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从幕末斩鬼开始》 第1章 不速之客 纽约,唐人街。 “黎诚先生,很抱歉打扰您。” 来人放下手上的箱子,站在门前咽了口口水。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求助您,关於纽约州这起连环杀人案,纽约州警署被上头的舆论催得……” “喔……” 面前打开门的男人只是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接过他递过去的手提箱。 “进来说吧。” 这间位於纽约最大唐人街的租房里面別有洞天,一面墙上掛满了用纽扣钉钉住的线索,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代表著联繫的红线穿行在中间,整面墙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名字,还有隶属警队。” “哦哦……”男人回过神来,表现出有些拘谨的模样:“我叫爱德华,隶属於纽约州警察局……” 黎诚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爱德华接著说了下去:“这次委託您的案子是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下水道连环杀人案。” 他指了指手提箱:“相关卷宗都在里面了,报酬结算还是警队统一上帐。” 黎诚没有急著打开手提箱,反而倒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过来,轻轻放了一杯在爱德华面前。 “请。” 爱德华有些摸不著头脑,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极度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了眉头。 “深度烘焙黑咖啡,绝对原汁原味。” 黎诚坐在爱德华对面,淡淡地说。 爱德华看著黎诚手里顏色明显淡得多的咖啡,一眼就看出来里头绝对加了不少牛奶和,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我们还是来说说案子的事吧……” 他不轻不重放下手里难以下咽的咖啡,激盪中飞溅出来三两滴咖啡落在木茶几上,引得黎诚微微皱了皱眉。 “你说。” 黎诚露出客套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抽出两张抽纸,把这两滴咖啡擦乾净了。 “今年七月十六日,纽约州皇后区发生了第一起杀人案,被害者是一名名叫布鲁克的黑人男性……” 黎诚微微歪著头,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容我打断一下,爱德华先生,您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一个怪人?一个有些实力的黄种人私家侦探?还是……一个看上去很好骗的傻子?” “你是否完全没有做好与我接触的准备?” “或者说欺骗我的准备?” 黎诚轻描淡写地问道,將手中的卫生纸丟进了垃圾桶。 爱德华微微一滯,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什么?” “你进门的时候步距较小,鞋子有摆动,可以看出来你穿的鞋並不合脚。” “接过你的手提箱后,你的右手自然摆动,並未悬掛在大腿侧,不利於陌生环境的快速拔枪。这不是接触我时该有的反应。” “刚刚递咖啡给你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右手上虎口及指尖长著厚茧,而食指左右侧及左手掌心没有。” “这说明你比起手枪步枪,更常用的武器是刀剑类的冷兵器。” 爱德华:“……” “要我说得更清晰么?爱德华先生,你不是纽约州的警员,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沉默一会儿,见爱德华没有反应,黎诚笑著说。 “这就是为何纽约州警署遇上难题都塞给我。剖绘,也有人称它为侧写。” 黎诚轻轻抿了口咖啡继续说:“还有一点,爱德华先生,你表现得太『和蔼』了。” “和蔼?”爱德华皱了皱眉。 黎诚笑道:“你太小看资本主义了,我应当说他们——” “残忍。” 他的手指动了动,笑著指向墙壁上如同网一样的红线,中央却是一则没有被任何红线连著的照片。 那是一张戴著呼吸机的,大概十六七岁的女孩照片,周围的医护人员穿著隔离服,为她注射著什么东西。 “你妹妹?”爱德华一挑眉。 “不,她是我姐姐。”黎诚摇摇头。 “姐姐?”爱德华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著面前明显已经二十多岁的男人。 “你听说过冻龄症吗?” “什么症?渐冻症?”爱德华摇摇头:“没听说过。” “身体机能停留在某个时刻,不再发育,连带著智力也倒退到七八岁的水平。”黎诚轻声说:“而作为併发症的血友病和先天性免疫缺陷综合症,让她必须住在特製的无尘舱里,用拘束带捆著不让她自残。” “作为赡养她的代价,我为纽约州政府办案。”黎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听起来似乎很不满?”爱德华状若无意地感慨了一句。 “不用套我话,在一名剖绘大师面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只会成为我刻画你的顏料,从而让我更熟悉你。” 爱德华悚然一惊。 黎诚却没在意,只是轻笑一声,接著说:“他们以为瞒我瞒得很好,可是从我第四次见到他们,就察觉到了我姐姐的冻龄症或许正是来源於他们。” “他们握著手术刀,从我姐姐大概第三节肋骨处下刀,下刀的医生大拇指受过伤,镇痛的药是军用级,他们把某样长方形的东西埋进了我姐姐的身体,用软胶线缝合。” 黎诚继续说著,仿佛他就在现场。 爱德华一窒。 “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出点转机。” 黎诚看著爱德华的眼睛,说:“我住的地方被二十四小时监控,並且他们从不允许我和外界有任何交流沟通,你能这样大摇大摆地找到我,或许你的来头比纽约市政府更大。” “说吧,我有什么价值,值得你冒著风险来找我?” 爱德华长舒一口气。 “你可以称呼我为……听风客。” 说“听风客”这个词时,爱德华用的是纯正的中文。 黎诚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换了中文:“听风客先生,你为何而来呢?” 爱德华……不,应当说是听风客咧嘴一笑,不知他怎么做到的,从腰间竟抽出一柄古朴的日本刀来。 “做个交易。”听风客將长刀放在桌子上,推向黎诚。 “加贺清光的写物,不仅仿了刀姿和茎、铭,甚至连重量和钢材都尽力做到了还原。” 黎诚拿起长刀看了看,他当然知道写物是什么,就是古刀的仿品,一支好的写物的价值视情况可以卖出上万的价格。 这支写物相当优秀,黎诚看了看刃纹,甚至还原了幕末时代常见的刃纹肌理。 纽约州警署並未封锁他获取信息的渠道,相反,还为他开放了许多常人难见的阅读权限,这也使得黎诚的眼界十分宽广。 “你帮我寻到未折断的加贺清光,就是冲田总司那柄,我就帮你摆脱纽约州警署。”听风客斩钉截铁地说。 黎诚放下手中的长刀,长吐一口气。 “你在开玩笑么?我怎么去寻?”黎诚皱眉盯著听风客,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有些荒谬。 “或许你会觉得荒谬,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这世界的真相呢?”听风客朝他眨眨眼,递过一封未拆的信件。 信件入手很是粗糙,上头用大红色的火漆封著,火漆的標记是一片雪。 “打开它,就是同意。” 没有一刻犹豫,黎诚撕开信封,一瞬天旋地转,他的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暗。 第2章 幕末京都 “大人,您要一份烤鱼吗?” 黎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瑟缩成一团的枯瘦女孩。 没几分姿色,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骯脏又带著烤鱼的香味。 黎诚摆了摆手,赶走了女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瀰漫著难闻的鱼腥味和臭味。 叫卖声、嘈杂声、吵闹声不绝於耳,粗俗的浪人推搡著平民,废刀令还未实行,武士们腰间挎著锋利的大小刀。 黎诚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穿著破旧的服装和羽织,扶了扶腰间的佩刀,环顾四周。 周围行人络绎不绝,出苦力的平民和外国商人来来往往,看上去是一座港口。 他隨著人流往外慢慢走去,余光看见天边的云霞涌动间组成几行大字。 【1864年,幕末京都。 黑船入港,天皇涉政。 东印度的坚船利炮无往不利,二百余年的幕府锁国堪堪终结,外国商贾闻利而来。 內忧外患,风雨飘摇,此即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武士、政客、商贩、妖鬼。 尊攘、变革、暗杀、密谋。 壬生狼未有凶名,池田屋尚在酝酿。 当所谓的武士道被枪炮折断,乱世中会有多少英豪粉墨登场? 尊敬的黎诚大人,您並未取得“行者”资格,任务目標將由赋予您“临时行者”身份的行者大人选定,完成他指定的任务后,您將正式得到“行者”的身份,祝您好运。 行者“听风客”为您指定的任务为: 1.前往京都,取得未被折断的名剑“加贺清光”(主要目標)。 2.试剑京都(额外目標)。 3.吞服妖鬼(额外目標)。】 看完最后一个字,云卷消散,听风客熟悉的声音適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你可以借用我的力量,这是我唯一的馈赠,希望你別让我失望。” “妖鬼是?” 黎诚皱了皱眉,还想问些什么,肩膀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我在和你说话!”骂著粗话的落魄浪人瞪了他一眼,看到他腰间的破旧打刀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过是个脱藩浪人而已,出国这么久,怕是早就忘了刀该怎么握吧?” “田中!” 友人在后头拉著他,心中暗道不妙。 他们一行三个人刚刚在居酒屋喝完酒,就看见黎诚从这艘外国的货船上隨著人流走了下来。 田中平日里就是铁桿的倒幕派,认为就是因为有了这群外国人才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连带著认为往外国去的武士都是奴顏婢膝的货色。 黎诚没有说话,冷冷看著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没学过日语,此刻却完全能听懂面前这傢伙在说什么,甚至还能听出他的日语带著浓重的乡下口音。 “你这傢伙!” 看见黎诚没有反应,田中酒劲上头,嘴里骂著就要去抢黎诚腰间的刀。 武士被夺刀是奇耻大辱。 纵使黎诚不是武士,不会有被辱的感觉,他也决不会就这样把刀让面前这个陌生的傢伙拿去。 黎诚护著刀退后一步,就在手放在佩刀刀柄处的一瞬间,一声淡淡的嗡鸣在他脑海中响起。 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但黎诚就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获得与身份相匹配的技能。” “低劣刀术。该技能脱离世界后自动失去。” “简介:在听风客看来相当低劣的刀术,没有流派,但对付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依旧游刃有余。” “识別到听风客的馈赠:听风客的刀术。” “听风客的刀术:可短暂学会听风客毕生所学。剩余时间:十分钟。” “简介:餐云饮露君自去,我於风中听雷鼓。” 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嗡鸣,也没有拔刀。黎诚只是侧过身一脚踢在田中的膝盖上,把他踩得半跪下来,嘴里大骂一声。 “萨摩藩的英豪武士间也出了你这种有辱武士道精神的废物?”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来,田中的酒就醒了大半。 “不许你辱我萨摩藩!”他咬著牙喝道,低著身子就要拔刀。 对於一位武士而言,侮辱自己的藩属甚至比侮辱自己更严重,如果不能洗刷这份侮辱,他將成为萨摩藩的罪人。 “田中!”他的友人连忙上来隔开二人,按住了他拔刀的手。 黎诚静静看著这一切,刚刚从田中刀上的族纹看出他是萨摩藩的武士,这个姓田中的傢伙在他脑海中的画像越来越清晰。 鲁莽,急躁,刀术在友人中算上乘,有些潦倒,酒量很差却爱喝酒。 “我的朋友喝了些酒,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还望阁下见谅。” “向他道什么歉!” 隔开二人的友人朝黎诚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无妨。”黎诚看了一眼被友人拉住的田中,有些好笑:“只是连三藩的同伴都认不出来,还谈何尊攘呢?” 友人面露喜色,如果对方也是尊王攘夷的同伴,那今天的事就称不上多么严重:“阁下是?” “不过是个脱藩的武士。”黎诚摇了摇头:“往外国寻求救国的良方,最后灰溜溜逃回来的傢伙罢了。” 友人肃然起敬,就连田中都有些迟疑地鬆了松刀。 “既然同为攘夷志士,倒是我们莽撞了。”友人感慨道:“阁下此番归来,必是带回了救国良策。” 黎诚笑了笑,余光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接著说道:“同样一个方子,能救活他人,能不能救自己,那可只有天知道了。” 友人朝黎诚笑了笑,扶起田中朝黎诚微微点头,田中仍是一副不服的样子,扭过头去不愿看黎诚。 黎诚懒得理他,点点头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忽然有个人凑近黎诚,低声说:“这位武士,我家主人有请。” 黎诚心底一笑,但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 “你家主人?” “请隨我来。”这下人行了一礼,引著黎诚往城里走去。 黎诚頷首,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他早留意到这个躲在角落观察的平民,袖口有墨跡,细看手指有茧,和其他平民表面上没差別,在黎诚眼中却截然不同。 吝嗇,谨慎,受过教育,右脸有淤青,大概是昨晚和人打过架,应该是某位贵族的眼线。 第3章 拔刀 “敢问你家主人姓名?” “我家主人乃友近家独子,单名一个学。”名为角本英姿的下人恭敬答道:“我家主人爱才,阁下若真在海外诸国寻到救国的方法,在我家主人助力下必大有作为。” 黎诚脑海中飞快寻找有关友近学这个名字的信息,在幕末的歷史中却並未找到任何只言片语。 正思考著,就听见角本英姿的声音:“到了。” 抬头一看,却是一处剑道道场。 仿佛知晓黎诚的困惑,还没等他发问,角本英姿就解释起来。 “这道场乃我家主人祖传,乃『会心现神流』的剑道道场,主人常在此处会见能人义士,麾下的武士也便於交流切磋。” 黎诚微微頷首,迈步就要进去,却听见有讥讽声从身后传来。 “哪来的穷酸货?角本英姿,你是找不到可用之人隨便拉了个平民来凑数么?” 听到这刻薄的话语,黎诚扭头看去,就看见和引荐自己的角本英姿相同打扮的另一人,引著一位身材魁梧的浪人走了过来。 角本英姿闻言面有愤愤,最后还是低声喝骂道:“川崎!休要轻慢诚君。” 黎诚倒是无所谓,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服和羽织,又饶有兴趣地看著面前这个出言挑衅的傢伙。 阴翳,张狂,走过来的时候步距不一致,看出腿部受过伤,缺小指,是被刀切的痕跡,大概率好赌。 仅仅一个照面,这人就已经被黎诚侧写出了大致性格和一些私人的讯息。 川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哪里逃难来的乞丐,原来真是你寻来的能人啊?” “难道你还没吸取教训?上回你带回来的那个傢伙在主人手下的武士走不过一轮。” “我看啊,就连自己的刀也破破烂烂的傢伙,只怕也是来骗取主人钱財的傢伙。” 川崎瞥了一眼黎诚腰间別著的破旧打刀,露出了和之前那个田中一样的不屑表情。 “诚君是有治国良方的文人,”角本英姿反驳道:“个人的武艺再高,能高得过外邦人的枪炮不成?” 这话倒是让黎诚有些刮目相看了,可是川崎身后的武士闻言大怒,伸手扒开面前的川崎大步上前,扯住角本英姿的领口喝骂道。 “你在说什么狗屁!” 角本英姿被嚇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不然呢?外国的铁甲船被你用刀斩断了吗?” 黎诚轻飘飘开口,却引得周围所有人怒目而视。 武士一把推开角本英姿,冷声道:“哪来的寒酸浪人?报上你的名號。” “通名就不必了,”黎诚轻笑开口:“我对看不清大势的蠢人不感兴趣。” “你!” 武士闻言大怒,噌一声拔出打刀,刀光映照下,他狞声道:“我倒要看看谁是蠢人!” “住手!” 角本英姿大惊失色,黎诚出言不逊,的的確確给了武士发难的机会。 在被辱的前提下,面对平民和黎诚这样身份不明的脱藩浪人,武士的確是有斩舍御免的权利的! 所谓斩舍御免,是幕府给予武士的特权,即“格杀勿论”。 黎诚把手慢慢放在刀柄上。 十分钟的倒计时开始流转,听风客的馈赠激活。 握著刀的武士心底徒然一惊,面前的男人在握住刀后突然像是换个了人一样,竟带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死!” 武士爆喝一声,先声夺人,这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在剑道中被称之为“气杀”,常人在这样的怒喝声中往往心神失守,被惊嚇到瘫坐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寻常些的武士也会慌乱,从而露出更多的破绽。 “闭嘴。” 黎诚脑海中品味著听风客的馈赠带来的剑道刀术,拇指將刀鍔向前稍推,略有些不耐地轻声叱道。 然后就是拔付! 没人看得清黎诚是怎样拔刀的,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黎诚原本收在鞘中的打刀出手,比已经斩下的武士刀更快! 草鞋踏地声,剑刃破风声,羽织被高速扯动的布帛声,拔剑声,戛然而止的气杀,和尚有余威的一声“闭嘴”。 血振! 细微的血从这柄打刀上泼洒开来,眾人连刀剑碰撞的声音也没听见,这场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武士扭过头去不可思议地看著慢慢收刀的黎诚,只觉脖颈一凉,一道十厘米长的血口仅在一瞬间印在了那里。 鲜血缓缓渗出,他略带恐惧地去摸,却发现这道口子仅仅划破了他的皮肤。 “我……”他咽了口口水,看著气势完全散去,缓缓將破刀收入鞘中的黎诚,想说些什么。 “听风客的馈赠:听风客的刀术,剩余时间九分钟五十七秒(已暂停)。” 黎诚瞥了这武士一眼,低声骂道:“若我是那些外国枪手,拔枪只会更快!” 武士悚然一惊。 看著周围人如针刺般的眼神,他面露羞愧之色,只好低著头快步逃开,路过黎诚时低声道了声:“抱歉。” 刚刚大放厥词的川崎恐惧地看了黎诚一眼,跟著快步逃离的武士离去了。 “诚……诚君。” 一旁看著的角本英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喊了黎诚一声。 “角本君,带我去见你们主人吧。”黎诚云淡风轻地说道,似乎刚才拔刀的那人不是自己。 “是。” 角本英姿咽了口口水,引著黎诚快步跑进道场,不敢有丝毫怠慢。 黎诚低垂著眼睛,谁也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个名为友近学的贵族手底下门客幕僚估计不会少,自己要快速展露出自己的价值,要想直接和友近学对话,单凭嘴皮子可不够。 要有拳头作为敲门砖,要让友近学认识到自己编造出来的外邦经歷,有武力的背书。 將自己归国落魄浪人的形象在第一次见面前就通过自己的行为在角本英姿面前拗转掉,从而求得更进一步的发展。 一个不知因何而去往外邦的浪人,嘴里的救国良策可没有半点说服力。 但是,如果是一个“剑圣”,一个强绝的武士,那可就完全不同了。 友近学会是暮末乱世值得期待的跳板吗? 黎诚不知道,但黎诚不在意。 “幕末啊……”黎诚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呢喃:“冲田总司的刀么……” 第4章 上中下三策 “你看清了他的刀么?” “看不清。”角落里,男人撑著伞,恭敬地站在平民打扮的女人身后:“光凭这齣剑的速度,或许新选组那位剑圣也比不上。” “又一位剑圣?”女子感慨道。 “大概吧。”男人頷首,低声道:“京都风云际会,友近家必然要往京都去,到时候见他出手便知。” 女子轻笑一声,扭过头去离开:“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他所说的救国良方。” 此刻若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会发现撑伞的男人身形飘渺,状若游魂。 “阴摩罗,走吧。” “……是。” “別动歪脑筋,友近家的老东西还没死呢。” “……是。” …… “诚君,面见主君不可佩剑,您的佩剑……” “拿去。”黎诚隨手將打刀丟给角本英姿:“不过,我就这样穿著破旧去见你家主人,不会被轻视么?” “若因为一件衣物就轻视於阁下,我友近学又怎配招揽天下英豪?” 一声大笑从堂外传来,穿著剑道服的友近学推门而入,身后跟著低眉的僕人。 “听闻刚刚阁下道场门口一剑妙到毫巔,岂能让此等剑豪多等?” 友近学看上去是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个子倒是不高,引人注目的是他从右眼直到嘴角的一道长疤,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狰狞。 “听闻阁下刚从海外归来,无有厚礼,唯有一剑相赠。”友近学侧身,身后的僕人抬著剑架上前。 剑架上摆著一柄崭新的打刀。 黎诚毫不客气,拿起打刀,拇指微微一推,刃出半截,淒冷如霜。 “好刀!”黎诚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喜色。 其实他根本看不懂刀,只是无论如何要维持住自己刀客的身份而已。 “此刀名镰鼬切,刀铭『镰鼬拔付一心』,曾有武士用此刀居合斩落山中为祸的镰鼬妖而得名。” 友近学抬手:“请坐。” 黎诚將镰鼬切递给一旁的角本英姿,和友近学在榻榻米上相对跪坐。 “阁下曾言救国良方,大可同我一敘。” 友近学面带微笑,诚恳地说道:“我欲救国於水火,此世人皆知矣。” “我有上中下三策,请君从下策开始听起。”黎诚並不扭捏,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何先听下策?”友近学大惑不解。 黎诚笑道:“我怕从上策讲起,阁下会將我乱棍逐出。” 友近学哑然失笑,抬手道:“请讲。” “下策为武士之剑。” “哦?” “武士之剑,击於市井,伐於客商。起於怒意,止於五步。” “暗杀外国行商、国內贵族,迫使他们畏惧止步,停下开国的脚步,如此攘夷。” 友近学闻言嘆了口气,道:“阁下是对现在的攘夷活动不满?” 要知道这时候大多数的攘夷活动仍是以暗杀为主,配著刀的志士行走在黑暗里,暗杀著一个又一个商人和贵族。 而这在黎诚口中只是下策。 “不,我只是遗憾,而不是不满。” 黎诚沉声道:“若是不满,我不会把它列为解决方案之一。我真正不满的,是腐朽到无可救药的幕府啊。” “慎言。”友近学面色一肃,半晌,又低声问:“中策呢?” “中策是贵族之剑。” “要有火枪,要有铁甲舰,要有一切他们有的东西,为此,可以捨弃任何东西,包括武士和自己的权力。” 黎诚悠然道,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写著什么。 友近学看著,居然是一条一条的法令。 黎诚一边写著一二三四,一边敘述著详细內容。 “各大藩属大政奉还,建议会,展公议以决万机。” “官制改革,广招有志之士,举有能,削无实。扩张海军,安置亲兵拱卫京都。” “改条约,制宪法,发售控制货幣流转规则。” “如往年师法大唐,渡海求学,以一代人的代价跟上那群白皮人的脚步,直到有能力反抗。” 这是数年后坂本龙马提出的船中八策,此刻被黎诚轻描淡写地拋出。 友近学沉默半晌,嘆道:“谈何容易。” “上策呢?”有了刚才这一番对话,友近学认定面前的男人的確胸有救世经纶,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著黎诚,黎诚却不再说话了。 “您確要听?” 友近学心下明了,抬手屏退左右,场內只留黎诚和友近学二人。 “如今长州藩、萨摩藩、土佐藩皆要倒幕,倒幕攘夷已是大势所趋。” “可你方唱罢我登场,友近先生,不知大政从幕府將军手中归还於天皇,於百姓又有何益?” 黎诚意味深长地问道。 “今將死,明亦將死,死於將军与死於天皇又有何异?” “上策,乃庶民之剑,乃翻天覆地之剑!” 友近学愕然:“你、你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 黎诚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您已经有选择了,不是么?” 友近学心乱如麻,半晌,高声喊来角本英姿:“送诚君去大宅休息。” 快步走来的角本英姿面露喜色,友近学门下招徠的门人共分三个档次,若未特別说明,则是最低等级的门客。 若说送入次房,则代表此人有过人之处,可为砥柱。 送入大宅,则是友近学认定此人才能出眾,可堪大用。 若黎诚进了大宅,他作为引荐的下人亦能得到不菲的回报。 “请隨我来。” 黎诚笑了笑,跟著角本英姿离开了。 整间房子里仅有友近学一人皱眉坐著,沉思著刚才黎诚说的话。 …… “诚君,您的刀。” 穿著崭新羽织和衣服的黎诚坐在小园的台阶上,接过角本英姿递过来的镰鼬切。 “诚君,您若有事便遣侍女去做,我先告辞了。”角本英姿將一个二十多岁的侍女推到黎诚身旁:“快和贵人打招呼。” “是。”侍女低垂著眉眼,跪坐在黎诚身旁:“大人,您好,我是服侍您的侍女,您喊我樱子就好。” “角本君,我刚归国不久,能带我外出转转么?”没有去看侍女,黎诚將镰鼬切插到腰间,问道。 “义不容辞。”角本英姿连忙道。 第5章 船幽灵 本以为黎诚会往繁华的城町里去,却没曾想黎诚带著角本英姿又回到了码头边。 咸咸的海风吹在角本英姿脸上,让他满脸都写著迷茫。 黎诚招手唤来那个卖烤鱼的小女孩,俯下身子把铜子放到小女孩手里,买了两串一看上去就很难吃的烤鱼。 小女孩胆怯地接过,道了声谢。 黎诚递给角本英姿一串,他的新衣服里背著好几贯钱,甚至还有一枚小判,也就是黄金。 友近学对自己手下的门客倒是不吝嗇,这时候的一枚小判用来买米的话大概够三口之家吃上一两年。 黎诚也不由得有些感慨友近学的慷慨。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正欲往京都去。”角本英姿紧跟在黎诚身边,提醒道。 “京都风云际会,自是要去。”黎诚走在街上,手里捏著一串烤鱼,一边走一边慢条斯理地啃著,余光注意著远处那道瘦弱的身影:“这女孩烤的鱼乾乾巴巴的,还不捨得放盐,真是难吃。” 角本英姿只咬了一口烤鱼,这味道让他不忍再咬第二口,闻言忙道:“如果诚君想吃烤鱼,府內有专门的厨子可以效劳。” 黎诚笑道:“可是府里的师傅能烤出这股苦味来么?”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孩,低声道:“跟著她。” 角本英姿隨著黎诚的指向看向那个女孩,是刚刚卖给他烤鱼的小女孩。 他有些摸不著头脑,只好耐著性子和黎诚一起尾隨这个枯瘦的女孩,脸色有些古怪。 莫非诚君对樱子不感兴趣,是有这种……变態的爱好? 角本英姿没办法理解,在他看来女孩就得大胸大屁股,譬如附近街里的女人,那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黎诚一眼就看穿角本英姿在想些什么,懒得开口解释,只是慢悠悠地啃著烤鱼。 走了半晌,忽然,黎诚冷不丁发问:“角本君,你知道为什么川崎君会老是找你麻烦吗?明明都是为友近先生办事。” “为何?” 角本英姿先是一愣,忙问道。 “东印度公司的外国人在扩张的时候吃亏了,就会迁怒下属,即使下属並没有做错什么。” “下属心有不忿,就会辱骂底下做生意的商人。”黎诚悠悠地说:“而那些外国商人呢,就会回去打骂自己的女人。” “他们把这称之为踢猫效应。” “一层一层下去,最懦弱的那个只能自己憋著,就像现在的幕府。” 角本英姿面色发苦,低著头没有辩驳。 “这就是政府懦弱的代价啊。” 角本英姿听见黎诚感慨一声,停下脚步,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手中吃得只剩鱼骨的竹籤隨手一丟,把手放在腰间的镰鼬切上。 黎诚冷笑一声:“多好的发泄品啊,反正幕府会为他们兜著底。” 远远地,破旧低矮的街道旁,两个外国人围著跪在地上的瘦弱男人半蹲著说著什么。 卖烤鱼的女孩远远看见,嘴里一边悽厉地用日文大声喊著“お父さん(父亲)”、“お父さん”,一边恐惧地跑过去试图拉开这两个外国人。 俩个外国人对视一眼,嘴里嘟囔著英语,哈哈大笑起来,慢慢让开了位置。 角本英姿鬆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就听见黎诚贴心地把这两个外国人说的翻译了过来:“他们在討论这个女孩能卖多少钱。” 角本英姿一窒。 地上躺著的枯瘦男人看见女孩衝过来,眼睛一亮,用不熟练的英文喊道:“这个,来了,带走吧。” 女孩迷茫地看著自己的父亲,下一刻就被这两个外国人捏住了手腕。 她枯瘦的身子被外国人几乎举到半空,腰间的竹盒里没卖完的烤鱼被打翻散落一地。 这位父亲低下头去不敢看女孩。 “所以我们一定要攘夷。”角本英姿踌躇著不敢上前,最后也只是看著这两个外邦人带走女孩,恨声道:“这群该死的外邦人。” “哪家东印度公司的?隶属谁?有流通人口的的许可吗?”黎诚换了一口流利的英语,高声喝道. “还是说是在走私?” 那两个外国人乍一听见熟悉的英语,看了黎诚一眼,就看见一位摆出要拔刀姿態的武士,顿时扔下女孩就想跑。 “幕府的武士!” “该死,別被抓住了,不然罚款可够我们受的。” 角本英姿听不懂黎诚在说什么,只是看见这两个外国人被黎诚喝退,下意识就想去追,被黎诚拦住。 黎诚瞥了他一眼:“別追了,你以为现在这里谁说了算?幕府?” “您说的是。”角本英姿嘆了口气,道:“这女孩能遇见诚君,是她的运气。” “你以为我是在可怜这女孩啊?”黎诚翻了个白眼:“真把这女孩带走了,倒霉的指不定是谁呢。” “啊?”角本英姿迷茫道:“为什么?” 黎诚没有急著解释,拇指前推,鲤口之切。 这柄曾斩落镰鼬的打刀噌一声出鞘,在黎诚手里散发著幽幽的光芒。 “还能为什么?”黎诚低声道:“你面前的这个女孩,可不太像是人啊。” 早在码头,黎诚就注意到了这个卖烤鱼的女孩。 侧写是一门通过行为、习惯乃至心理来推测罪犯行为逻辑的技术,黎诚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对环境与路人进行侧写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这个女孩身上同时具有好多人的行为特徵,在黎诚眼中,这个女孩时而像是七八岁的女孩,时而更像一个成年男性。 这种不协调感让黎诚很难不好奇,特別是友近学赠刀时介绍镰鼬切的那番话让他察觉到这世界或许与自己脑海中的幕府末期有所差异。 “此刀名镰鼬切,刀铭『镰鼬拔付一心』,曾有武士用此刀居合斩落山中为祸的镰鼬妖而得名。” 他用的“曾”,仿佛他確信“镰鼬”这种妖怪的確存在! 黎诚没有急著激活听风客的馈赠,而是紧盯著面前这个有些超出他理解的女孩。 女孩只是哭闹著,似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黎诚喃喃自语。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她是船幽灵,是葬身海中死难者的鬼魂聚合。” 背后传来男人浑厚的声音。 “也就是在外邦人铁甲船下,那些不甘的死者化为的妖鬼。” 第6章 阴摩罗 “谁?” 黎诚回头,看著这仿佛突然出现的男子,警惕地问道。 面前的人戴著铁质的面具,声音沙哑刺耳。 “让开。” 角本英姿认出了面前的男人,扯了扯黎诚的衣袖:“诚君,他是阴摩罗。” 阴摩罗? 黎诚眯了眯眼,看著这壮硕的男人缓缓拔刀。 黎诚知道阴摩罗鬼,日本传说它人首鸟身,是怨气化为的鬼怪。 其实阴摩罗的形象最初源於中国古典书籍《清尊录》,和日本的形象大差不差,是由新死人怨气幻化而成。 隨著阴摩罗的拔刀,丝线般的黑雾从它身上渗出,飘散在空气里。 本来没有异样的小女孩忽地倒地呕吐起来,呕吐出了活蹦乱跳的海鱼与鲜红的血水,嚇得她的父亲尖叫连连。 角本英姿联想到自己刚刚咬了一口的鱼,面色不禁有些难看。 黎诚嘴角抽了抽,也有些犯噁心。 “斩!” 阴摩罗低喝一声,长刀快如闪电地朝著女孩劈去。 女孩的脑袋忽然转过一百八十度,以一个惊悚的姿態瞪向阴摩罗,嘴里发出溺死者的尖叫。 “不、不!” “救命,救我!” “救救我的孩子!” 声音尖锐刺耳,光是听著都能听出这些声音里的不甘与恐惧。 阴摩罗的刀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从这个怪物的额头劈下,却只砍进去不到一寸就难以再继。 女孩的嘴里还在流淌著血水,呕了呕,一团可疑的鱼肉块朝著阴摩罗脸上吐去。 阴摩罗持刀后撤,一刀將鱼肉凌空斩成两半。 这团鱼肉块落四散开来落在地上,接触面升起白烟,发出噗嗤嗤嗤的腐蚀声。 黎诚皱眉看著这一切,正想回头让角本英姿躲远些,却看见角本英姿一脸轻鬆。 角本英姿这才想起身旁的人刚刚回国,忙解释道:“诚君,这只阴摩罗是附近游走的一位有名的剑豪『下桥弥生』的手下,平日里会出手祓除妖鬼。” 黎诚瞭然,忽地又开口问道:“我看这阴摩罗是个女子?” 角本英姿一愣,疑惑道:“阴摩罗鬼乃是男子死后怨念所化,其主人下桥弥生也是坊间有名的美男子,怎么会是女子?” 阴摩罗闻言扭头看了黎诚一眼,却没说什么。 黎诚若有所思地看著阴摩罗。 他確信这人的动作体態绝对是一个女性,男女之间的骨骼差异太大了,他不可能认错。 当然,如果所谓“妖鬼”会將整个人的体態习惯也改变,那就另说了。 黎诚摇摇头,继续观察著场上的局面。 周围原本还在围观的零星几人早高喊著“妖怪”“妖鬼”之类的话逃走了,那个女孩的父亲瑟缩在房子后头,抱成一团颤抖著。 黎诚走过去,拍了拍这男人的肩膀,问道:“喂,那两个外国人怎么和你说的?” 男人流著眼泪喊:“他们说外邦有人想要收养释子,愿意十贯钱来买走她。” 黎诚耸了耸肩:“神经病,连这种屁话都信,自己骗自己罢了。” 角本英姿欲言又止,黎诚瞥了他一眼,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据我了解,的確有一部分外邦人在收养被遗弃的……” 黎诚见他声音越来越小,不由得打断道:“对啊对啊,那铁甲船可是来和你们友善通商的哩!” 被黎诚阴阳怪气一番,角本英姿哑口无言。 黎诚嘆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友近君准备何时入京?” “大概要在十月之后了……” 黎诚算了算,现在才二月份,也就是说至少要半年。 那边阴摩罗和船幽灵的交手也以阴摩罗一刀斩开船幽灵的胸口结束。 面目全非的女孩身体逐渐化为虚幻的光点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块拇指盖大小的褐色石头。 黎诚盯著俯下身子捡起石头的阴摩罗,忽然听到阴摩罗问:“阁下会去京都么?” “自然。”黎诚頷首。 “过些日子京都再见吧。”阴摩罗淡淡道:“希望你別让我失望啊。” 他將手中的石头隨手丟来,黎诚反手接住。 “那么,期待与你再会。”阴摩罗血振收刀,飞快离开了。 角本英姿看著黎诚手中的褐色石头,结结巴巴地问:“诚君,您和下桥君认识么?” 黎诚摇摇头。 “那就是下桥君有见过你出手吧。”角本英姿感慨道:“下桥君乃是有名的武痴,初来时就曾挑战过我家主人。” “结果呢?” 角本英姿支支吾吾地,黎诚瞭然,大概率友近学不敌这个名叫下桥弥生的傢伙,作为友近家的下仆,角本英姿遮遮掩掩也是正常的。 看见黎诚不再多问,角本英姿愤愤然道:“若非友近家会心现神流剑圣已是百年高龄,哪里轮得到他来挑衅?” 黎诚没理会角本英姿的牢骚,捏著阴摩罗丟过来的石头对太阳看了看,发现里头透过光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看上去就是方才小女孩的模样。 角本英姿羡慕道:“这妖鬼种子服下后,將其降服便能化为妖鬼供自己驱使,下桥君便是斩了阴摩罗才降服的阴摩罗。” “谁吃都行?” “若是斩杀者,服下毫无阻碍,”角本英姿摇头:“若是旁人,那么还得在夜晚的噩梦中再斩一次入梦的妖鬼。” 黎诚点点头,把这船幽灵的妖鬼种子贴身收好,看见角本英姿面带不舍地丟了一贯钱在男人身上,愤愤道:“你家女儿早化为船幽灵了,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近些日子是不是靠近过水域那边?” 男人呆呆地捡起这一贯钱,精气神仿佛都被抽乾了似的答道。 “前几日那两个外邦人来时,释子听见我说要让她和他们走,就逃了出去,回来背著好几条鱼,说自己能捕鱼卖钱,让我不要把她卖掉……” “你!”角本英姿冷哼一声,眼珠子一转,夺回那贯钱薅下一半来又丟还给他:“你怎么不知道这是在卖女儿?你心里明明明白得很!” “我……我……”男人痛苦地反问道:“不然呢?把她卖进武士家里吗?还是说送到街?我们的家早就在铁甲船的炮火下毁灭了,我什么也没有,整天只能带著她乞討。” 听到这里,角本英姿略带不忍地问道:“那你从前是靠什么工作的?” “没了。”男人惨然一笑,举起自己的右手,角本英姿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半个手掌都被削掉了。 “已经没了,大人,我去问町里怎么安排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不小心冒犯了武士大人,被拥有斩舍御免的武士大人砍掉了半只手……” 角本英姿沉默了,把薅下来的半贯钱又丟了回去。 黎诚忽然问道:“我刚刚听到你说他们愿意十贯钱来买她,钱呢?” 角本英姿猛的一震,也问道:“对啊,钱呢?” 男人低声道:“我都给那两个外国人了,他们答应给释子找一个好些的外邦人家庭,可以不用挨饿,顿顿都能吃上白饭,还能骑马念书。” 黎诚嘆了口气,起身走了。 角本英姿连忙跟上黎诚,低声抱怨:“这蠢男人。” 第7章 妖鬼种子 刚一归家,那位名为樱子的侍女便恭敬地迎了上来,要服侍黎诚换衣脱鞋。 “不必了。”黎诚摇摇头,只是把镰鼬切放到樱子手上:“帮我把刀擦洗保养一番,放到刀架上就好。” 樱子恭敬应下,双手捧著镰鼬切小心地走开了。 这时,门外传来角本英姿的声音。 “诚君,家主知道阁下刚刚归国,嘱我送来两本读物,以助诚君明了当今局势。” …… 友近学送来的两本读物名为《百鬼抄》与《1857:妖鬼復甦》。 前者记录著百鬼,黎诚只是粗略翻看了一番,就把目光放在了泛黄的第二本书上。 这本书是由英文写就,作者是一位名为温克斯的外国作家,对开国后的日本有著很深的研究,据说曾经接受过天皇的接见。 虽说是英文,但是几乎每段上都有著日语的標註,便於读者理解。 黎诚仔细阅读著这本半是史书半是游记的作品。 从1855年铁甲舰开国后,在1857年,日本神话传说中的鬼怪不知为何开始逐渐復甦。 幕府专门设立了討鬼卫,在机缘巧合中,討鬼卫发现斩杀妖鬼后服食妖鬼种子,可以驱使妖鬼为自己所用,那时候的妖鬼一度被幕府视为救国的馈赠。 可是好景不长,到1860年,三年过去,整个日本都陷入了妖鬼的灾祸中。 救国的馈赠成了乱国的祸根。 服鬼的武士被尊为“鬼武士”,而最强也是最初利用妖鬼的討鬼卫被幕府专权,成为了幕府的秘密军队。 黎诚皱眉读完了这本书,大概了解了妖鬼是个什么东西。 樱子跪坐在他身旁,轻声道:“诚大人,洗澡水已经放好了。” 黎诚合拢《1857:妖鬼復甦》,看了一眼这瑟缩著著的小妇人,摇了摇头:“我要去和友近大人说些事,稍微等一会儿吧。” 樱子低头答是,目送黎诚起身出门。 …… 友近学的房间离黎诚的屋子不算远,家僕通报一声,黎诚就见到了正在院子里练剑的友近学。 友近学擦擦汗,朗声笑道:“角本同我说了,阁下也见过妖鬼了吧?” “我出国许多年,今日才知道国內尚有此等灾祸。”黎诚坐下感慨。 “不知诚君想如何处理这枚船幽灵的种子?”友近学坐在黎诚身旁,身旁的僕人送上来两杯热茶。 “友近君有什么建议吗?”黎诚吹了吹热茶,问道。 “若想京都试剑,必食之。”友近学正色道:“今天下英豪皆往京都去,若诚君想剑试天下,非鬼武士不可为之。” “哦?”黎诚似乎是有些意外这个答案。 “可若阁下为救国,为谋天下,则万不可食。”友近学道:“……” 沉默一会儿,友近学接著说:“不知阁下可知我会心现神流剑圣?” 黎诚笑道:“剑圣友近择,大名谁人不知。” 这个名字黎诚听道场里其他人说了不下百次。 友近学嘆道:“祖父九十高龄,剑道决意令我等后辈汗顏,当初討鬼卫初创,討鬼卫第三卫队队长曾拜师祖父,有这一份情面在,后来专门送了一枚妖鬼种子来。” “祖父是一位剑圣,他认定武士就该死在战场上,即使被白刃斩开喉咙也比这样等死强,常常独酌孤饮,长吁短嘆。” “听闻服下妖鬼种子可重返青春,又可与如今辈出的英豪论剑,喜不自胜,顶著所有家人的反对吞下了妖鬼种子。” 黎诚心头微动。 友近学嘆道:“接下来的事也並非什么秘密,只是我友近家难以提起的灾祸。” “祖父斩鬼成功,梦中斩掉络新妇,醒来后却整日浑浑噩噩,討鬼卫的大夫来看过,说是鬼武士会被吞下的鬼物侵染,乃正常现象。” “一日偶有所感,祖父怒而拔刀,我父为阻拦祖父,亡於祖父剑下。”友近学感概道:“祖父清醒后知道自己杀子,悲痛至极,將自己囚於深院再不见人。” “世间怎可能有毫无代价的力量呢?”黎诚也唏嘘道。 “正是。” “但力量的诱惑实在太大。”友近学摇摇头,面有苦色:“我五岁练剑,七岁切纸,十二岁目录,十七岁皆传,可为会心现神流师范代,至今已经二十九年,尚不及討鬼卫新兵鬼武士,而那鬼武士仅仅学刀半载。” 黎诚默然,他能感觉到友近学有所隱瞒,但所说的大多都是真话。 他略微有些能理解这种感受,刑侦场上的那些侧写大师穷尽一生积累的经验,都不如他去现场看上一眼。 “我自知我此生无望成为祖父般勇武无敌的剑圣,却也难以接受半载人生努力全成笑话。” “所以我辈武人必服妖鬼。” “可阁下不同。”看著若有所思的黎诚,友近学肃然:“若为天下计,个人勇武实在不值一提,阁下乃有大才欲行大事之人,此后法令、变革无不需要清醒头脑,万不可……” 黎诚点点头,道:“我实不知有如此秘辛,怪不得友近先生未曾吞服妖鬼种子。” 友近学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虽说我等武士精神饱满,几乎不会受到影响,但祖父当日怒目形象委实令我胆寒,非不愿,实不敢。” 黎诚沉吟片刻:“不过听友近君所言『此后法令、变革』,是要採取我所言中策?” 友近学盯著黎诚,观察著他的表情,只看见一对沉静如水的眼睛,只好无奈嘆道:“莫非诚君失望要走?” “没有这个打算。”黎诚笑了笑:“求其上得其中,友近君只愿行中策,我倒是並不意外。” 友近学鬆了一口气,这才笑道:“没想到诚君並非那种迂腐的傢伙。” 黎诚饮了口茶水,看著天空舒捲的云彩,道:“如果下了决心,我倒是颇有些迫不及待了,请君早日入京吧。” 说罢,黎诚將手中的的茶杯放下,起身道:“友近君心思縝密,你特意吩咐角本君为我送来我急需的书籍,真是有心了。” 友近学愣了愣,反应过来慷慨道:“如果阁下还要看什么书,让角本去我馆藏里取便是。” 黎诚点点头,离开了友近学的小院。 友近学招招手喊来一旁的僕人,拿出一块竹符吩咐道:“把这送去给角本,让他从馆藏里为诚君取书。” 角本英姿送来的两本书装订都一般,《1857:妖鬼復甦》的角標与备註显然不是友近学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所注,更像是一个没钱却愿意睁眼看世界的傢伙的书。 黎诚不介意帮角本英姿一把。 黎诚走在回去的路上,对著月亮笑著摇摇头,喃喃道。 “至於我的上策……谁说它和中策矛盾呢?” 第8章 新选组 京都,新选组总部。 冲田总司抱著剑,坐在角落里,看著跪坐著开会的眾人出神。 新选组局长近藤勇跪坐在台上环顾四周,有著“鬼之副长”名號的土方岁三跪坐在他身后。 这时候鬼之副长的名头还没传开,土方岁三的凶名也只在新选组內赫赫。 京都的武士们还把新选组当作幕府旗下小小的治安队,只有部分高层才知道面前这个名叫近藤勇的乡下武士究竟有多狠。 八月十八日政变得到幕府赐名新选组后,这个名为近藤勇的傢伙就毫不犹豫肃正了另一位新选组高层,和自己同出一脉的试卫馆一派完全掌控了新选组。 “京都打著天诛名头行事的贼寇越来越多,其中还出现了鬼武士,光是上个月,新选组就有三位队员重伤,两位队员死去。” 底下的人表情肃穆,静静聆听著近藤勇讲话。 “他们说是脱藩的浪人,实际上却用著好刀,兜里大把钱財。” “而我们只是一群乡下来的武士,连刀都是仿品。” 近藤勇站起身来,拿起刀架上自己的佩刀,拇指轻推,这柄打刀缓缓出鞘。 “可我的虎彻就是假的又如何呢?”近藤勇看著虎彻的刃口,脸上露出狮子般的威严:“只要我的刀能砍断那群志士的脖子,那在世人眼中它就是真的虎彻!” “同样的,只要我们能杀掉那群在京都四处袭击杀人的志士,那我们就不是所谓的乡下武士。” 近藤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我们就是幕府手下最凶狠的狼。” “狼是猎手,是最冷血凶狠的斗士。”近藤勇轻声说:“但它还需要一声嚎叫向世界宣布它的来临,在这声嚎叫响彻京都前,我们需要更锋锐的爪牙。” “诸君,幕府的赏赐下来了。”放下刀,近藤勇沉声道:“十枚妖鬼种子,是我从討鬼卫那里討来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跪在討鬼卫的高层面前,討来了这十枚种子。”近藤勇舔了舔嘴唇,声音平静得可怕。 “上一个能让我这样跪著的,是芹泽鸭,而他去年就死在了暗杀里,真遗憾。” 芹泽鸭就是被近藤勇清洗的新选组另一派系领导人。 他缓缓环顾四周,身后的土方岁三打开背后的盒子,里头红绸缎包著十枚凸凹不平的灰褐色妖鬼种子。 近藤勇隨手拾起一枚,仰头吞下。 周围所有新选组的武士都屏气凝神地盯著他。 土方岁三也面无表情地拿起一颗妖鬼种子放进嘴里,一双犀利尖锐的眼睛环顾四周,冷然道:“有不怕死的,上前来领。” 底下的人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默,角落里抱著剑的冲田总司左看看右看看,走上前来就要拿种子,被土方岁三一脚踢开。 “你来凑什么热闹?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冲田总司嘟著嘴不满地回去坐下,咳嗽两声,看著新选组的其他人一个一个上去领种子。 抱著剑的少年看著院子外慢慢飘过的白云,怔怔然有些出神。 此刻的他不像是那位天然理心流公认的最强者,也不像京都街头十步八剑杀死八名攘夷志士被封剑圣的人屠。 更像一名普普通通沉默寡言的少年。 …… “近藤先生……”冲田总司看著散会的新选组,轻声问道:“又要去杀人吗?杀谁?” “大概吧。” “有钱拿吗?” 近藤勇疑惑道:“你有很多用钱的地方吗?” “有。”冲田总司把怀中抱著的加贺清光打横放著,缓缓拔出来,摸了摸那漂亮的刃纹。 “近藤先生说自己的虎彻是假的,我想给近藤先生换把真的虎彻。” 近藤勇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只要它能砍断志士的脑袋,为幕府除去障碍,那它就是真的虎彻。” 冲田总司又咳嗽两声,缓了缓,有些懊恼地说道:“但是局里只有我的刀是高价买来的真货,我有点不好意思。” “虎彻可比加贺清光贵多了啊。”近藤勇摸了摸这个男孩的头,低声道:“没事,局里的大家总会拿到好刀的,快了。” “我明白了。”冲田总司抿抿嘴,平静地说:“我会多砍一些志士的。” 声音平静得令人胆寒,仿佛砍人对他而言只是去园里除除草般自然。 可近藤勇只是点了点头,把手放在男孩脑袋上摸了摸,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这个男孩不是在说什么大话,毕竟,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曾经砍死过妖鬼。 …… 走出门,副长土方岁三正斜倚在房间边抽菸,烟雾繚绕中,这个男人俊俏的外貌若隱若现。 土方岁三的確是京都罕有的美男子,只是他有些糜烂的私生活与那双有些嚇人的眼睛略微有些扣分,不然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在京都或许能俘获哪位贵族的芳心也说不定。 “山崎那边怎么样了?”土方岁三头也没抬,问道。 “传回了些消息,有几个地方很可疑,但是不希望我们现在就出手,他感觉还有更多东西可以挖。” “你的意见呢?”近藤勇从土方岁三手里接过一根烟,借他的火点著吸了一口。 “夜长梦多啊。”土方叼著烟,望著天空:“我建议先杀一批再说吧。” “志士是杀不完的。”近藤勇摇摇头:“现在所有人都在往京都赶,杀了一批,还有下一批,不威慑他们一次,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土方岁三一挑眉:“那你的意见呢?” “像我刚刚说的,那些怕我们的人喊我们壬生狼,那就让他们看看真的狼。”近藤勇深吸一口,將手中所剩无几的的烟屁股按灭,眼神冷厉:“要杀,就堆到一起杀,杀个血飘檣櫓,杀出个名头来。” “也好。”土方岁三起身,拍拍屁股:“我会吩咐山崎继续潜伏著盯著那片的。” “又去吉原?”看到土方岁三要走,近藤勇问:“那么点俸禄全砸上去了,小心死在女人肚皮上。” “吉原的女人们在给我写信啊。”土方岁三笑道:“走了。” 近藤勇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事到如今,那些艺妓写给他的信,只是招徠他重新光顾的gg文这种事已经说不出口了。 听说他还打算把那些信编撰成册拿去炫耀。 近藤勇:“……” 装作不知道吧。 第9章 入京!入京!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两天。 黎诚和樱子被角本英姿带到大堂的时候,堂內已经坐满了人。 第三等的门客三五人一组,挤在最边缘的位置,互相之间低声窃窃私语著。 次房的门客相比第三等门客,数量上少了不止一点,在稍靠前些的位置。 黎诚注意到当初在道场门口被自己斩开脖子上皮肤的那位武士就在这一档次,端坐著满脸严肃。 