着一个单反相机,亮着眼睛小心翼翼问询,“两位同学你们好,我刚刚很远就注意到你们了。”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实在太好看! “我们是摄影社的,最近在做百位情侣照片墙活动。请问能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吗?你们放心!这个照片我们只会发到我们官方的微博上不会用于商业活动也不允许转载,请问可以吗?” 盛凌希正鼓着腮帮子嚼着一口鸡腿,听见“情侣”那两个字险些要喷出来,瞪眼,“谁跟他是情侣啊?!” 呃。不是吗? 几个学生也有些傻眼。这两人看上去郎才女貌明明很般配的呀! 林西宴也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很快云淡风轻谑然说:“对,我们是未婚夫妻。” 盛凌希一瞬深吸了口瞪他。 几个学生一下更加傻眼了。 他忍俊不禁笑,神色有种终于逗弄到她的得意感,很快还是礼貌地对那几个学生说:“抱歉,不过我们不能拍照,所以不能答应你们的请求了。祝你们的活动完满成功。” 几个学生也心领神会,一向知道大学这个圈子里是卧虎藏龙的,更看得出这两人衣着光鲜气质非凡应当很有钱,那若真是出自哪个豪门的少爷公主小小年纪有了婚约也不足为怪。 而豪门的少爷公主们自然是不能随便拍照发到网上的,虽然有些遗憾,起初的女孩还是连连道:“没关系没关系!不过你们是真的很般配!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哦!拜拜!” 林西宴难得抬手也耐心说了再见。盛凌希:“……” 这一段小插曲倒完全没有影响盛凌希的食欲,等吃完,盛凌希的心情也无端好了许多,在回去的路上甚至有心思同林西宴开上几句玩笑。 “诶,林西宴,说真的,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是来干什么?可别说是路过!a大和b大一个北四环一个南三环这可没什么可路过的!” 夏夜的大学校园安然宁寂,有蝉鸣在路两旁的林荫从中嘶叫,昏黄路灯洒落在他宽阔洁白的肩膀。 他一直静默不答,盛凌希就撇嘴嗤声。想到什么又刻意谐谑地笑道:“哦~林西宴,不会是因为你有什么小蜜在b大吧?行啊你林西宴,你这是偷偷在外发展桃花运啦?林爷爷林奶奶宋叔叔他们知道吗?小心我告状去!” 林西宴这才终于看她一眼,夜色里幽沉目光也显得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深沉意味,低声说:“可能吧。” 盛凌希愣了一下才又毫不在意般地“切~”了声,笑意吟吟。 一直走到b大门口,盛凌希站住,一时和林西宴像是有些尴尬不知该何去何从。 盛凌希今天是独自一人坐地铁来的,可谁成想会在这儿碰到他,总不能……让他也跟着一块儿坐地铁吧? 这位少爷出行向来车接车送左围右拥,想来一会儿会有司机来接他的。两人站在校门口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走。就静滞片晌盛凌希率先开了口。 “那个……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先……” “我送你吧。”林西宴突然说。 他目色沉沉,话语却笃定,“反正顺路。太晚了,你一个人走也不安全。” 盛凌希的话止住又悄悄瞄了他一眼。心道反正顺风车不蹭白不蹭,索性答应下来。 林西宴最终亲自将盛凌希送到了盛家独栋楼下。在别墅门口站住时,两人又不禁踌躇沉默了。 他没走,她也没有进去。 偏偏两人又谁都没有说话,相顾无言又像是彼此都有什么话想说,沉默像今晚的康桥。 静滞了好半晌,最终还是盛凌希最先做好了心理建设,一横心一股气道:“林西宴,那天……生日宴,你为什么要当众说喜欢我?要和我订婚?” 林西宴一顿。 经过今天一整天的邂逅相逢,盛凌希对他的气愤似乎没有起初那么愤慨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平心静气地听他说。 她指尖微蜷。想着只要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理由……只要那理由她能接受,或许她就能和他和解了。 林西宴却仍是长久沉默,也不知究竟是思忖着还是斟酌着什么。 其实林西宴那日一时冲动之举,是因为先前便听说戚家的“梵诗”背后的靠山要倒台了。戚家想要定下和她的婚约而他不想她会搅进这个浑水里所以出于私心就自我地任性了这么一把。 可是近来这段日子,他才知先前他得到的消息是自己误会了。那如今这样看来,他当时的那一举,便完全没了理由。 第117章 if-06 林西宴表白了! 盛凌希震惊! 