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家小福宝,逃荒路上被团宠了》 第1章 穿成周家宝贝疙瘩 “这丫头救不活了,娘,快把她扔了吧。” 妇人破锣般的声音,透著急切和嫌弃。 “病气可是会过人的,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可別为她搭上全家啊。” 又是一声不怀好意的催促。 逃荒的队伍后面,只见周老太的神色怒极。 脱下一只破烂草鞋,就朝多嘴的自家儿媳砸了过去。 “老四家的,你敢扔我宝贝疙瘩试试!”周老太怒道。 想动她周家盼了五代才得一个的乖孙女儿,做梦! “病气要真能过给你这黑心肝的更好,死了乾净!绵绵要是醒不过来,咱老周家就都別过了。” 周老太搂著怀里烧得滚烫的孩子,怒目圆睁,哪能看不出老四媳妇儿的肠子。 想省口粮想疯了吧,这黑心贱妇,找打! “呜呜呜娘,別打了,俺也是为了咱全家好啊。”李春珠忙抱头求饶。 咦?啥声音呀? 嘴边正咬著的小肉乾倏然飞走,绵绵委屈地抿了抿小嘴儿,不满地掀开眼帘。 视线中,不见平日浴养自己的灵池,反而映入一张被揍成猪头的肿脸。 绵绵惊得打了个奶嗝,哪来的丑妇辣她眼! 小手臂笨拙一挥,刚要捂住眼睛,可却发觉,现在这身子好像不大对劲儿…… 再低头一看,绵绵懵住了。 软乎一小坨的身子,白藕般的小胳膊小腿儿,她一个锦鲤灵兽崽崽,何时竟成了人类幼崽? 此时还跟个小肉团似的被一大块褪色毯裹著,正四仰八叉地贴在一老妇怀里。 难不成,这是修成人形了?! “乖孙女儿,你这是醒啦?!” 这时,又惊又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绵绵奶呼呼地抬头看去,抹了下嘴边的哈喇子。 周老太忙把才三岁半的她从毯里抱出。 见这小傢伙不乐意地晃著脑瓜儿,四肢还有力地直扑腾,周老太眼角瞬间飆出泪。 “老天保佑我周家啊,绵绵居然自己缓过来了,身上竟也不发热了,果然是个福娃儿。” 周老太长舒了口浊气,又哭又笑。 对著怀里的乖孙女儿就连亲了好几口,疼爱得不行! 周家是个小子窝,好几代下来生的全是带把儿的。 多亏前几年老三媳妇儿立了功,可算是给周家生了个闺女。 自此周老太视孙女如命。 逃荒路上,绵绵不知咋的受了寒,浑身热得滚烫,昏死过去好久。 方才那怂恿弃了绵绵的,就是绵绵那腌臢四婶儿。 现在得亏她醒了,不然周老太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换给这宝贝疙瘩。 绵绵的皮肤脆弱,白白软软的小脸儿跟个糯米糰子似的,很快被周老太亲得都红了。 气得她蹬蹬小腿,委屈地把周老太扒拉开。 周老太这才赶紧停下,去了一旁把正在烧煮的锅盖打开。 “乖孙女儿该饿了吧,奶给你弄吃的。” 锅里飘出淡淡的米香味儿,里面煮的是一锅稀到看不见米的粥。 逃荒路上,谁家锅里都见不到几颗米粒,日子难啊。 绵绵歪著小脑瓜,趁这会儿熟悉了下新环境。 周围全是衣著布丁的百姓们。 而她自己修成了人形,现在成了周家老三的闺女,周绵绵。 大旱三年,村里没活路了,如今正跟著全家一起往东逃荒呢。 周绵绵瞧见周老太的那口破锅,惊觉地叼住小指头。 这破烂是啥玩意儿呀…… 这时,一阵咕嚕嚕的动静从周绵绵的肚子里传来。 周老太揉了揉孙女儿的小肚皮,喜笑顏开地哄著。 “绵绵別急嘴,等粥再煮烂糊点儿奶就餵你。” 说罢,周老太又盖上锅盖,斜了周老四家媳妇儿李春珠一眼。 “老三和老三家的还在到处求药呢,你快去告诉他们绵绵醒了。” 周老四家的顶著个大肿脸,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那锅粥上。 吞了好大一口口水。 “娘,俺也想喝那个。” “想个屁!这是孩子们的吃食,老四媳妇儿你是不是欠抽!” 眼看周老太又扬起饭勺要动手,李春珠这才瘪著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没一会儿,周老三和宋念喜就一路跑了回来。 身后还跟著一脸紧张的三个小子。 这正是周绵绵的爹娘和亲哥哥们。 “娘,我家绵绵真没事儿了?”宋念喜急得红了眼睛。 一过来就把周绵绵抱在怀里。 她动作小心翼翼的,轻柔极了。 周绵绵睁著葡萄般的大眼睛,小嘴一咧,马上就喜欢上了眼前这温婉美貌的妇人。 有淡淡的香气息,縈绕在宋念喜的身上。 跟方才那丑物李春珠比起来,这个也太养眼了。 一旁的周老三也激动极了。 他边乐边逗绵绵:“闺女,快看爹一眼啊。” 这时,三郎他们也急得直垫脚,都抢著要抱抱妹妹。 绵绵的三个哥哥虽年岁不大,可已经懂得疼人了。 看向妹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爱护之色! 周绵绵奶气地咬著小手手,抓著宋念喜的衣角,好奇地直瞅他们。 “爹,绵绵在咬手是不是饿了,把我的手给她咬!” 三郎一看就急了,生怕妹妹把她自己的小手咬破。 “绵绵,还有四哥滴!”四郎说著也傻乎乎伸出手。 还不忘顺道摸两下妹妹的小脚丫。 周老三看著孩子们,是满心满眼的宠爱。 可想著绵绵才刚醒,也不好太闹腾了,这便先给儿子们哄到旁边去。 “绵绵该饿了,娘,您先餵她吃点儿吧,这孩子昏了这么久没进水米,现在咋说也得让她吃个饱肚。”周老三心疼道。 话说回来,周家跟著村里人一块出来逃荒,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身上带著的粮食早就所剩无几。 现在大家都饿得走不动道了,大半天都停在这处荒村歇息。 看著锅里那稀得跟清水似的粥,周老太用力点点头。 她二话不说,把仅有的米粒都盛在绵绵的小碗里了。 “大人不吃不要紧!二郎、三郎还有四郎他们几个小的,一会儿就喝点儿绵绵剩的粥汤吧。”周老太已经做好了分配。 很快,一碗稀粥就下了肚,周绵绵不满足地舔了舔小嘴儿,软乎的脸颊也委屈皱起。 这吃的是什么啊,也没个滋味儿。 她要吃肉肉。 可眼见著这一大家子连口粥水都不够喝的,哪里还能有好的吃食。 周绵绵不由扁扁嘴巴嘆了口气。 眼下既已成了这家的娃娃,周绵绵便也就接受了,只是这以后的日子,她可不能饿著自己。 吃的得自己动手弄! 於是意念微动,原来的灵池被周绵绵召唤了出来。 周绵绵溜进了灵池,瞅见早些时自己吃剩的两只猪蹄,伸出小手用力一抓。 大猪蹄子霎时就飞出了灵池。 扑通! 周绵绵满意了,摸了摸软乎乎的肚皮,等著吃肉。 瞅著绵绵这招人稀罕的小模样,三个哥哥们心都快化了,尤其是三郎和四郎。 虽然肚子饿得紧,不过更捨不得看妹妹没吃饱。 “奶,妹妹咋嘆气了,肯定没吃饱。”周三郎忍著饿道:“粥汤我们也不喝了,都给妹妹!” 周老太忍不住感动,不过倒也不捨得真让孙子们空著肚子。 就把锅里剩下的稀汤倒出了一半,让三个孙子们分著喝了。 剩下那一半,她偷偷从包袱里掏出一小撮白放进去。 手指头进去搅和搅和,就让宋念喜餵给绵绵。 这水小灶是绵绵独有,周家人早就习惯。 唯独李春珠看著眼珠子直瞪,不住地揉肚子翻白眼。 “一个丫头而已全家那么疼有啥用,俺还饿著咧。再都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將来怕不是宠出个傻娃娃。” 李春珠小声嘟囔完,不乐意地倒头就睡。 周老三不悦地扫了李春珠一眼。 这便护短地接过绵绵,搂在怀里。 不会说话咋啦,大不了他养他闺女一辈子! 宋念喜也慈爱地看过去,只是眸底还是忍不住浮上愁色。 周家破败,逃荒前就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穷户,早有老道预言,周家得女方可见富见福。 虽说周家人都不指望这个,可却也都盼著绵绵能健康安稳长大。 只是周绵绵如今都三岁半了,仍不会说半个字,反应也迟钝,怕是以后要遭罪了。 眼看著眼前的美妇人神伤,周绵绵忽然从周老三的臂弯中挣脱出来。 扑向了宋念喜的怀里。 “凉,吃漏漏~” 周绵绵的口齿还不大利索,糯糯地哼唧著。 什么?宋念喜和周老太都震惊极了。 连李春珠也愣得翻身而起。 哑巴葫芦会说话啦? 见宋念喜没听懂,绵绵伸出个短短的手指头,朝一旁的破布包袱指了一下,急巴巴的。 “凉,里面有漏漏!” 娘,去吃肉肉啊!包袱里就有! 宋念喜反握住她的小手指头,激动得脸都红了。 “绵绵,你、你会说话了,还会喊娘了?!” 周绵绵“咯咯”笑了两声, “啥啊这是?”这时,只听周三郎忽然大喊一声。 这小子扑过来抓起包袱,眼睛睁得老大! 第2章 真是个小福包 这一喊让周家人都不由一愣。 周老三纳闷地看著自家小子:“咋的看到金疙瘩啦,急成这样。” “爹,不是金疙瘩,是大猪腿子!”周三郎激动得小脸通红。 一双小手紧紧抓著包袱,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跑了似的。 “啥?!”周老三还以为是三郎饿糊涂了。 周家现下连口余粮都没了,哪里能有什么猪啊牛啊的。 他嘆了口气,过来瞅了一眼:“你这傻孩子,咱家哪能有……” 谁知下一刻就惊得双眼溜直! 包袱里竟还真有两只新鲜的猪腿,个头还都不小! 这咋可能啊?! 於是周老三也惊厥道:“天爷啊,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咱家啥时候有这好东西了!” 听老三都这么说,周家人都赶紧看了过来。 一见到里面的猪腿,他们顿时又惊又喜,就差蹦起来了! 宋念喜刚被闺女会开口惊到,现在看了这凭空来的猪蹄,不由更是怔住。 本就性子慢的她,愣是半天都没缓过来。 倒是周老太反应极快。 她大手一伸忙把包袱扎紧,免得被別人瞧见。 又让儿子儿媳们快些坐下,可別惹了旁人的注意。 “娘,这猪肉是哪来的,竟在咱家的包袱里!”周老三震惊地压著声音。 恨不得咬自己一口,才信这不是在做梦。 周老太的心臟砰砰直跳:“娘也不知啊,方才娘拿白时还没有呢!” 这时,周老太低头一瞧,就见周绵绵正眨著圆溜溜的大眼睛。 调皮地捂嘴偷乐。 乐的时候,小眼神儿还时不时朝包袱里瞄,馋巴巴的小样儿可稀罕人了。 想到乖孙女儿刚学会说话,便是喊著吃肉肉,而眼下还就真真地天降了大猪腿,周老太心中顿时一阵激动澎湃! “说不定,这就是咱家绵绵招来的!有福的孩子都这样,想吃啥来啥,命定得饿不著!” 周家人都兴奋地应著老太太,只有李春珠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这丫头片子咋忽然变了个人似的,还有啥有福没福的,净胡扯。 周老太乐顛顛地把猪腿藏好。 打算等晚些时候偷摸吃去,不敢被別的村民知道。 看到那猪腿被藏起,李春珠急了,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娘,咋还收起来了,您该不会是想都留给绵绵吃吧,我也还饿著呢!” 周老太脸色一变,抬手就朝她嘴巴上呼了过去。 “喊个屁,老四家的你个没脑子的。” “这么多肉还能没你一口吃的?要是把贼招来了你才是真没得吃,等著!” 不怪周老太提防,他们这队逃荒的人,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家。 熬到了今日大多都饿得几日没进米了,若是看到口肉,非得都杀红眼不可。 他们周家不怕事,但也不愿凭白生事,还是小心些好。 李春珠嘴被打肿了,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连忙闭嘴不再嚷嚷。 不过眼珠子一直贼兮兮地盯紧那布袋子,生怕吃的时候短了自己几口肉。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暗了些,周老三出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 便带著全家过去开顿荤。 饿了好多日,周家人都瘦了一大圈。 周老太也心疼家里人,於是下令把猪蹄全都吃了,不用留著。 “一口气吃饱才有力气接著赶路。” 眾人连忙生火烤猪肉。 条件虽简陋,可宋念喜还是耐著性子,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蹄髈肉,切成薄薄的肉片。 餵到了周绵绵的小嘴儿边。 嫩滑的猪肉一下肚,周绵绵满意地脸蛋儿红扑的。 她揉了揉自己圆滚的小肚肚,小嘴儿一咧,又打了俩小奶嗝。 可把全家都稀罕坏了。 饶是这猪腿勉强够分,宋念喜也吃得极少,她知道这些日子也亏到孩子们了,心中不免愧疚。 便把自己那份肉省出来了,给分成了四份。 想著留给四个孩子晚上饿了好吃。 一旁的李春珠抢了两个大蹄尖狼吞虎咽,恨不得骨头渣子都吞下去。 吃得太急都没消化好,全堵在嗓子眼那儿。 罢了,她这又盯上了宋念喜刚烤好的肉。 趁宋念喜不备,李春珠抬手就要夺。 “三嫂吃不了是吧,那我帮你吃。” “我呸!”好在周老太眼疾手快,又把肉抢了回来。 塞回了宋念喜的手里。 “头回听说吃饭还有用得著人帮的?老四媳妇儿你害不害臊。”周老太劈头盖脸就啐了李春珠一顿。 李春珠訕訕地转过头,没事儿人似的。 又厚著脸皮拿走了老二媳妇儿吃剩下的骨头,津津有味地嗦著, 周老四觉得没脸,赶紧给李春珠拽走了。 “娘您別生气,俺们回去睡觉了,明早俺背您赶路。” 周老二一听到周老四主动揽活儿,心下鬆了口气,也赶紧带著老二媳妇儿回去歇著了。 等他们都先走了,周绵绵觉得可算安静了不少。 小小的身子往宋念喜怀里饜足一躺,四仰八叉的,小手儿也閒不住,胡乱掰著脚指头玩儿。 宋念喜摸著她的小脑瓜,宠溺极了。 怎么都摸不够似的。 “绵绵,再叫一声娘给娘听听,好不好。”宋念喜温声哄道。 周老三也赶忙来凑热闹:“绵绵,也叫声爹!” 周绵绵噘著小嘴,正要开口,可转念想想又作罢了。 原主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傻瓜,可惜病太重没了,这才让自己顶了这身子。 眼下还是少说话为好,不然转变太快,容易嚇著周家人。 於是周绵绵便也不吭声了,只是奶呼呼地咧嘴笑笑,小乳牙露出了一排,像极了奶白色的贝壳。 周老三一看,心可都要被萌化了。 这便把绵绵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耐心地逗著她。 宋念喜和周老太就这么笑眯眯看著,一家人虽然正顛沛流离,倒也不缺温馨。 等到了白天还得继续赶路呢,周绵绵知道周家的包袱里,已经没有乾粮了。 看来明日的伙食,也得给准备了才好,不然这一家子又得饿肚肚。 於是周绵绵便回灵池看了一圈。 灵池仙气繚绕的,新鲜的瓜果倒是一点不缺。 只是鸡鸭鹅牛什么的,之前被她不加节制地吃了太多,现在剩的倒是不多了。 於是家禽就被周绵绵留在灵池先自行繁殖。 她先挑了一些顶饿的果子取出来。 回去的路上,周老三稀罕闺女,让周绵绵坐在自己脖子上,背著她走。 忽然,背后幽幽伸出一只小手,冷不丁地薅了一下周老三的头髮。 给周老三疼地“哎呦”一声,脚下也不由停下。 隨即他余光一瞥,正好瞧见旁边的一堆落叶底下,竟然藏著一个大麻袋。 “那是个啥?”周老三精神一振。 赶忙背著绵绵,过去把麻袋拿了过来。 等打开来一看,周老三乐得眼角纹差点儿都快飞起来了。 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袋的甜桃和香瓜! 大甜桃油光水亮的,个个都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可不似以前村子里的那种酸涩桃子。 周老三对著桃子闻了闻,又不敢信似的塞进嘴里啃了一个,这才確定真是桃子。 “娘,阿喜,快看看我捡到了什么!” “哪来的这些好果子。”周老太闻著这瓜果香气,就忍不住咽口水。 “娘,阿喜,咱家绵绵还真是有些福气在身上。”周老三抱著周绵绵,眉眼惊喜。 若非绵绵突然薅头髮,他哪里能留意到这些好果子。 “这还用你说,你老娘我早都说过了,咱绵绵就是个小福宝!”周老太得意地扬著脖子。 认定了瓜果定是乖孙女儿招来的。 於是赶忙招呼三个孙子,一块把果子藏在身上带回去。 可不能被別的流民给瞧见了。 周家的小子们也都乐坏了,一边藏著果子,一边围著福气包妹妹打转转。 “妹妹真好,四郎最喜欢妹妹了。”周四郎大著舌头笑著道。 周三郎拍了拍胸脯:“等我长大了,就给妹妹买大屋子住,好衣裳穿,养她一辈子。” 周老三他们一听,不由都高兴地笑了。 只有小绵绵躺在她爹的背上,晃了晃小白手儿,嘴角掛著银丝直哼唧。 绵绵不用哥哥养,绵绵的灵池能养全家! 第3章 小绵绵发威 夜里,周家人躺在两张破烂的大草蓆上凑合著睡。 眼下冬日已过,都开春了,挤一起睡也没那么冷。 周绵绵盖著件小薄袄,躺在周老三和宋念喜的怀里。 老三两口子对这闺女疼得不行,恨不得给绵绵搂进肉里,生怕一时鬆些便会丟了。 把绵绵弄得有些憋得慌。 於是这小傢伙抹了把汗,爬了起来,急著要去找別的地儿睡去。 另一边,周老太一看乖孙女儿动了,连忙伸开双臂。 “乖绵绵,来奶这儿睡,奶的大肚皮给你枕!” 周家三郎和四郎也没睡著,正抢著啃娘给的肉呢。 看妹妹起来了,他俩眼巴巴地瞅著。 “绵绵来三哥这儿,有肉吃。” 就连周老二媳妇儿孙萍也有点忍不住,朝周绵绵偷偷摆了摆手。 她和老二没有孩子,平时最稀罕的可就是家里这个小丫头了。 周家人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绵绵身上了,都可想哄著这小傢伙睡。 可惜周绵绵瞅了一圈,却谁也没理。 最后倒是把目光落在了周二郎身上。 一家人里,唯独二哥周二郎不怎么主动討好周绵绵。 倒也不是周二郎不疼妹妹,只是没別人那么满心满眼地疼爱就是了。 周二郎今年不过七岁,却生得一副极冷的性子。 他对谁都淡淡的,对这个平时除了吃睡就是傻笑的妹妹,自然也没过多热乎气。 本来还正愁没个清净地儿睡大觉呢,周绵绵一看就乐出了一排小白牙儿,忙迈著短腿,摇摇晃晃地奔了过去。 周二郎生得白净俊俏,小绵绵凑近一看,竟发觉这小子居然还是气运之子。 只是前世功德不够,十岁前的气运被封住罢了。 周绵绵兴奋地直咬小手,养肥肥,等著以后抱大腿呀。 乐完,小脸儿就啪嗒扣在了周二郎的身上,睡著了。 周二郎正犹豫著要抽回手臂,周绵绵的小呼嚕声却马上响起。 他不由胳膊一顿,淡声咕噥著。 “睡得这样快。” 皎洁的月色洒在周绵绵软乎的脸蛋儿上,衬得她格外奶气。 周二郎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心下便觉得有些不一样。 平日里总是傻里傻气的小绵绵,今天看著倒是正常了。 周二郎纠结了一会儿,心下终究还是一软,手臂就这么被她枕了一宿。 天才刚蒙蒙亮,往东去的逃荒队伍,这就又要开始赶路了。 原先村子的村长特地过来知会周家人,再走上几天就要到灵州城地界了。 “周老太,还有老三啊,等到下一个镇子上,我就奔亲戚去了,不能带你们继续赶路了。” 老村长饿得都直打晃,脸色蜡黄蜡黄的,实在是走不动了。 许是好几天肚里没进过乾粮了。 本来说好要带村里的乡亲直奔京郊安身,可现在看来,要真去那么远,怕是要饿死在路上了。 周老三知道老村长不易,也没半点埋怨。 “亏了您决断,咱们一村人才逃出来,没在村里留著等死,您为我们做的够多了。” 说完,趁別人没看见,周老三又塞了几个大桃子给老村长。 老村长也是饿极了,才嘆著气收下。 “老三啊,也就你们周家人厚道,別的都……唉算了。” 这欲言又止给周老三听得有些发愣。 村里旁的人咋了? 等老村长走了,周家一家人就凑在一起,商量著接下来该怎么走,顺便又吃了些桃子充飢。 “大不了,咱们自己走到京郊去,那边富贵,肯定能吃饱!”周老四干劲十足,眼底都冒著精光。 周老二庸懦地耷拉脑袋:“那富贵都是人家的,关咱们啥事儿,老四就你心大。” 周老四有点不高兴,刚要还嘴,被周老三给喝住了。 “吵什么,都省点儿力气留著赶路,咱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周老三是个有主意的,已经在心里默默做出两套盘算了。 且先往前走著,若能儘快安身自是最好,不然也可大著胆子多闯一闯。 儿子们在那边嘀咕,周老太这边却只担心孙女儿有没有吃好,怕绵绵路上饿著。 於是又去煮了一碗水,往里面加了点所剩无几的生碎。 周老太抱住了正要躲闪的小傢伙,哄著给她餵下去了大半碗。 “绵绵乖,多吃才能长肉肉。” 周绵绵不爱喝稀汤寡水的东西。 一来不大顶饿,二来还不好喝,三来喝多了反倒顶著胃口难受。 看奶奶还要再喂,周绵绵胀得连打了三个水嗝。 周老太这才赶紧收手:“好好好,那就给你娘喝吧,你娘昨晚就没咋吃饱。” 这话还没说完,周老二就闷头过来,臊眉耷眼地討这剩下的半碗水喝。 “娘,这丫头不喝,就给我喝吧,我也没吃饱。” 周老太手上一顿,斜了懒汉儿子一眼。 “昨晚那猪肉就数你和老四媳妇儿吃得最多,老三媳妇儿都没吃上,你还饿啥。” “那她不是省给她娃娃们吃了吗。”周老二缩著肩膀,默默抢走水碗。 又不屑地瘪著嘴巴:“再说她一个女人家,吃那么多干啥,糟蹋东西。” 这话一出,別说周老太不乐意听。 周绵绵都忍不住要气呼呼了。 逃荒这一路上,周老三和宋念喜是出力最多的,又是张罗吃食,又是背行李拿锅碗瓢盆的。 倒是周老二啥啥都不干,比那李春珠还要懒,连帮忙连个树枝子烧火都不肯。 既然娘喝不成,那二叔也別想喝! 周绵绵在周老太怀里一个锦鲤打挺,脚丫子胡乱一蹬。 正好踹飞了那半碗水。 水洒了一地,那木碗也不偏不倚正好飞向周老二的脑门。 只听“砰”地一声,周老二来不及躲,额头都红了一大片。 疼得他哎呦哎呦直叫。 “我的水啊,都洒没了,哎呦娘,看我头肿了没。” “该!”周老太瞪著眼睛敲打周老二:“治治你这嘴馋病。还有,今天该你背我赶路了,別总让老三老四背我,老大不小的就知道耍熊偷懒。” 这时,周绵绵的三个哥哥正好刚打完水回来。 一回来就看见绵绵不乐意地噘嘴瞪人。 还以为是二叔欺负妹妹了,周三郎急得一把撇下水囊,跑过来护住周绵绵。 直到看周绵绵乐顛顛的,小手得意地直晃。 周三郎这才放下了心来,绵绵没受欺负就好! “绵绵,你都会说话了,能不能叫声三哥听!”周三郎抹了把汗,凑过来要逗妹妹。 周绵绵歪著小脑瓜,瞅著眼前这泥猴般黑黝黝的脏小子。 任凭他求了许久,就是不开口。 而这时,周二郎正好侧身路过。 一身淡淡的青草香气也隨之而来。 周绵绵爱乾净,闻著心头一喜。 “二锅锅!”她一转身,迈著一双小短腿,就朝周二郎那边跑了过去。 周三郎咧著嘴巴,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而周二郎也是怔住了,尚未褪去稚气的小脸儿闪过惊色。 没听错吧,绵绵开口叫的,居然是他。 感受到绵绵的偏爱,哪怕是平时性子淡的周二郎,此时也忍不住有点骄傲。 “二锅,打碎。”周绵绵瞧见了周二郎手中的水囊,跟个小大人似的,奶声吐出这几个字。 周二郎点点头:“打水是吗?我和三郎刚才打了,打满了两个水囊的。” “再去!”周绵绵口齿不清地提醒:“多打些!” “还去?”周二郎迟疑了下。 並非他偷懒不爱去,而是逃荒路上行李不宜太重。 赶路本就辛苦,多日来还苦於忍飢挨饿,乡亲们都在极力减轻负重。 可周绵绵却眨著水灵灵的眼睛,一直望著周二郎。 自己这么说,自然是有缘由的! “二锅锅快去,绵绵要碎碎!” 周二郎的心都快被喊化了,哪里捨得不依。 第4章 多亏了绵绵 周绵绵又伸出小白藕一般的小胳膊,在他面前使劲儿晃了晃。 那软绵绵的小样儿,可稀罕人了。 於是周二郎也不再犹豫,点了头这便要朝水井跑去。 临走前,他居然还破天荒的,主动抱起周绵绵。 把怀里这一坨小糰子,抱到了宋念喜的身边。 “跟娘坐在一起,这里乱,別走丟了。” 周二郎担心绵绵太过惹人疼爱,会被人给拐了去。 也不知怎么,他向来冷淡的心里,忽然就涌出了对绵绵的好多关心。 宋念喜微微一惊,不由欣慰又温柔地笑了。 旁边的周老太也睁大了眼珠子:“哎呀,二郎不一样了,可算是知道心疼绵绵了。” 周二郎脸蛋儿红了红,抱著几个空水囊,这才又跑了出去。 周绵绵看他去打水,乐得直晃手手。 她一个崽崽都知道,挨饿尚且能忍,可口渴却实在难耐的道理。 这些村民之所以逃荒,主要是因为大旱三年,村里的地都裂出口子来,啥也长不出来了。 本来对水都是极为在意的。 只是赶了个把月的路,如今落脚的地儿没那么旱了,找口水喝还是容易的。 所以大家便也都嫌重,不再带太多水上路。 可流民们不知道的是,再走下去,可就是至少三天多的山路了。 周绵绵在灵池里就瞧见过,前面的山受旱影响,寸草不生,水源更是早就没了。 眼下若不多囤点儿水,怕是到时候要渴坏了。 周二郎去打水的地方,是不远处的一个井里。 这附近没啥村子,就一口井也是好多年前弄的,都快枯了。 二郎打了好几次,才可算是又装满了两个水囊。 就在周二郎正要再打一次水时,井里忽然传来扑通的声响。 若是换作別的七八岁大的娃娃,定是要嚇得转身就跑,不过周二郎却镇定极了,依旧继续打水。 而这一次,水桶从井里上来时,里面装的却不是水。 而是一个大筐。 筐里堆著好几穗苞米、和一小袋子的芋头。 这可都是周绵绵灵池出来的好东西。 周二郎顿时眸色一喜,苞米,有乾粮吃了! 加上这些顶饿的芋头,这几天的赶路都不愁了。 等周二郎带著吃食回来之后,周老太和周老三一个坐著激动捶地,一个仰天瀟洒长嘆。 都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冲晕了! “咋回事儿,猪腿和果子要是咱走大运的话,那这些东西总不能也是靠运气吧。”周老三乐够了,赶忙坐下来偷摸嘀咕。 周老太拉著周二郎就激动地问:“乖孙儿,你是咋捡到这些宝贝的。” 周二郎便把绵绵让自己去打水的事儿这么一说,周老太听了,心底顿时有谱了。 又是绵绵! 看来当年那老道说的是真的了,绵绵果然是老周家的福星! 周老太心下虽这么想著,可却没有声张,不想给绵绵造成任何负担。 也生怕周老二和周老四媳妇儿这俩懒货听到后,会打她宝贝孙女儿的歪主意。 正好这时,逃荒的队伍要一起出发了。 周老太赶紧招呼著家人们赶路。 瞅著想躲远的周老二,周老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脚就踹了过去! 烂底子的草鞋都差点儿飞周老二脸上去。 “老二快过来背我,偷什么懒!” 周老三也顺手抱起周绵绵,小心又温柔地环在臂弯里。 捏了捏绵绵的小脸蛋儿后,便回头嘱咐仨儿子:“都拽好我跟你们娘的衣服,人多,別跟丟了。” 看宋念喜肩膀上的包袱太重了些,周老三一把就给拿了过来,自己背著。 “老三,还是我来吧,你还得顾著绵绵呢。” 宋念喜虽生得温婉顺柔,可却是最能吃苦。 看著她手腕和肩膀勒出的红印子来,周老三心疼地撇过了脸。 故作强势地道:“以后这些重东西不用你背,听我的!” 宋念喜心中多了几分柔软,没再辩驳,只是默默垂头,抿嘴浅笑。 好几个村子的乡亲们一块赶路,一行人走了大半天。 果然,很快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 只是这山路崎嶇,很是难行,本以为只要一天的路程,硬是被大家走成了三天。 到了第二天傍晚,乡亲们实在是走不动了,都骂骂咧咧地停下来,就地歇息。 刚一停下,就有不少村民们到处跑著去找水喝。 只是没一人能够找到的,最后只能无功而返,白白耗费了体力。 眼看著一个个渴得嘴干唇裂,火气也蹭蹭窜上来。 逃荒的人群中,瀰漫著焦躁甚至绝望的气息,像是快要爆炸般的火药桶。 周老三早就看出不对,赶紧带著全家找了个隱蔽的角落,离人堆远远的。 而周老太翻看著包袱,搂紧那还有一个半满的水囊,长长地吐了口浊气。 “咱家还有水喝吧娘。”周老三低声问著。 周老太舒坦地往后一仰:“放心吧儿,还足够咱们撑一天多的。” 再有一天,最多一天,便能走出这倒霉山路,到灵州城地界了。 说完,周老太转头望著正在酣睡的周绵绵,忍不住亲了下乖孙女儿的小手。 “多亏了绵绵啊,不是她让二郎去多打水,咱们怕是也要像他们一样渴急眼了。” 这等於是小绵绵救了全家啊! 周二郎也侧过身子,望著周绵绵,突然就对这个妹妹怎么看都看不够了。 周绵绵熟睡时,嘟嘟著小脸儿,像个粉雕玉琢的小糰子。 小嘴时不时地就嘟起来,偶尔还淌点儿银丝,瞅著格外招人疼。 见绵绵白藕般的小腿露了小半在外,周二郎忙过去给妹妹把腿挡上,生怕被路过的外人给瞅见了。 到了夜里,周家人怕被人闻著香味儿,没有开火,便生啃了玉米当饭吃。 仅剩下的两个桃子,就都归了周绵绵。 一家人吃到饱得直打嗝,最后凑得紧紧的,一起睡下了。 周绵绵白天睡得过多,夜里倒清醒了,枕著她二哥的肩膀,只能抬头瞅星星。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阵骂声响起。 宋念喜和周二郎都被吵得皱了下眉。 周绵绵不乐意地瞅著那边的骚动,软乎乎的小圆脸儿皱成了包子。 而这时,眼前却忽然被一阵寒光晃了一下,是刀! 竟是几个破衣烂衫的乡亲们,在拿著杀猪大刀,朝老村长一家休息的土坡冲了过去。 “他凭啥不带咱们去京郊?” “我一家都又渴又饿,凭啥他马上就能去奔亲戚了,咱们只能继续遭罪,不如今晚就劫了他!” 周绵绵听著心里一惊,脚丫子胡乱踢了下,正好踹中了周老三的脸。 “咋啦绵绵。”周老三迷糊地起来。 “有坏蛋蛋!”周绵绵嚇得拿小手捂住眼睛。 只从白白的指肚中,露出双葡萄似的大眼睛,还在眨巴眨巴。 “绵绵別怕,爹去看看。”周老三看到竟是老村长有难,不由蹙眉。 这便拿上家里带的搅屎棍子,准备衝过去。 第5章 人心隨著世道变 周绵绵也不放心,急巴巴地跟了上去。 一双小短腿紧捯飭两步,才终於追上了周老三。 人家是三五个拿刀的贼人,她爹却是自个儿拿著个臭棍儿,想想就……绵绵急得小脸儿都红了。 她才三岁半的身子,快走起来还有些蹣跚,差点儿摔俩跟头。 听到后面的小碎步声,周老三知是自家闺女放心不下,忙把绵绵抱在怀里心疼搂著。 “真不愧是爹的小袄,知道担心爹啊,那爹就带你一块救人去。” 周绵绵用力挥起小拳拳,就他俩? 周老三点点头,人却忽然原地拐了个弯,没去老村长那边,反倒是去了另外一头。 又从兜里掏出个火摺子,要给那祖传搅屎棍子给点了。 周绵绵一看那棍儿,就熏得眼睛辣辣,赶忙捂眼。 “爹爹,在辣边儿。” 趁没被熏晕之前,周绵绵伸出白白软软的指头指了下方向。 生怕自家老爹大晚上的看不清走错路了。 闺女小声音稚气得很,口齿还不清楚,都把周老三逗笑了。 “好闺女,当你爹傻啊,我打不过人家好几个,才不过去呢。” 周绵绵指缝一漏,从里面透出一双滴溜溜圆的大眼睛,好奇地瞅著。 这爹不傻就好! 不过那要怎么救人? 周老三哼了一声,果断地点燃了手里的棍儿。 “今儿爹教绵绵一件事儿,智取比蛮力有用!” 搅屎棍子被这么一烧,窜出好大一股子臭气。 周老三眼疾手快,一只手帮周绵绵把鼻子给捏住。 另一只手就把烧得正旺的棍子,朝旁边几个妇人和孩子那边一扔。 火苗一下子把这些人的破布包袱给烧著了。 那几个妇人和孩子的衣裳也被烧破了些,虽並不严重,却还是把他们给嚇坏了,顿时都哭嚷作一团。 这一哭二叫,就把所有人都给惊醒了。 周绵绵困惑地晃著小脑瓜,不懂爹为啥对他们发难。 不过很快就瞅见欺负老村长的几个坏蛋,都连忙叫喊著朝这边跑了过来。 “娘!” “媳妇儿,你没事儿吧!” 周绵绵恍然明白,原来爹爹烧的这些,都是那些贼人的家眷和行囊。 这几个贼人都是和周家一个村的乡亲,以前都挺老实,只是如今世道乱了,人心也坏了。 周老三早就认出他们了,自是找的到他们的家里人。 都是出来逃荒的,谁不是拖家带口,现在看到自家老娘媳妇儿还有孩子们有难,他们就算再凶再坏,也捨不得不过来护著家人。 老村长自然就能逃过一劫。 见没事了,周老三斜眼啐了他们一口,抱著周绵绵就赶回周家那边了。 “绵绵,这就叫白眼狼,都是一个村的,平时受了老村长不少照顾,现在竟能为了一口吃喝对老村长起了杀心,这种人咱可不能做。”周老三的神色难得如此严肃。 周绵绵激动地拍拍小手,爹说的对! 回去时,周家的人也都早被惊醒。 见周老三居然给绵绵抱出去了,周老太气得想捶他。 “现在这么乱,带著我乖孙女儿乱跑什么,绵绵要是被外人伤著了,我跟你没完!” 周老太骂完,就给周绵绵赶紧抱进自己被窝里。 看周绵绵的眼睛都被方才的烟给熏红了,周老太心疼地又是给吹吹眼,又是给拍拍背的。 恨不得把自家小心肝含在嘴里,生怕受了半点儿的屈。 反正只要有周绵绵在,周老太眼里就看不著其他人。 周老三只是笑著,怕家人担心就说老村长的事儿,好著脾气任由周老太责怪。 等周家的人稍微平復了情绪,才都重新睡下。 周老三就一直警觉地坐在最外边,守了大半宿的夜。 好在这一夜再无糟心事发生,周老三暗自盘算,得儘快找到落脚点才好。 不然这么一直往东边走下去,总也不是个事儿。 …… 天刚蒙蒙亮,大清早的风也格外凉些。 周绵绵的小脸蛋儿被吹得红红,她揉揉鼻子,爬上了周老三的后背,等著赶路。 老村长知道昨夜是周老三救了自家,趁出发前,不忘过来道一句谢。 “老三。”老村长面色枯槁,看著精神已不大好。 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要是没你、我、我家就要完了,我死不要紧,只是我家婆娘和娃娃还得活啊。” 周老三看他如此病容,心底不由一沉,知道老村长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再想想昨晚穷凶极恶的那几个乡亲,顿时更觉可恶可恨! 老村长有气无力的,蜡黄枯瘦的手从怀中掏出了样儿东西,递给了周老三。 “村长这是?”周老三接过,是一封泛了黄的手信。 上面刻著一个姓氏章印,是一个“沈”字。 “老三,在灵州城的杏镇上,我有个亲戚在一富户家做管家。”老村长喘了两口粗气。 又声音颤巍地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投奔他的。日后你若有难处,凭此信,也可去找他討个人情。” 最后,老村长抬手看了看周绵绵,慈祥的瘦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老三啊,为了你家闺女,你们这之后的路上,可得平平安安啊。” 周老三盯著手中的信,等再一抬头,老村长已经虚弱地走远了,周老三的眼角也渐渐湿润了。 老村长这是,想儘可能地还他救命之恩啊。 “绵绵,这信爹帮你收著。”周老三擦了擦眼。 “昨晚要是没你,爹也醒不来去救老村长!” 这救命之恩,其实要归功於他家绵绵才对。 活命不易,周老三坚定了眼神,背著绵绵,带领著周家人继续赶路。 又走了快一天,逃荒的队伍才可算是出了这山路。 眼前豁然开朗,没了崎嶇坑洼的山石,烟火气一下子多了起来。 看到前面远处出现了村镇,逃荒的人群都跟急了眼的饿兔似的,疯狂地涌了过去,可算是能弄口水喝了。 人多易生乱,周家人可不想跟著挤过去。 就跟著周老三,慢腾腾地走在最后边。 周绵绵眼尖,忽然瞥到地上有一抹金黄色闪过,小手立马一薅,拽住了周老三的头髮。 “咋啦绵绵,难道又有吃的?”周老三眼前一亮,已经在忍不住咽口水了。 第6章 同人不同命 周老三赶忙低头,仔细地搜罗了一圈。 只是那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也没找见好东西。 荒野之路上,除了泥巴和杂草,就只有些难以下咽的野菜了。 “绵绵?” 这下周老三有点拿不准闺女的心思了。 转过头蹭了蹭闺女的小肉脸儿,却看见周绵绵正眨巴著大眼睛,盯著地上的某一处看去。 周老三寻著视线,趴在地上。 这才看到地上冒著两三簇金黄色的伞状物。 金丝竹蓀幼苗? 周老三隨手摘了几株,笑了笑,回头颳了下周绵绵微凉的小鼻尖。 又对宋念喜乐呵道:“咱闺女真是个小人精,才这么小就知道啥是好东西了。” 宋念喜也弯著笑眼,不过却並不兴奋,而是蹲下去摘野菜了。 这金丝竹蓀品种名贵,的確是极好的食材,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 若是品相好的,两株大的就能卖上半贯钱的高价呢。 只不过周老三手里的这个,是尚未成形的,可卖不上价,甚至白给都没人要。 谁让这一带土壤不適宜,金丝竹蓀都成熟不了呢。 野生的竹蓀最多只能长成乾瘪的一小坨,难以入口,酒楼也不收。 周老三正要把手里的竹蓀丟了,周绵绵却急了,哼唧著揪住了她爹的头髮。 “绵绵要!” 这里的地长不出好竹蓀,可她的灵池里却可以啊! 把这金丝竹蓀丟灵池里泡上一宿,保准能长成最上等的品相,拿来换小钱钱不香吗。 周老三一愣,看闺女稀罕这东西,连忙把这几株都塞进了绵绵的手心里。 软乎乎的手心贪婪地捧著,周绵绵糯声催促:“绵绵还要,要吼多吼多的!” “好,爹给你捡!” 周老三疼闺女,能做到的就无不应的。 更別说摘点儿没人要的野生金丝竹蓀了。 没一会儿,周老三就把这一片的都给摘没了,足足有一大把。 周老太也顺著乖孙女儿,从包袱里拿出块麻布,给绵绵把竹蓀包好,带在身上。 忙活完了,周家人就继续往前赶路。 眼看前面就有个挺大的村子,炊烟裊裊的,周家人的疲倦也更多了一分。 本想著能去那村子打探下情况,或是歇一宿。 可谁知这时,逃荒的乡亲们却都从那村子里跑了出来,一个个被撵得像野狗似的。 狼狈极了。 周老三一看不好,这便过去问了下。 “咋啦李伯,那村子不让咱进啊。” 被老三拉住的,正是之前同村的铁匠。 见他苦著脸直摇头:“咱人太多了,人家怕咱进去闹乱子,连口水都不给,见咱就打。” 周老三不觉意外,眼下光景不好,哪个村子见到这么多流民能不害怕。 既然前面的村子不给进,那別的村子定也是如此,看来只能绕远路,一口气走到镇上了。 正好不少乡亲都有这打算,大家便又一起赶路。 周老三带著全家又往前走了一段,有点走不动了。 见宋念喜额头都冒汗了,三郎四郎也饿得直揉肚子,周老三便找了棵大树底下,暂且歇歇脚。 “娘,饿死了,您那儿还有吃的没。” 刚一停下,李春珠就贼眉鼠眼地蹭过来,想去扒拉周老太的包袱。 周老太满手老茧,一巴掌就给她的手拍飞了。 “有个屁!我还能背著你藏吃的不成?” 李春珠瘪瘪嘴巴,这可说不准。 先前这老太婆不就拿白,给周绵绵那丫头片子开小灶吗。 想起周绵绵的那碗甜米汤,李春珠的心里就不平衡极了,憋气地坐回周老四身边。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也就他们周家当个宝贝疙瘩宠著。 换成是別家的丫头,哪有这待遇? 能给口吃的就不错了,赶上如今这荒年,被扔了的都不在少数呢。 “娘,俺饿。” 这时,一个黑瘦的女娃,朝李春珠身上扑了过去。 李春珠不耐烦扫了一眼,火气更盛。 这是她跟前个丈夫生的,后来带到周家来的闺女,妹福。 不是周家的种,自然也没被周老太当过孙女对待,跟周绵绵的待遇根本没得比,让她怎能不气! 妹福才不过五岁大小,已经生的一副贼溜溜的眼珠子。 正饿得直拿手扒拉她娘李春珠呢。 李春珠烦了,朝妹福脑袋就呼了一下。 “一边去,你娘我也饿。谁让咱娘俩命不好,饿死也没人管。” 这指桑骂槐的话,可逃不过周老太的耳朵。 周老太不惯毛病,脱下鞋子抬手一丟,正好砸在李春珠的脑瓜子上。 “谁不管你娘俩了!忘了昨夜里是谁把苞米都吃光了,放了好几个大臭屁,差点儿给俺乖孙女儿熏吐了。” 周绵绵一听,不由得小嘴一咧,嘿就乐出了声来。 可不是她奶夸张,那味儿是真冲啊! 都能熏出二里地去。 捂著被打疼的脑袋,李春珠忍了忍,不敢再多嘴。 周老太可不忘继续敲打她:“老四家的,別忘了当初要不是周家收留,你娘俩早就没命了!” 听了这话,李春珠缩著肩膀,更是不敢吭声了。 这她哪里忘得了,当初因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又好吃懒做,连著最小的闺女一块被前个婆家撵了出去。 正好赶上一个大雪天,身著单衣,险些在雪地里被冻死。 要不是周老四打猎路过,给这娘俩救了,李春珠和妹福早就不知在哪儿投胎了。 想想这茬儿,李春珠就难受得紧。 自己只能生出不带把的,被之前的婆家好一通嫌弃,谁知再嫁之后,却又遇到个把女娃当宝的婆家。 早知生女娃能得这么大便宜,她早些遇到周老四该多好,反倒是让宋念喜独独在婆婆面前长了脸,凭啥同人不同命啊。 扭头再看看妹福这个小拖油瓶,李春珠不甘心地直咬牙。 这娃就是没福,要是投生成周老太亲孙女儿该多好! 那周绵绵现在得的好处,不就都是她的了,自己也能跟著沾光! “娘,你瞪俺干啥。”妹福一边抠脚,一边抬头瞅李春珠。 娘俩都是一副贼溜溜的面相,尖下巴微齙牙,活脱脱一对黑耗子。 宋念喜朝那边看了过去,笑了笑。 “老四家的,都饿了吧,我方才摘了把野菜,一会儿就能喝上菜汤了。” 野菜?李春珠撇过头,没搭理。 谁稀罕吃这破物,这三嫂指定藏著好东西留著自己吃,拿野菜打发她娘俩呢。 这时周老四看不下去了,一嗓子吼了出来。 “没看三嫂在做饭,你也不知道帮著添把柴。” 李春珠这才不情不愿地磨蹭过去。 刚捡好柴,就看见周老太从包袱里拿出一条襦裤来,还是新做的呢。 正往周绵绵的身上比量著。 这大小正是给小孩穿的。 李春珠眼珠子一亮,抬手就要去夺。 “娘,这是给妹福的吧,一看就是!” 第7章 周家要发了啊 好在周老太反应快,把小襦裤往怀里一收,愣是让年轻体壮的李春珠扑了个空。 李春珠趔趄了一下,扭头就看见周老太朝她皱眉。 “这是人老三媳妇儿省下自己做衣裳的布,让我给绵绵做的。” 周老太斜了李春珠一眼。 李春珠眼珠子心虚地转转,这才想起布从何来。 开春时,周老太帮村里大户洗衣裳,换来了一些布料,分给了三个儿媳妇留著做件短衫。 李春珠拿到手后还嫌少,硬是从老二媳妇孙萍那儿要走了一半,贪婪地做了两身新衣。 宋念喜却捨不得自己用,而是把布都留著给周绵绵。 这才有了现在这件小襦裤。 李春珠不好再爭了。 不过还是忍不住偷摸嘀咕。 “才三岁大的丫头片子,长得快著呢,给她穿新的多浪费。” “绵绵比妹福小,合该把新的都先给妹福穿,再让绵绵捡妹福穿剩下的。” 周老太可不忍这酸妇的混话,立马一嗓子喝出了声。 “碎嘴子的东西赶紧把你那破嘴给我夹上!让我乖孙女儿捡狗剩儿?我呸,你可小心著点儿你那厚脸皮子,再敢说屁话我老太婆就拿你脸皮纳鞋底!” 李春珠被吼得心肝肺乱颤抖,赶忙缩著肩膀躲到一边去了。 周老太顺了口气,又怕嚇著绵绵,赶忙把绵绵抱在怀里,疼爱地搂著。 小傢伙还小,很爱犯困。 见她都快睡著了,小脸蛋儿还奶呼呼地嘟嘟著,周老太忍不住地捏了两下。 “来,乖宝儿,奶给你换小裤。” 说著,周老太也不避著点儿旁人,这就麻利换上了。 周绵绵只觉腿上一凉,迷糊地睁开眼睛后,见一家人竟都围著看自己被换小襦裤。 她臊著小脸儿,气鼓鼓地踢了踢小短腿。 好歹给她挡一下吧! 无奈小腿儿太短,毫无震慑力,反而惹得周家人笑了。 周老太觉得惊奇:“乖孙女儿咋了,才多大点儿,就懂得避人了。” “多大也是女娃娃。”宋念喜温声细语地笑了下。 拿了件小短袄,给周绵绵围了下。 周绵绵这才收起委屈的小眼神,也不蹬腿了。 周老太一看更乐,抬手就拍了拍孙女儿的屁股。 “咱家绵绵这么早就知羞,一看就和村里別的女娃不一样,將来说不定还能嫁个公子哥。” 周绵绵被拍得一顛一顛的,都快成小气包儿了,不许拍那里! 见抗议无果,她乾脆眼睛一闭,小脑瓜一歪,装睡著了。 换下的襦裤眼下也没那么多水洗,周老太只能收进包袱里。 临睡前,水囊里余下的一些水,被她倒了大半进锅里。 留著明早添点,给绵绵和几个小的弄点儿水喝。 一宿的工夫,金丝竹蓀在灵池里长势迅猛。 天没亮前,等周绵绵用意念进灵池查看时,这些竹蓀已经呈金黄饱满之態,浮在灵池的水面上。 这是金丝竹蓀最为上等的品相。 周绵绵乐眯眯地拍拍小手,把竹蓀全都取出,放到了周老太旁边的破锅里。 该做的事儿做了,便又香香地继续睡下了。 “老天爷呀,这是啥东西!” 一大清早的,吵醒周绵绵的是周老太的惊呼声。 一大家子人围著锅,都被震惊住了。 哪来的这么多好蓀? 这可是让他们周家人开了眼! 周老三拿起几株金丝竹蓀,反覆看了又看,手掌都有点发颤。 “娘,阿喜,这、这不是绵绵让我摘的竹蓀吗,怎么变这么大。” 周老太也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连忙去翻包袱里的麻布包,打开一看。 果然里面的竹蓀都没了,看来锅里的这些,正是老三昨个儿摘的那些变的。 周老太感觉像在做梦,之前还又瘦又瘪的蓀,咋今个儿就换了副模样呢。 而且还都长得这么好,这若是拿出去卖,可是能换大钱的啊。 是他们穷人家能摊上的好事儿吗。 周老太激动得眼眶都湿了。 “娘,这蓀啥味儿,咱尝尝唄。”李春珠凑过来兴奋道。 周老太刚还喜著,一听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 周老四赶忙把李春珠推开。 “去去去,这可是顶好的野味儿,咱哪吃得起,得留著卖。” “对,得卖钱,咱们就有钱傍身了。”周老三喜不自胜。 惊异过后,周老太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回头瞅了眼正揉眼睛的小绵绵。 眼底的疼爱都快溢出来了,真是周家的小心肝。 要不是绵绵让摘了那些野蓀,哪能有现在这些宝贝,都是託了绵绵的福啊。 周老太的心臟是一颤一颤的。 她赶忙把锅盖盖上,紧抱在怀里,手还有点抖。 这时,周家人都把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周绵绵的身上。 就算蠢钝如李春珠,也很难想不到,这竹蓀的出现跟绵绵有关。 不然周绵绵一个小娃娃,昨天咋会莫名让老三去捡那么多蓀。 “绵绵,告诉四婶,你是咋把这竹蓀变这么老大的。” 李春珠紧抓著绵绵的小手,浑黄的眼底,透出贪婪之色。 周绵绵懒得搭理她,吐吐小舌头,转过身脑瓜一歪,又呼呼睡著了。 只留给李春珠一个无情的小后背,任由李春珠乾瞪眼。 “行了,別吵绵绵睡觉。”周老太给老四家的拽到了一边去。 有好东西就合该高兴,收下就得了,问东问西干嘛,別坏了她乖孙女儿的福气。 “老三,要是拿出去卖的话,这些金丝竹蓀能卖多少。”周老太对周老三说。 平日里,周家也就周老三去镇上最多,常把周老四打的猎物拿去酒楼去卖,最懂行情。 好的金丝竹蓀可是酒楼稀缺的食材,不愁没人收的。 周老三掰著手指头数了下:“这些个竹蓀,少说也能卖上五贯钱了。” “五贯?”周老太激动地差点儿跳起来。 他们老周家这是要发了啊! 前几年收成好时,一年全家才不过能攒下一两贯钱。 后来大旱闹饥荒,庄稼没了收成,攒下那点儿薄薄的家底还全给没了。 五贯钱,这可是周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若是放在以前的村里,谁家能有五贯钱,也算是过得不错的人家了。 周老太越想越乐,对之后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她把竹蓀从锅里捞出来,把锅里原本有的水给煮了下。 这金丝竹蓀他们可吃不得,不过锅里被竹蓀泡过的水,还是他们这穷人家可以喝一喝的。 等喝完了“竹蓀汤”,周老太命令全家,立马赶路,去镇上卖金丝竹蓀! 李春珠见周老太把竹蓀交给宋念喜保管,眼珠子死死盯著,眼热得不行。 “今天让老四背您吧娘。”李春珠諂媚道。 周老太应了一声,刚一跳上周老四的背,就听后面的李春珠又开始往外倒屁话了。 “娘,等竹蓀卖了,能给我们做两身新衣裳不。” “还有妹福,您就给她买两件现成的襦裤换洗穿吧。” “还有那五贯,能不能也给我们分点儿……” 话没说完,周老太就啐了李春珠一口,命她赶紧闭嘴。 “你个败家的玩意儿,钱还没到手,就想著给了,真当咱是大户人家了。” 周家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这五贯就是活命的本钱。 哪顾得上做新衣买襦裤的。 况且,成衣铺里的襦裤多贵,连绵绵都没穿过铺子里的衣裳,都是周老太和宋念喜自己做的。 这金丝竹蓀是绵绵弄来的,她李春珠的孩子又凭什么。 李春珠瘪瘪嘴:“那咱们不是苦了这么些天吗,我寻思著,也该过两天好日子了。” “呸!轮得到你寻思?”周老太就看不上她这样。 “真过够了苦日子,就更该有分寸,你个碎嘴的,成天没个过日子样,给我滚一边去!”周老太气得眉毛都拧起来了。 挨了顿臭骂,李春珠这才老实了。 拉著脸委委屈屈地跟在最后面,一路上都在盘算著那五贯钱。 走了大半日,周老三的草鞋底子快磨破了,周家人终於来到了一个镇上。 刚一到镇上,周家人就激动地到处找酒楼。 他们身无分文,可不得换了钱,才能解决吃住吗。 周绵绵趴在周老三的后背上,软乎乎地缩成一小坨。 眼看著周老三正要奔著最近的一家酒楼去,周绵绵哼唧了声,白藕般的小胳膊勒住了她爹的脖子。 不许去! “咋啦闺女。”周老三听话地停住脚。 周绵绵吐字不清地哼道:“打听呀,哪家店不坑坑人。” 周老三一拍脑门,可不咋的,自己咋糊涂了。 大老远来的,两眼一抹黑,极容易被黑店坑骗。 於是周老三让周老太和宋念喜他们先原地歇著,自己跑了好久的路,可算是打听明白了。 镇上有个聚云楼,收物的价格最为公道。 於是这便背著周绵绵,朝聚云楼赶去。 第8章 把钱赚到手 二十来个金黄饱满的竹蓀摆在眼前,还都新鲜极了。 让那聚云楼的掌柜都吃了一惊。 白掌柜抬头打量了一番周老三,目光落在那打满布丁的短衫上后,微微迟疑了下。 “怎么,你们不收?” 周老三见这掌柜的半天不吭声,便开口催促。 “倒也不是不收。”白掌柜眯起了眼睛,儒雅的笑掩盖住了脸上的深意。 聚云楼迎来送往的皆是贵客,正缺这等上好食材,多少都是收的。 只是这竹蓀的来歷,实在太不对劲。 灵州城一带的土壤,长不出好的金丝竹蓀。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镇上的大酒楼若想得到金丝竹蓀,只能从外地客商手中买入,且买不到新鲜的,只能是风乾的。 而眼前这些金丝竹蓀不仅皆是一等一的品级,而且一看就是刚摘下的,看来是出自本地。 可偌大的灵州城,哪里能有如此好的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白掌柜紧盯著周老三的脸:“收蓀前,有些话我可得问清楚了。你们这竹蓀,到底是从哪儿弄的。” 听了这话,周老三的心跳不由加快半分。 不过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慌张来。 反而呵呵一笑:“我们自有我们的门路,掌柜的只管出价就可,不必打听太多。” 白掌柜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哪能被这三两句话轻易糊弄住。 於是乾脆道:“开店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乾乾净净。若是来这金丝竹蓀的来处你都不肯说,那我们又岂能轻易收。” 这么好的蓀,总不可能是自家种的。 再看眼前这汉子穿著破旧,白掌柜自是也不信老三有本事摸清竹蓀的种植之法。 说不定,是从哪个不为人知的山林深处寻得的。 若是灵州城地界真有能长出上等野生金丝竹蓀的宝地,那他们聚云楼可得捷足先登才行! 岂能被一个山野汉子得了便宜。 周老三被为难住了,正犹豫不知如何应对。 背上的周绵绵却伸出小白手,戳了下老三的咯吱窝。 “爹,咱们走!” 绵绵的声音奶里奶气的,但却也中气十足。 周老三回头瞅自家闺女:“咱不卖了?” “卖啊。”小绵绵撅著小嘴,朝那掌柜的翻了个小白眼:“好东东,不愁卖卖,换別家。” 这话说得虽不清晰,但却也极有道理。 周老三想想也是,这竹蓀可难得咧,定能找到不问来源乾脆出价的。 於是老三便笑了,听闺女的! 这就转身抬腿要走。 身后的白掌柜一看人和竹蓀都要走了,不由急了,赶紧追出来。 “等一下,我们没说不收。一共五贯,如何。” 在出价上,他们聚云楼从不含糊。 周老三脚下一停,见背上的周绵绵懒懒地点了下小脑袋。 这才板著脸回头去看白掌柜:“行,那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白掌柜微微嘆了口气,回里面的柜檯拿钱。 他自然是得妥协,谁让这金丝竹蓀太过抢手呢。 就算没有聚云楼,也照样还有的是酒楼收。 这汉子既不肯说出蓀的来处,怕是眼下他也问不到什么了,还是先收了金丝竹蓀要紧,別让好货被別家抢了先。 五贯钱放到周老三手上后,白掌柜笑面提醒。 “以后若是还能再得此好物,还是先送给我们聚云楼。” 周老三留了个心眼,笑呵呵地答应。 心里却对这白掌柜没半分好感,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这时,白掌柜的目光不由被周绵绵吸引。 才三岁大的孩子,竟生得如此伶俐,还颇有几分福相。 於是白掌柜便过去逗了逗周绵绵。 “好机灵一小女娃,如今几岁了。” 周绵绵不喜此人,故意闭著眼睛,噘著小嘴吐口水玩儿。 那白掌柜笑眯眯地抹了把脸,倒也不恼。 还从酒楼里取出了一盘糯嘰嘰的藕粉水晶糕,拿油皮纸包好,送给周绵绵吃。 “下次你爹再有这好蓀,记得让他再来啊,到时候我还给你包点心吃,好不好。”白掌柜伸手,想要捏捏小绵绵的小手, 周绵绵迅速把手一收,藏在了怀里。 扭过小脸儿,小绵绵假装看风景。 这种衣炮弹对她没用! 白掌柜的手扑了个空,只能尷尬笑笑,但也並未真生一个孩童的气。 况且还是如此招人稀罕的小女娃。 可算是把五贯钱弄到了手,回去时,周老三整个人神清气爽。 周老太和宋念喜看著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钱,也都高兴极了,连忙拿包袱把钱挡上。 这世道乱,可不能被贼人惦记上。 “有了这钱,咱往后的日子就有底气了。” 周老太红光满面,边乐边解开裤腰,往裤子最里面藏了两贯钱。 另外三贯,她揣了一贯在袖管里。 又塞了一贯到宋念喜的衣裳里。 剩下那一贯被她拆开,取了些铜板交给周老三留著买吃食,其余的就放进隨身带著的大破锅里。 穷人家难得弄到这些钱,周老太这是生怕出了意外,不得不狡兔三窟。 …… 虽说聚云楼的掌柜不似善类,不过点心还是很好吃的。 那一小包藕粉水晶糕,很快就被周绵绵吃掉了大半。 白乎乎的小手一手拿一个,一同往嘴里塞去,吃的是口齿生香。 吃饱后,周绵绵连著打了三个小饱嗝。 才舒服地躺在了宋念喜的腿上。 余下的点心,被宋念喜拿给了小子们吃,又给妹福分了几块。 见绵绵是真爱吃这点心,家里又做不起这么精细的吃食,周二郎盯著藕粉水晶糕看了半天,最后偷偷把自己那份藏了起来。 留著给绵绵吧。 三郎和四郎年岁更小点儿,实在经不住这糕点的诱惑,都狼吞虎咽了一阵。 最后虽没吃饱,不过也没捨得全吃光。 都学著二郎一样,留著几块给小绵绵。 大人们的吃食就简单了,周老太买了一些烧饼,和几个素菜包子,正要拿来给儿子儿媳们分了。 谁知扭头,就看见那李春珠的黑手正不老实著,想去偷拿三郎四郎留下的藕粉水晶糕。 “小孩子们的零嘴儿,你也想动。”周老太瞪起眼睛来。 赶忙把点心抢来收好,这可是小乖孙女儿刷脸得来的! 李春珠馋巴巴地眨著绿豆眼儿,赔笑道:“娘,这不是三郎他们吃不完,我怕放坏了吗。” “坏个屁!”周老太裹紧了身上的单衣:“这天儿凉嗖嗖的,放三天都坏不了。” 说完,周老太抬手一甩,一个大烧饼就砸在了李春珠的怀里。 “你就吃这个!” 李春珠馋得咽了好几口口水,最后翻著白眼儿,就把那烧饼往嘴里使劲儿塞。 这老太婆,真不是个东西! 一家人就喝著凉水,吃著乾粮,周老三还把在聚云楼发生的事儿,也顺道说给了大家听。 得知那白掌柜的想要打探竹蓀的来歷,周老太得意地摸了摸绵绵的小后背。 怕是那掌柜的,永远也知道不了嘍。 “他们准是想要绕开咱们,想让他们自己就能直接弄得到好蓀。”一直话少的宋念喜开口了。 平时宋念喜很少插话,但只要一说,多半都是极对的话。 周老三也点了点头:“准是这么回事儿,毕竟好竹蓀金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边李春珠吃饱了,抠著脚丫子里的泥儿,刚要躺下歇会儿。 可一听这话,她又忽然坐了起来。 贼溜溜地转头望向了周绵绵。 隨即李春珠就乐出了声,这就想到了个弄钱买点心吃、买新衣穿的好法子! 聚云楼不是想知道好蓀是咋来的吗,那若她能把法子告诉人家,岂不是也能弄到一大笔钱! “老四媳妇儿笑啥,一惊一乍的。”周老太被这笑弄得莫名其妙,朝这边瞪了一眼。 李春珠假装没听见,闭著眼睛继续抠脚。 抠完了还不忘闻闻……等著赚大钱! 第9章 蠢妇自作自受 过了会儿,趁著周家人都在小憩,李春珠偷摸凑近了周绵绵。 绿豆般的小眼睛,正滴溜溜直转。 “绵绵,快告诉四婶婶,那竹蓀你到底是咋给变大的。” 周绵绵刚来困意,小身子缩成软软糯糯的一团,正要睡呢,自然是懒得理她。 谁知李春珠不死心,拿起方才抠过脚的手,竟就朝小绵绵的鼻子用力捂去。 “快说啊小丫头片子,说了婶子给你买吃!” “不说婶子就把你哥留给你的点心都偷吃了!” 周绵绵被熏得一个激灵,险些噦了出来。 等再抬起头,小脸蛋儿都红了,水灵灵的大眼睛还多了层委屈的水汽。 若要让宋念喜他们看见了,非心疼坏不可。 周绵绵有点生气了。 攥著小拳头,跟两个小笼包似的,朝那李春珠的肚子就是砰砰两拳。 “婶婶臭!”她奶声凶道。 “哎呦你这孩子!” 李春珠没把三岁孩子的力气当回事,可下一刻就疼得直咧嘴了。 哪曾想周绵绵的劲儿比七八岁的娃娃还要大。 李春珠捂著肚子:“死丫头片子,我问你好几回你都不说,心眼咋这么坏,告诉四婶会死吗。” 周绵绵气呼呼地盯著她。 红著小脸儿,忽然狡黠地吐出一个字。 “泡!” 啥?李春珠又精神起来了。 “绵绵你再说一遍。” 周绵绵口齿不清地往外蹦字儿:“泡,泡碎里。足蓀一泡碎,就大了。” “真的啊?”李春珠有点半信半疑。 那么好的金丝竹蓀,地里都长不出来,泡水里就能成了? 可无奈她一个乡野妇人,村子都没出过几次,又很难不被忽悠住。 周绵绵露出奶白的牙齿,哼唧著转过了头。 “真滴,但你爱信不信。” 这傲娇的小模样,饶是李春珠这般不喜欢她的,也很难不被说动。 况且,李春珠也是亲眼看到那金丝竹蓀在锅里出现时,锅里確实是有不少水的。 於是李春珠当即信了,乐得眉飞色舞。 过会儿借著去草丛里方便的由头时,李春珠就偷偷溜走了。 然后直奔聚云楼而去! 想著那周绵绵凭著是个小娃娃,还能从白掌柜手里得到份精致的糕点,李春珠就把妹福也带上了。 反正有便宜能占,不占白不占! 一路打听到了聚云楼,李春珠进去后二话不说就喊著要找掌柜。 她和妹福一大一小,都贼眉鼠眼地到处张望,恨不得把所有桌上的吃食都看了个遍。 白掌柜过来时,不由皱了皱眉。 哪个村来的娘俩,咋长得活脱脱像对大黑耗子。 於是隨手拿了半个客人吃剩的馒头,扔给了李春珠。 “以后討饭別进聚云楼来,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口吃的。” “啥?討啥饭?”李春珠懵了。 她穿著一身不太乾净的衣衫,领著的孩子更是满脸的脏灰,不是叫子还能是来吃饭的不成。 白掌柜哼了声,这年头光景不好,怎么討饭的还如此不知足。 “怎么,还嫌少?” 白掌柜又命人拿来泔水桶。 “里面的剩饭有些还没餿,你们娘俩挑著吃吧。” 李春珠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 脸上顿时就掛不住了,臊得通红。 凭啥? 周老三领著周绵绵那个丫头来,就能卖得了竹蓀还能得份点心。 自己和闺女就成了叫子,只配得吃剩的脏馒头和一桶泔水?! 眼看著白掌柜转身要走,李春珠气不过,扬著下巴把人叫住了。 “別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这剩饭你留著餵猪吧!我是来告诉你如何长出好竹蓀的,你听不听。” 白掌柜顿了下,诧异地回过头。 盯著李春珠又看了好一会儿,才猜出这妇人口中所说,大概是和那卖蓀的汉子有关。 “你知道那汉子的金丝竹蓀是从哪里弄来的?”白掌柜神色严肃。 李春珠得意了,抱起双臂。 “当然,不过你得给我好处。” 此话一出,白掌柜冷哼一声。 当即便从帐上支了两贯钱,攥在了手里。 聚云楼做事利落,若眼前这妇人当真能助酒楼得到那金丝竹蓀的来源,別说是两贯钱,就算是十贯二十贯,也不在话下。 不过,若是此妇人敢行誆骗之事,那聚云楼也绝不会纵容。 看著那一串串铜板,李春珠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贪婪的精光。 抬手就要去拿,却被白掌柜制止住了。 “你先说,再给钱。”白掌柜冷声道。 “好好好,我说。”李春珠急切地气都喘不匀了。 恨不得赶紧把这钱给赚到手。 “就是把那野外生的不成熟的竹蓀,扔水里泡上,泡一宿就能变个模样了,可容易了。” 白掌柜神色一僵:…… 泡水,等一宿,就长好了? 这话怕是拿来蒙三岁孩童都不够用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快把钱拿给我吧,再给我包份那个啥啥点心吃。” 李春珠腆著脸,伸手就要。 白掌柜气得脸通红:…… 片刻后,伴隨著一声惨叫,一个黑不溜秋的妇人,就被聚云楼的打手给丟了出去。 几番拳脚下来,李春珠抱著脑袋捂著肚子,被打得鼻青脸肿。 鼻血都淌到嘴边,滴到衣裳上去了。 “你们凭啥打人呜呜。”李春珠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两贯钱! 她的两贯钱啊!凭啥不给还打人! 聚云楼后门,白掌柜盯著地上嚎哭不停的李春珠,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滚,聚云楼也是你能来骗人的地儿。” 做了多年的掌柜,还头一次见有人敢把歪主意打到聚云楼头上的。 白掌柜攥著拳,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又命令打手们將那桶泔水“赏”给李春珠。 一桶滋味万千的泔水泼下去,李春珠难受得咧著大嘴,哭得更厉害了。 哭著哭著,还有菜汤流进嘴里,那味道,叫一个酸爽! “以后见到聚云楼,就滚远点儿,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白掌柜撂下这话,便阴著脸回去了。 哭了好半天后,李春珠抹了抹脸上的脏东西。 馋那两贯钱都快馋得想哭死过去。 只是人家不给,她能有啥招? 没了法子,只能带著妹福,脏兮兮地回去。 路上她越想越憋屈,还踹了妹福好几脚,把气都撒在自家闺女的头上。 “你个不孝的东西,眼睁睁看著娘挨打,也不帮求求情。” “周绵绵就能討来点心,你就啥也不是,便宜货!” 妹福也张著嘴嗷嗷大哭。 大鼻涕都流嘴里了:“娘,別打了。娘,我想吃那个点心,你不是说要给我弄吗。” “放你老娘的屁,你娘我还想吃呢,上哪儿弄去!” 此时,周家人正要动身去找安身之处,却哪都找不见李春珠,正急著呢。 结果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个满身污秽的妇人,领著个嗷嗷大哭的娃娃,走了过来。 “她四婶儿,你这是怎么了。”宋念喜被惊到了,温润的双眸睁得老大。 周老四拧紧了眉,瞪著自家媳妇儿,揪著她的衣领子就给拽倒在地。 “你个败家媳妇儿,带孩子出去惹到什么人了。” 周老太更是险些被这泔水味儿熏吐。 气得拍腿大骂:“老四家的,你又去哪儿作死去了!你说,你是不是去偷人家泔水吃,被人给揍了。” 不这么说倒还好,这么一说李春珠更难受了。 实在觉得没脸,她倒地就哭了起来,嘴巴咧得老大。 “娘,我偷泔水吃干啥啊,我至於吗。” 咋的,连婆婆也觉得她像个会去討饭的吗,她哪里就像是个討饭的了! 看著眼前乱成一团,周绵绵眯眯笑眼,露出了乳白色的小牙齿。 软糯的脸蛋儿上闪过一抹快意。 该,就知这货会去聚云楼犯蠢,聚云楼教训得好。 她扑腾著短胳膊短腿,开心了好一会儿。 这时余光忽然瞄到了前方的一处吵闹。 於是又噠噠地走向了大人们。 李春珠是活该受罪,不过周家的正经事儿可不能被她耽搁了。 周绵绵伸出小手,抓住了周老三的衣袖。 “爹,你看。”说完,小绵绵急巴巴地往前方一指。 周老三顺著闺女指的方向一看,不远处,有不少逃荒的乡亲们都聚集在一起。 旁边还有城中官府派来的人。 “那边肯定有事儿,爹得去看看。”周老三有点凝重。 如今流民眾多,官府不会坐视不理,定是派人来管了。 而且,若要留下来安身,也必定要经过官府解决了户籍问题才行,看来很有必要过去看一看。 於是周老三看了周老四一眼,让他看住李春珠別再乱闹。 又对周老太道:“娘,阿喜,前面有官兵,我去看看咱们能不能在此处討到活路。” 周老三说完,便快步朝前面的人群走去。 第10章 把人当猪狗 周老三刚一走近,就看到了好几个以前同村的乡亲,都围在这边。 只是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像是如临大敌般。 旁边的几个官兵还在颐指气使地训话。 周老三走到同村的李铁匠旁边,低声问道:“李伯,官府说没说要咋安置咱们。” 李铁匠苦著脸,长长嘆了口气。 “说了。” “怎么弄?”周老三的眼底多了几分希冀。 “说让咱们去服苦役!” 什么? 周老三的希望破碎了,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脸色都变得铁青。 这时官兵们也看出了眾人的不情愿。 不由鄙夷地啐了一口:“都识相点儿,这可是知府大人给你们活命的路子,壮丁去服劳役,还能有口饭吃,总比跟著婆娘孩子一块饿死强。” “难不成,你们这群人还想继续流窜,当祸害不成,別给脸不要脸!” 几个官兵都是从府城派到镇上的,为的就是来控制流民,免得生出乱子。 所以也还提出了征役的要求,让每户流民家的男丁服役三年。 若是肯,家中女眷和孩子们,便可被官府安置在周边的村子里。 还可分得一些水田傍身。 “就你们这群又穷又恶的流民,官府肯管你们已经是开恩了,要是还敢挑三拣四,那就是不知死活了。” 官兵又冷笑两声,看著面前的穷苦百姓,他们的眼里连半分同情都没有。 有的只是看轻贱之物般的蔑视。 周老三不由暗自攥拳,气得青筋都露出了几根。 这哪里是要给他们活路。 分明就是不把逃荒的百姓当人看,把他们当猪狗! 如此蛮不讲理地抓壮丁充役,若是他们答应了,必定是被派去偏远极苦之地,没日没夜地干活儿。 怕是撑不到三年命就没了。 况且,家中男人都被抓走了,只留女人孩子们在村种地,那不是活活等被欺负吗。 “绝对不行。”周老三激动地喊了出来。 他可得留在家人身边,还得护著绵绵和阿喜一辈子呢。 官兵们一听,顿时瞪眼:“谁说的?” 周老三知道可惹不起他们,忙平復了情绪。 “官爷,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周老三手伸进了口袋里,赔笑道。 几个官兵对视一眼,心里大抵都有数。 於是其中一老一少两个就走了出来。 待走远了一些,其中一个年纪轻些的官兵才装腔作势地哼著:“你,怎么回事。” “官爷们行行好,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实在不得不尽这孝道,您能不能给我们指条別的活路,不必服这劳役。” 说著,周老三从口袋里拿出了五十个铜板,偷偷放到了两位官兵的手上。 年轻官兵故意掂了两下这五十文钱。 接著冷嗤一声:“就这点儿?” 周老三不敢含糊,咬咬牙把兜里掏了个乾净。 一共凑了二百五十文。 递给两个官兵时,手心里都是汗珠。 “这点钱儿,还不够我们哥俩喝壶酒呢。”年轻官兵嫌弃地收下。 不过他也知道流民身上油水不多,倒也没再为难。 有点不屑地撇嘴道:“不想服役也可,还有个法子,就是不知你们肯不肯了。” 周老三连忙抬眼:“您说。” “灵州城北面幽谷处,荒地眾多,你们若能过去自行开荒討生活,便也可在灵州扎下根来。” 说完,那年轻的官兵哼笑了两声,笑声中透著几分嘲意。 连一旁年长的那个都听不下去了。 年长官兵还算有良心,便跟周老三交了个底。 “我劝你好好想想,那边也不是什么好地儿,不比服役舒服。” 周老三再一细问,才知那边荒地虽多,但並不便於种地。 前朝时官府曾在此处设立过官矿產地,地下皆是山石,若要开荒种庄稼,难度极其之大。 也正因如此,才荒废多年无人去。 官府之所以肯放他们过去,是想让这群一穷二白的流民拼了老命试试。 若是能盘活此处,那是百利无一害。 若是不成,便也可任由这群百姓过去自生自灭,免得继续流窜,扰乱了各镇和府城的治安。 周老三为难地皱著眉头,心中的盘算都快乱了。 想好一会儿,忍不住生出了继续往东逃荒的念头。 大不了,就一路走出灵州地界,去別处討生活,肯定饿不死! 然而这个想法刚一冒出,那年长的官兵便看出了一二。 官兵连忙拍了拍周老三的肩膀:“我也能看出你是个有主意的汉子,不过我可提醒你,千万別再往前走了。” 周老三疑惑抬头。 就见这官兵压低了声音,小心地提醒:“京城早就下了死令,要灵州城截住流民,务必不能放入京城。你们若再往前逃,可就真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若在別地被拦,可就不光是男丁充役了,女人和孩子们说不定也要被抓去做官奴。” 周老三听了这话,心底可是咯噔一下。 世道艰难,逃荒也不是哪里能去的。 如今各地都对流民万分排斥,想来朝廷那边应该也確实有所安排。 怕是这位官兵所言非虚啊。 於是周老三连忙谢过,差点儿就步入深渊了:“多谢官爷警醒!” 只是如此一来,眼下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了。 服役还是去灵州城北部开荒? 怎么看都是一个比一个难啊。 “爹。” 就在周老三为难之时,糯糯的孩子声音从腿边传来。 周老三回头一看,自己的闺女不知何时跟过来了。 正仰著粉淡淡的小圆脸,巴巴地瞅著他呢。 一时间,周老三的心都化成水了,苦恼也没了三分,这便把周绵绵抱起。 周绵绵咬著小手手,抬头望著北面的远天边。 歪著脑袋瓜儿,只觉有一股舒心开阔之感。 於是便伸著白白软软的指头朝北边一指。 “爹,咱们就去开方吧!” “是开荒。” 周老三耐心纠正,隨即就不由睁大眼睛笑了。 “等等,绵绵你说啥?” “去开荒!” “好咧!”周老三立马乐了,心里也舒坦多了。 既然自家小福包都说了,那指定是错不了,就去北边开荒去! 第11章 是不是偷摸吃肉了 等回去跟周老太他们都说了,周家人几乎没怎么犹豫,都更情愿去开荒。 “咱们一家人可不能分开,去充役是断断不行的。” 周老太捂著胸口,可不忍心看儿子们跟自己骨肉分別。 “就是,荒地咋了,咱有手有脚,过去后定不能饿死。”周老四看著他三哥,精神头儿特別足。 周老三正色点头。 方才他已然打听了一番,听说北面幽谷处有不少山林。 想来就是一时种地不顺,靠进山打猎采野味儿也能活命。 起码这边旱得不严重,总比在老家活路多。 “咱们且先过去,现在官府在四处堵截流民,咱是必然得先安顿下来再说了。” 周老三说完,周家人都没有异议,正要启程上路。 只有周老二蔫了吧唧的,两手抄著袖子,一脸牢骚地唉声嘆气。 脚底下也是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 “老二你咋啦。” 周老太受不了这嘆气声,觉得再嘆下去,怕是要把家里的气运都给嘆没了。 “娘,那边都是破烂地,咱就这么过去,不得受累吃苦啊。” “那你说去哪儿能有好日子过,你说!”周老太回头斜了一眼。 周老二不吭声了。 脑袋垂得更低,跟个鵪鶉似的,脸上写满了消极。 周老太烦躁地白了他两眼,忍了几次,才终於忍住了拿鞋底子抽他的衝动。 三个儿子里,老三稳重有担当,老四有勇能吃苦。 唯独这个老二干啥啥不行,还偏偏好吃懒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整天往家里一躺,恨不得老天爷把饭扔他嘴里才好。 周老太的男人去得早,大儿子又早夭,剩下的三子中,本该是周老二来当家。 可这儿子不中用,压根指望不上,好在周老三是个能顶事的,这才让周老太这些年来过得没那么艰难。 看到娘脸色不对,老二媳妇儿孙萍责备地看了眼周老二,又赶紧拉了他一把。 “你走快点,別让家里人等你一个。” 周老太合上了眼,舒了口气。 也亏了给老二找了个明事理的媳妇儿,不算聪慧但也是个本分懂事儿的,这才没那么糟心。 肯去灵州城北部开荒的流民不在少数。 等周老三带著周家去官兵那里领文书时,看到了不少以前的乡亲们。 官兵清点了下人数,便让大家过来登记。 最后,將一纸文书递给了周老三保管。 “这是个啥。” 周老三是识字的,低头扫了一眼。 之前那年长的官兵见是他,便走了过来。 “这个你可得好生收著,等快到了荒地那边,你们这一队就近找个镇子,把文书交给镇上的吏员,凭此可以落下户籍。” 得知此物这般重要,周老三赶紧小心收好。 那官兵又多囉嗦了两句。 “你们一路走去,说不定会遇到抓流民的其他官兵,到时候只需把此文书拿给他们看,便不会再为难於你们。” 周老三点头道谢:“多谢官爷告知,多谢。” 看来,眼下选了这条开荒路是对的。 不然没文书,去別处怕是也会被官兵为难,一旦最后落得个妻离子散,那可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和周家同在文书上登记的乡亲们,有一小半都是原来同村的。 还有一些是隔壁村的。 大家都挑认识的人抱团,这样前路也能好走些,多少有个照应。 临出发前,周老三从周老太那里要了些铜板,去买了些烧饼做乾粮。 大人们一顿吃上小半块烧饼,再喝上一肚子的凉水就算是不错了,也能吃个半饱。 只是绵绵可不能跟著这么凑合。 周老三心疼自家闺女。 咬了咬牙,又去肉铺给绵绵割了八两肉,隔著油纸紧紧搂在怀里。 周老太正著急著,方才怎么不提醒周老三给绵绵单独买些吃食。 这时就看周老三已经回来了,胸前的衣裳都被猪油蹭得鋥亮。 “娘,你看。”周老三把猪肉掏出,交给老娘保管。 周老太一看就乐了,拍著大腿忙把肉收好。 “烧饼乾巴巴的,別给我乖孙女儿噎著,亏你带了猪肉,不然就要苦著我的宝贝疙瘩了。” 周老三笑了下,摸了摸周绵绵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哪捨得苦著绵绵,娘你就放心吧,就算短我一口吃的,也不能委屈了这小傢伙啊。” 周绵绵绞著小手指头,仰头看了看周老三,又看了看周老太。 配合地咧嘴一乐。 有肉肉吃嘍! 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直眨进了周老太的心坎里。 周老太捂著心口,一口一个小心肝的叫著,抱起孙女儿来就亲了两下。 恨不得等日后过得好点儿,能让乖孙女天天吃上肉。 一旁的李春珠看到有肉,眼珠子都看直了,生怕路上周老太偷摸给那丫头开小灶。 李春珠琢磨了下,就鸡贼地把妹福往周绵绵身边推。 让妹福一直跟著周绵绵。 她就不信,只要妹福围著周绵绵打转转不离开,那周老太煮肉时好意思只给周绵绵,不给她家妹福吗! 妹福也很上道,贼兮兮地盯住了周绵绵的后脑勺。 一刻也不肯放鬆。 等前去荒地的人都凑齐了,一行人这便上路了。 一同赶路的不止周老三他们这一个队伍,还有旁的几个。 都带著文书,一起去开荒。 眾人一路朝北走去,也算是浩浩荡荡的。 灵州城地界大,周家要赶去的地方,离眼下这个小镇可远著,怎么说也有四五天的脚程。 他们走了大半日,眼看著天色不早,也实在是走不动了。 於是便商量著原地歇息下来。 周老三也带著家人们停下脚步。 打量了一圈,他们现下走到了一片林子里,算是有遮有挡的,在此歇一晚也算是不错。 同村的李铁匠看到了周老三他们。 就也领著婆娘和孩子们来了这边。 跟周家靠在一起,为的是好有个照应。 走了这么一路,周老太怕周绵绵会憋尿,便抱著孙女儿去远点儿的草丛,避开人好让她小便。 谁知李春珠瞅见了,还以为周老太是要偷摸煮肉去。 赶忙揪著妹福的手,就蹭蹭蹭跑过去了。 “娘,別光顾著绵绵啊,俺家妹福也还小呢。俺不吃也就罢了,可得给妹福留一口啊。”李春珠满脸馋光,慌忙凑近。 周老太纳闷地回过身,露出了地上的一滩浑浊。 “老四家的,你是说绵绵尿个尿还得给妹福留一口?咋的,妹福还好这一口啊。” 第12章 竟然真有野猪 周老太哪能不知道李春珠是奔著肉来的,故意臊她一通。 李春珠却傻眼了。 盯了眼地上,急得吞了口口水。 心里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那猪肉呢,您不是过来偷摸煮肉的吗!” 周老太刚给绵绵提上小襦裤,立马就瞪住了李春珠。 “啥叫偷摸?老四家的,合著你是觉得我有东西故意背著你,自己偷著吃是吧!” 被这么一吼,李春珠才知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缩缩肩膀赔笑道:“儿媳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意思!”周老太脱下鞋子,使劲儿拍了拍鞋子里的石子儿。 “老四家的,你整天偷懒耍滑,就知道盯著自家婆婆拿了啥做了啥,你这是不孝,再敢这样,就给我滚出周家!” 李春珠被喝住了,嚇得脸上一白,不敢再吭声。 正逃荒呢,若真被周家弃了,那她和妹福哪还有活路。 更何况周老四性子冲,也不惯她毛病。 若是周老太真发话了,怕是老四定不会再忍耐她。 敲打完这个不安分的,周老太才沉著脸穿上鞋,抱著小绵绵回去了。 周绵绵拍拍小手,乐呵地吐了吐舌头。 这边,李铁匠家的李老太,也正让自家小儿子在树根下方便完。 见周老太还领著孙女避开人去才回来,李老太忍不住笑话她。 “才多大点儿的孩子,被人看两眼又少不了块肉,哪就那么娇贵了。” 周老太瞥了她一眼。 “我家乖孙女儿可是我家的宝贝疙瘩,几个孙子都不换,怎么娇贵著养都是应当的。” 这话在周家,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可是落入了旁人的耳朵里,难免觉得稀奇,哪有把丫头片子当宝儿的人家。 更別说是李老太这般老来得子,整日炫耀小子的人了。 李老太嘖嘖地笑了两声,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挤一块去了。 这便抱过自家小儿子,得意地摇摇头。 “女娃哪能跟小子比,还是小子好啊,小子长大能顶事。” 周老太也搂紧了怀里的小傢伙:“绵绵就是我家最要紧的事儿!谁顶不顶事儿的,都不如顾好我家绵绵管用!” “一个丫头片子再宠有啥用,將来都得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赔钱货!”李老太又撇撇嘴。 这话周老太更不爱听,眉毛都拧起来了。 “你小时候不也是丫头片子,那你也赔钱货!” 李老太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这话咋听著像是在故意骂她。 可又好像是按照她自己个儿的意思说的…… 这拎不清的周老太啊,自己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丫头片子就是不如小子,养大了最后那还不都是人家的吗,自己又没说错。 眼看著自家婆娘又多话了,李铁匠也笑著过来打圆场。 “周大姐,我家的劝你也是想为你好,她嘴笨不会说话,你可別跟她一般见识。” 周老太转过身,不愿再搭理。 为她好?对她孙女儿好才是真为她好! 周老太拿手去摸周绵绵的小脑门,软软白白的,越摸越觉稀罕不够。 周绵绵也眯上了眼睛,嘟嘟著小脸蛋儿,跟个白面小肉包似的。 看著乖孙女这萌呼呼的小样儿,周老太心下也舒坦了几分。 刚要忘了那李家老婆子的屁话。 可偏偏这时,那李老太又嘴碎。 “可不是,我也是好心,你看你家的孙子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你只顾著孙女可咋行。” “换作是我,早就把孙女儿送人了,这年头能顾得上小子就不容易了,哪还有口粮给丫头吃,浪费。” 周老太听得有点窝火,额角突突跳了两下。 只是怕给小绵绵嚇著,才忍著没有发作。 “看看我家大胖小子,多招人稀罕,要我说丫头就是草,小子才是宝!”李老太又得意地道。 周绵绵鄙视地瞅了那李老太一眼。 踢踢小腿,撅撅小嘴,老大不乐意了。 看乖孙女儿有情绪,这下周老太可忍不了了,终於眼睛一瞪,回头就朝李老太啐了口。 “得了吧你个碎嘴老婆子!” 周老太直懟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亏儿子亏出癮啊!” “连生了七个闺女,天天在你婆婆面前抬不起头来,跑去河边寻死觅活三四次的是不是你!” “好不容易一大把岁数才捞到个小子,偷摸乐就得了,非得到处嚷嚷想让人知道你个老母猪会下崽啊!” 此话一出,一旁的乡亲们都鬨笑成一片。 李老太不由老脸一僵。 也確实,她生了大半辈子的闺女。 临了才终於拼出一胎小子,可算是能扬眉吐气了,不过也招来了村里不少笑话。 大伙儿都说这是老蚌生珠,也有说她一把岁数了还不安分。 可那也是背后偷摸说的,打人不打脸,这周老太咋直接给说出来了。 李老太这下老实了,不咋吭声了。 周绵绵也吐吐小舌头乐了,咧著小嘴,对著周老太直笑。 这奶奶好,能处!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灌木丛忽然发出声响,引来了周绵绵的注意。 周绵绵的耳力可要胜过寻常人十倍。 旁人还未察觉呢,她就连忙从周老太的怀里挣了出来。 迈著小短腿,噠噠地朝声音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动静好像是…… 一看孙女有事儿,周老太也懒得理那李铁匠家碎嘴老婆子了,赶忙过去看著周绵绵。 “咋啦绵绵,是不是又想去嘘嘘,奶带你去。” 周绵绵晃了晃小脑袋瓜,圆乎乎的大眼睛瞬间亮了。 “奶,有野猪!” 啥?野猪! 周老三他们也听到了,都忙站起了身。 “乖孙女儿,你说有啥。”周老太生怕自己听错,又忙问了遍。 周绵绵白白的小手一伸,吞了吞口水。 一著急,声音也格外得奶气了。 “那边,有野猪,快抓啊爹!” 听到自家闺女发话,周老三啥也不管了,这便折下一根粗树枝,一个箭步就朝绵绵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周老四也紧跟其后。 別的乡亲们一看他俩如此急,便也都跟著冲了过去。 许久没沾过肉腥味儿了,他们也都盼著真能有头猪吃。 李铁匠家的小儿子正在边上玩尿尿和泥,男人们跑得太快,有一两个没留意给他撞倒,摔了个大跟头。 可把李老太心疼坏了。 她揉著儿子的腿:“急个啥啊,一个小女娃不懂事胡说八道,大人们难道也不懂事吗!” “哪来的野猪,我眼神儿这么好都没瞧见。”李铁匠也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这时,前面的男人们却都激动地叫喊了起来。 “真有野猪!” “老大一只了!” “赶紧抓啊!” 李老太神色一愣。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周老三兴奋地打著头阵,周老四护在旁边,兄弟俩正和乡亲们一起,扛了一只大野猪回来! “有肉吃嘍!”周家的小子们都乐坏了,衝上去迎周老三。 周老太更是得意极了,转头朝李家瘪瘪嘴。 “生小子有啥用,那么大只野猪都看不见,才是真真赔钱货!还是女娃好,贴心小袄,能让咱吃上肉,真是顶事儿啊!” 李老太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大口气堵在胸口,憋得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13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逃荒离家这么久,乡亲们是饿了一路,早就忘了肉的滋味儿。 现下终於得了野猪可吃,一个个的那叫一个高兴。 都不停夸著周绵绵精神头足,这才能让大傢伙有这口福! “老三啊,你家这闺女咋这么机灵,三个小子加一块也不如她!” 周老三听著是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別提有多美了。 那可不,绵绵是周家的小福包,別说仨小子,就算是十个来了也比不上他闺女半根头髮丝。 抓来的野猪被绑好后,眾人这便开始动手杀猪。 这头野猪足足有三百多斤。 几个力气大的汉子很快就把它给处理好了,猪身上的肉也剁成一块一块的。 虽说他们这队流民中有人刚才没去帮忙抓野猪,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出来逃荒都不容易。 况且之后去北边开荒,还得继续做乡邻呢。 於是大傢伙便商议好,这头野猪肉得人人都有份。 免得有人眼红打起来。 只是出力多的就多分些,出力少的就少分些。 至於那些没咋出力的人家,就只能分上一斤半斤的边角料,也算是够意思了。 那边分猪肉正分得热火朝天,周家因绵绵和老三老四的缘故,足足拿到手十斤后肘肉。 是分到最多的一户人家了。 周老太掂量著手里的肉,笑得嘴巴咧著,回来就瞧见李老太正臊眉耷眼地坐著。 那堆满褶子的老脸上,写满了失落。 虽说方才两个老婆子有了些口角,不过周老太也知李老太並非心坏,就是嘴太碎而已。 也不咋放在心上。 便主动过去笑道:“李家婆子,你咋不去拿猪肉啊,去晚了可別被拿没了。” 李老太缩缩肩膀,没有吭声。 若真去了,那多没脸,自己岂不是要托一个丫头片子的福才能吃上口肉。 不去! 周老太知她彆扭,大气地把手一挥,喊来了周老四。 “老四,快去帮你李伯和李婶儿把肉拿来,记得割上点儿好的。” 说完又回头对李老太哼道:“饿著你不要紧,不怕把你家那小子饿著啊,到时候心疼死你。” 没一会儿,周老四就割了一大块肥瘦得宜的前肘肉。 热情地给李铁匠和李老太送了过来。 猪肉油滋滋的摊在手里,李老太搓了搓手上的油儿,眼眶竟有点湿润。 不知有多少日子没见过荤腥了,现在看到这肉,甚至有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这时身旁的小儿子也眼巴巴地喊著要吃肉。 口腹之慾上来了,李老太一拍脑门,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蠢。 穷苦人家,咋就能为两句口角连肉都不要了。 多亏了周家老太不计较啊。 於是李老太连忙过来跟周老太赔不是。 乾瘦的脸颊臊得通红,赔完不是,又赶忙道谢。 “周家大姐,看我这张破嘴,就知道胡咧咧討人嫌。” “也就是你心眼儿好使,不跟我计较,我可真是个糊涂老婆子。” 周老太正抱著周绵绵要烧水煮肉,笑呵呵地朝李老太摆摆手。 “咱俩都吵了大半辈子了,这点儿小事有啥好计较的,快回去给你儿弄肉吃吧。” 都是乡邻,冤家宜解不宜结,几句齟齬算得了啥。 她老婆子看得透著呢。 李老太感激地点点脑袋,这就赶紧去捡来树枝生火做饭去了。 周绵绵歪著小脑瓜,倒在周老太的怀里。 讚许地直晃小手。 这奶奶还是有些气度在的,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无知蠢妇。 锅里的水很快便咕咕煮开了,油腻腻的猪肉被宋念喜切成块,下进了锅里。 一家人围著口锅,等著吃饭。 趁外人没瞧见,周老太又麻利地把先前老三买的那块肉给拿了出来。 “老三媳妇儿,这肉一会儿你单独煮了,煮一半就行,弄烂乎点儿,给绵绵自己吃。” 宋念喜忙应下,接了过来。 “娘,咱这野猪肉够咱一家子吃了。”周老三看向周老太。 他想把那块肉先留著,留著绵绵之后的路上再吃。 毕竟也能抓到野猪的好事儿,可不是日日都有。 可周老太却摇头:“绵绵吃不了野猪肉。” “为啥?” “你也不看看,这是头公野猪,又没阉过,肉煮了肯定骚臭,咱大人吃著行,绵绵咋能受得了这味儿。” 经周老太这么一说,周老三和宋念喜这才恍然大悟。 两口子都宠溺地看了看正在周老太怀里伸懒腰的绵绵,不由笑了。 可不是咋的,绵绵可吃不了骚猪肉,不能委屈了闺女。 周绵绵也眯起眼睛,满意地吐吐小舌头,笑了出来。 这野猪不是她灵池出来的,不过是碰巧看见的罢了。 味道对她来说,確实难以入口,还是等著吃好的吧。 可李春珠听了却扁了扁嘴。 她也想吃周老三买回来的猪肉,有好的谁想吃孬的? “娘。”李春珠忍不住开口了。 “我知道您疼绵绵。可是绵绵还小,现在养得太精细,怕是以后大了就不好养了,咱得为她以后著想啊。” 周老太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四家的你啥意思,反正肉买都买了,难道还能给扔了不成。” 李春珠咽了咽口水。 “那么好的肉咋能扔了呢。要不让三嫂別忙活了,一会儿我把那块肉给煮了吃了吧,吃完咱们就不用想著这块肉了。” 这话一出,別说是周老太。 就连周老二家的孙萍都听不下去了。 孙萍一向憨厚老实,脾气也好得很,可现在她也有点不乐意了。 “老四媳妇儿你说的是什么话。” “你馋就说馋,拿绵绵以后说什么事儿!” “还有这么多野猪肉不够你吃的吗,连孩子的东西都想抢,你咋一点人事儿都不懂。” 李春珠怎么都想不到连二嫂也数落起自己了。 平日里孙萍可是最好性的,还由著她占了不少便宜。 可怎么一提到跟周绵绵相关的事儿,个个都护著这小丫头,这周家是怎么了! 李春珠刚要还嘴,却又被周老四瞪著眼睛给嚇住了。 末了,只能蹲在地上不吭声了。 脸拉得老长,可难看了,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一旁的妹福看自个儿的娘不乐意了,也不痛快,那双耗子眼一直盯著周绵绵看。 越看越嫉妒。 恨不得给周绵绵的身子上看出个大洞来! 第14章 绵绵关心奶 周老太看孙萍护著绵绵,心里头舒坦多了。 老二家的虽不够聪慧,但仁义那是没的说。 有了这儿媳妇在,周家也能多个疼绵绵的,周老太的心里可是满意极了。 等吃饱喝足后,周老太就拉著孙萍嘮著閒嗑。 这娘俩嘮著嘮著,就嘮到了以前家里那棵老枣树上。 周老太年岁大了,落叶离根的滋味儿可是不好受,眼角偷偷湿了些。 “这时候,就想吃上一口以前院子里结的那大红枣。”周老太嘆完气。 又自嘲道:“人老嘍,出来才多久就想家想得紧,没出息。” 孙萍嫁过来最早,自是知道老院子里那枣树对婆婆意味著什么。 以前最穷时,周老太忍著饿,把家里的粮食都让给孩子们吃。 自己就吃一把那红枣,勉强充飢。 那红枣既是吊著命的一口吃食,也是扎根老太太心里的一种精神支柱啊。 “娘您別难受。”孙萍连忙道。 “等咱安顿下来了,我让老二也在新院子里种枣树,您看好不好。” 周老太不想让儿媳为自己费神操心,先点头应了下来。 然后就赶紧把这话茬儿岔开了。 只是周老太脸上的神情,还是多少有些惆悵在的。 周绵绵察觉到了,软萌的身子这便扑到了周老太的怀里。 小手搂住了周老太的后背,手心暖和和的,像个小火炉。 “大枣枣。”她糯声叨叨著:“奶想吃大枣枣呀。” 周老太怀里一暖,笑眯眯地看著怀里的乖孙女儿。 心情顿时变得舒畅多了。 “乖绵绵,咋,知道关心奶啊。” 周绵绵小大人儿似的,噘著小嘴儿,又点了点小脑瓜。 这可把周老太高兴坏了,连忙抱紧了怀里的小傢伙。 不管绵绵点头到底是啥意思,反正周老太打心眼里就觉得是在应她的话,这是孙女在关心自个儿呢。 这小丫头,真是太稀罕人了,周老太怎么抱都抱不够。 周绵绵闭上眼睛,已经一头钻进灵池摘枣去了。 由於自己原来还是锦鲤幼崽形態,灵池的大小也跟自身大小有关,还不是很大。 不过眼下倒也是足够用了,况且,以后还能慢慢变大呢。 灵池旁的家禽们长得极快,三五天便能繁衍出一两倍之多。 周绵绵看到多出的一大堆鸡鸭鹅牛,忍住没抓它们,先去了灵池两侧的山上,找到了几棵红枣树。 枣树长在灵池,不管何时都是成熟季,树枝上的枣子,个个又红又大,长得正盛。 周绵绵砍下两棵枣树,连带著树上的几个鸟窝,一同取走了。 在灵池里忙活,是很费力气的。 等周绵绵把意念收回时,已经入了夜里,肚子也有些饿了。 周绵绵揉了揉自己的肚肚,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接著小手一伸,就摸到了枕头下面。 下面有个小布包,里面装的是二哥哥留给她的藕粉水晶糕。 还有几块宋念喜把她没吃完的猪肉,烤成的肉乾。 周绵绵喜得眼睛亮亮的,小手胡乱抓了块肉乾,正要往嘴巴里塞。 然而就在这时,眼前却忽然伸过一只黑乎乎爪子。 正幽幽地衝著她的肉乾而来。 周绵绵反应嗖嗖快,一把就將那肉乾藏进了被窝里。 转过脑袋瓜纳闷一瞧,正好对上了妹福那张脸。 妹福可是一直偷盯著她呢,现下可算是逮著她拿好吃的了,眼珠子都快盯出来了。 “绵绵,快把你那肉乾拿出来,我帮你尝尝。” 妹福馋得口水直流。 已经五岁大的妹福,由於刚出生时亏了嘴,身量並不比周绵绵大多少。 不过仍仗著比绵绵大个一岁半,觉得周绵绵这个小妹妹是个好欺负的。 周绵绵自是不肯给。 要知道原主病重,可都是拜了这妹福所赐,眼下別说是肉肉了,连个肉味的屁周绵绵都不会让她闻到。 见绵绵不给,妹福目光斜斜地瞪著绵绵。 学她老娘的样子气得直咬牙。 趁著大人们都已经睡了,妹福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乾脆对周绵绵下起了黑手。 “我娘说了,你才三岁,吃多了不消化,拿来吧你!” 妹福目光凶巴巴的,上来就拽住了周绵绵的手臂,使劲儿拉扯著。 还把那满是黑泥儿的指甲盖,伸住了绵绵的头髮里,对著里面又是抠又是掐的。 妹福知道绵绵皮肤白,若在她身上掐捏,很容易留下痕跡。 可头皮就不一样了,抠破点儿也不惹人注意。 就算周老太和宋念喜最后瞧见,也想不到她会去掐绵绵的头皮,定会以为是磕破的。 周绵绵小脑瓜一痛,委屈坏了。 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抬起一双白藕般的小短腿,朝著妹福就踹了过去。 “唔!” 妹福一个没留神,被踢中面门,仰了过去。 门牙都鬆动了几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还不死心。 又跟个大耗子似的,贼兮兮地爬过来。 不过这时,周绵绵已经不藏著了,反而还一脸牲畜无害地朝她笑了笑。 露出排白贝般整齐的小牙,萌態可掬。 “不打了,我给你吃两块就是了。” 说著,周绵绵摊开手,两坨黑不溜秋又乾巴巴的东西,躺在她软软的掌心上。 刚从灵池旁捡来的干牛粪,可劲吃吧! 妹福两眼放光,不管不顾地衝过来,抓起就往嘴里塞。 算周绵绵识相! 第15章 李春珠借题发挥 妹福狼吞虎咽地大口嚼著,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儿。 她咂巴咂巴嘴,斜著眼睛,咋回事,这肉乾咋没有香味儿? 再品品,倒有种臭烘的味儿。 夜里黑,妹福那双小眼珠子使劲儿瞅也瞅不清楚,怀疑这肉乾是不是要坏了。 但坏了也是肉啊,是肉就能吃。 於是还是一口气吃完了一整块! 还剩下一块“肉乾”妹福捨不得吃,趁周绵绵没看见,就贼眉鼠眼地藏在了怀里。 一晚上都紧搂著,想留著早上再吃。 谁知第二天一大清早,李春珠起来去尿尿时,眼尖瞧见了闺女怀里有东西。 