看到自己走进来,先是愕然,然后羞愧地低下头去不再看黎诚。 最靠近友近学的位置只有四个,其中三个都坐著人,侍女侍奉在侧,只有一个位置还空著。 角本英姿引黎诚在这个空位上坐下,樱子垂首坐在黎诚身后,整个身子都紧贴著黎诚,伸出纤细的手为黎诚斟酒。 黎诚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三位住在大屋的门客朝黎诚客气地点了点头,能直接被友近学赏识的人表面上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谁也不会蠢到互相树敌。 黎诚当然也不是傻子,淡淡点头回应。 看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友近学坐在最上首举杯,朗声道:“昨日京都来信,那边的道场已经置办妥当,诸君且与我共饮。” 场面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一齐举杯,友近学被刀疤刻画得凶狠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 饮下这杯酒后,所有人都紧紧盯著友近学,知道他接下来必然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不会这样大费周章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友近学环顾四周,振声道:“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我欲先令七八人去往京都试剑立威,让我会心现神流在京都崭露头角,不知可有人慾往?” 一时间所有人面面相覷,竟没有一人作声。 黎诚瞭然,所谓七八人先往京都,不过是投石问路看看京都的局势如何。 这一批人要在京都站稳脚跟可不容易,且不说容易被捲入京都道场间的爭斗竞爭,稍有不慎或许被新选组扣个外来攘夷武士的帽子杀了也不冤。 看所有人或低头沉思或眼神闪避,友近学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但却听到二等门客间,传来一位熟悉的武士雄浑声音。 “我乃土佐藩脱藩武士武田五郎,因政见相左与同藩武士相残,失手杀掉对方,被削去荣誉流落至此。” “若皆不愿往,我往之。” 站起身来的正是被黎诚听风客一刀斩破脖颈的武士,他偷偷看了黎诚一眼,黎诚低著头饮酒,没有理他。 友近学喜不自胜:“武田君,请上前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武田五郎大步上前,友近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一个若皆不愿往,我往之!” “来人,赐銃!” 身后,四位僕人吃力地从帷幕后搬出一个巨大的木箱,共分三层,友近学打开第一层,十五柄闪著金属光泽的手銃在箱子里静静地躺著。 “这是我从外邦人手里头淘换来的手銃,外邦人叫它『菲尼克斯』,在他们的语言里是『不死鸟』的意思。” 友近学拿起一把菲尼克斯,这柄手銃只有巴掌大,把手上雕刻著奢华的纹路,暗红色的銃身华贵又抓人眼睛。 他举起菲尼克斯,朝著身后僕从举起的木牌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如雷震,整面木牌一瞬被打得粉碎。 “它在东印度公司间只有高层才配拥有,不仅因为它的威力,更因为……”友近学掰开菲尼克斯的枪膛,两坨蠕动的肉块在原本填充火药的地方缓慢蠕动:“它是活的。” 武田五郎骇得瞪大了眼睛,就连黎诚也有些错愕地盯著它。 “不需要弹药,也不需要装填。”友近学讚嘆道:“这是天生的武器,是战爭史上的丰碑。” “那群外邦人说它吃空气中的……浮游生物?是这么说的,每一刻钟就能积攒一枚子弹,无止无休。” “武田君!” “在!” 友近学在箱子里取出一柄崭新的菲尼克斯,放到他手上:“別让我失望。” 武田五郎有些激动,武士们可不认为在战斗中使用枪有多么卑鄙,在他们眼中武备也是武士实力的一部分,之前马战兴盛时,那些战场上纵横的大名手中的长枪一个比一个长。 友近学笑著看向四位地位最高的大房门客,扫过黎诚时微微顿了顿,没有过多停留,更多地盯著黎诚左手边那位抿酒的精瘦男子。 看见友近学在看自己,精瘦男子也不再遮掩自己的野心,站起身来道:“我十天宗一郎愿去。” 友近学笑道:“十天君愿去自然最好,有十天君这般剑豪,想必京都又要起波澜。” 这时,只听得黎诚忽得开口:“我也去。” 十天宗一郎瞥了黎诚一眼。 友近学讶然,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疑惑,问道:“我听闻诚君最近日夜读写,竟也要去京都?” “近日我写就治国三十八策,腹中空空,正该去见见京都的世面。”黎诚按住樱子纤弱的肩膀,站起身道:“只是墨跡未乾,若友近君有意要看,我稍后送来。” 对於一个眼界超越了整个时代的人来说,根据歷史进程来写改革方案只能说是高屋建瓴,特別黎诚的眼界別说普通人了,在来这之前他就不知道看过多少书籍积累。 友近学笑道:“那自然是要看的,不过京都诡譎,诚君可准备妥当。” 黎诚轻笑一声,道:“倒是还想向友近君求两个人。” “但说无妨。” “这个,还有这个。”黎诚指了指远处站著的角本英姿,又指了指身后瑟缩著的樱子。 友近学大方一挥手,道:“区区下仆,赐你便是,只是那治国三十八策?” “角本君!速去取来给友近君过目!”黎诚喝道。 “啊?哦哦。” 还没缓过神来的角本英姿连忙飞奔跑去,心中满是激动。 黎诚要带他去京都! 对於生而为友近家家僕的角本英姿,在他二十多年生命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只有去了京都,才有机会从家僕真正脱去奴籍,成为町民,乃至——武士! 入京!入京! 角本英姿飞奔著,眼中燃烧著熊熊斗志。 第10章 试探 最后,除去黎诚和十天宗一郎以外,另外只有八名门客决定前往京都。 每个先行去往京都的人都分到了一柄菲尼克斯,黎诚也不例外。 友近学的动作很快,仅仅只是两天,去京都的马车就已经备好了,樱子和角本英姿混在友近学安排的下仆队伍里,一行人往京都去。 黎诚放下马车帘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 樱子闭上眼准备休息,心底不住咒骂著那个叫黎诚的武士。 “樱子,角本君说黎诚大人找您。”有和她相熟的女僕拉开车门,不无羡慕地说:“黎诚大人把你从友近大人手里討过来,看来是很中意你呢。樱子,你可要抓牢这个机会。” 樱子心底泛起一阵悲哀,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贤淑害羞的模样,轻声道:“莫要胡说。” “这算什么胡说啊!”女僕认真道:“我听闻黎诚大人还没有婚配,再不济,也要当上黎诚大人的侍妾啊。” 樱子低著头,快步跳下马车,不远处角本英姿站在原地走来走去,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笑意。 “樱子小姐!”看到樱子走过来,角本英姿擦擦手,忙喊道:“黎诚大人在马车上等您。” 或许是认定了樱子已经是黎诚的所有物,角本英姿和其他僕人都不自主把樱子的位置摆得比他们稍微高了些。 樱子温和地点头,跟著角本英姿来到了黎诚的马车前,角本英姿上前敲了敲门,喊道:“诚大人,樱子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黎诚无奈的声音:“都说了,不必喊我大人,门没关,让她进来吧。” 角本英姿亢奋地让开位置,樱子犹豫一下,还是咬著牙走了上去。 这个叫黎诚的傢伙至今都没有碰过她,平日里也沉默寡言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平日里自己打扫卫生放放洗澡水之类的,连樱子都没有搞明白他为什么要向友近学討要自己。 樱子走进马车,大房门客的马车是整支车队里最豪华的一种,毕竟是长途出行,僕人们晚上会露天扎营休息,而武士大人只需要在马车上就行。 樱子略微抬头,看见靠在车厢一侧读书的黎诚饶有兴趣地看著她,忙把头低下,温声细语问道:“诚大人唤我来是为了?” 黎诚放下手里的《古事记》,隨意拍了拍身旁身边的座位,道:“坐过来。” 樱子心底泛起一阵酸楚,心里猜测自己的身子大概是要交代在这儿了,可还是温驯地凑过去,老老实实坐下。 原来这个叫黎诚的傢伙只是会对完全属於自己的东西出手的类型,之前不碰自己或许是为了稳妥,怕给友近学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黎诚牵起樱子柔若无骨的手,感慨道:“樱子小姐,你似乎很紧张?” 樱子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红得快滴出水来,心底委屈的同时眼角也不由得泛起泪,只是低垂著眉眼掩饰,嘴上说著:“和诚君如此亲密接触,或许有一些吧……” 心里暗嘆一声,不住安慰自己。 朝仓樱子……忍住……或许这样也不赖呢?再怎么糟糕也比一辈子当友近家的一个女僕强吧?不然朝仓樱子,你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逃吗? 却听得黎诚话头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樱子小姐,那方便告诉我吗?你作为一个僕人,为什么会隨身带著些这样的东西呢?” 黎诚握住樱子因为紧张就想收回的手腕,另一只手展开箍住樱子,让她整个人都被迫贴在自己身上,然后手一抖,从她衣服里勾出一柄贴身的小刀,落在地上叮噹一声,將马车里的旖旎氛围一扫而空。 樱子大脑里一片空白,看著黎诚捡起地面上那柄华美的小刀,失態道:“还给我。” 黎诚感受到这柄小刀上还带著女孩身上的温度,確认没有开锋以后略微有些放鬆警惕,任凭樱子飞扑过来攥住小刀。 一时气急的樱子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完全依靠在了黎诚怀里,从旁人的角度看来,二人现在的姿势像是情侣间热烈的拥抱。 黎诚鬆开手,樱子拿回小刀以后才注意到自己这不雅的姿势,原本贤良淑德的模样也装不下去了,红著脸后撤几步,心一横乾脆就举起小刀警惕地看著黎诚:“你想干什么?” 黎诚坐回位置上,重新拿起古事记,隨意地说道:“这不是会好好说话的吗?” 樱子咬牙切齿地看著面前这个男人,恨不得给他这胸有成竹的脸上来上一刀,但是理智还是迫使她忍住了这份欲望。 “既然装不下去了,就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 樱子警惕地盯著黎诚,后退两步又听见黎诚淡淡道:“不想说也没关係,但是离开前务必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別让我传出些什么不好的名声。” 樱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动作太大,宽鬆的衣服已经有些凌乱敞开,不由得羞恼地盯著黎诚,恨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宴会上。”黎诚把书翻了一页,解释道:“你突然一反常態靠过来,模仿其他侍女服侍倒酒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樱子小姐。” 他顿了顿,强调道:“你太生硬了。” “我不相信友近君为我安排的侍女会这么……”黎诚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呃……愚蠢?” “你说什么?!”樱子咬著牙问。 “一个明明知道自己处境,却还是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打转的傻女人。”黎诚耸耸肩,道:“在我看来,那些搔首弄姿的侍女可比你聪明多了。” 樱子第一次感觉自己有被侮辱,之前无论这个男人忽略自己多少次自己明明都只会感到窃喜。 “別把我和那些毫无尊严的傢伙混为一谈!” “不是么?”黎诚摇摇头,说:“如果手里头的筹码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把那些筹码打好呢?” 樱子一惊。 “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有能破局向上爬的途径,就绝对不会畏首畏尾。” 黎诚目光深邃,声音很轻:“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了,『尊贵』的朝仓小姐。” 第11章 桥姬之女 “你什么意思?”樱子仍是警惕地看著他,声音里不无讽刺:“用这种方式来诱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还是说你会更想希望在床上的女人会百依百顺?” “呃。”黎诚摇摇头,诚恳地说:“在我看来,你的身份会比你自以为是的美貌更有价值。” 听到这话,樱子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险些断裂,颤抖著嘴唇看著面前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你……” “贵族小姐可不要说些什么污秽的词啊……”黎诚笑了笑,指了指樱子手里的匕首,又指了指身旁的镰鼬切:“不先收起来么?你这样是否有些瞧不起我的刀?” “还有什么事么?” 沉默片刻,樱子缓缓放下手中的匕首,插回大腿上贴身的刀鞘处,卸下偽装的她此刻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裙间飞扬露出些微春光,黎诚连头都没抬,这不禁让樱子有了些挫败感,心中暗暗怀疑起自己的容貌来。 一定是看外邦的洋妞看多了,那些外邦所谓的淑女一个比一个狂放不知廉耻,天知道他在外邦那么多年和多少外邦人有过关係。 樱子心底给黎诚打了个標籤,算是有了些安慰。 黎诚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礼貌给这位贵族小姐带来了多大的创伤,只是自顾自诚恳地说道:“我在京都需要一个同谋。” 樱子冷哼一声,还是听了下去。 “友近君以诚待我,我自不能坏了他的名声,可去了京都,总还有些齷齪的事情要做。”黎诚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枚小判,扔给樱子:“我只需要你的贵族身份,至於其他,我分文不取。” 樱子鬆了口气,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著,沉声道:“具体些。” 黎诚明白她心动了,放下古事记,朝樱子咧嘴一笑。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流落至此,隱姓埋名在此当一个小小的侍女,但是……” 樱子打断黎诚:“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至於我的出身,你確定要听?” “请。”黎诚抬手,还贴心地让出了位置来让樱子坐下。 樱子没有理会,只是抬著头有些高傲地说道。 “我父亲朝仓光,乃土佐藩……” “老黄历就別再提了。”黎诚出声打断,无奈道:“如果你不想明天车队里传出我们过夜的传闻,我建议还是挑著重点说。” 被黎诚这么一说,樱子顿时泄了气,说:“朝仓家在土佐藩有些名望,只是我的父亲被怀疑和妖鬼有染,让我们这一系旁支被家族流放了。” “妖鬼?” “名为桥姬的妖鬼……”樱子点点头,脸上带著纠结和犹豫,最后还是化为了落寞:“是我的母亲。” 黎诚本以为所谓有染是指和妖鬼勾结之类,没曾想居然是这种有染,一时间脸上有些绷不住,眨眨眼强行忍下来:“请继续。” 樱子瞪了黎诚一眼,恨不得在这个討厌的傢伙脸上来一拳:“严肃些!” 黎诚收敛表情,想了想,问道:“妖鬼也能和人生出孩子?” “和常人无异。” 黎诚若有所思。 小女孩化为的船幽灵以女孩的形象出现,而樱子的母亲桥姬也能和人生子…… 黎诚脑海中闪过一些捉摸不透的想法,却没和樱子提起。 如果妖鬼必然和人有关係,那妖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樱子看著面前的男人陷入沉思,冷哼一声,问道:“你究竟要借著朝仓家的名头干什么?” “放心,我会和你商量著来的。”黎诚笑了笑:“至於具体要做什么,这就要看你对朝仓家有没有感情了。” “主家害死我父母,我隱去姓名卖身为奴才躲过一劫。”樱子恨声道:“我只希望朝仓家的名声越臭越好。” 黎诚微笑:“那正好。” “京都那边,我可能会闹出一些大动静来。” 樱子愣了愣,开口想问些什么,就看见黎诚挥手道:“时候不早了,还不离开,你和我的不洁关係大概明天就会传遍整个车队。” 樱子气结,刚想反驳什么又觉得自己反驳这话有些过於愚蠢,倒像自己是赶著上去倒贴的傢伙一样,顿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咬著后槽牙下了马车。 马车外恰巧路过的角本英姿看著樱子与平日里大不相同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困惑。 “樱子小姐?” 樱子反应过来,露出標誌性温驯的微笑:“啊,方才在想诚君和我谈论的俳句,有些出神了。” 角本英姿忙点点头,讚嘆道:“诚大人到底是天纵人物,看来就连风雪月也有见解。” 樱子捂嘴微笑不语,至於她心里怎么想黎诚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 樱子躺在僕从铺好的简单床铺上,外头的风敲打著单薄的帐布,哗啦啦的,让人难以入眠。 黎诚向她表达了足够的善意,但樱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神秘的男人。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小判,有些迷茫。 虽然那个危险的男人至始至终都以一种很好说话的口吻在和自己商量,但是自己莫名其妙就有一种被牵著走的感觉。 又回想起刚才黎诚所说的,自己不如那些庸俗的,用皮肉诱惑主人的侍从,心底又泛起一阵酸水。 我堂堂朝仓家大小姐,居然不如那些傢伙? 一时间咬著下嘴唇,眼泪止不住往下淌。 但是最刺痛她的是她知道黎诚所说是事实。 如果要守著贵族的气节,清清白白,何必卖身为奴? 如果要抱著仇恨復仇,还在这里拘泥所谓贵族的身份? 如果想放下一切,又何必把这柄象徵著身份的刀隨身携带,日夜不离身? 到底是舍不下以往的傲慢和气节,不愿当一个普通的女人终老一生,又贪婪地奢望著復仇復仇,还不肯付出半点难以承受的代价。 想到这里,樱子刚想下定决心拋弃羞耻,却又想到自己目前是属於黎诚的僕人……只能和这个討厌的傢伙献媚。 先不论这个可恶的、看透了自己性格的傢伙究竟会不会被自己吸引…… 不远处的马车里,睡梦中的黎诚翻了个身。 第12章 京都 天刚破晓,马车的踏踏声就在京都町外响起,好几辆马车上面纹著某位贵族的家纹开进京都,在一眾平民羡慕的眼神中停在了町里某处刚刚装修完的大宅门口。 黎诚腰间插著镰鼬切和胁差,跳下马车,深吸了一口气。 大清晨凌冽的空气让他清醒了不少,回头一看,正巧看见身后的马车上十天宗一郎也跳下了马车,身后一个侍女紧跟著一起下了车。 十天宗一郎是个看上去很枯瘦的男人,很少说话,据说曾经是某藩属私下里被培养著对付妖鬼的武士,在暴乱脱藩后投奔了友近学。 这个人並非那种武痴,並不钟情於剑道,也不爱惜自己的佩剑。 对於他来说,手中的剑只是杀人的利器,据说友近学赠他的好刀被他反手就卖掉换了十几柄大路货色。 黎诚友好地朝他点头,十天宗一郎木著脸回应。 角本英姿揉著眼睛快步走到黎诚身旁,傻笑著问道:“诚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黎诚摇摇头,道:“通宵跑了一整晚,你们先去休息一阵吧。” 昨晚本来按照原计划要在野外再休息一晚,今天下午才能抵达京都,但是十天宗一郎和黎诚商量后一致认为在野外儘量不要多留,除了野兽外最大的危险还是妖鬼。 虽然黎诚手里还有九分多钟的听风客馈赠,但自己京都的计划都建立在这九分多钟里,黎诚自然也不想浪费。 车队里身份最高的两个人都这么决定了,友近学派来管理队伍的车队管理人也没反驳,整支马车就这样奔袭一夜在清早抵达了京都。 听了这话,角本英姿忙不迭点头,招呼著其他人一起进宅子里休息。 “樱子。” 樱子这几天一直在失眠,这时候低著头就要去房间里休息一阵,就听见黎诚喊住了她。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樱子还是在眾人面前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凑近黎诚低声问道:“诚大人有何吩咐?” 黎诚笑了笑,道:“陪我在京都逛一逛吧。” “……”樱子低眉顺眼:“是,大人。” 十天宗一郎瞥了樱子离开的背影一眼有些不屑,强势地揽著身旁和自己一起过夜的侍女的腰。 “走吧。” 侍女软著身子,羡慕地看了一眼被黎诚带走的樱子,心里头髮苦,可脸上还是笑意盈盈地回应:“是,十天大人。” …… 京都是整个日本的核心,这点毋庸置疑。 来来往往的町民虽然衣著朴素,身子比之前地方脸上还是要丰腴不少,也很少有那种明显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傢伙。 长街上商人来往络绎不绝,外国商人的数量甚至比友近学所在的城町更多,偶尔还能看见戴著圆顶礼帽的东印度公司骑在马上的绅士和淑女。 光是黎诚所站的这条街上,他就看见了不下三个小食店和町民开的居酒屋。 倚靠在这条街最大的成衣坊门口,黎诚换了一身低调的麻布打扮,一下子从“贵族手下有钱的武士”沦落为了“普通浪人”。 身后的成衣坊里,店主满头大汗地翻找著为那些贵族定製的华服,樱子坐在招待席上脸色严肃,时不时偷看门口木头一样站著观察四周的黎诚。 “挑一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某家大小姐的。” 回想起来,黎诚是这么嘱託的。 她的手心全是汗,刚刚在过来的路上,黎诚和她说起了他在京都的计划,仅仅是听了那个大胆的开头都让她有种要虚脱的目眩感。 “要在整个京都踢馆?这傢伙疯了吗?” 樱子心底嘟囔著,看著店主拿过来的新一套衣服,有些嫌弃地摆摆手:“款式太老了。” 作为曾经的大小姐,虽然目前还委身在某一看就不像好人、狂妄自大的、不知来歷的乡下武士手底下,但是既然那傢伙都说让自己挑了,自己也不介意浪费他些钱財。 黎诚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樱子被店主毕恭毕敬送出来。 “朝仓小姐,挑好了?”黎诚一挑眉。 “那是自然。”樱子仰著头,露出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优雅姿態,扭过头去轻声问店主:“最快什么时候能取?” 现在她才是贵族小姐,而黎诚是她的侍卫武士。 店主擦著汗,他倒是没怀疑面前这个挑三拣四的贵族小姐。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目前她会穿著这种僕从才会穿的低廉的服装,但是大概猜了猜,许是赴京的路上因为某些原因毁掉了也说不定。 “明天,明天。”店主看见樱子皱眉,生怕因此错过这一单,解释道:“您挑的款式有些复杂,为您的衣服上纹上家纹也需要时间。” 樱子哼了一声,点点头,冲黎诚吩咐道:“走吧。” 店主忙不迭点头,忽的又拉住正要离开的黎诚,脸上堆满了笑容问道:“这订金?” 黎诚咳嗽两声,肃声道:“我只是小姐的侍卫。” 店主面露难色,求助般看向樱子,看得樱子身子一下子有些僵住,心想我哪来的钱? 心思飞转之时,忽得反应过来,面如平湖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判,正是马车上黎诚丟给自己的那枚,扔给店主:“一併结清了吧。” 店主接住看了一眼,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黎诚看著樱子从疑惑到愤怒到死心的微表情,颇有些想笑。 樱子瞪了他一眼,心底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隨身带著了,让这不靠谱的傢伙也吃吃瘪。 黎诚当然不害怕樱子不带著这枚小判,也不害怕樱子不付钱。 在樱子眼里自己做出的选择是隨机的,和自己心情有关,自己当然可能因为突如其来的念头不带小判。 但是在黎诚眼中,这一切都是樱子不自觉的默认行为。 作为侍女女僕的樱子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像小判黄金这么贵重的东西,缺乏安全感的她根本不可能放在初来乍到的京都宅子里,或者能被他人隨便翻动的僕从行李里。 便只能隨身带著。 好不容易在店主面前找回了些贵族小姐模样,更是不可能把自己在店里装出的人设打破,一定会死装地拿小判出来付钱。 事实上黎诚知道樱子並没有多重视这枚小判。 在樱子眼中,从黎诚手里查德这么大一笔钱財也有一种不真实感,今天了出去反而让她心里头踏实不少,至少確认了黎诚不是在骗自己——毕竟的实际上是黎诚的钱。 “你……” 樱子回过头去刚想问黎诚些什么,就看见黎诚扭过头去遥望著长街尽头,眼神锐利。 樱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黎诚露出这样的表情,认真、严肃,还带著渴求与谨慎。 她也看向长街的尽头,四五个披著青色羽织的武士扫视著四周往前走著,周围的町民如避瘟神一样躲避著他们。 最中间的少年抱著剑亦步亦趋的跟著队伍,怔怔出神地望著天空。 黎诚耳中传来嗡鸣声。 第13章 剑圣 “检测到关键任务目標-冲田总司。” “已为您临时获取行者权限,获得该歷史分支人物信息如下。” “姓名:冲田总司。” “性別:男。” “年龄:17。” “状態:重病。” “技能:???” “简介:如果我是你,在被他盯上的下一秒就会尝试逃跑,或者你想尝尝壬生狼最锋锐的犬牙?” 黎诚盯著那个少年,確切地说是盯著他手中抱著的剑。 那是自己来这儿的终极目標,加贺清光。 樱子有些被嚇到了,她拉了拉黎诚的衣袖,忐忑地问:“你……你怎么了?” 黎诚按住她的手掌,安慰道:“没事。” 抬头恰巧和不远处的冲田四目相对,一时间这位京都最危险的猎食者似乎闻到了什么,看著这边的眼睛一亮。 黎诚低声道:“往后退。” 冲田慢慢停住脚步,缓缓把手放在了加贺清光的刀柄上。 “怎么了?冲田队长。” 顺著冲田总司的眼神看去,这位新选组队员看见了同样把手放在刀柄上戒备的黎诚,不以为意道:“是攘夷的浪人?” 说罢拔出佩剑,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走来。 “退下!” 冲田总司怒喝一声,可是这个莽撞的队员已经冲了上去,长刀呼啸著朝黎诚劈下。 黎诚上前一步,九分五十七秒的馈赠开启。 他不想站在原地接刀,因为樱子还傻乎乎地站在他身后捏著他的衣角! 短刀出鞘,精准架住这队员刀身最疲软的位置,侧身一带,刀柄前戳。 咚一声,胁差的刀柄敲在他额头,把他敲得惨叫一声连连后退,黎诚捏住镰鼬切的剑鞘,把这利剑当作短棍,转身用力横砸! 砰! “啊——” 这傲慢的武士仅是一个照面就被黎诚拍倒在地,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计时关闭,剩余时间九分五十五秒。 樱子只是一眨眼就看见这名新选组武士躺在地上哀嚎,嚇得脸色苍白,但还是硬著头皮凑近黎诚,低声问:“用什么身份?” 黎诚头也没回,低声道:“会心现神流的武士。” 樱子瞭然,退后两步,低著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该死。”新选组另外一名武士看著躺在地上哀嚎的队友,嘴里骂了一句,却又不敢上前。 周围的町民早就作鸟兽散,店麵摊贩全都收了起来,有胆子大的透过窗户偷看外头对峙的两方势力。 说是两方势力,实际上只是两个人。 “退后。” 冲田总司缓缓拔刀,隨著加贺清光写意地出鞘,黎诚握住镰鼬切的刀柄用力一震,刀鞘落下,这柄號称斩过镰鼬的打刀立刻锋芒毕露。 黎诚一手持著镰鼬切,一手持著胁差,眯著眼,缓缓吸气又缓缓吐出。 这是开启听风客馈赠时身体自动適应的呼吸频率,黎诚用他堪称恐怖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在不到五秒的时间里找到了规律。 二人持著刀远远对视著,场面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下一刻就要刀剑加身。 任何一点声响都有可能引爆这几乎凝滯的长街。 “天诛!” 远处忽地传来男人的怒喝,二人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裂。 踏! 踏! 听风客馈赠开启! 两道踏地声几乎同时响起,眾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看见两道剑光在长街上交错搏杀。 没有气杀声,二者连一点怒吼也没有,仿佛最沉静的刀不需要光辉优雅的登场,它需要的只是沉默著,然后夺走目標的生命! 斩下、刺喉、挑手、擦肉! 在短短一瞬间,两名剑圣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博弈,刀剑破风声喑哑难听,樱子和新选组的队员被骇得瞪大了眼睛。 在武人眼中,除却两位剑圣的交击外,再无此般美妙的对垒。 仿佛幕府末期,日本杀人剑最后的辉光。 自此以后杀人剑被銃枪取代,夺取性命的刀剑成为强身健体的仪器! “那傢伙是谁?” “冲田队长!” “敌手是剑圣!也是剑圣!” “诚大人!” 叮—— 隨著一声轻响,街上的剑光终於收敛,二人各退一步,黎诚脸上带著凝重和瞭然,冲田总司脸上则带著难掩的笑意。 黎诚隨手丟下胁差,叮鐺一声,这柄胁差已经断为两截。 “你是谁?” 冲田总司迫不及待地开口,脸上带著少年见猎心喜般明媚的笑意。 “会心现神流道场下一武人。”黎诚頷首,关闭了听风客的馈赠。 剩余时间,九分二十七秒。 “你的刀很快!” 冲田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道极细极细的血口浮现。 “会心现神流?二天一流的旁支?” 樱子衝上前来拉住黎诚,正想担忧地问什么,就看见黎诚衝著冲田总司慢慢摇头。 “不是,在下带艺投的道场。” “我会去你的道场看看的。” 黎诚微笑:“隨时奉陪。” 这三十秒二人实际上刀剑只交错了一次,剩下的全是变招与奔著弱点必杀的剑招,最后却不分胜负。 也就是那一次,那叮的一声,是冲田总司找到角度,斩断黎诚的胁差的声音。 但是作为代价,黎诚同样也在冲田总司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冲田瞥了躺在地上的队友一眼,自顾自往响起“天诛”声的那边跑去。 另外的新选组队员畏惧地看了黎诚一眼,扶起被黎诚用剑鞘打倒的那名队员,飞快跟上了队长的脚步。 “你没事吧?”樱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还起了杀意。”黎诚收起镰鼬切,微笑道:“但是至少確认了我和他不分上下。” 樱子只当这是男人间可笑的胜负欲,抿著嘴唇没有回答。 但是对於黎诚而言,確认目標和自己的底牌相比较的情报,才是这次莫名其妙的交手中最重要的收穫。 …… 冲田总司从被砍倒的攘夷武士身上切下来一块衣服,慢慢擦拭著加贺清光剑身上的血。 脑海中却还迴荡著黎诚割伤自己的那一刀。 包括刚才砍死这个攘夷志士,冲田总司甚至都没正眼看他一眼。 忽地,他眼睛一亮,惊喜道:“我想到如何应对那一刀了。” 身旁的队友面面相覷,又看见冲田总司挠著头嘆道:“啊……不对……” “一开始目標是那个女人来著……”冲田摇摇头,低声喃喃道:“大概……是他驯服的妖鬼?” 第14章 密谈 黎诚坐在道场上首,周围是会心现神流道场所有人。 他们围成一个半圆,警惕地看著傍晚时分来到道场的客人。 新选组。 新选组局长近藤勇没有来,来的是只有副长土方岁三,他的身后是抱著加贺清光的冲田总司。 这位在歷史里被人称为鬼之副长的武士並非以剑术闻名幕府,虽然他的剑术同样不弱,但很明显,他的残忍与铁腕更胜一筹。 “我家的弟弟砍断了阁下的胁差,特地带著他来向诚君道歉。” 土方岁三微笑著压下冲田总司的脑袋,惹得少年不满地摇了摇头。 黎诚同样微微欠身,客气道:“我也伤了冲田先生,就当彼此抵消了。” 土方岁三並非以新选组的身份来的道场,这透露出的政治暗示不可谓不多。 周围围观的会心现神流成员不由得鬆了口气,虽然让新选组扬名的池田屋血案还没发生,但初来乍到,他们还真不愿意惹上有公差在身的新选组。 黎诚微笑著起身:“既然都是武人,有空时不如相约以剑演武,也算相识一场。” 这么一说,一时间道场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鬆散不少,土方岁三也有些轻鬆,笑道:“那我们便期待著了。” 把刀架上放著的竹剑取下,黎诚撑著剑道:“我会心现神流乃友近家家传流派,1723年友近家先祖友近胜人改自古流剑术一刀流,取会心一念,现神在世之名,至今百余年。” 作为会心现神流的门客,虽然连“切纸”的级別都没有取得,黎诚还是面不改色地说著会心现神流的歷史。 土方岁三也客气道:“我和总司乃天然理心流,为真正传香取神道流的传人近藤內藏助裕长天於1789年將此流派武术加以自己的理解创立。” 可这时候偏偏有人不乐意了。 冲田总司皱眉看著和土方岁三虚与委蛇的黎诚,像个小孩似的冒出头来大声说:“我们才不是问你道场的流派,你的刀才不是念流的!” 日本古流武术大致分“当、念、阴”三类。 黎诚说会心现神流改自古流剑术一刀流,是“念”流的剑术。 其中“当”流的读音就是来源於“神道”,香取神道流就是此流派代表。 土方岁三用力按下冲田总司的脑袋,笑道:“日后多有討教。” 黎诚友善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忽略了冲田总司。 …… 据说京都新来的那个会心现神流道馆,和新选组一样有著剑圣坐镇。 这个消息风一样在整个京都的武人圈子里传遍了。 近藤勇进到屋子里,脱下厚重的外衣,身上因为发热而升腾的蒸汽氤氳著,土方岁三靠在一边抽菸。 “岁三,外头的传言是真的么?” “我看不出黎诚的底细。”土方岁三摇摇头,弹了弹菸灰,手里的菸捲落下点点火星:“我又不是总司那样的剑圣。” “不过大概率是真货,总司脸上被他砍了条口子。” 近藤勇眉头立起,寒声问:“总司和他已经打过了?” 如果矛盾已经不可调和,调集白刃队直接给他们扣上一顶攘夷的帽子砍了才最划算。 “没到那个程度。”土方岁三摇摇头,道:“我听总司说过了,是总司先盯上了他驯服的妖鬼,一场误会。” 近藤勇坐下,端起凉茶喝了一大口,鼻子里吐出一口长气来,才皱著眉反覆確认:“剑圣级別的鬼武士……” “大概吧。”土方岁三耸耸肩,笑道:“我和上头確认过了,上头会调两门炮隨时盯著那里。” “管他剑圣不剑圣,一旦出了问题,几轮齐射给他整个道场都轰杀掉。” 近藤勇闻言身子略微放鬆了些,可转瞬又有些惆悵:“火炮……也是。” “抽一根?” 接住土方岁三丟过来的捲菸,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对著借火,远处地平线的山峰犬牙差互,太阳半边身子都已经沉进黑暗里,夕阳最后在天空中绚烂,把整个天空染成血一样的红色。 “那就这样吧。”近藤勇终於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用火炮盯著那傢伙,一刀流衍生出来的剑技用来刺杀估计谁也防不住,更何况还是位剑圣。” 土方盯著远处如血般的夕阳,感慨道:“我们这些人估计就是武士最后的辉煌了吧?” 改良火銃杀死一位练剑十几年的资深剑客只需要一瞬间,骑著马的大名大枪再怎么勇武也挡不住钢铁的战车。 强如鬼武士和剑圣,也只能在黑暗里做些蝇营狗苟的骯脏事,改变不了战爭。 时代的潮流滚滚而来。 “所以啊,岁三。”近藤勇迎著夕阳,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平静又残忍:“不要成为时代的车轮下的牺牲品,忘了之前试卫馆教你的那些所谓武士道吧。” “那已经是轮子底下的渣滓了。” 土方岁三愣了愣,笑道:“我一直都不择手段。” “那就好。”近藤勇平静点头。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冲田总司忽地衝进来。 近藤勇掐灭抽到一半的烟,问:“怎么了?” “外头来了个人,说將军要召见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出门。 …… 十天宗一郎膝上放著廉价的竹剑,有些木訥地看著这些日子里道场里越来越多的,听到剑圣风声来这里报名的町民。 “诚君呢?”他扭过头去问角本英姿。 角本英姿眨眨眼,恭谨答道:“我不知道。” 十天宗一郎深吸一口气,枯瘦的脸上难得浮现些微怒气:“从消息传出去开始,我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他了。” 正想和黎诚这个僕从多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大喝。 “萨摩卷斩流,前来拜謁。” 听见门外传来年轻武士的声音,来这里学刀的町民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又来一个,这是今天第三个来拜謁道场的了吧?” “剑圣的名头太响了……” “只可惜都败倒在师范代的刀下,连诚先生的面都见不到。” “进来!” 十天宗一郎冷喝,本来就枯瘦的死人脸更是阴沉。 “混帐!”然后持著竹剑起身,对角本英姿怒骂道:“那傢伙惹出来的风波,让他自己来解决!” 角本英姿满脸尷尬。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跳下师范席,冷声回应:“会心现神流师范代,十天宗一郎,请赐教。” 第15章 铁面武士 “请討教。” 戴著铁面具的武士驻著竹刀站在道场中央,身上是被打刀砍得有些破烂的剑道服。 周围所有萨摩示现流的流派弟子全都跪坐在原地,低著头不敢发声。 他们的师范代此刻躺在这戴著铁面具的武士脚下,被竹剑打得不省人事。 这位不知来歷的武士是跟著一位极美的贵族小姐来的,那贵族小姐衣著华美得宛如公主,可是態度却强硬地像战场上的大名。 她带著武士来挑战道场,麾下的武士一个人將整个道场全都慑服,现在没有人敢再用慕艷的眼神再看那端坐在上首饮茶的小姐一眼。 “下一位。” 戴著铁面具的武士將萨摩示现流师范代脚下的真剑用脚尖一挑,掷出插在地上,环顾四周。 “还是一样,你们用真剑,我用竹刀。” 他的眼神慢慢扫过去,没有人敢抬头和他对视。 道场里传来老人无奈嘆气,一个半大的少年端著两指厚的剑典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铁面武士。 咬著牙的少年让铁面武士多看了两眼。 “按照约定,这是我萨摩示现流的典籍。” 铁面武士接过,虽然隔著一层面具,但眾人还是感觉到这面具下的男人在笑。 “那就打扰了。”看台上的贵族小姐放下茶杯,拢了拢巨大的裙摆,起身微笑道:“走吧。” 铁面武士转身跟在贵族小姐身后走出道场,忽然听到身后人的惊呼声。 “胜男,不要!” 回头一看,那送出剑典的少年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匕首,直直朝铁面武士毫无设防的后背刺来。 铁面武士只是冷哼一声,腰间打刀出鞘,寒光一闪而过。 匕首瞬间被挑飞,男孩捂著流血的胸口躺在地上惨叫。 武士声音沙哑:“愚蠢!” “胜男被砍了!” “別让他们走!” “蠢货!你想死吗?” 道场里见血了,胸中本就有怒气的萨摩示现流道场里的其他弟子顿时起身一拥而上,义愤填膺地將两人团团围住。 小姐依旧神色淡然,似乎確信这武士能在十几人间保护好自己。 “技不如人就要以多欺少么?”道场深处传来老人的喝骂声:“都给我退下!” 眾弟子面面相覷,沉默著不肯退下。 直到老人拄著拐杖走出来,为首的几个弟子才悻悻然站到老人身后。 “多有失礼。”老人佝僂著身子走出来,可透过宽鬆的剑道服,他身上如鳞甲般的伤疤让人知道不是什么和蔼的老者。 “剑道是杀人的技法,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好爭辩的。” 老人姿態摆得很低,对贵族小姐说:“如果阁下的武士有什么不满,儘管说出来。” 贵族小姐靠近铁面武士,凑过去问了什么,铁面武士微微低头,一会儿后,贵族小姐摇摇头,对老人说。 “我的武士明白弟子废物致使奥义蒙羞的耻辱,希望见识一下阁下示现流奥义中的『云耀』。” 周围被称为废物的弟子怒目而视。 老人苦笑咳嗽两声,道:“啊……啊……我已经老了,我的一之太刀,大概阁下能轻易识破吧?” 示现流的奥义之极乃一式“云耀”,號称“一之太刀”,能得到这样的称號,可想而知这招必然是示现流最强的底牌。 可是铁面武士却没能在弟子间见到一人使出像样的这招,全都是照猫画虎不得神韵,包括那个现在仍然躺在地上的师范代。 铁面武士不置可否,將竹剑拾起。 所有人让开位置。 老人嘆了口气,丟下拐杖,握住真剑,佝僂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一瞬间气势截然不同。 仿佛狮子找回了爪牙,恶鬼揭下了符咒! 他调整呼吸,双手高举打刀与脑袋平齐,起势,八相蜻蜓! “哧!” 一声骇人的怪叫从老者喉咙中响起,像是喉咙沁水的嘶哑,又像是蒸汽火车燃烧时的呜鸣。 声音还没落下,老人爆发出难以想像的速度,人已经贴近了铁面武士。 他仿佛踏在云上,轻飘飘的,连踏地的脚步声都没有。 铁面武士手中竹剑横拍,想要化解这势大力沉的一剑,手中一空,面前老人的剑却是以更快的速度斩下! 他还能加速! 很难想像这一刀如果是老人年轻时挥出会如何,在对手自以为看到这一剑的轨跡时,他却狂笑著告诉你,他还能更快! 可是此刻的老者没有笑,因为他光是挥出这一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气力。 这是將所有杀意都收拢在一刀中的刀法,是最决绝的捨身剑! 这一刀不似冲田总司的刀,没有诸般变化,纯粹靠著必死的决意与杀敌的气势。 可他还是老了,这一刀在铁面武士看来满是有心无力的破绽,因为老人跟不上自己! 这一刀斩空,老人一口气泄了下去,扔下打刀,復又变回那副佝僂的模样,低声道:“我输了。” 他心中满是酸涩和无奈,年轻时他能用难波步连续將这一刀变速三次,没人能猜透这一刀的变化,可那终究是曾经。 “好剑技。“ 铁面武士难得透过灰黑色的可怖铁面发出一声讚嘆,迴荡在道场里却显得有些刺耳沉重。 他丟下竹剑,眾人目送贵族小姐带著铁面武士离去,没有一人敢拦。 等到这两人完全离开,眾人胸口才仿佛撂下一块大石,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胜男怎么样了?” “还好,胸口水月被砍开了,但是不致命。” 老人拾起拐杖,復又慢腾腾走回道场里,环顾四周,心中升起一阵悲哀来:“你们看不出来么?” 眾人面面相覷。 老人嘆了口气,道:“他的剑招像是两个人,你们都看不出来么?” “一个已臻化境的剑圣,和一个刚刚学刀不久的普通人,我很难想像这二者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那个刚学刀的年轻人,每一次和你们对刀对到危险之时,就好像有一位剑圣握住了他的手找到最適合的破点。” “那位剑圣时而是宫本武藏,时而是柳生宗严,时而是上泉信纲。” “我看不出他的专精流派,好像他每个流派都有所涉猎有所成就。新阴流、新当流、圆明一流……” “那个刚学刀的普通人每被剑圣握住,就从剑圣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如何斩下,如何卸力,如何变招。” “直到普通人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武士。” 老人嘆了口气,道:“输就输了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一直都在留手,或许只是想见识一之太刀吧。” “唯独胜男,你自作主张去偷袭没被砍死,这条命可是人家好心留下来的哩。” “换作我年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 有弟子不甘地怒喝:“如果不是师兄们都被真选组的傢伙……” “闭嘴!”老人怒喝:“还要我说几次?输了就是输了,难道別人的刀砍到你的头上,你还要和他说你的师兄多厉害吗?” 第16章 疫病童子 黎诚摘下面具,换回出门时的衣服,一边翻阅著萨摩示现流的剑典,一边等著樱子换好衣服。 听风客馈赠,剩余时间,五分三十二秒。 “在任务中获取新技能。” “由於您是临时行者,此次仅显示您获取的新技能,您本体所持有技能需要您在成为行者后才能查看,敬请见谅。” “新技能:精湛刀术(30%)(到达100%后可进阶为化境刀术)。” “简介:即使是在名家遍地的幕府京都,你也能凭藉刀术小有名头,只是你的刀术似乎有些僵硬,遇上真正剑豪仍旧会被斩下。” “像这样被拿来当成教练……我从未想过我的馈赠能被这样使用,不过或许这也只有你能適用罢了——听风客。” 黎诚无声笑笑,只当这是在夸奖他。 “现在就去下一个道场吗?”换下华服的樱子揉了揉肩膀,问。 “暂时不去了。”黎诚摇摇头:“先回去吧,手里没钱了。” 樱子脸上露出好笑的神情,道:“叫你在道场收些金子不肯,只要些不痛不痒的剑典,怎么?要学人开宗立派?” 黎诚没有反驳,揉了揉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低著头没再说话。 樱子察觉不对,上前握住黎诚的手,惊觉他全身都在发烫。 “怎么会这么烫?” “感觉到了,有点奇怪。”黎诚皱著眉,脑袋昏昏沉沉的,低声道:“我有些不对劲。” “嘻嘻嘻——” 周围似乎传来小孩的嬉笑声,若隱若现地,叫人听不真切。 可是樱子確信自己没有听错,惊恐地靠在黎诚身上,仓惶地环顾著四周。 “嘻嘻嘻——” “先走!” 笑声越来越大,黎诚强打起精神,猛地站起,拉住樱子的手就要往外跑,樱子自然是跟著他的脚步。 “嘻嘻嘻——” 隨著嬉笑声越来越大,樱子感觉到黎诚的手掌越来越滚烫,他整个人的脸都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酣红来。 “妖鬼!” 天板上垂下一坨鼻涕般的黑色泥巴,就要落在黎诚肩上,黎诚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將身边的打刀拔出直直斩下。 泥巴一分为二,落在地板上发出尖啸声,听上去像小孩的啸叫。 “是疫病童子。” 樱子捂住嘴,强忍住发出尖叫的衝动,因为斩出这一刀后黎诚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了她身上。 黎诚身上的味道衝进了她的鼻腔,让她有些不適应。 身上躺著的男人咳嗽起来,声音有气无力:“我浑身使不上劲,像是生病了。” 樱子注意到他酣红的脸上,忽地长出些红斑,在自己看到的一瞬间就长满了半张脸。 “你的脸?”樱子低声道。 “估计是蕁麻疹。”黎诚感觉半个身子都有些发痒,咳嗽两声道。 “蕁麻疹?”樱子听不懂黎诚在说什么,只当是某项自己不知道的疾病。 “接下来怎么办?” “往外跑。”黎诚握著刀,靠在樱子身上防备著四周,低声吩咐。 樱子感觉自己扶著黎诚的那半边身子也瘙痒起来,疫病已经从黎诚那儿往自己身上转移了。 注意到樱子难看的脸色,黎诚露出无奈的苦笑,道:“或者你丟下我……” “闭嘴!” 强忍著由黎诚那边传过来的瘙痒,朝仓樱子咬著下嘴唇打断他,嘴里怒骂一声:“少在这说丧气话,作为你的侍女,你没了我也得给你陪葬!” 说罢背著沉重的黎诚往房外跑去。 地上被砍成两半的黑泥慢慢蠕动聚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婴儿的模样。 这黑泥构成的婴儿皮肤厚实而暗淡,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开的嘴巴,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双臂短小而粗壮,指尖长有黑色的鉤爪。身体蜷缩,不时发出低沉的呻吟声,让人不寒而慄。 它摇晃一下脑袋,嘴里发出尖啸声往黎诚飞扑过来。 黎诚强打精神,肺部越来越火辣辣地疼,连发力的呼吸都难以维繫。 樱子半背著黎诚撞开这临时租下来的住所推拉门,回头看去,房间里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暗绿的菌斑。 黎诚手中打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可这次没能斩断空中飞扑过来的黑泥,反而被黑泥攀附在剑上,朝黎诚尖啸著蠕动起来。 “滚!” 黎诚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將手中攀著黑泥的打刀掷出,钉在房子的木头外墙上。 大动作使他失去重心倒在地上,摔倒在地上闷哼一声。 樱子被带得踉蹌一下,没空扶起黎诚,乾脆闷著头竭尽全力拉著黎诚的手腕强行往外拖。 墙上的疫病童子又化为鼻涕一样的液体,顺著墙根慢慢滑下来,不知为何只是发出啸叫,没有再追。 拖出去近百米,肾上腺素慢慢消退,然后眼睛里冒著血丝的樱子才听见黎诚喘著粗气的声音。 “不用逃了,它离开了。” 樱子闻言扭过头去一看,果然看见黑泥慢慢渗进地底消失不见,顿时精神一松,双手放开黎诚的手腕,跪倒匍匐在地上毫无淑女风度地喘著粗气。 很难想像樱子这样一个弱女子能拖著黎诚一口气跑这么远。 周围的町民远远看著这边,指指点点议论著什么,黎诚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了樱子身上。 拍了拍樱子的后背,黎诚感觉肺部还是有点痒,止不住咳嗽两声开玩笑道。 “你表现得很好,朝仓樱子小姐,我决定给你加点报酬,有一天你能从我这里赎身也说不定哦。” 樱子直挺挺跪服在地上,没理会黎诚开的玩笑,只是低声对黎诚说:“我、我全身都……好痛,我动不了了。” “大概是力竭加上肌肉拉伤了吧。”黎诚想了想,问:“要不我抱你走?” 听到这话,樱子强忍著剧痛,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不想就不想嘛……”黎诚抬起樱子放到背上,把她给背了起来。 樱子趴在黎诚背上,低声问:“回道场吗?” 黎诚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压低声音说:“这次的袭击不是意外。” “什么?” “你相信我吗?”忽然,黎诚认真地问道。 樱子正想反口讥讽两句,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说道:“你是主人,我是僕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咯。” “疫病童子没有追击,这只妖鬼是被人驯服的,不能离主人太远。” “你信我,很好。”