那天晚上, 盛凌希在听完林西宴那句话后便长久怔忡,愣了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色瞬时涨红。 林西宴就静默而深沉地看着她, 看着她脸颊恍若滴血的模样, 低声道:“我喜欢你。” 盛凌希在他说完那句话转身后就赶紧溜回了房, 感觉多待一秒都要思绪爆.炸。 林西宴喜欢她? 林西宴居然喜欢她?! 这这这! 这也太炸裂了吧!!! 这个晚上, 盛凌希曾做了一个梦。 梦里, 是b大的校园, 林荫道仍旧繁茂悠长, 傍晚的夕阳光仍旧如洒落的金麟麟的金币一般漂亮。她在林荫道上很开心地走着, 还有一个人静静跟在她身旁。 她起初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看见他很高,身姿清隽, 也挺拔。肩线宽阔流畅很有安全感也很有力量。 他们面前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支箭在欢喜地边跑边玩。 然后某一瞬,她回头,将手里的箭对准了他们两个,喜盈盈地说了声:“爸爸妈妈, 看箭!” 箭矢朝他们飞来的时候, 盛凌希竟然是没觉得害怕的。然后箭落在她与身旁人并肩而立的肩头。她下意识扭头去看他, 才发现那竟然是林西宴的脸。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盛凌希还在震惊无措,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呆怔。 疯了。 她居然梦见了她和林西宴,而且他们还有孩子叫他们爸爸妈妈? 疯了疯了这绝对是疯了! …… 很快到了大学开学,盛凌希这一天早早就收好了东西去学校报道。b大这天校园里也不似那日冷冷清清。新学期开学的气氛喜气融融热热闹闹。 盛凌希站在校门口边看着手机边等。上次和戚行川通话, 戚行川虽然失约了和她的b大之行,可是却承诺她在她新学期报道这天一定会来的, 他会陪她来报道。 在b大校门口等了许久,盛凌希的手机才突然响起戚行川的电话。 “喂小七哥,你在哪儿?” 她一讶,忙接起,电话那头的戚行川却嗫嗫嚅嚅地声称来不了了。他那头突然有一个极重要的项目会,脱不开身,所以没办法再来陪她。所以诚挚地向她道了歉,并承诺等后续一定一定会为她补偿的。 盛凌希失望的同时也突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愤怒升起,倒不是因为戚行川的失约,而是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小七哥对她的所有承诺失约得越来越严重。 他要她等、希望她理解、会和她道歉也希望她原谅。 她不是不能原谅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这一次一次又一次,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坍塌。 盛凌希最终自己一人提着行李箱去报道了,当她在班主任那儿认完人又签完字又取过宿舍号时,在宿舍楼下望着六层的步梯又望了望自己脚边的大箱子突然有些心情复杂。 身旁却突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松拎起她的行李箱抬腿便往楼上走。 盛凌希一怔侧眸,就见林西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林西宴?你怎么——?!” “第一天报道,你家里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了?你家的叔叔阿姨们呢?”林西宴一手提着她一个行李箱像掂量了掂量语气有些责备似的斥责,“还有你这箱子里装的砖头么?这么沉。” “……”盛凌希嘟囔,“那女孩子的东西本来就多嘛!” 再想到他前一个问题,她又一心梗,心道还不是因为戚行川说会来她才没有让家中那些司机叔叔保姆阿姨爷爷奶奶姑姑姑父跟着的。 林西宴帮她将两个行李箱抬到六楼宿舍,也已出了一身汗。夏末天,他身上的衬衫被汗水微微浸透,额上脸上也伸出汗珠来,薄唇微抿着,有点微微的狼狈。 他即便狼狈也是好看的,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唇线抿白。 盛凌希的宿舍是四人间,进去时其他三个舍友已经都在那儿,在看见盛凌希和林西宴的一刹瞬间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林西宴最终帮盛凌希将宿舍的被套、枕套、杯盆巾碗一应生活用物都整理好、买好了。当清单的最后一样东西被划掉时,盛凌希还不觉向他啧声调侃。