她有点好奇,便去扒拉妹福的手。 “这丫头,怀里藏啥呢,给娘看看。” “娘。”妹福被弄醒了。 嘟噥了一声,把那“肉乾”护得更紧实了。 这下可引起李春珠的怀疑了。 自家闺女该不会是弄到啥好东西了吧。 让她盯著周绵绵,难不成是从周绵绵那里抢来的吃食? 於是李春珠乐了,赶忙把妹福的胳膊扯开,往衣裳里一掏。 一把就將那“肉乾”夺在了手里。 “这是个啥。” 李春珠低头一看,刚要兴奋,笑却立马又僵在了脸上。 这不是块干牛粪吗…… 妹福这时也没了困意,一看吃的没了,急得像只野猴儿。 坐起来便伸手抢回那干牛粪。 妹福的小眼睛偷瞄著李春珠,透著几分算计,生怕都被李春珠给吃了去。 “娘,这是周绵绵给我的猪肉乾,你可別都给我吃没了。” 毕竟在吃这上面,李春珠可没个当娘的样儿,从来不会让著自家闺女。 李春珠支棱著大粗眉,把干牛粪从妹福怀里扯出来,砸在了地上。 “哪来的肉乾,你这死丫头怕是睡傻了吧,你自个儿好好看看,就是块牛粑粑!” “你个丫头片子是不是要馋疯了,就你还能弄到猪肉乾吃?你老娘我还没有呢!” 妹福尖嘴猴腮的,揉了揉眼睛,掉下一颗眼屎。 再仔细一看,竟然还真是牛粪…… 她难受得想哭,嘴巴也咧得老大。 “娘,不是我馋,是周绵绵她骗我,我昨晚还把它当肉吃,吃了一大块。” 什么? 李春珠脑袋一嗡,等仔细问过了妹福,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那丫头居然拿牛粪当猪肉骗妹福? 真是个黑心肝的。 再说她个当妹妹的,本就应当把吃食主动让给姐姐才对! 合该等妹福这个做姐的吃剩下了,才该轮到周绵绵的份儿,怎么现在还敢骗妹福,这周家还讲不讲长幼有序了?! 李春珠越想越憋气。 想著从前周绵绵不会说话,傻里傻气的,妹福还能经常背著大人从她手里抢东西。 可现如今,周绵绵突然就变伶俐了。 这丫头片子要还是傻的该多好! 等周家人都醒来之后,周老太就把昨个儿剩的野猪肉,生火给烤了。 镇上买来的猪肉也还余下半块。 周老太便给切成块状,放锅里燉煮,是给绵绵吃的。 她这边正忙著呢,李春珠就坐在一旁,瘪个大嘴气呼呼地瞅著。 干瞪著眼睛,也不过来搭把手。 等把锅盖盖上,周老太转头斜了她一眼。 “老四家的,你是不是眼珠子里进猪毛了。” “没啊娘。”李春珠摸摸眼皮。 不觉得眼里有东西。 “眼睛没被猪毛糊上那你没看见我在弄饭吗?不知道帮我干点儿?”周老太已经忍她很久了。 换作平时,李春珠一被骂就赶紧躲远了。 可偏今个儿她还在为牛粪的事儿憋屈,被周老太这么一吼,不由更加委屈。 乾脆也不躲了,就坐在那儿撅著个嘴。 “怎么,老四家的,我说你还说错了?”周老太指著她骂:“你这拉个驴脸给谁看!” 周家人都听到了这骂声,不由放下了手上的活儿,看了过来。 李春珠也忍不住辩解:“娘,我是心里难受,还有我也不是衝著你。” 说完,李春珠便装模作样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来。 一把將妹福拉了过来。 又把妹福之前那块干牛粪拿给了周老太看。 “娘,您看看这个,您说这能吃吗。” 周老太皱眉。 “老四家的,你什么意思。” 李春珠搂著妹福,抽搭了两下。 “就这东西,我家妹福可是吃了一晚上,您猜是谁让她吃的,是绵绵!” 接著,李春珠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把周绵绵故意给妹福吃牛粪的事儿,都说给了周老太听。 周老太听后没有吭声,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乖孙女儿。 妹福牙上还沾著一丁点儿牛粪,看来不是扯谎,定是真吃了进肚。 不过好端端的,绵绵怎可能去骗妹福。 定是妹福先做了什么,现在老四家的还好意思来攀咬她的孙女! “娘!”李春珠抹了把眼睛。 看周老太没安抚她的意思,李春珠哪里肯依。 “娘,妹福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好歹也叫您一声奶,您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她在家里被当猪狗欺吧。” 这话说得忒难听了,周老太知道老四家的要挑事儿,拧了拧眉。 不过最后目光落到妹福那张瘦巴脸上,又忍了忍,还是没有发作。 总归也是叫她声奶的,况且妹福还才五岁,吃了牛粪肯定难受,她多少也该照顾著点儿。 於是周老太摆了摆手:“行了,都是孩子间的事儿。等会儿那好猪肉煮好了,也分妹福一半吃吧。” 只给绵绵一人弄的小灶,连孙子们都没有份。 现在分了些给妹福,就是老太太的一种补偿了。 李春珠听著心底一喜。 看来周老太还没有偏心眼儿到家。 於是连忙又擦了擦眼睛道:“娘,吃的合该有我家妹福一份。只不过,妹福身上的衣裳也旧了,您看看……” “等咱们安顿下来的,我给妹福做身新的,做跟绵绵一样的。”周老太说道。 李春珠乐了,眼底冒出精光。 “娘,您亲手做多费事儿啊,別累著您。要不您就把卖蓀得的五贯钱,分上一贯给我和老四吧,到时候我自己带妹福去买衣裳!” 周老太听得心口一堵,脸色也难看了三分。 真想给李春珠一个大嘴巴子。 给孩子要口吃穿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趁机要钱,钱真给了这败家的,哪里能到正地儿去! 怕不是都被她拿去买自己个儿的衣裳去了! 就在这时,周绵绵也被吵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李春珠和妹福,於是这便扑进了周老太的怀里。 软绵绵的小身子,像块糯米糰子似的。 “乖孙女儿醒了,等奶给你弄饭吃。”周老太宠爱地搂紧了怀里的小傢伙。 乖巧点头后,周绵绵忽然举起一双小胳膊,在奶奶的面前故意挥了两下。 露出了上面红一块紫一块的痕跡。 周老太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孙女儿手臂上的掐痕。 目光顿时猛的一震。 脑袋也嗡嗡直响,像是要炸裂了般。 “绵绵,快给奶看看!这他奶奶个腿儿的这是谁干的!” 第16章 绵绵咋被欺负了 绵绵的胳膊上,凭白竟多了三四处掐痕。 有一处还掐出血印子来了。 这又红又紫的,在她本就白皙脆弱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乾的! 周老太心疼坏了,抱著周绵绵,像抱个瓷娃娃般小心得紧。 她红著眼眶,心肝儿都在疼得发颤。 “哪个没良心的,竟然对我乖孙女下这么黑的手,让我知道了我扇不死他!”周老太激动地直拍地。 闻声,周老三和宋念喜他们也都跑了过来。 看到绵绵的伤痕后,周老三怒极,攥紧了一双拳。 “这……昨个儿晚上睡觉前还没有呢。”宋念喜的眼圈立马红了,不敢信似的捧著闺女的胳膊。 周家三个小子也急了,都在稚声大骂。 敢欺负他们家妹妹,真不是个东西。 周三郎甚至还抄起了块石头,气呼呼地举了起来,把妹妹和奶都护在身后。 “谁敢欺负我妹,活腻了是不是!我去给他脑瓜砸了!” “不用这个。”周二郎冷著小脸,拿下了弟弟手里的石头:“四叔那儿有大刀。” 周家的小心肝儿受了屈,这还得了! 见这阵仗,妹福嚇得赶忙往李春珠怀里躲。 不过想著昨个夜里,她抠的是头皮,倒也不是周绵绵的手臂。 又稍微鬆了口气。 谁知这时,周绵绵在全家人疼惜又爱护的目光注视下,忽然转过小脑袋瓜。 伸出一根手指头,幽幽地指向了妹福。 “她。” 妹福心底一慌。 孙萍忙摸著绵绵:“跟二婶婶说,妹福咋了,难道她欺负你了。” “昨晚儿,她打绵绵,抢绵绵肉肉吃!” 周绵绵巴掌大的小圆脸上,掛满了令人心碎的委屈。 奶里奶气的声音,吐词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虽未直说是妹福掐的自己,但全家一听,顿时又惊又怒,自是认定了掐绵绵的就是妹福! 一大家子人,这下可是心疼坏了,都愤愤地看向李春珠娘俩。 周老太瞪大了眼珠子,更是怒极。 “好啊,老四家的,原来是你闺女乾的,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连李春珠都懵了。 还有这事儿?妹福也没跟她说啊。 周老三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我说弟妹,有事儿你冲我来。妹福才多大点儿,她自己就能干出这事儿?都是你教她的吧!” 若非还留著点儿理智,周老三真想去给这妇人两拳。 自从李春珠带著个拖油瓶进了周家,就没干过多少人事儿! 看著李春珠眼珠子直转,脸也白了,周老太气得手都发抖。 脱下鞋,就朝李春珠的脑瓜上砸了过去。 “你个没心肝的!敢动我乖孙女儿,你们娘俩一对白眼狼!” 她就知道那牛粪的事儿不简单。 但万万想不到,妹福敢这么欺负作践老周家的亲孙女儿。 这简直是要作死啊! 周老太用鞋底子给李春珠好一通打。 连周老四也捨不得绵绵到不行,跟著周老太一块打。 “你个黑心的婆娘,定是你唆使妹福,让她欺负绵绵的,看我今天怎么揍你!” 李春珠嚇得魂飞魄散,抱著头边跑边求饶,喊疼的叫唤声都传遍了逃荒的队伍。 就连妹福也没能躲过,头一回挨了周老四的揍。 被呼了两个嘴巴子。 周绵绵眨了眨大眼睛,朝那边哼了一声。 见大人们还都看著自己,又对著胳膊上的伤吹了吹气,小模样可是把人给心疼坏了。 宋念喜赶忙把闺女搂在怀里,不停地摸著她的小后背,给她压惊。 “绵绵,还疼不。”宋念喜眼圈还红通通的。 隨时都要难受得滴下泪来。 周绵绵摆摆小手,露齿一笑。 “绵绵不疼,娘不哭哭。” 都是她自己下的手,故意做给家里人看,自然是有轻重的,没有很疼。 不过那妹福也不冤枉,理应受这次过。 平日里,这丫头可没少欺负原主,抠掐捏咬的,还净是不留痕跡地欺负。 如今这身子既已是周绵绵的了,自是不能再受这气,也该护一护自己。 李春珠被教训了一顿,脸都肿了,眼眶也青了一大块。 吃饭时,別说是那镇上买的猪肉了,就连烤野猪的肉渣,周老太都没给这娘俩留。 让她俩滚远点儿別来沾边。 现下,李春珠自己个儿也慌了。 周绵绵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欺负,可就是犯了眾怒。 得罪了全家! 事儿闹大了,李春珠生怕自己跟闺女被赶走,可是不敢再多半句嘴。 娘俩都跟鵪鶉似的缩著,终於老实了下来。 临出发前,乡亲们该打水的打水,该方便的去方便。 周老太余怒未消,拿著两个大水囊沉著脸要去河边。 这时,周绵绵忽然噠噠地走了过来,拽住了奶奶的袖子,晃了两下。 “绵绵也去。” 一听到孙女儿这小奶音,周老太的心就软乎了下来,就差要化成水了。 “奶去打水,绵绵不用跟著。” 周老太摸了摸孙女儿的脑袋瓜,气消了些,满心满眼都是疼惜。 周绵绵却伸开一双小胳膊,撒娇要抱抱。 “绵绵去,绵绵得去!” 这娇气的小样儿,周老太捂著心口稀罕得不行,哪里还会不依。 於是这便弯腰抱上绵绵,哄著笑道:“好好好,就知道绵绵黏著奶,奶就带你一块去!” 周老太抱著绵绵,去河边打好了水,就哼著童谣要折返回来。 “奶,走那边小路。”绵绵扑腾著小手指挥著。 “那边走,更快!” 周老太笑吟吟的,都听乖孙女儿的。 “绵绵是不是怕奶走累了啊,还给奶指小道走呢,放心吧,奶不累。” 谁知,这话刚说完,周老太就迎面看到两棵枣树。 上面还都结满了又大又红的枣,看起来可馋人了。 周老太顿时满面震惊,这可真是奇事儿啊! 眼下才刚开春,就算有枣树,也不该这个时节结出大枣来啊,这压根不是长枣的时候。 周老太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隨即,眼眶竟然也不由有点湿了。 看到这大红枣,周老太就想起了以前的家,如今要是真能吃上红枣,也算是能解一解自己的乡愁了! 於是周老太抹了把眼睛,激动地乐出了泪,赶忙抱著绵绵跑过去摘枣。 这满满两棵树的大红枣,若多摘下些,也不愁这两天全家人没东西垫肚了。 大枣可顶饿著呢! 周老太脱下外面的薄衣裳,铺在了地上,自己过去麻利地摘著枣。 一颗颗诱人饱满的大红枣,看著就有食慾。 周老太摘了满满一大堆,枣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最后她用衣裳给红枣都裹了起来。 刚要转身,却又在树上看到了两窝鸟蛋。 这鸟蛋更是奇了,每窝都有十二个,加一起就是二十四个。 还个个都快赶上鸡蛋大了! 周老太高兴得直拍大腿。 这不是乖孙女现成的小灶吗! 周绵绵也点点小脑瓜,是的哦。 “绵绵,可真是奶的小福星!招来了奶念了一路的大红枣,还给你自己招来了鸟蛋,好孙女儿哦!” 周老太抱著自己的小心肝亲了好几口。 又喜滋滋地把鸟蛋都揣兜里,揣不了的就让绵绵抱著,加上大枣一起带回去,收穫满满! 第17章 绵绵不能亏著他们 看著周老太带回来的大枣和鸟蛋,周家人都惊了一下。 不过很快这抹惊异便在心底消散,取而代之是喜滋滋的心情,都高兴地过来拿枣吃。 毕竟几日以来,发生的奇事儿属实太多。 以至於周家人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只有孙萍一个人还有些愣神。 咋这么巧,昨个儿婆婆还跟她单独说想吃枣,现下就能碰到? 孙萍看了眼周老太怀里抱著的绵绵,不由想起,昨个儿她们娘俩嘮嗑说枣时,也就只有绵绵听到了。 周绵绵这时还一手抓著一个大枣,气定神閒地吃著。 那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可香。 她还悠哉悠哉地晃晃小手,招呼著三个哥哥过来一块吃,一副主人家请客的小模样。 这让孙萍心里不由犯起嘀咕来,她忙看向了周老二。 “哎,老二,你说咱家绵绵,该不会真是个小福星吧。” 不然咋每回周家发生奇遇,都跟小绵绵有点关係呢。 之前周老太虽也嘴上这么说过,可孙萍只当那是婆婆太稀罕孙女才说的吉利话,以为玩笑当不得真。 周老二抓了一大把的枣,吃得头也不抬。 “这我咋知道。” “你別光顾著吃。”孙萍塌著腰,蹲下来低声问:“你不是跟我说过,以前咱家来过一个老道,说周家得女就能见富吗,你再跟我讲讲。” 周老二蔫了吧唧地嚼著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记不得了。” “那你还能记得些啥,就记得吃了!”孙萍埋怨地推了他一把。 不过確实隔得太久,周老二是真记不大仔细。 只知道,自打那老道走了后,周家就天天都盼著能生个闺女出来。 可惜一直没能如愿,家里也就一直穷下去。 直到后来老三媳妇儿爭了口气,才终於让周家得了个女娃娃。 就这一个丫头,可是周家盼了整整五代人,才盼出来的。 自此,压在周家人心口的大石头,也算是没了。 周老二闷闷地朝绵绵那边瞥了一眼,他也不知这丫头到底让周家福富双收。 不过若真能够倒也是好事儿,他还能跟著沾光咧。 这时周老太唤了声二儿媳:“老二家的,你俩在那儿嘀咕啥呢,过来帮我搭把手,把鸟蛋煮几个留绵绵路上吃。” 孙萍连忙应了声,过去帮忙了。 “我在和老二说咱绵绵有福呢。”孙萍擼起袖子哄著婆婆道。 周老太听著心里得劲儿,脸上的笑也更深了。 “不光有福,还知道您想吃大红枣,就把这枣给招来了,可是个孝顺的好孩儿。”孙萍看婆婆爱听,又忍不住多夸了几句。 这话可是夸到周老太的心坎里去了。 周老太浑浊的眼底多了点水汽,握著红枣的手也有些颤抖。 离家这么久,她老婆子就念著家里的大枣树,如今能吃上大红枣,可是比让自个儿吃上肉都高兴。 如今竟能把枣招来,这不就是用来孝顺奶奶的吗,绵绵可真是她的好乖孙女儿! 周老太红著眼圈,把煮熟的鸟蛋从锅里捞出。 又给剥了壳,包在一块乾净的布里面,揣进了周老三的兜。 等上路时,周老太还不放心,反覆嘱咐著三儿子。 “老三,绵绵还小,容易饿著呢,一会儿你看著点儿,她要是舔小嘴儿了,你就把鸟蛋拿出来给她吃。” “听到没有,可不许省著!” 周老太算计过了,这次一共得了二十四个鸟蛋。 够她乖孙女儿吃上好些天了。 这些可都是绵绵自己的小灶,得紧著她一个人吃,管够了吃,不能亏著这乖宝儿! 周老三听话地点著头:“放心吧娘,我哪能亏著绵绵,她啥时候想吃我就拿给她。” 於是,这一路上,周绵绵趴在周老三的后背上,除了睡,就是吃。 小嘴儿还吃得不太利落,掉得周老三肩膀上都是蛋黄渣渣。 三个鸟蛋都下了肚后,周绵绵不满足地舔了舔嘴角,打开那块布,又拿了一个出来。 圆滚滚的鸟蛋都快跟鸡蛋般大了,周绵绵的手太小,都有点握不住。 眼看著鸟蛋快掉了,周绵绵急地皱了皱眉。 只能赶紧把嘴凑上去,硬是把鸟蛋给咬住了。 接著便生生咬下一大口来。 蛋白和蛋黄一起在小嘴里嚼著,吃得那叫一个口齿生香。 正扯著周老三的衣角一起赶路的二郎、三郎和四郎都闻到蛋香味儿了,一个个馋的都快流口水了。 周二郎年纪大点儿,还勉强能忍住,儘量不去看。 可是三郎和四郎就难了。 尤其是那四郎,一个劲儿地仰脖子偷瞅那鸟蛋。 鸟蛋在妹妹手里显得老大一个了,蛋白光滑可破的,蛋黄还是金黄金黄的,瞅著可香! 四郎眼看著地看啊看,时不时地还伸伸舌头。 就盼著妹妹能掉下来点儿蛋黄渣渣来,他好能接到嘴里去。 不过馋归馋,这三个小傢伙却谁都不去想能真吃上一口鸟蛋,毕竟那是妹妹自己个儿的吃食呢。 他们当哥哥的,可捨不得去跟妹妹分东西吃。 一整颗鸟蛋吃得差不多了,周绵绵打了个小奶嗝,顺了顺气。 这时才瞧见周四郎还在张嘴接蛋渣呢…… 周绵绵小脸儿一愣。 眨巴了两下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看四郎,又看了看二郎和三郎。 顿时明白了。 三个哥哥也是孩子,咋可能不馋呢。 他们都对绵绵好,绵绵也不能亏了他们呀。 於是周绵绵咧嘴一笑,朝他们仨晃了晃小手。 等周二郎抬头看时,就看见妹妹咧著一口小白牙,白白的小手正拍著胸脯,像是在保证什么似的。 周二郎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忍不住想对妹妹笑。 “快搂紧爹的脖子,別摔了。”周二郎现在对绵绵是紧张得很。 周绵绵点点脑袋,回身便继续紧趴在周老三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又回灵池里搬东西去了…… …… 走了大半天的路,周老三带著乡亲们正要过一座石桥。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座好大的宅院,虽早已无人荒废,不过门口还是有对威严肃穆的石狮镇守。 如此大的宅子出现在此並不稀奇,周老三想起,之前听那官兵说过,这一带以前便是製盐和矿石產区,经常还有朝廷特使驻守。 所以这附近也会有几处大宅,便是那些官员的府邸了。 队伍里渐渐吵闹了起来,乡亲们都想去那府邸看看。 “我还从没进去过这么大的宅子呢。” “这里面以前住的可都是当官的,说不定还留著宝贝呢!” “一旦捡个金簪玉鐲的,咱不就富了吗!” 眼看著大傢伙都想闯进去找东西,周老三也不好逆著眾人的心意。 这便停下了脚:“那咱们就在此歇息一会儿吧,等歇够了再上路。” 第18章 捡到宝了 队伍才刚一停下,流民们就都疯抢著涌进了宅子里。 年久失修的大门早就敞开著,院子里还落著厚厚的枯叶。 乡亲们衝进各个屋子,一通乱窜,四处翻找。 一个个爭先恐后,又挤又喊的,还都提防著旁人。 生怕自己个儿找得晚了些,金银財宝可就被別人给先抢了去。 周老三虽也盼著能进去捞到点儿宝贝,不过却没跟前面的人一样挤破脑袋似的乱抢。 他咂咂舌,领著家人们,步伐稳健地跟在最后面。 毕竟身后可背著宝贝闺女呢,一旦被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给挤伤了咋办。 自家闺女才是真宝贝疙瘩,擦破点皮儿周老三都心疼得紧,可是多少钱財都换不来的。 再说这些都是前朝的官员府邸,早就荒废不知多少年了。 就算里面留著些好东西没被带走,也早就被別人给拿走了,哪里还轮得著他们。 “娘,阿喜,咱们就四处走走,全当看个新鲜了。” 周老三不指望能捡到宝,不过周家也是头一回进这么大的宅院里,长长见识倒也好。 周老太讚许地点了点头,不愧是她生的儿子,不似那些没脑子还眼皮浅的。 “让他们疯抢去吧,別给咱绵绵嚇著了,走,咱们去后院歇会儿。”周老太发话了。 后院空旷清净,也没啥屋舍,只有一棵大槐树孤零零地杵著。 周家人都往那边过去。 可周老二和李春珠却磨蹭著不肯走,俩人都惦记著白来的富贵,也想跟旁人一样去捡漏。 於是趁著周老太没留意,这俩蠢物就偷摸溜了。 李春珠拉著妹福,一头就钻进了正屋里,跟著里面的好几个流民一起,抢著翻箱倒柜去了。 周老二人怂,不敢跟人抢。 便弯腰驼背地去了人少的西厢房。 这边,周老太找到石凳子坐下后,才发觉二儿子和老四媳妇儿不见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二人是跟著起鬨去了。 周老太气得啐了一口:“这两个不省心的,偏要跟我拧著来,青天白日的净做大梦,真有啥財宝还能轮到他俩?” “娘,您別生气。”孙萍赶紧安抚:“我这就去给老二找回来。” 宅子里人多,那周老二和李春珠也不知钻去了哪儿了,周老太还怕孙萍找不著人,再被旁的流民伤到。 “罢了,老二家的,你就在这儿待著。”周老太摇了摇头:“让他俩去吧,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挤伤碰破了,也能让他俩长长教训。” 赶路了大半日,周家人路上时不时地就吃些大枣,倒也不太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於是周老太就给包袱打开,拿出之前镇上买来的烧饼,先一人分了半块饼。 “你们且先吃著,不够再找我要。” 眼下看这情形,还有好几天的脚程,才能到他们要开荒的地儿呢。 所以这烧饼还得省著点儿吃,路上就指著这点儿乾粮了。 周老太把周绵绵圈在了怀里,打开她的小布。 布湿乎乎的还沾著蛋香味儿,包著的鸟蛋都吃没了,周老太一看就咧嘴乐了。 能吃是福啊,绵绵吃得多,她这个当奶的看著也欢实。 “绵绵爱吃蛋啊,那奶再给你煮几个好不好。”周老太宠溺地哄著。 说著,便拿出了那口破锅,吩咐孙萍去拾点儿枯叶点火。 又让宋念喜去井边看看有没有水。 可得给孙女儿管够才行。 两个儿媳妇儿刚要动手忙活,这时周绵绵却不理会那鸟蛋,反而从周老太怀里溜了出来。 她的小身子往院中间那么一站,跟个小大人儿似的,盯著院子打量了好一会儿。 最后才找到了地方,摇晃著身子,径直朝大槐树走去,蹲下来开始挖土。 绵绵的手掌小,挖得也慢。 挖一会儿后还有点累了,吭哧吭哧地喘了口气,又接著挖。 白皙柔软的一双小手都弄得脏兮兮的。 周老太抱著锅盖,乐呵地望著自家孙女儿。 乖孙女儿还爱玩泥巴呢,真是个小淘气。 不过看著看著,周老太渐渐看出不对劲儿来。 她揉了揉眼,绵绵的手上,咋忽然多了绿不拉几的东西,那些是个啥? 周绵绵撅著个小后背,还在一本正经地抠著树下的土,手上和怀里的“绿石头”也又多了几块。 周老太扔下破锅,正要起身过来看看。 就见周绵绵这时也停下了手上动作。 她站起来,便朝周老太这边噠噠噠地跑了过来。 怀里露出了几抹惹眼的碧绿色。 “奶,这些给你。”周绵绵摇晃著扑过来。 小手一摊,把东西都倒在了周老太的包袱上。 这时,不光周老太惊觉,周老三和周老四也都睁大眼睛凑了过来。 宋念喜和孙萍也全然愣住,紧盯著包袱上那几块碧色之物,嘴巴张得老大。 这是啥石头,竟生得如此碧翠通透? 近些看去,还有一种油润之感。 虽长得大小不一,形状粗糙了些,但若加以打磨,也能做个好看的物件。 “娘,这些石头绿油油的,真好看。”周老四拿起了一块。 先是觉得冰凉,下一刻便触手生温:“太好看了,要不我给绵绵做俩小石雕玩吧。” 周老三却连忙打断。 “老四你个土包子!哪里是石头,你再细看看,这可是玉!” 周老四懵了。 周老太更是一脸震色:“啥?玉!都是绵绵在树底下挖来的,难不成,咱真找到这大宅子里的宝了?!” 第19章 周老太的智慧 周老太睁大了眼睛,一时还不敢太信。 “老三,你休要浑说,別唬娘白高兴一场。”周老太捂著胸口,喘了两口粗气。 毕竟这捡到宝的好事儿,哪那么容易碰。 况且她是穷苦出身,大半辈子连村都没出过几次,也不识得玉的还是翡的。 只觉得眼前这几块油润碧绿的石头,真真是顶好看,不像是普通物件。 周老三也不敢信口胡说。 於是忙拿起了两块大些的:“娘,玉和石头声音不同,你们且听著。” 两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石被他轻轻一碰,立马发出清脆的声音,悦耳极了。 周老三又把它俩互击了几次,这声音越发空灵,细细听来又清绝绵远。 显然是玉无疑! 周老太这下子可终於敢信了,激动地把玉石都捧在手心。 “想不到咱不爭不抢,竟也能弄到这好东西。多亏了绵绵去树边玩儿,不然谁能想到树底下还能埋著这值钱物!” 周老三抱起了闺女,乐地直亲。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绵绵,你是咋想到去挖土的?” 记得自家闺女之前也不爱玩泥巴啊,怎么一到这里就改了性了。 还一下子就让周家撞了大运! 周绵绵晃晃小脑瓜,眼神到处飘,假装不明所以的样子。 总不能告诉爹爹,这玉石就是绵绵自己埋下的吧。 在灵池山上挖了这些,可费了老大的劲,绵绵累得到现在还有点困。 於是揉了揉眼,便仰头倒在周老三的怀里,嘟嘟著个小脸儿睡著了。 周家人倒也不纠结这个,都欢喜地看著周老太把玉石收好。 这些玉石品相不低,可惜都是刚开採出来的毛料,未经打磨,拿去典当的话,价格怕是远比不上打磨好的。 不过周家人也並无抱怨,都已经很知足了。 白来的富贵就得感激,可不好贪得无厌。 把玉石收好后,周老太想起了家里那俩好吃懒做的,多少又有点不放心。 於是板起了脸来警告。 “咱绵绵挖到玉石的事儿,不许让老二和老四媳妇儿知道,免得他俩又生出事儿来。” “都听到没有?尤其是老四,你可把嘴管住了,要是敢告诉你那败家媳妇儿,我可不饶你!” 周老四用力点头,马上应了下来。 他也怕李春珠会打玉石的主意,就算周老太不叮嘱,自己都不会说出半点儿。 孙萍见周老四都表態了,也不管什么周老二,只管恭顺地孝敬周老太。 “放心吧娘,您不让我们说的事儿,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老二的。” 这下周老太才觉得周全了,抱过酣睡的绵绵,舒心地哼起了几句小曲儿。 过了好一会儿,前院那些无头苍蝇似的流民们可算停了下来。 他们都泄气了,找了一大圈,最后却啥都没找见。 诺大的宅院中,別说是金银珠宝了,就算是破锅烂盆都看不见。 但凡值钱点儿的东西早就被人拿走了,哪里还轮得著他们。 不少流民还在搜找中打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受了不轻的伤。 真是穷折腾。 那李春珠就更倒霉了,她带著妹福在人堆里挤的时候,被乱扔的飞石砸到了脑袋。 额角都破了,淌了不少血。 到最后,李春珠好不容易找到了周老太他们,嚇得哭了满脸眼泪,周老二也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周老太懒得再骂他们。 就板脸撂下一句:“非得吃了苦头才知道错,所以下次,都给我放聪明点儿。” 等快离开时,才终於有人在这府邸里找到了点儿东西。 不知是谁找到了一处极其隱蔽的粮仓,里面堆满了粮食。 只是储存的时间太久,大多都已经发了霉,能吃的没多少了。 同村的李铁匠正要衝去拿粮食。 正好看见了周家,就忙兴奋地拽住周老三。 “老三,你们家都跑哪去了,快去跟我一同去抢粮啊。” 周家还没饿到连长白毛的粮食也吃的程度,周老三刚要婉拒。 可周老太却眼神犀利地推了把他。 “老三,快跟你李伯去!晚了就没有了,咱们全家可还饿著呢!” 周老三一愣,可想了下便懂了,这就点点头,跟著李铁匠一块过去。 一旁的周老四和孙萍却诧异著,不是刚得了几块玉石吗。 更何况还有竹蓀卖的钱傍身。 周家虽还不富裕,但也不至於饿到要去抢霉粮。 孙萍不好过去问周老太,便偷摸对著宋念喜嘀咕。 “老三媳妇儿,娘这是啥意思,咱当真要吃那长毛的粮食?” “自然不是,娘啊,是故意做给李伯他们这些乡亲看的。” 宋念喜笑了笑,温声耳语。 乡亲们都去抢霉粮,若他们周家不去,显得太过另类,定会被认定是他家食物充裕。 严重些,说不定还会被疑身上有钱財。 那到时候,岂不是凭白给自家招来横祸。 孙萍恍然大悟,原来是周老太使的障眼法啊。 这让她不由对著自家婆婆生了几分敬佩。 “还是娘懂的多,我咋就想不到这些呢。” 宋念喜笑笑不语。 婆婆拉扯这一大家子不易,若是再没几分头脑,那岂能熬到现在。 …… 继续上路后,走了一天半左右,逃荒的队伍来到了另一个镇上。 趁著歇息的时候,周绵绵朝周老太伸出小手,想要一块玉石出来。 “奶,给玉玉,一个就够。”周绵绵奶气地比了一根小指头。 要玉玉,去吃肉肉! “乖宝儿,给你拿著。” 周老太赶忙掏出一块来,丝毫没有犹豫的。 哪怕是再宝贵之物,只要孙女儿想要,她就没有不依的。 况且此物,本就是绵绵挖到的,绵绵什么时候想要就都该给! 拿到手后,周绵绵拉著宋念喜的衣角,小短腿紧忙捯飭,就急著往前面走。 宋念喜抬头一看,不远处,正好有一家典当铺子。 想来绵绵是想去换些银钱买东西。 这个宋念喜不敢自己做主,看著周老太:“娘,绵绵想……” 还未说完,周老太就大手一挥给打断了。 “绵绵想做什么你就带她去,不许拦著她,凭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宋念喜笑著应了下来,这便拉著周绵绵软绵的小手,朝典当铺走去。 周绵绵两只手抓著玉石,走得太快小身子直摇晃。 看她那双小脚忙叨的,宋念喜都怕闺女会不小心摔了,赶忙跟紧。 一进铺子,周绵绵便把玉石举起来,垫著脚脚,放到了那掌柜面前。 “当它,能给多少钱钱!” 如此稚嫩的声音,却说著这般豪横的话,连那当铺掌柜都不免乐了。 还以为是谁家小娃娃在闹著玩。 於是掌柜的接过玉石,笑眯眯地假装帮她看看。 可很快,他就顾不上笑了,而是惊诧地捧著玉石,神色也严肃了许多。 第20章 竟值这么多 此等润透的玉石毛料,当铺掌柜也是极少碰到。 他握在手中爱惜地摩挲著,又细细打量著,一时竟想不出该出多少。 毕竟不是打磨好的美玉,难免价格上要压下许多来。 犹豫了好久,掌柜才伸出两个手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宋念喜。 宋念喜温润的双眸瞬间露出喜色。 一块玉石毛料,居然值两贯钱? 这也太好了,一块便能值上两贯。 那绵绵一共挖出来六块,还有比这更大的,加在一起岂不是能够卖上十二贯有余? 这可是全家种好几年的地都攒不到的啊! 宋念喜並不贪心,也不擅与人討价还价,於是这便抿著嘴答应了下来。 “既然掌柜的觉得值这些,那便成吧。”妇人动听的声音中,隱隱透著一股激动。 那掌柜的也鬆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 还生怕宋念喜不肯接受自己开的价呢。 “行,那便给你二十贯钱。” 什么? 宋念喜稍稍一懵,是二十贯,而不是两贯? 自己没有听错吧。 这么一块小小的玉石,居然能够典当上二十贯钱? 见宋念喜神情有异,脸也古怪的红了,当铺掌柜还以为她是有些后悔了。 於是咬咬牙,又往上加了些。 “你也別恼,谁让你这是毛料,又有些小,能值上这些已经是不错了,大不了我再给你加两贯钱就是。” 眼看著二十二贯钱都摆在面前,等著自己来清点,宋念喜脚下不稳,甚至有点晕眩。 好在周绵绵及时伸出小手,扯住了她的袖角。 “娘,快点点钱。” 自家闺女的糯声,把宋念喜给唤得清醒了些。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低头一看,只见绵绵仰著巴掌大小的圆乎小脸,正朝自己眨眼睛呢。 见宋念喜都被惊成这般,周绵绵还调皮地“咯咯”两声。 这小模样,可招人稀罕了。 宋念喜的心头,顿时一阵鬆软,赶忙听绵绵的话,把那二十二贯钱都数好了。 钱数自是没有问题,等出了典当铺时,宋念喜的手上多了个小麻袋。 里面装的正是沉甸甸的铜钱! 宋念喜高兴地脚下都打晃。 一个激动还险些摔倒,本就又破又薄的鞋底更是被磨漏了一小块。 宋念喜顾不上管自己,只想赶紧回去把好事儿告诉周老三和周老太。 不过周绵绵却不依,而是紧拽著她的胳膊,朝另一处走去。 “娘,买吃吃啊。” 宋念喜这才拍了下脑门,自己咋忘了绵绵还没吃饭呢。 若是亏了闺女的小肚,那才是罪过。 “好好好,娘知绵绵饿了,那咱们就去买好吃的去。” 谁知周绵绵却晃了晃小脑袋。 “绵绵不饿,绵绵是怕哥哥们饿,娘饿,爹饿,奶奶饿,叔叔婶子们饿。” “给大家,买吃吃去!” 她口齿不清地说了一连串,让宋念喜不由愣住。 绵绵急著去买吃食,竟不是为了自己急嘴。 而是惦记著家里人? 这时,周绵绵又转过身子,低头瞅了瞅宋念喜窘迫的鞋子。 又噘著小嘴儿嘀咕:“买完吃吃,还得买鞋鞋,给娘。” 一股暖流顿时涌上了宋念喜的心头! 她握著手里的钱袋子,却已经毫不在意里面装的铜板,满心满眼都是自家的乖宝儿。 小小岁数,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宋念喜感动极了,应下了绵绵的话。 “娘听绵绵的,绵绵想买什么咱就买什么!” 於是,在镇上繁华的铺子中间,就见一个三岁半的小女娃,正蹣跚快步走著,手里还抓著一个妇人的胳膊,买完这儿又买那儿的。 想著二郎他们几个小子馋鸟蛋,周绵绵便去了西市,买了满满一筐的烤鸟蛋。 又想到哥哥们不捨得吃的藕粉水晶糕,绵绵便又拉著宋念喜去东市的糕点铺,买了好几样的小点心。 藕粉水晶糕,枣泥山药糕,杏仁酥、樱桃煎……足足买了六七样,都包在油皮纸袋里。 除了这些,最要紧的,还是买肉肉吃。 周绵绵最爱吃肉,觉得全家定都爱吃。 “肉肉!”她迈著小短腿,噠噠噠地去了肉铺。 豪横地买下了整整十斤的牛腿肉。 又买空了街边刚出炉的猪肉酸菜大包子。 买完了吃食,周绵绵瞅见宋念喜身上衣衫单薄。 不由歪著小脑瓜,嘆了口气。 “再去买衣衣穿。” 如今已是初春,虽不敌冬日寒冷,可也该穿得保暖些。 宋念喜穿了件旧的薄衫,洗得太多次了,还处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布眼儿,哪里还能挡得住风。 於是周绵绵拿了整整两贯钱,自己个儿做了主。 买完了鞋子,又去买了几身厚厚又朴素的衣衫。 穿在大人们的外衫里面,既保暖,又不怎么显眼。 “这是娘的,这是奶的,这个给爹,还有二婶婶,四叔……” 周绵绵掰著白白软软的指头,歪著脑袋数了一通,黑珍珠般的眼睛不停地眨著眨,小模样可较真了。 就是生怕落下了不该落下的。 自然,也不肯多买了哪个不该得的…… 正好那鞋铺掌柜要扔一双做坏了的鞋,便被绵绵一併要了去。 周家人那边,左等右等不见宋念喜娘俩回来,刚有些许著急。 而这时,就看见前面有个小人儿,摇摇晃晃著朝这边赶过来。 周老太一看就乐了:“乖孙女儿回来了!” 不光是人回来了,还带了许多东西回来。 绵绵那小身子上掛满了包糕点的油皮纸袋,掛得都快把身子盖住了,显得她走起路来格外笨拙。 又偷著一股萌劲儿。 宋念喜便笑吟吟地跟在身后,手里拎著一袋子铜钱。 和一些衣衫鞋履。 周老太一看,便知定是那玉石典当出了高价,不然老三家的捨不得买这么多。 於是连忙过去拉住了宋念喜的手:“快告诉娘,当了多少?” 宋念喜笑著把麻袋给了周老太。 “娘,您自己个儿看吧。” 周老太怕旁人瞧见,更要防著周老二和李春珠。 只敢打开一个小口子,把脑袋伸进去迅速看了眼。 等周老太再抬起头时,一双眼珠子睁得老大:“竟然这么多?” “足足二十二贯呢。”宋念喜压低了声音道。 周老太红光满面,连忙把钱袋子往包袱里塞。 可是她的包袱太破太小了,塞了好几下,硬是装不下这钱袋子。 毕竟二十二贯钱,了快两贯,余下的二十贯可很是占地方。 这幸福的烦恼,让周老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动作麻利,只能先把包袱里的破破烂烂都往外扔,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放不下。 周老太一拍大腿,不由笑出了泪。 “咱老周家,啥时候还有钱多装不下的时候,老三家的,你敢信吗,你敢信?” 第21章 定当视如己出 宋念喜也不住地点头,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 不过身上带著这么重的铜钱,终究不是个事儿,太引人注意。 最后,周老太只留了几百个铜板在身上,其余的都让周老三拿去,找个铺子换成了等价的银子。 加上卖蓀得来的那些一起,一共换了二十五两银子。 周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可就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 激动得她脑瓜都嗡嗡直响。 “咱周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嘍!有了这些,以后的日子可是有盼头了!” 说完,周老太赶忙解开裤腰,把银袋子藏进最里面。 “放我老太婆这儿里最是妥帖,保证谁都摸不著,哈哈!” 另一边,周绵绵噠噠地走来走去,忙得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把买来的衣物悉数给大家分了。 一下子分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把周家人给高兴坏了。 而最惊喜的,莫过於孙萍! 她都三四年没见过一件新衣裳了,鞋子更是反覆缝补著,硬是熬了五六年也不换新的。 现下看著手里的两件衣衫、一条襦裤,还有一双崭新的厚底鞋子,孙萍一时竟有些错愕。 “绵绵,这些当真都是给婶子的?没买错?” 这可跟宋念喜的是一样多啊。 可自己只是个婶子,在绵绵那儿的分量,咋能跟亲娘比呢。 周绵绵眨了眨眼,点点小脑瓜, “没买错呀,婶婶辛苦,绵绵该多给买买。” 这话一出,孙萍心头一颤。 一个才三岁的娃娃,竟能看出她在家里的付出,还知她辛苦? 孙萍的眼底闪过泪,就差涌出泪来了。 感动得她赶忙抱起周绵绵,像搂著心肝肉似的。 “乖绵绵,二婶婶没白疼你,快来给婶婶亲口。” 周绵绵配合地撅起小脸蛋儿。 又糯嘰地哼道:“等、等绵绵以后,还给二婶婶买买哈。” 这话说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看著这小傢伙一本正经做“承诺”的模样,孙萍的心都被萌化了,简直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孙萍紧搂著周绵绵,连周老太过来要抱都不肯撒手。 真是怎么都疼不够! 其实在她心里头,早就把绵绵当成自己个儿的亲闺女了。 反正周老二没有生育能力,孙萍这辈子是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她那颗想当娘的心,全都放在了绵绵的身上。 等把绵绵给的衣裳穿进里面后,孙萍的身上暖和多了,心头更是暖。 她偷摸抹了下眼角,对周老二低声道:“以后,绵绵就跟咱俩的孩子无异,咱俩可得爱她护她,听到了没。” 周老二闷头啃著酸菜肉包子,含混不清地嘀咕了声。 “人老三两口子不会护著她啊,用得著你?” “少说屁话。”孙萍难得对周老二露出了几分厉色。 “老三他们疼他们的,咱们疼咱们的,都是对孩子好。反正以后谁要是敢欺负绵绵,我可第一个不依!” 眼看著周家一个个的都分到了衣物,李春珠却还两手空空。 这让她嫉妒得脸红心热。 可为著上次妹福伤绵绵的事儿,周老太到现在还没给过她好脸色,她自然是不敢主动开口要的。 便只能跟个受气包似的,杵在最后面。 “还有,这个鞋鞋,是给……四婶婶滴。” 什么! 李春珠本来都不抱啥希望了。 结果一听绵绵竟叫著自己,赶忙又惊又喜。 一抬头,就看见周绵绵怀抱著最后一双鞋子,眨著大眼睛直瞅著她。 粉淡淡的唇角,还掛著莫名调皮的笑。 “四婶婶,给你,要不要呀。” “要要要!” 李春珠双眼放光,衝过来就把鞋拿过来穿上了。 “我也有份啊,真是太好了!” “老四家的。”周老太板著脸点她:“既然孩子给你买了,那就是她的一份心意,以后你可得记著点儿!” 可算是得了好处,李春珠立马喜笑顏开。 好听的话也一连串地往外蹦。 “娘您放心,这都不用您说,其实绵绵啊,一直都是我的心尖肉,我疼她比疼妹福还多咧!” “绵绵快过来,让四婶婶好好看看,唉呀咋越看越稀罕人呢!” “哎呀三嫂!快把绵绵送给我和老四做闺女吧,不然我晚上可都要睡不著觉了!” 如此违心的话,听得全家人都不自在极了。 尤其是周老四,看著自家媳妇儿这般没皮没脸,为了点儿好处嘴里啥都能外说,他的额角都臊得突突直跳。 周绵绵更是嫌弃四婶这諂媚样儿。 眼看著李春珠就要把嘴凑过来,周绵绵赶忙双手捂住鼻子,倒进了宋念喜的怀里。 圆乎的小脸紧贴在宋念喜的衣衫上。 生怕再闻到李春珠嘴巴里的味儿。 “四婶婶,臭臭,绵绵要噦。”绵绵哼哼著发出控诉! 周老太可心疼孙女儿,气得给了李春珠一脚。 “差不多行了,別凑绵绵跟前,赶紧闭嘴,咱们也该上路了!” 李春珠厚著脸皮,咧著嘴只顾著臭美。 很快便跟著周家人一起,继续往前出发。 只是走著走著,她的脚下渐渐发出布料崩裂的声响,“噗呲噗呲”的。 很快鞋底子也不爭气地往下脱落。 “哎呀我的娘呀!” 第22章 咋就坏了呢 走出了镇子,前进到一段山路时,李春珠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兽,突然大喊了一声。 “娘咧娘咧,俺的新鞋!” 这声毫无预兆的叫唤,可把周家人都嚇了一跳。 周老太急得跳下周老四的后背,朝著李春珠的大嘴巴就呼了一下。 “老四家的你又作什么妖!喊啥喊,是想让別人都知道你穿新鞋了是不!” 李春珠委屈地捂著嘴巴:“娘,是我的新鞋……” “闭嘴!还喊!”周老太作势就拧了她的胳膊:“知道你穿了新的,就不能闷声穿?非得说出来心里,引来外人嫉恨你就美了?!” 这下给李春珠疼得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 她只能把脚上的新鞋脱下,难受地拿给周老太看。 “娘,您看看啊,我不是想给別人嘚瑟。是我的鞋子,它破了!” 一双崭新的新鞋,两边的素色缎布却全都开了线。 其中一只的鞋底子,竟然还掉下来了大半,正“张著”个大口子。 周老太赶忙心疼地接过来,打量了一番。 “这鞋面都全散了,怕是缝也缝不住的,好好的鞋子完了。老四家的,你是咋穿的鞋!” 哪怕周家现在得了点儿钱,可也得是精打细算地过著才行。 经不起半点儿浪费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好端端的新鞋就这么废了,周老太的心头疼得是一揪一揪的,自然要问责李春珠。 李春珠更觉委屈:“娘,这咋就成了是我穿坏的,谁家新鞋这么容易破,指不定是绵绵和三嫂图便宜,买了滥造的鞋,害我差点儿脚都被石子磨破了。” “你还好意思怪我乖孙女儿?” 周老太眼睛一瞪:“老四家的你还有没有良心,敢情绵绵给你买东西还买出错来了?” 李春珠一看婆婆生气,只能赶紧改口。 “娘,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怕绵绵年岁小,不会挑东西,被那商贩给忽悠了。” 这话里话外,不还是把锅甩给绵绵的意思吗。 况且,跟著周绵绵一同买衣物的是宋念喜。 李春珠这多少,也有些对宋念喜不满的意味。 周老太黑著脸,正要开口训斥,这时孙萍却先一步帮绵绵说话了。 “老四媳妇儿,你这话说得可就忒没心肝了。绵绵也给我们都买了鞋,咋我们的都结实著,就你的坏了?” 李春珠被噎了一下。 赶忙去看其他人的新鞋子,果然,都结实得不能再结实了! 连半点儿破皮儿的都没有。 没一个像她这双这么倒霉,坏成这般可怜模样的。 她心里更加憋屈了,可又不好再埋怨啥了。 周老太冷著脸啐了李春珠一口。 “老二家的说得对,老四家的你就是不爱惜东西,好好的新鞋被你给毁了,早知就不让绵绵给你买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就你这双大脚穿啥都是糟蹋,以后你也別嚷著要钱买新的了!” 一口大锅扣在李春珠的脑袋上。 她想辩驳都无力,只能抱著坏鞋,捂在心口难受地直想哭。 周老太训斥完李春珠,吩咐李春珠赶紧换回旧鞋子跟上队伍。 不过转过头后,周老太却自己也犯起了嘀咕。 虽说老四家的败家,可再怎么著也不至於把新鞋穿坏成这样。 尤其是这鞋面散得一塌糊涂,一看就不正常,该不会买的时候就是坏鞋吧。 周老太看了眼自家孙女儿,想明白了些,不由咧嘴乐了。 大抵是小乖孙女儿故意的,看来这孩子分得清谁好谁恶,不傻! …… 镇上买来的糕点好多还没吃完,就被周老太都装进了包袱里。 只在周绵绵的身上留了一小包,由她路上饿著好自己个儿抓著吃。 周四郎还馋著那点心,一路上时不时地看两眼奶奶的包袱,又咽咽口水。 终於还是忍不住了。 “二哥三哥,俺还想吃那个糕子,你俩去跟奶要点儿吧。”五岁的娃娃眼巴巴地瞅著更大点儿的两个。 周三郎问他:“啥糕子。” “就那个甜滋滋的,一口大枣味儿的。” 周四郎大著舌头说著,口水都淌到下巴頦上了。 他还不知枣泥糕叫啥名,只知那酥酥的外皮儿忒甜了,糯嘰嘰的枣泥馅儿也可好吃。 若能再吃上一块,赶路都有劲儿! 周三郎却小大人儿似的地训道:“还糕子呢,我看你长得才像糕子,不许要!” 方才绵绵带回来时,他们一人已经吃了好多。 也该知足了,现下这些,本应都是留给妹妹自己个儿的。 他们得有个哥哥的样儿才行! 周四郎只能忍著馋,舔舔乾巴的嘴唇,在脑瓜里偷摸想著,“望糕止馋”。 “四锅锅,给你吃。” 不过就在这时,奶里奶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周四郎心底一喜,仰起脏兮兮的小脸。 就瞅见周绵绵趴在周老三的背上,正伸著小手,朝下面递一个油纸包。 “绵绵给,四锅吃,二锅三锅也吃!”绵绵“霸道”地命令道。 软乎的小手又急地挥了挥。 那小手白得跟枣泥糕似的,周四郎赶忙去牵了牵妹妹的小手。 然后才垫脚拿下了点心纸包:“好妹妹,我就吃两块,剩下都给你留著。” “不可以。”周绵绵不满地晃著小脑瓜。 接著便哼哼道:“锅锅们一起吃,都给吃光光,不然,绵绵气!” 自己守著个灵池,要是连这仨小馋猫都满足不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於是四郎立马乐了,赶忙对著油纸包里的糕点,就是闷头一顿吃。 周二郎和周三郎本来还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可绵绵鼓著小脸,谁不大口吃就要跟谁生气。 两个哥哥哪捨得惹妹妹气呼呼,这便都大口吃了起来。 “绵绵真好,三哥最喜欢绵绵了,以后肯定养你一辈子。”周三郎咬著水晶糕,使劲儿拍著胸脯。 周二郎却瞥了他一眼:“我比你大,养绵绵还轮不著你。” 第23章 开荒生变故 於是周二郎和周三郎,一个冷淡地哼哼著,一个脸红脖子粗,都为將来谁养妹妹犟了起来。 直到周老三听不下去,朝他俩的小脑瓜一人给了一巴掌。 “去去去,俩臭小子,你们爹我还在呢!我闺女我自己个儿养,谁也別想跟我抢!” 周绵绵听著颇为无奈,嘟嘟著小脸。 咋都抢著养绵绵啊,绵绵有灵池,养活得了自己呀。 以后就等著瞧好了! …… 眼看著天色渐晚,北去开荒的队伍停了下来,就地歇息。 赶了几日的路,眼看著就快到地方了。 大傢伙儿有的高兴,有的却难免忧愁。 “老三,听说那边可荒了,咱去了还得自个儿开地,房子也得现盖。” 吃了点儿稀饭垫肚后,李铁匠就凑了过来,跟周老三发著牢骚。 “我还听说,那边的地可不好了,一旦咱种不出庄稼咋办。”李铁匠越说越愁。 脸上的老褶都皱在了一起,差点儿把一只飞蚊夹住。 周老三摩挲著后脑勺,沉思片刻。 他倒没有李铁匠那么悲观,反正以前在村里,周家的地就最少,长得也不大好。 “种地不行,咱就打猎,就上山采野味儿,反正只要勤快,总能拼出一条活路。”周老三坚定了信念。 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 被他这么一感染,李铁匠心里也舒坦了些。 他弯著腰,用力咳出了一口老痰。 隨后拍拍周老三的肩膀:“也对,大不了我就捡起老本行,在村口开个铁匠铺子,总能让婆娘和崽子们吃上饭!” 日后若开起荒来,也是用的上不少农具的。 周老三也觉得,李家重操旧业开铁匠铺子,还真得饿不死。 “李伯,我看真行。以后需要点儿啥,我就只在你家铺子里买。” “好咧老三,咱们乡里乡亲,以后得互相照顾。” 他们二人正嘮著,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马蹄声。 震得连大地都跟著颤动。 周老三立马警惕起来,站起身,目光紧盯前方。 又让宋念喜抱著绵绵躲到自己身后去。 此处已经是相当偏僻,赶了一路都不见半个人影儿,哪里会一下子多出这么些人来。 周老太也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贼匪,来劫財的吧。” “娘,別怕。”周老三沉声摇头。 “咱们这种流民,穷得连叫子都不稀罕伸手,想来也不会有贼匪愿打咱们的主意。” 这话稍稍缓了些周老太的恐惧。 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子里面,把那二十五两银藏得更紧了些。 “娘,您摸啥呢。”李春珠毫无眼色地盯著瞅。 周老太心烦,恨不得给她一脚。 “老太婆我刺挠你也管,一边去!” 很快,一队骑著高头大马、身带武具的彪形汉子们便走近了此处。 约摸来了有十四五个。 乡亲们不由得都心慌了些。 看得出来,这些汉子可都是练家子,不好惹的。 眼看著对面步步逼近,流民也不是吃素的,都要去拿身上带的防身之物。 而这时,为首的一个大汉却开了口。 “乡亲们,你们可是去北地开荒的?” 几个流民冲他点了点头。 这汉子立马就笑了:“那便正是了。你们不必怕,我们兄弟都不是恶人,只是想过来给大傢伙提个醒罢了。” 听了这话,眾人才鬆了一口气,慢慢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那为首的汉子下了马背,拿过自带的酒壶,朝流民们递了过去。 “先喝口酒罢,暖暖身子,晚上露水重著呢。” 一壶热酒对於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 有几个赶忙去爭,抢著要喝。 可周老三心下却觉得不妥,过去一把夺过酒壶,还给了人家。 “好汉,我们明儿还得起早赶路,喝酒误事,谢了你的好意。” 周老三的语气很是有礼,可態度却也很坚决。 那汉子看了眼周老三,又看了看老三身后紧张的周家人,神色微动,倒也没有恼怒。 “也罢也罢,是我思虑不周了。” 乐呵著收回酒壶后,那汉子自己也没喝。 而是席地而坐,跟流民们嘮起了家常。 不知怎的,就说起了老家,那汉子一听眾人都是泉乡人。 顿时面露激动:“你们都是从泉乡一带过来的?也真是巧,我也是泉乡人,前些年才来的此处,咱们竟是老乡!” 说完,汉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拧眉嘆了口气。 “我叫孙五,本不想多管閒事,可既是老乡,那我便实在是看不得你们受骗了。” “受啥骗?”乡亲们都著急地问。 那叫孙五的汉子咬著牙道:“你们可知,你们前去开荒的那地方,之前死过多少人吗。”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在了眾人的脑袋上。 一个个顿时脑袋嗡嗡直响,心中警铃大作,都让眼前的汉子细说一番。 於是孙五一脸愤怒,这便將那里的荒蛮和危险,都对大傢伙讲了一遍。 据他所说,北面的荒地寸草不生,连根野草也长不出,更別说庄稼了。 山上还有许多狼群和黑熊,纵使是要靠打猎为生,最终也只会得个落入兽口的下场。 “几年前,官府也曾强派了一些人去开荒,结果你们猜怎么著。”孙五拧著眉毛。 说完便摇了摇头:“不出半年,山上的黑熊就下来把人都咬没了,庄稼地里的血就没有干过,麦秸动不动就被染得通红!” 什么? 乡亲们一听,顿时都震惊至极。 身上的血都直往上涌。 怎么会如此? 野兽如此凶猛,地还种不出东西,那岂不是让他们自寻死路吗。 “简直造孽啊!”一个妇人捂著心窝口痛哭道。 又有一个老汉痛骂:“这群天杀的,竟让我们白白去送命,这荒我们不开了!” 第24章 绵绵莫名的大哭 一时间,乡亲们都愤愤不已。 有的在叫骂,有的在哭喊,儼然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 见状,那叫孙五的汉子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帮著大家一起骂。 骂过了后,眾人眼下就只剩下恐惧了。 逃荒本就是为了活命,哪怕不能活得很好,总归是要留下命来的。 若是让他们去送死,那谁还肯去。 “老三,看来咱们可得换条活路了。”李铁匠被嚇得手心冰凉:“黑熊吃人,咱不能再往前走了啊。” 周老三却皱著眉:“李伯你先別慌,这孙五虽看似好心,可他一会儿说那边寸草不生,一边又说黑熊伤人麦秸都被血染红了,那既是寸草不生,那哪里来的麦秸?” 李铁匠:……也是啊,他咋没想到呢。 “此处荒凉,这汉子带著这么多弟兄忽然出现,咋看咋不对劲。”周老太也低声喃喃。 这孙五瞧著未必可信,周家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只不过像周家这般疑心的,只是少数。 现下,更多的乡亲们下都是铁了心不肯再北去。 孙五见大傢伙苦恼,这便站起了身,仗义地拍了拍胸脯。 “都是苦命人,我孙五总不好看著你们遭难,正好我识得一贵人,家中刚得了富贵正缺做活儿的,你们若是去了,定能吃穿不愁!” 乡亲们一听,都喘了口气,忙求著孙五带他们过去。 孙五打量了一圈:“汉子过去便可做护院家丁,妇人可做洗衣洒扫的活计,孩子也都可带著,愿意的便跟我走。” “我愿意!” “求孙大哥带著我们全家。” “真是遇到好人了啊,老天保佑!” 一时间,逃荒的队伍散成了一团。 不少流民都抢著跟孙五去那富户家中做工。 虽是萍水相逢,不过那孙五倒也是极其好性儿。 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肯的,他是一个都不落下。 眼看著一队流民中,就只剩下周老三家和李铁匠家没有表態了。 几个同村的乡亲,都好心地劝他们赶紧跟著一起。 “不用,我们就去开荒。”周老三看了眼身后的家人,拿定了主意。 旁的乡亲本还要再劝。 可那孙五却摇摇头:“愿意去的我都肯带著,不愿的我也不拦著,大路朝天,总有不听劝的想走自绝之路。” 说完,那孙五给了自家兄弟们一个眼神。 这便要带乡亲们离开此处。 周老三望著他们,眉间紧锁。 他总觉得这孙五不是啥可靠之人,可却不知如何劝说大家。 就在此时,宋念喜怀里的小绵绵醒了。 这小奶团伸了个小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浊气。 软乎乎的小手伸著正要去搂宋念喜的脖子。 谁知一转脑袋,却正好看到那孙五马背上的东西。 周绵绵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睁,顿时闪过一抹警惕。 “哇哇!” 谁知下一刻,她竟小嘴一扁,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糰子,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圆乎的小脸害还红通通的,像看到什么极其骇人之物似的。 可是让乡亲们都惊了一下,忙朝这边看了过来。 “咋啦老三,是不是孩子饿了。” “要我看,是小娃娃也知道前路危险,警醒老三让你跟俺们一块投靠孙五兄弟呢。” 周绵绵朝那人吐了吐小口水,哼哼著,她是故意示警。 不过可警的不是周家,而是这些乡亲们呢。 周老三自然不理会这些人的閒话,他闺女从不乱哭,现下这般定是有缘由的。 於是忙道:“咋啦绵绵,跟爹说说,你看到啥了。” 宋念喜也紧张极了,轻拍著周绵绵的后背,帮她顺著气儿。 周老太更是心疼得不行,握著孙女儿的小手。 “乖宝儿別怕,到底咋啦,有奶在呢。” 周绵绵吸了吸鼻子,不敢去看那孙五:“奶,有坏银……像拍子噠……” 啥?拍子?周老太心底一惊。 “哪有拍子的,周家丫头怕不是睡蒙了。”李铁匠奇怪地凑了过来。 眾人都以为是周家小闺女在说啥胡话。 可这时,周绵绵却伸出一根白白的小指头,气呼呼地指向了孙五的马背。 “李爷爷瞎瞎……那边……就有大麻袋袋,和拍子的绳绳……”周绵绵不乐意地揉揉眼睛。 这话一出,眾人都忙朝绵绵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孙五的马背上,竟真得有比人还大的麻袋子,旁边还有一捆极其结实的粗麻绳。 不光是孙五,他的那十几个兄弟身上,居然都带了这些傢伙。 这可不正是拍子必带的两样东西吗! 乡亲们这下都懵了,正常人谁会身上带著这些。 况且这些汉子都年轻力壮,若干的是正经营生,凭白带上这些作甚…… “哇哇哇!” 周绵绵怕大家不当回事缓了会儿,故意放大哭声。 整张脸蛋儿都快红透了,像极了一颗奶呼呼的小苹果。 周家人听著这哭声,別提有多心疼。 “闺女不怕,爹在呢,谁也不能把你伤著!”周老三眼睛红红地护住绵绵。 周老四也拿出打猎用的长矛,喘著粗气凝视孙五那伙人。 乡亲们听了也不安极了。 这时,周绵绵赶忙又奶声提醒:“爹快看看,那人手上长虫虫啦!” 孙五一懵。 啥虫虫?这丫头片子咋回事。 周老四眼疾手快,衝过去便一把拽住孙五的手臂。 只见那孙五的皮肤上,露出一条深红纵长的刀疤。 从手腕一直连到上臂,看著可怖极了。 这可不就是绵绵说的手上“长虫子”吗! “三哥,你看!”周老四瞪眼喊著:“这么长的疤,只有长刀才能砍出来。” 普通百姓可挨不上这么长的伤疤。 能够受这么大的伤,怕只有那干惯了打打杀杀营生之人。 “看来兄弟平时做的,也不是啥安稳行当啊。”周老三看了个真切,不由冷笑一声。 孙五有些恼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把你家孩子嘴巴捂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这下子,流民们顿时都警醒了,纷纷散开,躲孙五躲得老远。 “你们!你们跑什么,难不成真想去开荒送死吗!”孙五瞪大了眼睛。 周老三护在家人身前,把乡亲们叫了过来, “开荒险不险我们不知,但你们肯定不是良善之辈。”周老太眯著眼睛道。 周老三点点头,忽然想到一计。 “对了孙五兄弟,可否问你一事。你方才既说自己也是泉乡来的,那不如就说说,泉乡的护乡河叫什么名!” 第25章 都稀罕她 那孙五被这么一问,当即便支吾了起来。 吭哧了半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破罐破摔道:“我、我离家太久,护乡河叫啥早就给忘了。” 周老三沉著脸:“可是孙五兄弟,我们泉乡从未有过什么护乡河,难道你连这个也忘了?” 孙五嘴角一抽:…… “乡亲们,这汉子压根不是咱泉乡人,之前说的话也定是假的,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李铁匠愤慨地大骂。 这下子,乡亲们终於看清了这汉子的真面目,都警惕退了回去,再无一人肯愿跟他离开。 眼看著场面越发失控,孙五终於恼羞成怒,露出了真面目。 他咬著牙齿露出阴狠之色,抽出马背上的一柄长刀。 “你们最好给我识相点儿,乖乖跟我走,不然,今天你们的小命儿,都得给我们兄弟留下!” 沾血的刀刃上,透出凌厉的寒光。 情急之际,周老三也怒声鼓舞乡亲们。 “这群天杀的歹人,连咱这般穷苦人都不放过。大家都抄上傢伙,大不了,咱们跟他们拼了!” 周老四瞪著眼睛举著长矛,横在最前面。 “三哥说的对,拼了!看看谁更不怕死!” 流民们被周家兄弟的情绪感染到了,一时间又愤又勇,一个个的都拿出了木棍和菜刀。 已经做好了跟孙五等一行人殊死一搏的准备! 孙五狠举著大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可最后,这刀却並未落下。 被孙五不甘心地收了回去。 他们兄弟才不过十几个人,可流民却有几十个,且都是不要命的。 这若真打起来,孙五他们定是討不到便宜。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孙五咬碎了后槽牙,只能放过了这群差点儿到手的小肥羊,这便骑上大马,带著兄弟们愤然离去了。 周老三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这伙歹人彻底没了踪影,他才白著脸,喘了两口粗气。 別的乡亲们也都是长长鬆了一口气,有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有的则跟家人们抱头相拥。 都在庆幸大傢伙可算是躲过了一劫。 “好在咱没跟他们走,不然怕不是要遭大难了。”以前村东的王老汉眼泪汪汪。 村西头的张寡妇也捂著胸口。 “方才那小娃娃说的是真没错,要我看,这伙汉子就是拍子的,想劫了咱们卖了去做糟烂营生呢。” 这时,眾人才忙想起来,他们能保全住自己个儿和全家,可是都託了周绵绵的福。 於是一个个的忙朝周家人跑过来,都抢著道谢。 “多亏了这小女娃啊,要不是她警醒了咱,咱们怕不是连命都要没嘍。” “这不是周家老三的小闺女吗,可是咱大傢伙的救命恩人了!” “好招人疼的小娃娃哦,快让大娘抱抱!” 周绵绵眨巴著大眼睛望著他们,眸光闪闪,肤白唇红的。 像极了惹人疼爱的瓷娃娃。 眾人都忍不住围著周绵绵转。 七手八脚的,恨不得抢著將她抱去怀里。 周围传来的炙热目光,让周绵绵有点不太自在。 人多多,绵绵不喜呢。 於是她扑腾著小胳膊小腿儿,笨笨拙拙的,想要逃离这人群中心。 可谁知下一刻,周绵绵的手脚便被大人们鲁莽抓住。 一个妇人从宋念喜怀里抱走了她。 周绵绵肉嘟嘟的小脸儿,被紧贴在那妇人的胸前,都快喘不过气了。 “这小闺女可稀罕坏俺了,这荒年吃不饱孩子,来来来,大娘刚生了娃,给你餵两口奶可好。” 周绵绵的脸蛋儿憋得通红,委屈地吐著口水。 好不容易,才吐出了被硬餵进嘴巴里的东西。 “噗噗噗!绵绵噦噦!” 紧接著,绵绵又被另一个人的手捏住了脸蛋儿。 “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来给俺做闺女得了!” 周绵绵气鼓鼓,瞪著眼睛不乐意地哼哼。 绵绵有爹娘,谁要做別人家闺女。 结果反倒惹来了更多的起鬨声。 “这娃娃眼睛咋这么大呢,像那大珍珠一样。” “哎呀她还会噘嘴儿呢,哈哈哈,大家快看。” 周绵绵气得咬著小乳牙,本崽崽不要面子的嘛。 