黎诚露出一个有些开朗的笑来,只是这笑容里多少藏著些阴翳:“有个混帐傢伙喜欢玩背后手段,我们就陪他玩。” “我们去哪?”犹豫片刻,樱子还是开口问道。 “我们不回道场。”他的眼神锐利:“我们去新选组。” …… 会心现神流道场里,十天宗一郎怒喝一声,手中竹剑击打在挑战者的脑袋上,打得这人头昏脑胀跪坐在地上。 “多谢赐教。” 咬牙丟下这句,重新回到师范代的位置上坐下,刚喝了一口茶忽然又听见外面传来年轻武士的声音。 “新融如意流,前来拜謁剑圣。” 十天宗一郎额上爆出青筋来。 第17章 一之太刀 “確认没留下痕跡吗?” “没有,那傢伙连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被师范的疫病童子差点直接吃掉,真是个废物。” “剑术好又如何?”居酒屋里,穿著深灰色羽织的浪人冷哼一声,朝身旁的同伴举起酒杯:“还得看师范啊,鬼武士一出手,那才是我们庭摩流的真正实力。” 最左侧被敬酒的浪人嗤笑一声,冷然道:“我看他剑术也就一般,怎么把你们打成这个样子?” 穿著深灰色羽织的浪人连忙解释道:“那人狂妄之极,让我们用真剑,自己用竹刀,我们怕伤到他所以束手束脚罢了。” 对於师弟这番说辞,这被称为师范的人自然是不信,可还是撇撇嘴没有揭穿他。 “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带著铁面具的傢伙被嚇得仓皇逃窜的样子,最后还是那个贵族小姐拉著他才逃掉。” 穿著灰色羽织的人接著嘲讽。 “运气好不知道投到哪个贵族门下而已,如果不是担心出什么乱子,那个贵气的小姐我隨手就杀了。” 师范微微仰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就是,大概是被那家贵族小姐看上当成玩物了也说不定。” “哈哈,你这么一说,许是没有道场的野种,不然要我们的剑典做什么?” “现在的师范真不如您啊,不仅打不过人家,还连个屁都不敢放,说什么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真是窝囊。” 眾人附和起来,还不忘捧一捧这人。 听到有人提起现在的师范,这人冷笑一声,道:“接我棒的那傢伙不过是被师父看重,他有哪点比得上我?真是瞎了眼。” “如果不是我志在攘夷,不想把道场牵连进来,继承人哪里轮得到他。” 眾人面面相覷,可还是堆著笑应和。 但实际上大家心里头都明白,这傢伙完全是在信口开河。 庭摩流自认小门小户,面对日益激烈的京都局势,道场主选择关上门来不参与,而他却屡屡私下参与暗杀,最终才被道场主扫地出门。 “不说这些,喝酒喝酒。” 穿著深灰色羽织的浪人连忙缓和气氛,这里的人虽然对现在的师范懦弱的行为感到不满,却还是自认是道场的人,不愿意说些对不起道场的话。 这四个浪人打扮的傢伙聚在居酒屋的角落,时不时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狂笑,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 忽地,居酒屋大门被人推开,已是深夜,冷气涌进沉闷的狭小居酒屋里,让所有酒客打了个冷颤。 那角落坐著的四人微醺,抬头正想骂,就看见新选组的青色羽织,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鵪鶉一样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诚君,如何?” 土方岁三走进落针可闻的居酒屋里,在店主恐惧的眼神中点燃口中的香菸,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狭小的居酒屋,对著身后的某人说道。 “新选组的纪律真是严明,令我大开眼界啊。” 黎诚腰间掛著镰鼬切,从阴影中慢慢走出,面带微笑,可这微笑落在师范的眼中却格外可怖。 看到黎诚的一瞬间,师范浑身一紧,肩上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樱子躲在新选组的身后,偷偷看著里面。 “过誉了。” 土方岁三客气道:“近日京都外商有三五人突发恶疾而死,我们正怀疑有人在利用妖鬼作乱,仰赖诚君那神乎其技的分析才能找到此人。” 黎诚缓缓拔出镰鼬切,笑道:“功劳归你,杀业归我,如何?” 土方吐出烟圈,淡淡道:“请便。” 他瞥了坐著的四人一眼,轻声道:“若想相助此獠,格杀勿论。” 另外三人额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最后还是跪坐在原地,没做任何动作。 黎诚咧嘴一笑,半哭半笑的脸上,还没完全消散的蕁麻疹恐怖骇人。 他手中的镰鼬切上往外开始渗水,不,不是他的刀在渗水,他整个人全身都在往外渗水! 隨著散发著腥味的海水流下,黎诚就这样站著流下泪来。 不知何处的飘渺哭声响彻整个居酒屋,溺死者的虚影攀在黎诚身上,细长枯瘦的手臂温柔又饥渴地抚摸著他的脸。 师范拍案而起,放在身旁的利刃出鞘,同时肩膀上婴儿脑袋生出黑气来,张开大嘴,朝著黎诚尖叫起来。 居合! 目视之物仅有下段持刀的黎诚,胸口一阵煞气吐出,鲤口之切推剑出鞘。 拔付! 出鞘的打刀刃上附著著涌动的恶气,在半空中划过一丝迷濛的弧光,如狂风般朝黎诚斩下。 相当漂亮的一刀居合。 不得不说,这位师范剑术相当精纯,毕竟成为一个流派的师范或者师范代,最少也得是这个流派的免许皆传。 切纸、目录、免许皆传! 免许皆传乃是道场最顶尖的称號,象徵著你已经將这门剑术彻底掌握,可以藉此在外行走。 两只妖鬼同时从主人身上跃起,黎诚身上復又开始长出脓疮水泡,整个人的体温开始暴涨。 而师范这边胸口一闷,整个人都陷入如水般的窒息中,可他强顶著这股窒息感继续挥剑,剑势不见任何衰退。 听风客的馈赠开启! 黎诚抬手,双手高举打刀与脑袋平齐,起势,八相蜻蜓! 如果说居合是暴起袭击的刀术,那一之太刀就是捨身的极意! 萨摩示现流在道场间一直有著“仅有第一刀,无有第二刀”的说法,出刀者要么不出刀,要么就把全部都押上这一刀。 这个流派的免许皆传最为特殊,它不考察什么剑技的熟练,门下弟子把人斩了就算免许皆传! 示现流道场里的那些废物,根本拿不出这样的决意与无畏。 黎诚前冲,怒吼一声斩下。 第一次加速! 第二次加速! 一直到第五次加速! 这是黎诚挥霍听风客馈赠最狂妄奢侈的一次,脑海中听风客馈赠的时间爆跌,短短两秒钟就消去了三十秒的时长。 这意味著听风客量化的刀术馈赠已经不足以支撑黎诚这一刀,馈赠需要更多的权重才能维持这个速度。 镰鼬切破空而出,与空气摩擦发出啸叫,仿佛被斩下的那只镰鼬在剑中重生,风中的妖怪又一次重见天日,重生的啸叫声压过了对方的怒吼。 这一刀仿若连对方的怒喝声一齐斩断! 师范的刀和他的人一起被这一刀劈开,断裂的打刀切面整齐,剑尖绷断飞射出去,深深插进天板的木头上。 黎诚身上渗出的水淅淅沥沥落下,將镰鼬切剑上的血跡洗清。 他一边落泪,一边耸肩血振收刀,听风客的馈赠关闭,船幽灵一口吞下主人死去的疫病童子,缩回黎诚体內。 “我是很討厌夺去什么东西的生命的……”黎诚对著一分为二的师范轻声道:“可是怎么偏偏有人喜欢这么做呢?” 第18章 入梦 “喔,三名志士,一名鬼武士。” 近藤勇拍了拍土方岁三的肩膀,笑道:“那些外商发病暴毙的事总算可以结案了。” 土方看著墙上黎诚留下来的笔记,低声说:“你觉得怎么样能拉拢他?” 近藤勇摸了摸下巴,道:“不知道。” 土方揉了揉眉心,说:“刚才在我们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黎诚通过……呃,侧写,他是这么说的。” “根据我们提供的死者死亡现场描述、死亡地点、人流量,和建筑布局。” 土方岁三深吸一口气,道:“我看著他像个疯子在那里扮演罪犯嘀嘀咕咕,隨后就指出了三个地点,还给出了暗杀者的外貌。” “不算穷困、刚愎自用、喜欢受人吹捧,外貌大概率丑陋,有一把很好的刀,最关键的,曾是某个道场的师范或者师范代。” “我们在第二个地方就找到了正在饮酒聊天的攘夷贼人。” “这么厉害?”近藤勇惊异道。 “得想个法子让他来给我们抓人。” “只是新选组现在手里头没多少资金了。” 近藤勇感慨著摇了摇头,说:“別看我,我真没钱了,你看我连吉原都没去过。” “总司那边……” “唔……总司倒是一直在攒钱。” “只是他这种等级的武士,大概率也不会缺钱。” “那就难办了……” …… 而另一边,不会缺钱的黎诚和樱子正在算帐。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可没钱了。”樱子皱著眉看著放火的黎诚,有些赌气道:“这套衣服可贵著,那枚小判可没剩多少了。” “再贵也不能穿了。”黎诚专心地用木柴把燃烧著的华服往里捅了捅,道:“谁知道疫病童子会不会留些细菌在上头。” 樱子听不懂细菌是什么东西,只当是黎诚去了海外学到的稀奇玩意,有些不舍地盯著燃烧的华服。 “別看了,再看也不会回来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闭嘴。” 黎诚没反驳。 “欸,你那刀……” “你怎么不卖你的刀?”樱子愤怒地踢了黎诚两脚。 黎诚感觉不痛不痒,很认真地解释说:“卖了不好同友近君交差啊。” “那你还和新选组搅到一起?”樱子没好气地问:“新选组是幕府將军派的,友近家是倒幕攘夷派,你这时候就不想著不好和友近学交差了?” “哟,你还知道这些。”黎诚摇摇头,道:“不快点给那疫病童子弄死,我寢食难安。” 樱子看著黎诚脸上淡淡的水痘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算了,先回道场先休息吧。”黎诚捅了捅快要烧完的灰烬,嘆了口气,站起身来:“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 “今晚还有道坎呢。” …… 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黎诚睁开眼睛,窝在纽约州警署为他安排的房子里,就连监控他的摄像头角度都没变。 他似乎只是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窗外是嘰嘰喳喳的鸟雀,墙上蜘蛛网般的案件情报还是和原来一样,包括自己去幕末前正在分析的那起富人区抢劫杀人案。 仿佛只是眨了一次眼,整个世界就从飘扬著血风的幕末变回了现实世界。 黎诚站起来,站在这片蜘蛛网前,摸了摸那些自己亲手缠绕上去的代表著联繫的红绳,和自己记忆里完全一样。 耸耸肩,黎诚来到咖啡机前,用熟练的手法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还加了超多的牛奶和。 门外传来敲门声,黎诚坐在沙发里慢慢喝著咖啡,嘴里跟著收音机哼著歌,仿佛听不到敲门声。 “i heard the mission bell and i was thinking to myself 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 then she lit up a candle and she showed me the way……”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黎诚杯子里的咖啡快要喝完了,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又去倒了杯咖啡。 终於,门外的东西像是终於忍耐不住了,隨著一声炸响,门被什么东西撞开,咸湿的海水从门外疯狂涌入房间里。 涌入的水一下子漫就到了及膝的高度,浑浊的水底游曳著一团团未知的黑影。 有什么东西在水底下握住了黎诚的脚踝,触感滑腻,把他用力往水底下拉。 黎诚面不改色,拿起沙发上的电锯拉了拉,嘴里嘀咕两句:“在老子的梦里就让你见识见识现代科技。” 嗡! 隨著一声轰鸣,电锯启动! 高速旋转的锯片一碰到水面,就溅起一大片水,黎诚把电锯往脚下探,直到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然后继续用力下压! 本来就浑浊的海水顿时被一片猩红侵染开,黎诚听到什么东西若有若无的尖叫声,自己的脚腕被鬆开了。 黎诚隨手把电锯往水里一丟,连看也没看被锯开的东西,端著杯子就继续接咖啡去了。 惯例还是放了很多的牛奶和,只是他在倒牛奶的时候,里头却淌出了粘稠的血水。 黎诚扶了扶额,嘴里骂道:“神经病啊有完没完?” 手一伸,从咖啡吧檯上拿起镰鼬切,利刃出鞘,心情有些糟糕。 “老子低血,在日本吃不到习惯的已经很难受了,还想多留你一会儿,在梦里过过癮呢。” “不识抬举,那就给我去死!” 周围的景象顿时融化,这间房子轰然倒塌,天空化为一片茫茫的深海,远处似乎还能看见粼粼的水波。 窒息感朝黎诚疯狂涌来,周围的空气似乎化为了凝胶,无孔不入地朝他鼻腔耳朵里钻。 他似乎成了溺死在海里的那些魂灵。 黎诚慢慢环顾四周,及膝高的水冰凉刺骨,泛著漂亮的绿色,浑浊又染著些邪恶的味道。 除了自己手上握著的镰鼬切外,只有远处还抱膝蹲著一群人,他们全身浸泡在水下,以一个小女孩为中心,蹲著发出低沉的哭泣声。 其中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金髮碧眼的外邦人。 “释子!”黎诚想起了女孩的名字,喊了一声。 小女孩抬起头来,空荡荡的眼睛看向黎诚,饶是黎诚心有准备,也不免心头一紧。 女孩朝著黎诚歪歪头,隨著这一个动作,所有哭泣的人都同时扭头看向了黎诚,无数双漆黑的眼眶盯著黎诚,他胸口的压抑感更甚。 及膝高的水猛地上涨,瞬间淹过了黎诚的腰间,所有人嘴里一齐发出尖叫声,屈膝朝黎诚飞扑狂奔。 仿佛黎诚是海面上唯一的浮木,他们在重演死去的那天的挣扎。 黎诚嘆了口气,缓缓举刀。 …… “船幽灵者,盖溺人之怨思也。” “常作孩童笑声惑人,而后溺之。” “溺者无异於常,七日而体忽朽,寻下,再为害。” ——《百鬼抄》 第19章 幕间 再次睁开眼睛时,黎诚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雾蒙蒙的,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嗡鸣声。 “额外目標3:吞服妖鬼,已完成。” “吞服妖鬼:船幽灵。” “尊敬的临时行者大人,恭喜您完成额外目標,该目標將在最终结算时提升您的任务评价。” “由於妖鬼的影响,您將临时获得负面效果:惧水。” “惧水:您將对水產生本能的恐惧,但您的意志可以勉强抑制住这份恐惧。” “您获得该时间线基础行走资格,该资格仅適用於正式行者,请成为正式行者后查看。” “您获得妖鬼的助力,可以对十米內的敌人施加『溺毙』效果,持续至您结束该效果或是脱出范围。” “溺毙:限制对方的呼吸能力,强制產生窒息感。” “赋予您临时行者身份的行者,听风客大人,向您送来了寄语。” 黎诚心念一动,许久未听见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还以为你会通过经商的手段去买冲田的刀呢。”听风客的声音里带著感慨:“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吞服了妖鬼,那我就给你些忠告吧。” “不要试图去探究妖鬼的本质,有滯留在这段歷史里的其他行者在盯著。” “记得我的刀。” 寄语结束,黎诚心底微微一沉。 换好衣服,走到会心现神流的道场里坐下,底下练剑的学员零零落落,时不时还偷看黎诚一眼。 “欸,他是?” “怎么坐在师范代的位置上?” 十天宗一郎臭著脸进了道场,一抬头就看见黎诚端坐在道场边,老老实实喝著茶。 “你也知道回来?”十天宗一郎脸色稍微好了些,走到他旁边坐下。 黎诚面不改色:“哦,在京都有些私事。” 十天宗一郎冷哼一声,没有反驳。 台下的学员有耳朵尖的听到了对话,一时间立刻联想到了黎诚是谁。 是那位剑圣! 所有投向黎诚的目光都变成了崇拜和憧憬的目光,为数不多的女孩们甚至向黎诚身后跪坐著的樱子投去了嫉妒的眼神。 樱子不动声色低著头,翻了个白眼,坐在黎诚身后昏昏欲睡。 “萨摩示现流,前来拜謁剑圣!” 黎诚和樱子听见熟悉的名字,抬头一看,一个脸上带著淤青的傢伙走了进来。 十天宗一郎瞥了黎诚一眼,低声说:“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 黎诚笑了笑,拿起一旁的竹剑起身。 十秒后,又坐了回来。 当时在萨摩示现流的道场,就这傢伙给黎诚餵的招最多。 剑客什么时候最弱小?是年老体迈的时候吗? 不,是一切剑招都被人看穿的时候! 须知年过七旬的佐佐木小次郎仍是猛虎,宫本武藏挑战这只垂暮的猛虎时亦要攻心用计,不敢轻怠。 行礼,出剑,再行礼,抬走下一个。 黎诚熟悉他会在哪个动作习惯性地收力,也清楚他步伐的变化习惯,最后带来的结果就是,这位挑战者毫无还手之力,被黎诚轻飘飘一刀打中咽喉,丟下剑认负。 事后这人和同行者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剑圣大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能彻底看穿自己的剑势。 坐回原位的黎诚想了想,低声对十天宗一郎问道:“十天君,不知能否借在下一些钱?” “……” 十天宗一郎有点后悔来京都了,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布满荆棘的歧路,他们要背靠著背像信长在本能寺一样,在血路中搏杀,应对新选组、浑水摸鱼的刺客、浪人们的试探。 最后活著或是没能活著见到友近主人,告诉他会心现神流在京都站稳了脚跟,没有辜负主君的期望。 这样或许残酷,但那正是武士该经歷的路途。 可是看看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有想像中的血风刀剑,剑圣的名头响彻了整个京都,新选组那位年轻的剑圣偶尔还会来道场找人。 攘夷的浪人观望著,不清楚这家道场究竟是尊王攘夷派还是幕府开国派。 最关键那个该死的傢伙一来京都就跟失踪了一样,整天不见人影。 自己作为除了他以外身份最高的人,不仅每天要对决那些闻剑圣名而来,想要扬名的年轻剑客,晚上还要面对一波又一波的攘夷浪人骚扰。 现在这个混帐还要找自己借钱?见鬼,他不会在吉原的艺妓肚皮上待了三天吧? 十天宗一郎眼观鼻鼻观心,扭过头去权当没听到。 黎诚惆悵地长嘆一口气,扭过头去对一旁侍立著的角本英姿吩咐道:“你去道场门口竖个牌子,就写剑圣授剑,两贯钱一次。” “混帐!”十天宗一郎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你要多少?” …… 接下来的日子乏善可陈,友近学那边得知黎诚缺钱,很是大气地再赏赐了他两枚小判,让他没做出什么卖课的荒唐举动来。 道场这边,十天宗一郎最近轻鬆了不少,虽然黎诚还是经常找不到人,至少挑战者还是越来越少了。 攘夷浪人还在尝试著和十天宗一郎接触,友近学没有给出指令,会心现神流道场在京都越发飘摇的政治局面中仍旧没有表態。 朝仓家的贵族小姐和铁面武士的组合在道场间渐渐流传开,京都许多有名的道场惊觉原来你丫的也被这奇怪武士给揍了。 因为铁面武士毫不留情地取走了他们的剑典折辱他们,许多武士连带著朝仓家也一起恨上了。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向前流动著,但汹涌的浪涛隨著时间推移只会越来越大,直至打翻整个京都。 昏暗的房间中,土方岁三手里握著密信,只有叼著的菸草发出点点微光。 他將密信丟进火钵里,又把半截菸头丟进去。 沁了火油的纸一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火舌舔舐间,將这封密信烧成了飞灰。 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亮他的半张脸,锐利的眼睛里罕见地带著些笑意。 土方岁三合上火钵的盖子,在復又暗下去的屋子里轻声道:“那么,准备动手了。” “壬生狼么?” “不错的称號。” …… 黎诚擦了擦镰鼬切,仍是锋锐无匹的剑身上映出身旁樱子半张脸来。 “明天是最后一个道场了。”黎诚低声道。 樱子趴在桌上眯著眼,摆了摆手:“装一天了,我好累,別烦我。” 黎诚莞尔。 第20章 其他人 走出道场,樱子的脚步轻快了起来。 “这下朝仓家在京都可是寸步难行了。”樱子掩著嘴笑,眼中满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黎诚抖了抖身上的武士服,心底却嘆了口气。 “新技能:精湛刀术(99%)(瓶颈)(到达100%后可进阶为化境刀术)。” “简介:即使是在名家遍地的幕府京都,你也能凭藉刀术闯出名头,但你的刀术似乎遭遇了瓶颈,更进一步,海阔天空。”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长,五十三秒。 试剑京都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也不知道这任务的目標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要把京都有名有姓的人物全都打一遍?这也太得罪人了。 毫无头绪的黎诚摇摇头,没再多想。 大不了这个额外目標就放弃吧。 忽地,黎诚猛地將樱子拉到自己身后,眯眼看著眼前將自己围拢的三人。 脚步鬆散,气势浑浊,不到三秒自己就能將他们全都斩下。 这三人露出討好的笑脸,对樱子道:“这位小姐,我们家主人想见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当然,还有这位英豪武士。” 他们不是冲樱子来的,而是冲自己来的。 黎诚一瞬间就分辨出来他们的真正目的。 樱子捏了捏黎诚的后背,黎诚微微把打刀下放,樱子瞬间就理解了黎诚的意思。 “好啊。”她拢了拢耳鬢边的碎发,掩著嘴笑道。 …… “当今大势,外邦人在我国土肆意妄为,难道阁下就不心痛吗?” 男人拍了拍桌子,怒声道:“该死的外邦人,几年前仅仅是因为大名大人杀了两个不敬的旅客,就开著铁甲船炮轰我们的口岸。” “当真是不把幕府天皇放在眼里!” 黎诚戴著铁面,站在樱子身后不发一言。 这男人表面上是在和樱子说话,实际上都是在讲给黎诚听。 “是攘夷浪人啊……” 友近学虽然也是攘夷派,但他並非过激的攘夷派,知道用暗杀的手段倒逼幕府做出选择並不能带来实际改变。 攘夷之间大致分为两类,即保守派与激进派,保守派支持“无血攘夷”,想要利用政治手段推行攘夷的目標。 而激进派……杀杀杀杀杀杀杀。 现在活跃在京都从事暗杀天诛的,大多都是激进派的攘夷志士。 见戴著铁面的黎诚没有反应,这男人略微有些失望,又看向樱子:“小姐,难道你就不希望把那群外邦人赶出去吗?” “王道復古,尊王攘夷,你们口號喊得的確响亮。”樱子斟酌著开口:“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关係!”男人大声道:“邻国曾言,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黎诚眉头一抬,虽然是日语,但在异常的时空听到这句耳熟能详的话时不由得感觉有些奇妙。 樱子就没有这种感觉了,眨眨眼反问:“你是匹夫么?” “你?!” 男人又惊又怒,刚想发作,就看见戴著铁面具的黎诚死死盯著他。 “你不是匹夫,又说著什么匹夫有责?”樱子轻蔑地看著他,嘴角带著嘲讽的笑意。 “难道被贵族统领著的匹夫,临了还要被你们用这种说辞逼著舍下一切?”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戴著铁面的黎诚淡淡开口:“难道天皇就能代表天下人了吗?” 一时间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能对黎诚的发问做出回答。 咽了口口水,男人强忍著怒意对樱子继续说道:“阁下也是贵族,难道就不想著为国分忧吗?” 樱子巴不得朝仓家的名声变得更烂,嗤笑著说:“我朝仓家可不关心这些。” 男人抓耳挠腮,想说些更漂亮的场面话,却又被憋著说不出来,只好怀著一肚子气坐下。 这时,里屋的帘子被人掀开,走出来一个带著笑意的男人。 黎诚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现代人有许多行为习惯和百年前不同,包括因为生存环境所导致的行走姿势、动作幅度。 黎诚看出这人的行为习惯完全和旁人不同。 这是个现代人。 “阁下果真有见地。” 那人笑道,从腰间拔出一柄火銃,朝著刚刚哑口无言的男人脑袋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真是个废物。” 砰! 一声枪响过后,那男人脑袋被打成一团浆糊,整个脑袋里白的红的化为一团,身体软软瘫倒在地上。 小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认识一下,我名佐佐木久雄,不过一介浪人。” 佐佐木久雄对惊呆了的樱子行礼,隨后盯著黎诚,眼中闪过一丝微光:“这位,临时行者先生或许会对我更了解。” 樱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看著地上躺著的残缺尸体,浑身僵硬有些想吐。 黎诚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安心了些。 “小姐,你先回去。”有些沙哑的声音透过铁面具传出。 樱子扭过头去惊骇地看著黎诚坚硬的铁面,他们二人约定过,一旦出现黎诚完全没有信心战胜,而又不得不相对的敌人,那樱子绝不能留在那里。 她是战斗的拖累! 佐佐木久雄没有留这位贵族小姐的意思,微笑伸手:“请便。” 樱子深吸一口气,强撑著道:“那我先回家族等你了。” 只留下黎诚一个人面对著一屋子三五个武士,和最危险的佐佐木久雄。 佐佐木久雄將火銃隨手扔下,自顾自斟酒:“阁下的行者是谁?安排的又是什么任务?” 黎诚沉默,手按在刀柄上。 作为铁面武士,镰鼬切被他留在了换衣服的房间里,现在手里的打刀只是最基础的刀具。 “况且阁下现在也就是给贵族小姐当贴身侍卫,如此低贱的身份,或许我们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佐佐木久雄含笑道:“朋友还是敌人,亮出你背后的身份吧。” 他不是在问黎诚的身份,他是在问黎诚背后行者的身份。 作为临时行者,黎诚还没有资格和他为敌。 “听风客。”黎诚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沙哑著声音低声说:“他自称听风客。” 佐佐木久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和杀意。 在那一瞬间,黎诚即刻拔刀! 第21章 与行者的第一次交手 佐佐木久雄冷哼一声,隨手將上百斤的桌子往上一掀,想要藉此挡住黎诚的刀光。 “杀了他!”浪人们怒而拔剑,吼声震耳欲聋:“主辱臣死!” 佐佐木久雄端坐在眾人之间,眼睛里闪烁著诡异的红光。 黎诚顾不得许多,身上渗出水汽来,被彻底降伏的船幽灵趴在他的后背上,伸出枯瘦的手温柔地抚摸著黎诚的铁面。 而后朝周围拔刀的武士发出无声的怒吼! 溺毙开启! 所有人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攥住,凝胶般的空气仿佛有生命力般往他们口鼻里钻。 他们眼睛里布满著血丝,硬顶著溺毙的效果往黎诚挥剑。 可是黎诚的居合刀真正目標並不是佐佐木久雄! 锐利的刀剑划过窗边浪人的胸口,直取唯一燃著的油灯! 打刀精准地斩断灯芯,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唯一的光源骤然熄灭,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目盲中,而黎诚早有准备,睁开铁面具下闭著的左眼,第一时间就恢復了视力。 “先点灯!先点灯!” “蠢货,他在我旁边!” “那是我!” “保护佐佐木大人!” “先挡住门窗,別让他趁黑逃了!” 可是黎诚根本没有想逃。 他是个记仇的小人,他牢牢记得每一个和自己有仇的傢伙! 他脑海里有张名单,上面记著纽约州警署每一个或许参与过控制自己姐姐和自己的傢伙,从长相到习惯,再到弱点和……最好的谋杀方式。 黎诚是个对於仇怨急躁且睚眥必报的傢伙,对於这种傢伙,你要么一次性弄死他,要么等他握住剑后砍了你! 那个敢用疫病童子的傢伙就是前车之鑑,黎诚知道在攘夷的大势下和新选组合作有诸般危险,甚至友近学也可能对自己不满。 纽约州警署误以为掌控这个黄种人很简单,驯服他只需要萝卜加大棒,可是黎诚从未被驯服过。 他喝咖啡大量加和牛奶,是因为他要在警署的严密监控下,確保蛋白质和分的摄取,以確保在机会来临的时候,能不被体力所累,一次把名单上的仇人全都標註为已死亡! 骚乱的黑暗中,一道危险却並未发出任何风声的劈砍朝佐佐木久雄的脖子砍去。 长船流·无声妙剑! 这是黎诚曾挑战过的长船流的剑招! 这一流派的武士往往是暗杀的好手,与其说他们是武士,不如说他们是刺客更合適。 长船流的流派的创立者是一位船老大,他在摇晃的木船上进行暗杀,毫无防备的船客往往连杀意都没感觉到,就已经躺在了血泊里。 这一剑不快也不凶猛,只是安静,安静得好像秋叶从枯枝上落下,自然又平和。 试问匆匆的旅人,谁会为自然飘落的枯叶驻足呢? 它是有心算无心的暗杀刀! 可佐佐木久雄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笑来,电光火石间嘴里射出一个小人头,腾地变大,死死咬住黎诚的刀。 这颗脑袋上满是青筋和血管,不停往外喷涌著森黑的鬼气,瞪大的眼眶里漆黑一片,没有眼珠,残破的牙齿和打刀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飞头蛮! 黎诚怒吼一声,左手撑住打刀刀脊用力下压,要將这骇人的脑袋一刀斩断。 那些武士终於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和佐佐木久雄如出一辙的红光,怒吼一声,身上竟然也浮现出相同的黑气! 三把染著鬼气的刀往黎诚背后砍来,船幽灵啸叫一声,化为一个长相和黎诚相近的女孩模样,趴在黎诚背后。 打刀继续下压,刀锋已经架在了佐佐木久雄嘴上! 佐佐木久雄伸手去挡,仿佛没有痛觉般用力抓住黎诚的刀身。 他的手掌被利刃割开,鲜血顺著打刀刀身流到飞头蛮身上,更显得这些可怖的脑袋狰狞万分。 被鲜血侵染的飞头蛮猛然用力下咬,隨著一声清脆的脆响,黎诚手中的打刀被生生咬成两段! 船幽灵化成的女孩悽惨嚎叫一声,三柄打刀同一时刻斩开了它的身子,直直砍在黎诚后背上。 痛觉让黎诚眼睛布满了血丝,在打刀断裂的一瞬间,他压著剑脊猛地往侧面横拉,半截打刀喇开佐佐木久雄的脸颊。 顺著侧拉的劲,黎诚旋身刀柄砸中身后一个鬼武士太阳穴,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狠狠往身后再次咬来的飞头蛮嘴里塞去。 “听风客养的狗种!”佐佐木久雄捂住脸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滚开!” 飞头蛮不闪不避,一口咬碎这鬼武士的脑袋,咬在黎诚背后的船幽灵身上。 船幽灵发出尖啸声,用枯瘦的手架住飞头蛮,可是虚幻的身体依旧被飞头蛮啃下大块,变得虚弱许多。 而后飞头蛮仰头將撕咬下的船幽灵身体吃下。 根本来不及思考,面前还活著的二个武士打刀已经再次斩出,黎诚艰难躲过一剑,还是被第二剑砍中肩膀。 “去你妈的!” 腰间胁差出手,从这个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表情的武士下頜刺入,直接捅穿脑袋断绝了他任何生机。 “呸。” 朝著侧面后退两步,浑身浴血的黎诚死死盯著面前还活著的两人,微微偏头吐了口掺杂著血水的唾沫,朝他们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这娘炮还挺难杀。” 他右手持断掉的打刀,左手持胁差,摆出了二天一流的架势,似乎要在此地就將这位行者杀掉! 那三个鬼武士正如他所说不值一提,若没有飞头蛮的阻挠,他三秒就能把他们全部斩下! “呵呵呵呵呵……” 佐佐木久雄捂著淌血的脸发出低沉的笑声:“好一个剑豪,好一个剑豪啊。” 他作为行者被一个临时行者割破了脸,根本无法想像其他人会怎么尖锐地嘲笑自己。 本来作为组织里边缘化的人物,被留在日本已经让他很难堪了,现在还来这么一个傢伙折辱自己。 佐佐木久雄发出尖锐的咆哮:“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行者!” 房间里,风暴骤起! 可黎诚无畏迎著风暴前冲,奋力將自己手中的胁差掷出! 飞龙剑! 佐佐木久雄下意识扭头,却没曾想这一记飞龙剑的目標不是他,而是唯一还站著的武士! 等到这武士举刀弹开飞龙剑,黎诚已经跳到了他的面前,半截断刀斩下。 这武士下意识侧身躲开,却殊不知黎诚要的正是他躲开,因为他的背后就是窗台! 趁著这空隙,黎诚一脚踢在他腰上,借力从窗台一跃而下。 刚一跃出窗台,背后就被佐佐木久雄扬起的风暴狠狠击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半空中,中了一击风暴的黎诚猛地转身,果然看见佐佐木久雄靠在窗台边,想要对半空中的他继续追击。 黎诚露出冷笑,衝著趴在窗台想要追击的佐佐木久雄比了个中指,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什么东西。 菲尼克斯! 是友近学赠给他们来京都的门客的火銃! 这柄枪管上刻有复杂纹饰,还镶嵌著宝石的华贵火銃此刻成为了黎诚最后的底牌。 枪声响起,还在吟唱著什么的佐佐木久雄根本来不及躲避。 可黑色气雾一卷,又是飞头蛮! 菲尼克斯的爆弹打在这半虚幻半凝实的脑袋上,扬起一片浓烈的灰烟,把这脑袋打得一片血肉模糊。 半空中的黎诚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对烟雾中的佐佐木久雄露出嘲讽的微笑,张开嘴说了些什么,佐佐木久雄听不清楚,却能看懂他的口型。 “等死吧,杂种。” 从二楼落到地上的黎诚翻滚卸力,可还是又吐了口血。 而被火銃阻挠了一瞬的佐佐木久雄站在窗台边,似乎在忌惮著什么。 “如果不是还不能暴露!” 他扫视了一眼围观的町民,最终还是咬著牙隱入黑暗中。 第22章 新的主要目標 樱子小心地给布条沾上药膏,轻轻地擦拭著黎诚的后背伤口,又换新毛巾轻柔地吸了吸血水。 一旁药水和药膏混在盆里,黑乎乎的,散发著发苦的中药味。 之前黎诚踢馆的时候她也为黎诚上过药,但那都没办法和今天相比,光是肩膀上那道伤口就足足有两三厘米深,只差一点就连著他的肩胛一起斩断。 “那人是谁?”犹豫片刻,樱子还是轻声问。 “不知道。”黎诚强忍著伤口的疼痛,大口喘著气,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却还是耐心地回答:“我完全不认识他。” 樱子误以为是黎诚不愿意和她讲,咬著下嘴唇不说话,沉默半晌,又忍不住发问。 “那以后我们再遇到他怎么办?” 黎诚嘆了口气,道:“其实我不一定打不过他,只是可惜镰鼬切不在手上。” “有镰鼬切你就能打贏?” “也不一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樱子不是武士,不理解黎诚这话,只在心底暗暗记下,末了又嘆了口气,道:“万一再遇见,你想好怎么解决他了吗?” 黎诚沉吟片刻,笑了笑,道:“我会让新选组去找他麻烦。” 樱子也想笑,可终究还是没笑出来,沉默著拾起白布为他包扎。 黎诚活动活动左手,发觉还是有些使不上力气,脸色稍微有些凝重。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伤成这样,没死都算自己命大,要说战斗力的话最多只有平时的三成。 “尊敬的临时行者大人,您的行者为您送来了一段寄语……不,您的行者请求与您通话。” “因为主干歷史与分支歷史时间流速不同,该通话將收取一定的探索点。” “听风客大人已支付探索点。” “祝您通话愉快。” 黎诚面不改色地挥挥手,对樱子道:“好了,你也去休息吧。” 樱子难得和黎诚独处时展现得这么温驯,点点头收拾著药膏就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稍微等了一会儿,確认樱子不会再回来以后,黎诚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叮”一声轻响。 “说吧。” “今天你是不是和行者打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你用了我的馈赠,在你开启馈赠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 黎诚若有所思点点头,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听风客能知道自己在用他的馈赠练刀。 “我这有笔买卖,怎么样,感兴趣吗?”听风客的声音兴致勃勃地响了起来:“稳赚不赔的买卖。” “说来听听。” “我给你一管组织復原液,你去做掉和你有矛盾的那个……呃……佐佐木熊久还是什么来著?” 黎诚没问组织復原液是什么东西,反而一挑眉:“你和他有仇?” “他?一个乞行者,老实说和我有仇算是他的荣幸。”听风客道:“我和他倒是没仇,和他背后的行者组织仇挺大的。” 乞行者……黎诚默默咀嚼著这个名词。 “行者之间还有组织?” “那当然了。”听风客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当然会出现组织。” 黎诚若有所思:“你之前提到的盯著妖鬼的行者……” “你遇不到他了,我们成功把他钓出来了,他现在在第三十二重歷史里和我们的人缠斗,那里还是春秋战国。” “我这是第多少重?” “第一百六十七重。” “数字越大越靠近现实世界的歷史?” “等你成了行者就知道了。”听风客敷衍地回答:“有些事现在和你讲了没用,你完成这个任务晋升行者什么都知道了,跨歷史线通话很贵,別浪费时间。” “你为什么不进这个世界自己找刀?”黎诚又问。 “你猜猜看为什么那个强人会被困在第三十二重歷史。” “我明白了。”黎诚点点头:“怕死。” “废话,谁不怕死。” “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怎么样,干不干?” “你想用一管药就骗我卖命?”黎诚笑了笑。 “对啊。” “那你真是找对人了。” “好。”听风客点点头,没多废话,直接掛断了通话。 黎诚等了半晌,耳中忽得传来一阵熟悉的嗡鸣。 “尊敬的临时行者大人,您同意了您的行者使用探索点为您增加新的主要目標。” “主要目標:復仇或送死。” “该主要目標没有奖励。” “任务目標:击杀目標『佐佐木久雄』,或击杀目標逃离这段歷史。” “由於增添了新的主要目標,您获得新的馈赠。” “组织復原液:来自第七十三重歷史中的產物,能够在两小时的深度睡眠中完全修復身体,如果睡眠质量下滑,將会消耗更多时间。” 黎诚的手中忽然一亮,一管只有拇指大小的注射器像投影一样缓缓浮现。 两秒后黎诚感觉手中一重,隨手掂了掂,这么小的玩意居然有七八斤重。 摇摇头,没多想,直接把隱藏式的针头对准自己胳膊按了下去。 轻微的刺痛后,这注射器重量飞快下降,最后“啵”一声轻响,自动脱离了黎诚的手臂。 …… 佐佐木久雄低著头,孤身一人走在小巷里。 这里是吉原,是京都最有名的柳街。 这里也是天诛最频繁的地方,富商们挥霍著通商带来的財富,睡著温驯的日本艺妓,也被暗中覬覦仇恨的眼神盯著。 幕府当然不希望他们在这里出事,安排了不少武士看守,基本每个街道都有巡逻的武士,这些武士看著富商揽著艺妓纤细的腰肢,漂亮的和服在灯光下摇曳,心中也会萌生几分憧憬来。 吉原的服务面相当广,有钱人就买魁,没钱人就玩玩吉原人老珠黄的那些女孩,所以这里的街巷间往往也有著穷困潦倒的浪人,许还因为赖帐被店里的打手扔出来。 佐佐木久雄找的就是这种人,消失了也不会被人在意的人。 “喂!前面那傢伙!”有结队的浪人喊住他:“身上带了钱吗?来吉原不带钱可不行啊。” 嬉笑声此起彼伏,这群浪人盯著佐佐木久雄已经很久了,確认了这个看上去很有钱的傢伙身边没带任何保鏢。 佐佐木久雄带著笑回头,眼中闪过一抹红光,笑道:“武士大人,有什么事吗?” 片刻后,三个眼底同样闪著红光的浪人跟著他一齐走了出来。 他们的后颈处,赫然是飞头蛮参差不齐的齿痕。 第23章 预演 近藤勇披上甲冑,在外头套上新选组的羽织,腰间別著那把仿製的虎彻。 “岁三带著三个队员赶往了另一个地方,永仓君去了另一个地方,人手太缺了,总司,这边加上我们只有八个人,还只有我是鬼武士,怎么样,怕不怕?” 近藤勇拍了拍冲田的肩膀,忽得皱皱眉:“你没披甲?” 冲田总司摇摇头,说:“我不会中刀的。” “那也不行。” “但是盔甲太重了。”冲田总司咳嗽两声,抿著嘴唇说:“只会影响我的动作。” 近藤勇看著有些瘦弱的冲田总司,心底嘆了口气。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半大的孩子了,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肺癆,虽然剑术卓绝却受体力所累。 以前在试卫馆的时候,这孩子就因为胃口不好挑食,有些营养不良,身子没怎么长开,即使到了京都吃上了上等人才吃得起的精米后也没能弥补回来。 半晌,近藤勇摸摸了他的脑袋,说:“这阵子忙完要不要回试卫馆陪陪老爹?” “再说吧。” 近藤勇无声地笑笑,点点头:“那好吧,千万小心。” 深夜的京都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新选组小跑时杂乱的脚步声。 每当夜幕降临,那些稍微谨慎些的浪人就会借著夜色的掩护暗杀官僚富商,所以幕府早在半个月前就推行了宵禁,现如今繁华的京都,唯一还灯火通明的大概就只有吉原了。 走出居所,转过一个弯却猛地看见尽头站著一道人影,戴著铁面具,腰间別著大小刀,似乎等了他们多时。 近藤勇眯眯眼,伸出手示意队员们停下,朝那人影喝到:“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你是谁?待在这里做什么?” 那武士不慌不忙,摘下面具亮明身份:“来给诸位卖个人情。” 黎诚想过了很多种寻找佐佐木久雄的方法,最后发现还是跟著歷史走最方便。 池田屋事件,新选组斩杀京都密会的攘夷首脑,一战成名。 作为攘夷派的佐佐木久雄,必然会参与这起事件里,包括之后的禁门之变。 只要掺和进来给攘夷派添堵,黎诚不相信佐佐木久雄不出面。 “诚君?”虽然认出了黎诚,但是近藤勇仍把手按在刀柄上,脸色凝重:“你来这里做什么?” 黎诚微微笑了笑,道:“上次斩杀的那个鬼武士,我顺著线索往下摸,找到了他们密会的地点。” 近藤勇冷声道:“那你怎会知晓我们新选组的安排?” “猜出来的。”黎诚耸耸肩:“那个在池田屋卖杂货的是你们的探子吧?他最近收摊没出,我就猜到你们要动手了。” 这就纯纯是在胡扯了,侧写不是预知未来,黎诚能这么精准地拦截到新选组,还是因为他在现实世界歷史中池田屋事件发生的前后几天晚上,天天都来堵新选组。 这也导致了黎诚白天呼呼大睡,十天宗一郎看见他终於老实下来,对他的態度也好了些。 樱子也鬆了口气,她生怕黎诚受这么重伤还要出去试剑,连拖延的说辞都准备了好几套。 但是近藤勇不知道,他联繫土方岁三和自己曾讲过黎诚那堪称恐怖的“侧写”技能,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可还是朗声道:“不必了,这是我新选组的事情,不劳阁下操心。” 黎诚笑了笑,道:“我並非卖我相助的人情,而是希望新选组卖个人情给我。” “哦?” “我和攘夷过激派的某位主子有点过节,只想给他添添堵。”黎诚一摊手:“更何况,阁下怎么確信自己两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杀掉呢?” “据我所知,他们中可也有著不少鬼武士啊……” “这是友近家的立场么?” “这是我个人的立场。”黎诚笑了笑:“硬要说的话,友近君也不希望那些刽子手在京都肆意杀人啊。” 沉吟片刻,近藤勇终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同去。” 然后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冲田总司低声道:“总司,到时候你躲他后头,万一他有问题立刻砍了他。” 冲田总司犹豫一下,微微頷首。 …… 佐佐木久雄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和主干歷史某人的通话。 “坂田大人怎么样了?” “为了取得进阶的东西,被人困在其他的歷史分支里了,不过浪客会的主力暂时不在那重歷史,坂田大人很快就能回来。” “那就好。”佐佐木久雄眉头舒展开,笑道:“我这边没问题,就算没能改变池田屋的歷史,新的禁门之变也能实现。” “嗯,日本那边都是小事,其他人还在圣弗朗西斯科忙,等到他们那边收工了,你就可以提交你的主要目標回歷史主干了。” 佐佐木久雄没提黎诚那档子事,只是笑道:“即使没有我,日本也能进行明治维新,只是快慢罢了。” 那人讥笑道:“不然怎么会派你去?” 佐佐木久雄脸色一沉,却强忍著愤怒道:“就这样吧,日本这边我会盯著的。” 通话掛断,佐佐木久雄愤怒地一脚踹在身旁跪坐著的魁身上:“怎么还没消息?!” 那魁被一脚踹翻,宽鬆的和服敞开,半裸著哭哭啼啼著说:“那些贵族在床上都说朝仓家根本没来京都,更別提什么戴著铁面具的武士了。” 佐佐木久雄看著这魁半露的胸口和肩膀,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狠狠又踢了她雪白的肩膀一脚,冷声道:“废物,真是废物!” 这一脚下去,魁的肩膀都被踢得淤青一片,可她只是低头捂著嘴,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朝仓家根本没来京都!你究竟在哪?!” 又联想起组织里对自己的看轻,佐佐木久雄寒声道:“池田屋那边埋伏好了吗?” “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魁唯唯诺诺著,脸上梨带雨却又露出討好的笑容,眼底的红光一闪而过,让人好不怜惜。 可佐佐木久雄都玩腻她了,站起来左右徘徊一阵,又衝著魁命令道:“为我更衣,我再去看一趟,免得你们这些废物出什么乱子。” 第24章 池田屋的血战 “冲田君,你这刀不便宜吧。”黎诚看著冲田总司抱著的加贺清光,忽得想到自己的任务,感慨道:“可否给我看看?” 冲田总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近藤勇一眼,连刀带鞘一起丟给黎诚:“喏。” 手中一沉,可是黎诚却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声音,又听见冲田总司说道:“加贺清光的影打正品也很便宜,近藤先生为我置办了三把,还有两把在家里。” 黎诚心头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刀的刃纹,又丟回给冲田,道:“果然好刀。” “诚君要是喜欢,以后得閒了我请刀匠为你锻一把。”冲田总司靦腆地笑。 近藤勇停下脚步,打断二人:“到了。” 面前是亮著灯的茶屋,上头招牌用日文写著“旅社茶间”,一侧掛著的白色灯笼上面写著“池田屋”。 黎诚面色严肃,心底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来。 这是他来到这重歷史中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参与进某个耳熟能详的歷史故事中,颇有些穿越进了故事里的荒诞感。 瞥了身旁的近藤勇和冲田总司二人一眼,老实来说,他还是很难把活生生的人和歷史里的名字对应上,即使他们名字完全一样。 近藤勇上前敲了敲旅店的门,听见里头传来老板的喊声:“谁啊?” 稍微等了一会儿,老板拉开一线门板,警惕地看著外头,就看见披著甲套著羽织的近藤勇,瞳孔猛地一缩,但还是露出諂媚的笑来:“原来是新选组的公差大人,您……” 他的声音相当大,似乎故意在通知著谁。 近藤勇根本没等这老板说完,將刀柄插进那一线门缝里卡住,然后整个人往里扒拉,强行把池田屋的房门拉开。 “你们……啊!” 没能拦住粗暴的近藤勇,被推开的老板高声想喊,就被近藤勇把刀柄塞进嘴里,用力地粗暴搅了搅,在惨叫声中把他整口牙都搅烂。 近藤勇衝著屋里狞声喝道:“奉命搜查,敢有异动者杀无赦!” 身旁的冲田总司已经冲了上去,袈裟斩砍死一个反应过来想拔剑的浪人,鲜血飞溅到近藤勇的脸上,更显得这壬生狼的领袖狰狞异常。 “奉命搜查,敢有异动者杀无赦!”近藤勇再喊一句,这句有了身上鲜血的映衬,语气似乎也变得血腥了不少。 黎诚拔出镰鼬切上前助阵,但刀势並无多少杀机,所砍的地方也只是浪人持刀的手臂和肩膀,並未取人性命。 整个池田屋顿时骚乱起来,一楼的人疯狂往二楼逃窜,竟然是被当面杀得丟盔弃甲。 黎诚微微察觉有些不对,正想喊住杀到红眼的近藤勇,却看见他已经往二楼追去,也只得皱著眉头跟上。 佐佐木久雄端坐在二楼中央,看著衝上来的近藤勇,眼睛瞬间亮了亮。 “好一个武士,不愧是新选组的局长……反正都要死在这里,不如留给我当傀儡。” 他一舔嘴唇,脸上涂著的胭脂比女人都厚,不怪黎诚会喊他偽娘,这廝当真不像个男人。 可隨后跟上的那戴著铁面具的人却让他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间。 黎诚! 黎诚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自己要杀死的目標重逢了,两人都呆了一瞬间,隨后便是佐佐木久雄刺耳的尖叫声。 “是你!” 这一声咆哮下去,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池田屋二楼的窗户里猛地钻进来数个穿戴著盔甲的武士,不知在黑暗中掩藏了多久。 “叫叫叫,叫你爹的坟?” 黎诚笑了笑,船幽灵趴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盯著佐佐木久雄头顶那个啃食了自己小半边身子的飞头蛮,发出愤怒的啸叫。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一瞬间,池田屋內乱作一团。 攘夷的武士大概有二十个,埋伏的披甲武士数量也接近十个,披甲武士和攘夷武士间有五个眼中闪烁著红光。 新选组的人拢共只有八个,但每个人都披著甲有备而来,攘夷的武士有的被嚇到,只想跳出窗户逃出去,有的身份高些,被人簇拥著拔刀。 可是所有窗户都被什么透明的东西封住了,压根出不去。 “奉命搜查,敢有异动者杀无赦!” 近藤勇第三次喊出这道命令,又有小部分人丟下剑,蜷缩在角落。 事后证明这部分人是最聪明的,至少他们保住了性命。 “其他人,格杀勿论!” 两边的人马顿时战成一团。 “窗户出不去!该死!” “杀!” “只有杀了他们!” “別,別杀我!” 砍杀声、刀剑相击声、怒吼声、哭声、利刃割肉声、求饶声、踏地声、惨叫声、笑声、祈求声、妖鬼嘶吼声,乱糟糟的,好像无间炼狱,眾生百態。 气杀声震耳欲聋,不知是谁的血液喷洒在墙壁和地面上。 有胆气的攘夷志士孤注一掷般冲向披著甲的新选组成员,但被杀红了眼的对方毫无哨的一刀砍断了左手。 然而他也红著眼毫不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著仅剩的那只手手中的刀,刀光砍在甲冑上,砍出道道凹痕来。 