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林西宴,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少爷,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食人间烟火和疾苦的,怎么懂这么多。” “我大四了。”林西宴无奈道:“又不是没在宿舍住过。” 盛凌希便沉默不逗他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了大学,林西宴似乎就很少愿意回家居住。而他家的状况她虽不是全部了解但多少知道一些,想来也是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话题。 他还忙,再三确认过已经将她所有的东西都配备完整后便离去了。再回到宿舍后,几个舍友立刻亮着眼睛八卦兮兮猛地迎上来。 “亲你好!我是服设系一班的,叫冉冉!” “我也是一班的,叫李菲菲!” “我二班,梁盈!”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好帅啊好帅啊啊啊啊!” …… “呃……”盛凌希微愕住,也主动报了自己的班级和名字。 一想到林西宴的话题……却忽然不知道怎么答了。 …… 在b大的生活里,盛凌希也算过得饱满充实,平平静静。 上课、下课、食堂、宿舍……有关服设系的一切都是盛凌希最喜爱的事物,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驻到大学生活里过得可谓愉悦也轻松。 偶尔,冉冉、李菲菲、梁盈她们几个会询问她一些关于潇山的事。 起初的时候,她们都不知道盛凌希是“盛”的大小姐。直到一次偶然,盛凌希在填写家庭表格时被舍友无意中看见信息,大为震惊。而她的家境与生活对于她们几个普通女孩而言仿佛另一个世界,便常喜欢听她说一说自己的生活和见闻。 盛凌希便和她们说潇山、说明御、说“盛”、肖嫣黎思斯今浠和她的革命友谊…… 偶尔,她也会说起戚行川。 只是每次说起戚行川,她的脑海里总无端回想起另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但因为不知道她该如何将自己和林西宴的故事叙说。索性,就将这些都遮掩去。 每次听到她说起戚行川时,几个舍友就不禁疑惑,“希希,你总是偶尔提起这个小七哥。” “小七哥小七哥……好像他和你关系很要好很熟悉似的。” “可是为什么开学这么久,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呀?倒是那天第一天报到时来送你的帅哥……我们看他倒是经常来的。希希,你很少说起他啊,所以他又是谁呀?” 盛凌希便不觉沉默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自己的心中也漫开一点无由的疑惑。 自从上大学后,戚行川和她的联络就渐渐少了。但起码每周还是会和她通上一次电话。 他很忙,好像永远脚不沾地的忙。说好来b大看他、说好让她带他去尝尝b大的经典食堂,却从未来过。他都失约了。 倒是林西宴,偶尔会往b大跑一趟。 虽然频率并不频繁,但他人出挑,又过于扎眼,每次来时都能引起b大的校园墙炸上一波,甚至有女生主动上前去向他要微信。 他从没主动说过是特意来找她。 可是的确,他每次来,总能很“顺便”地为她带上一些零食、奶茶、画板画笔等用物。 盛凌希一时怅然。 真是奇怪。 明明……l.k比梵诗更加家大业大。明明……林西宴该更忙才对的。 …… 盛凌希大二这年,突然陷入了一场抄袭风波。 事情是这样的。 服设系来了一名界内知名大佬授课,系内组织大家交作业,盛凌希的小组画好成稿交上时,却不想竟和同系不同班的一个女生撞了! 两人的设计要点、设计细节几乎1:1雷同。而同学能拿出的初稿时间早于盛凌希之前,盛凌希一时便被千夫所指指认抄袭。 盛凌希声称自己是因为电脑坏过一次原稿丢失才导致线稿是现在这个时间的,其实自己的设计灵感来源在同学之前。 可是她没有物证,自然没人相信。小组作业抄袭风波虽不至于抄袭退学,总归让人面上极为不好看,一时之间,服设系大部分学生对盛凌希皆讳莫如深。 盛凌希所告无门,失望又绝望。情急之下下楼时又不甚崴了脚,满心的委屈登时逼酸眼眶落下泪。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脆弱时刻,不知怎的就很想找个人诉说。可是当她犹豫着最终选择拨通戚行川电话的时候,他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挂掉,重新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挂掉,再重新拨;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打不通!! 