索性小脑瓜一瞥,倔倔地不去看他们。 这时一个年轻妇人又喜滋滋过来,不停亲著绵绵的额头。 “还是生闺女好啊,看看人家的闺女多俊。” 妇人的汉子也凑了过来嘿嘿道:“媳妇儿稀罕闺女啊,那咱俩今晚儿就努把力,生一个!” “討厌,一天天没个正经儿!” “嘿嘿,正经儿咋生娃啊,那边有个小树林正好能避人……” 这说的都是啥,听得周绵绵好大不乐意。 大眼睛都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瞅著可怜巴巴。 退!退!退!退!退!退! 都给绵绵退! …… “老三,是不是快到了。” 周老太一直在心里算著日子,眼下走了这好几天,差不多也该到荒地了。 周老三有数,点著头应下:“娘,快了,最多再走两天,咱就能到!” 於是,一行人连著又赶了两天多的路。 终於,在夜色降临之前,周家所在的开荒队伍赶到了灵州城北界的荒处。 同时来此的,还有別的两伙流民。 出现在周家眼前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之处。 一眼望去,满是半人高的野草,和零星几处荒废多年的空屋。 散落在各处的枯藤毫无生气,老鸦的叫声盘旋在上空,眼下四处,都透著一种夕阳残景般的荒凉。 周家人都愣愣地打量著此处,以后便要在这儿安家了? 可这……未免也荒得太厉害了些。 “娘,咱们以后咋在这儿过啊,要啥没啥的。”李春珠头一个受不了了,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娘,咱还是往回走吧,俺想回镇上,咱去镇上討生活吧。”李春珠央求地看著周老太。 心里惦记著那卖蓀得来的钱,李春珠总想拿这钱去过好日子去。 可是一点儿苦头都不想吃。 周老太板著脸,一把將这妇人拽了起来。 “你个懒货,去了镇上你除了能討饭还能有啥本事?真那么想走你就自己走去,我老太婆肯定不拦著!” 李春珠全仗著周家过活,哪里肯自己走,只能哭丧著脸继续嘟囔。 周家人还在原地没动,忽然旁边別的开荒队伍却沸腾了起来。 好多个汉子,都朝著前面冲了过去。 “娘,他们这是在抢啥。”周老三皱著眉头。 第26章 赶路 前面不远,有一些荒废的房屋。 瞧著破败不堪,大抵是许多年无人住了,於是好几十个流民都眼红地过去抢占。 周老三一看,拧了下大腿,面露悔色。 “早知道咱也去抢那屋子便好了,白白便宜了旁人!” 毕竟眼下要安身,最要紧的便是土地和住所。 前面那些个荒屋虽说年久失修,但好歹是个可遮风避雨的地方啊。 “那屋子前后还有地,我看都像是开垦过的,定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人弄的。”周老四也很不甘心。 若是能有个现成的屋子和地,他们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可就容易多了。 不光周老三兄弟俩这般想,別的流民也都看著眼红心热。 於是很快,又有不少流民朝荒屋冲了过去,虎视眈眈的,作势就要抢夺。 而那先占了的人自然是不肯相让,如同护食的恶犬一般,死命地护著屋子。 很快,几拨人便大打出手了! 有的抄起石头,有的拿出刀斧,头破血流之人越来越多。 场面也越发混乱甚至残忍起来…… 周家人看的是心惊肉跳。 “这原本都是淳朴的庄稼人,如今咋都成了疯狗呢。”孙萍颤著身子。 终觉不忍,把脸转了过去。 “世道变了,人心也变嘍。”周老太摇脑袋直嘆气。 不过周家也庆幸,好在他们方才没去爭抢,不然现在,他们还有没有命都不好说了。 “娘,阿喜,咱们找地方先安顿吧。”周老三哑著嗓子道。 周老太他们点了头应下。 可茫然地打量了一番后,周家却又不知该往哪儿去才好。 这时,周绵绵伸出小手,揪住了周老三的头髮。 她软糯地哼唧著:“爹爹往前走走,一直走嘛!” 闺女的声音如同天籟,落在周老三的心头,顿时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一时间啥乱子和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周老三咧著乾裂的嘴唇:“听闺女的,咱且往前走著就是!” 於是便背著身后的小傢伙,带著全家,继续往前走去。 灵州城北面的荒地极大,走上半天都走不完。 官府下令让流民开荒,不过却未划定具体的所在,由著流民们自己去挑。 只要在规定的日子,找镇上的吏员登记上报即可。 於是周家人这便又同二十多户乡亲们一起,继续往北走了些,躲过了方才爭屋的乱处。 走了好一阵,见前方都是同之前一样的荒凉,不少人都有些泄气。 周老三也有点犹豫,可每次要停下时,周绵绵却总不满地催促著他继续。 “往前前,再走走嘛。” “绵绵不喜这里,喜欢前边边,爹爹快走啦!” 周老太听到自家乖宝不喜所过之处,当即命令全家必须继续前进。 乖孙女儿可是个福气包,既是绵绵说不喜欢的地儿,那便必定是不能够待下去的。 “老三,听我乖孙女儿的,咱就一直往前走,不许停!” 周老三点著头:“放心吧娘,绵绵说的,我咋可能不听。” 一家人都没有异议,只有那李春珠走得脚疼腿酸的,一路上都瘪著个大嘴。 “娘,一个丫头片子胡闹说的话,你们听她的干啥。” 李春珠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这边都荒得一个样儿,再往前走也没用啊,咱还是赶紧找个地儿安顿吧。” 周老太却偏不信这个邪。 既是一样的荒,那多走走也损失不得什么,顶多是费些力气罢了。 可他们这些一穷二白的流民,啥都缺,就是不缺力气! “老四家的,多走两步累不坏人。”周老太摇摇头道。 李春珠憋气,但知自己说话不好使,便不再嘟囔了。 走了没几步后,她忽然“哎呦”一声,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 闻声,周老太不得不扭头看她。 “老四家的,你又咋啦!” 李春珠坐在地上,揉著脚踝一脸哭相。 “娘,我的脚崴了,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咱就在这儿安家吧。” 周老太看出她在耍心眼儿,也不生气。 “既是伤了脚,那你就別走了,自己个儿在这儿歇著吧,等我们找好了地儿再让老四回来接你。” 眼下四周没半点儿人烟,荒得像个巨大的黑洞。 连风吹过野草发出的簌簌声,听著都有点渗人。 周老太又冷哼一声:“只不过这边儿没人,老四家的,你可得照顾好自己个儿,小心別被野狼叼了去,也別被那些逃荒的光棍子给瞧上。” 此话一出,李春珠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真来个啥熊瞎子还是大野狼的,她一个人可咋招架? 若是再碰到些歹汉,这边荒山野岭的,她又这般招人稀罕,岂不是要遭殃。 嚇得李春珠灰著张大胖脸,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娘,老四!我的脚还能走,你们可千万別把我丟在这儿!” “横竖都得跟著赶路,那你刚才还作什么作?”周老四黑著脸,厌恶地瞪了自家媳妇儿一眼。 李春珠不敢跟他顶嘴,只能缩著脑袋。 “那还不赶紧跟上,別再作妖了!”周老太沉著脸呵斥。 於是这下子,周家这边可算是清净了。 走了不知多久。 就当周老三一身疲惫,想找个地方歇歇的时,忽然,眼前却飘过一抹翠绿色。 周老三赶忙揉揉眼睛,使劲儿一看。 只见前面竟然出现了座山谷! 山谷里一片鬱鬱葱葱,生机盎然,空气中飘著薄雾,乍一看,可是带著一股子仙气儿。 “娘,阿喜,你们快看!”周老三激动地大喊了起来。 周老太和宋念喜都看到了,看著眼睛都亮了。 周家这便衝进了幽谷內,同行的乡亲们,也跟著都跑了进来。 山谷內空地多,不缺山石林木,景色也美得很。 可比刚才的荒凉之地要强上百倍。 宋念喜像是不敢信似的,偷偷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眉眼带笑。 周老太一看,嘴巴更是快咧耳根后面去了。 她就知道自家乖孙女是个福气包。 果然,听著绵绵的话就是没错,这不就寻到了好地儿吗! “绵绵,乖孙女儿,跟奶说说,这个地儿你可喜欢?”周老太赶紧问身后的闺女。 周绵绵眨巴著朦朧的眼睛,吐出了粉淡淡的小舌头。 “绵绵稀饭!以后在这儿住住!” 於是周老太当即一拍大腿:“那咱老周家,以后便在这儿扎根了!” 第27章 抢鸡蛋 既挑好了地儿,周家人这便齐心协力,忙活了起来。 周老太可不捨得让孙女儿再跟著吃苦。 於是下了吩咐,必须赶在春雨前,把房子给盖好! 全家甩开膀子干了二十多天,可算盖好了一处土坯房。 这房子不大,不过好在周老三手艺好,那盖得是周周正正,瞧著就让人心里舒坦。 一共建了四间大屋,中间拱著一个小院儿。 其中正房有两间,给周老太和周老三一家住。 周老二和孙萍便要了西厢房。 而那剩下的东厢房,就是周老四和李春珠的了。 为此,李春珠可是老大不乐意了。 那正房採光最好,也更宽敞些,她也想住! 再不济西厢房也比东边的好,凭啥她就只能住在东厢房。 李春珠还想攛掇著老四去抢正房,却被周老四骂了个狗血淋头。 “三哥三嫂孩子多,娘这才让他们住大的。有本事你也给我生几个闺女小子,正房凭你住去!”周老四急得手臂都暴起了青筋。 他又黑脸警告:“你个不安分的,就凭两个嫂子比你勤快多了,你就没资格挑三拣四,以后不许再生事儿。” 周老四这么一瞪眼,可算是把李春珠嚇唬住了。 提起没生孩子,她更是心亏,可不敢再提换屋的事儿。 不过李春珠心里却一直憋屈著,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想在別处找补回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等周家搬进新房后,家里的头等大事儿终於算是弄好了。 一家人也都欢喜极了。 周老太更是心疼儿子儿媳们的辛苦,便让他们都好好歇上两天,解解乏。 大中午的,周老太抱著绵绵出去转悠了。 留著几个儿媳妇在家弄饭。 孙萍蹲在灶台下烧火,宋念喜挽著衣袖,正翻炒著锅里的苦麻菜。 这时,就见李春珠拉著脸进了屋。 李春珠看都没看两个妯娌一眼,像谁欠她两百吊钱似的,更不说来帮忙搭把手。 只嫌弃地看了眼锅里,她便抬手掀开旁边一个盆。 露出了盆下扣著的两颗水煮鸡蛋来。 “有这好玩意儿,你们净掖著藏著,没心的东西。” 李春珠神色贪婪,伸手就要把鸡蛋拿走。 “老四家的。”孙萍忙起身叫住了她。 “这鸡蛋是咱娘让煮给绵绵吃的。” 李春珠咽了咽口水,握著鸡蛋不肯鬆手。 “那俺吃啥?整天吃这么些破菜叶子,谁能吃得下?总不能只顾著孩子,不管大人死活吧!” 孙萍被气得胸口有点疼。 啥叫不管大人死活? 如今能顿顿吃得上玉米面饼子,还能用得上猪油来炒菜,已是比逃荒前过得好多了,这咋就不能活了。 眼看著二嫂气到脸红,宋念喜忙擦乾净了手,出来调停。 “老四家的,现下地还没垦出来,种不得庄稼,咱们的日子难免得紧著些过,你且忍一忍罢。” 一看宋念喜,李春珠就更没啥好气儿。 她指著宋念喜的鼻子叫:“你闺女一顿接一顿的鸡蛋吃著,你咋不让她忍忍,把鸡蛋都让给她四婶婶吃?” 宋念喜听不得自家闺女被说,眉间微微皱了些。 “吃吃吃!吃你娘个腿儿吃!”这时,串门刚好回来的周老太黑脸喝道。 一进屋就朝李春珠的大腚踹了过去! 李春珠躲闪不及,摔了个结结实实。 门牙呛在地上都摔鬆动了些。 “呜呜呜娘,你咋回来这么早。” 要变天了,周老太怕绵绵淋到雨,这才急著赶回家。 “我要不回得早,岂不是鸡蛋就要被你夺了去!咋的老四家的,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是吧,还想抢我绵绵的吃食!”周老太怒目圆睁。 李春珠可不敢得罪婆婆。 只能踉蹌著爬起来,捂著摔破的厚嘴唇子和肿下巴,赔著笑。 “娘,俺、俺是在跟三嫂说笑呢,俺哪能真吃了绵绵的鸡蛋。” “老四家的你最好是在说笑,再有下次,你就別想再上桌吃饭了!” 周老太拧著粗眉,一把从李春珠手里把鸡蛋夺走。 便抱著绵绵进里屋躺著了。 很快,屋子里便飘满了朴实的菜香。 宋念喜的手艺极好,苦麻菜加上猪油,经她这么一翻炒。 再添上些蒜末,味道可不单调。 一盘油汪汪的苦麻菜上了桌,又添上一大碗香喷的苞米麵饼子。 周家人的食慾立马都被勾上来了,这便大口开吃了起来。 只有李春珠母女俩吃得不欢,只顾一个劲儿地盯著桌边那只小碗儿。 那小碗是摆在周绵绵面前的,碗里装了两颗刚剥好壳的水煮蛋。 蛋煮得火候正好,蛋白滑溜溜的,一点儿都不老。 细看可是像极了周绵绵的小脸蛋儿,白白软软,吹弹可破。 瞧著都是相当喜人。 周绵绵出去玩儿了小半天,肚肚早就有些空了。 这时自然是有些急嘴。 她挥著小手,又舔了舔小嘴儿,这便急著拿起了鸡蛋,要往嘴里送。 那鸡蛋都快赶上绵绵的手一般大小了。 周老太怕她吃得噎著,赶忙帮她把鸡蛋掰成四小半儿,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蛋黄。 “来,乖孙女儿,奶餵你慢慢吃,好不好。” 周绵绵这便爬到奶的腿上坐著,坐成了小小一坨,乖巧地等著被投餵。 周老太耐心极了,拿著一把光滑没毛刺儿的木勺,一口一口地把鸡蛋餵给绵绵。 绵绵的嘴巴小,吃得急巴巴的,可还是好一会儿才吃完一颗。 眼看著碗里就剩一个了,李春珠终是忍不住,使劲儿推了她闺女一把。 妹福跟个小黑耗子似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周老太的胳膊上。 险些害得周老太把鸡蛋给弄掉了。 “妹福,你要干啥。”周老太忙端稳了碗。 “奶,俺也想吃鸡蛋。”妹福青紫色的嘴唇凑了过去。 见周老太避开了,妹福索性壮著胆子,伸手去拿。 “绵绵都吃一个了,这个也该给俺了。” 周老太神色好大的不痛快:“什么该不该的,谁跟你说的这些。俩都是绵绵的,就算有四个、八个,也都是我绵绵的。” “奶,可妹福也想吃吃呀。”妹福贼眉鼠眼的,一看不成又学著绵绵说话。 这可就连周二郎和周三郎他们都听烦了。 周二郎的小脸儿冷淡地板著,周三郎气鼓鼓地捏著筷子。 周老太更是皱著眉头,可不愿听这个孩子叫自己奶了,咋听咋彆扭。 “妹福啊,这个是妹妹的鸡蛋。”周老太板著脸道:“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了,我再给你买。” 妹福一听就撅嘴,脸拉得跟驴似的老长。 她嘴上虽没说再要,但还是倔倔地盯著周老太,那不服的眼神,让人心里可不得劲。 最后李春珠佯装嘆气:“娘,要不就分妹福一口吧,她也是个孩子啊。” 周老太瞪了他一眼:“那我孙子们就不是孩子了吗,他们都没吃上呢!” 说罢,周老太乾脆无视妹福,任她直勾地看著,继续餵自家乖孙女儿。 爱看就看去吧,馋死正好,少了个张嘴吃饭的! 蛋黄的香味儿实在诱人,妹福看得是口水一个劲儿往外冒,都拉成丝状地滴在下巴上。 她还死皮赖脸地继续凑在跟前,口水味儿熏得绵绵很是嫌弃。 周绵绵委屈地红著圆乎乎的脸蛋儿。 小手抓起桌边的抹布,就气呼地朝妹福砸了过去。 “臭臭,给绵绵退!” 抹布正好盖住了妹福脏兮兮的脸。 等妹福把抹布扒拉下来后,再一看装鸡蛋的小碗,已经空空如也了。 周绵绵把鸡蛋都吃了,小嘴儿塞得鼓鼓的,故意衝著她可劲儿地嚼著。 鸡蛋吃完嘍! 妹福一个没忍住,嘴巴一瘪大哭了起来。 “鸡蛋,俺也要吃鸡蛋,凭啥不给俺吃,欺负俺不是亲生的。” 第28章 周老太的恐嚇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周老太的脸顿时黑得像炭。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话?定是那当娘的平时没少在耳边教唆! 周家人都吃不下去了,只有李春珠却在心底暗自得意。 哭!妹福再使劲儿哭!搅得谁都吃不成才好! 那老太婆分明就是对自己和妹福隔著心,她这个做儿媳的不好说,那不妨就由著孩子给说出来。 周老太斜了李春珠一眼。 可这蠢妇非但不过来把妹福拉走,反而还趁机把剩下的苦麻菜都包圆了。 吃得是满嘴油光,一脸贪相。 周老太不怒反笑,这便从钱袋子里掏出几十文钱,重重拍在了桌上。 “老三,明个儿你就去镇上,淘换些鸡蛋回来。” 周老三迟疑了一下,没去收下那铜板。 “妹福说的对,这孩子不是咱周家亲生的,不过看在她叫我一声奶的份上,我老太婆也捨得一回,让她鸡蛋吃个够!” 一听这话,李春珠连忙抹了把嘴上的油,乐得是两眼放光。 那买来的鸡蛋,自己能跟著一块吃不? 下一刻,周老太就瞪住了她。 “老四家的,娘知你素日嘴馋,到时候你娘俩一起吃。” “好咧娘!正好俺前几日盖房累著了,合该多吃些蛋补补,到时候就让三哥挑红皮鸡蛋买,那才好吃。”李春珠蹬鼻子上脸地笑著。 周老太板著脸点头。 “好,都隨你。反正等吃够了,就该送妹福这孩子走了,以后你娘俩就指不定啥时能再见了。” 李春珠咧著大嘴正要乐,可很快便愣住了。 等等,啥叫要送妹福走? “娘,您这是啥意思。”李春珠还没反应过来。 周老太盯著她,冷哼两声。 “还能啥意思?自然是顺著你娘俩的意思!” 说罢,周老太的老脸浮上一抹怒气。 “如今荒年,多少人家亲生的骨肉都养不活,扔了卖了的都大有人在,更別说个没血缘的丫头。” “既然你不知好歹,觉得周家待妹福刻薄了些,那不如索性就给她送走,谁爱养便养去!” “反正一路逃荒都没给她丟下,周家已算得上够仁义了,就算传出去,外人也挑不出理儿来!” 这番怒气冲冲的话,仿佛一堆乱石子,噼里啪啦地砸在了李春珠的大脑瓜上,给她彻底砸懵了。 周家要撵妹福走? 卖了?还是扔了?又或是送给別家养去? 自己就剩这一个闺女带在身边了,可万万是不能分开的啊! 李春珠急得脑袋一下就热了,这下终於是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去求周老太原谅。 “娘,妹福才五岁啊,她可是叫您奶,叫老四爹的,周家可不能撵了她啊。” 周老太没个好气儿地啐了她一口。 “叫奶叫爹叫祖宗都没用,养不熟的丫头,不知道感恩,我们周家养不起,送走!” 说罢,周老太这便吩咐周老四把妹福带下炕。 等著过了明天,便送去镇上找个人多的地儿扔了。 “若是能被好心人收养,也算她的造化。要是被干糟烂营生的捡了去,以后吃尽苦头,那也只能怪你这个当娘的不积德!” 周老太恶狠狠地恐嚇完,就抱著周绵绵去別屋躺著了。 这下子李春珠可是彻底嚇懵了。 早知如此,她哪还敢纵著妹福闹腾,此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春珠慌得身子不住地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往下淌。 淌得哗哗的。 整个人很快便哭得死去活来,活像只快要被宰杀的猪。 “娘啊,俺知道错了,求您留下妹福吧,以后我们娘俩给周家当牛做马,定会报答您的恩情啊。” 那妹福也能听懂好赖话了,更是嚇得哇哇大哭。 她急著爬下了炕,摔了个大屁股蹲儿,也顾不上疼便只一个劲儿地磕著头,求著周老太和周老四別不要自己。 饶是这娘俩求了许久,周老太也没有鬆口。 直到这对没心肝的在外面跪了一宿,两条腿都要跪僵了,嗓子嚎哑得像快要冒烟儿了一般。 周老太这才板著脸,让周老四给她俩弄进屋。 “老四,回去告诉你媳妇儿,这次就先饶了她。若她以后还怂著自己闺女生事,就娘俩一起滚出周家。” 周老四就知娘不忍心真扔了妹福,再不喜爱,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他也早没了耐心,捏著拳头粗声道。 “听娘的。要是她再不长个记性,下次不用娘开口,我就先给她撵了去!” 经此一嚇,李春珠可算是害怕了,一连老实了好几天。 当著周老太的面儿,她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整日缩著肩膀跟个鵪鶉似的。 周家这下才终於得了好些日的清净。 眼下还没得庄稼可种,周老四也閒不住,看午后天儿好得很,便要上山打猎去。 来了这么些日子,山谷里也住了二十来户乡亲。 其中有不少,可都是跟周家以前相熟的。 听说周老四想去山上打猎,李铁匠他们几个也跟著同去,都想弄口肉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娘,那俺去了。” 周老四拿上自个儿最顺手的长矛,正要出门。 身后的衣角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抓住。 还以为是周三郎在捣蛋,周老四举著大拳头,就威胁著转过身去。 可扭头一看,竟然是绵绵。 周老四赶忙把拳头鬆开,换成鬆软的手掌,笑著朝绵绵的小脸儿摸去。 可摸著摸著,又怕自己个儿的老茧弄疼了绵绵,只好不捨得鬆开了。 “咋啦绵绵,是不是想让四叔弄肉肉给你吃。” 周老四平日里凶巴巴的,脸臭的很,可唯独对这小侄女,总是百般的好脾气。 给三郎他们都羡慕坏了。 周绵绵也知四叔疼自己,小手霸道地抓住他的胳膊,就是不撒开。 “四酥打猎呀,绵绵跟跟~” 周老四怕自己粗手笨脚,到了山上顾不到绵绵,没打算带她。 可周绵绵却不乐意了。 白白软软的小手握成拳拳,胡乱地朝周老四的脸上呼过去。 “四酥坏坏,绵绵气!” 这下可给周老四逗乐了,他仰著脸任由绵绵挥著小拳来揍。 周家宝贝疙瘩的揍,可不是谁都挨得到的! 周老四如沐皇恩般,挨了一脑门的包后,这便乐顛顛地抱著周绵绵出门了。 谁让绵绵开口了呢,那他当四叔的就得乖乖听著! 乡亲们本来还都怕周老四把猎物都抢没了,毕竟周老四可是个打猎高手。 可现下看他竟然背著个娃娃出来打猎,一个个的都不由笑了。 “看来周老四这趟是打不著什么东西嘍。” 周绵绵吃著手手,老大不乐意地噘小嘴儿。 到时候谁抓的猎物多还不一定呢! 第29章 奇事儿 到了山上,周老四一路都在寻著小兽脚印。 这时周绵绵奶声奶气地打断了他。 “四酥,绵绵要嘘嘘。” 周老四一听赶忙就要帮她解裤子,却被周绵绵给麻利摁住了。 她扭著小脑瓜,朝旁边的乡亲们努了努小嘴儿。 绵绵知羞,得避人噠! 周老四是个糙汉,只当绵绵是个小娃娃,被旁的人瞧见也没啥。 便笑哈哈地摇摇头。 周绵绵一看就气鼓鼓了,脸颊两边的肉肉都气得嘟起来。 咋的,崽崽就不要面子的嘛! “绵绵不嘘嘘了,绵绵要憋坏,等奶揍四酥!”周绵绵又凶又奶地哼哼。 一看连周老太都被搬出来了,周老四可是太稀罕这小侄女儿的伶俐了,这便由著她,去了更远处些。 周绵绵一直指著路,引著周老四走到了一处灌木丛旁。 丛边有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水涓涓流淌,发出空灵清幽的水流声。 周老四这边刚把绵绵放下来,余光就忽然瞥到一抹棕色。 “嘎!” “嘎嘎!” “嘎嘎嘎!” 接著就有一群野鸭子,嘎嘎叫著朝他们叔侄俩扑了过来。 周老四当即就乐开了,竟有上赶著等被抓的傻鸭? 那还等什么!自然是一手一个擒住鸭脖,把它们统统都抓了起来! 等背著一箩筐的野鸭下山时,一同上山的乡亲们都看傻了眼。 他们咋啥都没抓著,这周老四带著个孩子还不耽误干正事儿,够能耐的啊! 周老四也觉得脸上有光,搂著怀里的小傢伙,大步流星地朝家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周家老三和老四轮流上山打猎。 周绵绵总是巴巴地要跟去,可却不是每次都能如愿。 不过但凡带上绵绵时,他们自然也是没一次空著手回来的。 不是碰巧撞见了野猪下小崽,就是正好掏到了好大的鵪鶉窝。 再不就是不小心摔河里,河里的小龙虾都不要命似的往桶里蹦! 这一来二去的,可把周家人都给高兴坏了,伙食自然也是大大地改善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周家不仅顿顿都能吃上荤食,周老太还在院子里圈了块地方,专门养著鸭子和小猪崽们。 这眼看著鸭子们都爭气得跟,天天都能下上蛋,周老太的心里可有盼头了。 只待著鸭蛋再下多些,便一併都给醃上,好带去镇上卖。 “奶,咱们啥时候能醃好鸭蛋啊。” 周四郎也天天数著鸭蛋,都已攒了二三十个了,也不见奶和娘去醃,这小子也急得很。 周老太摸摸他的小脑瓜:“急啥,得攒五十个再醃。你且等著,还有好几天呢。” 想著那滋滋流油的咸鸭蛋黄,周四郎就馋得想流哈喇子。 他擦擦小脏脸儿,大著舌头笑:“奶,等醃好了,俺要天天吃!” 周老太哪知他如此盼著,心头有些不落忍。 但也得狠下心来道:“那咸鸭蛋醃好了,奶是打算拿出去卖的,咱们自己个儿哪能天天吃上。乖孙儿,等奶把鸭蛋醃好了,你吃一个解解馋就行了。” 周四郎一下子就失落了。 不过还是听话地点点头,脏兮兮的手指头放在嘴里边使劲儿嗦著。 像能嗦出跟鸭蛋一样的咸味儿似的。 “那四郎就吃一个,不多吃,听奶的。” 看著周四郎都馋成这样,还能如此懂事听话,周老太的心里別提有多难受。 可是没法子啊,现下还没垦出能种庄稼的地来,他们必须得想个赚钱的营生,总不能坐吃山空。 那些个咸鸭蛋若是醃好,一个月能拿去镇上卖两回。 怎么说也能得个百八十文钱,也算是一门进项了。 “要是鸭蛋能再多点儿就好了,能让孩子们都吃上,也能多卖些钱。”周老太嘆了口气咕噥著。 周绵绵坐在门槛边上,正咬著小手玩儿。 一看奶奶愁了,她赶忙迈著小短腿,就噠噠噠扑了过去。 对著周老太就是“咯咯”地笑。 乖孙女儿的笑声就是周老太的解忧草,周老太的愁云立马一扫而空,心里可敞亮了。 到了夜里,周绵绵便开始帮周老太多“下”鸭蛋。 鸭圈里一共有八只母鸭,被绵绵一股脑儿都抓回了灵池,餵上了灵池边上的仙草。 过了一夜再拿出来,每只母鸭便噗噗连生仨鸭蛋,挡都挡不住。 等早上周家人起来一看,鸭圈里竟然一下子有了二十四只鸭蛋。 都堆在一起,像座小山,那场面可叫一个壮观。 “你们说这事儿奇不奇?咱家这鸭子咋这么能生呢?”周老太嘴都咧耳根后去了。 宋念喜眸光也喜滋滋的:“许是这野鸭品种好,蛋也下得多些。” 周老太可不管到底是因为啥,反正鸭蛋多,她就乐! 於是周家的鸭蛋,很快就攒了一筐又一筐。 除了大头拿去卖的,余下的就留著家里人吃,早上喝著玉米糊糊就著咸鸭蛋,一家人吃得可美。 周绵绵也就日日夜里都动著小手,不断重复抓鸭扔灵池、再给连鸭带蛋送回来的活计。 这小傢伙对此可上心了,一天都不舍的落下,不想让家里人失落。 一天半夜,周老太起来去尿尿,路过鸭圈时,忍不住跑去看看肥鸭们。 “你们多下蛋蛋,我老太婆不吃你们,好不好。” 周老太笑呵地絮叨著,谁知刚一走近圈门,却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啥都没有。 急得她一屁股坐地上了。 “哪个天杀的,偷了咱家的鸭子!” 第30章 失而復得的鸭子 这下子,可给周家人都惊醒了。 周老三一听鸭子没了,急得连鞋都顾不上穿,光著个脚丫子就冲了出来。 宋念喜披著个小薄衫,也迷糊著摸黑跑到了院里来。 听著家里人都奔到院里找鸭子去了,李春珠困得眼珠子都睁不开,本不想去。 可又怕自己不露面,周老太一旦疑她是偷鸭的內贼咋办。 便也只能顶著个浮肿的大脸,麻溜地跟著周老四身后出去了。 “娘,该不会是春珠餵鸭时没把门关好,把鸭子放跑了吧。”周老四揉著脸哼道。 毕竟以前没逃荒时,李春珠就在家犯过两次这般的蠢。 李春珠嚇了一跳,果然是怕啥来啥,这就来赖上自己个儿了。 好在周老太早就仔细检查过了,大手一挥:“不是,门关得严实著呢,鸭子就算长双翅膀子也飞不出去。” 李春珠这才鬆了口气,好大委屈似的瞅了周老四一眼。 谁知便又听周老太皱眉道:“再说这些天你媳妇儿餵过鸭吗,整天趴屋里睡大觉,啥时候看她干过活儿。” 全家人都有些无语了,这话说的也是…… 眼看这鸭圈门关得严丝合缝,边上的泥地也没个鸭子的脚印,咋瞧都不可能是鸭子自己溜了。 於是周老太便认定,是谁趁他们不留意把鸭子偷了。 “定是这样儿,你们都先回去睡觉,养足了精神。”周老太可不是个吃素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抓起个耙子往地上一插,中气十足地喝道:“明个儿跟我一块去抓小偷去!咱们挨家挨户地找,就不信找不出窝藏了咱家鸭子的贼!” 眼下幽谷处住了有二十多户的人家,周老太打定了主意,大不了就挨家去找。 可谁知第二天一大清早,周老太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嘎嘎声。 她连忙下了地跑出去一瞧,八只母鸭竟都回来了。 窝里还躺著一堆小山般高的鸭蛋,都正热乎著呢。 周绵绵就坐在鸭圈旁,正咯咯笑著玩泥巴。 “乖孙女儿,你咋起这么早。”周老太使劲儿揉了揉眼。 確定自己没看错后,她自是喜出望外,又觉惊诧不已:“宝儿啊,这鸭子是你找回来的?” 周绵绵奶气地点了点小脑瓜。 顺手薅下两根毛茸茸的大鸭毛,擦了小手上的泥巴。 “快告诉奶,鸭是你从哪儿找回来的。”周老太可实在是太好奇了,忙凑过来。 可一问到这儿,周绵绵却忽然便犯困了。 小脑袋一歪,便砸在周老太的腿上,呼呼睡著了。 还能是哪儿,灵池唄。 奶奶大晚上看啥鸭鸭呀,鸭鸭那会子还在灵池吃草呢,绵绵差点儿就圆不回来了! 周老太宠溺地给乖孙女儿抱起,颳了下她的鼻尖:“跟奶装傻是不。” 管是咋找回来的,只要鸭子还在就成! 周老太这便给绵绵送回屋,放在暖和的小被窝里躺著。 坐在绵绵的小褥子旁,周老太一边给她暖脚丫,一边犯起了嘀咕。 巧事儿还真是一桩接一桩,也不知绵绵用的啥法子…… 总之,自己可不能拖绵绵的后腿,得给乖宝儿多创造机会才成! 於是打这儿之后,周绵绵再要跟著大人们上山时,周老太都命令他们必须带上乖孙女儿。 奶奶上道儿,周绵绵自然也是爭气的好乖宝儿! 一上山后,便对著灵池里的家禽一通往外搬。 左手大白鹅,右手小肥羊,鱼虾螺蟹也挖起来! 回回从山上被背下来时,小傢伙都是累得气喘吁吁,后背上汗津津的。 这下周家的日子也是越发好过了起来。 顿顿吃肉那都是至少的。 有时桌上还会摆上两三个荤菜,再配上几碟瓜果做的甜汤水,这在幽谷的流民中,可是头一份的好日子。 除却吃食上的改善,赚钱的路子也多了些。 现下周家不仅能去镇上卖咸鸭蛋,时不时地还能带上些野味儿一併拿去卖了,换回来的铜板经周老太一算,竟比种地要赚多了。 光是这个月,周老三便去了镇上五趟。 带去的咸鸭蛋和猎物一共卖了七百八十三文钱。 周老太从裤腰解下钱袋子,把里面的铜板倒在炕上数著。 越数心里头越发火热。 別人逃荒是为了活命,他们逃荒可是实打实地要发家啊。 周老太赶忙给周老三唤进了屋,让他带上外屋那坛咸鸭蛋,又给他拿上了五百文钱。 “去趟镇上,卖完鸭蛋,再给咱绵绵买些东西,咱日子好了,绵绵就必须得娇养著。” 以前家里穷,没条件给周绵绵买好吃好穿,现在可不得使劲儿补上。 依著周老太的吩咐,周老三卖完了鸭蛋,就一头扎进各个铺子里。 出来时,手里多了一身蓝袄红裙、八两喜鼎记的樱桃煎、三斤足称的奶酥皮子。 小半筐大核桃,一桶各色豆谷,还有一小包京城最时兴吃的薄皮儿蜜橘。 这便坐著乡亲顺路的牛车,喜滋滋地回去给闺女献宝了。 第31章 救命的事儿 屋里橘子的香气和蜜饯的甜气交织在一起,闻著便有一种闺阁气息。 周绵绵穿著身淡蓝色织著银丝的短袄,和一件胭脂红的绣马面,摇摇晃晃地走在炕上。 近乎月白般的蓝,衬著她的小嘟嘟脸儿肤白赛雪。 织银的点缀,更是让这小傢伙多了分难以遮掩的贵气。 绵绵的小手攥成拳拳,像俩刚出锅的小笼包似的,在袖子里晃著。 时不时的,就被逗乐得发出响铃般的笑。 周家的三个小子看著妹妹都看呆了,竟一刻也捨不得移开目光。 “仙子,小仙子。”周四郎腿短,著急忙慌地爬上炕。 趴在妹妹的腿边就仰头一个劲儿地瞅。 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和喜爱。 “四郎,你说啥。”这孙子大舌头,周老太一时没听清。 周四郎小心地摸摸绵绵的衣角:“奶,妹妹是小仙子,真好看。” 这话可是说到周老太的心坎上去了。 周老太当即乐得嘴咧耳根后,奖了四郎一小把樱桃煎。 “咱四郎说得对,绵绵就是小仙子,能到咱家来啊,那是咱老周家的福分!” 周绵绵便噠噠噠地奔过去,抱著奶脖子亲了口。 “木嘛~” 绵绵也喜欢,喜欢周家。 眼看著奶被绵绵亲了,周四郎也眼巴巴地凑过去,把小脏脸儿朝著绵绵撅过去。 谁知还没等靠近,就被三郎给扒拉开了。 “给你哈喇子擦擦,別熏著绵绵。”周三郎故意威胁道。 转头便也巴狗儿似的去找妹妹。 周二郎看他俩整日脸也不洗,跟俩泥猴似的,可捨不得妹妹去亲他俩。 这便仗著比三郎高一点点的优势,抢先给绵绵抱到了炕的另一头。 “绵绵,二哥给你扒橘子吃。”周二郎的手指白净著,已经很会照顾妹妹了。 周绵绵一看他就欢喜,圆润的小胳膊赶忙搂住了他的脖儿。 跟个小娇气包儿似的蹦躂了两下。 “二锅喂喂,喂喂绵绵才吃。” 周二郎嘴边带笑,巴不得能餵妹妹呢,哪捨得不依著她。 於是很快就给周绵绵餵得两颊鼓鼓,吃得欢实极了。 一旁的三郎四郎看著都可嫉妒,气得俩人一头钻到外面,偷摸给二哥晾著的衣裳上抹泥巴。 见哥哥们都这么疼绵绵,周老太的心里也是相当得劲儿。 不过光是这样她还觉得远远不够,生怕乖孙女儿亏了嘴,又赶忙下地给做小灶去。 宋念喜和孙萍也被婆婆唤了去,婆媳三人一块为著绵绵忙活。 先前让周老三买来的大核桃,被周老太敲碎了弄出仁来。 又配上跟人换来的蜂蜜,各色乾果子,一块製成了大核桃酥。 新打上来的皮黑鱼,又被周老太剔刺儿剁馅,弄成圆乎的鱼丸子,让宋念喜下锅炸了。 还有那一罈子新入的穀梁,被周老太加上大红枣一起熬煮了,再添上些白,做出了一小锅八宝粥来。 以后顿顿,周老太都不许周绵绵少於三个小灶。 周绵绵也被养得舒舒服服,日子悠哉极了。 …… 眼看著,乡亲们都把房盖好,在山谷安了家。 周老三也拿上文书,带著乡亲们去杏镇找吏员登了记。 日子渐渐安稳了下来。 一天傍晚,周老太抱著周绵绵出来遛弯儿,消消食儿。 正好撞见李铁匠跌跌撞撞地从山上下来。 叫他面如死灰,眼睛还肿得跟核桃似的,周老太不由一阵心惊。 老李家这是咋了? “周家大姐。”李铁匠声音沙哑得像快要冒烟,无力地唤了一声。 周老太知李家定是有了难处,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李家兄弟,你可是遇到啥事儿了,不妨跟我们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给你帮上点儿啥。” 若是旁的人这般,周老太未必会开这口。 毕竟现下除了周家,別家谁的日子过得都不易,周老太就算有心想帮,也帮不过来那么多。 一旦是缺钱短银的事儿,她也没富裕到能帮衬別人的地步。 可李家就不一样了,李家和周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虽偶有齟齬,但那交情还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李铁匠被这么一问,像是戳到了软处。 难受地捂著脸,竟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周老太一看更觉不好,赶紧又问了两句,这才得知,原来是李铁匠的小儿子病了。 “大夫说了,我家柱子的病若不想大钱,可用土方治,可那土方缺一味药引,我满山寻了个遍也寻不到啊。” 想起家里不停抽搐发病的儿子,李铁匠的心都揪成了一团,都快被揪碎了,心疼啊! 周老太也不落忍地皱著眉。 都是当娘当奶的,谁捨得看小孩子遭罪。 况且这李家是老来得子,这一个小子可是这老两口的命根子。 想当初李老太忍著嘲讽豁出命来也要生这一胎,若是柱子真没了,那李老太怕是也活不成了。 “李爷爷。”这时,周绵绵冷不丁地出了声。 小嘴儿轻轻哼问著:“柱子锅,缺啥药引引。” 李铁匠抹了把浑浊的眼睛。 “缺的是那黑尾的松鼠心,得一对这松鼠心臟入了药,这土方子才能好使。” 松鼠常见,本来没啥不好弄的。 可偏偏要的,是黑尾的松鼠,那便是少见至极了。 何况还得入两颗才行,就更是难上加难,这让李家如何去寻。 李铁匠已不抱希望,告別了周老太,就双腿打晃地朝家去了。 周老太瞅了瞅怀里的小人儿,心里却澎湃起来。 莫非绵绵能…… 心头正嘀咕著,周绵绵就绞著白白的小指头,对著周老太噘嘴儿。 “奶,绵绵想上山山。” 周老太眼睛一亮,这便喊上周老三和周老四,让两个力壮的儿子带绵绵上山! “娘,天都快黑了,去山上干啥。”周老四还有点迷糊。 “娘让你去你就去,时间不等人,可是救命的事儿!”周老太焦急地大喊著。 那李家小子都抽三天了,怕是再晚一会儿,人就要没了。 周老三和周老四哥俩虽不明此事,但都听著周老太的话,赶忙背著周绵绵,借著霞光一路进了山林里。 第32章 脸疼不 天色渐黑,一弯月牙悬在高空。 周老太提溜著油布纸糊的灯笼,站在山林的出口,焦急地等待著。 听说周家人这么晚还上山去帮李家寻药引子,不少乡亲都感慨其仁义,便也出来跟著周老太一块等。 那李铁匠得知了后,更是感动地流下了两行老泪。 他拿了些野果子出来,给周老太还有乡亲们都分了些。 “周家大姐,不管我家柱子以后咋样,你今天这份心,我李家都会一直记在心坎里。” 李铁匠驼著背膀,眼圈红红地望向周老太,泛著血丝的浑黄眸底,带著几分动容。 眼下各家都是刚盖好房子,忙著垦地播种呢,谁也无暇顾得上別家的事儿。 而只有周家,这时候愿意站出来相帮,光是这份心意,就已是足够难得。 周老太拍了拍李铁匠的胳膊,微微嘆气。 “咱们都是老乡亲了,说这些作甚。李家兄弟,之后你家柱子要还有啥需要帮忙的,儘管跟我们开口就是。” 这话一出,旁的几个乡亲也跟著应道:“再算上我家!” “就是啊李大伯,有事儿你就跟俺们说,能帮的俺们就搭把手。” “也別落下我家,那年我家媳妇儿难了產,要不是李伯借了银钱让我找稳婆,我家媳妇儿和小子怕是现在早投胎去了。” 一时间,眼眶红红的可不止李铁匠一人,还有好多个同来此处安身的流民。 周老太捂著心窝口,欣慰地看了一圈。 这些都是原来他们村的,好在现下都到了一处,既以前相识,那以后也可互相有个照应。 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不过,倒也並非所有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正当周老太他们都在柱子祈福时,一些从其他村逃荒过来的流民,有的就嘴痒,说起了风凉话。 “嘴上说得再好听有啥用?能弄到那个劳什子药引子才能救人。”一个瘦如细狗的男人哼了一声。 又有一个矮胖的妇人跟著嚷了句。 “那黑尾松鼠可难找咧,以为上山一趟就能抓到?真是会做大梦。” 矮胖妇人的丈夫也嘖嘖道。 “那个啥周家的汉子要是能找到才怪,不自量力,大晚上的別在山上被狼叼了去就是万幸了。要我看,那个得病的娃娃是必死无疑了,真给咱谷里招晦气。” 听罢,李铁匠刚刚好受些的心头,如同压了块巨石般。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难受得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好在周老太眼疾手快,赶忙给李铁匠扶住了。 周老太怒了,擼起袖子,转身就呵斥那几个嘴贱的。 “哪来的大贱种,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有的人嘴巴像从粪坑里刚捞出来一样!” “老太婆我告诉你们,谁嘴再这么贱嗖的,我一人给你们一个大比兜!” 周老太一向嘴巴厉害,压住了那几个流民的气势,他们訕訕地闭上了嘴。 而就在这时,忽然前面的山林处,传来了一阵急快的脚步声。 周老太赶忙举起灯笼往前一照。 就见周老三背著一个软绵绵的小人儿,正和周老四一块往山下走呢。 “是我儿和我乖孙女儿回来了!”周老太一拍大腿,终於露出了笑。 周老三他们没带火把,所以下山时略微慢了些许。 现下见周老太和不少乡亲都在这边等著,还不由得愣了愣,等反应过来,便赶快跑了下来。 “老三。”李铁匠垂著脑袋抹泪儿。 另只手紧握著周老三的胳膊:“李伯感谢你们的这份心,那药引子弄不到就罢了,不必再费力气,我家柱子全看老天爷了。” 夜色这么重,上山难保有危险,他怎么也不能看著周家人为了柱子冒险啊。 周老三摸了摸后脑勺儿。 “李伯,你说啥呢。谁跟你说我们寻不到那药引了。” 说罢,周老三一把扯下腰间別著的小箩筐,健气地笑了笑,塞进了李铁匠的怀里。 只见那编制紧密的小筐里,有两只小兽正在焦急地挠著筐边。 仔细看去,这俩小兽还都生著又大又长的尾巴,尾部中间露出漂亮的黑纹。 李铁匠捧著怀中之物,愣是怔了好半天。 直到周老太眼神儿好看清楚那松鼠了,激动地直拍李铁匠的肩膀头子。 “这不正是黑尾松鼠吗,李家兄弟,你家柱子有救了!” “啥?找、找到了?”李铁匠仿佛不敢信似的,胸腔剧烈起伏著。 他的双手更是抖得厉害,捧著那小小箩筐,甚至都不敢凑近了看。 一旁的眾人更是震惊不已。 这周家是啥运气? 竟然连如此难遇的黑尾松鼠都能抓到,还一抓抓一对,这简直是逆了天了! 周老太想到什么,回头瞪了一眼方才说风凉话的。 “都瞧见了没有,脸疼不?下次嘴碎之前,先朝自己个儿的嘴巴子扇两下,管住了自己个儿的破嘴!” 那几个流民一听,都面红耳赤了起来,嘴巴都紧闭著跟个哑巴葫芦似的。 这时周老四索性拿出长矛,刺向了那两只松鼠。 当著李铁匠的面儿,给这两只黑尾松鼠放了血,剥出其心臟来。 “李伯,快拿上这药引回去救柱子吧,急病可不等人。” 看著眼前鲜红跳动的药引,李铁匠猛的喘了一大口的气儿。 这口气像是给他丟了好几天的魂儿都找回来了似的,让他双眼都多了些生机。 “你们兄弟当真为柱子找到了这救命物!” 李铁匠缓过来后,激动得老脸都通红的,两行泪滴吧滴吧地淌了下来。 当即就要跪下来,谢周家老三老四的救命之恩。 这让周家兄弟哪里能受得起。 周老三赶忙扶起了李铁匠:“李伯,你是长辈,这岂不是折煞我们兄弟俩吗。” “再说这也不是我们哥俩的功劳。” 周老四笑著抱过了周绵绵:“是我家绵绵碰巧瞅见的,我和我三哥才能抓著。” 躺在周老四怀里的绵绵可是累坏了,小脑瓜沉甸甸地伏在四叔肩头,怎么拨弄都不醒。 李铁匠激动地看著这小娃娃,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淌。 “这丫头是我李家的大恩人啊!等我家柱子好了,就让他给绵绵当牛做马,报答这救命恩人。” 第33章 救命恩人 这话周家只当是激动之言,並未放心上。 只是笑著催促李铁匠快回家熬药去。 等李铁匠拿著药引子离开后,周老太嗔著拍开了周老四的手,把周绵绵从他怀中抱走了。 “看你这手上还血糊的,怎好抱我乖孙女儿,赶快洗了去。” 周老太护孙女儿得很,生怕他们照顾绵绵有一星半点儿的不周,眼看著这小丫头累得很,她心疼得肝儿都要颤了。 连忙抱著怀里的一小坨,就进屋让绵绵好好歇下。 夜里,周老太搂著周绵绵睡在炕头,长满老茧的手轻拍著绵绵的小后背。 “乖宝儿啊,这回你可是帮了李家大忙。” 她又压低了声儿偷摸道。 “若不是救命的要紧事儿,奶也捨不得你大晚上上山劳累,你可得好好歇上几日。这两天不用弄那么些鸭蛋了,也別跟你爹他们上山带东西回来了。” 虽不知孙女儿咋办到的,但周老太就是肯定这些都是绵绵得来的。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周老太慈爱又心疼的哄声,传进了周绵绵的睡梦里。 这小傢伙微张著小嘴儿,糯糯地哼唧了两声,似在应著奶奶的话似的。 周老太心头一热,更是搂紧了怀里的宝贝疙瘩,宠溺得恨不得搂进肉里。 …… 服下了那有药引的汤药后,李铁匠家的柱子果然很快就不抽搐了,身子也一天见一天的大好了起来。 李铁匠和李老太见自家心肝肉保住了,自是激动坏了,整日在家里又哭又笑。 这天,李铁匠让老婆子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 数了数一共有三百多个铜板。 这一路上,他们寧愿饿得啃树皮,也不捨得动这些钱。 现下,李铁匠却打算把它了。 “老头子,你要拿钱干啥去?”李老太连忙问道。 李铁匠眼神坚定地摸著铜板。 “留下一百文买庄稼种子。剩下的给我带著去趟镇上,给周家的小绵绵买些吃食和玩具。” 这次若没有周绵绵,那他们李家没了柱子就得家破人亡。 如今必须得好好感谢人家,不然那他们李家就连人都不配为了。 李老太原本还捨不得钱,可一听是去给周绵绵买东西,立马是一百个乐意! “这当然得去!”李老太红著眼圈动容道:“光这些钱还未必够,你等著,我去找咱闺女问问,看她们藏没藏啥体己,一併都给你带了去。” 李铁匠不住地点著头,又回过身,摸了摸李柱子的额头。 “好小子,这次算你命大,咱李家可以穷,但绝不能忘恩忘本,以后那周家小丫头,让你做啥你都得给我照做,记住了吗!” 李家合全家之力,除去买春种的钱,一共凑了两百八十文。 外加一个老银的手釧子,和两张刚绣好的满绣帕子,一併让李铁匠带去了镇上。 中午刚吃饱饭,周老太正抱著周绵绵,在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就见李铁匠带著大包小包的东西,上门来了。 银钱虽不足,李铁匠也买不来太多精细的东西,但也是挑著周绵绵会喜欢的买。 五串裹著浆的山楂葫芦,一纸包醉月楼才有的油炸芋头甜糕子。 满满一竹罐的杏肉蒲、三斤足数的江米条,两纸包生一口酥、两只油汪汪的大炸鸡,最后还有一个画著精致小猫的拨浪鼓,和一双月白色的缎布短靴。 看著眼前这些零嘴儿和物件,周老太心疼地长嘆一声。 “我说李家兄弟,你干啥这么破费,若是为了那药引子,岂不是跟我见外吗。” 李家是啥条件周老太也知道,自是捨不得他们这般销。 可李铁匠却使劲儿摇头。 “周家大姐,你家孙女儿救了我家小子的命,区区一些吃食和玩具算得了啥,你若连这儿都不收,可就是让我更无处报恩了。” 见李家把这恩情看得如此之重,周老太连忙收下东西,请李铁匠进屋坐去。 可不能让李铁匠两口子总惦记著此事,心头装事儿的滋味可不好受,周老太收下东西,是为了让他们宽心。 李铁匠进屋后,又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后来听说周家的地现在还没垦完,他又赶忙提出要帮忙。 “我家琢磨著开个铁匠铺子,所以没垦太多地。正好现在也忙活完了,明个儿就去你家地头帮忙。” 周老太一听,心里头也乐。 “好,那就劳烦你了李家兄弟。” 等李铁匠临走时,看见周绵绵正在院里赶鸭子玩儿。 周绵绵的小手轻抓著鸭毛,脚下晃晃悠悠的,时不时地就咯咯笑著,瞧著可喜人了。 打量著眼前的小傢伙白白净净,宛如一个粉雕玉琢的糰子,李铁匠真是满心满眼的疼爱,越看越喜欢。 他索性便笑道:“绵绵比我家小子小三岁,不如就让他俩结个娃娃亲吧。” 此话一出,周老太和周老三都惊了一下。 他家宝贝疙瘩可不能草率定了亲! 於是周老太忙婉拒道:“柱子这孩子是真不错,不过我家绵绵不结娃娃亲,等长大了再定婚事也不迟。” 李铁匠听周家没这想法,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可不敢再提此事。 倒是李春珠眼珠子转转,这时巴巴地凑过来。 “李伯,绵绵不要娃娃亲,我家妹福可是得早定下的。我家妹福五岁,你家柱子六岁,年岁更近些,岂不是正合適。” 李铁匠原本还正和周老太说笑著,现下一听,笑容却不由凝固在了脸上。 “这……周家老四媳妇儿啊。”李铁匠尷尬地乾笑了两声。 脸上的老褶子都嚇得有些颤抖。 “那个……我觉得吧,要不我家柱子也等长大再定亲吧,这娃娃亲我家也不结了。” 说罢,李铁匠脚步飞快出了周家的门,一时连拜別的话都忘了跟周老太说。 都是一个村过来的,谁不知这李春珠奸懒馋滑,处处想著占人便宜。 她家妹福更是不討喜,整天贼眉鼠眼的到处瞄著,谁敢结这娃娃亲啊,那不是把自家小子往火坑里推吗。 周老太看李铁匠都被嚇跑了,也觉得丟人。 脸色不悦地喝了李春珠一声:“老四家的!以后长辈们说话,你別来沾边儿!” 李春珠灰溜溜地赶紧跑,生怕再惹了婆婆动怒。 到了傍晚,周绵绵睡了一小觉后,迷迷糊糊地想摸块儿杏肉脯吃。 可小手一掏,却发觉罐子里的杏肉脯竟少了一大半下去! 周绵绵麻利地爬起身,翻开炕边的小筐一看,李爷爷买的油炸芋头甜糕子也少了好几块。 江米条也被偷了好些。 就连那小猫图拨浪鼓都碎了一角,还沾了不少口水味儿。 哥哥们从不捨得偷吃绵绵的零嘴儿,周绵绵用脚丫猜都知道,定是妹福偷乾的! 周绵绵气得小脸儿通红,跟个小苹果似的。 她拿著碎的拨浪鼓,迈著小短腿,就要出去找妹福算帐! 第34章 惩罚李春珠 东厢房里不见人影儿,只有一床沾著汗味儿的被褥胡乱散在炕上。 周绵绵的小腿紧捯飭两步,又噠噠噠地跑到院子里找了一圈。 见妹福哪儿都不在,便料定她是把零嘴儿拿到外面偷摸吃去了! 毕竟这几日,妹福娘俩可是常到外面偷吃东西。 还有个偷吃的“老巢”呢。 眼看著家里的条件是越发好了,她俩嘴巴又馋又贪,就找了个避人的地儿,不止一次顺走家里的东西,偷偷开小灶去。 这般偷鸡摸狗的小动作,周老太和宋念喜她们自然也心知肚明,正想找个机会敲打李春珠。 在周家,吃不饱可以明说,多加些饭菜就是。 可偷偷摸摸的事儿,却实在令人反感极了。 周绵绵紧抱著怀里的小拨浪鼓,摸著它碎掉的一角,气呼呼地扁了扁嘴。 既然偷吃还搞破坏,那她索性就端了妹福娘俩的老巢! 於是周绵绵这便叫来周四郎,对著四郎奶声奶气地耳语一番。 周四郎得了妹妹的吩咐,殷勤极了,赶忙应下妹妹的话,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此时,李春珠还正在门口跟王大娘嘮嗑呢。 油光光的大脸上堆满了笑。 “四婶子。”周四郎一头撞在了李春珠的老腰上。 李春珠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你这臭孩子,做什么跑这么快!”李春珠“哎呦”地扶著腰,正要开口骂四郎。 就见周四郎仰著小脸儿道:“四婶子,我看见妹福出去了。” “啥?”李春珠揉著腰还没明白。 周四郎又重复著绵绵教自己的话,大著舌头朝李春珠喷口水。 “四婶子!我看见妹福跑外面去了,不知她干啥去了,你要不去看看吧。” 李春珠抹了把脸,妹福这孩子不招人待见,平时也不咋去找別的孩子玩儿。 那她出去能做啥……怕不是只有一个地儿可去! 李春珠顿时心底一动,猜到自家闺女多半是得了啥好吃的,要去“老地方”自个儿过嘴癮呢。 正巧李铁匠今儿还送来那么多馋人的零嘴儿…… 李春珠顿时乐了,忙別了王大娘,这便往东头的草垛子奔去了。 周四郎连忙偷摸跟在后面。 等跟著看到了这娘俩的“窝点”,他就赶紧跑回家告诉周绵绵。 “绵绵,你带奶出来干啥,奶还得在家做饭呢。” 周老太刚洗好了两条大黑鱼,正要下锅燉了。 这时,就见乖孙女儿莫名伸出小手,扯著自己就往外走。 祖孙俩出了周家的大门口,绵绵还要往东头拐。 周老太以为是绵绵睡迷糊了,赶忙心疼地给她抱起来,托在怀里搂著。 “宝贝疙瘩你咋啦,让奶看看,哎呦,这小脸儿咋还红扑的,像生了啥大气似的。” “奶,你看。” 等到了地儿,周绵绵扒拉著周老太的肩膀头子,往前指了下。 周老太赶忙抬头看去。 她的目光先是一怔,紧接著便涌上了怒色。 老四家的! 不远处的草垛子里,只见妹福抱著一兜子的吃食,正在那吧唧嘴儿呢。 一旁的李春珠抢了个山楂葫芦来,一个劲儿地舔著衣。 看妹福吃得太快,李春珠还不乐意地推了她一把。 “行了,你少吃点儿,给娘多留些。” 妹福没吭声,只顾著往嘴里拼命地炫,噎得都有点翻白眼了也不肯多给李春珠留。 毕竟在吃这上面,娘俩的护食程度都堪比疯狗。 “不是娘说你,你就不能再多偷些出来?这么好的吃食,给周绵绵那个死丫头吃多可惜,合该让咱娘俩享这福才对!” 李春珠气得白了闺女一眼,上手又夺了一块芋头甜糕要吃进肚。 正美滋滋地品著味儿呢,一声怒喝却猛然响起。 “老四家的,你在这儿是享啥福呢,快让娘好好看看!” 嚇得李春珠一口吞下了糕子,差点儿上不来气儿。 周老太沉著脸,面带愤色地冲了过来。 李春珠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手心里都是汗,赶忙咽下了嗓子眼儿里的东西。 “娘、娘……您咋来了。” 李春珠心虚地往后退了两步:“您不是在家做饭吗。” 周老太冷笑两声:“老太婆我做不做饭,还用得著你个做儿媳妇儿的来管教了,老四家的你真是好大的规矩啊!”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春珠赶忙晃头。 周老太又斜了旁边两眼,看出这草垛原来是王家的。 那王家老太跟李春珠娘家是同村,都是好吃懒做的胚子,俩人臭味相投,借个偷吃的地儿想来也不在话下。 草垛里面还留著不少骨头渣子,李春珠娘俩平时定是没少过来。 周老太上前,一把从妹福的怀里把布兜子夺走。 还给了周绵绵。 见绵绵委屈巴巴地举著破了的拨浪鼓,周老太的心头更是不快。 动大人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这娘俩偏偏还要把手爪子伸向她乖孙女儿! 再想想方才李春珠还骂绵绵是死丫头,周老太更是不能忍。 现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放了这蠢妇! “老四家的,你连个娃娃吃的零嘴儿都偷,也太不知道要脸了。既然你给脸不要,那就別怪我老太婆下手狠!” 周老太说罢,便黑著脸,把李春珠和妹福带回了周家。 院门一关,她便找来了一根刺儿棍,交给了刚下山的周老四。 “老四,给我摁住你媳妇儿的那双手爪子,狠狠地打!”周老太严厉地大喝道。 “今儿也该让她知道,咱周家虽不比富人家阔气,但也是有规矩的人家!” 周老四一看李春珠娘俩嘴角沾著的渣子,便什么都懂了。 他又气又臊,当即擼起袖子。 “这丟人的东西,整日在家偷鸡摸狗,就算娘不说,我也不能饶了她。” 眼看著那满是毛刺儿的长棍便要落下,李春珠嚇得抱头鼠窜,满院子躲著。 嘴里还一直喊著求饶的话。 “娘,我知道错了,真的!还有绵绵那吃的东西,也不是我偷的啊,都是妹福乾的!” 妹福一听,腿肚子都直哆嗦。 自己可当真是娘亲生的吗。 周老太眸光一沉:“老四家的,你今儿是別想逃了这顿打,你这闺女不老实也不止一回了,也得跟著一块罚了。” 第35章 周老二多心 周老四很快便揪住了李春珠的衣领子,硬是给她扭到了周老太面前。 当著周老三一家和周老二两口子的面儿,周老四找来两根麻绳,给李春珠娘俩捆了。 那麻绳有拇指般粗细,勒得李春珠浑身生疼。 妹福更是嚇得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儿。 周老四凶巴巴地骑在了李春珠背上,举起手中的刺儿棍,就朝这蠢妇的手掌狠狠抽了下去! 细长的棍儿揍人本就疼,再加上那毛剌剌的刺儿,几棍子打下去,李春珠的手掌便破了好些,渗出不少血珠子来。 李春珠疼得脸直抽抽,叫唤得像杀猪似的难听。 “啊呀老四啊,你可別打了,给我的手打废了,以后我可咋干活儿啊。” 不说倒还好,这么一说周老四反倒更气。 “你平时在家啥时候干过活儿?是上过山还是下过地,是做过饭还是洗过衣,你这双手我看不要也罢!”周老四粗声喝道。 李春珠嗓子一噎,嘴巴张著,愣是半天也辩驳不出一句话来。 周老四的脸黑得像炭。 换作別家,遇到这种懒媳妇儿,怕是早就撵了出去。 周家仁义,不用她干多少活儿,只盼她不给周家添事端,可偏偏这妇人非要作。 於是周老四眉间一皱,下手便更重了些。 他这番狠心,也是对李春珠积压已久的劣行並罚了。 不知道抽打了几十下,打到最后,李春珠喊得嗓子都哑没声儿了。 满头都是大汗,虚弱地趴在地上,张著大嘴呜呜地哭著。 她那双手爪子更是伤得厉害,细小的伤口虽流血不多,可却处处都是钻心的疼。 周老太觉得差不多行了,便拧著眉头叫停了周老四。 让周老四把李春珠送回屋去,再抹些山上采来的草药止止血便罢了。 当李春珠躺回炕上时,眼泪吧嗒吧嗒得跟黄豆粒似的往下砸。 双手直哆嗦著,却连声疼都不敢说了,只能老实地躺著。 “娘,那妹福呢。”周老四从屋里出来,犹豫地看向那丫头。 周老太摇了摇头,不想对这么小的娃娃下太重的手。 “打就不必了。” 不过周老太也越发討厌这孩子。 光是贪嘴就罢了,还故意磕坏绵绵的玩具,这孩子心眼儿可不好使。 也得给点儿教训。 “老四,把她关屋里,饿她两天,让她长长记性。”周老太揉了揉额角。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周家人也有些心累了。 晚饭时周老太也没啥心情燉鱼,就把那大黑鱼放进筐里,留著周老三明早儿去镇上一块卖了。 一宿过去了,一大清早的,晨间的露水气息还有些重。 周老三早早地便起来了,准备要去镇上採买件要紧的东西。 现如今周家去镇上的次数越发频了,每次走著一来一回,都要大半天的工夫。 於是周老三便跟周老太商量了一下,打算去镇上买头毛驴回来。 如此以后再去镇上,弄个驴车也总比单靠脚力要方便上许多。 周老太虽年纪大些,但在要紧处钱,却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的。 一听周老三有心要买毛驴,她答应得也是极乾脆,甚至还有些高兴。 毕竟山谷离镇上確实很远,平日里往返已属非常麻烦。 若是再遇上点儿啥急事,譬如求医问药之类的,要没个快些的工具,也实在是不行的。 於是在周老三出发前,周老太便从钱袋子里,掏出了整整一两银子给他。 又把昨个儿处理好的大黑鱼,也一併让他捎上。 “儿啊,不必心疼钱,挑紧好的买,这毛驴买了咱是要用好多年的,知道不。” 周老三自然懂得贪小便宜吃大亏的道理。 点点头:“放心吧娘,这事儿我肯定给办好了。” 於是周老三把钱放在身上的稳妥处,这就带上鸭蛋罈子和鱼筐,朝门外去了。 想著有了驴车,以后还能多带乖孙女儿去镇上逛逛,周老太的心里也越发舒坦了。 她笑著转过了身,正好看见周老二在盯著自己。 那眼神有点不对味儿。 “老二,你瞅啥呢,今儿咋起这么早,快去我屋吃饭去。”周老太笑呵著道。 周老二杵在西厢房门口没动弹。 等周老太都进去了,他才嘟囔著:“要不是起早撒尿,还撞不见你给老三钱呢。” 周老二也不乐意去吃饭了,回了自己个儿的屋,拉著大长脸拱进了被窝里。 “咋啦你。”孙萍正要起来穿衣。 见他脸色不对,便问了一嘴。 周老二不痛快地翻了个身:“你猜我刚才看到啥了。” 孙萍纳闷地望著他。 就看周老二蔫了吧唧地冷哼著。 “我看到咱娘给老三钱了,整整一两银子呢!娘还打量著我不知道,让我快去吃饭。吃啥饭能有得一两银子香?” 一听到一两银子,孙萍也愣了下。 不过她很快就理解了:“给就给唄,肯定是娘要老三买啥东西回来的,又不是给老三让他胡乱的,你生啥气。” “你个女人家懂个啥。”周老二没个好气儿:“那准是娘给老三自己个儿的私房钱,背著咱呢。” “还有你想想看,咱家东西都是老三去镇上淘换。”周老二乾脆坐了起来:“你怎知他不会留私心,多弄些钱揣自己个儿兜里。” 对於周老三可以常去镇上这事儿,周老二其实早就有不满,索性一股脑儿地都跟媳妇儿抱怨了出来。 大哥早没了,周家就该由他担著,凭啥好多事儿都是老三去做。 孙萍可不爱听他这话,皱眉理好了衣裳。 “行了,都是自己家兄弟,你怎么就不能往好处想?”孙萍还想说点什么,但又止住了。 说实在的,若不是周老二太过窝囊无用,这周家的好多事儿,又岂会落在老三自己的肩上。 老三这些年来,也实属不容易啊。 孙萍知周老二是个轴的,也不愿和他多说,这便出屋去周老太那边儿了。 留著周老二在被窝里琢磨去吧。 周老二越想那一两银子越不痛快。 於是等到了上午,趁周老太抱绵绵去李家探望时,周老二便偷偷进了正屋。 他也想拿上一两银子,不用多,跟老三一样一两就成。 在屋里搜罗了一番,周老二终於找到了藏在一堆衣裳底下的小盒。 这小盒可有年限了,是周家传下来三代的银钱盒子,周老太一直用此物收著银钱。 周老二有些紧张,抖著手打开了这盒子,正要伸进去掏钱。 可摸来摸去,却只摸到了盒底儿。 钱呢? 周老二失落极了,他压根不知周老太早有防备,换了个別的地儿藏钱。 这时,正好宋念喜从外面回屋想喝口水。 听到这屋有动静,便走了进来,正撞见周老二拿著钱盒子想藏。 “二哥,你这是……”宋念喜微微怔了一下。 第36章 知道是误会 周老二一看有人进屋,顿时慌了神。 赶忙把那钱盒子往身后藏去。 谁知他手上一抖,盒子非但没藏好,反而还撞到衣箱子掉到了地上。 只听“啪嗒”一声,连上面的盖子都摔坏了。 周老二不由更加窘迫,不敢抬头去看宋念喜。 宋念喜的目光垂了垂,哪能看不出他是想要翻钱。 只不过她这做弟媳的,不好点破此事,於是就笑著给了周老二一个台阶下。 “二哥,你是想来找些旧衣裳去扎草人吧,你不熟娘屋,我帮你找。” 说著,宋念喜装没事儿似的走上前。 找了两件不能穿的旧衣,就递给了周老二。 周老二先是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便忙接过衣裳:“正是呢,我就是来找这个的,那老三家的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周老二就急匆匆地出了周老太的屋。 不管怎么说,这面子算是保住了,周老二也得以鬆了口气。 念著老三媳妇儿的这份好,他心里对周老三拿银子的怨念也少了几分,也顾不上再瞎想別的,抓紧去地里磨洋工了。 忙活到日上三竿,周老太便招呼著儿子儿媳回家吃饭去。 正好这时,周老三也回来了。 隔著老远,周家人便看到有一头毛驴,正拉著一辆板车,吱呀吱呀地往这边儿赶。 “小驴驴,灰色的。”周绵绵噠噠噠地往前走了几步。 白皙的小指头指著那毛驴,一个劲儿地让周老太看呢。 周老太笑著摸了摸周绵绵的小脑瓜:“奶看见了,那驴看著健壮呢,买的不错。” “那不是老三吗。”孙萍一看也乐了:“咋还弄了驴车回来,这以后咱家人出门,可不就方便了?” 周老太笑呵呵地朝前面望著。 “老二媳妇儿说的对,以后有了这驴车,你和老三媳妇儿,还有老二老四他们,就都能时不时地去镇上逛逛。” 一听这话,孙萍的眼睛都忍不住亮了。 “娘,您说的可真?俺们真能都去镇上看看吗。” 周老太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 “这有啥不能去的,只要不耽误家里的活儿,娘不拘著你们,想去便去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现下家里条件好了,周老太也想让家里人过上更好些的日子。 除了吃食上的改善,眼界的开阔也是不可少的。 他们家虽去不了京城那般繁华地界,不过能去镇上见些世面,也是不错的。 孙萍脸上喜滋滋的,赶忙给周老二也拉过来看。 很快,周老三便驾著驴车,晃悠悠地到了家门口。 他从怀里掏出了个布兜子,里面装的是卖鱼换回来的牛骨头棒儿。 又从袖子里取出了钱袋子,里面是买驴剩的和卖咸鸭蛋赚的。 “娘,你给我那一两买驴的银子没用完,余下的几百文都在这儿了。”周老三边说著,边拿衣裳擦著汗。 周老二一听,惊讶极了。 “老三,你说啥,那一两银子是娘给你买驴用的?!” 难道不是偷摸给的私房钱…… 周老三被问得有些摸不著头脑。 “咋啦二哥,就是买驴的啊。” 周老二的嘴巴动了动,却没再吭声了。 倒是孙萍故意推了推他的胳膊肘,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这时,见周老太拿起那牛棒骨,周老三连忙提醒道。 “娘,趁新鲜中午就给燉成汤吧,我看二哥最近总摸腿,怕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特地买回来给他补补的。” 周老太看了眼周老二的腿,有点心疼,这便应了下来。 “成,那我一会儿就弄,虽说你二哥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但咱也不能大意了。” 见老三对自己的小毛病如此上心,周老二的老脸不由更加红了。 再想想自己早上偷骂老三的话,一时间臊得他都想找堵墙撞撞。 孙萍看出老二的愧疚,只是乐了乐,並没多说什么。 有些事儿啊就是將心比心的,別人多说无益,还得自己个儿慢慢品。 等吃过了中饭,周绵绵裹著件蓝白色的小衫,躺在周老太的腿上要睡觉觉。 许是那牛骨汤做得太香,自己又吃得太饱,周绵绵躺著躺著打起了一连串的奶嗝。 她那小身子时不时得就顛一下,圆乎的肚子也跟著直颤。 这嗝给小傢伙打得难受极了。 最后她只能爬起来,抱著大水碗吨吨吨地开始喝。 想拿水给这嗝压下去。 这急巴巴的小模样,给周老太看得忍不住直笑。 周老太疼爱地抱过周绵绵,把她的水碗拿了下去。 “乖孙女儿呦,喝水不大顶用,你憋口气,奶给你揉揉內关穴,一会儿就好了。” 说著,周老太的大手就揉了几下。 周绵绵也配合地憋了好长一口气。 憋得小脸蛋儿都有点红了,果然,没揉一会儿,嗝就止住了。 周绵绵呼呼地鬆了口气,也不大能睡得著了。 这便调皮地蹦下了地,小身子翻到周老太的衣箱子里玩去了。 周老太的目光也一直追隨著孙女儿,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缝补著衣物。 没一会儿,周绵绵把衣箱里的钱盒也翻出来了,周老太正乐著呢,忽然目光一顿,瞅见那钱盒的盖子碎了一角。 “宝贝疙瘩,快把那钱盒拿给奶看看。”周老太眸光紧了紧。 钱盒咋坏的?难不成,有人动过…… 第37章 周老太分钱 虽说周老太早已把钱换了地方收著,可这事儿除了宋念喜,她可还谁都不曾告诉过。 眼下瞅著这摔破的钱盒,周老太的神色不得不沉重了些。 已经认定了必是谁来她屋翻过钱了! 若换做平时,头一个遭她怀疑的,肯定是老四媳妇儿。 可是此时这老四家的,却成了最不可能的那个。 自从受了罚后,李春珠和妹福就一直被周老四锁在东厢房,一步也出不去自己的屋。 更没法子来周老太的屋里翻找银钱了。 那么剩下的,便最有可能是……周老二了。 想起中午周老二还问老三那一两银子的事儿,尤其是那古怪的神色,周老太的心下不由更添了几分怀疑。 她默默地把钱盒放回了衣箱,眉眼间多了一抹思虑。 等到了吃晚饭时,周老太故意不让宋念喜和孙萍把菜端上桌。 一家子人,就对著一张空桌子面面相覷。 到最后,还是周老二饿得有些受不了了。 便蔫吧地问周老太:“娘,咋还不让吃饭啊,给个苞米麵饼子先垫垫肚也行啊。” 周老太看了这二儿子一眼,没有吱声,只是一直打量著他。 这老太太的眼神,有时是真犀利,像根抹了毒的利箭似的。 给周老二盯得身上直发毛。 他做了亏心事,自然也容易心虚,缩著肩膀不敢去迎周老太的目光。 周老三察觉气氛不对,便道:“娘不让开饭,自是有话要说,咱们且好生等著,別忤逆了娘。” “娘,要有谁惹您不痛快了,您儘管说,要打要骂都使的,您要是打不动我帮您打。” 周老四也粗声应和著。 只有周老二不敢说这等豪气话。 生怕周老太是因著发现他翻钱的事儿而生气,那他岂不是要遭殃。 见另两个儿子都如此懂事孝顺,周老太的心里也舒坦了好些。 她这便从身上拿下钱袋子来放在桌上。 隨即眉间便舒展开了,脸上也多了笑意。 “谁说我老太婆是生气了,我不让开饭,是因有要紧的事儿要同你们说。” 周老太说著,就把那钱袋子打开了,里面竟露出白的六两银子。 一见那钱,周家人都顿时愣住了。 “娘,你拿这么多银子作甚。”周老三不解地问。 周老太笑而不语,抬手便取出其中二两,放到了周老二和孙萍的面前。 又拿起二两,给了周老三和宋念喜的手里。 剩下那二两,便给了周老四。 这钱分的,让周老太的儿子和儿媳们都始料未及。 他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一时甚至还不敢收下这银子。 毕竟以前可从未分过这么多钱啊。 “娘,您给俺们分钱干啥。”孙萍忍不住问道。 这段时日的吃喝穿用,周老太都不曾亏了他们,此时又给钱,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老四也挠挠头:“娘,这是不是有些多了啊。” 周老太却大手一挥,让他们只管放宽心收下。 “以前咱家是没这个条件,自然是没法给你们分得太多。现下咱家也宽裕了,娘也不能苦了你们。” 说罢,周老太又长长嘆了口气,说起了这一路上逃荒的艰辛来。 眾人听著,又想起了之前遭的种种罪,一时都有些动容。 更是感念如今日子的得来不易。 看儿子儿媳们都知道惜今日的福,周老太这才止住了话匣,抹了抹眼角。 “以前的事儿就不再提了,咱们只管以后过好日子就成。” “咱周家有今天也不容易,娘只盼著你们以后还能有劲一处使,咱一家合力把日子过红火了。” 这话一出,几个儿子和儿媳妇无不应的。 周老三更是正色点头。 “这是自然,娘您就放心吧,我们兄弟仨就像那筷子似的,以后肯定捆一起,啥事儿也不能给我们折断了。” 听了这话,周老太欣慰多了。 她又摸了摸钱袋子:“只要咱家过得好了,娘自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以后赚得越多,娘便也越多多给你们,你们舒心了,娘才能放心得下。” 得了这承诺,周老三和周老四都笑著应下。 宋念喜和孙萍也心里头暗暗喜著。 別家的婆婆哪有这般大方好说话的,她们能嫁进周家,属实也是难得的幸事了。 只有那周老二一直垂著头,脸上的红云就没散去过。 甚至连眼眶都微微湿了些。 周老二这才知晓,原来娘一直对三个儿子都是一样好的,就他之前小心眼儿,竟还疑心娘偏袒老三。 现在想来,可真真是太不应该了。 若不是这会子大家都在,他都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瞧出周老二的悔色了,周老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一点儿银钱算不得啥,可若为此让儿子们离了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拿出些钱来,就是为了让家里人宽心。 好让儿子儿媳们都知道,她老太婆不是那般把钱看死死的人,以后多赚了钱,依旧还是会分给他们。 “行了,咱也该吃上饭了。”周老太眉眼都是笑。 这便抱过周绵绵放在怀里:“饿著咱们也就罢了,可別连孩子都跟著挨饿。” 宋念喜和孙萍连忙下地,都喜滋滋地端菜去了。 周家的三个儿子渐渐也说笑上了。 屋里洋溢著和气又欢乐的氛围。 …… 一眨眼,周家的地可算是都开垦出来了,连春种也种下了。 一共足足有三十亩的地,可给周家兄弟们干得热火朝天。 尤其是那周老二,平时经常偷懒不出力的他,如今竟变得勤快了不少。 虽还是不如老三老四能干,不过却也是真真的用了全力。 周家人对此都很欢喜,只盼著春雨到来,好好滋润一番地里的种子。 可谁知,这雨盼来盼去,过了个把月后,竟只下了一丁点儿的雨珠子。 便再无其他动静。 眼看著这地一日比一日旱,光凭汉子们去河里挑水浇田,那是远远不够的。 况且最近的一处河也离地较远,若真要一点点挑水浇,怕是要累坏人了。 李铁匠坐在地头,面露愁容。 “我从镇上回来时,听人说现如今旱得更重了,咱这灵州城的地界原是不那么旱的,可现在却也没个雨水了,难不成是要逼著咱们再往东逃吗。” 周老三听著,心里不由突突跳了两下。 守著这么好的地儿,他可是真不愿再顛沛流离了。 “李伯,你先別急,或许过些时日,就能下场大雨给地浇透了。” 李铁匠磕了磕鞋底的沙土:“唉,但愿吧老三,只是我看这天,多半是来不了雨了。” 他们俩正这么嘮著,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 周绵绵抱著个比他脑袋还大的水囊,噠噠噠地朝这边奔来。 许是水囊太重,她走起路来,还蹣跚了许多,瞅著可爱极了。 “爹,喝碎碎。”周绵绵是跟著周二郎一块来给爹送水的。 周老三一看到闺女,心里头敞亮了不少。 他手臂一伸,这便抱起了周绵绵托在臂弯。 “闺女,你说这天儿啥时候能来场大雨啊。”周老三咕咚了两口后,长嘆一声。 周绵绵听见爹和李爷爷的话了,可不忍心看爹爹发愁。 於是两只小手赶忙伸过去,摁在周老三的脸上,帮他把眉间的愁色揉揉开。 “爹爹不愁,会下雨的,会下好大的雨!”周绵绵噘著小嘴儿用力道。 第38章 惊呆了周李两家 闺女甜滋滋的声音像是一束光,给周老三的心底照得亮堂了许多。 且不管最后会不会下雨,光是听著现在这番话,周老三就觉得高兴。 况且,他家绵绵可是小福气包,这话说不定就真准了呢。 於是周老三一乐,双臂稳稳托起,举著小不点儿的绵绵就在空中晃悠了几下。 那流著汗水的脸上,满是宠溺之色。 “那爹就听绵绵的,且等著雨,一定能等来!” 周绵绵被逗得一直咯咯咯地笑著,不住地晃著小手手。 “嗯嗯爹爹等,会下雨噠,绵绵不骗爹爹。” 如此惹人喜爱的孩子,如此动听的话,连蹲在地头嘆气的李铁匠都被感染到了。 他忽然也没那么愁了,乐呵地过来看著周绵绵。 “那就借绵绵吉言了,要是真来了雨,李爷爷给你买点心吃!” 周绵绵叼著个白白的指头,舔了舔小嘴儿。 “绵绵想吃炸芋头甜糕糕~” “哈哈哈哈哈。” 这馋巴巴又惹人怜的小样儿,顿时就给周老三和李铁匠逗笑了。 李铁匠乐得不行,要真能给地浇透,別说是一包炸芋头甜糕,就算是十包也成啊! ……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铁匠揣著块苞米麵饼子,像往常一样起早去了地里。 谁知刚一走近,他整个人立马就惊呆了。 这、这是咋回事,难不成是自己眼了? 李铁匠不敢信似的,连忙揉了揉眼睛。 可不管揉了几遍,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他嚇得直大喘气,又使劲儿拧了把胳膊:“俺的个老天啊,该不会还是在梦里头吧。” 手臂上的疼劲儿是真真切切的,可见也不是在做大梦。 李铁匠呆在原地好半天,才终於从震惊之中缓了过来。 他这便连滚带爬地起了身,一头就奔去了周家! “老三,老三!快出来看看啊!” 周老三刚吃完饭,正准备餵完毛驴就去地里。 一听到李伯的喊声,他诧异地转头瞧向门外,看见李铁匠满脸通红,又哭又笑,乍一瞅都有些疯癲了。 “李伯,你……可是家中出了啥事儿。”周老三被弄懵了。 李铁匠笑出了泪直拍大腿:“有事儿,还是大事儿,是老天爷开眼的大事儿!” 这动静太大,给周家人都惊动了出来。 周老太也被李铁匠这神色嚇了一跳。 “李家兄弟,你这是咋啦,该不会是被啥不乾净的梦给魘到了吧。” 李铁匠擦了擦眼角,这便过来拉著周老太。 “你们別笑我样子傻,且都隨我去看一眼就都知道了。” 说罢,李铁匠这就带著周老太和周老三,朝地里赶去。 还未等走到,隔著不远呢,周老三眼神好就先瞧见了什么,顿时就怔住了。 “这是……”周老三的眼睛睁得老大。 周老太更是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三,娘可没有看错吧,快快,再扶娘起来再走近些瞅瞅!” 周老三张大了嘴巴,先给周老太扶了起来。 眼前便是他们家的地了。 可是和昨个儿相比却是大变了模样。 只见那原本旱到梆硬的地,现下竟然是湿得透透的。 地上的土也不再干到结块了,而是潮湿又鬆软的样子,他们的地竟然不旱了! 周老三不可思议地又往前走了几步,一股子雨水气息扑面而来。 细细闻著,空气中还带著潮呼味儿呢。 可见这“雨”才刚停没多久。 而更奇的是,竟只有周家和李家两家的这几十亩地被下过“雨”,周围旁的荒地,还都是乾巴巴的呢。 “李伯,这是真下雨了?”周老三摸不准地颤声问道。 李铁匠一时居然也不知如何作答。 若是没下,那这地又是咋回事儿呢。 可若是下了,难道这雨水还长了眼珠子不成,专挑他们两家的地上下? 周老太赶忙走上前,把手放在地里摸了一摸。 微凉湿润的泥巴,没过周老太的手指,周老太摸著摸著,眼圈竟慢慢湿了。 豆大的眼泪也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大旱这三年,她老太婆还是头一次摸到这么湿呼的地。 这就是他们庄稼人的命根子啊! “老三,他李伯,咱们两家的地有救了。”周老太擦了擦眼睛。 哭完后又乐得嘴角直咧。 “就凭这场雨,咱们就不愁长不出庄稼来,现下地都被浇透了,余下的时候,咱慢慢挑水浇就够用了。” 现下惊劲儿已经缓过来了,周老太娘俩和李铁匠都是高兴得不行。 李铁匠更是乐得直拍周老三的肩膀。 “老三,还真被你家绵绵给说准了,要我看,这丫头可是个有福的,我可得给她买上十包油炸芋头甜糕才成呢!” 周老三笑得满面红光:“李伯您客气,一个娃娃隨口说的话,当不得真。” 李铁匠可不管这些,反正在他眼里,就是绵绵说的吉利话灵验了。 他一头扎回家里就找李老太要钱,去镇上给绵绵买点心去! 等跟李铁匠分开后,周老太才压低声音问周老三。 “咋回事?这下大雨的事儿跟我乖孙女儿有牵扯?” 周老三连忙把昨个儿周绵绵在地头说的话,又重复给了周老太听。 “娘,你说神不神了,绵绵一说保准能大雨,结果今个儿就真真的下了,还下得这么怪!” 周老太一听,不由捂住了胸口。 心臟砰砰砰地跳著。 她的宝贝疙瘩呦,咋就这么会为家里解忧愁呢! 不过这事儿也属实太奇了些,周老太寻思了下,便让周老三不能再往外说了去。 “眼下各家都愁著雨呢,可不能让他们盯上绵绵,你到时候跟你李伯说一声,若有人问起,就说那地是你们僱人挑水浇的。” 好在这边荒地多人却少,周家的那块地旁边除了李家,也再没別人的了,一时倒不会引起旁人注意来。 周老太洗过了手,就赶忙进屋看周绵绵去了。 暖和的炕上,周绵绵正缩成小小一坨,沉沉地睡著呢。 昨个儿夜里她引灵池水装雨浇地,可是累坏人了。 周绵绵的小脸蛋儿肉嘟嘟地压在枕头上,嘴角还掛著晶莹的银丝。 时不时的,就发出小猫儿似的轻鼾声。 眉眼间,还带著微微的疲色。 这给周老太看的疼的,心肝肉儿都快颤了。 见宋念喜先去地里干活儿了,就赶忙叫来孙萍。 “老二家的,快去外面圈里抓只老母鸡来,清理了燉锅里,给我乖孙女儿熬个鸡汤喝。” 第39章 挠他脚心 下午时,李铁匠就把整整十包油炸芋头甜糕子给送了过来。 那一个个小纸包,看著油汪汪的,又冒著甜滋滋的香味儿,一拿进院里就让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周三郎和周四郎看著都快呆住了,还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包贵的点心呢。 周老太看了更是一愣,忍不住嗔怪道:“你也真是,这点心多贵,买一包给绵绵尝尝就够了,咋买了这么些。” 李家条件虽以前在村里还算尚可,可歷经了荒年后,也不剩啥钱了。 这十包点心的价可不便宜,周老太难免替李家心疼。 “不多不多,咱两家今儿个有好事,不怕钱。这点心给绵绵吃了,比给我自家小子吃了还让我高兴呢!” 李铁匠满面红光,一想想那不再旱的庄稼,心里头別提有多得劲儿了。 “行了,快別嘴贫了,进屋坐会儿吧。” 周老太便笑著收下了点心,都交到了自家乖孙女儿的手上,这就请李铁匠进屋跟老三他们说会儿话。 听著院子里的动静,李春珠好奇得心头痒痒。 像是爬过一百只蚂蚁似的。 她忍不住抻著脖子往外看。 透过东厢房的窗户,就见周绵绵怀里面捧著好多点心。 那一包包的点心摞在一起,堆得都快挡住她的视线了。 这小傢伙也不管看不看得见路,就抱著糕点噠噠噠地跑过去,大方地拿给三个哥哥分了。 “糕糕多,锅锅们一起吃吃。” 周绵绵的手掌太小,还抓不起来那鼓囊囊的一纸包点心来。 就只能提溜著绑住纸包的细绳,晃晃悠悠地放进了仨哥哥的手里。 生怕哥哥们不捨得吃,周绵绵还掐著小腰奶兮兮地威胁:“给绵绵吃光光,都大口吃吃!” 说罢,周绵绵便也咬了口点心,小脸儿吃得一鼓一鼓的。 三个小子自是什么都依著妹妹,乐得跟什么似的。 “我妹妹真好,啥事儿都想著三哥!” “对对对,还想著我和二哥呢。” “绵绵过来,二哥给你擦擦嘴。” 看外面的小丫头和三个小子吃得喷香,李春珠忍不住直吞口水。 那眼珠子,馋得都快掉到院子里去了。 她多想也能吃上一口香甜软糯的点心啊。 可转过头一看,屋里送来的饭菜还剩著,只有苞米麵饼子和些素菜。 连点儿荤腥都不沾。 至於正房的大鱼大肉还有那点心,哪里能有她的份儿。 想著自己已经被关在屋里有十来天了,再这么下去,日子可是熬不过去了。 李春珠咬了咬后槽牙,今个儿横竖都得求老四开恩,给她放出去。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周老四进来的脚步声,李春珠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就直把那脑瓜子往地上呛! “老四啊,俺给你磕头了!” …… 周绵绵的两只小手都被占了,正一手一个握著那甜糕,不停往小嘴儿塞。 吃到香时,她还晃晃小手儿,乐悠悠地在院子里玩著。 就在这时,周绵绵一个抬头,正好看到大门后面藏著张脏兮兮的小脸儿。 咦?有人? 察觉到周绵绵的目光,那个小脏脸儿连忙缩著身子躲了躲。 可眼睛却捨不得移开,一直透过门缝,眼巴巴地偷望著周绵绵呢。 周绵绵觉得奇怪,迈开步子,小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 “碎,碎在那里!快粗来!” “快给绵绵粗来!不然绵绵打打!” 奶里奶气的声音毫无威慑力,听著像是一坨软乎的似的。 门后的李柱子犹豫了一下。 不过一看这小傢伙还举起了两块小点心,气哼哼的,像是要来真的似的,李柱子就赶忙露出了脑袋。 “是我,李家的柱子。” 李柱子比周绵绵要稍微大一些,长得有些文弱气。 不过细看眉眼还是很漂亮的。 他是跟著他爹过来的,藏在门后看了许久了,想过来找绵绵玩儿,又不大敢。 毕竟那周三郎凶得很,他可是挨过三郎揍的。 周绵绵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被她找的药引子救下的那娃娃吗。 这才放下了举高高的小手。 糯糯地点点头:“柱子锅,绵绵知道你。” 李柱子一听,不由高兴地笑了。 看著眼前这漂漂亮亮的小糰子,柱子真是巴不得这是自己个儿的亲妹妹,想带她去吃娘做的大肉菜饼,去放爹扎的大纸鳶。 於是柱子这便趴在了地上,让周绵绵骑著自己玩儿。 “绵绵,到我背上来,我给你当大马。” 周绵绵看得有些发愣,葡萄般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 “柱子锅你说啥?” “我爹说了,让我给你当牛做马,既是牛马,不就得骑著吗,快骑到我背上来,我驮著你玩儿去。” 李柱子巴狗似的仰著头看周绵绵。 反正这话是他爹说的。 眼前这妹妹既救了自己个儿的命,又救了李家的庄稼,他爹要他当牛做马也要懂得报恩。 对於李柱子这般年纪而言,听话大多只能听直白的。 自是认定了爹爹要他真的去给周绵绵做牛马。 周绵绵听了,不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她小肚皮都疼了。 “柱子锅笨笨!” 李爷爷哪里是这个意思呀。 做牛做马只是指恩情很重而已,不是真的要给她当大马啊。 李柱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懂,不过看绵绵笑得甜滋滋的,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来, “绵绵说什么就是什么,绵绵说我笨,那我就是笨。” 院子里,周家三个小子见绵绵出去了,又听到门外有旁人的声音。 顿时急得就顾不上吃了,赶忙箭飞似的衝出了院子。 谁在惹他们的妹妹! 三个小子一出去就看到李柱子趴在地上笑,便以为他是在欺负绵绵。 周三郎怒得一把揪住李柱子的脖子,作势就要打。 “你小子胆儿忒肥了,离我妹妹远点儿。” 好在周二郎冷静些,及时摁住了周三郎的手。 “先別打,李爷爷就在咱家呢。” 周三郎气得脸红:“那你说咋办,他敢招惹咱妹。” 周二郎护在周绵绵的身前,小俊脸儿淡漠地哼了哼。 敢招绵绵,绝不能饶。 “三郎,四郎,给他抬到那边草垛去,拿狗尾巴草挠他脚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 第40章 恶毒的王家婆子 於是周家三个小子这便一拥而上,一个个都凶巴巴的! 可怜那李柱子,就被这么被抬著胳膊和腿儿,丟到了草垛上去。 见状,周绵绵赶忙迈著小短腿跟了上去,小脸儿上掛了点儿急色。 “二锅,柱子锅没欺欺绵绵。” 周绵绵边软著声音哼唧,边垫脚去拉周二郎的手臂。 周二郎一看,却立马將她护在身后,护她护得很紧。 手臂微张开著,像玩老鹰捉小鸡一般。 “他就算没欺负你,那也不是啥好人。他有一堆姐姐,肯定在家作威作福惯了,不会好好跟你玩的。” 周二郎越说越忍不住蹙眉,生怕这李家小子伤到自家绵绵。 “说的对!就是不许他靠近咱绵绵。”周三郎也粗声哼道:“不管他刚才到底干啥了,今儿咱都得收拾他。” 说罢,周三郎就用力擒住李柱子的双脚。 周四郎这便打著滚,跟个泥猴似的滚去摘了一大把狗尾巴草。 俩人鼓著脸蛋儿,对著李柱子的脚心就是一通挠! “让你招我妹妹!” “滚回你自己家去,找你娘哭鼻子去吧你!” 那李柱子最是怕痒了,被挠得身子直抖。 鼻涕眼泪都一齐淌了出来,小脸儿红得像个苹果似的。 他个小娃娃哪里知道,周家小儿郎们看他不惯已久,其实全是为著他家太过重男,不喜女娃。 妹妹在周家小子们眼里就是天大的宝儿! 若是托生在李家,岂不是要成为供养李柱子的草?想想这仨小子就气! 又岂能觉得李柱子顺眼。 李柱子被挠脚心挠得眼泪汪汪,他委屈得直抽搭。 “呜呜呜,我就是想跟绵绵玩会儿。” 周三郎一听更气呼呼,举著拳头就给他砰砰来了两下。 “还敢浑说?谁稀罕跟你玩儿,你回家跟你那老娘玩儿去吧!” “呜呜呜我娘、我娘她不似绵绵可爱……” “还不死心?揍你,真揍你嘍!” 草垛那边很快便乱作一团。 等周家三小子出够了气后,李柱子才顶著一脑袋包,委屈巴巴地爬下来。 看著周绵绵被周二郎抱走的背影,他不舍极了,眼睛湿噠噠地抽著鼻子。 “等……等我回家让……我娘做些大肉菜饼……” “再拿上我爹做的大纸鳶……下次过来……你们肯定就不气了……就愿意跟我、跟我玩儿了。” 李柱子抹了把小脏脸儿,勉强止住了眼泪, 眼看著时候也不早了,李柱子想著还得回家帮姐姐缠线团呢,这才恋恋不捨地往家走了。 …… 傍晚时分,正房传来杀鱼剁肉的声响。 东厢房这边,更为热闹。 一会儿是哭一会儿是嚎的,时不时的还有几声砰砰的磕头声。 李春珠求了周老四好久,脑瓜子都快在地上磕破了,最后周老四终於耐不住烦,许她可以出屋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再敢做不安分的事儿,別说是手,下次连你的腿也別想要了。” 周老四说完,皱眉瞪了她一眼。 眼底浮上深深的厌恶。 这眼神看得李春珠心惊,她只能乖顺地应下,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等周老四上山后,李春珠瞅著院子里没人,便赶忙跑出去,一头扎进了王家。 这王家和周家原来也是同村,只是两家关係一般,不过是逃荒时碰巧都来了此处而已。 王家人丁稀薄,家里除了王大娘老两口外,就只剩下一个闺女、一个上门女婿,和一个守了寡的年轻儿媳。 而那王大娘和李春珠却向来交好,没逃荒前就总凑在一处说閒话。 现下李春珠觉得自个儿有了难处,自然便要来找王大娘说道说道。 “唉呀,你这手是咋弄的。” 王大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刚一看到李春珠手上的浅色疤痕,便一惊一乍地喊出了声。 这么一喊,李春珠便更觉委屈了。 连忙挤了挤眼泪,勉强挤出一滴来。 “大娘,你说说我那婆婆有多心狠,就为了我多吃了两口剩饭,竟让老四就这么生生地给我打了顿。” 李春珠编起瞎话来那是眼都不眨,给王大娘听得心窝口都疼。 “周老太居然能狠到这般田地。”王大娘对著空气啐了一口:“那真是活该她早没了男人当寡妇。” 俩人正骂著,王大娘的小儿媳走进了屋。 这是个年纪极轻的妇人,脸上脖子上都是伤痕。 见到王大娘在生气,她壮著胆子小声道:“娘,今晚喝野菜汤可行吗。” 话音未落,王大娘就瞪起眼珠子来,抬手拿起个破菸斗就朝儿媳砸了过去。 “喝个屁的野菜汤,你个不孝的东西想饿死我吗!” 那年轻妇人被砸到了额角,血都流了出来,她也不敢喊痛,只能咬著唇默默退了出去。 “没用的货,连口像样儿的吃食都给我弄不到。”人都走了,王大娘还是余怒未消。 继续对著窗外骂骂咧咧:“再敢给老娘吃野菜,我就给你卖到娼馆子去,换钱买肉吃总比让你天天气我要好。” 李春珠听了这话,嗓子眼儿不由得紧了下。 她竟忽然庆幸起来,多亏自己当初嫁到了周家来。 若是嫁到了这王家,遇到这等恶婆婆,岂不是得天天干活儿,还要动輒被揍得浑身是伤。 一时间,李春珠对周家的那点怨气都烟消云散了。 只想好好跟周老四过日子,在周家有个立足之地。 於是她赶忙拉著王大娘的手央求。 “大娘,我家婆婆现在看我和妹福不惯,你帮我想想主意唄,咋的才能让她待见我们娘俩呢。” 第41章 半餿不餿的主意 王大娘一听,这便转了转浑黄的眼珠子,来了兴致。 “这事儿你问大娘就问对了!” “怎么说。”李春珠忙抻著脖子瞅她。 王大娘的脸上竟露出了得意的红光,滋润地笑出了两颗大板牙。 “你大娘我啊可是嫁过五次人的,前后有过五个男人和婆婆,这点儿婆媳间的事儿,我当然是手拿把掐。” 李春珠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只想著自己不过才嫁过两次,確实不如王大娘懂得多。 於是便更殷勤地腆著大脸去求。 “那您倒是说说吧,若是將来我在周家的日子好了,肯定也是能回报您的。” 王大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於她前面四次嫁人,最后都是被婆家愤愤休出家门的事儿,便自然是不会道出口了。 “要我看,你那婆婆不待见你,全是为著你家妹福。” 王大娘折了半截草棍剔著牙哼哼。 “谁能受得了自己儿媳带著个拖油瓶来,多张嘴多口饭,將来还得给她添嫁妆,又不是亲生的,岂不是赔钱的买卖!” 李春珠听得心慌。 “我也知妹福是个拖累,可总不能不要了她,这可咋整。” 王大娘拿舌头扫了扫牙缝,又用手抠了抠,好不容易吐出一片长菜叶来。 才继续道:“你若狠不下来心扔了这丫头,就得想点儿招让你婆婆喜欢她,把她当亲孙女儿疼!” 这话说的跟没说似的,李春珠瘪了瘪嘴。 她当然早就盼著周老太能待妹福视如己出。 可妹福就是没福,不是人老周家的种儿,那周老太也不是个大冤种,凭啥宠別人生的孙女儿,自己也没法子啊。 “你別急,我有招儿。” 王大娘忽然眯了眯眼,凑近李春珠的耳朵说了几句。 李春珠听完,嚇得脸色都白了,赶忙捂住了王大娘的嘴。 “哎呦大娘,这话可不兴说啊,我要真敢对老三家闺女动手,那我婆婆和老四他们非把我打死不可!” 王大娘阴毒地哼了一声。 “你啊就是胆儿小,把那小丫头扔水里偷摸淹死谁能知是你乾的。只要你婆婆没了亲生的孙女,自然就会多疼你闺女了。” 反正这事儿,她自己个儿就干过一次。 虽是最后没能如愿,不过也让她之前的婆婆伤心了好一段时日,想想也不亏。 “这……”看著王大娘怂恿的眼神,李春珠慌张地咽了咽口水。 她捂著胸口想了好一会儿,可实在不敢伤那周家的宝贝疙瘩。 周绵绵可是周老太的命根子,稍有差池被人发现,那自己就算有十条命也会被周家给夺了去! 罢了,王大娘嫌李春珠太怂。 便又动了些正常的脑筋,给她出了个半餿不餿的主意。 “不弄死老三闺女也成,不过你也得让你家妹福机灵点儿,多学学老三闺女是咋討她奶欢心的。” 王大娘拉著李春珠的手,挤著眉毛慢慢说。 “只要妹福肯有样学样,想来周老太多少也会对她疼爱一二。” 这话一出,倒是让李春珠的心里活泛了些。 让妹福学绵绵?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可学绵绵啥呢? 李春珠忽然想到,这段时日里周老太动不动就夸周绵绵是个福气包。 总说这丫头给周家带来天大的福气啥的。 还说多亏了周绵绵,周家才能得了现在的好日子过,不必像其他流民那般挨饿受苦。 李春珠自然是不乐意听这话的。 那山上抓来的鸡鸭,河里抓来的鱼虾,明明是她家老四动的手,凭啥要归功於一个丫头片子。 要她看,就是她婆婆脑子糊涂了,非要偏信一个老道的话罢了。 不过现在想来,这事儿倒也不全坏。 既然周绵绵跟著大人上几次山便能被说有福,那么若是换作妹福跟去,岂不是也能被说成小福星? 如若当真也被认成福星,那她不信周老太还能不喜欢妹福! 说不定將来在周家的地位,还能盖过周绵绵一头呢! 想到这儿,李春珠的眼珠子顿时便冒了光,乐得大嘴直咧。 她心里一阵窃喜,赶忙就跟王大娘道了別。 “大娘说得没错呢,我可得回去教教妹福,若真成了,以后我们娘俩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李春珠笑得合不拢嘴,脚底下更是跟生了风似的,赶忙就奔回了周家。 一进正房,便正好碰见周老太挽著袖子,在烧两条大黑鱼。 鱼肉带著红烧的香甜气息,勾得李春珠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娘。”李春珠忍著馋,殷勤地蹲下身帮忙烧火。 见周老太没有撵她,又小心道:“以前是儿媳妇的不对,以后我会多帮家里干活儿,不再惹娘生气了。” 周老太懒得看她,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老四媳妇儿,火烧旺点儿。” 李春珠连忙点头答应。 她边往锅底加著木柴,边用余光偷偷往门外瞄。 见周绵绵正被周三郎背著满院子跑呢。 小傢伙趴在三郎的背上,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时不时地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嘴巴里还一直“三锅锅”“三锅锅”地叫,惹得周老太也总爱往外看去,满心满眼都是慈爱。 於是李春珠实在忍不住了,壮著胆子凑近周老太。 “娘,明个儿老四再去山上打猎,就別让绵绵去了,可別再给绵绵磕著碰著,您肯定又要心疼了。” 周老太有些纳闷地转过头。 咋的,这老四媳妇儿转性了?还懂得关心她和绵绵了? “行。”周老太且先答应了。 想看老四媳妇儿到底要干啥。 李春珠一听就乐,赶忙又道:“那就让妹福跟老四去几次吧,这孩子皮实,还能帮老四捡点儿草啥的,回来餵驴用。” 周老太手上的勺子一顿,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蠢妇,怕不是以为她家绵绵的福气那么好蹭的。 “好,那明个儿就让老四带妹福上山吧。”周老太哼笑著点了点头。 正好,小乖孙女儿也该好好歇上几天。 周老太又斜了李春珠一眼:“老四家的,你也跟著一块去。” 李春珠一愣:“啊?我也去啊。” “你不是想为家里多干点儿活吗,正好家里烧炕用的树枝快没了,你去山上捡上两大包回来!” 李春珠脸色一苦,只能应下了。 只是这咋……还给自己揽上累人的活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