双方有时候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和谁交手,只能看见彼此的身影交错著,最后只有见到敌人就砍,几十號人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形成了极限混乱的乱斗。 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似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刀剑,也似乎四面八方都是砍杀敌人的队友。 房间里瀰漫著浓烈的血腥味,油灯早被乱斗的余波掀翻,某个倒霉蛋身上燃著火油在地上惨叫著打滚,是整间房子里唯一亮著的东西。 隨著他的打滚,若隱若现的黑暗让人更加疯狂急躁,甚至分不清自己砍的究竟队友还是敌人。 黎诚和佐佐木久雄隔著混乱的战场遥遥相对,他们是整个战场中唯二还没有入场的人,攘夷浪人和新选组不约而同都暂时绕过了这两人,似乎是生物的本能促使他们逃离这两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著危险气息的傢伙。 佐佐木久雄身旁跪著四个披甲的武士,他们剑柄处贴著的土黄色符纸瞬间无火自燃。 一个眨眼间,他们的刀上缠绕上高速旋转的狂风,让刀身都有些扭曲。 “砰!” 隨著一声突兀的枪响,对面一个武士的脑袋猛地爆开,尸体软趴趴地躺在了地上。 黎诚把菲尼克斯慢悠悠插回腰间,神色淡然地耸耸肩,朝佐佐木久雄露出一个抱歉的嘲讽笑容。 这一声枪响和黎诚的嘲讽笑容,彻底让佐佐木久雄失去了理智。 第25章 异常 佐佐木久雄很久都没有拔过剑了,不是因为他武艺多么精湛,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怎么会用剑。 作为行者组织“高天原”的一员,他並不怎么受待见。 虽然他所降服的妖鬼“飞头蛮”能够操纵被自己震慑洗脑的傀儡,但是傀儡本体的剑术仍旧局限於他本身的剑术。 但他本人委实没有什么剑术天赋,唯一的剑术天赋也只达到了“精湛(70%)”,这是用探索点所能直接购买的最高等级了,几乎可以说已经断绝了向上发展的机会。 精湛级別的刀术在京都的凡人间也只能算得上小有名头,更別提在臥虎藏龙的高天原了。 作为一个主体行者都是由某国的特殊群体组成的组织,高天原里最不缺的就是剑道高手。 即使佐佐木久雄最大负荷时能够同时操纵五个武士同时进行攻防,但心分五用,別说那些已经是化境级別的剑客,就是黎诚这种精湛99%的剑术也能把他压製得死死的。 他的探索点並不算多,几次时间线上的行走都只堪堪完成主要目標,別说那些怪物,就连一些风头正盛的新人都比不过。 可再怎么废物,他也不能接受黎诚这个临时行者压他一头! 飞头蛮怒喝一声,大嘴张开到一个骇人的角度,把地上死去的武士一口吞下。 佐佐木久雄阴惻惻地盯著黎诚,身旁三个武士持著环绕著风暴的打刀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 黎诚紧皱著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格住第一人上段劈下的挥砍,镰鼬切被风暴切割得叮噹作响,第二人的剑已经快接到了他的侧胸。 將剑势往侧面一卸,堪堪化解这一刀横扫,第三人隱藏在第一人身后的剑已经直刺向自己的脖颈! 不对! 船幽灵虚幻的手探出握住这直刺的剑尖,剑身上带著的风暴把她本就乾枯的手臂不断削成点点破碎的魂体。 黎诚肩膀顺势前撞,鬆开左手拔出胁差,就要復用上次的招式,从下頜处直接捅死这个武士! 但是黎诚心中的异常感到此刻达到了巔峰,他猛地变招,用胁差的刀柄敲击这武士的面门,后撤两步拉开距离。 然后惊疑不定地看著第一个武士额上极淡的尸斑。 他终於注意到哪里不对劲了。 这三个武士都是死人! 怪不得刚才自己会觉得不对劲,因为自己所开启的溺毙对他们根本没用,他们本应呼吸困难而导致缺氧脸部泛红。 佐佐木久雄还在原地跪坐著眯著眼睛,飞头蛮围绕在他身边戒备著,冷冷盯著黎诚。 可那三个武士压根没有留给黎诚思考的间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继续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黎诚没有还手,只是一味地躲闪招架。 这三个武士剑术並不精湛,黎诚当然不知道佐佐木久雄的剑术上限,他只是本能觉得不对。 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佐佐木久雄本应该用飞头蛮一起夹击自己,他不可能不知道仅仅凭藉这三个草包武士是杀不掉自己的。 黎诚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会把敌人当成白痴。 罪犯不是白痴,所以他们会清理证据偽造现场,而佐佐木久雄此刻表现得就好像一个白痴。 黎诚一面观察著佐佐木久雄,一面跳入混乱的乱战中拖延时间,就是不杀掉这三个有些癲狂的武士。 终於,佐佐木久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三个武士在一瞬间丟下打刀朝他飞扑过来! 黎诚持著镰鼬切作势要斩,然后转身就跑! 他一脚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攘夷志士,从进门的地方往二楼跃下。 佐佐木久雄暗骂一声,飞头蛮吐出吞下去的那具尸体,灵体和主人一齐喝道:“一个也行!落首!” 半空中的飞头蛮如泡影般消散,连带著佐佐木久雄也一齐像失魂了一样瘫倒在地。 而另一边已经落到一楼的黎诚感觉什么东西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船幽灵伸出湿漉漉的手疯狂扒拉著,却撼动不了分毫。 噗通一声,黎诚也失去意识瘫倒在地,但是船幽灵仍然抱著黎诚往外狂奔。 …… 樱子今晚睡得很糟糕。 如果半夜有什么东西疯狂敲你家的窗,打开来一看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枯瘦幽灵,相信你也不会睡得很好。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估计已经嚇晕了。 樱子只是被嚇得后退两步,从大腿根颤抖著摸出匕首来,已经算表现得很好了。 可这幽灵只是站在窗前不说话,樱子大著胆子观察了她一番,才发现这个幽灵拦腰抱著昏迷不醒的黎诚。 …… 把黎诚放到被褥上放好,樱子看著黎诚身上几天前明明还是狰狞的伤口如今已经完全好透了,不由得抿了抿嘴。 微微侧目看了看身旁的船幽灵,才发现这个女鬼一样的妖鬼长得和黎诚颇有几分相似。 这还是樱子第一次这么细致地观察黎诚的妖鬼。 如果黎诚有姐妹的话,大概就长她这个模样吧? 妖鬼呆呆地蹲在黎诚床边,双手在黎诚头上不停扣著什么,樱子看不明白,只能坐在床边等著黎诚醒过来。 船幽灵不会说话,只是发出轻微的怪叫,细长又枯瘦的手指一刻也没有停下。 房间里,一个人,一个妖鬼,和一个半人半妖鬼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 “诚君呢?”近藤勇坐在墙角,喘著粗气问道。 “没注意。”冲田总司摇摇头,有些心疼地看著佩刀。 加贺清光刀身开裂了一道裂缝,剑刃上满是缺口,不过所幸没断,还有修的机会。 想了想,冲田忽然问了句:“近藤先生,我把这把刀修好了再送给黎诚,他应该看不出来吧?” 近藤勇有些困惑,呲著牙摘下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贯穿的甲冑,掏出一根香菸,在旁边那个身上沾满了火油现在还在熊熊燃烧的倒霉蛋尸体上借了借火,美美吸上了一口。 “怎么会突然想这个?” “土方先生不是说他很会猜测吗?”冲田看著土方带著新选组的另外一些队员清扫著池田屋的战场,低声说。 “如果他一开始就来帮我们,我们也不至於猜错,让主力去了另外一边。” 近藤勇愣了愣,笑道:“可他又不是神明,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土方岁三走过来蹲在近藤勇身前,看著面前这个浑身浴血的男人,低声说:“我来晚了。” “没来晚啊!”近藤勇大力拍著他的肩膀:“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大功一件!” “特別是那边那个昏过去的。”近藤勇指著不省人事的佐佐木久雄,眉飞色舞道:“他坐在最中央,不是攘夷的重要首脑,我吃屎!” 第26章 壬生狼!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7章 追忆 樱子偷偷看了看四周,確认没有人之后,才从房间里把黎诚吃力地背出来,放在马车上。 她一枚小判买来了这辆马车,把自己偽装成车夫的模样,白日把这车停在了宅子前。 夜晚有宵禁,安静得可怕。 船幽灵还在鍥而不捨地扒拉著黎诚的脑袋,黎诚闭著眼睛仿佛睡著了,可是神情狰狞,似乎在梦中並不舒坦。 樱子摸了摸黎诚紧皱的眉宇,嘆了口气,低声道:“逃出去以后,我不欠你什么。” 可忽地她又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扯著黎诚的衣领,低声骂道:“你把我带到京都,自己先变成这个废物样子,你让我怎么活?” 船幽灵终於停下手,歪歪头有些呆滯地看著忽然暴怒起来的樱子。 樱子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因为失去了黎诚,自己又重新变回了了那个必须提心弔胆无依无靠的侍女。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黎诚的隱瞒,为什么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不和我商量?我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 我什么都和你说了,你却一直在隱瞒我你的事,你身上的伤怎么突然好了?你半夜不睡觉怎么为什么跑出去? 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不和我说?难道我还不可信吗? 樱子越想越气,狠狠朝著他的脸来了一拳。 “早就想这么做了!” 一拳下去,樱子的心情舒畅了几分,哼哼两声把黎诚放下。 然后把冲田送来的另一枚小判塞进黎诚怀里,拍了拍,坐在马车门旁眯著眼等著天亮。 等天一亮,她就要坐著这辆马车和废物黎诚一起逃离京都。 至於黎诚能不能醒过来,那她也不知道。 …… 淒风苦雨,电闪雷鸣。 佐佐木久雄走在唐人街上,略微有些迷茫地望著四周。 如果听风客在这里,他或许能看出来这是纽约州黎诚住处的唐人街,只是建筑更老,许多木製的老房子都还没拆掉。 街上混混沌沌的,只有一间屋子的二楼亮著灯光,透过窗户,佐佐木久雄能看到一家四口的身影在里面忙碌著。 “这是你最害怕的时刻么?” 佐佐木久雄不屑地笑了笑:“家暴?事故?还是可笑的父母矛盾?” 他声音里透著些嘲讽的意思,就好像看见了某只猛兽心里头最脆弱又可笑的宝物是年幼时养大它的狗子送给它的骨头。 所谓飞头蛮,在古时被称为落首民、落头民,特徵是能飞头而出,人首分离而不死。 而作为妖鬼的飞头蛮拥有著一式极其苛刻的秘术,其名为“落首”。 这一招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並且无论成功失败,飞头蛮都將消失。 如果成功了,黎诚就会代替飞头蛮,变成佐佐木久雄的“妖鬼”。 如果失败了,佐佐木久雄最多受到些飞头蛮死去的影响。 佐佐木久雄稍微靠近些,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男女的聊天声,和想像的爭吵完全不同,平和又温馨。 “黎胜福,帮我看看小真有没有在做作业。” 然后是噔噔蹬的脚步声,似乎是男人跑过去夺下了女人手里的铲子:“哎哟,这火都窜天上去了,你可別做饭了。” “去去去,你去教孩子做作业去。”女人恼羞成怒的声音响起:“今天你生日,我偏得做。” “可別啊,我可不想生日变忌日。”男人嘴上说著俏皮话,语调里却满是宠溺。 女人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把锅铲交给了男人,招呼起了这对姐弟。 “妈!姐姐故意在我手上画画,还画得好丑!”男孩告状。 “哟,让我看看……確实。” “好啊你,还敢说我画得丑,我画的兔子不好看么?” “这是兔子吗?这不是犀牛吗?”女人讶异的声音不似作假。 “妈!” “哎呀,小真別欺负你弟弟了。” “妈,啥时候回爷爷那里啊?” “等过年,过年我们就回去。” 佐佐木久雄听得满头问號。 黎诚最恐惧的事物就是这个?温馨的家庭日常?未免有些太过好笑。 佐佐木久雄相信后面还会有变故,便耐著性子等了下去。 果然,隨著一声突兀的门铃声,房间里响起尖叫声与吵闹声,夹杂著男人的怒吼与女人的尖叫。 “啊!!!” 女人的尖叫。 “闭嘴!” 慌乱的男声。 “別碰她!” 愤怒的男声。 “砰!” 尖锐的枪声。 “你不该开枪的!” “他拿著刀过来了,你知道的,他们说不定会功夫。” “少看些电影吧,有枪声一定会有人报警,快跑吧。” “快点,把现金带走就行。” “该死,这黄皮猴子家里根本没钱。” “男的女的都看到我们的脸了。” “都杀了。” “里头房门反锁著,还有人!” “该死,快,快,你来踢门。” “是个女孩,看看,都嚇尿了,哈哈。” “別笑了,弄死她快走,我感觉都要听到警笛声了!” 佐佐木久雄瞭然。 “家庭变故啊,多么老套的设定。” 他微笑著不知从哪里掏出打刀:“那看来是我太谨慎了。” 推开门走进去,客厅狼狈一片,里头的房间里,两个匪徒背对著他,一个翻著房间里的书架,一个趴在地上拿著匕首往血泊中的女孩捅了两刀。 一旁的书架上掛著小时候的手绘画,床底下,瘦小的黎诚拼命捂著嘴,透过缝隙看著外面的暴徒施暴。 佐佐木久雄无声地笑,看著床底的眼神带著几分怜悯。 “这才对嘛……” “你谁?”翻找的那人扭过头来,看见忽然出现的佐佐木久雄,被嚇了一跳,举起枪就要射击。 利刃出鞘,一刀就斩断了那人的脖子。 然后佐佐木久雄站在趴在黎诚姐姐身上的傢伙身后,用力一刀劈下! 可是趴在地上的那人却顶著刀回身飞扑,把佐佐木久雄扑倒在地! 佐佐木久雄的身体素质只相当於这时候的黎诚,飞头蛮的落首秘术只能让佐佐木久雄成为当时的黎诚去面对心底的黑暗。 如果成功了,那原本的黎诚就是残次品,会被佐佐木久雄吞噬,那时飞头蛮才能入主黎诚的身体,成为佐佐木久雄的妖鬼。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佐佐木久雄一时竟被这凶手按倒,凶手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就要把佐佐木久雄捅穿! 佐佐木久雄一时居然呆住了,像个傻子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他看见了这人的脸,是位熟人。 黎诚。 然后这个黎诚怒吼著,把佐佐木久雄捅成了筛子。 第28章 侧写 “不对……不对……” 身形聚合,佐佐木久雄出现在房外,冷汗直流。 带进来的唯一的罪孽已经被“赎罪”了,佐佐木久雄脑海中迴荡的还是刚才黎诚狰狞的表情。 “他不才是施暴者吗?为什么他会感到恐惧?!” “神经病啊他!” 佐佐木久雄心乱如麻,大口大口喘著粗气:“那床底躲著的是谁?” “是我。” 黎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佐佐木久雄被嚇了一跳,噔噔后退两步,戒备地看著身后突然出现的黎诚。 “怎么可能!你现在该在记忆里!”佐佐木久雄声音嘶哑:“怎么可能有两个你!” “看来你已经见过我了。”黎诚面无表情:“这是私人隱私,我不乐意和你说。” “现在,我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心情很糟糕。” “你做好准备了么?” …… 黎诚感觉自己在做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四岁,半大的少年躲在床底里,蜷缩著身体,看著姐姐躺在血泊里,捂著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姐姐把自己塞进床底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她也在害怕。 可是她的声音却轻轻柔柔的,和平日的强横刁蛮完全不同。 “乖,小诚,乖,別出声。” 姐姐最后抱了抱自己,低声说:“乖,千万別出声。” 门外的凶手已经开始砸门,黎诚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表情,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 …… “誒呀,真惨嘞……” “一家人就活了一个男娃,那个女娃在医院倒是救回来了,没钱咋整嘞。” “街上捐了点,肯定不够啊。” 然后是警察的声音。 “有线索了吗?” 办公室里,大腹便便的警长翻阅著卷宗,黎诚作为人证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著。 “没找到,也没人看到凶手的长相。”负责的警员摇了摇头, “不像是蓄意谋杀,应该是激动杀人,这就难找了。” “那个女孩还在急救,医生在要手术费。” “能不能救回来?” “用更好的药会……”警员看了黎诚一眼,压低声音说。 “她有可能见过罪犯吗?” “大概没见过,按当时现场来看,这两人破门后应该有注意遮掩外貌。” “好吧……你要知道,警署没那么多预算。”警长耸了耸肩,把卷宗丟在桌上:“你要知道,唐人街的治安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猛地,黎诚高喊:“我知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黎诚,黎诚眼里含著泪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黎诚刚想说他知道现场是什么样的,可是又猛地闭上了嘴。 光是知道不行,光是知道,姐姐也没钱去抢救。 黎诚忽地想起了自己曾阅读过的某本三流侦探小说。 “我会侧写。”他强忍著眼泪夸下海口:“我知道那个罪犯的侧写画像,不信,你们就带我回现场。” 警长和警员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侧写师,哦,被害人里有个年纪轻轻的侧写师?” “请让我试试。”黎诚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哽咽著说。 …… “我就是那个罪犯。”“我就是那个罪犯。”“我就是那个罪犯。”“我就是那个罪犯。”“我就是那个罪犯。” 他每分每刻都在告诉自己这个。 当再次站在家门口时,黎诚却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警员们围在房间里看热闹,黎诚垂著眼,站在门口,忽然关上了门,然后慢悠悠打开。 “房间里有搜索过的痕跡,这不是短时间內一个人能完成的,所以凶手至少有两个以上。” 黎诚握著刀往熟悉的房间里走,这一刻的他似乎真成了那个有些慌乱的犯人。 “我听到了枪声,但是大多数伤口都是刀伤” “我的父亲是唯一中枪的那个,他手里拿著菜刀,持枪的人站位比较靠近厨房,会先被袭击,否则他不会直接开枪。” “持枪人很胆小。” 警长在旁边摸了摸下巴。 “厨房里做著晚餐,我的父亲手里拿著菜刀,他是做菜的人。” “所以是我母亲去开的门,隨后被砍刀砍中肩膀,先左肩再脖子,左肩伤口有拉扯,是我母亲想要逃跑的痕跡。” “我母亲血跡出现的最远处在倒地远处的天板上,为喷射样血跡,说明我的母亲在动脉被砍中时处於站立状態,並被砍中了颈部大动脉。” “是这样么?”警长低声问一旁的法医。 “唔……女性死者的確是因为大动脉中刀所导致的死亡。” “我的母亲中了三刀,但两刀直接致死,伤口很深,持刀的人是男性。” “即使我的母亲已经倒地,他也上去补刀,说明他很清楚想要致死,推测有过前科。” 黎诚越说越顺畅,似乎那个暴躁的凶手真的在他身上復甦了。 “门把手上没血跡,凶手並不知道房里有人,先搜索外部,才尝试打开房间。” “所以凶手不是熟人,他不清楚我家里的人员构成。” “我母亲颈部的切口光滑平整,未有反覆切割的痕跡,说明刀砍进去后能很顺利地按原路线拔出来。” “进而说明,凶手砍脖子时,处於一种很『顺手』的状態,我的母亲高165cm,所以凶手大约175cm至180cm。” 黎诚指著门上的凹槽,道:“根据抬脚踹门的痕跡高度,推测踹门的人身高为170-180间。” “选择踹门而非撞门,凶手体格较健壮。” “我的姐姐被捅了两刀,裙子被掀开但犯人並未实施侵犯,因为时间不够。” “说明他们很清楚听到枪声后的警察的出警速度。” “最后的。”黎诚沉默片刻,持著刀跪在姐姐当时倒下的位置,微微抬起匕首。 “我的姐姐是腹部中刀,而非胸部,犯人应当是捂住我姐姐的嘴,而后另一只手进行的捅刺。” “根据刀口的朝向,罪犯习惯正握匕首,是左撇子。” 黎诚看向警长,低声道:“两个黄种人,和我家不相识,但我父母在本地做生意,大概率是外来人。” “命案发生在晚餐时分,他们大概率独居,但互相认识。” “身高在170-185间,都是男性有过前科,独居相互认识,有一个很健壮,持刀的是左撇子,胆小,有枪,並且是激情杀人。” “喔,好小伙子。”听到这里,警长露出惊异的神色,摸著头笑了笑,拍了拍黎诚的肩膀:“明天还有个案子,要不要去试试?” “只要警长您能稳住我姐姐的伤势……” “当然,我们可是警察。”警长哈哈大笑起来。 …… 半夜,十四岁的黎诚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警署的天板。 从条件推结果很困难,但是从结果倒推条件反而没有那么困难。 他伸出手,手腕处姐姐留下的歪歪扭扭的兔子好像在朝他呲牙大笑,他沉默片刻,伸手將这丑陋的兔子擦掉了。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我不是黎诚,我是凶手。” 或许这几天受了太大刺激导致他的精神有些崩溃,某位残忍狡诈的杀手真的在他体內诞生了。 並隨著后来黎诚接触案件越来越多,这位杀手的形象也越来越混沌。 独居的、淫乱的、男的、女的、种族主义者、黑帮混混……这位杀手的画像越来越丰富,甚至彼此间互相矛盾,到后来任何犯罪侧写都能在他身上找到痕跡。 黎诚只需要找对標籤,让凶手在脑海里復现杀人过程,就能回溯现场。 这便是黎诚恐怖侧写能力的由来。 第29章 承诺 佐佐木久雄睁开眼,整个人都被冷汗浸透了。 “该死……”他喘著气坐起身来,双手还有些颤抖。 “失败了?”身后持著摺扇的男人笑了笑,声音带著些微讶异。 “呼……呼……” 佐佐木久雄喘著粗气,对这个持著摺扇的男人挥挥手:“五百探索点,给你了。” “只是跑一趟就挣了五百点。”持著摺扇的男人笑了笑,又问:“真的不需要別的帮助了吗?” 佐佐木久雄烦躁地抓了抓头,反问:“收多少?” 摺扇男人耸耸肩:“一个临时行者,收你两千。” 他的声音中带著浓浓的自信,仿佛黎诚只是桌面上的虫豸,弹指可灭。 “好极了。”佐佐木久雄颤抖著手倒了一杯清酒,他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两千点,我都够买一项乙级的歷史异物了。” “算了,我会弄死他的,不用你出手。” 摺扇男人摇摇头:“我倒是希望你能。”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佐佐木久雄张开嘴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身后男人的摺扇猛然打开,上面绘著夜叉、猛虎与毒蛇。 “你让高天原蒙羞。” 他的眼中倒映著摺扇上的狰狞的浮世绘,摺扇男人用和歌的调子低声唱道:“既如此,唯有一死!” “不!” 佐佐木久雄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男人並不是来帮助自己的,而是来杀自己的! “为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摺扇男人轻轻挥动扇子,画上的夜叉腾空而起,虚幻的钢叉直接插进佐佐木久雄的脑门,將他的脑袋叉下,扔给身后的猛虎。 猛虎一跃而起,將这脑袋吞入腹中。 妖鬼,画中人。 “你问为什么?” 摺扇男人走到无头尸体前低声回应:“你可以死在任何人手上,唯独不该输给那个叛徒。” “听风客盗取了我高天原三灵剑之一,而你居然输给了这个废物的临时行者?” “记住,高天原可以失败,但是绝不能受辱。” …… 黎诚脑海里传来嗡鸣。 “主要目標,復仇或送死,已完成。” 黎诚睁著眼睛,猜测或许是自己在梦中杀掉了佐佐木久雄,他现实中也会死亡?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这任务就是这么完成了。 耳边是轰隆隆的车声和马蹄声,黎诚猜测自己是在马车上。 全身都很疼,特別是脸上,好像被什么人反覆抽过。 他微微坐起身,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马车夫恰好回头,和黎诚四目相对。 黎诚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车帘,过了两秒又重新掀开。 “樱子……”黎诚脸色严肃:“你这副打扮,是要嚇死谁?” 樱子本来心底一阵狂喜,听见黎诚的发言顿时怒意滔天,停下马车起身飞扑,把浑身虚弱的黎诚按在地上。 “你这傢伙!!!”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像一只敏捷的小鹿。 可是这小鹿此刻坐在黎诚身上怒吼著:“你出去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知道这些天我多害怕吗?” “明明你知道在京都我只能依靠你,为什么!” 黎诚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不敢看樱子那仿佛燃著怒火的眼神:“因为各种原因。” 车厢里黑漆漆的,黎诚感觉身上樱子慢慢弯下腰,捂著脸低低地哭了出来。 “你知道十天先生来找你,我多害怕他发现你出事了吗?” “我该怎么和他解释?” “还有那天那个恐怖的男人,京都不是好待的地方,新选组在池田屋杀了三十多个人,角本君和我说新选组在一个道场一个道场抓人,我多害怕抓的那个是你?” “池田……”黎诚还想解释什么,就被樱子忽然拔高的声音打断。 “闭嘴!” 黎诚从善如流。 车厢里只迴荡著樱子带著哭腔的声音:“你把我带到京都,为什么不好好想想我会怎么样?” 黎诚嘆了口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完全理解樱子的崩溃,在自己父母逝去的那段日子里,如果不是拯救垂危姐姐的愿望一直吊著他,或许他早就已经选择了却残生。 “对不起。” 黎诚诚恳地道歉,梳理了一下樱子有些杂乱的头髮,低声说:“有些事情你现在不能知道得太清楚,对你我都不好。” 樱子吸了吸鼻子,闷声道:“那以后呢?” “以后……” 黎诚望著天板,对啊,以后呢? 他一定会回到现实,听风客承诺了他的自由。 那这里呢?樱子呢?幕末的京都只是自己一场梦一样的体验么? 如果说这些是虚假的,那此刻身子有些颤抖的樱子又是什么呢? 是歷史里的一片虚影?是歷史分支上无足轻重的一片落叶? 黎诚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也能看出樱子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感情,这份感情或许只是在京都危机间相互扶持的薄弱联繫,可是对於黎诚而言…… 这是他除了姐姐以外,唯一稍微有些牵连的人。 黎诚並不认为这是爱情,更像一种一根绳上的蚂蚱合作间產生的莫名其妙的友情。 但即使是友情,同样也需要彼此不拋弃不放弃的承诺。 黎诚总认为承诺是最庄重严肃的,他在无数的恶性卷宗里见证过夫妻反目兄弟成仇,那些曾经低吟浅唱过的誓约总显得那么刺眼。 他不敢给樱子一个保证,因为他只是一名行者,他必然离开这个世界。 “你爱说不说。” 樱子慢慢挪开身子,起身在车厢里翻找,最后將一根长长的蒙著黑布的东西丟给黎诚。 “这是?” “你的刀。”樱子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不看他,似乎在他面前哭出来是件很丟脸的事情。 “你说过的,有刀你就能打贏。” “更何况,你们武士不都把刀看得多么多么重要么?” 黎诚无声地笑笑,心里想著连我的刀都一起带上了啊。 他坐起身子,清了清嗓子,用严肃的口吻忽然喊道:“朝仓樱子!” “啊?” “我留在京都的东西,你愿意帮我打理么?” 樱子被问得有点懵了,下意识反问:“你在京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黎诚笑了起来,道:“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樱子想了想,说:“那就要看你愿意给我多少钱了。” 黎诚微笑著说:“很多,多到你一辈子也不完。” 第30章 切磋 “诚君还没来吗?” 角本英姿苦著脸,摇了摇头。 “就连樱子小姐都不在,大概是出门去了。” 十天宗一郎似乎已经习惯了,死人脸上毫无波澜,点点头:“那也没有办法,下桥君,只有我献丑了。” “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空手而归。” 对面端坐著的男人也点了点头,嘆了口气道:“既然是十天先生,我就不便使用妖鬼了。” “虽然阁下斗败了我家主人,却也休要轻慢。” 十天宗一郎从架子上捡起竹剑,站在道场中央,摆出会心现神流的架势。 对面的男人缓缓起身,脸上没有带著一丝笑意。 “希望阁下能令我尽兴吧。” 角本英姿站在角落,掌心里全是汗。 他手里有黎诚住宅的钥匙,进去特意看了一眼。 里头空荡荡的,樱子小姐不见了,东西有明显被打包过的痕跡。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诚君和樱子小姐……大概率是逃跑了。 角本英姿在心底嘆了口气,他之所以没有揭穿黎诚,只是因为黎诚在友近家时就让他能进馆藏里读书。 来了京都后每每自己提问,他都尽心尽力地解答,虽然偶尔离经叛道,但委实是自己有实无名的师长,那么自己能帮著瞒一下就帮著瞒一下吧。 至於事后自己作为黎诚的奴僕,肯定也会受到处罚,那也没办法。 道场里十天宗一郎已经和下桥弥生摆开架势,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二人出手。 十天宗一郎是上段握刀,这种握法更偏向於进攻,当头劈下的刀势大力沉,在强者手中常常能一刀制胜,但是缺点在於破绽太多,极容易被人借势反打。 下桥弥生则是下段握刀,这种握法更偏向防御。 作为上门挑战的一员,下桥弥生表现得相当友善,似乎这只是一场友好的切磋。 二人缓缓踱步绕圈,期间架势几次变换,还是维持著一上段一下段的標准攻防姿势。 猛地,在仿佛凝滯住的空气中,十天宗一郎怒喝一声振盪开层层压抑,手中竹剑直直击向下桥弥生的手腕。 会心现神流·活人取。 这招最適合用来试探,用剑尖去“点”敌手握刀的手,再根据之后的反应来变招,即使对手成功化解了这招想要反打,二人之间的距离也並非生死之间,十天宗一郎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步伐交换。 而下桥弥生的应对出乎十天宗一郎的预料,他后撤步上撩,弹开十天宗一郎的刀后上步直刺,竹剑直取十天宗一郎的面门。 二人间的距离一瞬间就从本间的对峙距离,转变为能片刻分出胜负的镜间! 剑道对距离有著自己的说辞,本间、镜间和生死之间三距,本间乃是持剑者剑尖相对之距,多用於对砍前的对峙。 而镜间来源於古代能剧的演员上场前照镜子的距离,到达这个距离,已经是剑尖能够砍到敌手的危险距离,隨时可能分出胜负来。 十天宗一郎气沉双臂,按下剑柄想要反顶,却没曾想下桥弥生这细腻的突刺只是佯攻,剑身迴转,使出了一招最基础的剑道八法中的侧下挑斩。 这一招变得太快,十天宗一郎根本没有应对的手段,最好的选择是后撤闪躲,但这必然会面对接下来下桥弥生狂风骤雨般的快攻打击,一旦落入下风,在这种水平相近的切磋中几乎没有任何胜利的希望。 可是十天宗一郎绝非道场里走出来的弟子,早就说过,他在投奔友近学之前就是某藩属私下里培养著对付妖鬼的武士,那时候的他就是用血和伤换取胜利的浪人! 十天宗一郎没有选择后撤,反而和下桥弥生一样前冲,下桥弥生的刀在他身侧划过,按照规则,十天宗一郎此时应当只受了轻伤,所以下桥弥生明白自己並未取得胜利。 可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来到了生死之间。 这个距离顾名思义,是顷刻能分出生死的距离! 古代的武士们在这个距离夺刀缴械,或是用小太刀割喉刺心,若是握剑的手被按住,手中的长刀被夺去,对战阵上的武士而言,离死也就一段挥刀的距离。 十天宗一郎改双手为单手,去按下桥弥生的手腕,只要能按住,这场切磋就是他获胜。 可是下桥弥生此时忽然又变得有些愚蠢,他居然主动鬆开了竹剑,反握住十天宗一郎的手,回身旋转提拉,一记漂亮的过肩摔! 只听得嘎吱一声,十天宗一郎的手臂脱臼,可他另一只握住竹剑的手也直直朝著下桥弥生砍下。 这一剑中了,那么就是他胜了! 无论贏得多狼狈,他也要贏! 可是这一刀只挥到一半就力不能继,下桥弥生用关节技在地面锁住了十天宗一郎的关节,让他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呼……” 十天宗一郎的手慢慢垂下,他嘆了口气,道:“是我输了。” 下桥弥生鬆开他的关节,起身行礼,淡淡道:“承让。” “我確不如你。”十天宗一郎也起身,嘆道:“如此凌厉的反击,你开局防守只是为了给我留几分面子吧。” 下桥弥生只是淡淡问道:“你们那位剑圣呢?” “他……” 这时,外头风风火火闯进来个少年,左右看著,问道:“诚君呢?” 下桥弥生看向这个少年,不由得眼睛一亮,起身喊道:“莫非是冲田剑圣当面?” 冲田总司看了下桥弥生一眼,愣了愣,皱眉疑惑道:“你是?” “鄙人下桥弥生,游遍全国磨练剑技,京都是我最后一站。”下桥弥生哈哈大笑两声,抬剑笑道:“今日与冲田君相遇,不如就此一分高下?” 冲田听著,不由些也有些心动。 他是那种能在街头和黎诚白刃相对的性子,此刻也不免有些技痒。 十天宗一郎暗骂一声,他早就听说过下桥弥生武痴的称號,没想到没有找到黎诚就要和冲田对上,万一这身上患著重病的剑圣在自家道场里出了什么么蛾子,那自己在京都还想不想混下去了? 此刻连忙出言打岔:“冲田君,你来找诚君干什么?” 冲田这才回过神来,从怀里取出一封华贵的信笺,递给角本英姿,道:“將军大人今夜设宴,我来给诚君送请柬。” 他没有提到这是池田屋的庆功宴,免得黎诚难做,十天宗一郎也只当是將军要拉拢这位剑圣,点头应下:“我会和诚君提起的。” 这时,门外传来黎诚的声音。 “既然是將军设宴,那便不得不去了啊。” 带著笑意的黎诚在道场门口出现,身后跟著低眉顺眼的樱子。 第32章 征夷大將军 穿著漂亮和服的侍女脸上涂著白粉,无声地拉开房门,轻声对新选组的人说道:“诸位还请在此等候,宴会还需等候片刻。” 房间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武士,看见穿著招牌青色羽织的新选组被人领著进来,一时间又起了一阵骚动。 黎诚观察著这间房子,位於侧面的舞台上的艺伎把整张脸都涂得面目全非,穿著华丽的大摆和服跪坐在上头弹著三昧线。 另外还有两位艺伎在一旁翩翩起舞,黎诚欣赏不来这份舞蹈,扭过头去观察房间里的武士们。 大多是负责京都守护职的武士,身上也都没有带著武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著天。 黎诚跟著新选组隨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其他人要么坐在原地闭目养神,要么四散开找相熟的人聊天,最后只有冲田总司还百无聊赖地坐在黎诚旁边。 “你身边那只妖鬼要养到什么时候?”冲田总司忽然问道:“你不是已经服下了妖鬼吗?” “妖鬼?”黎诚一愣。 “就是那个叫樱子的侍女。”冲田总司挠挠头:“我应该不会看错,我对妖鬼还挺敏锐的。” 黎诚摸了摸下巴,忽得反问:“冲田君,在你眼中妖鬼是什么东西?” 冲田想了想,回应道:“怪物?” “我的意思是,和人有什么区別呢?”黎诚接著问:“有时候我也见过许多和人几乎没有差別的妖鬼,甚至还见过妖鬼和人生下孩子。” “你没听说过么?”冲田总司愣了一愣,忽得压低声音说:“有人猜测妖鬼就是人。” “人?”黎诚心底的猜测越发清晰,但饶是他有所准备,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也不免得惊了一惊。 “唔……要说確定的话谁也不敢確定,但是一直都有这个猜测。” 冲田总司说:“你知道妖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大概是在六七年前?” “对,那时候外国人的那艘……呃,朴茨茅斯號?”冲田念出一个有些拗口的船名,有些不確定:“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送了什么东西给幕府將军,据说那东西有足足一栋房子那么大,光是运进京都就耗费了无数钱財。” “据说那东西就是妖鬼產生的原因。”冲田总司笑了笑,道:“不过谁知道呢,或许是外国人送给將军开国的贿赂也说不定。” 黎诚忽然打了个冷战。 这段歷史中的水比自己想像得深得多。 行者、幕府、殖民公司,这三者的关係仍旧扑朔迷离,妖鬼必然是这三者搞出来的东西。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 黎诚坐在角落,眯著眼观察著等待將军入场的眾人。 整个场面大致分为三个阵营,以近藤勇为首的新选组在最中央,毕竟此次宴会就是为了表彰新选组勘破池田屋的祸乱。 另一派大概就是正在组建的见回组,幕末和新选组共同担任京都守护职的组织,现在还没有彻底组建完成。 还有一派就是黎诚这样的名家武士,这类人与其说是过来庆功,不如说是將军想藉此次池田屋给他们一个警告,在京都老实点。 虽然近藤勇极力想把黎诚拉进新选组的阵营,可黎诚还是婉言谢绝了,在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公开站队的场合,要是被人和新选组彻底绑到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门开了,三个披甲带刀的武士在最前头打开最里侧的门,两名开门后侍立在门旁,还有一位低著头,让出身位来。 一身常服打扮的男人从这个武士身后走出,朝房中眾人微笑。 “诸君,晚上好。” 德川幕府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德川家茂。 德川家茂微微欠身,看上去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也不见什么位高者的威严。 房间里所有人连忙起身回礼,黎诚也混在其中,一时间宴会的气氛变得截然不同。 “不必多礼。” 隨著將军的到来,这场宴会才正式拉开了帷幕。 黎诚观察著这位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据史料记载,他四岁就成为纪州藩主,安政五年(1858年),十三岁成为了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 看上去像是个还没脱去稚气的少年。 这是黎诚的第一印象。 据说这位將军曾经也有向攘夷派摇摆的倾向,但是终究还是转向了主旨联合朝廷(公家)和幕府(武家)的公武合体派,压制攘夷运动,以避免幕府倒台。 艺伎们手中三昧线暂歇,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诸君,此杯敬我们名满京都的新选组。”德川家茂举杯,朝著正中央的新选组微微示意,新选组的组员们也举杯回应。 黎诚注意到土方岁三把冲田总司的酒杯夺过,把里头的清酒喝完才还给冲田总司,惹得冲田总司苦著张脸,不由得有些失笑。 而近藤勇则是高声表著忠心:“为將军分忧!” 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正常的宴会,將军总共也没说几句话,隱藏在武士里的黎诚更是透明人一个,直到將军忽得笑喊了一声。 “我听闻友近家门客黎诚亦在此。” 新选组队伍里的冲田总司偷看了黎诚一眼。 既然都喊到自己了,黎诚也没办法再当小透明了,只得站起身举杯遥敬德川家茂:“將军大人少年英豪,居然听闻过我的名字?” 德川家茂笑道:“我可不知听了多少次呢!既是剑圣,又是友近先生口中七大策论的笔者,真是文武双全的英豪人物。” “池田屋和冲田君並肩血战,亦是英勇无匹!” 这话一说出来,场內所有人都看著黎诚,黎诚笑了笑,这种捧他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以前还会兴奋一阵,现在…… 你不拿实际的东西出来,光说这些有用吗? “池田屋不敢居功,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举杯一饮而尽:“承蒙將军厚爱,周围人给我几分薄面,传些虚名而已。” 德川家茂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许是友近学给他的七大策论太过惊艷,让他对黎诚有了些不一样的兴趣。 “如果诚君有意,我將军城中……” 这时,外头忽得传来骚乱声,惨叫声夹杂著火銃的爆鸣声响彻整个房间! 守门的武士披甲带著鬼面,猛地开门,惊呼道:“快护送將军离开!” 即使带著面具,黎诚也能感受到他的惊慌。 火銃声连绵不绝,天边红彤彤的,京都町里被火光映照得亮如白昼。 第33章 火!火!火! 佐佐木聪一站在將军城的顶端,看著燃烧的京都,街头巷尾走著的都是放火杀人的长州藩武士。 本应在池田屋几月后爆发的禁门之变,提前了。 佐佐木聪一看向燃烧著的將军城。 將军城中,被高天原所掌控的势力猛地举起反旗,佐佐木聪一偽装佐佐木久雄发下密令,直属高天原的內鬼悍然发起了反叛。 火銃队屠杀著將军城中的守备军,往新选组举办的庆功宴围拢! 反叛指令,杀掉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德川家茂,流血攘夷! “乱吧,越乱越好。”佐佐木聪一低声道:“越乱,高天原越腾不出手来找我。” 他耳中响起嗡鸣声:“是否放弃该次行走任务,强行脱离该时间线?” “是。” “尊敬的行者,『过海夜叉』大人,您需要献祭至少一件乙级歷史异物,並在三个月內不能进行歷史行走,是否確认?” “確认,献祭物品『愷撒·博尔吉亚的不朽右眼』。” “物品已献祭。” “您获得异常状態『歷史紊乱』。” “歷史紊乱:因为强行脱离某段歷史,您在长时间內无法进行歷史行走,持续时间:九十天。” “您正在脱离这段歷史。” “祝您好运。” …… 樱子看著町里被火染红的天空,有些惶然。 角本英姿和武田五郎刚才突然衝进来,要她去道场那边避难,一出来就看见遍布了半个京都的大火,照得四面八方一切透亮。 隨著大火的还有连绵的火銃声,听方向正是將军城中。 角本英姿手里拿著十手,他不是武士没有资格佩刀,武田五郎的打刀已经出鞘,在奔逃的人群中威嚇著那些失去理智的民眾。 角本英姿顶著嘈杂的声音呼喝道:“快走,去道场,大家都在那边。” “不行!”樱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喊住武田五郎和角本英姿,焦急道:“黎诚还在將军城里。” “我们根本没办法帮到他!”角本英姿还算冷静,沉声道:“现在长州藩的武士在进攻將军城,能做的只有先回道场,他们不会动我们,我们也是攘夷派!” 樱子置若罔闻,回头跑进房间里。 角本英姿急得跺了跺脚,对武田五郎喊道:“武田君,你先去道场和十天大人会和吧!” “那你呢?” “我要跟著保护樱子小姐。” 可是武田五郎眼睛却盯著杂乱的街尾,沉声道:“那我又岂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傢伙?” 角本英姿愣了愣,樱子已经抱著什么东西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我要去將军城送刀。”樱子深呼吸一口气,强忍著恐惧道。 她抱著的正是被黑布包著的镰鼬切。 武田五郎和角本英姿同时伸出手。 “我代你去。” “我去。” 可是樱子却扭过头去,道:“我必须亲眼看到他拿到刀。” 角本英姿此刻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你去干什么,你只是个累赘!” 樱子掀开外头的外套,露出绑在身上的菲尼克斯和几柄普通火銃:“可累赘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一刻她的眼中仿佛闪烁著刀剑的清光,角本英姿一时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武田五郎把自己腰间的菲尼克斯也塞到樱子手里:“如果要去將军城,那就做好去死的准备!” 樱子咬著牙道:“不能在这世间混出个名堂来,那死就死了。” 黎诚说过,她要凭著一切往上爬,而现在黎诚就是那一切!是她往上爬的阶梯,是最好的大腿! 就算在火焰中粉身碎骨,这个曾经的贵族小姐也做好了为此死去的准备! “你们!”角本英姿也咬著牙攥著十手,他並非那种武艺精湛的傢伙,多年贫苦导致他连饭都吃不太饱身形枯瘦:“我也去!” “诚君於我有恩,既然要去,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武田五郎微微高看了这不起眼的奴僕一眼。 …… 黎诚咳嗽两声。 將军城中也开始放火了,浓烟燻得他睁不开眼。 火势越来越猛烈,空气中瀰漫著浓烟,烈火蒸腾,火波奔涌。 宴会里的人跟在將军后头,在狂风下蜂拥著往高处爬,底下已经被反叛军占领了,枪声伴著惨叫声展开著一场屠杀。 救火的人疯狂地努力著,用木桶装水四处奔走,但是宫殿的建筑都是木製,火灾一发即中,还有叛军看到灭火的人就上前来砍杀,根本没有办法遏制。 尽头拐角处,猛地出现三个披甲持刀的傢伙,看见被簇拥在人群中的德川家茂惊喜地高呼一声。 “最中央那个是將军!”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同时射出,是將军身边的那三个披甲武士! 此刻他们的身上瀰漫著黑烟,已然释放了妖鬼。 可对面的武士居然也大喝一声,从身上散出黑烟来,他们也是鬼武士! 六人缠斗在一起乱战,即使现在场內的豪杰都是剑道高手,可没有武器让他们压根没办法介入战局。 可並非所有人都没办法介入! 新选组的鬼武士展开,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两道身影同时以极快的速度衝刺,在六人交战的绝妙时机冲入对方鬼武士的怀中! 船幽灵按住敌人妖鬼的脑袋,黎诚扣住那人的手腕,夺下打刀! 柳生新阴流·无刀取! 另一道身影是冲田总司,他同样也使出了这招无刀取,可没有妖鬼的庇护,他的肩上被妖鬼撕扯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来。 两名剑圣握住了刀,即使这刀並不合心意,那也不是他们这些凭藉妖鬼翻身的傢伙能比擬的! 更何况现在六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是生死之间,生死只在一念间! 你披甲又如何?你甲冑间难道没有空隙么? 听风客馈赠,开启! 夺下的打刀以精妙的手法划过一个弧度,黎诚握著下部刀身將它作为小太刀来使用! 在盔甲间的缝隙找到一个入口,就在侧臂肋下! 一剑捅穿这人的心臟! 剩余时间:二十四秒。 德川家茂眼中精光连连,但现在的场面根本由不得他说什么,只沉著声指挥:“往左走!” 船幽灵將死去那人的妖鬼吞下,本来被飞头蛮重创的身子变得凝实许多。 战斗结束,眾人搜刮一阵这三人身上的武器分了分。 “楼顶有异邦人赠来的神器,火烧不进水浸不入,去那里守住,此番必能化险为夷!” 德川家茂沉声道。 於是眾人仍旧簇拥著德川家茂往楼顶奔逃。 第34章 龙 將军城中最大也是最高的那栋楼阁,被称为天守阁。 1873年前还没颁布废城令,这些城中之城就是贵族们居住的地方。 最早的天守起源於室町幕府最后一代將军足利义昭,位在室町第的御所建立,当时的名称为天主,织田信长增建岐阜城时才称天守。 天守阁的顶端是一间封闭的房间,门口没有锁,只有一只兽面衔环。 这外貌凶猛的猛兽活灵活现,虎眼浓鬃,额上生著一只竖眼。 黎诚心底微微一动,这兽面衔环的风格和日本格格不入,更像是大洋彼岸那个古老国度的风格。 那兽面衔环忽得说话了,声音喑哑难听,仿若生锈的青铜器摩擦,叫人听了焦躁不安。 “来者何人!” 德川家茂上前一步,高声道:“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在此!” 那兽首睁开眉心中央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扫视了德川家茂一眼,张开嘴,圆环落下悬在半空。 “一试便知!” 德川家茂把手放进圆环里,无数细密的血珠从他手上渗出,落在圆环上滋滋作响。 片刻后,只听得上来的台阶那里传来骚动,追兵赶到了。 黎诚和其他持著武器的人堵在路口,把刚追上来的武士踢下台阶,近藤勇持著拆下来的盔甲当做盾牌大声怒吼,竟是让他们不敢上前。 拦了片刻,那兽首终於发生了些变化。 “请覲见。” 兽首似乎喝饱了,一口咬住缓缓落下的圆环,从中间裂开。 顶层的门洞开,里头黑漆漆的,传来仿佛腐朽的风。 那些追击的武士这才著急起来,吼叫著衝上前。 德川家茂第一个衝进去,身后所有人逐步跟上,直到断后的近藤勇也进入到房间里,一个反叛的武士紧跟在后头,德川家茂猛地大喝一声。 “开典!” 原本洞开的门轰然关闭,那倒霉的武士在半空中被猛然张大的兽首一口吞下,血水从这兽首嘴角流出,滴在地上缓缓流淌。 房间里响起编钟的声音,循著某种规律奏响古老的音乐,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平静。 好似外头燃著的大火已经扑灭,心底再无纷爭,平安喜乐。 黎诚感觉有清泉流过自己的脑袋,洗涤著自己的灵魂。 黑暗的尽头,一道蜿蜒的弧光旋转扭曲著,似乎是某种生物。 德川家茂低声吩咐道:“开典时休要大声说话,否则会受到惩罚。” 近藤勇低声问:“上面那是?” 德川家茂摇摇头,没有回答近藤勇,只是自顾自闭上眼睛道:“在开典的三小时里,我们绝对安全。” “三小时,也够忠於我的人反应过来了。” “如果输了呢?”黎诚忽然问道。 德川家茂看了他一眼,笑道:“那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 土方岁三小心撕下自己身上的羽织,给冲田总司包扎了一番肩上的伤口。 眾人闭目养神,等待著命运最后的结局。 …… “大人,將……德川家茂躲进妖鬼源头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公武合体派的武士已经有人成组织反抗了,拉火炮来!” “我就不信,火炮轰不穿那所谓的妖鬼源头!” “可是妖鬼源头一出问题,整个京都都会……” “那又如何?!”叛军首领狞笑著推开劝阻的手下:“既然已经决定叛了,要么成功,要么死!” “成功以后,论功行赏,大家都是新幕府的肱股!” “要是没成,都是冢中枯骨!” “拉火炮来!” 十八门守备將军城的火炮扭转炮头,指向烈焰中的天守阁。 “上膛,开炮!” 来自东印度公司的火炮轰鸣著,將半人高的钢铁弹丸射出,撞到石质的天守阁底座发出剧烈的爆炸声。 “继续!开炮!” “大人!京都的討鬼卫在往將军城赶!” “三藩的武士真是废物!连一个时辰都拖不了吗?” 下人唯唯诺诺,心想能拖住才有鬼了。 这支只忠心於幕府將军的卫队才是將军最勇猛的底牌,其中全都是鬼武士! “继续,別管炮管会不会过热了,开炮!” “一定要杀了德川家茂!” …… 隨著火炮的轰鸣,天守阁逐渐下沉。 第一层的石质底座崩塌,已经被大火烧了好一会儿的亭台楼阁也纷纷倒下,化为飞灰。 最顶层的房间却如同神跡一般缓缓落下,似乎外界所有东西都无法干涉到它。 “继续开炮!” “大人,十八门火炮已经炸膛了两门了!” “没炸完就继续!” 最后那层天守阁终於裂开,露出里头被绿光包裹住的房间来。 …… “亮了!” 房间里头的人根本没有听到任何炮声,只是猛然间黑暗被驱散,坐著的人环顾四周,发现在碧绿色的穹顶下,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以他们为中心缓缓熄灭。 这块区域似乎是片净土。 但火光仍旧照亮著这里,黎诚看向房间尽头那蜿蜒的东西,脑海中闪过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 “龙!” 那赫然是一条碧绿色的,闭著眼的龙!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黎诚强压住內心的惊讶,看向周围。 隨著狂轰滥炸的渐渐结束,以这绿色穹顶为核心,周围百米內只剩下一片被犁开的空地。 十八门火炮在不知疲倦地宣泄后,终於宣布全都过热炸膛。 “围拢那里!” 叛军將这穹顶牢牢围住。 就在这时,那条龙仿佛感应到了凡人的冒犯,蜿蜒的细小身躯微微一顿,闭著的眼睛缓缓睁开。 碧绿色的天穹一阵抖动,德川家茂心底泛起些恐惧来。 上一次这条龙醒过来,在御三家的典籍中有所记载。 “见龙睁眼,妖鬼暴乱,天下大旱三月。” 长龙腾身而起,碧绿色的屏障轰然破裂,一声悠长的龙啸在所有人耳中响起,夹杂著被冒犯的愤怒与无以遏制的狂暴! 本来留在京都的天羽羽斩就是为了汲取这条小龙的灵精,在他眠时镇压这条小龙。 可佐佐木聪一盗走了天羽羽斩!再无人能束缚这条龙! 所有无论是被驯服未被驯服的妖鬼衝出自己主人体內,跟著龙啸高呼暴乱。 此刻无论敌我,都迎来了妖鬼的反扑。 整个京都迎来了百鬼夜行。 船幽灵自黎诚体內逃出,也加入到百鬼夜行的队伍里,朝著天嘶吼。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黎诚明白船幽灵仍旧是自己的一部分,但是这一部分……不听话了。 就好像被后妈收养的孩子见了亲妈一样。 可始作俑者只是在空中扶摇一阵,仿佛乳燕归巢般往某个方向飞去。 黎诚缓缓抬起手中打刀,和周围拱卫將军的武士一起同暴乱的妖鬼、武士们战成一团。 第35章 必要的牺牲 眾人围著將军防守,敌人服下了东印度公司那种不知疲倦的药,嘴里喊著“攘夷玉碎”,朝將军衝锋。 而妖鬼则是无论敌我,见人就杀。 场面异常混乱,但也有一个人完全在这混乱的状况外! 冲田总司! 他本身就没有服下过妖鬼,妖鬼的暴乱和他一点关係没有,他穿梭在悍不畏死的武士间,每道刀光都收割一个武士的生命! 砍卷刃了就丟下换一把,他杀人的速度比割草还快。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一轮齐射! 敌人的火銃重新装填完成,朝著场地里的眾人肆意开火。 失去了妖鬼的庇护,不少人身上被打出好几个血孔来。 妖鬼被火銃的声音吸引,嘶吼著扑上前去把这些开枪的傢伙咬住,一时间血流成河。 反叛军首领站在將军城墙上,看著底下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京都外將军的军队逐渐靠拢,斩鬼卫虽然失去了妖鬼无法支援,但是自己方同样也失去了妖鬼。 而將军城中,支持保卫將军的武士才是大多数。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能取得上风,完全是因为燃起大火和优先控制了火器,没能迅速將將军杀掉,他们的行动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首领嘆了口气:“为何要如此急匆匆反叛,佐佐木大人。” “但卑职也绝不会让阁下的期望失落!” 说罢,首领仰头吞下掌中药丸,直直往城墙下跳去。 在半空中,就化为生著巨大飞翼狰狞可怖的蝙蝠似的怪物。 这怪物啸叫一声,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只一瞬间就往战场中心的德川家茂电射而去! 冲田总司惊呼一声小心,猛地竖刀挡在德川家茂身前,那怪物的利爪撕风而来,將冲田总司手中的刀击碎,莫大的巨力將冲田整个人都击飞! 冲田总司咳著血和將军摔成一团,可这还不是结束,隨著这只怪物的出现,墙头上又有六人服下药丸。 六只形態各异,和人差不多高的妖鬼跃动间出现在眾人面前。 他们却和暴乱的妖鬼不同,半身都带著人的痕跡。 眾人咽了口口水,所幸暴乱的妖鬼已经四散开来,在这被火炮炸出的空地间,他们难得获得了些休息的空挡。 黎诚扶起冲田,低声问:“怎么样?” “不碍事。”冲田总司咳出些血来,隨手抹了抹。 德川家茂嘴唇发白,看著这七只妖鬼,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你们是高天原的人!”他的声音嘶哑:“你们和那些异邦人都该死!” 黎诚心头一动,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七只妖鬼和人一样的脸上露出些嘲讽的神色来,寒声道:“別把我们和那些该死的异邦人相提並论,我们是为了国家捐躯的英雄!” “英雄?你们知道今晚京都会因为这场火死去多少人吗?还有妖鬼,妖鬼就是你们带来的!” “那你知道有了妖鬼以后,我们出售妖鬼种子换来了多少钱吗?”怪物们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尊贵的將军大人,大炮,铁甲船,还有日本的未来!那都是我们换来的!” “你看看你的背后,你供奉在楼顶的妖鬼源头,你现在和外邦人做的妖鬼生意,是不是继承我们高天原的?” “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指责我们?” 德川家茂哑口无言,又听见对面的妖鬼沉声追问:“我问你,如果没有我们高天原研製出来的妖鬼种子,你怎么富国强兵,怎么扭转贸易逆差?” “你以为你是隔壁清王朝吗?有茶叶和丝绸瓷器?” “还是说你以为你是拿著刀的人?能像联军逼迫清王朝签订条约一样用鸦片收割外流的財富?” 这点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很不可思议,但是事实的確如此。 列强发动鸦片战爭的原因是清王朝太富有了,它们用茶叶丝绸收割西方国家的財富,却又弱得可怕。 那个奢靡的女人將黄金铸成自己的宫殿,眠在財富与珠宝上,將原本能用来製造枪炮的財富变成了一堆又一堆的艺术品。 对面的妖鬼似乎很久没有宣泄的机会了,特別是指著征夷大將军这个国家最尊贵的那一批人骂,他滔滔不绝地念叨了起来。 “那些普通人应该骄傲,他们死了,但是成为了我们国家强大的基石!” 黎诚忽得开口,声音低沉:“那你怎么不去死?” 妖鬼愣了愣,呲牙反问:“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黎诚重复了一遍之前他问佐佐木久雄的那句话。 “你们这群肉食者想要保护国家,凭什么代价只有普通人出?” “谁说的?”妖鬼们骚动起来,他们真的认为自己是这个国家的英雄,容不得黎诚褻瀆:“我们现在也沦为了妖鬼,谁说我们没有付出代价?” 黎诚笑了笑,道:“要和我辩经?” 他拄著刀笑,身上是刚刚混战廝杀的伤痕:“我问你,你还记得最开始变成妖鬼的人是谁吗?” 沉默。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苛刻,那我们换一个。”黎诚接著说:“你知道因为妖鬼而死去人有多少吗?” 依旧是沉默。 “那你们凭什么认为,你和他们付出了同样的代价呢?”黎诚厉声发问:“他们没有名字,甚至这世间没人知道他是否活过!” “而你们,你们会被歷史记下来大书特书,名留青史或者遗臭万年,似乎都不亏。”黎诚眼中倒映著將军城中的火光,这火能烧死武士、贵族,还有无穷无尽的平民。 “那你呢?”这妖鬼忽得反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我也会这么做,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黎诚耸耸肩,直视著那七只妖鬼,低声道:“可我不会称我自己是英雄。” “我就是罪人,我必须背负著杀死他们的罪孽,纵使我的目的再高尚。” 这化身为怪物的首领看著黎诚,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在乱世中能喊出大义的口號,並能践行的人都是疯子和怪物,他们可能愚忠蠢笨,但是绝不会给自己找藉口。 “说得好。”怪物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可是眾人却从这狰狞的笑里看出了几分决意:“那么,就证明给我看吧。”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第36章 武田五郎 七个半人半妖鬼的怪物和眾人战成一团。 德川家茂被新选组和其他忠诚的武士簇拥在最中心,七个妖鬼中有两个和黎诚缠斗在一起,另外五个衝击著武士们的阵营。 外头的叛军自顾不暇,將军的兵士支援到来,整个將军城都在火光中燃烧,被浇了火油的烈火下,利刃无情地夺去一人又一人的性命。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间二十秒!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间十七秒! 黎诚一人挡住两只妖鬼,以精妙的剑术在期间闪转腾挪,那首领化成的蝙蝠似的妖鬼速度神出鬼没,纵然黎诚身旁三尺水泼不进,身上也出现了好几道伤口。 “是镰鼬啊。” 黎诚计算著馈赠的剩余时长,终於认出来了这个和百鬼抄上形象完全不同的妖鬼。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间六秒! 黎诚怒吼一声,他必须在这六秒內杀掉一只妖鬼,否则等到馈赠结束,失去了船幽灵的他必败无疑。 会心现神流奥秘·观神心剑! 无论如何踢馆,会心现神流仍旧是黎诚研读得最深刻的一个流派,而这个流派其实和他气势不符,所以他也不常用这流派的招式。 正如当初他和土方岁三介绍会心现神流所说,会心现神流取的“会心一念,现神在世”为核心,而观神心剑的极意则藏在一句俳句中。 “山中无水流,暴猿攀枝观山头,山间清水流。” 修行这一剑的人需要幻想自己就是那只暴猿,在林间没有看到流水,爬上枝头看了看山河走势,从此就有了流水! 暴猿要为生存为流水而击石开山,它的行为是衝动且鲁莽的,黎诚不习惯这份鲁莽,他更希望所有事都在自己的算计里。 可是哪能事事遂意呢?他又不是神。 “哈!” 黎诚罕见地发出了骇人的气杀,犹如暴猿再世,朝著乾旱的大地怒吼著从它的枝头一跃而下! 首领化成的镰鼬很快,可是暴猿不需要比他快,暴猿只想要他死! 镰鼬绕过黎诚挥出的这一刀,这一刀斩空,黎诚不仅没有收力,反而让打刀斩空斩在地面上,打刀承受不住这凶绝的一刀,从剑身处开始啪嗒一声断裂开来。 暴猿开山时会在意自己的拳头骨裂肉绽吗? 它只会怒吼著將拳头砸成肉泥! 剑尖飞射,雷火之间,黎诚握住半空中那飞射的半截剑尖,狠狠插进利爪快要吻上自己喉咙的镰鼬喉咙里!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间一秒! 可是那镰鼬却並未死去,它被洞穿的喉咙里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嘶哑声,双翅扑腾著挣扎一番,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该捅我脑袋的!” 双翅一展,这妖鬼復又远离,只剩下喉咙动脉被捅穿射出的大量血跡淋在黎诚身上,让他整个人可怖又血腥。 听风客的馈赠,剩余时间零秒! “听风客的馈赠时长已经结束。” 黎诚的刀也断了,馈赠也用完了,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可是在眾妖鬼的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猛地衝出一个武士来。 这武士像个没头脑的傢伙一样,顶著妖鬼就往战场里冲,刀法不精妙也不强悍,在场內人均剑豪的战场里显得有些好笑。 可是黎诚笑不出来,他认出了这个傢伙,是同自己一道来到京都的武田五郎! 武田五郎振臂高呼一声,將手中长刀掷向战场:“诚君!握好你的刀!” 妖鬼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黎诚的援军。 本来只是隨手波及到他,现在他一瞬间就成了妖鬼们的攻击目標。 镰鼬的动作最快,伸出利爪往那柄刀上抓去。 隨著一声枪响,角落里的樱子灰头土脸地放下手里的菲尼克斯,拔出腰间的火銃继续射击。 镰鼬妖听到菲尼克斯与眾不同的声音,立刻谨慎地一个变向躲避,只是可惜就算他不变向,樱子也射不中他。 这一变向,反而失去了夺刀的机会。 武田五郎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妖鬼们的对手,他握著刀,脸上仍旧是和黎诚初见时的表情,甚至比那时候更加坚硬,像匠人炉子里被锻打过的玉刚。 他衝进来,就没有想著活著回去,这是一次必死的送刀! 在武田五郎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並未想著念出自己偷偷写了很久的辞世诗——毕竟他也幻想过如同那些名將一样,以一句流传千古的名句辞世。 他只是朝著黎诚嘶吼,声音沙哑。 “我是看不清大势的蠢人,但我不是废物!”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武田五郎!是武田家的第五个孩子!” “我的祖上是武田信玄!我没有辜负这个名字!” 声音戛然而止。 黎诚脑海中想起第一次在道场前看见这个男人时的场景。 “哪来的寒酸浪人?报上你的名號。”“我对看不清大势的蠢人不感兴趣。”“你!”“我倒要看看谁是蠢人!” 那一句嘲讽,居然让这个傢伙在心里记了这么久。 现在的武田五郎承认了自己是蠢人,但此刻的他再次向看不起他的黎诚报上了自己的名號。 黎诚心底的杀意再次暴增,飞身接住镰鼬切,握住剑柄的熟悉感让他心头一沉。 樱子还在无力地朝著妖鬼射击,但是根本阻止不了什么,武田五郎已经被那些愤怒的妖鬼撕碎了。 黎诚拇指前推,鲤口之切,镰鼬切出鞘。 雪白的刃影一如既往,刀身上还没有染上血跡。 听风客的馈赠结束了…… 那又如何呢! 停留了许久的“精湛刀术99%”,在这一刻终于归零,突破了閾值,化为了“化境刀术1%”。 这一刻的黎诚,在失去了听风客馈赠的情况下,也能被称之为……“剑圣”。 冲田总司的剑是稚子的剑,剑隨心意,他有著天授的才能,八岁学剑十三岁就能斩妖鬼。所以他的剑意浑然天成,仿若田间稚子挥剑,圆融如意。 听风客的剑是侠客的剑,“餐云饮露君自去,我於风中听雷鼓。”,你要去吃天上的白云,饮地上的琼浆你就去吧,我要在风里倾听那没有意义的阵阵鼓点。所以他的剑自由放荡,宛如浪子漂泊瀟洒。 可黎诚的剑和他们都不相同,他的剑阴沉痛苦,夹杂著施暴者违背世俗的欢欣鼓舞和被害者的苦痛恐惧,那是暴虐者的剑,又是被害者的剑。既是施暴者的剑,又是反抗者的剑。 “化境刀术1%(杀人剑)” “简介:白刃出鞘只为杀。一切的情感对你的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你的剑只是杀人的剑。” 第37章 镰鼬切终斩镰鼬 黎诚持著镰鼬切,缓缓扫视场內,最后目光定格在了镰鼬妖身上。 仿佛宿命般,这柄以斩开镰鼬命名的刀,在他最新一位主人的手中又要再次对上镰鼬妖。 镰鼬切刀铭“镰鼬拔付一心”,意思是这位武士一个念头间,拔付出鞘斩杀了镰鼬。 两个妖鬼已经不足以压制住黎诚了,七个妖鬼中,有三个围攻著拿到了镰鼬切的黎诚。 樱子和角本英姿躲在角落偷看,两柄菲尼克斯还在装填,枪机处的弧线旋转著吞吃著空气中的微生物,蓄势著下一发备弹。 角本英姿嘆了口气,道:“武田君……” 樱子压根没空伤春悲秋,塞给角本英姿几柄火銃,让他帮著给火銃装填火药。 …… 冲田总司咳著血,他感觉胸口沉闷痛苦,肺病影响著他的呼吸,让这位剑圣的刀慢了下来。 他肩上的伤口因为过激的战斗再次被撕裂,鲜血透过羽织渗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之前镰鼬妖的袭击,这位少年剑圣强行替將军挡了一下,后来还经过高强度的搏杀,状態不容乐观。 更別提他现在还是重病状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隨著冲田总司的状態下滑,虽然黎诚一人接过了三个妖鬼,但是状况仍旧不容乐观。 近藤勇和土方岁三身上也都是伤痕,血流不止,对方妖鬼中似乎有某只能遏制伤口恢復的怪物。 近藤勇苦笑一声,擦了擦脸上止不住的血,笑道:“看来今日有死无生啊。” 他把目光放在將军身上,沉声问道:“將军,我新选组如何?” 德川家茂此时也显出些將军的气魄来,笑道:“不输当年长蓧之战的武田赤备。” 他的脸上也染著血,虽然被眾人保护在最中央,但他身上仍旧有著伤。 1575年的长蓧之战是火枪部队对骑兵的胜利,但面对织田德川联军的铁炮队,武田家的赤备以最勇猛的姿態冲了上去。 听到將军这么说,近藤笑了笑,心底放下了一块大石。 这是將军对他的保证。 在今晚过后,將军保证新选组活下来的人,都能成为赤备之於武田信玄的心腹。 “出人头地啊,出人头地!”近藤勇咬著牙。 他从来不信什么武士道,他只想和自己从农村里一起出来的人们爬上高位,出人头地。 近藤勇看了土方岁三一眼,土方正巧也看了过来,兄弟俩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就看能活几个了。 …… 可是冲田总司不这么想。 冲田总司一个都不想死,如果非要死一个,不如那个全队里最受照顾的傢伙去死。 他双手微微颤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灰褐色的东西来。 然后扭头朝著眾人笑了笑,仰头吞下。 吞服妖鬼种子后,妖鬼会在当夜眠时入梦,这是铁则,但是在入梦之前,这段时间里,即使是必然会被妖鬼吞噬的傢伙,也能掌握妖鬼的力量! 而后灰黑色的气雾在冲田总司身上升腾而起,这个少年在咽下种子后就已经宣告了死刑。 即使这妖鬼是他亲手杀死的,不需要晚上斩鬼,他重病的身体也绝对无法掌控支撑它。 “诚君!” 身上披著黑雾的冲田仿佛脱离了病痛的困扰,大喝一声,如闪电般分割开围攻將军的战场,一时间四只妖鬼都被盪得四散开来,不敢直攖其锋。 平青眼! 镰鼬妖心头一紧,扭头看去冲田已经近在咫尺,少年剑圣的剑技凌厉至此。 冲田总司刀尖略微下垂,微向右倾。由此姿势往下一按,接下镰鼬妖想要格挡的骨翼,旋即以电光火石之速朝上挥刀,再斩下! 此为三段! 正是冲田总司赖以成名的“平青眼三段”,被誉为“幕末天剑”的少年剑圣,今天就是他最后一战,这一战必將燃尽他的所有! 黎诚回头,两名剑圣眼神交锋间心有灵犀。 萨摩示现流·八相·蜻蜓! 一之太刀! 两个方向两种强绝的剑技,冲田总司羚羊掛角无懈可击,而黎诚的一之太刀杀意盈野,仿佛暴猿跃下山涧,要將这啸叫杂音的镰鼬一脚踩扁! 刀锋一错而过,镰鼬切削开镰鼬妖的脑袋,冲田总司斩下他最坚硬的双臂! 根本没看落在地上的镰鼬妖的尸体,二人错身而过,犹如阎王点卯般一个一个清理著场內的妖鬼。 平青眼三段! 一之太刀! 平青眼三段! 一之太刀! 黎诚感觉自己的肌肉越来越痛,但他挥镰鼬切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冷漠,仿佛验证著那句简介。 “白刃出鞘只为杀。” 最后场內剩下两个妖鬼时,这两个妖鬼对视一眼,往两个方向一鬨而散。 而冲田总司快速跑动的身影也渐渐停了下来,直至在原地站立不动。 他手中的打刀仿佛才刚刚反应过来,鐺啷一声断成两截。 “总司!” 新选组的眾人忙围上去,却发现这个少年已经站著死去了。 黎诚没有去看悲痛欲绝的新选组,几个起身跳到樱子藏身的地方,正好迎上樱子把上好火药的火銃伸出来。 黎诚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浑身似乎是从血水里刚捞出来的一样,身上的衣服还被火燎得焦黑一片。 樱子看著黎诚,先是惊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你没事吧?” 黎诚感觉面前这傻妞问了句废话。 可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感觉浑身酸痛,再加上低血发作,眼睛一黑昏倒过去。 就连镰鼬切都没有回鞘,插在地上迎著仍熊熊燃烧的火光。 樱子忙接住倒下的黎诚,只感觉一阵滑腻,黎诚身上妖鬼的血、叛军的血、自己的血、队友的血混成一团。 但是好歹是活下来了。 …… 將军城里,叛军已经得到了遏制,昨晚在黎诚等人看不到的地方,长州藩军队与会津藩、桑名藩军队也发生了衝突。 长州藩军队一度突破由筑前藩军队把守的中立卖门,攻入京都御所內放火,但当把守乾门的萨摩藩军队作为援军赶至后,形势发生逆转,长州藩军队败走。 所以拱卫將军的討鬼卫才来得如此之快,逼得叛军不得不化身人型妖鬼刺杀將军。 逃脱的长州藩军队在长州藩屋敷继续纵火,会津藩军队也攻击有隱藏长州藩士的民宅。 战斗虽然结束得很快,但將军城里的火尚且烧了半个晚上,京都里的火更是第二天凌晨还在烧。 第38章 之后 將军的赏赐来得很快,新选组被调给將军直属,今后成了锦衣卫似的御前警察。 友近家主人又是献策,手底下的门客又在此次血战中居功闕伟,奖赏已经在了路上。 只是黎诚却偏偏不好赏赐。 毕竟真要赏也是赏友近家,黎诚只是友近家的门客。 但是黎诚推出了朝仓樱子,这位怀著贵族血统的落魄小姐此刻成了通往上层社会的最好敲门砖。 德川家茂向现任的天皇致信,为樱子討来了敕封。 幕府和天皇的关係是歷史遗留问题,在接下来的百年里,二者的关係更是奇奇怪怪。 说他们是彻底的敌人吧,又需要各自依附而生,说他们是队友吧,也没几个队友彼此下手这么狠。 但是现在天皇毕竟不掌权,武家的征夷大將军和朝廷那边隨便沟通沟通,樱子的赏赐很快也下来了。 京都的宅邸和钱財奴僕自不必说,那些叛军的家底抄乾净后大部分被將军分封下去,光是这些就够一个本地豪门吃饱。 友近学也赶来了京都,对於他而言,心里早知道黎诚绝对不可能止步於自己的门客,权当结个善缘。 至少在京都有个关係不错的盟友,也是件好事。 …… 樱子百无聊赖地擦著刀,擦这把刀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某种习惯,每当想要放空自己时,她就来为镰鼬切上上刀油。 这柄镰鼬切呆在她手上的时间或许比呆在黎诚手上更长。 身上缠著绷带,散发著浓烈药味的黎诚从內屋里走出来,拄著拐杖一瘸一拐。 当时的血战间感觉不到,结束后黎诚才发现整个身体的肌肉都已经拉伤了。 毕竟还是肉体凡胎啊。 黎诚感慨一声,坐到擦刀的樱子身旁,看著樱子用特製的布帛给镰鼬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镰鼬切刀身上的小缺口早就修復好了,现在他们也不缺钱,自然是找的最好的刀匠。 船幽灵倒是重新归来了,自从听到过那条小龙的啸叫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了些自己的神志,能发出来几个单音节的声音。 变得似乎没那么傻的样子。 有了那晚遭遇,黎诚推测或许妖鬼的下一阶段就是如同那些叛军一样將妖鬼和自己融合? 在某次德川家茂私下召见他时,手里握著討鬼卫的德川家茂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並且告知了黎诚目前鬼武士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几乎没有差別,刚刚吃下妖鬼种子和梦中斩鬼后,这两个阶段都只能驱使妖鬼护身。 第三阶段討鬼卫称之为“化鎧”,和第二阶段附身有些类似,但是內里截然不同。 鬼武士和妖鬼体態融合,体能和力量速度都得到相当的提升,並且对於妖鬼的能力还能有进一步的开发。 更往上德川家茂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外邦人那里似乎有更深层次的研究。 而对於高天原,虽然黎诚问了,但是將军讳莫如深,不怎么愿意告诉黎诚有关的信息,只是告诉他,这个组织和外邦人的舰队有关係。 结合当时那七只妖鬼的质问,黎诚心底瞭然,妖鬼这东西虽然外层套著一层日本的鬼怪传说的皮,但是实际诞生的原因怕是仍旧和东印度公司脱不了干係。 高天原在其中大概就是属於中间商,將需要將人作为“耗材”的妖鬼工厂放到了日本,再將妖鬼种子出售给东印度公司换取差价,等同於用人命来换钱。 这就是那人说普通人应该骄傲的原因。 將军看来似乎並不想这么做,但是迫於贸易逆差,不得不继续高天原的生意。 也难怪將军也会在攘夷的立场上摇摆了。 “高天原自詡为神,他们以古事记中的眾神名號为记,在整个国家的领导层中都埋下了种子。” “虽然现在他们的活动已经由台上转为台下,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目的究竟为何,但是就这次对我的暗杀来看,他们必然偏向攘夷派系。” 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將军只说了这些就嘆了口气,不愿再多说什么。 …… 黎诚看著樱子拆下镰鼬切的柄卷,换上新的握起来更舒服也更贵的柄卷——对於现在的二人而言,这都是小钱。 鮫皮也换上了昂贵的全包鮫皮,生鮫皮乾燥后很硬,包在木製刀柄外面能够起到很好的加强作用。 这个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是將军给黎诚的赏赐。 樱子毫无淑女风度地用腿夹著镰鼬切,双手用力缠著柄卷,目光斜睨了走过来的黎诚一眼,抬眉问道:“能走路了?” “还是有点发晕。” 黎诚从怀里掏出颗用糯米纸包著的麦芽来,放进嘴里,看著小院子里的惊鹿一上一下,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当时的晕倒嚇坏了樱子,事后听黎诚解释才知道是所谓的“低血”,常常吃就能解决。 樱子哼了一声,又问道:“下午要出门吗?” “嗯,冲田君的葬礼。” “……”樱子忽得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武田君的尸骨按照他死前的意思,已经送回了老家,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吧?” “嗯。” “角本君说他想外出週游,钱財什么的你说给多少合適?” “隨便吧,你做主。” “我看这么大的宅子,要不要再买点下仆?” “樱子。”黎诚猛地打断了碎碎念的樱子,扭过头去盯著她。 “嗯?”樱子显得有些困惑。 黎诚挪开眼:“不……没什么。” “要问就问!”樱子没好气地把绑好了的镰鼬切塞到黎诚怀里。 “为什么在那个情况下,你会去將军城送刀?” “你死了就完蛋了。”樱子想了想,道:“刀可是武士的生命,这连我都知道。” 黎诚笑了笑,没再追问。 …… 铜镜中的人穿著葬礼时穿的白色丧服,在西化影响还不剧烈的现在,日本的丧服还没由白转黑。 “我穿准丧服,没有问题吗?”黎诚看著角落里抽菸的土方岁三,低声问。 “冲田在新选组外,大概只有你勉强算得上朋友,”土方岁三掐灭香菸,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显得稍微有些耷拉。 “作为他最后的战友,穿吧。” 黎诚默然,点点头,隨著土方一起走进响著哀乐的礼堂。 第39章 那些隔过黑暗的花和水 对於一个草根武士而言,这或许是最奢靡的葬礼。 新选组们纷纷换下了青色的羽织,披上了白色的丧服。 这並不仅仅只是冲田总司的葬礼,还是新选组其他牺牲者的葬礼。 经此一役,新选组只剩下了大约十四五个人,但是没有人敢小看这人员凋敝的队伍,因为坐在最前头那位穿著准丧服的……是第十四代征夷大將军。 德川家茂端正地坐在下端,保护他的武士穿著朱红色的甲冑,在外面披了一层白布,白布下狰狞的鬼脸面具和直到脖颈处的浮世绘纹身彰显著他的身份——討鬼卫。 四位討鬼卫的武士披著白布站在奠仪场的四方,隱隱围绕著將军,鬼脸面具遮挡著他们的表情。 作为征夷大將军,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席贵族王室以外的葬礼,特別还是这种草根武士的葬礼,可是德川家茂顶著被世族弹劾的风险还是来了。 作为整个国家最顶端的实权人物,他所有的表態都可能引起一场风暴,所以他必须谨言慎行,以免他人多想。 旁人都在感慨將军的重情重义,但是政治嗅觉敏锐的人从中却窥探出了將军这一行为的言外之意。 他这是在给新选组和底层武士摆姿態,即忠於我的,就是死去了也值得我的弔唁。 而將军的弔唁,可不仅仅只是好看而已。 象徵著新选组彻底搭上了將军的直属,不再是京都的基层警察。 黎诚腰间別著镰鼬切,慢慢走进肃穆的房间里。 冲田总司的尸身被安放在棺材里,棺材前神道教的法师唱著经文超度著他的亡魂。 那四位鬼武士对配著刀的黎诚没有一丝反应,兀自站著。 这是事后將军赐给黎诚的特权,以后他面见將军都可以不用卸下佩剑,就和古代中国的“剑履上殿”差不多。 而葬礼这样的氛围,黎诚本来是不应该佩刀的,只是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不知怎的,居然要求他带著刀来。 虽然心底隱隱猜到了什么,或许是自己与冲田总司的情谊皆在刀尖上,並非那种传统的友人吧。 黎诚慢慢跪坐下来,听著法师念著咒文,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座的诸位都是手上沾著人命的刽子手,悲伤之余却也没有太多別的情感,乱世就是这样,朝不保夕,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干活。 仪式终了,近藤勇从內屋里拿著被黑布包著的什么东西走出来,坐到黎诚边上。 近藤勇把黑布轻轻掀开,是一柄打刀的刀条。 “总司那孩子说你对他的刀很感兴趣。”近藤勇低声说:“这柄刀在池田屋差点折断,大概没办法用来对战了,如果诚君不介意,就收下当做纪念吧。” 因为將军在这里,所以这把刀只能是一块铁片躺在这里。 “多谢了。”黎诚双手接过,將这柄逝去之人的赠礼放在身边。 黎诚微微拾起这柄刀条,在它的前三分一处有一道极细极细的裂纹,被刀匠用精湛的技艺修补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轻轻抚摸这柄刀条,这把刀的主人在长街上曾和自己刀兵相向,用它斩断了自己的胁差。 真奇怪,他和冲田只是没说过多少话的朋友,但却好像通过一时的兵击认识了许久。 那真是个危险的孩子,明明只是个半大的少年,步法和刀法却让妖鬼辟易,那晚的新选组里就算所有人都战死了,他也会是最后倒下的那个。 刀条淒冷如霜,刃纹肌理清晰可见,刀铭“清光”。 耳中响起熟悉的嗡鸣声。 “主要目標:寻刀,已完成,您可以选择提交任务並离开这段歷史。” 黎诚看向大堂尽头,冲田总司的棺材上摆著他閒暇时写的唯一诗句。 “那些隔过黑暗的与水。” 水里倒映著儿,可如果和水一直不动的话,终有一天会被逐渐落下的黑暗隔开吧?水中倒映的凋谢於黑暗,但还是开著。 只是黑暗將他们分隔开了。 黎诚感觉自己稍微有些理解那个男孩了。 葬礼已经开始退场了,將军通过侧门先走,四位护卫的鬼武士跟在左右。 幕末最富传奇性的剑士在他眼前落幕收场,黎诚拿起身旁的刀条起身,身旁的法师点上长明灯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外头土方蹲在角落抽著烟,地上全是散落的菸头,看见黎诚走出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走了?” “嗯。”黎诚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飘著白布祭典的大堂一眼,转身离开。 “再见。” 黎诚脚步顿了顿:“……再见。” …… 角本英姿將背上的包裹理了理,腰间掛著的大小刀证明著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武士。 “想好去哪里了吗?”黎诚把热茶放在他面前。 “先週游日本,再往海外去,听说有个国家叫圣弗朗西斯科,铁甲船就是那里的人造出来的。”角本英姿靦腆地笑:“我想去那里瞧瞧。” “清王朝呢?” “也要去的,那里和我们有点类似,他们说不定也有人在找救国的办法。” 黎诚想了想,又问:“我以前和你说的东西,你理解了多少?” 角本英姿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实话……我还是搞不明白大人你说的那些理论……” “没关係的,因为我其实也搞不懂。”黎诚耸耸肩,感慨道:“我只是在鸚鵡学舌而已,真要让我去写那些东西,我说不定还不如你。” 角本英姿只是尷尬地笑。 “樱子给了你多少钱?” “足够了。”角本英姿笑道:“我只去个七八年,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吩咐的了。”黎诚举起茶杯,也笑道:“此去无故人啊。” 角本英姿知道黎诚是在化用汉诗“西出阳关无故人”,也笑道:“那就期待著天下谁人不识我了。” 说罢一同举杯,二人饮下热茶,就此別过。 樱子从身后走出,看向角本英姿离开的背影,俯下身子在黎诚耳边轻声道:“下桥君来找你了。” “刚好,我正要去找他。” 黎诚看了看墙上掛著的镰鼬切,笑道:“那就把所有事都了了吧。” 第41章 与弥子的交易(幕末京都篇完) 樱子给面前的黎诚和弥子倒满茶,坐在一旁盯著弥子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来这个俊美的男人是个女子。 “別看了,你看不出来的。”黎诚耸耸肩:“如果我没猜错,弥子小姐可不止养了一只妖鬼,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下桥弥子嘆口气,一层人皮从她眉心处裂开,露出里头和之前颇有几分相似的女人来。 “我实在不知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能和我说说么?” 黎诚微笑:“当然可以,只是我也有些事想请问弥子小姐,希望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下桥弥子又嘆了口气,很难想像那位有名的武痴实际上会是这副娇滴滴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好隱瞒的,我的兄长吞下阴摩罗鬼种,却被阴摩罗梦中吞掉了。” “但是兄长乃是家中独子,便出此下策,父亲让我偽装成兄长行走四方,先稳住家中局势,否则旁系必然作乱,此般乱世,家中万不可有失。” “至於两只妖鬼……实不相瞒,我的兄……阴摩罗鬼大概还记得些生前事,被我吞下后在梦中也不曾攻击我,甚至帮著我斩下画皮鬼……” 黎诚摸了摸下巴,对妖鬼的知识又增加了些。 下桥弥子盯著黎诚,仿佛在说轮到你了。 黎诚伸出三根手指,认真道:“初次见面之时,阁下行走姿態虽然努力在偽装,但数十年的习惯仍旧难以更改,不似男性,此为其一。” “阁下出刀体態,虽然剑道发力姿势大同小异,但女子骨骼形状终究与男子不同,出刀的姿態会有所差別,此为其二。” “最后……”黎诚摇摇头,道:“我请將军去查了下桥家事宜,发现其子外出游歷后,其女便再无踪跡,说是深闺之中修行,实际无人可知,太过刻意。” 下桥弥生心底瞭然,无奈道:“只怪诚君太过敏锐。” “天下敏锐的人可不少啊。”黎诚意味深长:“难道阁下觉得自己永远不会被看穿?” “就是看出来又怎么样?”下桥弥生微微笑著,摇了摇头:“有阴摩罗在外,画皮在內,谁也拿不出把柄来。” “当然了,大多数人就是看出来了也会保持沉默,只是我这似乎有些更方便的手段。” “阁下的意思是?” 黎诚笑笑,拉过身旁看戏的樱子,撑著她的肩膀道:“我有一计,可使下桥家危难迎刃而解,朝仓家有苦难言。” 下桥弥子何等聪慧人物,当即眼睛一亮,笑道:“诚君可有把握?” “十有八九。” 弥子低下头沉吟片刻,点头道:“阁下不怕自己家底被吞併,我自是没有意见。” 黎诚双手搭在樱子肩膀上,笑道:“將军亲自敕封樱子,我自然有恃无恐。” 黎诚目光深邃,朝下桥弥子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下桥弥子微微愣了愣,伸出嫩白的手和黎诚握了握,掩嘴笑道:“合作愉快。” 二位剑圣一拍即合,樱子还在发蒙:“你们在说什么?” 黎诚拍了拍她的脑袋,惹得樱子怒目相对:“当然是最稳妥也是最骯脏的政治结盟手段了。” “联姻。” “我?”樱子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下桥弥子:“和一个女人?” 黎诚没有理会樱子,只是对下桥弥子笑道:“那未来樱子的安危,就拜託你了,下桥弥子小姐。” …… 在击败下桥弥子后,久久没有动弹的“次要目標:京都试剑”终於显示已完成。 黎诚心底瞭然,所谓试剑试剑,是要和强者过招才算数啊。 將镰鼬切別在腰间,加贺清光的刀条包著黑布放在身侧。 黎诚和樱子坐在台阶上,院子里的风铃滴滴答答响著,已经是盛夏了,天气热得有些嚇人,可风吹过这儿,小院子里仍旧凉爽。 黎诚和樱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下桥弥子和回藩里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宴会你不去吗?” “没什么好去的,无非就是说些假大空的套话。”黎诚慵懒地撑著手躺著,看著天边飞过的白云:“倒是我和你说的生意,你留心了没有?” “嗯,將军许我们去做了,如果能从外邦人手里头抠出来点利润,將军也说不会亏待我们。” “还有土地,这个也很重要。” “我知道。”樱子抿了抿唇,忽然觉得黎诚心里头似乎藏著什么话,扭过头去看他:“你怎么跟马上要走了似的?你又要去哪里?” 黎诚没有回答,只是眯著眼笑。 忽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进房里,从包里拿出两柄和菲尼克斯差不多的火銃,放在樱子面前。 “差点忘了,我从將军那里搞到的,菲尼克斯改,最大容弹量三枚,每刻钟能装填两发,你拿著防身吧。” 樱子歪歪头,没去看火銃,低声问道:“究竟怎么了?” 黎诚耸耸肩,在她身边坐下:“虽然有约定,但是你也不要太相信下桥弥子了,一定要把东西都牢牢拴在自己手上啊。”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帮我看好我留在京都的东西。” 樱子有点慌了,伸手去抓黎诚,捏到了他的衣角,才微微放下心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认识多久了?”黎诚忽得问了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大概半年。”樱子数了数,道:“从我被友近家作为赠礼赠给你开始。” 两只野猫从墙头窜进来,樱子瞥了它俩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两根鱼乾丟了过去。 “你养的?” “野的,閒著喂喂。” 大的那只上前来叼著鱼乾就往后跑,小的那只怕生根本不敢靠近,等著大猫叼回鱼乾一起吃。 樱子苦恼地看著,笑骂道:“真是养不熟的傢伙。” 黎诚笑笑,拿起身边的凉茶想喝一口,却发现已经空了。 “给我吧。”樱子见状接过茶杯,起身回房去添水。 倒到一半听见身后黎诚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 “樱子……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 樱子头也没回,隨口问道:“哪一句?” “每一句。” 话音刚落,樱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驀然回头。 身后院子里的水也还在流著,惊鹿还在响著,小台阶前空无一人,只有风还吹过风铃,发出悦耳的叮铃铃声。 “诚君?” “黎诚?” 第42章 回归 黎诚微微睁开眼,上一刻他还在刀光剑影的幕末,下一刻就漂浮在一片黑暗中。 全身並不受力,也分不清上下左右,四周死寂得让人害怕。 “確认提交物品『加贺清光』。” “您的主要任务已完成。” “临时行者黎诚大人,您已顺利完成异常歷史行走任务。” “恭喜您,您已经成为正式行者,期待您行走异常歷史的优秀表现。” “请耐心等待。” 四周忽地泛起了亮光,从黎诚脚下开始,一寸一寸开始生出地板来。 黎诚脚尖触地,稍微有了些实感,只是这古朴的地板只蔓延了一米的范围就停了下来。 远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漂泊了过来,黎诚眯眼看了看,正看到穿著纽约州警署警服的爱德华。 他的脚下地板蔓延了整整十米,相比之下黎诚脚下的弹丸之地实在太过寒酸。 爱德华……不,应该叫听风客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脚下的地板和黎诚相连拼合,笑著说:“不错嘛。” 黎诚耸耸肩,道:“现在能和我好好把这些东西讲讲了?” 突然被送去幕末,又突然来到这么一个诡异的空间,如此多超自然的事物出现在黎诚面前,他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听风客笑笑,拍拍手,地面上顿时生长出两张椅子来:“坐著我们慢慢说,你想问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黎诚直截了当地问。 “我还以为你会更好奇那段你经歷过的歷史些。” “往者不可諫,来者犹可追。”黎诚毫不犹豫:“好奇只能扩张视野,但我现在要的是力量。” 他察觉到船幽灵仍旧存在於他的体內,只是被什么东西压制著,別说释放出来了,就连动都动弹不得。 “所有。”听风客一挥手,仿佛要把整个寰宇都握在手中,他的神情飞扬,语气诱惑:“超凡的力量,无敌的体魄,甚至是长生不死,你都有机会得到。” “你提交的加贺清光我已经收到了,是把好刀。”听风客满意地点点头:“你已经是正式行走了,那些基础的东西你可以问歷史碎屑。” “歷史碎屑?” “就是你脑海里时不时响起的那玩意,想著它默念行者二字就能把它唤出来。” 黎诚心底默念行者,冥冥中似乎牵动了黑暗中什么东西,熟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尊敬的行者大人,请问我能帮到您什么?” “我建议你先给自己取一个代號,不要用自己的本名。”听风客提醒道。 “嗯……”黎诚沉吟片刻,在心底默念:“歷史碎屑……你可以称呼我为『九黎』。” “行者『九黎』大人,我已记下。” “取好了吗?叫什么?” “九黎。” 听风客没有多做评价,接著说:“至於其他的,我只和你说三件事。” 黎诚微微頷首。 “第一,行走完歷史,都会回到这个地方,这儿叫歷史狭间,是专门供给行者结算的地方。” “想要离开这也很简单,和歷史碎屑说一声就行了。” “想要回来,也是喊歷史碎屑,但是要付出些探索点。” 黎诚没问探索点是什么,权当是行者间的货幣。 行者间有自己的等价物黎诚是知道的,否则这些超能力者在现实世界交易这些东西,估计动不动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现金流,说不清楚。 “第二,別在现实世界里胡搞乱搞,行者间也是有秩序的。” 黎诚頷首,表示自己理解。 “第三,行者间有个专有论坛,有问题可以上上头问问,注意別暴露自己的本名和位置,免得遇上麻烦。” 论坛? 黎诚眉头一挑:“用网络不怕被监控吗?” “这你不用操心,有人管。”听风客摇摇头:“有三位裁定者联手搅乱网络定位,就是裁定者自己也没办法监控这个论坛。” “裁定者?” “最牛的行者。” “懂了。”黎诚瞭然。 这个名字让他浮想联翩,裁定者,裁定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带著些支配意思的词语,只有上位者才能裁定下位者。 “论坛的地址你问歷史碎屑,很多东西你不问他,他都不会说的。”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听风客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 “所以歷史碎屑是什么?”黎诚忽然发问。 “顾名思义咯。”听风客笑笑:“死在异常歷史里的行者的聚合体,一种规则化的生物,你可以將其视为同伴。” “別问我了,我困死了,问歷史碎屑去吧,你的奖励也找他要。” 说罢,听风客身影化作点点碎屑,连带著他落脚的地面也分解成些微残光。 “歷史碎屑。” “我在。” “奖励发我。” “尊敬的行者『九黎』,这是您第一次行走异常歷史。” “异常歷史危险级:丙级,基础探索点:1000。” “总评价:出眾(等级三)。” “探索点上浮50%。” “主要目標:寻刀(完成)。” “该任务获得行者资格。且该任务由其他行者发放,不提供探索点加成。” “主要目標:復仇或送死(完成)。” “该任务由其他行者发放,不提供探索点加成。” “次要目標:京都试剑(完成)” “探索点上浮20%,获得称號『幕末剑圣』。” “幕末剑圣:在京都,你斩落了如云的高手。” “您的化境刀术(7%)->(22%)。” “次要目標:吞服妖鬼(完成)” “探索点上浮10%。” “驯服妖鬼『船幽灵』。” “因为次要目標:吞服妖鬼,涉及到该段歷史异常力量,获得该时间线基础行走资格以及丙级购买权限。” “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您有资格指定下一次行走行走该重歷史。” “隱藏目標:您触及了该歷史分支最核心的异常。” 黎诚眼中闪过那条仰天长啸的小龙。 “您在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的购买权限上升,目前:乙级。” “该奖励只能获取一次,下一次上升將在您捕获部分核心异常后解锁。” “您最终获得的探索点比例:100%+50%+20%+10%=180%” “您获得1800点探索点。” “您可以查看您的购买权限。” 第43章 行者与购买权限 黎诚並不著急看购买权限,反而认真地当起了问题宝宝:“什么是行者。” “拥有特殊权限,行走在异常歷史里的人。” “行者的目的是什么?” 歷史碎屑声音平静:“我不知道。” 黎诚也不纠结,继续问:“行者之间是否有明確的等级划分?” “有。” 黎诚心念一动:“分別是?” “乞行者、解答者、通晓者,再往上的等级九黎大人您並没有查询的资格。” “如何提升等级?” “我不知道。” 黎诚深吸口气,又问道:“听风客是什么等级?” “我不知道。” 犹豫片刻,黎诚又问:“异常歷史是真实存在的吗?” “真实存在。” “什么情况下可以將异常歷史中的东西带出?” “第一次计算隨身物品,成为行者后需要存放进私人空间。” 黎诚嘴角露出笑容,他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什么是私人空间?” 脑海中闪过些电光,还没等歷史碎屑说话,黎诚心有所感地伸出手,镰鼬切一瞬间出现在他手上。 “物品:镰鼬切” “品质:凡品” 他察觉到那个仿佛和他连为一体的空间,大概有两立方米左右的空间,里面安静地躺著两柄菲尼克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黎诚將菲尼克斯改留给了樱子,这两柄菲尼克斯带在身上留著当奇袭用的玩意,也一起带出来了。 “物品:生物火銃(菲尼克斯)” “品质:凡品” 再一挥手,镰鼬切消失,黎诚能明显感觉到镰鼬切正静悄悄躺在那空间里。 “什么是购买权限?” “……”歷史碎屑没有说话,只是黎诚脚底下一米来宽的地板猛地散开,就留了个巴掌大的地方供黎诚站著。 其他的在半空中组合成一面墙壁,上头的石块组合,浮现出文字与图像来。 “您的购买权限为乙级,已为您开放对应商品。” “其中已解锁商品隨时可以购买,但根据您在该段异常歷史中的探索程度,部分商品存在限购数量。” 墙壁上的东西浩如烟海,每个都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但黎诚注目上去,却又能立刻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黎诚看得眼睛都有些发,看到自己吃过的麦芽和普通打刀、小判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出现在上头,不由得皱眉低声斥道:“把普通的东西都筛掉。” 一瞬间墙壁上清净了不少,只留下十来个仍在闪烁的光点。 黎诚一个一个看下去。 这十几件东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提升自身技能的碎片。 比如—— “歷史中某人的剑技碎片:使用后可增加粗劣刀术进度50%,精湛刀术进度10%,最多增加至精湛刀术70%,需求探索点一百,可重复购买。” 这类黎诚倒是想买来给刀术提升一下,可惜最多只能提升到精湛70%,根本用不了,只得摇摇头作罢。 与刀术相对的,还有柔术、十手术、气合术一类的技能,黎诚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买下了一项非战斗的技能。 “歷史中某人的马术碎片:使用后可增加粗劣马术进度50%,精湛马术进度10%,最多增加至精湛马术70%,需求探索点一百,可重复购买。” 买了两份,升到了精湛马术1%。 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买的必要。 他把目光移向另外一边,这一类大多都是物件。 “斩鬼卫甲冑:斩鬼卫所佩戴的甲冑,对鬼物有轻微震慑作用,需求探索点五百。” “特性:斩鬼:削弱鬼怪类敌人对自己的伤害,震慑实力较低的鬼怪,但面对高级妖鬼时会失效。” 刚刚注目这个光点,石头立刻就化成了残缺的斩鬼卫的甲冑,和黎诚在京都所见到的斩鬼卫小头目的甲冑差不多,红色的甲冑上纹著狰狞的妖鬼,鬼面面具阴森可怖。 