盛凌希彻底无措,一个人躲在深夜的楼梯角落小声啜泣,手中的手机却忽然猛地震动起来,是林西宴的电话。 不知怎的,盛凌希满心的委屈就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望着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号码大片落下眼泪半晌接起,“林西宴……” 林西宴来时像是仓急的,身上带着室外夜雾的凉意,站在她面前时呼吸还在疾喘着眉宇的蹙痕严肃冷厉。 盛凌希这时已经不再哭了,但崴伤的脚还痛,就一步、一步、看着他修长清冷的身影向她走近。 她本已想好他会问她发生什么、想好该怎么和他解释。或许他也会以为她抄袭了,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她说自己没有抄袭凭他一向端肃清正的性子会不会相信、会不会反唇相讥他的, 可是最终,他却只是突然在她身前单膝蹲下来,然后怜惜又小心翼翼般地碰了碰她的脚踝。 他的指尖冰凉,在碰上她的时候似乎还有些微的畏怯和犹疑,然后深深抬眸低声问:“疼吗?” …… 林西宴最终帮盛凌希查明了事实。 他带走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托他懂得电脑的朋友帮他调查,才知盛凌希先前的电脑故障是因为人为中了木马。 原来是那日别班的同学到盛凌希的宿舍做客,却不想盛凌希的宿舍无人,门却忘了锁。盛凌希的电脑开着,没锁屏,她见到上面的设计稿心生邪念。索性偷偷偷了设计稿又用u盘给中了人为木马。 同学最终因此被开除处分。而戚行川这时才后知后觉地知晓这些事,第一时间给盛凌希打了一通电话。 “凌希?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被冤枉抄袭了?” “你没事吧?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实在没有看到……后来等看到时已经太晚了,我担心你睡了。凌希,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盛凌希心静如水。 似乎已不再期待他的任何消息……任何问候。 他和她之间,或许真的已经失约得太久,也隔得太晚。当她此刻切实听见他的声音,她才突然发现他们之间似乎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一天,盛凌希只寥落跟戚行川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傍晚在校林荫道上散步时,林西宴竟还没走。盛凌希遥遥看见他,不禁驻足。 盛夏的林荫道繁茂悠长,夕阳光如洒落的金麟麟的金币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都仿佛在散发着光。 他也正看着她,伫立在道路的尽头颀直挺拔地站着。盛凌希远远看着他有不期然的恍惚。 一瞬。 想到了梦中的场景。 静静对望了片刻,盛凌希最终一笑走上前去,弯卷蓬松的马尾辫在她身后一漾一漾。 到他面前,她站住,然后抬眸直凛凛地望向他。 她的面庞就同样掉进他深黑浓邃的眼眸里。 静望两秒,她说道:“林西宴,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她狡黠一笑,“我梦见,当年我没有上b大,而出国了!是和小七哥一起。一走……”就是六年。 他的眸光一瞬微黯,像深藏着什么,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沉默许久,他还是问出口,只是声音一瞬涩哑,“那你……是希望那些是真的么?” 所以……她最终选择的,还是戚行川吗? 不管他怎么做,不管他多么努力,都…… 盛凌希只是观察着他的神情唇边一瞬俏皮偷翘起,很快咳了咳故作姿态说:“林西宴,我们试试吧!” 林西宴眸光一瞬闪烁。 她说:“因为我想了,梦中的我,好像一直在后悔错掉的那六年。” 或许那是他们的平行空间;或许那是另一个世界;或许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的另一个故事;也或许……算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注定她要和他要在一起。 那么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珍惜他们彼此的每一刻、每一天。 -《为你撑腰》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