只是石头不够,平添了几分悽惨的感觉。 黎诚好奇地伸出手敲了敲,就连质感都和铁甲没有区別,不由得对这用来在黑暗中垫脚的石头刮目相看。 黎诚摇了摇头,这件盔甲的风格太过独特,大概只能在日本背景下使用,在其他地方也太过招摇显眼了些。 “如何增加这些石头?”他瞥了一眼脚底下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低声问。 “狭间石,每一百探索点一立方米。” 还真是哪里都要用到探索点…… 不再犹豫,买了一立方米,黑暗中浮现新的石头,隨著他的心意流转化为一张椅子。 “御神刀:祭祀□□所使用的祭祀刀,沾染了些许□□的气息,能对鬼类生物造成巨大的伤害。需求探索点五百。” 这里的石块没有组成被祭祀者的名字,黎诚凝神望去,从歷史碎屑那里得到个提示权限不足的信息。 “应该就是那青色小龙的名字了。” 黎诚笑笑,没有在意。 “生物火銃改:拥有强大生命力,活著的火銃。需求探索点三百。” 是留给樱子的那个改进款的生物火銃,能备弹三发。 那为什么不在能够合法持枪的纽约购入价格经济实惠的史密斯维森、m1911或格洛克呢? 黎诚一挑眉。 的確,探索点的价值必然大於美元,打工能换来美元,玩命才能换来探索点。 下一个。 “吞环叩门兽:被古老王朝的铸灵师封印入金属里的妖鬼,永远忠实地为主子守卫大门。『正门是不可通过之门。』需求探索点两百。” 有用,但不多。 比起这件商品,黎诚更感兴趣的是介绍中提到的“铸灵师”,暗自將这个职业记下,黎诚接著往下看去。 “诚字旗:幕末壬生狼的旗帜,旗下的人將有和人搏杀至死的勇气,略微提升勇气。需求探索点两百。” 黎诚嘆了口气,略微提升勇气……下一个。 “□□的血渍:被□□□□贯穿的□□所流下的鲜血,在贯穿镇压它的□□□□被人取走后,这滴鲜血未被吸取,可用於强化物品。需求探索点一千(目前限购数量:1)。” 碧绿色的血液静静漂浮著。 黎诚眼睛一亮。 这是那条小龙的血。 虽然黎诚並不清楚佐佐木聪一取走了天羽羽斩,但这並不妨碍他明白这滴血或许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但黎诚並未直接买下这玩意,而是看向了第三类物品。 异常能力类。 第44章 妖鬼之力 “船幽灵之力:这力量中传来阵阵溺死者的哀嚎。持有此能力者,消耗气力即可將周围敌人拖入窒息的困境中,减低呼吸能力,但会获得惧水的特性。需求探索点五百。” “飞头蛮之力:飞头蛮又称落首民,持有此能力者可脱首飞出,断头不死,可通过对视控制部分心智远远低於自己的敌人。需求探索点八百。” “阴摩罗之力:怀著怨念死去的男子,持有此能力者將能口吐阴焰灼烧魂体。需求探索点五百。” 都是自己在歷史间曾遇到过的妖鬼所持有的力量,连这种东西都有的卖,黎诚不禁再对探索点的珍惜度上了上心。 找了一阵,黎诚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画皮鬼之力:画皮画皮,描画摹皮。持有此能力者將能易容成其他人的模样,对目標的熟悉度越高,易容的效果越好。需求探索点一千。” 有点贵啊…… 黎诚看了看自己手中仅剩的1500点探索点,嘆了口气。 如果要买龙血,那画皮就没办法买。 其他第一次行走的人就算完成了任务,估计只能拿个1000点保底,指不定评价低了还要倒扣。 黎诚回想了一下结算记录,自己取得的评价是出眾,多了50%。 任务的评价里头,零级失败是直接清零,一级粗劣减少50%,二级平凡按原有的来。 更上一级的四级超凡直接翻倍,达到了100%的加成,最顶级的五级叫造极,后头的倍率是三个问號。 “我要查看我的基本状况。” 黎诚还记得升级到精湛刀术时歷史碎屑所说的,自己的技能需要在成为正式行者后查看。 原本组成商品的墙壁立刻隱去,露出古板的文字来。 “姓名:九黎。” “性別:男。” “状態:精神类疾病重症。” “惧水:您將对水產生本能的恐惧,但您的意志可以勉强抑制住这份恐惧。” “技能:仅展示低劣以上的技能。” “化境刀术-22%(杀人剑),简介:略” “化境侧写-99%,简介:一个眼神,一个姿態就会成为你阅读一个人的筹码,但更进一步的契机,並不是现在的你能接触到的。” “精湛马术-1%,简介:会骑马,骑得还不错。” “物品:仅展示重要或者高价值物品。” “物品:镰鼬切” “品质:凡品。简介:幕末的刀剑,大概在那个时代算得上神兵,但是很可惜,这柄利器或许不如现代一体成型的碳钢。” “物品:生物火銃(菲尼克斯)” “品质:凡品” “简介:相信我,虽然这把枪会被现代工艺完爆,但是任何一个研究者都拒绝不了一柄活著的枪——军火商除外,资本要卖子弹。” “物品:船幽灵” “品质:异常” “简介:溺死者的残愿,被慑服的妖鬼。” 船幽灵被视为物品,黎诚並不奇怪。 看著自己状况那一栏的“精神类疾病重症”,黎诚咧嘴笑了笑,摇摇头,心里想著听风客所提到的论坛的事。 正想唤出歷史碎屑离开这里,忽地鬼使神差心念一动,那些石头在地上组合成一台电脑来。 坐下按下开机键,还真开机了。 看著电脑的右下角显示没有网络,黎诚自嘲地笑笑。 但又转念问了问歷史碎屑:“能连接外界网际网路吗?” “网费每月10点。” 歷史狭间居然能上网…… 黎诚眼中倒映著电脑发出的微光,眼神闪了闪,问道:“之前你曾说过,两重歷史时间流速不同,那么规则是什么?歷史狭间的时间流速又如何?” “异常歷史的时间是断续且不规则的,可以被部分高权限行者调整,但同样遵循『不可反悔』原则。” “即可以放慢放快乃至暂停两者间的比例,但是不能回溯。” “歷史狭间的流速与主干歷史相同。” 黎诚若有所思。 “办理一个月的网络。” “对不起。”歷史碎屑的声音仍旧平静:“根据提供网络服务的行者规定,开通时仅支持一年起签。” 黎诚愕然:“网络是由行者提供的?” “您的权限不足。”歷史碎屑生硬地答道。 黎诚深吸一口气:“开通一年。” 看来那些前辈行者对异常歷史的开发程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右下角没有网络讯號的符號立刻变成了连著网的符號,黎诚看了看自己的探索点,只有1380点了,不由得嘆了口气。 坐上位置,右下角的运营商显示为“移通信”公司,黎诚眼角一抽,打开网站开始上网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上过外网了。 纽约州警署將他的网络限制在內网里,用来查查资料倒还没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除了纽约警察以外的人员说过话了。 打开网页,输入网址,在某个角落输入“行者”。 原本粗糙劣质的gg页面退去,露出下头精简的论坛来。 论坛根据语言分成了好几个板块,黎诚翻了翻,其实也就三大板块,英文区和中文区,还有一个“其他语言区”。 至於其他语言区里还细分为各种別的语言,黎诚隨便翻了翻,就把眼神落在了中文区上。 就算人在纽约,但自己先刷刷母语论坛怎么了? 打开论坛,广场第一个帖子就让黎诚眉头一挑。 “发帖人:观雨客” “標题:听风客你他妈跑哪里去了?我们在和坂田玩命你偷偷跑了是吗?” 帖子右侧的new和小火苗意思是这个帖子是新发出来最火热的帖子之一。 黎诚滑鼠微动,点进去,狂暴的留言一瞬间涌入这台电脑屏幕里,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攀。 “+3” 暱称为“水贴大王”的傢伙占著一楼,右上角被观雨客掛上了画著叉叉的小喇叭,意思是他在这贴里被身为楼主的观雨客禁言了。 “大佬在和高天原硬刚啊……牛逼……那群军国主义余孽早该突突了。”有人留言。 “坂田好像已经是□□□了吧?我去……” “回楼上,早就是啦!好几年前他在第四十二重歷史晋升的,是立秋的那轮,其他行者全被杀光了。” 黎诚满脸黑线,就连刷论坛也没资格看到更高一级的名字吗?等级森严恐怖如斯。 不过同样也透露了高天原这个叫“坂田”的傢伙,等级比通晓者还要高。 黎诚猜到了佐佐木久雄可能就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不由得对这个名叫坂田的傢伙警惕几分。 “探索点换现金dd,一点也换量大从优,手续合法,可走蓝宝宝可走绿泡泡可走瑞士银行不记名卡,不走企鹅红包,未成年勿扰。”下头还有打gg的。 黎诚心头一动,点进了这个名为“aaa行者资金周转”的用户详情页。 第45章 对话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6章 月黑风高夜 听风客砸吧砸吧嘴,翻个身继续美美地睡了起来。 一旁的笔记本电脑上显示出“观雨客”连成一片的小作文辱骂,他只回了一句气死人的“哦”,后面是观雨客破防后更多更密集的脏话。 角落还有和某位新人的聊天记录。 “只有个替罪羊,我心底还是不痛快啊……” 九黎在私聊里留言说:“如果我要杀个世俗位置稍微高一点的普通人,代价是什么?” “刚从幕末回来,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斩舍御免。”听风客回復。 “懂了。” …… 把拆下来的摄像头丟成一堆,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就有七个之多。 屋外的更多,黎诚暂时没去管,也懒得管。 他瘫倒在沙发上,半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桌上残破的摄像头静静躺著,像监控著羔羊的神有朝一日终於失去了自己的权柄,只剩一堆垃圾。 搓搓脸,关灯,出门杀人。 布莱恩局长在纽约有三个情人,他最常去的是郊区的那个情人那里,在黎诚的侧写中,那是一个有著波浪般金髮的大胸女郎,也是布莱恩局长明面上最喜欢的那个。 走出唐人街,衝著监控摄像头呲牙一笑,戴上棒球服的兜帽,从逼仄的小巷里穿梭几次,再走出来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穿著皮夹克的男人。 酒糟鼻,有些肥胖,鬍子拉碴没有修过。 画皮真是方便,省了自己易容的麻烦。 黎诚刻意打了个酒嗝,酝酿了许多年的谋杀即將上演。 这是个很好用的技巧,在袖口用劣质啤酒浸泡一阵,再含著半口啤酒,夹著空气往里吞喉咙,很轻易就能在喉咙那里卡住一口气,在需要的时候打出来。 这能製造其他侧写师的侧写难度。 晚上的纽约並不安全,儘管这座城市是世界上最繁华最奢靡的都市,却不肯扔下一丝安全给旁人。 帮派游荡,流浪汉蜷缩著,街上偶尔掠过啸叫的跑车。 黎诚並未往郊外去,他並不打算去布莱恩局长位於郊外的豪宅,反而往纽约大学走去。 一路上正常人见著了这酗酒的醉汉避之不及,帮派也懒得理这种流浪汉,因为压根没有油水可榨。 布莱恩局长不会去找那个超模女友,因为布莱恩压根不爱她,她只是布莱恩用来泄慾的工具。 在黎诚对他的剖绘画像中,他应当爱著某位在大学就读的女生,这个女生大约二十一岁,红褐色捲髮,有点雀斑,並不漂亮,但是很聪明。 黎诚威胁布莱恩,用的是他和正式妻子的孩子,所以布莱恩確信黎诚並不知道自己和她的关係。 但黎诚知道他其实並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唯一能称得上爱的是这个女大学生。 这是黎诚杀死布莱恩的最好机会。 …… 大半夜的,天气有些冷。 凯莉揉了揉露出的肩膀,扶了扶眼镜。 虽然来自农村,凭藉著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纽约大学,但她身上並没有那种乖学生的土味,也没有那些暴发户的感觉。 相反,凯莉在朋友间的风评是“相当自信大方”,这让她即使手头不那么宽裕,上学的第一天也很快地融入了纽约大学的学生群体里。 她看向自己的手机,上头新收到的简讯催促著她快些到他给她买的房子,他有事情要和她说。 布莱恩是个很好的情人,虽然给不了她名分,但是给她的物质条件很丰富,让来自农村的凯莉也能和纽约大学的富家子弟们一起瀟洒。 凯莉回復了一句俏皮的话,心里头盘算著这次布莱恩会给她带什么礼物。 身旁走过一个醉汉,凯莉微微离他远了些,倒不是她多嫌弃,只是不想身上沾著酒味去见布莱恩。 她是个很细心的姑娘,知道给大腿提供情绪价值,正是黎诚和樱子所说的那种“聪明”的女孩。 “凯莉!”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扭过头去看,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后背就被刚刚走过去的酒鬼用什么坚硬的东西顶著了。 “別动。” 酒鬼的口气打在她的脸上,浓烈的酒味熏得她睁不开眼。 “带我去见布莱恩。” 凯莉浑身一僵。 …… 敲门声响了,布莱恩心头一紧,通过猫眼往外看,就看见凯莉和平常一样站在门外微笑著玩著手机。 心底微微鬆了口气,打开大门,凯莉抬头笑道:“怎么突然想见我?” “想你了。”布莱恩只是沉声说,伸手就想去抱凯莉。 “少来这套。”凯莉灵巧地躲过,笑著说:“又想在门口这里哭鼻子?我上回可被人笑话好久。” 布莱恩咧嘴笑了笑,走进房间,道:“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凯莉,你愿意陪我去俄亥俄州吗?那里是你的老家,就当毕业前的旅行,学校那边我会去说的。” “我是说就我们两个人。” 凯莉背对著布莱恩换鞋,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露出了小女生的雀跃神情高声道:“当然!” 布莱恩彻底放下心来,凑近想要拥抱这个女孩,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就感觉什么东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让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下意识后撤拔枪,他的枪一直別在大腿上,那是最適宜的拔枪位置。 可是刚才凯莉的动作让他实在太过鬆懈了,那些小动作让完全相信面前的女孩就是凯莉,他们的距离此刻太近了。 生死之间! 面无表情的凯莉手里不知道拿著什么东西,隨著他后退的身影攀住他的手臂,狠狠割穿了他的喉咙。 布莱恩想要吼叫,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呵斥声,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孩绝对不是凯莉,她这一击精准的挥击撕裂了他的声带。 腰间手枪已经拔出一半,布莱恩捂住喉咙试图止血,可是咫尺之內人尽敌国,凯莉一记上肘,打中他下頜处的迷走神经,让他一瞬间浑身一软昏迷过去。 在他昏迷的前一刻,他才看见凯莉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只是一截被掰断前端的咖啡搅拌勺。 在黎诚手中,它的確是一柄杀人的利剑。 第47章 审 黎诚慢慢磨著手里的咖啡勺,直到把他磨成扁平的利刃。 他没有用镰鼬切的原因是他暂时还不想杀死布莱恩,他有些话要问问他。 “別装睡了,我能看出来你醒了。”黎诚轻声道。 布莱恩只昏迷了两小时,现在这间他为凯莉买下的公寓里,四周的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也关著灯,只有一盏檯灯对著布莱恩眼睛直射,让他睁不开眼。 而他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喉咙处被插进了什么东西,血被止住了。 布莱恩想开口说什么,张开嘴却只能发出蚊子般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迴荡。 “看来角度不太对。” 黎诚挑挑眉,把他喉咙里的东西往外拉了拉,布莱恩惨叫一声,声音依旧很小。 “你、你!” “这下清楚多了。”黎诚拿来张椅子,坐在他面前,轻声说:“布莱恩先生,现在,我问,你答,如何?” 布莱恩喘著粗气,喉咙处的痛觉仍停留在他的脑海里,迎著强光他根本没办法睁开眼睛,但他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正在微笑,不禁有些胆寒。 他能感觉到这具皮囊底下的疯狂,仿佛某个地方,一双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作为纽约州警署局长,他见过的疯子太多了,连环杀人狂、猥褻尸体的变態、食人魔,他都办理过相关的案件,可没有一个疯子带给他这种感觉。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无所谓,无非是浪费些时间罢了。”黎诚耸耸肩:“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凯……凯莉。”布莱恩想咽一口口水,可是喉咙一动就一阵剧痛:“你把她怎么样了?” “那真是个聪明的好姑娘。”黎诚感慨:“你猜猜看?” “我猜你妈!” “很可惜,我妈已经死了。”黎诚摇摇头,微笑著说。 布莱恩喘著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黎诚的方向:“你会后悔的。” “好了,別说些没有意义的诅咒了,神大概不会在乎你。第一个问题。” 黎诚清了清嗓子,低声问:“说说看那个医生。” “七年前,警队里的法医带来了……”布莱恩缓了缓,低声道。 “呃啊!!!” 这个答案只说到一半,布莱恩就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尖叫,只可惜声音並不大,插在他喉咙处的东西似乎限制了他声带的振动。 黎诚缓缓从他掌心拔出染著血的勺柄,拿过一旁的酒精湿巾贴心地帮他擦了擦。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当然可以撒谎,我不在乎。” “你这个疯子!” 土方岁三在审讯攘夷浪人的时候,黎诚围观过几次。 所谓审讯,摊开来说白了就是一场信息不对称的博弈。 在这样的博弈中,你被人所知的东西越多,你越受限。 如果你在审讯某人时,一开头就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叫囂著不说就死,这样的审讯官大概率不合格。 你的目的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嘴里的情报。 在这种前提下,“死”是绝对不能提及的閾值,因为你一旦提及后却没有给到对应的反馈,对方都会立刻意识到,哦,原来你也没有那么有底气。 不说就死!——这样的威胁听上去嚇人,实际上只会起反效果,对审讯工作推进越发不利。 黎诚走到坐著的布莱恩身后,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太阳穴:“第二个问题,老警长呢?” 黎诚指的是那位让他参与进案件的第一位警长,那个大腹便便的傢伙。 “他在纽约郊区的圣马丁养老院。”布莱恩看不见黎诚,低著头躲避强光颤抖著身子强调。 长久的沉默。 在审讯中有一个非常反直觉的事情,如果你带著目的去审讯,你要给足他们思考的时间,特別是在问完一个问题后,不要去猜他的答案是真是假,要让他猜他自己骗没骗过你。 想得越多越容易慌,越聪明的人越是如此。 “老警长呢?” 重复发问,继续增加心理压力。 黎诚没说他是否撒谎,这是一个標准的带有引导性的模稜两可的追问。 在被审讯者眼中,这个问题有不同的含义,撒谎者会心虚猜测这是谎言的追问,而没撒谎的人会猜测对方是要更细节的答案。 布莱恩看不见黎诚的表情,他扭过头去想看黎诚,却被黎诚按著死死箍住脑袋。 冰冷的勺柄在他皮肤上游走,像一条毒蛇般滑腻噁心。 “我没有骗你,他因为阿兹海默症在圣马丁养老院养老,你可以自己去看。” “我说过,我不在乎。” 勺柄挪到他喉咙动脉的位置,黎诚忽得开口:“猜猜看我是怎么找到凯莉的?” 没等布莱恩说话,黎诚继续自顾自讲了下去:“你身上鲜少带著油墨的香气,但是在那几起让你牟取到巨大利益的案子完结后,你身上都会带著这股味道。” “只要有那个味道,你身上就没有酒味,我猜测是因为那个女孩不喜欢你喝酒。” “你的钱包里有一张书籤,上面写著她的名字,那是纽约大学去年校庆时发的奖品。” “你爱著她,而且你清楚地知道她不爱你,她的小心思在你眼里像个笑话,但是你不在意,谁会在意笼子里的金丝雀究竟爱不爱自己呢?你只是很中意她给你提供的情绪。” 黎诚说得並不快,声音平静,像一位母亲在给孩子讲枯燥的睡前故事。 可布莱恩的额头汗水越来越密集,他更慌了。 “你爱她的原因是她让你想起了你的姐姐,哦,我们的警长布莱恩从小暗恋大他七岁的姐姐。在你姐姐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你刚好產生那朦朧的感情呢?” “所以她会有一头红褐色捲髮,那是你钱包里和你姐姐的合影里,你姐姐的髮型。” “纽约大学有四扇门,而靠近出租给校內学生的公寓的只有一扇,你不会让你的姐姐受委屈,她只会住在公寓里,因为她要常常来见你。” “放心。”黎诚俯下身子,在布莱恩耳边轻声说:“我不喜欢杀人,所以她还活著,连带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上次是危险日,她想用这个孩子绑住你。”黎诚轻声道:“多么天真的女大学生的想法。” “现在,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拉法·汗。”布莱恩深吸一口气:“拉法·汗,一个印度人。” “好的,谢谢。” 黎诚捂住他的眼睛,勺柄从下頜刺入,布莱恩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来,就软倒在椅子上失去了气息。 “还有,凯莉並没有怀孕,我骗了你。” “之前你也骗了我,可惜没骗过。”黎诚耸耸肩:“这下咱们扯平了。” 第48章 並非所有选择都有意义 “客人,圣马丁养老院到了。”一大早,计程车司机停下车,对著后座的黎诚说道。 “多谢。” 付清车费,黎诚推了推墨镜,走进了这家养老院。 “先生,您找谁?” 四十多岁的大妈仔细盯著面前这个黄种人,心里头盘算著院里没有收黄种人老头老太啊? “我找索斯兰先生,我需要和他谈论一下他的遗嘱。”黎诚微笑,穿著高定西装的他人模狗样,长久不出门的皮肤白皙,很符合这大妈眼中律师的形象。 索斯兰就是那位老警长的名字。 “哦,稍等。”大妈查了查,挥手让护工带黎诚上去:“三楼,那位有点老年痴呆的先生。” 黎诚微笑点头,跟著护工走过长走廊,来到了索斯兰的房间门前。 透过窗户,能看见里头的老人戴著老镜背靠著墙看著书。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比较私人,能麻烦您稍微离开一会儿么?” 护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很快一小沓美元就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黎诚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监控:“只是想要聊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不用担心。” 护工纠结一会儿,点点头,打开房门喊了一声,索斯兰闻言抬起头,皱眉看著黎诚。 “这位先生找你,索斯兰先生,还有,少玩点手机。”护工从他书里拿出智慧型手机。 索斯兰露出尷尬的神色,看向黎诚,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你是?” “你忘了我么?”黎诚此刻並未用画皮鬼偽装,用的是他的真容:“阿兹海默症真是恐怖,人的记忆也真是脆弱。” 护工在身后关上了门。 索斯兰紧皱著眉头,猛地站起身来:“你是!” 黎诚笑了笑,道:“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 “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索斯兰坐下来笑道:“我记得她有说想回国吧?怎么?最后还是回纽约了?” 黎诚笑笑:“你忘了吗?你刚一退休,她就又生病了,没办法,回国的计划又被搁浅了。” “哎呀,我早说了,我给你搞定绿卡,別想著回去了。”索斯兰笑道:“你的才能回去有什么用?不如留在纽约。” 黎诚盯著这老人的眼睛,神情温和。 “索斯兰先生,当初如果不是你,我和姐姐大概很难活下来吧?” “哼,感激我怎么不多来见见我?”索斯兰摘下老镜揉揉眼睛:“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吧,看你这样子现在在干什么?考律师去了?” “在当编剧,嗯……恐怖悬疑推理小说的编剧。”黎诚想了想,道:“你知道我还挺擅长瞎编的。” 索斯兰狡黠地笑笑:“当然了,我早看出来了。” 其实当年索斯兰是看出了这男孩应该目睹了现场,只是在根据结果推过程的。 但他一时动了些惻隱之心,想著留这个男孩试两次,反正又不用自己出钱。 结果这个男孩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就那天的机会,索斯兰先生,在此我再向您表示敬意。”黎诚脸上露出庄重的神情:“感谢你一时的出手相助,帮我姐姐申请了救助金。” 索斯兰也有些感慨,笑道:“那还不如多来看看我呢。” “你今天来找我,不只是来道谢的吧?” “本来是想来了结一些事情的,现在忽然觉得可以稍微等等。”黎诚笑笑:“感觉人还真是复杂矛盾。” 索斯兰当然理解人是矛盾的,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能是一个一时不忍留下撒谎的黎诚的善人,也会是吃卡拿要收受贿赂的恶人。 “你的阿兹海默症怎么样了?” “可別提了,人啊,一老忘性就大,昨天的事今天就忘了。” “大概以后谁都认不出来了吧。”索斯兰唏嘘道。 黎诚想了想,又接著说:“对了,索斯兰先生,你还记得一个叫拉法·汗的医生吗?” “拉法·汗?”索斯兰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也可能是我忘了吧。” “那布莱恩呢?” “布莱恩?” “那你还记得你的孩子比尔吗?他也在警署里工作。” “这我当然记得了,他去年刚结婚,只可惜我没赶上他的婚礼。” “索斯兰先生,比尔已经死去四年了。” “什么!?”索斯兰惊恐地坐起身。 黎诚点点头:“这里的事情比较复杂,我会和你仔细讲一讲的。” “布莱恩是几年前比尔负责的一起案件里的受害人,比尔救下了他,布莱恩很感激比尔,两人成为了很好的兄弟。” 黎诚撒谎面不改色。 “后来比尔被爆出来贪污瀆职,不得已欺骗了布莱恩,把他推出去当了替死鬼。” “布莱恩知道后逃跑並袭击了比尔,愤怒地杀死了他,现在正在监狱里服刑。” 索斯兰脸色难看。 “最近我接到一起辩护委託,正是布莱恩的家人发起的,听说是找到了比尔诬告他的证据,可以据此证明布莱恩无罪。” “可比尔死在他手上了!”索斯兰怒吼。 “是的,因为你对我有恩,所以我来问问你,索斯兰先生。”黎诚声音沉重,传到索斯兰耳中带著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你现在能够选择,在比尔先对布莱恩有恩,但后来却又欺骗了並出卖了他的情况下,如果你是布莱恩,你会怎么做?或者说,你会怎么对待覆仇的布莱恩?” 索斯兰盯著黎诚,咽了口口水,这有些无厘头的问题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半晌,这个老人长嘆一口气:“不……比尔也好,布莱恩也好,就让仇恨断在这里吧。” “我明白了。”黎诚微笑著点头:“索斯兰先生,此时的你真是一个伟大的警官,就像圣母玛丽亚一样。” “但是……” “但是?” “但是很遗憾,我不是圣母。” …… 索斯兰的选择实际上並没有什么意义,因为黎诚不在乎。 黎诚只在乎有关这件事的凶手与帮凶死不死。 黎诚微笑著和护工打了个招呼,快步离开了这家养老院。 半小时后,护工再去查房,却发现索斯兰先生平静地躺在床上,死去了。 事后的尸检结果是窒息,但是身上並没有伤痕,也没有外力影响,故而第一时间认定为非人为意外导致的窒息死亡。 虽然护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神秘的律师,但是…… 既然法医都这么说了……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可不想因为瀆职被开除。 第49章 离去 康奈尔长老会医院,某间特殊病房里。 少女仍旧闭眼沉睡,身上贴满了各类监控生命体徵的仪器。 “还醒的过来么?” “估计醒不过来了,睡了多少年了都。” “又是血友病又是先天性免疫综合症,还有个没见过的冻龄症,真惨啊这小姑娘。” “听说医药费就交到今天,不缴费就得腾出位置来了,这单人间一天几万刀呢。” 护工摇了摇头:“估计是治不起了吧。” 两人算了算,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在这个女孩身上一年就要接近一千多万美刀,不由得有点咋舌。 忽然,他们看见了康奈尔长老会医院的院长,立刻老实地把嘴给闭上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带著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黎先生,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转院的话,我也只能对此表示遗憾。”院长摇了摇头:“要知道,令妹也就是在我们康奈尔长老会医院的医疗水准下能坚持如此之久。” 黎诚隔著观察仓看著里头躺著的姐姐,脸上面无表情,在心底喊了一声。 “歷史碎屑。” “请讲。” “帮我列出黎真的状况。” “尊敬的九黎大人,在非异常歷史中列出某人的信息,將根据次数进行收费,一次十点,是否確认?” “確认。” 在成为正式行者后,歷史碎屑就变得乖巧又温驯,这些天黎诚也探索出来了些它的一些功能。 当初佐佐木久雄能一眼看出自己的身份,大概率就是通过歷史碎屑的这个功能。 “已扣除探索点。” “姓名:黎真。” “性別:女” “年龄:26” “状態:健康(虚弱)” 血友病、冻龄症和先天性免疫缺陷症都痊癒了,这个状態並不出乎黎诚的意料。 “拉法·汗……”黎诚轻声自语,声音微若蚊蚁却又寒若朔风:“我必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麻烦了,先生。”他扭过头去,声音一瞬间又变得温和优雅,仿佛刚才的阴冷只是一时的错觉:“帮我办理出院吧。” “那免责声明?” “我会签的,出院后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 “近日,纽约市警局局长布莱恩·布勒被发现死於纽约州布鲁克林区一居民民宅內,疑似被人谋杀,目前调查仍在进行中。” “布莱恩警长是一位善良、热情並富有强大行动力的优秀警员,失去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损失。” “他曾主导侦破诸如4.22华尔街自杀案、黑色剧场连环杀人案、皇后区连环抢劫案等多项重大案件,对警务系统做出的贡献不可估量。” “对於他的罹难,整个纽约州警署都表现出了激烈的愤怒,副警长更是表示必须要將凶手绳之以法。” “让我们为这个伟大的先生的离去而遗憾。” …… “先生,看完卷宗和尸检报告,您得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么?” “嗯……”白鬍子的老头眯著眼,衰老的声音带著些困惑:“一个有固定工作、酗酒的白人,身高大概在160到175cm间,偏矮。” 黎诚所偽装的凯莉身高是166cm。 “应该是个男性……不,又像个女性……抱歉,这个我没办法確认。” “在吃……或许是大麻製品,可能因此陷入了幻觉……猜测有吸毒史。” “不对,杀人的手段很凌厉,不像是幻觉过激杀人……” “伤口被搅烂了,看不出杀人工具是什么,只能確定死亡伤口並非是喉咙处骇人的伤口,而是自下頜处直接插进中枢神经的贯穿伤,像冰锥。” “凶手或许是个医生……刀法很精准。” “很奇怪,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奇怪的现场,处处矛盾,或许对方有意偽装。” 老头扶了扶眼镜,嘆了口气:“很抱歉警官,我所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 “……还是多谢您了,有新的线索我们会和您说的。” “要是抓到了罪犯也务必知会我一声。” “我们会的。” …… “老大,你怎么看?” “偽装得很到位,麻烦小,可以少罚点。” “『监察之眼』给出目標了,目前他正在纽约飞中国武汉的飞机上,我已经通过歷史碎屑联繫上了他。” “他怎么说?” “他说愿意接受行者监察会所有处罚,並对自己所造成的影响感到抱歉。”双马尾女孩挠了挠头:“我靠,这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认错態度还挺好,是新人么?” “看上去是新人。” “有意思,很少见这么拎得清的新人了。”男人叼著烟,手中ronson火机一开,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前几天那个校园枪击的傢伙臭屁得要死,以为成了行者就天下无敌了,还叫囂著要干翻监察会呢。”双马尾女孩笑嘻嘻地说著。 “罚个二百五十点吧,杀了俩人,布莱恩收他五十点,那个老警长不好搞,用了异常歷史的能力,收他两百。” “好嘞。”双马尾女孩坐在床边摇晃著双腿:“二百五十点啊,够新人肉疼好久了。” “记得警告警告他,中国分区的负责人可没这么好说话。” “得嘞。”女孩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对了,下周就是立夏了,上回大价钱拿到了那个东西,你这回准备『烧信』不?” 所谓的烧信,指的是付出某些代价进入指定的某段歷史,对於需求晋升的行者而言,更容易进入自己需要的那段歷史。 男人瞥了她一眼:“怎么?你也要去?”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女孩点头如捣蒜:“必去的呀兄弟,那可是第七重异常歷史,带称號的!” “还挺会念诗。”男人乐了,看著面前这个黄金色头髮的外国女孩摇摇头:“这回不去,还没做好准备。” 女孩翻了个白眼:“你们中国人就是喜欢什么事都准备好几个月,一点冒险精神没有。” 男人没在意,眯眯眼,心思已经飘向了那所谓的第七重歷史。 对於前十重歷史,行者间掌握的情报少得可怜,能通过歷史碎屑查到的仅仅只有一个称號。 “第七重异史,『神明放青之地』。” “神明放青……”男人咀嚼著这个名头,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第50章 归国与下一次异常歷史 伴隨著引擎的轰鸣声,飞机在云海之上翱翔。 这架湾流650是目前民用航空中最快的超远程私人飞机,它的最大巡航速度为0.925马赫,航程可达7000海里。 黎诚为此付出了一百点探索点,从aaa行者资金周转那里获得了这架私人飞机的一天使用权。 至此,黎诚手中的探索点只剩下二十点。 按照aaa行者资金周转的说法,探索点有价无市,这架私人飞机出行一次要一百四十万左右,只收他一百探索点算友情价。 黎诚自然是不相信他的屁话,只不过还是同意了这个计划。 aaa行者资金周转也很贴心,在飞机上准备了大概两万现金,说这是顾客福利,以后卖探索点还要记得来找他。 黎诚就猜到了探索点有价无市真不是一句废话,至於价格为什么没有被炒上去,估计有看不见的手在压著吧。 …… “王姨,我的房间这几天不用打扫。”黎诚冲面前的保姆笑了笑:“您注意点我妹妹就行,每天记得给她打葡萄。” 名为王姨的女人是个面相宽厚的中年妇女,听了忙不迭点头:“誒誒。” 躺在床上的少女黎真仍然昏睡著,没有醒来的跡象。 黎诚呆在房间里,把房门反锁。 躺在床上,他微微闭著眼,等待著时间跳到下一天,立夏的零点。 距离他从纽约回来已经一周了,因为下一轮歷史行走时间隔得很紧,黎诚只来得及隨便找了个农村安顿下来。 说是安顿,其实也就租了间房,找了个勤快老实的保姆,给黎真手臂上安了个常態注射器,用以葡萄的输入,不必每次都要打针。 私人空间很好用,为了以防万一,他在里头装了一堆乾粮和葡萄水,以免自己以后行走歷史遇上个究极乱世。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 时间一分一秒走著,直至秒针和分钟重叠的那一刻,眩晕感袭来,黎诚再睁眼,復又站在了歷史狭间里。 他扭头望去,不禁愕然。 黑暗的歷史狭间里,数千数万漂泊的光点形成一道连绵的长河,每个光点都是一名行者。 但是黎诚根本看不清光点里的样子,歷史碎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尊敬的行者大人,您的第二次歷史行走即將开始。” “请做好准备。” “祝您好运。” 黎诚深吸一口气,话音落下,漫天的光点瞬间动了起来,光点滑动形成一条又一条的星环。 似乎时间这个尺度都挤压在一起,本该由数年数千年构成的画面连成一副延时摄影,一股脑衝击著观者的心臟。 黎诚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梵谷的《星空》,本来对抽象艺术无感的他意识到梵谷的星空画的是时间,是星星行走的轨跡,那是使凡人能触碰到时间的画作。 此刻时间就在黎诚眼前,周周流转生生不息。 即使是黎诚,也为此露出了夹杂著惊愕、震撼与沉醉的表情。 和时间这一尺度相比,人真的太渺小了。 这壮丽的景象並没有持续多久,剎那间,星环破碎,所有行者都踏入了异史,一切又归於黑暗。 …… 而再从黑暗里睁开眼睛,黎诚已经站在了黄土地上,周围是闷头赶路的难民。 人流里,有粗布麻衣打扮的农夫、平民,还有些著装讲究些的士人和戴著破烂头冠的官员。 每个人都低著头往前走著,面黄肌瘦的脸上带著迷茫和痛苦,但他们仍然走著,似乎只有咬著牙走下去才是唯一的路。 枯枝头乌鸦啼叫,远处的瘦狼在徘徊。 黎诚站在人流里,像静默的河流中唯一一块石头,站在原地,如水般的人都绕过他接著往前,这支队伍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半空中的黄沙捲动,在黎诚脚下组成一行文字。 【公元304年。 八王乱之末,五胡乱之始。西晋非良人,胡儿亦凶杀。 匈奴汉赵掘墓,悠悠乱世啼哭。 漆灰骨末丹水沙,淒淒古血生铜。 路有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尊敬的“九黎”大人,您已取得“行者”资格,此次任务为您第二次行走异常歷史,祝您好运。 您目前所处的歷史为第一百二十一重异常歷史,该歷史为乙级歷史。 您获得的任务有: 1.存活至八王之乱结束(主要目標)。 2.人屠:杀死军士百人以上(额外目標)。 3.刺王杀驾:杀死一位国家意义上的帝王(额外目標)。 4.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额外目標)。】 黎诚慢慢回过神来,跟著流民的步伐往前走。 …… 不知走了多久,背后马蹄声响起。 黎诚回头望去,只见远处三个骑兵以二追一的姿態往前奔跑,那被追的小將持矛与身后紧追的两骑刀兵相击数招,最终还是被挑於马下。 往近了看,那两名追逐的骑兵袒露著上半身,身上纹著如血似的纹身,看模样是个四手持著钢叉的恶神。 他们座下的马儿扬起马蹄,將摔落在地的那小將脑袋如踩西瓜一样踩碎,遥遥看向流民的队伍,脸上露出几分兴奋来。 “是匈奴的骑兵!快跑!” 流民们自然也看见了这两骑,当下发出骚乱往前跑去。 前面有官家的兵马,有那些守并州的军士,他们才能对付这两个落单的骑兵。 可人的腿怎么可能能跑过烈马呢?那马还散发著微微的血光,似乎从身上的骑手借来了什么气力。 一时间两名骑兵如狼入羊群,三两下衝散流民的队伍,马蹄踏过摔倒在地的流民,传出清脆的马蹄声和骨头断裂声。 “杀!” 骑兵正狞笑著冲得起劲,忽得听见唏律律的马哀嚎一声,一只马腿高高飞起,他整个人也往下扑去。 马上的骑兵见势不妙,纵身一跃,落在难民群里,手中马槊横扫,一片难民就如秋后的麦子般被这马槊拍倒在地哀嚎挣扎。 “谁!” 落地的骑兵怒吼一声,手中马槊对准方才出刀的那男子方向,却压根没看见刚刚那出刀流民的影子,不由得惊怒起来。 “怎么了?!”他的同伴看见他弃马落地,忙纵马奔驰过来,震声喊道。 “有高手!小心些!”地上这人用匈奴话高喊,可是已经晚了! 利用画皮偽装成另一个流民的黎诚再次出剑,在他背后发起了暗杀突袭,周围来不及逃窜的流民就是他最好的掩护。 长船流·无声妙剑! 这是由如今已经是剑圣的黎诚使出的暗杀剑! 这一刀直接斩开那马上匈奴骑兵的脑袋,发出咔地一声轻响。 而这乱世乞活的大幕,伴隨著这象徵著生命消逝的声音,已然缓缓拉开。 第51章 纹血之煞 隨著尸身从马上落下,地上那胡人怒吼一声,身上纹身腾地一下亮了起来,四手持钢叉的恶鬼隨著肌肉的蠕动纤毫毕现。 手中马槊一抖,如毒蛇吐信般直刺蹲在马上的黎诚面门。 这一枪速度委实有些超过黎诚的想像,完全超越了常人该有的力气与速度,再加上马上马槊接近三米,黎诚不得不跃下马儿暂避锋芒。 “谁家儿郎!”那匈奴骑兵一枪刺空,谨慎没有往前,高声用不甚熟练的汉话喊道。 黎诚调用歷史碎屑,这匈奴骑兵的信息顿时展现在他面前。 “姓名:独金。” “性別:男。” “状態:健康、纹血之煞。” “纹血之煞:可增加纹身者37%的爆发力及力量。” 黎诚手里持著镰鼬切,俯著身子盯著独金,没有说话。 独金见状噔噔蹬上前几步,手中马槊舞得虎虎生风,直戳黎诚面门。 单刀进枪何其困难,黎诚只是缠斗,压根不压进马槊的枪围里。 独金用贪婪的眼神看了黎诚手中的镰鼬切一眼,低头吐了口唾沫,用汉话来激这个稳健的敌人:“难得的好刀,竟落到你这废物手里。” 和言语上的蔑视不同,独金觉著这汉家子颇有几分当年大汉良家子的威仪,虽然体质平庸,刀法却相当不错,自己占著体质的优势也只能和他这样僵持,心下觉得有几分丟人。 黎诚眯著眼,似是被他的话语激怒,格开马槊又一次点头,旋身一进,镰鼬切带著呼啸的风声上撩。 独金见状大喜,握住马槊中侧,猛地一收,长兵短使。 近三米长的马槊就是短使也占著距离的优势,独金怒喝一声,身上血纹身仿佛活了过来,四手恶神面目可憎,仿佛握著他的双手使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来。 这一扫若是黎诚想竖剑格挡,独金自信能將这刀法不凡的汉家子连人带刀一起拦腰扫断。 可黎诚旋身再转过来时手中忽得冒出一柄巴掌大的玩意,黑漆漆的管子直指独金面门。 独金虽不认得这是什么,可心底还是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忙一声怒吼,身上的四臂纹身猛地一震动,在身上显出些虚幻的影子来。 一声枪响,菲尼克斯射出的子弹打在那虚影上,打得那独金趔趄几步,身上的纹身也隨之一黯。 这枪响引得流民们尖叫声更甚,就连那活著的马儿都扬起蹄子慌乱逃跑起来。 独金惊骇地看著黎诚手中那巴掌大嵌满宝石的玩意,后退几步,惊诧道:“何方妖法?” 翻手把菲尼克斯收进私人空间,趁著独金还未回过神来,黎诚欺身上前,一记袈裟斩斩向这匈奴骑兵。 余光瞥过这傢伙的状態,发现“纹血之煞”赫然变成了“纹血之煞(黯淡)”。 那失去了纹身加持的独金似乎心气已软,远不如刚开始那么难缠,就连枪法都频频漏洞百出,总疑心黎诚又给他来上一枪。 在几轮交锋后,黎诚轻叱一声,一刀斩开他胸口的水月要害,额外目標“人屠”的数量变为两个。 “就是普通的小兵都这么难缠么……”黎诚微微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枪术怕是有精湛70%以上。” 俯下身子用剑尖挑了挑这胡人身上的纹身,方才的战斗黎诚已经觉出这纹身的不凡,还没来得及研究,就看见这纹身飞快隱了下去。 驀地,歷史碎屑在他脑海里响起。 “额外目標: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已完成)” 自己的状態里也浮现出一个新的状態来。 “恭喜您,您已获得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您有资格指定下一次行走行走该重歷史。” “纹血之煞:可增加纹身者1%的爆发力及力量。” “你已经获得了某位『意志』的赏赐,为取悦祂而发起染著血火的挑战吧!” “请注意,您的位置已经与全体纹血者共享,同时您也能通过纹血之煞感应到附近的纹血者。” “纹血者只有两个结果,杀人或者被杀死,祝您好运。” 黎诚感觉到自己身上要浮现出些微纹印来,但心念一动,这纹印又隱藏在了皮肉之下。 “纹血之煞(隱藏):你藏起了祂的馈赠,祂暂时没办法知晓你对祂的取悦。” 黎诚咧嘴一笑,和这重世界的残酷程度比起来,幕末那简直就是过家家…… 慷慨也是真慷慨。 流民车队前方奔跑来三位骑著马提著兵器的军士,看著已经化为尸身的两个匈奴骑兵不由得有些愕然。 “这两个骑兵都是你杀的?” 见黎诚蹲在匈奴的尸身旁,为首那个军士坐在马上,勒马凑近几步,居高临下盯著黎诚。 黎诚抬头,锐利的眼神让这军士心中惊了一惊。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黎诚漫不经心地取下这死去二人身上的东西掛在身上,东西不多,也就些零碎的金银,可疑的肉乾和兽皮鞣製的水壶。 肉乾是马肉乾,黎诚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 眯眼找了找那匹被枪声嚇跑的马儿,没再理这穿著薄盔甲的军士。 那军士见黎诚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立眉一喝。 “流民而已,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黎诚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被地上这两人的死嚇到,不过外强中乾,纯纯在这嘴硬罢了。 耸耸肩不去管他,只招呼周围聚拢回来的流民收拾地上那被砍断马脚的马儿。 持著刀手起刀落给了哀嚎的马儿一个痛快,那军士虽心底不爽,但看著这个以一敌二杀死两个胡人骑兵的傢伙,也不敢妄动。 这时,周围才响起那些被匈奴骑兵衝杀死去的流民的亲人朋友低低的哭泣声。 黎诚隨便擦了擦镰鼬切上的血跡,把它插回腰间。 那军士和队友盯著黎诚说了些什么,再次走上前来质问:“方才我听见一声炸雷,可是你所为?速速说来,饶你一命。” 饶是黎诚不怎么乐意搭理这烦人的傢伙,此刻也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想试试我宝刀能斩匈奴,能不能斩你?” 第52章 以步战骑! 那军士闻言大怒,提起马槊就要发作,被他的同伴拦下。 “我们乃并州刺史司马腾麾下,为躲避匈奴偽汉,携民往山东乞活。” 另一个军士年龄稍微大些,和顏悦色地同黎诚唱起了红脸:“阁下神武,既然愿意同流民一同弃城,想必也是赞同司马大人的主张,不若隨我一同去见司马腾大人。” 司马腾为躲避汉赵刘渊大军,在得知大陵兵败后立刻弃自己看守的并州往山东流亡。 但是军中仍有两派,一派坚持死守并州,司马腾就將他们留在了并州,也算能阻拦下刘渊的脚步。 黎诚牵著马,拍了拍这受了惊嚇的马儿脖子,笑道:“我非并州人士,混入你们的队伍也是一场意外,不如就此別过。” 那傲慢的军士闻言,讥讽道:“左右不过一介凡夫,怕是连人神的恩赐都不曾见过。” 剎那间,风起! 那傲慢的军士汗毛倒竖,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到了他面前。 黎诚身上淡淡的血纹乍现,几乎是一个瞬间就完成了鲤口之切与拔付,居合出鞘! 方才屡次出言挑衅的军士小臂飞起,落到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呃啊——” “尔敢!” “肉甲术!”唱红脸的那军士面色一肃,持槊回击,身上腾然生出厚厚的肉质甲壳来。 这一刀就连黎诚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情绪管理一直很到位,可是方才不知怎么刚刚居然怒意狂增,悍然衝动出手。 就是当初在道场前,自己都没愤怒到也没行使斩舍御免把武田五郎杀掉,怎么此刻…… 纹血之煞! 是纹血之煞影响了自己的情绪! 黎诚回过劲来,如果说那位“意志”想要看见血火的战斗,必然是希望战士越衝动越好。 心底暗骂一声,连忙后撤。 马儿嘶吼一声,飞快起步,那披著肉质甲壳的军士马槊裹挟著衝锋的速度已经狠狠地砸了下来,这八面带菱的马槊少说也有数十斤,在这军士手中却如同轻若无物。 那肉质甲壳似乎和匈奴的血纹身一样,对这骑兵的身体素质有著极大的增强。 马儿虽然还未衝锋起来,但饶是黎诚化境刀术,也只能堪堪卸去这击七八分力,被这一槊打得倒飞出去。 “草!” 马战对步战的碾压就在於此,之前杀匈奴两个骑兵黎诚也要先暗杀掉一个,將另一个骑兵斩下马才行。 黎诚心知今日绝对无法善了,当下也不再优柔寡断,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考虑其他。 “船幽灵!” 船幽灵攀在黎诚身后,身上开始往外渗水,马上的军士只觉喉咙一哽,呼吸断了一瞬,没能对倒飞出去的黎诚追击。 黎诚目光瞥向他背后那被斩断小臂的军士,赫然发现另外一人正低声吟唱著什么,双眼冒著淡淡的红光,被斩断小臂的那人伤口处血肉蠕动,竟是一瞬间止住了血。 心念一动,歷史碎屑给出了信息。 “状態:该敌人持有血肉恩赐。” “血肉恩赐:晋王朝司马家族所供奉人神的祝福之一。” “状態:血肉操控:持有血肉恩赐者正在操纵他人的血肉。” “状態:肉甲术:持有血肉恩赐者催生出的肉质甲壳,减少伤害並增加披甲者的肌肉强度。” “『意志』憎恨人神,对收受人神恩赐之人感到愤怒,您的血煞纹身加成翻倍。” 如果是当时匈奴骑兵独金获得这份加成,那他血煞纹身將达到74%的可怖加成数值,可是黎诚刚刚得到血煞纹身,翻了倍也才2%。 马儿再次跑动起来,骑兵围著黎诚转圈,两个持著马槊,手断了的那个没办法使槊,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等到他们跑到最快速度的时候,就是他们再次发起衝锋的时候。 黎诚手里扣著菲尼克斯,船幽灵微微昂著头,空洞的眼睛盯著旋转的骑兵,他只有一次机会。 三个骑兵身上都罩上了肉甲术,微微跳动的肌肉鲜红可怖,二名骑兵微微俯下身子,两柄马槊带著破风声横扫! 枪响! 贴脸的弹丸打穿了肉甲术,將左一位骑兵的侧身打得血肉模糊,可也仅仅是血肉模糊! 但是马儿在如此近的距离,耳中响起此般巨响,一时受惊,仰起头摇得马上三人身形不稳。 但三人亦是司马家豢养的良將,很快勒住马绳將身子回正,再看地上的黎诚,不退反近,躲开马儿撩起的前蹄,悍然持刀衝到扬起蹄子的马腹下! 利刃一卷,將这马儿的肚子喇开,伴著马儿的哀嚎声,鲜红的肠子夹杂著血水流了一地。 另外两名骑兵忙加速前冲,不敢让黎诚再靠近还未跑起来的战马。 “我的马!”死去的马儿轰然倒地,披著肉甲的骑兵眼睛发红,怒喝一声:“我要你偿命!” 可二人之间的距离已是生死之间! 一寸长一寸强固然不假,可贴身短打,长兵器反而是累赘。 镰鼬切瞬息划过此人喉咙,黎诚也杀红了眼。 骑兵嘴里鲜血狂流,捂著喉咙怒目倒下,黎诚感觉有什么东西透过天穹注视著自己,身上的血煞纹身微微发烫,感觉一阵血脉僨张。 “您斩杀了持有血肉恩赐的人神信眾,您的血煞纹身已获得增长,目前加成11%。” 那被砍断小臂的军士见同伴倒地,怒吼一声持著环首刀朝著黎诚衝锋。 “小心!” 另一位持著马槊的骑兵惊呼一声,调转马头想要配合他的衝锋,可是晚了! 血煞纹身一亮,和独金如出一辙的四臂恶神虚影想挡这来势汹汹的一刀,却被衝锋的环首刀一刀斩断,黎诚的血煞纹身还是太过脆弱。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斩在黎诚左臂肩膀上,险些將黎诚整只手臂都砍下来。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斩断! 船幽灵飞扑而出,这骑兵呼吸不顺感更甚,还没回过神来,黎诚的剑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死!” 暴猿的意志与纹血之煞恰巧相合,黎诚怒吼出声,仿若天上魔主,一刀將这骑兵连人带马一同斩成两半! 血雨颯颯,黎诚浑身浴血。 而最后一名骑兵晚来的马槊却已经拍到了黎诚后背! 第53章 恩赐 八面马槊横砸,以钝器的方式砸在黎诚胸口,在某种意义上比环首刀更加恐怖。 黎诚被这一槊打得倒飞出去,在半空中咳血,他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要被打成一团烂泥,心中杀意更甚。 他本就是睚眥必报的性格,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他当初就该和纽约警署合作! 最后一个骑兵从黎诚身旁掠过,黎诚在地上翻滚几圈,勉强拄著剑再次站立起来。 心底狂躁的感觉更甚,明明咳出的血里还夹著些內臟碎片,可黎诚却感到一阵难言的亢奋。 黎诚心里头知道,这是內出血导致的暂时性亢奋,许多车祸现场表面没有受伤还能活蹦乱跳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个。 那骑兵跑出去十几米,调转马头再次发起了衝锋,这次的马槊当头朝著黎诚脑袋砸下。 横扫更容易使敌人失去战斗能力,而竖砸范围虽然不大,却是精准的点杀技法。 可是也正是这奔著一击致命的竖砸给了黎诚机会,他侧过头避开这一槊,半边身子都被马槊砸得塌倒下去,视野一片血红。 机会! 黎诚身体下沉,双手持刀使出一招自下而上贯穿马儿的刺击,从这骑兵的下半身直直捅进,那是未被肉甲包裹的地方,是这肉甲术的最大弱点! 那骑兵哀嚎一声,黎诚镰鼬切一转,拼尽全力连人带马一同推倒,二人一马倒成一团,在地上滑出去数米。 黎诚大口大口喘著气,神志有些迷离,肺部火辣辣地疼,半边身子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场血战的英勇残暴受到了『意志』的讚许,『意志』期待您下一次更完美的廝杀。” “您的血煞纹身加成提升至24%。” “您获得了『意志』的馈赠。” “您的身体正在往『意志』期待的方向进化。” 黎诚张大嘴喘著气,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上错位的骨骼开始回正復原,甚至还在疯一般地生长。 成年人体一共有二百零六块骨骼,而此时的黎诚感觉自己体內的骨骼分裂生长,达到了惊人的二百三十四块! 那些多出来的骨骼大多集中在被击碎的半边身子和受了马槊的胸口处,另外半边仍在生长,但是速度远远不及被打烂的那半边。 “血骨姿態:『意志』的馈赠,您的骨骼正在往更適合战斗的姿態变化。” “您获取了『意志』的馈赠,祂准许您窥见祂的真名。” 无数癲狂沸腾的碎片记忆衝击著黎诚的脑袋,那些声音高呼著『意志』的尊名,其中许多黎诚都听不真切,只听见了一条,似乎是某个胡人祭祀时的呼喊。 “讚美眾生意志,狂血煞之主!” 痛觉已经很远了,黎诚先是感到虚弱,然后是无止休的飢饿,可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就是想要进食也没有办法。 过了好一会了,黎诚才恢復了点气力,坐起身,从私人空间里掏出葡萄。 连喝了三瓶葡萄,吃了好几块甜到发腻的块和压缩饼乾,黎诚的飢饿总算缓和了下去。 他摸了摸刚才被打烂的肩膀,此刻已然完全痊癒,恢復的速度令人咋舌。 身上血色的纹身渐渐隱去,四臂恶神慢慢消失, 黎诚深吸一口气,画皮变换自己的形象,寻了一阵,据著足跡寻到了尚且活著的胡人战马,翻身上马就要离去。 可这畜生不知好歹,扬起身子就要把黎诚摔下马,黎诚眉头一竖,身上纹身乍现,血气笼罩住这孽障,竟是把它嚇得屎尿横流,不敢造次。 “走!” 之前购买到的精湛马术此刻派上用场,在新的敌手到来前带著黎诚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 策马狂奔,好不容易找到条还算清澈的河,黎诚跳入河中,清洗自己身上已经凝结成血块的血垢。 现在黎诚的形象是一个浑身长著横肉的汉子,精壮的身体上纵横生著些刀疤,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 他仔细摸索了一下那半边被打烂的身子骨骼,画皮鬼只能偽装形象,內里的东西实际上不会改变,之前下桥弥子就是因此被看穿的。 黎诚確认了方才骨骼的生长不是幻觉,这一阵摸索的確能摸出来几块异常的骨头。 多几块骨头,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正常人。 自嘲地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在河里冲了冲,冰冷的河水让他躁动的心冷静下来几分。 以后需要更注重情绪管理了,纹血之煞没办法直接操控他出手,只能加大他的愤怒情绪,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再加上之前友近学也提到过,船幽灵也有微弱的影响理智的作用,二者相叠,怕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那么简单。 马儿在一旁扒拉著乾草,黄土地上几乎没有多少能吃的东西,全被蝗虫似的流民扫空了。 虽然將可怜的黎民百姓比作蝗虫有些卑劣,但这实在是事实,饿极了的流民什么都吃,包括人。 之前那两个匈奴骑兵身上的肉乾,黎诚也是分辨出来是马肉才敢带在身上,吃人的事委实不算新鲜,毕竟对於泱泱大眾而言,活下去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晋末,当真是民不聊生。 腐败的西晋暂且不说,司马家为爭权夺利发起的八王之乱连年征伐,內乱直接导致了晋朝虽是大一统王朝,国力却孱弱至极。 弱小就要挨打,之后的百年里,五胡入主中原大地,动盪与死亡成了这段歷史的主旋律。 在河里隨便洗漱了一番,把身上的血跡洗了乾净,换上拧得半乾的衣服,黎诚翻身上马。 说来好笑,其实黎诚原本有计划在私人空间里塞些衣物,刷了一阵子论坛后发现歷史不仅有古中国的,还有些外国歷史,带了也没法穿。 他没有捡走马槊,一是这种司马家制式的兵器太招摇显眼,二是黎诚完全不通马槊的用法,三米长的槊可不是说用就能用的。 只是把那几人腰间的环首刀拿走了,掛在马上。 镰鼬切的形制放在此时还是太过招摇了些,黎诚暂且准备先用著环首刀。 环首刀是直刀,但毕竟是太刀的祖宗之一,对黎诚的刀术没多大影响,用惯了其实也还行,毕竟是化境刀术。 虽然没到那种草木枝条皆可为剑的境界,也算通了剑窍,倒不是非得绑定打刀。 坐在马上,黎诚望了望四周,无论哪个方向似乎都只能看见一片死寂。 隨便找了个方向,黎诚驾马狂奔起来。 第54章 比现实更荒唐的歷史 一直到天快黑了,黎诚才远远望见前头有城墙的踪影,思考一阵后,还是决定先进城看看。 虽然私人空间里的食物储备暂且足够,但那最好用来应急,主要任务的目標是活到八王之乱结束,如果按照原有的歷史来看的话,八王之乱至少要等到306年司马越入长安,成为八王之乱最终的胜利者结束。 现在才是304年,也就是说黎诚大概还需要在这重歷史里呆两年左右的时间。 单单依靠这点食物,拿来应急才最好。 反正私人空间里的食物不会变质过期,什么时候吃都无所谓。 正这样想著,黎诚默默下马。走到入城队伍最后,静静隨著队伍慢慢前行,观察著周围形势。 门前站著七八个守城的晋军,城上掛著城名“武乡”。 古朴的城墙上长著青苔,上头还有些刀砍斧劈的痕跡,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面黄肌瘦的百姓排著队入城,人不算多,有人拖家带口,推著装著全副身家的小车,也有孑然一身和黎诚一样牵著马的武人。 轮到黎诚的时候,几个晋军见他汉人模样,仪態威武不凡,身上还带著多处刀疤,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隨便查了查就放了他进去。 这些守城的其实也就是查查有没有高鼻子低眼眶的胡人和通缉犯,拦一下携带大量武器的可疑人员。 黎诚身上只掛著一柄环首刀,另外两柄放在私人空间里头。 如果携带的武器过多,大概不会这么好进。 用胡人和那三个晋骑身上搜刮到的钱財隨意敷衍了一番,黎诚也是和和气气地走进了城里。 城里还算有个人样,至少比黎诚一路上见到的破败小镇好上许多,稍微有了些繁华的景象,往来人面貌还算康健,街上也有叫卖吃食的人。 司马腾带著并州两万多户逃跑,当然不可能是整个并州所有人口,一路上那些小镇破败大概率是人口都迁入了武乡城这样的小城里充盈守备力量。 大陵兵败,但匈奴还没完全攻进整个并州,如此倒也算得上坚壁清野。 虽说司马腾所率领的这支流民,也就是黎诚一开始脱离的流民部队,在十六国后期颇有名气,但司马腾本人可不是什么好鸟。 无论是《晋书》还是《资治通鑑》,都记载他“生性俭嗇,无所振惠”,与他这个首领相比,这支流民部队在歷史上的名头可大得多也好得多。 乞活军。 被后人称为“武悼天王”的冉閔就是后来乞活军中一员。 不过这重歷史被所谓的“狂血煞之主”和“人神”搞得奇奇怪怪,也不知道之后冉閔还会不会出世。 如果还会出世的话,黎诚倒是好奇这重异史里的杀胡令该如何施行,毕竟有狂血煞之主这么一个鼓励流血战爭的主在,抗爭必然是主旋律。 只可惜冉閔是接近半个世纪后的角色,现在他的父亲估计都还只是个小孩子,自己应该是看不到了。 黎诚隨意想著些有的没的,牵著马在街上走著。 马儿老半天没吃东西了,但是摄於黎诚的威嚇,不情不愿地跟著他往前走。 黎诚隨意买了张饼正啃著,还在找著落脚的地方,就听见街尾忽得传来一阵骚乱。 循声望去,一个穿著锦缎的富贵子从街头那边狂奔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发出怪笑,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噁心得很。 “好热!好热!” 不仅如此,这富家子一边嚎叫还一边脱著衣服,周围的平民避之不及,他一身肥肉层层叠叠,病態般肥胖,明晃晃地往外渗出些淡粉色的油光来。 黎诚啃著饼的嘴停了停,怎么每重歷史都要来这么一遭,故意不让自己好好吃东西是么? 想了想,也让开一条路,扭过头去不看这跑动的傢伙,不为別的,真的有点噁心。 “周家公子又在行散了……” “快走,快走,別撞到他,一撞就出血,嚇人得很。” 黎诚心头一动,凑近那二人身边,压低声音问:“这是吃了什么怪药?” 那人回过头,看见这么个糙汉子,脸上还带著好几道刀疤,不由得惊了一惊,结结巴巴道:“吃、吃了五石散唄。” “五石散……” 黎诚瞭然。 从魏晋开始的五石散大概是中国古代比较有名的毒物了,《寒食散考》里说它“自魏正始至唐天宝,五百年间,死者数十百万。” 如此,方才那人说的行散也有了解释,服下五石散后不能坐臥歇息,得要一直走路,不然会被热气憋死,这就叫做行散。 摇摇头,懒得再看街上那坨行走的可怖肥肉,正要离去,体內的纹血之煞却忽得动了一动,充满恶意的气机直直指向那富家子。 黎诚愕然,脑海中闪过一些碎片,从纹血上传递来一些信息和情绪,黎诚瞬间就理解了纹血之煞骚动的原因。 那是人神的造物! 目光盯著那周家的富家子跑过一段距离,倒在地上高喊“我要著火了!”,身后跟著几个僕从端著水盆连忙上前,几盆冷水泼下去,那富家子身上居然发出了烙铁入水时滋滋的声音。 看来这五石散也不是普通的五石散。 召出歷史碎屑,查探了一番这富家子的信息。 “姓名:周接” “性別:男” “状態:五石散发作:狂躁、浑身发热,血肉高强度活化,恢復能力提高十倍。” “五石散:人神所制使人沉湎於幻觉与欢愉中的可憎之物,狂血煞之主对此感到噁心。” 黎诚眨眨眼,可能是第一个幕末的异常歷史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所有的歷史都是如幕末般异常影响有限。 现在看到整个世界受到异常影响这么深,他心里头稍微有点震惊。 在心底把异常歷史中“异常”的优先级往上调了调,有些警惕起来,这样看现实世界中的歷史可以拿来借鑑,但是没办法拿来当通解。 就比如五石散这玩意,现实里也就是个有致幻成癮性的药品,这里可是由人神製造的货色,天知道这玩意到底被用来干什么。 那躺在地上的富家子被泼上两盆冷水,发出一声堪称销魂的呻吟,躺在地上一下也不愿意动了。 那几个僕人很是熟练地把这富家子抬起,用蒙著绸缎的竹架子把他抬了回去。 街上又恢復了平静,路人似乎对此见怪不怪,闹剧结束后,该做生意的照样做生意。 忽然有人凑到黎诚身旁,猥琐地对他挤眉弄眼,带著些神神叨叨的感觉问:“兄弟,五石散要不?” 黎诚眉头一皱,险些就压制不住欲望出手,最后还是强行摁下了这份莫名其妙的欲望,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怎么说?” 第55章 命如草芥 听见黎诚这么说,这猥琐的男子越发兴奋:“请隨我来。” 他在前头引著黎诚往旁边的小道走,七转八转后在一间酒肆的后门处驻足,从怀里掏出来一柄小臂长的木桿子,敲了敲紧闭的后门。 黎诚牵著马饶有趣味地看著他做完这一切,酒肆的门缓缓打开,一道幽幽的声音传了出来。 “且进,且进。” 黎诚毫无惧色,將马儿拴在一旁的门柱上就要进门,却被那猥琐男人拦住。 男人面露难色,指了指他腰间的环首刀:“大人,这个……” 黎诚不甚在意,摘下环首刀丟给他,一个人走进了漆黑的门里。 直到黎诚被黑暗吞噬,这后门无风自动合拢,这男人才露出几分欣喜的表情。 “傻大个,真是个蠢货!”男人把玩著手里的环首刀,看见上头司马家的私印:“怪不得一听到五石散这么上心,原来是司马家的私兵,这就不奇怪了。” 他用贪婪的眼神扫了一眼那马儿,上前想要摸一摸,马儿打了个响鼻,嚇得他连连后退。 “哼,畜生而已。” 在外头等了半晌,估摸著里头已经结束了,他掏出先前那根棍子又敲了敲门。 门再次打开了,猥琐男人走进去,穿过一开始的黑暗小走廊,拐个弯就看见了里头的场景。 却令他双腿直打摆。 黎诚一脚踩著那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肥猪,左手右手一只手一个,掐著两个健硕的保鏢的喉咙。 两个保鏢扒拉著他的手掌,嘴里冒出些白沫来,脸被憋得通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还有一个半透明的女人在一旁飘著,跟鬼似的。 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人一鬼扭过头来看他,黎诚朝他露出友善的笑,一口大白牙晃了他的眼。 “然后呢?” 他嚇得三魂掉了两魄,两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訥訥说不出话来。 …… “说吧。”黎诚把两个保鏢隨手丟开:“目的是谋財还是害命?” 那肥猪般的傢伙此刻表现出了相当的灵活性,跪在地上连连叩首:“不敢,不敢。” “只是敲诈些钱財,可不敢害命嘞。”这人涕泗横流,似是发自肺腑:“再不敢干了,再不敢了,壮士饶命。” “我让你说话了吗?”一脚把这傢伙嘴踢歪,黎诚看向引他来此的猥琐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不说就死。” 这猥琐男人压根没意识到黎诚的不耐,也跪在地上连连叩首:“是、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情愿干这种……” 话音未落,一柄环首刀直直贯穿了他的天灵,將他钉死在地上。 脚下的胖子没想到黎诚杀人这般坚决,一时间竟是嚇傻了。 “轮到你了。”黎诚耸耸肩,看向地上趴著的胖子:“现在说吧。” “听、听说匈奴人要来了,我们就动了些歪心思,想从那些贱民身上敲诈些钱財出来,哪知遇上了壮士您啊!” 胖子磕头如捣蒜:“您要什么全拿走,我、我也能给您鞍前马后,留我一命。” “你是晋地的贵族?”黎诚听见胖子称旁人为贱民,眉头一挑。 “是,但是封地已被胡人所掠……”这胖子有些尷尬。 黎诚漠然不语,船幽灵飘动,掀起后头房间的帘子。 里头结结实实捆著两三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只是一眼,黎诚就看出来已经命不久矣。 “这些小孩是拿来干什么的?” 那胖子訥訥说不出话来,最后咬著牙道:“拿来卖给官兵……” 见黎诚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这胖子眼珠子一转,道:“一个孩子可是能卖整整……” “那大人呢?”黎诚打断他。 “大人?”这胖子颤颤巍巍地咽了口口水:“大人我们自己吃了……” 黎诚瞥了他一眼,蹲下来扯住他的头髮拉起来,逼著他和自己对视:“怎么?没饭吃?” “不……不敢。”这胖子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可还是赔著笑:“这不是为了今日壮士您来,多攒些钱財吗?” 听见这话,黎诚笑了,手微微鬆开。 看见黎诚笑了,这胖子也跟著笑,大概是庆幸自己说对了话。 然后鼻樑就被黎诚一拳砸断。 “百姓相食,尚可说是天灾人祸,身不由己……”他慢悠悠地说:“怎么你们这种逼得百姓相食的贱种,吃人也还没吃够呢?” 这胖子被一拳砸懵,眼睛里直冒金星,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现在心里头只痛恨著那猥琐男人,让你找些无依无靠的独行客,你偏偏找了这么个不好惹的魔头,人神的失魂散不知怎的还对他无效,这回当真是栽在这里了。 一拳未了,又是一拳,直打得这胖子鼻血流满整张脸,牙齿和著血往下掉,开始还能哽噎两声,最后在雨点般的拳头中渐渐没了声息。 竟是被活生生打死。 黎诚再看向角落里缩著的那两个大汉,那两人一人手里捧著一把灰白色的粉末缩在墙角,畏畏缩缩地看著黎诚。 刚进门时二人就往他头上撒了些这个玩意,甫一接触到这粉末,纹血之煞就自动浮现在体表,挡住了这东西。 “您接触到失魂粉,您的魂魄將分离出窍。” “失魂粉:人神所制离魂粉末,吸入者魂魄分离出窍,並不自主与周围神魂寻求媾合,以享未有之极乐。” “简介:你不会想知道它是由什么做的,相信我。” “纹血之煞驱散了失魂粉的效果,狂血煞之主命令你立刻摧毁那动摇战士心魄的腌臢玩意。” …… 黎诚懒得和他们废话,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全都杀了了事。 这一面倒的屠杀似乎並不能取悦狂血煞之主,连一点水都没响起。 在房间里搜了搜,看著了挺多布帛精谷和铜钱,往私人空间里塞了点,往外头马上也放了点,马儿看著这些精谷眼睛都直了。 魏晋时期货幣造假严重,恶钱横行,导致实体货幣反而渐渐成了主流。 这精谷和布帛,就是那胖子口中的钱財。 但是这些孩子…… 黎诚摇摇头,他又不是神仙,就是想救也没办法救,更何况现在这世道,就是救活了也不见得能活下去。 有两个孩子已经死了,只有一个男孩躺在原地不动奄奄一息,怔怔望著一片虚无,嘴里嚅囁著说著什么。 凑近了听,只听见他嘴里说著:“娘,俺肚子饿得疼啊,俺想喝水哩。” 黎诚默然,从私人空间里掏出一瓶葡萄,想让他死前好歹如愿一次,可还没拔开塞子,这男孩就已经断了生息。 “……操。” 他拿著刚刚开封的葡萄,蹲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嘴里才骂了句脏话。 船幽灵飘在一旁,歪歪头看了眼黎诚。 第56章 等待 “童宙那边还没送人过来?” “奴才去催催。” “速去,速去。” …… 走过熟悉的街巷,走到那酒肆的后门前,这尖嘴猴腮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根小臂长的金棒,用特定的频率敲了敲门。 和猥琐男人的小木棒不同,门应声而开,里头传来些许血腥味,尖嘴猴腮男皱了皱眉,伸指剜下自己一只眼睛,朝房间里丟了进去。 黑漆漆的眼眶里血肉涌动,没有流血。 “咄。” 落到地上的眼球转了一转,恰巧和角落里坐著等待的男儿对上眼神,那男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凶煞气息一闪而逝。 “你可来了。” “不好!”尖嘴猴腮男心头一紧,这眼睛瞳孔一缩,炸出一片血雾来,在外头的本体忙往巷外逃,却被半空中一个半透明修长枯瘦的鬼物紧紧缠住。 “什么东西!” 被这鬼物缠住,尖嘴猴腮男只觉胸部一闷,呼吸不顺起来,心头大惊,忙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腔都平白膨胀起来几分,硬生生抵住了窒息的感觉。 而里头那凶煞般的男人身上血纹身乍现,四臂恶神虚影浮现,直直衝过血雾朝外奔来。 尖嘴猴腮男人心头一喜,自己炸碎眼睛所化为的浓雾具有强烈的腐蚀作用,这下这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男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如他猜想的一般,血雾里传出来阵阵嗤嗤声,可那身影却仿若不知痛觉般压根不受影响,仍以原来的速度横衝直撞。 尖嘴猴腮男人看见他身上的纹血之煞和恶神虚影,意识到了什么,尖叫一声撒开丫子就想逃,被这男人像抓鸡崽子一样抓住后颈,粗糙的手掌带著树皮般的质感把他狠狠按倒在地,教他说不出来一句话。 “要么闭嘴,要么死。” 尖嘴猴腮男人心知自己身体孱弱,被狂血煞这疯子的信眾近了身就是死,於是捂住嘴疯狂点头,示意自己会老实顺从。 一般狂血煞的疯子见了人神的信眾绝对会第一时间就杀掉,但是面前的男子似乎並不想杀自己,尖嘴猴腮的男人觉得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男人左右看了一眼,带著他往房里一缩,后门轰然关闭。 …… 强忍著杀掉面前这男人的欲望,黎诚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信息。 “姓名:贾庆云。” “性別:男。” “状態:健康、欢愉恩赐、血肉恩赐。” “血肉恩赐:晋王朝司马家族所供奉人神的祝福之一。” “欢愉恩赐:晋王朝司马家族所供奉人神的祝福之一。” 看到他身上带著两个恩赐,黎诚眼睛亮了亮,隨手把他丟到那被环首刀贯穿脑袋死去的猥琐男身旁:“接下来,我问,你答。” 看著身旁死相可怖的傢伙,贾庆云连连点头。 “你家主子是谁?” 贾庆云心里知道司马家绝对嚇不住狂血煞的疯子,便老老实实交代道:“我家主人乃司马家家僕,现武乡城城主马挺。” 看表情,这个答案並不出乎自己的意料,贾庆云也没有在这个上头撒谎。 可他没有问这里的事,反而问起了其他的东西。 “人神……是什么?” 贾庆云愣了愣,一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很快反应过来,忙道:“人神乃司马家世代供奉之正神,称凡有情者,皆为人神之嗣。” “何为血肉恩赐?何为欢愉恩赐?人神究竟有几项恩赐?” 黎诚如连珠炮般发问,难得捉了个对这个世界了解颇深的傢伙,可不得好好问问。 贾庆云咽了口口水:“血肉恩赐为人神第一面相赐下,可操纵血肉,脱皮生脂,其间有秘法二十一。” “欢愉恩赐为人神第三面相赐下,可挑拨情绪,享乐失神,其间有秘法十八。” “我所知人神共有四项恩赐,一曰血肉,二曰欢愉,三曰诗赋,四曰化龙。” 黎诚眉头紧皱,这四项恩赐光是听著就让他烦躁狂怒,恨不得把贾庆云直接砍死,兀自冷静一会儿,又开口问道。 “什么是面相?” “面相?”贾庆云又愣了愣,似乎很难理解黎诚为什么会问这个:“和狂血煞之主的三重存在一样,人神共有六大面相,是人神行走世间的凭依。” 黎诚一阵头大,沙哑著声音又问:“狂血煞之主的三重存在又是什么?” “狂主、血主与煞主啊……”贾庆云看著黎诚身上的纹血之煞有些惶然,心说你都纹著这玩意了你问我? 见黎诚沉默,贾庆云眼珠子一转,张口吐出一团巴掌大的肉球,这肉球在地上咕嚕嚕滚了几圈,化成了一枚鸡卵似的球,里头能看见半透明的虫子蠕动。 “这就是血肉恩赐。” 黎诚再看贾庆云时,他身上的血肉恩赐状態果然已经消失了。 略带警惕地用脚尖一勾,將这东西握住,歷史碎屑主动给出了信息。 “血肉恩赐之卵:丙级歷史异物,人神血肉赐福之载体,在行者任务结束时,您可以选择向歷史碎屑提交该物品获得200探索点。” “或是直接吞下,获得状態:血肉恩赐。” 心底忽得涌出一股想把这玩意直接毁掉的衝动,黎诚险些按捺不住这欲望,还是將这玩意丟进私人空间后才好了些。 “那欢愉恩赐呢?”挑眉看向贾庆云,看得他打了个冷颤。 贾庆云心底打鼓,这人身上明明有纹血之煞,怎没第一时间就毁掉血肉恩赐?狂血煞之主可是最厌恶这种东西…… “欢愉恩赐乃一道神符,无法取出……”见黎诚没有反应,贾庆云忙道:“就是你杀了我,也会即刻化为虚无。” “你杀了我,血肉恩赐同样会死去,我將它吐给你,也算我的诚意。”贾庆云诚恳地看著黎诚,他倒是纯粹得很,满脑子只想著活命。 黎诚挑了挑眉,终於开始问关键信息。 “马挺要小孩干什么?” 贾庆云犹豫一阵,抬眼看到黎诚看著自己眼神越来越冷,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为了抵御刘渊偽汉,军中要大量五石散。” 黎诚深吸一口气,眯著眼:“又是五石散……” 第57章 卑鄙 刘曜眯著眼,身旁的步兵为他献上一柄缴获的司马家马槊。 身为重立偽汉的刘渊的养子,刘曜被刘渊委以重任,称建武將军。 刘曜接过马槊,挥舞一阵,隨手掷出笑道:“轻若无物,司马家私兵此般废物!正该夺了他司马家的天下。” “中原膏腴之地,早该我等英豪来取。” 他接到的目標是攻下太原、泫氏、屯留、长子、中都等地,如今入此,便如狼入羊群,没料到司马家的守备如此不堪一击。 刘曜舔舔嘴唇,身上纹身腾然亮起,接过身旁僕从递过来的巨大马槊,扛在肩上昂首指向前方。 “那边有一小城,名唤武乡,谁愿往?” 立刻就有一小將勒马上前,震声道:“末將詹阜愿往!” 刘曜笑笑,將手中马槊拋给他,这马槊比寻常马槊粗壮三四分,正上方的八面槊在阳光底下闪著碎金般的光辉。 “詹阜,此槊为我父割血铸就,你点五百骑兵,取了那小城城主脑袋来,杀光人神信眾,屠不屠城你且隨意,此槊便赏你了。” “遵將军令。”那名为詹阜的匈奴小將凌空接住这槊,身子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刘曜昂首看著另一边的方向:“其他人,隨我继续追击司马腾,务必將司马家杂碎脑袋作为贺礼赠我父!” “遵令!” …… “带我去见马挺。”黎诚拍了拍贾庆云的脑袋,每拍一下都让贾庆云心惊肉跳一阵。 “您这模样,真不是我不愿意带您去,只是无论如何都不……” 看著面前的男人皮肤软啪啪塌下来,纹血之煞也收进身体里,化为一个儒雅的文士模样,饶是贾庆云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这效果他在拥有血肉恩赐的时候也能做得到,但要至少一个时辰左右,还要搭配以失魂散將原主魂灵赶出体內,再用血肉恩赐二十一秘术之一的“肉白骨”一点一点雕琢,哪能这么快。 “带路吧。”黎诚打开门,让贾庆云走在前头,自己和他几乎贴著身站著,前后不过一臂的距离,贾庆云就是想跑也没有半点机会。 心底暗暗发苦,现在敢反抗这个不正常的傢伙那当场就是死,狂血煞之主的信眾可没那种弯弯绕绕,说马上杀你都不带下马的。 一路带著黎诚往城主府走去,黎诚注意到越往城主府靠近,就有越多像之前进城时遇见的那个周公子般癲狂的人。 在街上奔跑乱窜,身后跟著小廝端著水盆追逐。 贾庆云忙解释道:“越靠近城主府,就越是达官显贵住处,嗑五石散已经蔚然成风。” 可是其中有些明显只是在偽装出一副吃了五石散的傢伙,走几步往地上一躺,就在那乾嚎。 贾庆云苦笑道:“没钱买五石散,但又要附庸风雅,便这样学著五石散发作的模样。” 黎诚冷笑一声:“附庸风雅是么?” 贾庆云赔笑两声,闭上了嘴。 他身为马挺身边最受宠的奴才,自然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位爷虽然不似那些狂血煞信眾般看到人神造物就无脑莽撞想毁掉,但看上去似乎也並不如何喜爱,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通过小门走进城主府,守门的小廝看了黎诚好几眼,但贾庆云阴沉著脸面色不虞,小廝也不敢多问,直接放黎诚进去了。 王府內弥散著淡淡的类似肉蔻粉的香味,稍微有些刺鼻,里头静悄悄的,连丫鬟僕人走路都悄无声息。 贾庆云带著黎诚直直往最中央的正殿走去,半路上却突然被人拦住。 “庆云兄,我所要的孩童呢?”这人穿著一身灰黄色的道袍,一双白色长眉自眉头直到嘴角,却不见有几分道教人的出神体態,反倒是显出几分刻薄来。 看上去四五十余岁,却已是满头白髮,但脸上的皮肤却如青年人般光滑,对比手上纵横的乾瘦皮肤,有种就像主世界里那种p图只p脸的不协调感。 黎诚紧皱眉头,这道人布袍上绣著的八卦更是重量级,既非上乾下坤的先天八卦,也非对宫纵横十五的后天八卦,看上去杂乱无章,甚至还有错爻重爻,不像是正经道人。 遇事不决,歷史碎屑。 “姓名:符卫峰” “性別:男” “状態:疲惫、化龙恩赐、血肉恩赐。” 贾庆云嚇了一跳,心说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后头还有个纹血煞的杀神哩,当下只好硬著头皮说:“今日暂时没有,等有了就给你送去。” 心里头祈祷著这道人別说些没有用的废话,早早放自己离去。 天不遂人愿,符卫峰一把攥住抬腿要走的贾庆云,低声道:“可是马城主想法有变?” 贾庆云汗流浹背,偷偷瞟了黎诚一眼,震声道:“符兄勿忧,只是这几日来城中避难的人少了些,难以找到適龄的孩童罢了。” 符卫峰仍是不放心,又压低声音从怀里取出什么东西,放在贾庆云手里:“若马城主改变主意要走,务必知会在下呀!” “一定,一定。”贾庆云本不敢收这包五石散,又怕符卫峰不放心,还是硬著头皮收下。 符卫峰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扭头看了贾庆云身后的黎诚一眼,刚张开嘴要说什么,贾庆云心都跳嗓子眼上了,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 话音未落,就听见城外传来炸雷般的喝声。 “我乃汉王刘渊帐下战將詹阜,谁来与我死战!” 城里顿时骚动起来,符卫峰刚一扭过头去,这边黎诚的剑就出鞘了。 比起狂血煞恩赐所希冀的血战,黎诚更中意这种先天占著优势的偷袭,你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这样效率確实高。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秋莲光出匣。 黎诚的剑只是杀人的剑,比起狂战士他更像一个刺客。 一道剑光闪过,贾庆云完全没想到黎诚会这个时候拔刀,嚇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符卫峰的人头咕嚕一声落地,歷史碎屑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您斩杀了人神信眾,狂血煞之主很开心,可你偷袭侮辱了纹血之煞,狂血煞之主很不喜欢。” “您得到馈赠。” “您的血煞纹身24%->37%” 第58章 入城 贾庆云倒吸一口凉气,狂血煞之主手底下杀人不眨眼的主他见多了,这种喜欢偷袭的还是头一次见。 “走吧,带我去见马挺。” 黎诚收刀入鞘,放进私人空间里。 贾庆云很聪明地没有问黎诚的刀去了哪里,心里对自己的位置相当有数。 杀这道士黎诚动作很快,二人倒是没被人瞧见,只不过那道士的尸身就留在那里,总会被发现,趁著这时间,黎诚想去见见这武乡城的城主,马挺。 至於会不会动手,那就要看情况了。 黎诚很擅长忍耐,他忍习惯了,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刀,什么时候该藏锋。 贾庆云脚步飞快,逃也似的远离了那尸身,领著黎诚走到最中央处那宅邸里,刚要进去,却被两边持著长矛的侍卫拦住。 “马城主已去了城墙上,贾先生,请回吧。” “在下明了。” 贾庆云回身,心底祈祷著黎诚別又杀心大作,给这俩侍卫也来上一刀,不然自己就是活了下来也没法在这儿待下去了。 好在或许是人神听到了他的祈祷,限制住了那狂血煞之主的信眾,只是瞥了侍卫一眼,没有发作。 …… 八个精壮的僕人抬著这长轿,跪在城墙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长轿的墙和顶都被拆掉了,不然塞不下这么一坨……呃……肉山。 肥肉层层叠叠,脸上的肥肉下垂下来能碰到肩膀,眼睛眯成一条缝,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外头。 腰间扎著一根带子,上头別著数十枚精致的宝玉,长发倒是扎得一丝不苟,仿佛这才是他的脸。 正是武乡城城主,马挺。 他眯眼看向城下,那小將詹阜已然下马,自报了三遍家门,一声比一声大,还持著马槊直指挑衅自己。 马挺倒是不在意挑衅,他又不是狂血煞的疯子,把尊严和荣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只是若不把这队骑兵处理掉,丟脸事小,没人再来事大啊。 当下指尖一动,身上分出一坨肥肉落到城墙下。 那肥肉转个身子,四肢生出,化为一个无脸的肉人。 一旁的侍卫又扔下柄长矛,肉人一跃而起接住长矛,和詹阜遥遥相对。 血肉恩赐二十一秘术之肉成人。 “且先与我肉人过过招吧。”他懒洋洋开口,抬眉看向身旁,一旁僕从立刻会意上前,取出一包灰白色粉末,半跪著双手呈上。 马挺张口一吸,灰白色粉末尽数落入他口中,他脸上露出几分饜足的神色,闭上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另外几名侍从拖来几位衣衫不整的女子,用染著些微灰白色粉末的帕子捂住她们的脸,马挺脸上立刻露出如登极乐般的满足神色。 而再看地上,那小將怒得咬牙切齿,身上纹身猛增一倍,四臂恶神条纹更加清晰,手中碎金槊金光熠熠,大喝一声:“竖子!安敢辱我!” 竟是含怒出手,平地使马槊,跃起硬吃肉人一矛,大力一槊將这肉人拦腰拍断,半边身子都拍成肉糜。 一合间將这肉人斩下。 “哦?”马挺微微睁开眼,有几分吃惊:“放箭。” 顿时箭如雨下,詹阜身上四臂恶神虚影再现,忙跑回马边,翻身上马,四臂恶神的虚影为他挡住箭矢,变得暗淡几分。 在马上的詹阜驱马狂奔,在马上取下强弓挽弓如满月,搭箭一箭射出,射在马挺的肥肉上,直直没羽而入。 马挺却如感受不到疼痛般,那流著脓血肥油的伤口几乎是瞬间就癒合了,脸上还是那副爽到升天般的表情。 “与我一战!” 詹阜虽气,但也知道这城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攻下来的,而今并州空虚,五百骑围城打援,断他三四天粮,这城不攻也破了。 周围传来脚步声,马挺望去,只见贾庆云快步跑来,压低声音道:“童宙那边都死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马挺闻言眉头一拧,终於露出了些焦虑的神情:“可有抓到人?” “没有,我去的时候已经死去多时了。” “你,速去命全城戒严,我怀疑有胡蛮偷偷潜入进来了。”马挺指著身旁一个侍卫怒吼:“速去!” “是。” 贾庆云靠在马挺身后,老老实实站著,马挺没再在意他,復又露出那般销魂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贾庆云眼底精光一闪,猛地扳住那轿子的一角,身上血煞纹身涌动,四臂恶神浮现。 且因为面对的马挺是人神信眾,他的加成达到了足足74%! 这冷不丁的一下发难,將本就在墙边的马挺连人带轿子往城下掀翻,这坨肥肉沿著城墙往下掉,他脸上一时还是那副舒爽的神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 詹阜虽看不见城墙上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马挺滚下了城墙,不由得立刻纵马上前,碎金槊直砸马挺脑门。 “咄!” 马挺上半身身肥肉化为鳞甲,脑袋上也生出些鳞片来,体型肥胖的他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一记势大力沉的砸击。 而后血肉猛地往四周迸射开来,形成四五十號同方才一样的无脸肉人,最中央一个与方才大相逕庭的精壮汉子半身披著鳞甲,咬牙切齿地看著面前的五百骑。 原本整整齐齐的发冠已经散开,长发散下。 身上掛住美玉的带子上的玉石也落到地上,那美玉发出尖叫声,化成数十件血肉兵器,或许是为了应对骑兵,大多都化成了长矛。 化龙恩赐,异化之术。 血肉恩赐二十一秘术之肉成人。 血肉恩赐二十一秘术之玉成器。 肉人持著长矛背靠著城墙结成长矛阵,將化为精壮汉子的马挺护在中央,警惕地看著悍然朝他们发起衝锋的胡人五百骑。 再看城墙上,那“贾庆云”身上纹身浮现,四臂恶神虚影狰狞可怖,手中钢叉染血,枯瘦女子虚影侍立在旁,已经和周围反应过来的侍卫战成一团! 城里更是一片骚乱,贾庆云心知黎诚变成自己的模样去当搅屎棍,这武乡城自己是一刻也待不了了,便打开后城门,隨著慌乱的难民流一涌而出,从这城门开始逃难去了。 第60章 各出底牌和吃瓜群眾 再看城外,已经分成了两个战场。 五百轻骑一面躲避著城墙上的飞矢,一面试图从侧面衝散肉人的长矛阵。 只是肉人步调一致,背靠著一面城墙,硬是没给匈奴骑兵机会。 虽然马战对步战是碾压,但一旦让步兵队结成长矛阵,对匈奴这种不披甲的轻骑兵而言就是最难啃的骨头。 “畏畏缩缩,对得起身上的血煞吗?” 领著五百骑的將士怒喝一声,身上血煞纹身鼓动,乾脆率著五百骑硬生生顶著箭雨,朝竖著长矛的肉人阵衝杀而去。 一时间落马无数,长矛贯穿骑兵身体,但这肉人结成的战阵亦被衝散。 另一边的詹阜与马挺战至正酣,马挺深知狂血煞信徒的尿性,只要自己还没败在这小將手上,也不担心那五百骑过来衝杀自己。 狂血煞之主讚美对决与血战,狂血煞之主的信徒为了博取祂的欢愉常常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选择单挑斗將,白白给对方送些机会。 最幽默的是,就算你是人神信眾,你若正面以英勇的姿態搏杀了狂血煞之主的奴僕,你也会得到祂的讚誉与馈赠。 所以人神信眾中也不乏有拥有狂血煞馈赠的人,这些人大多在潜移默化间也会变得狂怒暴躁,不得不继续沉迷人神无止休的享乐来压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狂血煞之主还挺公平的。 “叱!” 马挺再次吐出舌剑,被詹阜一槊盪开。 可这舌头復又化成绵软的韧肉,一卷捲住马槊,將自己往詹阜身上飞扑而去,手中尖锐的指甲直掏詹阜胸膛。 詹阜眉头一挑,只见肩上四臂恶神虚影一闪,那晃晃恶神四臂执著钢叉,第一只手臂缓缓鬆开! 那鬆开的手臂掌心持著黄土铸就的泥胚,泥胚还未成型,可却为詹阜身上覆上了一层闪著微光的黄泥。 马挺的利爪比他的舌剑还要锋锐,却拿这黄泥没有任何办法,挠在上头还溅起细微的火。 “四臂所持,其一曰地!” 詹阜怒喝一声,恍若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披甲战將,而这甲冑上淌著无数的英雄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碎金槊一震,槊头碎金光泽一闪,將马挺缠住槊头的舌头震落,隨后这槊带著雄浑厚重的沉闷感朝马挺当头砸下。 如天倾般的压迫感压在马挺身上,这半怪物半人的马挺躲闪不及,被这一槊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可詹阜仍未满足,赤红著眼再擎著碎金槊下砸,要將这蛇奴城主砸成肉泥。 可那马挺不愧是蛇奴,硬吃这一槊居然还能拖著烂掉的半边身子往后逃,身上的鳞片被砸碎一大片,状態比之开始要糟糕不少。 很显然,这恶神鬆手的一槊让他吃了大亏。 詹阜冷哼一声,化砸为扫,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槊砸在马挺肩膀上,直把他砸得筋烂骨断,半个肩膀带著手臂和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粘连,隨时可能断掉。 “放散!!!” 马挺怒吼一声,城墙上的心腹已经从失魂散的姌交中缓过来,闻言忙推上好几大袋的灰白色粉末往城下疯狂倾倒。 是五石散。 一时间城下浓烟滚滚,剩下的匈奴骑兵忙勒马后退。 指尖那一小撮份量的五石散就够普通人失神亢奋一两个时辰,遑论这么多份量? 高浓度的五石散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吸入过量的五石散,轻则昏迷窒息,重则兴奋过度猝死。 就连普通的人神信眾,也不敢一次性服用太多五石散。 马挺退入五石散烟雾中,而詹阜皱著眉没有上前,这么高浓度的五石散,就是他有纹血之煞,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嘻嘻……” 五石散里的马挺贪婪地呼吸著飘扬著五石散的空气,喉咙里呕出些尖锐的笑声。 “你进来呀!” 马挺软倒在地上,声音居然掺上了些雌雄莫辨的嘶哑声。 詹阜听得直皱眉,大喝一声:“你这司马家的阉人,別来噁心我!” 马挺刚刚还明明是个精壮的汉子,此刻在地上扭曲著肢体,却妖嬈得好似享受什么的女子。 “嘻嘻嘻。” “继续!”马挺发出一阵诡异尖锐的笑声,又朝著城墙上喊:“当断则断,今日成蛟!” 其实马挺的內心远不如这般豁达,他驻守武乡城,本是想要一场完美的蜕变。 可是完美蜕变蛟君所需三物——“仙境、神交、人神垂眸”,他只凑齐了前两者。 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五石散如白雾升腾,这是地利。 与一名全心全意爱著自己的女子神交,这是人和。 只是可惜,未到符卫峰所计算出来的人神垂眸自己的那天,未占天时,自己就被逼得不得不化蛟。 想到这了,马挺越发憎恨起贾庆云来,这人心思深沉,能在自己身边潜伏这么久,还是狂血煞的信徒,自己识人不明,怎知他是如此鹰视狼顾之辈。 城墙上,眾人簇拥著一妙龄女子上前,这女子眉眼蒙著白纱,满脸虔诚与喜悦。 “下来吧。” “是。”听见马挺的声音,这女子毫不犹豫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我来了。” 以城墙的高度,普通人摔下来必死,可是马挺纵身一跃,凌空接住了她。 这女子从出现到跃下的时间太短,詹阜还未来得及射他一箭,她就已经跃入了马挺的怀中。 马挺面带微笑:“来吧。” 这女子眉眼间的白纱落下,双眼只有一个黑漆漆的血窟窿。 她痴迷地抚摸著马挺的脸庞,咬碎嘴里的药丸,吐出一口浓烈的腥气来。 二人一瞬失神,落入仙境般的五石散烟雾中。 这女子的確是真心实意爱著马挺,以马挺的权力,想要给一个普通女人偽造一份完美的爱情,只是麻烦些罢了。 人间至诚的情感,也是可以人为製造的,只需要权柄、財富、欺骗,和一点点的偽装。 詹阜凝神看著这一切,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是扛著槊,对五百骑剩下的骑兵喊道。 “你们且去追上建武將军,告知他此地有蛟君出世,我要留在这与这蛟君试一试刀!” “若死……”詹阜狞笑:“则死矣!” 他身上的四臂恶神单手握著泥胎,狰狞可怖。 …… 远处的黎诚又改了个外貌,坐在马上嚼著难吃的马肉乾,拿著私人空间里掏出来的望远镜,躲在角落偷看著这边战场。 身上隱藏著的四臂恶神竟也有些发热,歷史碎屑的声音低沉。 “姓名:马挺” “性別:男” “状態:血肉恩赐、化龙恩赐、欢愉恩赐。” “特殊状態:化龙恩赐化蛟中。” “姓名:詹阜” “性別:男” “状態:纹血之煞(持一臂)” 第61章 蛟君 落到地上的马挺和那女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揉捏成一团血肉,交融间不分彼此。 周围五石散烟雾繚绕,不自觉往这肉团靠近。 詹阜看见蛇鳞一片一片落到地上,亮闪闪的,一股威压从马挺和那女子化为的肉团逸散出来,竟让他也有些心惊。 甩了甩马槊,他这种正统狂血煞的信徒虽然也会心惊,但並不妨碍他无畏衝杀。 害怕、恐惧、畏缩,只要是人就会有这种情绪,狂血煞信徒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的狂怒与斗志能够压过这些。 而黎诚的理智能盖过自己的狂怒与斗志,让他不至於成为这种武疯子。 话虽这么说,来到这重歷史之后,黎诚的的確確暴躁了不少。 那肉团猛地吸气,四面生出粉红色的气孔来,外表酷似人嘴,吞吐间將周围的五石散大口吞下。 马挺的脑袋在肉团中央慢慢浮现出来,翻著白眼,张著嘴巴,额上鼓起一个突兀的凸起。 凸起里头有什么东西鼓动著,宛如心跳脉动,又如战鼓声声。 那四张人嘴吞吐越发快速,五石散的浓度越来越低,能令不知多少人丧命的五石散竟全被这肉团吞下。 詹阜握紧马槊,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恍若老鼠见到了猫,羚羊见到了猎豹。 那是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是食物链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天然压制。 马挺头上的凸起猛地破开,溅出乳白色的粘液来,和空气甫一接触就固化成白色的丝。 凸起里头探出一个独角,独角后头赫然是一张崭新的马挺的脸,死死闭著眼睛,面目平和。 这脑袋往外一展,马挺的眼睛睁开,还带著些朦朧的迷茫神色,但很快又迴转过来。 可后头跟著的却並非马挺的身子,而是一根极长极长的脖子,最后才是马挺那健硕的身子,身子后还有一根近一米长的尾巴。 隨著马挺从肉团里慢慢爬出,肉团也渐渐缩小,仿佛所有养分都被马挺吸取最后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膜。 马挺尾巴一卷,將这皮膜塞进嘴里,一口吞下。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起,马挺的脖子一寸一寸往回缩,最终与常人无异。 他眼睛看向不远处持槊的詹阜,眼底傲慢之色一闪而逝,咧嘴一笑。 “既见本君,为何不拜?” …… 黎诚在远处看得眉头直皱,这马挺进化的过程不说有多噁心,至少是沾点怪诞的。 相比之下纹血之煞的纹身还真人性化,四臂恶神虽然长得丑,但人家能隱藏啊。 “喔,难得看见蛟君。” 忽得听到身后传来感慨声,黎诚汗毛倒竖,立刻拔剑回首。 “谁!” 背后站著的那人摊摊手,也不在意黎诚手里的环首刀,只是笑眯眯望著武乡城前。 看上去是乱世再多不过的流民,白鬍子破烂衣服,一双眼睛耷拉著,身上散发著刺鼻的臭味,还在抠鼻屎。 “姓名:???” “性別:男” “状態:健康” 黎诚眉头紧皱,稳妥起见一勒马就要离开,本来还想留在这里看看谁获得了胜利,试著能不能用菲尼克斯远远来上两枪的。 但面前这个不知深浅的老头委实太过诡异,歷史碎屑给出的信息也完全看不出底细,乾脆跑了再说。 见黎诚要走,这老头笑眯眯转过头来,忽得问道:“我看你也纹著血煞,为何不上去轮战?” 黎诚被叫住尬笑了两声,驱马就要走:“不敢,不敢。” 可这老头似乎是玩心大起,以黎诚根本看不清的速度一把捏住他的肩膀,笑了一声,往战场中央一扔。 只是一个眨眼,就出现在了两个正蓄势要战的强者中间。 “哪有什么不敢的,狂血煞的信徒,杀!” 蛟君马挺和詹阜同时扭过头来看向黎诚,似乎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三方有些警惕。 黎诚咬著牙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慢慢后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哦,你是担心自己力量层次不够?” 耳边传来那乞丐的声音,带著些慷慨的意味:“以人神第六面相所言,予你恩赐,恩赐曰化龙。” 黎诚只感觉自己血肉都开始沸腾起来,心臟快得自己都压不住,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 “操!” 一想到自己可能变成马挺那种怪物,黎诚咬著牙压制体內的变化,纹血之煞鼓动,不知不觉间,血神恩赐的“血骨姿態”正发生著剧烈的变化。 一些骨骼如卡扣般锁死,一些筋肉搭在更適合发力的位置,却又反反覆覆,偶尔又缩回去不少。 “您获得蛇骨姿態(不完全)” “您的血骨姿態与蛇骨姿態发生衝突,血骨姿態正在消失。” “您失去了血骨姿態。” “为什么呢,你的欲望明明那么贪婪。” 老乞丐的声音像是在万里之外,又像在他耳边:“如此茂盛的野心,合该成我人神信眾啊,信那不知所谓的狂血煞之主又如何了?” “去你妈的,我有什么野心?” 黎诚只是咬牙撑著,纹血之煞的加成狂跌,从37%一路下跌到了11%,还在以这个势头往下跌。 “滚!” 黎诚怒吼出声,他终於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究竟哪里不对劲。 剑光闪过,血光四溅。 黎诚毫不犹豫握住环首刀中段,一刀剜开小腹,从肠子里拉出来一条足有小臂长的千足虫,往私人空间里一丟。 “汉家也有这样的小子?”动作之乾脆,下刀之狠毒,让一旁的詹阜都有些动容。 “怎么,生气了?可你所追求的『自由』,不就是世上最奢侈的东西么?”老乞丐笑了笑,似乎话里有话:“有这么大的野心,你终究会是人神的信眾,倒是我心急了。” 黎诚没时间思考老乞丐说的话,他后退几步想要退出战场,蛟君马挺和詹阜对峙著,倒也没有要追的意思,只是暗自都对黎诚留了个心眼。 “您拒绝了???的化龙赐福,您的行为得到了狂血煞之主的巨大嘉奖。” “您获得了血骨姿態。” “您的血骨姿態与蛇骨姿態(不完全)发生衝突。” “您的蛇骨姿態(不完全)消失。” “当前百米內目標:詹阜,纹血之煞(持一臂)49%。” “纹血之煞(持一臂)49%:持一臂曰地,可增加纹身者100%的生命力与抗击打能力,可增加49%的爆发力及力量。” 黎诚缓缓挪动身子后退,想要脱离战局。 乞丐的声音如跗骨之疽,再次在黎诚脑海中冒出来。 “如果你不自信,大可接受我的恩赐。” “是吗?”黎诚咧嘴一笑:“那就再给我份?” 乞丐愣了愣,忽得笑出声来:“好啊。” “予你恩赐,恩赐曰化龙。” 黎诚这回动作巨快无比,从已经接受狂血煞恩赐开始癒合的腹部伤口里又掏出来一只如出一辙的千足虫,往私人空间里一塞。 “化龙恩赐之虫:乙级歷史异物,人神化龙赐福之载体,在行者任务结束时,您可以选择向歷史碎屑提交该物品获得1000探索点。” 一般提交给歷史碎屑和在购买权限里购买的差价是一比二,也就是说,这只虫子如果黎诚在结束后要买的话足足要两千探索点。 两只就是四千。 这化龙恩赐对於第六面相而言似乎並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黎诚索性隨口討了討,没想到还真又给他来了一只。 “……” 那乞丐似乎有些失望,声音不再只在黎诚耳边响起,而是在三人耳中激盪。 “以人神第六面相之名,曰:此地胜者通吃。” 黎诚一瞬间就理解了,所谓的通吃……是字面意思。 周围的光线开始暗淡,唯有城门前一片区域仍保持著原有的模样。 这里就是祂划分出来的死战区域。 “以你妈的人神面相的名。”詹阜执槊朝天怒骂:“我乃狂血煞麾下战將詹阜,有种来杀我!” 能对著人神面相这样怒骂,不愧是狂血煞的信徒,脑子多少沾点肌肉。 乞丐压根不恼,似乎对这辱骂一点也不在意。 也是,他的形象都是一个浑身发臭的乞丐,又怎会在意这些呢? 场內的局势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也不知道这第六面相私下又对马挺说了什么,马挺竟是忽地激动高声呼喊:“真神第六面相,你的许诺我听到了!” “我会贏的!” 说罢,復又变成那副长脖怪物模样,额上独角微微发光,身上氤氳著淡灰色的雾气, 长啸一声,跃到半空,嘴张开一个骇人的角度,朝黎诚扑去。 好一阵恶风袭来,便如猛虎下山,大堤决坝,马挺肉嘴的范围足足能將一整个人吞下。 “你妈的,你的对手是我!” 詹阜见状,似乎是对马挺和自己打到一半,又去扭头袭击黎诚而感到不爽,怒喝一声,跃起持著槊就往马挺张开的大嘴砸去。 马挺只得一口咬住这闪烁著碎金光华的马槊,碎金槊上碎金一闪,烫得马挺流下些脓血来。 而黎诚乘机持刀跃起,想给马挺这骇人的脑袋来上一刀。 却见詹阜按住马槊,在半空中发力,將想要出刀的黎诚一脚踢开! 黎诚一直戒备著詹阜,立刻变招举剑格挡,翻个身被踢落在地。 “別动我的猎物!” 马挺头一摆,把持著槊的詹阜甩飞出去, 黎诚心中暗骂一声狂血煞的武疯子,警惕地望著缠斗到一起的二人,转到另一个角度再次出刀,想要把马挺的脖子直接斩断。 马挺尾巴一卷,上头竟也生出张大嘴来,咬住黎诚的环首刀,口水流到刀上,將这制式刀剑腐蚀出点点痕跡来。 首尾以一敌二,竟是不落下风。 黎诚眉头一竖,镰鼬切凭空浮现,一手持著环首刀,一手持著镰鼬切,血骨姿態將他的骨骼扭转到最合適的位置一刀斩下。 “叮!” 可镰鼬切却在那些鳞甲上闪出些火,竟是只留下一道白痕,劈下几片蛟鳞来。 在幕末斩妖鬼如切菜的镰鼬切连这蛟龙的防也破不了。 黎诚心念一动,忽地理解为何詹阜使得是一手马槊。 钝器打这种披鳞带甲的怪物可比利器好用多了。 可怖的大嘴咬住大槊和黎诚的环首刀,两张嘴腮帮子一鼓,猛地朝二人吐出一口混著血丝的浓痰。 黎诚当机立断,直接弃刀后撤,可詹阜却不闪不避,持槊往这马挺嘴里捅去。 浓痰淋在詹阜肩上,教他喜怒哀乐一併涌上心头,边哭边笑著发出怒吼:“杀!” 马挺被捅进来的大槊噎了一下,一时没来得及追击弃刀的黎诚,乾脆暂时不再去看这可笑的没办法破自己防的人类,专心对付詹阜。 可黎诚这时反而要来找他麻烦了。 船幽灵! 枯瘦的鬼影扑在马挺身上,马挺眉头一皱,胸口胀大几分,对抗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黎诚要的就是你胀大肺部! 宛如乳燕投怀,镰鼬切带著赫赫风雷直刺马挺胸肺! 马挺毕竟是新生蛟君,那未曾生长完全的蛟龙鳞片,在胸肺胀大后就不足以护住整个胸腔! 黎诚刀尖略微下垂,微向右倾。 马挺的人身伸爪去拦,被由此姿势往下一按,旋即镰鼬切变速朝上挥刀,之后是决意直刺! 这一刻那位熟人的剑技在黎诚身上復刻,甚至在纹血之煞的帮助下,比之更凶猛更决绝! 平青眼三段! 这一刺终是捅开了马挺的胸肺,却没办法捅穿,因为他后背的鳞片仍旧密集。 马挺四肢朝黎诚抱去,首尾两端立刻往回收,想直接將黎诚困死在这里。 可詹阜被他浓痰淋到,正在情绪亢奋之时,岂能让他就此脱离战局? 当下执槊追击,一槊打到马挺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阵趔趄。 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以后若没有面相级別的帮助,此生龙主无望的小丑,但马挺好歹是个新生的蛟君! 而此刻,这蛟君竟是在詹阜和黎诚的合击下节节败退。 黎诚將镰鼬切微微一侧,掏出菲尼克斯抵著马挺被撕裂的胸膛,猛地开枪。 换一把,再开! 两枚爆弹抵著马挺的胸口炸裂,黎诚却骇然发现,那两只化龙恩赐的千足虫正攀在两柄菲尼克斯上,似乎有与之合一的念头! 第62章 千足龙 爆弹探进他的血肉里爆裂,他的胸口处被炸开一个足有巴掌大的伤口,往外汩汩流血,隔著粉红色的血肉还能看见心臟在砰砰脉动。 来不及看菲尼克斯发生了什么变化,只听马挺嘶哑怒吼一声,钢爪般的双臂合拢,就要抱住黎诚。 这是一个血腥的拥抱,被拥抱者將被他的利爪撕扯成碎肉。 但此时黎诚也无路可走,到了绝境便孤注一掷,黎诚从不是个惜命的人。 一手持著镰鼬切前端,另一只手朝他被炸开的心臟抓去! 镰鼬切將黎诚手掌割破,殷红的鲜血汩汩流下,他双眼赤红,仍旧用力握著,仿佛浑然未觉。 纹血之煞微微发光,黎诚被马挺抱住,后背被这一拥抱剜下两大坨血肉,可他也將刀尖凑近了马挺的心臟! 这蛟君的心臟被一层密致的薄膜包裹著,足足有常人心臟两倍大小,上面流动著略带绿色的鲜红血液。 镰鼬切奋力下刺,竟没办法割开这看似只有薄薄一层的透明膜,只戳开了一个口子,里头鲜血往外直冒。 黎诚乾脆丟开镰鼬切,將双手都探进去抓住他的整个心臟,怒吼一声,带著血往外一拉! 蛟君的血液带著强烈的腐蚀性,甚至还有些加大痛觉的作用,黎诚只感觉自己那只手宛如放进了流淌著刀子的热油里,滋滋作响的同时,还伴著难以言喻的剧痛。 詹阜驻著马槊看著这一切,猎物被夺走了让他感觉到很不爽,但是他也没有上前帮忙或是落井下石的意思。 如果黎诚贏了,那无非就是再和这个同为纹血者的汉人做过一场! 那被掏出的蛟君心臟血管仍旧连著马挺的身体,马挺的四肢也牢牢攀住黎诚,吃了詹阜一槊被砸歪的脑袋狠狠一口咬在黎诚的脖子上。 黎诚感觉马挺正大口吮吸著自己的血液,整个人的大脑如同被麻痹了一般涌上一阵眩晕。 但隨著这阵眩晕,一直被理智压制著的狂怒也涌上心头,纹血之煞上,四臂恶神握著钢叉的手微微颤动。 失去理智的黎诚竟是也低头一口咬在蛟君心臟上,从那唯一的口子里痛饮起蛟君的鲜血来! “呃啊!!!” 蛟君心臟里的鲜血滚烫沸腾,带著杏仁的苦味与浓重的腥气,隨著这血液的下肚,痛饮蛟君鲜血的黎诚身上也开始浮现出如马挺一般的鳞片来。 蛟君鲜血不断灼烧著他的內臟,要將他烧个肠穿肚烂。 船幽灵忽得嚎叫一声,黎诚略微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被狂血煞之主影响做了件多蠢的事,忙抬起一脚踹在马挺胸口,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那咬住自己脖子的脑袋见黎诚要逃,用力一摆头,撕咬下黎诚脖子处一大块血肉来,警惕地看著一旁观战的詹阜,也没有追击。 得益於血骨姿態將脖子几处血管都保护在骨骼之下,黎诚才没在这撕咬下直接死去。 黎诚踉蹌后退几步,只感觉鼻腔里满是血腥味,耳边歷史碎屑不断响著,狂血煞之主似乎对自己方才的行为很是满意。 他抠著自己的喉咙,呕出刚刚饮下的蛟君鲜血,身上蛇鳞冒出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只在右臂手肘处还存著一块,慢慢蔓延了整个小臂。 詹阜不屑地看了黎诚一眼,马槊一展,漠然道:“未分胜负就逃走,真是懦夫!” 黎诚喘著粗气,勉强驻著环首刀站起来,看著詹阜再次与蛟君缠斗在一起。 “您饮下了蛟君的活血,活血正在改造您的身体。” “蛟鳞:你已被蛟君活血污染,折寿20%,对人神恩赐產生憧憬,此憧憬可被意志抵消。” 黎诚深吸一口气,感受著狂血煞之主的恩赐修復著自己的身体。 无论马挺詹阜谁输谁贏,自己都免不了和胜者再战一场。 必须在他们分出胜负前再次加入战场,否则无论谁贏,黎诚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若詹阜贏了,狂血煞不会吝嗇他的恩赐,黎诚绝无可能在获得恩赐后的詹阜手下活下去。 若马挺贏了,看他一开始奔自己来的模样,绝不会留自己性命。 绝境之中,唯有一线生机。 从私人空间里取出那两柄菲尼克斯,那两只千足虫嘶嘶叫著,拖著菲尼克斯就往黎诚身上爬。 黎诚一手一只,將这两只千足虫拿到掌心。 这两只千足虫从黎诚手腕处咬开口子,往他血肉里蠕动。 “您正在与接受化龙恩赐的不知名生物共生。” 这不知名生物正是指菲尼克斯这柄活著的火銃,来自幕末世界东印度公司的產物。 化龙恩赐在私人空间里,寄生到了菲尼克斯身上。 而菲尼克斯无法供给化龙恩赐进化所需的能量,此刻黎诚为千足虫提供养分,二者开始共生! 相当於原来千足虫要直接与黎诚进行融合,变成了中间夹著一个活体火銃。 而黎诚和活体火銃只是共生关係,他仍未接受人神的恩赐,接受恩赐的是那两柄没有自我意识的火銃,火銃虽有生命却无智慧! “您的血骨姿態正在朝更適合战斗的方向进化。” 千足虫拖著菲尼克斯在黎诚的体內游走,最后停留蜷缩在黎诚的两边大腿上。 黎诚两根大腿骨被血骨姿態化为四根,心念一动,两边大腿即刻张开,四柄即拋即用的短銃插在他张开的大腿肌肉上。 和菲尼克斯类似,銃管上下却带著適合近战搏杀的刃口。 “请为您的武器命名。” 黎诚慢慢拔出一柄銃来,里头存著七发子弹。 “化龙恩赐……千足虫,那就叫千足龙吧。” “千足龙:乙级歷史异物” “简介:活著的火銃,与行者『九黎』共生,唯有行者『九黎』能够驱使。” “您与千足虫共生,由於活体火銃的影响,您的血肉生长速度变为活体火銃的恢復速度。” 千足龙甫一被拔出,那空位的血肉就立刻开始纠缠生长,在空位里开始慢慢重新生出新的枪械。 如果黎诚愿意付出自己更多的血肉,这空位在一分钟內就能补充完整。 握著千足龙的黎诚深吸一口气,从私人空间里取出最后一柄完好的环首刀,目光看向鏖战正酣的二人。 一手銃一手刀,背后的血肉疯狂生长恢復,短暂的歇息过后,黎诚再度加入战局。 第63章 拖刀与齐射 再看另一边,詹阜正与马挺战得焦灼。 詹阜手中大槊挥舞得虎虎生风,上头的碎金似是被蛟君血染激活,几乎每次砸在马挺身上都燃起一阵金光。 但马挺招式诡譎,单说那能操控血肉,挑拨情感的能力,就让詹阜常常晃神,身上已经被两张大嘴撕咬得能看见白骨。 “碎金槊:丙级歷史异物,由匈奴人刘渊祭练而成,槊头碎金是他在质居洛阳时的配剑碎片铸造而成,对人神信眾有著额外的伤害加成。” 马挺张口吐出一团雾气,被这雾气沾到,那碎金光泽顿时暗了下去。 “蛮夷耳!”半人半蛟的马挺笑道。 詹阜充耳不闻马挺的嘲讽,执著槊横扫迴旋,砸在马挺长长的脖子上,砸得这蛟君脖子一歪。 但马挺真就像蛟蛇一样,身子一扭,如流水般捲住马槊,另一边的尾巴张口咬住地上黎诚的镰鼬切,这柄刀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朝詹阜当头劈下。 “轰!” 千足龙在黎诚面前展现了它融合两个异常歷史的恐怖威力,一枚爆弹直接打得马挺挥舞的尾巴在空中往后倒仰,镰鼬切高高飞出,与之相伴的还有马挺的沾著血的鳞片! 詹阜虽不愿趁人之危,但他並不蠢,身上血煞纹身一亮,四臂恶神虚影怒目圆睁,槊上原本暗淡的金光再次闪亮一瞬,但又很快暗淡下去。 一瞬间,够了! 詹阜狠狠砸地,將马挺按在地上,双臂肌肉青筋賁起,就这样按著高贵的蛟君在地上狂奔拖行,宛如百年前那位马上將军骑马拖刀,只为最后蓄势一击! 马挺啸叫一声,四肢扣住地面,想要將槊拉住,竟真被他硬生生缓了下来。 黎诚起身跃起,越过詹阜,从半空中举起千足龙又是一枪! 爆炸扬起一片烟雾,还没等烟雾散去,黎诚反手持刀,压著自己全身气力往这怪物已然被炸开的胸口处刺下。 “噗嗤!” 马挺中了这一枪,怒吼一声,面上七窍中都往外喷射起灰白色的烟雾来。 五石散! 黎诚已经没法变招,只得咬著牙怒吼一声,跳入这烟雾中:“来啊!” 五石散直往黎诚鼻腔里钻,这玩意连闭气也无效,只要你碰到身上一点,就能发作! 普通人食用五石散,不仅分量小,还只会敷在胸口手臂上,少有追求刺激的癮君子会直接敷在额头、喉咙处,那里距离大脑最近,刺激也更加明显。 而此刻黎诚整个人都泡进了五石散里! 黎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右臂上被污染的蛇鳞再次疯长,一直蔓延到自己肩上。 环首刀狠狠钉下,可又是心臟上那层坚韧的薄膜!它又挡住了黎诚的刀! 眼里也开始出现幻觉,死去的父母,倒在血泊里的姐姐,被掐死的老警长,死不瞑目的布莱恩警长,还有那城里死前想喝一口水的小男孩。 他怒吼一声,声音喑哑噪杂,闭上眼不想再看,可那些景象仍出现在闭眼后的黑暗里,直到…… 直到黑暗中有一尊四臂恶神怒目! 一时间所有情绪都被狂暴的怒意取代,黎诚所有的不甘与愤恨化作鲁莽的衝动,势要宣泄在面前这怪物身上。 他忍耐得太久了,情绪总是要一个宣泄口的。 黎诚再次陷入不可抑制的狂暴之中,千足龙抵著马挺的心臟接连开火,一枪,两枪,三枪!第四枪直至最后一枪! 压根没有管自己会不会被爆弹炸到,也不去管之后如何应对詹阜。 五连射后,五次爆炸炸的近距离的黎诚胸口发闷嘴角溢血,马挺护住心臟的那层薄膜终是连带著心臟被彻底打烂! 丟开已经没有子弹的千足龙,这柄空枪在半空中就开始支离破碎化为一滩不知所谓的血水。 右手拔枪,下一把! 他还要接著射往马挺伤口里射! 马挺被黎诚几枪炸得失去些挣扎的能力,詹阜拖动马槊跑动的速度再次快起来! 黎诚一时没站稳被甩开,落到地上滚了几圈,爆炸的疼痛和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再次找回了些理智。 詹阜的蓄势终是达到了最高峰,马槊在地上中转过一个极大的弧度,还没从心臟被毁掉中缓过来的马挺就已经被甩到半空,詹阜一跃而起,眼睛正对上马挺猎食者的竖瞳。 “吃!我!一!槊!” 这是食物链下层的生物对上层的反抗,是要咬死猫的老鼠! 老鼠固然是被猫猎食的菜餚,可老鼠亦有锋锐的牙齿,在特定的时候也能咬死猫! 詹阜怒吼一声,整个人浑身气孔喷张,往外射出汗水夹杂著血水化成的气雾,体温飆升,皮肤上透出不正常的緋红来。 碎金槊带著凶狠的煞气与万夫莫当的勇武,就要狠狠砸在半空中的马挺身上。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黎诚举起一柄崭新的千足龙,浑身骨骼错位移动,血骨姿態將身体调整到一个最適宜的状態,他不得不双手持著一柄枪,七枚子弹同时上膛。 全弹齐射。 隨著趴在地上的黎诚沙哑的声音,宛如平地惊雷炸响,千足龙一次宣泄了自己所有的子弹。 “嗡——” 黎诚耳中溢出鲜血,陷入一阵漫长且痛苦的耳鸣中。 他两只手被后坐力震得发麻,虎口更是被直接撕裂,整个大拇指都断裂开来,连著一截皮骨摇摇欲坠。 詹阜落到地上,双臂已经脱臼,浑身潮红色慢慢褪去,碎金槊落在他的身旁,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跪著喘气。 “死了么?” 黎诚咽了口口水。 心臟被打烂,半边身子被一槊拍成肉泥,还吃了自己一记七枚爆弹的同时轰炸。 怎么想也活不了了。 但是,但是! 五石散的烟雾散去,那宛如烂肉的马挺仍没有死! 他整个身子几乎都化成了肉泥,可连接著的筋骨仍旧强行把他组成原有的模样,胸腔里,一条比黎诚所见不知道大了多少的千足虫在他身体里蠕动爬行。 怪物浑身浴血,似是失去了神志,仰天长啸! 黎诚颤抖著手还想举枪,却发现自己已经疲惫到连枪也握不住。 第64章 狂主 “姓名:马挺” “性別:男” “状態:已死亡。” 歷史碎屑忠诚得给出了最诚实的答案,马挺已经死去,操控他尸身的是他那在血肉里穿行的可怖虫子。 那虫儿在马挺的尸身上穿梭,最后嘶嘶两声,慢慢爬出这残破的身体。 隨著它的爬出,马挺残缺的尸身终於轰然倒地。 那足有成年人一整条腿粗细的虫儿在外头动了动,触鬚微微摇摆,看了看詹阜,又看了看黎诚,千百肢足摆动,飞快朝著黎诚爬来。 黎诚脸色大变,察觉到大腿两侧那两只稍小些的虫子在这大虫面前瑟瑟发抖。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那虫子已经飞快地爬过了一半的路程,只需数息就能爬到黎诚胸膛上。 “船幽灵!” 黎诚怒吼出声,四肢枯瘦修长的船幽灵浮现,上前死死捏住这该死的虫子,这虫子並无马挺的大力,竟是一时被船幽灵扯住不得寸进。 他这才堪堪鬆了一口气,把手伸到大腿侧,滑腻的血水让他手稍微有些打滑,尝试了好几次才拔出新的千足龙。 艰难地举起千足龙,没有大拇指让他连枪都有些握不稳,想要一枪將这虫子干掉的难度还挺大。 这虫子见黎诚举起千足龙,似乎察觉到黎诚的念头,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千百腕足齐动,足有七八十厘米长的身体一摆,竟是朝著半虚幻半凝实的船幽灵体內钻去。 如钢针般的腕足插进船幽灵虚幻的身体里,立刻如鱼得水般窜了进去。 妖鬼也能被寄生? 只听得船幽灵一声嚎叫,虚幻的身体开始膨胀扭曲起来。 黎诚愣住了,看著船幽灵的惨状,黎诚一阵心惊,而后船幽灵化为雾气消散在空气中,回到了自己的体內。 微微合上眼,无论如何命令呼唤,体內的船幽灵竟是如死物般不再有任何反应。 “您的物品船幽灵被化龙恩赐占据。” “您失去了船幽灵。” “您获得物品:被寄生的船幽灵。” “品质:异常” “简介:溺死者的残愿,被慑服的妖鬼,蛟君的遗蜕。” 船幽灵仍是物品,品质也仍然只是异常,而非歷史异物。 之前那两只化龙恩赐之虫就是歷史异物,和寻常的物品不同,歷史异物可以出售给歷史碎屑,而寻常的物品即使是异常品质的,也只能在行者间流通。 黎诚心底还有些不安,但此刻也顾不得太多,立刻警惕地看向詹阜。 这边可还有一个傢伙要对付。 刚想说些什么,忽得有一道眼神穿越千万里瞥了这地方一眼,黎诚只感到一阵沛然的恐惧与战慄,耳中歷史碎屑不断在说些什么,他完全听不清。 歷史碎屑的声音都有些扭曲,在他耳中组不成连续的对话。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听见乞丐一声带著些微意外的轻哼,原本將三人圈起来的地界在瞬间恢復了原状。 地上詹阜狂喜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狂主!” “讚美狂血煞之主第一重存在,战狂之主、勇武之主、斗士之主!” 而后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带著几近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在黎诚和詹阜耳中响起,只发出了一个音节。 “善。” 这声音让黎诚想到了自己很久以前去过的一所寺庙的暮鼓,肃穆、沉重,又带著万籟俱寂的威严。 听到狂主的声音,黎诚原本稍微有些缓和的耳鸣声越发严重,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他脑海里搅动。 浑身的血肉仿佛都在发出尖叫,那已然支离破碎的恶神虚影不自觉浮现,握住钢叉的手臂微微颤抖,下一刻猛地鬆开! 那鬆开的手上並非握著如詹阜一样的泥胎,而是一团流动的火焰! 这时候的他才听清歷史碎屑在说些什么。 “狂血煞之主的第一重存在,『狂主』很满意您捨身般的英勇,您在战斗中的狂暴引得恶神松臂。” “您解放了纹血之煞第一臂。” “纹血之煞持一臂,曰火,可增加100%的爆发力及力量。” “您的纹血之煞7%,可增加7%的反应速度与灵活性。” 仿佛有一团火焰在黎诚胸口熊熊燃烧,这团火焰將黎诚失去活性的血肉烧了个乾净,而后留下崭新的肌肉骨骼。 詹阜那边也是如此,血肉飞速再生,他新生的肌肉带著细微暗红色的纹理,看上去更可怖也更坚韧。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地上爬起来,以警惕戒备的神色盯著对方。 这场战斗仍然没有决出最后的胜者,他们二人间还有一场未竟的爭斗! 只是出了那片被分割的战场,城墙上的卫军立刻发现了门前这忽然消失的二人,却没看见自家城主,殊不知他家城主已经是地上那摊烂肉了。 临时负责指挥的人连忙下令放箭,由於之前詹阜和马挺在城墙前相击了好一段时间,墙上的人认出了这个叫阵的匈奴小將,自然大多数都往詹阜身上狂射。 黎诚因为用画皮鬼遮掩了面相,倒是很轻鬆就从城门前逃了出去。 二人对视一眼,互相微微頷首。 “择地再战?” “好。” 黎诚看见自己的马儿还在留在远离城墙的那个角落百无聊赖地打著响鼻,便迈开步子狂奔了过去。 他感到身体轻盈了许多,有纹血之煞的加成,光凭身体素质而言,就算再把此刻的黎诚丟到幕末將军城,他有信心一个人斩杀那七只妖鬼。 詹阜冷哼一声,四臂恶神虚影挡住城墙上射下来的弓矢,同样被狂主恩赐的他此刻正是战意最激昂的时候,若不是还有黎诚未解决,大概他还要接著堵门求战。 后撤几步,詹阜吹了个哨,徘徊在远处的马儿立刻狂奔过来,用脑袋亲昵地顶著詹阜。 詹阜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哈哈一笑,对他这种战狂而言,一匹好马比美人还珍贵,那是自己的手足亲朋,重要性仅次於武器。 当下扛著仍旧完好的碎金槊翻身上马,舔了舔嘴唇。 一会儿还有一场纹血者之间的较量! 回头再看黎诚奔跑的方向,想看看他往哪里去,结果茫茫大地上却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詹阜脸上顿时露出茫然之色。 “妈的,人呢?” 第65章 渔歌 黎诚骑著马隨便挑了个方向开始狂奔,他才没有兴趣和詹阜来一场不知所谓的对决。 虽然胸中澎湃的战意叫他也同样期待与詹阜一战,但他的理智还是压制住了这份欲望。 为什么要去战那没有意义的战呢? 第六面相说的对,比起狂血煞之主,黎诚更適合当人神的信眾,卑鄙,阴险,谋定后动。 如果不是那化龙恩赐和血肉恩赐太过诡异,黎诚大概不会介意成为人神的信眾。 黎诚从不喜欢战斗,在幕末也是,在这里也是。 在他权衡了自己的能力后,认为付诸暴力是最低效危险的选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儿並非那种绝对强者。 如果他能成为那种横压一世的强者,或许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 詹阜闭上眼,默默感受著附近的纹血者。 纹血之煞能相互感受,詹阜不认为黎诚能够逃过他的追击。 他现在更加愤怒了,黎诚的行为在他看来褻瀆了狂主的恩赐,逃避既定的对决是战士决不能容忍的懦夫行为。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熟悉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詹阜睁开眼看向黎诚勒马狂奔的方向,怒吼一声,驾马跟了上去。 “找到你了!” 即使还没向军中回报,顶著会被尊敬的建武將军视为逃兵的风险。 或许最后可能受到来自军纪的惩罚,甚至会夺走自己在这次进军里建立的所有功勋。 詹阜也决不能容许自己所期待的战斗变成如此可笑的落幕! 任何战斗对他而言都不是没有意义的战斗,战斗本身就是意义! …… 马儿站在一边吃草,黎诚换上从城里隨便拿来的一套衣服,闭上眼感受著詹阜的位置。 他和自己的距离还没拉开,这倔驴般的犟种还在追自己,已经追了接近两天了。 嘆了口气,黎诚牵著马沿著河水向前。 画皮鬼无论如何变换面容,纹血之煞的气息仍旧能让詹阜找到自己。 可詹阜没有私人空间,身上带不了多少粮草,他的马现在大概已经饿昏了头。 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詹阜还不放弃,自己大概就能休息个七八分钟就要再度启程。 另一边正如黎诚所料,詹阜看著跪倒在地喘气的马儿,有些心疼地抚摸著它的鬃毛。 其实他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再追下去了,心中虽有千愁万怨,也不得不勒马回头。 这回虽斩下了武乡城城主,自己却无故脱离队伍,必然的削勛降职怕是免不了,更別提建武將军的责罚,下回的战斗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到自己。 念及此处,詹阜越发烦躁,恨不得把那褻瀆狂主意志的汉人撕成碎片。 懦夫!懦夫! “总有一日,我会用你的血来洗刷你怯战的耻辱!” 詹阜愤愤然想了一阵,却发现自己连这个突然钻进战场里的男人名字都不知道,怒喝一声挥槊將周边的大树拦腰拍断以泄愤。 …… 詹阜的位置越来越远,黎诚微微鬆了口气。 这些天他专挑没人的地方走,就是怕詹阜没粮草直接从那些小村里抢夺补充。 现在自己身心俱疲,先找个有人的地方落脚才好。 正这样想著,忽得听见大河上传来歌声。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歌声古朴悠扬,带著些模糊不清的口音。 唱歌的人似乎是个年迈的男性,声音中气十足,不像那种没吃饱的流民。 黎诚听出来这是汉乐府的《箜篌引》,全歌只有这四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按理说这歌都不该是捕鱼者或者船夫该唱的歌。 他眯眼望向大河中央,果然看见一艘木船晃晃荡盪,船头老翁撑著船篙披著老旧的蓑衣斗笠,大河间只有这一艘船。 河上起著雾,这般大雾天气,除了那种快要饿死的渔民,应该也不会有人出来打鱼才对。 那江上的老翁似是看见了牵著马的黎诚,船篙一动,木船打了个摆子,晃晃悠悠朝著黎诚驶来。 黎诚左手牵著马,右手放在腰间,眯眼看著隨时准备拔出千足龙。 木船晃晃悠悠停在岸边,老翁摘下斗笠,冲黎诚笑道:“小子,可是要过河?” 歷史碎屑显示这只是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更普通的人,黎诚自己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只能归结於自己多想了。 “老人家,这附近可有村子?”黎诚將马儿牵上船,从怀里掏出几枚从武乡城房间里搜到的五銖钱。 那老翁含笑收下,略带困惑地看了眼这铜幣,没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客气咯。” “村子的话,大概只有我们那儿有个村子了,这附近地方偏僻人少,就连我们也是逃难来的。” 黎诚皱眉想了想,试探著问道:“敢问你们村子可排挤外人?” 老翁笑道:“若你成群结队而来,老头子我连看都不敢看你一眼,更別提带你进村了。” “可看你这模样,也是个逃难的苦命人,大家都是苦命人,又遑论排挤呢?” 黎诚闻言也笑了笑,拱手道:“那就麻烦先生带我去村子里歇息歇息了,小子在此谢过,至於钱財……” 没等黎诚说完,老翁摆摆手,船篙一盪,小船载著黎诚往河上走去:“哪来的话,你这精壮小伙子,在村里帮帮忙乾乾活就好哩,说甚么钱財,能当饭吃么?” 黎诚闻言也没有反驳,只是含笑点头。 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干农活什么的绝对是一把好手。 老翁又开始唱起了船歌,这回唱的不是《箜篌引》,而是黎诚听不懂的方言,豪迈沙哑,带著最朴素的情绪,在整条大河上迴荡。 黎诚默默听著,身旁的马儿凑到他胸口处討精粮吃,黎诚拍了拍它的脑袋,十分吝嗇地没有给它,气的它打了个响鼻,扭过头去不看黎诚。 河上迷迷濛蒙的雾还未散去,只有这小舟在船篙的推动下游荡著向前。 黎诚自来到晋末罕有如此放鬆的时候,此刻也眯著眼,感受著穿过木船的微风拂面,耳边是船夫教人心情舒畅的船歌,竟也有了些困意。 第66章 村落 黎诚没有愚蠢到被这困意击败,他垂下眼,用余光观察著老翁。 老翁熟练地撑著船篙,他真的很老了,脸上的皮肤仿佛都成了皱皱的树皮,皮肤黢黑,可声音却带著乱世中罕有的轻鬆自在。 老人唱完一段,笑著对黎诚说。 “要我说啊,没有甚么贵族公卿,日子可好著哩。” “我们村子里人不多,百来號人,躲避战乱往这偏僻的地方一藏,徵兵的,抢粮的,谁也找不到我们头上。” 黎诚附和两声,嘆道:“战爭只是为野心家的欲望和梦想而服务,普通人能决定什么呢?” 老翁哈哈一笑,说:“若外头的土匪来抢咱家的粮,那我这老骨头死在门口也无所谓,可你说为了功勋,为了劳什子战功,哈哈,倒不如直接砍了老头子我痛快。” 黎诚拍了拍马儿,看向平静的河面:“谁说不是呢,只期盼那些好战者必亡於战了。” 老翁闻言愣了愣:“小子说话文縐縐的,倒让老头子我听不懂了,难不成以前也是个肉食者?” “肉食者谈不上。”黎诚摇摇头笑道:“家境尚可,读过几年书,后来战乱一起,家道中落只有流亡天涯了。” 瞎话张嘴就来。 “哈……”似是年纪大了,看惯了这般离合悲欢,老翁面上倒是没有多少表情,一摆船篙,安慰道:“常有的事,常有的事。” “你识字再好不过,村里的老大夫正想著找个传人哩。” 还没到村子,老翁似乎就有意让黎诚留下久住了:“可有婚配?” 黎诚尬笑两声,摇摇头道:“小子暂无成家的想法。” 老翁只是笑笑,手中船篙一摆,木船拐入江河的一条小支流:“男儿成家要趁早啊,有了家才有根。” 黎诚想起已经摆脱冻龄症和纽约州警署的姐姐,脱离了布莱恩和警局的操纵,不用按照他们的意思偽造证据,不用操心什么时候被他们扔出去顶锅,心情倒是不错。 “老人家说的是。” “我家倒有一个闺女,二八年华,正是……” 黎诚忙摆摆手,道:“怎敢,怎敢。” 老人大笑打趣道:“就是你愿意,我也捨不得哩。” 正閒聊著,木船顺著这条支流而下,驶过一道极狭窄逼仄的水口,慢慢悠悠停在了岸边。 “到了。”老翁跳下船。 黎诚看向面前,是一处绝壁般的山崖,在角落处有著一处一人的裂缝,里头传来幽幽的冷风。 老翁走到这裂缝前,朝黎诚招了招手。 黎诚牵著马过去,听见老翁指著这裂缝道:“从这过去,就是村子的位置了。” 隨著老翁走进这裂缝,里头似乎是一座山洞,道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老翁点亮怀里的火折,堪堪照亮前路。 “当真是隱蔽至极。” 老翁辨认著山洞里的道路,闻言立即回应道:“自然,这洞里四通八达,可要跟紧了我,不然迷了路,失在里头,估计要饿死也走不出去嘞。” 黎诚只是笑笑,默默记著来时的路。 对於侧写而言,归整收纳记忆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个案件在侧写大师眼中往往有著令人髮指的细节量,侧写那堪称预言般的效果本就是大量细节的堆砌。 而对於常人而言,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尸体倒下的角度,手臂摆放的方向,指纹出现的位置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正如侧写的另一个名字——“剖绘”,侧写师无一例外都是记忆好手,用细节作为笔墨,描绘凶手及现场的模样,著墨越多,越容易还原出事物原有的模样。 侧写师之间的对抗更没什么好说的,粗俗点说就是往对方画板上泼顏料,一旦对方没辨別出来这是假信息,经常因为一个细节谬以千里。 正如美术创作中,一种顏色用错了,往往整幅画的意境都会受到影响。 道路越走越狭隘,最窄的地方甚至要黎诚弯下腰钻过去。 马儿屈膝才勉强度过这个口子,还好这马不肥,不然怕是要卡死在这儿。 就这样走了十数分钟,终於,在尽头出现了一点亮光。 老人带著黎诚走过去,这齣口在山壁正中央,外头掛著一条绳子,连著下头的山路。 黎诚看了看外头,发现这里是一个类似深坑的地貌,周围崇山峻岭,中间塌陷下来,入口或许只有石壁这一条路。 环顾四周,眼尖的他立刻看见了山谷中央坐落著石头和木头搭建的民房。 眺望过去,道路上铺著砂石,小孩在道路上奔跑,天色还早,被道路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农田里,戴著草帽的农夫还在劳作著。 结了婚的女人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手里编著什么东西,说说笑笑声传到旁边玩耍的小孩耳中。 “怎么样?”老翁咧嘴一笑,满脸的自豪喜悦:“无论看多少次,可真是一处避难的好地方哩。” 黎诚点点头,这儿位置偏僻,进来的入口隱蔽,地方也够大,即使住上上千人应该也没问题。 他在船上听老翁讲起过,村子里的人深居简出,一般不会出去,最多也就如他一样在外头的河里捕捕鱼,见了官兵跑就是。 石壁入口的洞穴道路也错综复杂,就是官兵发现了里头藏著流民,也不会愿意折人手在这里。 崖壁上掛著一条绳子,连著下头崎嶇的山路,上下落差大概有两三米高。 老翁看了看黎诚牵著的马,又看了看这绳子,思考一会儿道:“你的马儿不好下去,我去村子里喊些人来帮帮忙。” 黎诚虽然自己一个人也能把这马儿搬下去,但那必然激活纹血之煞,他暂时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自己的异常,只是拱手:“麻烦了。” 老翁攀著绳子下滑,虽然看上去年迈,但是身手仍旧敏捷。 看著他离去的背影,黎诚拍了拍因为站在高空有些慌张的马儿,静静坐下来等待著。 主线任务是存活到八王之乱结束,如果黎诚是个没那么有进取心的行者,在这儿龟缩两年,拿个保底分数倒也不是不行。 第67章 临时的滯留 黎诚已经在这村子里住了两天了,这两天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每日也就帮著村里人种菜刨地,他倒也不急,只是默默观察著。 就算不唤出纹血之煞,他也有一把子好力气,在村子里颇受人欢迎。 再加上村长提过他是个读过书识过字的人,村民们就更加敬重他了。 “贾大哥,今天中午俺娘喊你去俺家吃饭。”低矮的土墙边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化名贾庆云的黎诚放下手里编到一半的竹筐,冲那个脑袋微笑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正如老翁所说,这小村落里的居民非但不排斥他,反而对他这陌生人关怀备至。 房子是以前人住过的老房子,里头虽然简陋,但该有的东西基本都有。 被褥什么的,老翁当天就给他准备好了,虽然是碎絮缝成的旧被子,上头还带著一股子潮味,但第二天晒晒就能用。 黎诚这两天很快就摸清了村子里的人口分布,这村子大概有三五百人,规模很小,据他们所说一直在这山涧里头过著自给自足的生活。 老翁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只有他偶尔会出去一趟,带回来些可怜的逃难百姓。 在黎诚来之前,大概两三个星期以前,村长也带回来过一对带著孩子的夫妻,被安置在村子的南端。 这次邀请黎诚去吃午饭的,就是这对夫妻。 黎诚把手上的竹篓放下,伸了个懒腰,起身给门口的马儿餵了把乾草,马儿刚吃了些那小童丟给它的果子,打了个响鼻,懒洋洋的扭过头去。 黎诚也懒得理它,自顾自出了小院,连门都没关。 小童在门外蹲著玩蚂蚁,见黎诚出来,抹著鼻涕就冲了过来:“贾大哥!俺娘说你会雕木头,你能雕把剑给我吗?” 黎诚不动声色躲过她沾著鼻涕的手,摸摸她的脑袋:“过两天,等我把我的药篓做好先。” 在这个小村子里,有且仅有一个大夫,这孙大夫比村长还老,白鬍子白头髮,眼睛眯成一条缝,说话颤颤巍巍的,让人总觉得他某天就会驾鹤西去。 据村长所说,这孙大夫至今已经九十八岁高龄,就是担心自己死了,村子里没有治病的大夫,才一口气硬撑到了今天。 孙大夫和村长都希望黎诚能久住下来,留在村子里当个大夫。 黎诚没有答应,只是说自己会儘量尝试著学一学,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帮著把那些常用的药方留下来。 这两天黎诚在编药篓,就是准备按照孙大夫教的方子在周围的绝壁上採药。 这篓子要求贴身不影响灵活,编织难度还是挺大的,黎诚编废了好几个,就今天这个有点成功的可能。 …… 陪著这名为吴桐的小孩走了一阵,一路上被烦的要死,四五岁的小孩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嘴里嘰嘰喳喳的没个把门。 “贾大哥,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啊?” “贾大哥,你用刀好熟练啊,我娘不让我用刀,怕我割到手。” “贾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是天生不喜欢说话吗?” 黎诚脑子被这小屁孩的声音烦了个透彻,好悬没给他纹血之煞烦出来。 好在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村民,偶尔能无视她和村民寒暄两句。 只是这小屁孩压根没有自己很烦的感觉,一路上问了黎诚无数个问题,一个也没得到回答。 她似乎也不想要回答,只是单纯地想问。问完这个马上又问下一个,似乎对她而言发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走过村庄中段的时候,二人在路边看见了一位少女。 这少女看见黎诚走过来,忙挥手喊道:“贾大哥!” 黎诚微笑点头回应,看了看她背著的小竹篓,笑著问道:“又去孙大夫家?” 少女点点头,雀跃道:“孙大夫愿意教我认草药了。” 这少女正是村长的孙女,二八年华,十五六岁的女孩名唤阮静玉,与名字不同,是个十分好动的性格。 “恭喜,恭喜。”黎诚发自內心地祝贺。 或许是被黎诚拒绝后,孙大夫终於意识到如果再不找个人继承他的医术,今后村子里真的会没有一个人会治病,他终於是鬆了鬆口风,愿意让阮静玉跟著他学医。 倒不是孙大夫古板固执重男轻女,这种乡野大夫哪来的什么传男不传女的准则? 只是念在女娃力气小,在山壁上採药实在太过危险,才不愿意教她。 孙大夫几乎是整个村子里最年长的人了,他看著阮静玉长大,明白这採药行医要的是一个“静”字,阮静玉如此咋咋呼呼的女孩,出问题的概率太大了。 別说给村民治出问题这种大事,就是山崖上一个没稳住心態,都有可能失足落下山涧,摔个粉身碎骨。 相比之下,孙大夫更中意黎诚,一来他是男儿,身材不说健硕,至少也是十分结实,在崖壁上更不容易因为体力出问题。 二来性格沉稳,读过书,能静下心来,是个安静的小伙子。 只可惜黎诚本人似乎並不愿意长留这里,教人扼腕嘆息。 阮静玉嘻嘻一笑,和黎诚並肩走著,村长的住所也在靠南边的地方,二人同路行了一段,黎诚终於可以不用忍受吴桐小朋友的问题轰炸,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阮静玉聊了起来。 吴桐小朋友倒是有个优点,至少挺讲礼貌,人家在和別人说话的时候不会插嘴,憋了一肚子问题想要问黎诚都没问出去,只得憋著继续走。 行至半路,阮静玉冲二人摆摆手,笑道:“贾大哥,今晚来我家吃啊。” 黎诚闻言点点头,阮静玉一蹦一跳走后,吴桐终是找到机会,扯住黎诚的衣服连珠炮似的问起了问题。 黎诚嘆了口气,拍拍她的脑袋,道:“这些问题我也搞不明白呢。” “地里为什么会长出粮食,儿为什么会开,人为什么会互相伤害,我都不知道。” “以后或许会有人知道吧。” 吴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当黎诚以为她至少会消停一会儿的时候,她又接著嘰嘰喳喳问了起来。 不过好在村子够小,已经能远远望见吴桐家的房子了,吴桐快速跑过去,抱住门口等待的妇人:“娘亲!贾大哥来了。” 黎诚望去,看见一对极度平凡的夫妇。 第68章 夫妇 丈夫名唤吴会,是个樵夫,长得五大三粗,此刻挠著头招呼著黎诚。 “贾兄弟,真是多亏了你呀。” 吴会握住他的手狠狠摇了摇:“如果不是你,村长分给咱家那犁也不知啥时候才能修好,陈木匠可忙著哩。” 黎诚摆摆手:“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一旁吴桐的母亲,也就是吴会的妻子笑著指了指屋內,道:“別聊了,屋里的黍米快蒸好了。” 吴会这才恍然大悟般拉著黎诚往房里走:“来来来,虽然是些粗茶淡饭,贾兄弟別嫌弃就好。” 黎诚微笑著跟他一齐钻进房里,坐在木桌上等著开饭。 妇人进去盛饭,吴会拉著黎诚,坐在桌前聊些外头的事。 “外头可乱著哩!”吴会脸上带著些死里逃生的庆幸:“官兵到处抓人打仗,去了就没见回来,家里的庄稼都没人收。” 黎诚頷首微笑,时不时附和两声:“我也是一路逃难过来,路上见著抓人的官兵,都叫我躲过去了。” 只见吴会眉飞色舞:“还好有村长给我们带进这里,没有赋税没有打仗,我一辈子都不会出去了。” 他拍拍一旁看著端上来的食物流口水的小女孩吴桐的小脑袋,一边感慨:“好啊,真好啊。” “先吃吧,別聊了。”吴会的妻子把黍饭摆好,笑著看向黎诚:“以后不嫌弃,可以常来我们这边吃饭,我们也是才进村子不久,可以互相帮扶一下。” 黎诚微笑点头,忽得问道:“听两位口音,是秦地人士?” “兄弟耳朵倒是有些不灵光。” 吴会闻言摇摇头,扒上一口黍饭,嚼了嚼笑道:“我和妻子老家都是寿春,楚地都城哩。” “嗯……是我听岔了。” 笑著举起饭碗,慢慢咀嚼著糟口发苦的黍饭,黎诚心底有了些计较。 这个年代的平民百姓吃的饭夹著没清理乾净的壳壳,相当难吃,还有些划喉咙。 黎诚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神色,温和地细嚼慢咽著。 “乃不知有汉啊……” “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吴大哥能躲进来也是好事,我比大哥你进来得稍微晚些,听说寿春一破,国家就亡了哩。” “唉……”吴会听完这话反而一点逃过一劫的喜悦表情也没有,只是长嘆一口气:“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我一家老小,都奔著我养家餬口,……那群肉食者都抵挡不了的军队,我又怎敢去抵抗?” 黎诚闻言诚恳道:“小弟並非取笑大哥,实在是恭贺大哥逃过一劫。” “此地旷野千里,土地肥沃,村中人热情淳朴,无有私念,岂非上古圣贤所求大同社会?” “就是永居此处,又有何不可?” 一旁的妇人闻言点点头,握住吴会的手,泫然欲泣道:“若你死了,我和小桐又如何呢?” “乱世的人不如太平的犬,就是一辈子呆在这山谷里,也是好事一桩。” 吴会忙安慰妻子,哄道:“莫急,莫急,这不是躲掉了吗?” 吴桐小朋友没有理会自己父母,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扒著饭,一门心思吃饭。 …… 这一顿饭吃得倒是宾主尽兴,离开的时候,吴桐小朋友一抹嘴,就要去拉黎诚的衣角:“贾大哥!” 黎诚错开一步让开,没让这脏兮兮的手抓到。 吴会敲了敲她的脑瓜子:“別叫贾大哥,叫贾叔。” “我可以跟著贾叔再去玩玩吗?” 无视了小朋友嘟著的嘴,黎诚坦然道:“我尚且还有些事要去问问村长,若小桐跟著我,只怕会无聊。” 听到黎诚都这么说了,吴会按住吴桐,震声道:“你贾叔有正事要办,跟著干什么?去去去,帮著把村长送来的野果洗一洗。” 黎诚拱拱手,吴会也装模作样地拱手回礼。 …… “自先秦时避秦时乱……” 黎诚走过村庄,默然看著纵横交错的道路,稍微有些感慨。 “土地平旷,屋舍儼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他回头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树木,心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之前几日他就有所怀疑,方才他与吴会对话里提起的“寿春”这个城市,正是楚国的首都。 这才让他確认了猜想。 始皇帝灭赵魏后,再剑指楚国,楚国国灭身死,燕国最后孤注一掷,荆軻刺秦死於殿上,才迎来了秦王一扫六合。 这就是先秦时乱。 在后人听来如同英雄史诗般的伟业,对於升斗小民而言不过是看不到结尾的战爭。 “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进桃源……” 黎诚站在村长门前,回忆进来时所遭遇的一切。 村长没有对他撒谎,他是知道的,除非这个人真的能偽装得毫无破绽,那黎诚技不如人,反倒还真有些认栽。 敲敲门,门里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老翁走过来,看见黎诚,笑道:“怎的有空来找我?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看著老翁的神情,黎诚忽得改变了些心意,笑道:“想来找一找静玉,她想要认的那几株药草我已经寻到了。” 老头子闻言促狭一笑,摆摆手:“她去孙大夫家了,你去那儿找她吧。” 黎诚点头称是,扭头离去。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无论怎么看都是。 黎诚舔了舔嘴唇,一种特殊的感觉在他心里浮现,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像是在书上看到一道比较难的数学题,明明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列了出来,可答案还是隱藏在迷雾中。 自从自己体內那个凶手藉助美国官方力量逐渐完善了自身的犯罪资料库,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真相隱藏著的感觉。 黎诚笑了,他需要更多的情报与信息以供给他的侧写,他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线之隔,可是这一线之隔就像数学几何题里的关键辅助线,没了它就是解不出来。 他看向悬在山崖上的入口,那根绳子在风中微微摇晃。 黎诚闭上眼,进来时的路在他脑海中復现了一遍,確认了每个转角都没有遗漏。 “去看看吧。” 第69章 洞中路尽 顺著山路走上山去,恰巧在路上见著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贾大哥?”那人早就留意到顺著山路往上爬的黎诚,忙冲他挥挥手。 黎诚再观察了这少女一番,仍是没瞧出任何破绽来:“是静玉妹子啊,在这山上采什么呢?” “採石斛。”阮静玉笑嘻嘻从背篓里拿出一株植物来,在黎诚面前晃了晃:“倒是贾大哥你,上山来也是採药么?” 黎诚摇摇头,道:“我才想起来,有件东西好像落在洞里了,想去找找。” 阮静玉闻言有些担心,小心翼翼道:“洞里可复杂著哩,要不我去把我爷爷喊来?” “不碍事,我就在洞口附近找找,不往里走。” 阮静玉还是有些放不下心来,眼睛转了转,道:“要不我同你一块去,在外头接应你,你若是在里头转晕了头,就喊我名字,听著我的声音往回走。” 黎诚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觉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点头应下了。 这时,背后忽得传来小屁孩的声音:“贾大哥!” 黎诚感到有些头疼,扭过头去一看,果然是吴桐又凑了过来:“贾大哥!你和阮姐姐要去採药吗?” 狗皮膏药般的小孩被黏上了压根甩不开,黎诚忽得觉著阮静玉跟著自己一起去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逮住这孩子別让她乱跑。 小屁孩根本没察觉到面前男人的心態变化,一双沾著灰尘的手想去抓黎诚的衣服,黎诚懒得躲了,由她抓著了。 “静玉妹子,一会儿你就带著她在洞口等我就好,我隨便找找就出来。” 山路倒还不是很窄,大概是村子里专门有人修缮,除却最上头那段悬空三四米的绳子,其他地方都够一人正常穿行,墙上还钉著麻绳供人攀抓。 吴桐虽然是小孩,但在本地长大,上山估计比黎诚还要熟练。 到了悬绳处,黎诚將吴桐抓著自己的手扒开,塞进阮静玉手里:“你们就在这里候著,我一会儿就下来。” 说罢攀上绳子,双臂发力,连纹血之煞也没激活,就爬进那唯一的入口里。 …… “左行……” “迴转……” “会有一处凹槽……” 在行过刚刚三个弯的时候,黎诚的身体就僵住了,浑身血液发冷,连带著呼吸都有些凝重。 不对……和来时的路完全对不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好这一段路没有变化,他又重新回到了小村子的入口。 听见洞里头的动静,吴桐在下头探出脑袋问:“贾大哥!你找到你丟的东西了吗?” 阮静玉拉著吴桐,也有些担心地喊:“如果没办法的话,我就去喊我爷来嘞,別进去乱走。” “我再看看。” 黎诚闭眼慎思一会儿,又回头进了洞里。 “左行……” “迴转……” 他看著光滑平整的墙壁,长吐了口气以掩饰內心的波澜。 那个凹槽不见了。 想了想,回头又走回洞口,摆摆手衝著底下的阮静玉道:“让老人家来一趟吧,麻烦你了,顺便把吴桐带回去,和她父亲提一嘴,她又跑上山来乱玩。” “贾大哥!你!你!” 吴桐闻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阮静玉掩嘴轻笑道:“会的,会的。” 然后带著吴桐一路走下山去,小女孩贱兮兮的求饶声传进黎诚耳中:“阮姐姐,別和我父亲说好吗?我把我在树林里摘的果子给你吃,好不好?” “我要我会自己去摘哦。” 虽然气氛如此诡譎,黎诚还是听得想笑。 …… 村长来得很快,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硬朗,沿著山路攀著绳子上来,看见洞口坐著的黎诚,拍拍他的肩膀问道:“咋的,住不惯?” “就是有东西落在船上了,想著回去找找看。” 村长摸了摸下巴,嘆道:“你这后生好不粗心,走吧,我带你出去。” 说罢走进通道,黎诚紧跟在他身后,帮他拿著火摺子。 走到一半,黎诚忽得问道:“老人家,走过这个弯是左拐吗?” 老翁笑道:“怎么能是左拐呢?左拐就进死胡同了哩!” 他拍了拍拐角的墙壁,道:“我记著这儿该直行,喏,你看,这不是当时你马儿卡住的地儿吗?” 黎诚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小口。 看见这洞口,他一只手捂著嘴,眉头紧锁,大脑疯狂运转。 “嘿!想什么呢?”老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轻人连记性都不如我老东西了?” “这洞这么复杂,也不是一时能记下来的哩,我老头子走了多少年了,才走出个熟练来。” “您说的是。”黎诚也不恼,笑著应和,这老翁对他没有一丝恶意,他也对这一直很友善的老翁没什么意见。 “快些吧,一会儿去我家吃饭啊。”老翁穿过洞口,黎诚紧紧跟上。 可是七转八转,老翁却带著黎诚走到了一处死路上。 黎诚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墙壁,他莫名有种感觉,这石壁的另一边就是外界的世界。 如果现在亮出纹血之煞,用千足龙轰上几发,大概就能出去。 可是心底莫名有些悸动,似乎离开这里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最主要的是,如果自己没能解开这桃源的谜语,大概自己也会遗憾很久。 里头活著的人都是鲜活的人,这点他可以確信。 他自信自己的侧写,所以他一定要找到自己所忽略的细节与原因。 “哎哟!” 一旁的老翁一拍脑袋,看见面色严肃的黎诚摸著墙壁,嘆道:“今儿个山神没开眼,路不通。” 山神,开眼? 黎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心中本就隱隱有了些想法,此刻又猛地听见“山神”这个名头,脑海中顿时如同头脑风暴般涌现出了无数种推测。 但他也还是面不改色露出微笑,道:“不打紧的,下次再来。” 一路跟著老翁走回头路,老翁絮絮叨叨说著些安慰的话,他更確信了某条路线上的推测。 直至走出山洞,再看见山谷里那和和美美的村落,黎诚忽得问了句:“老先生,方便和我讲讲『山神』么?” “山神?”老翁一点也不避讳,笑著说道:“那可说来话长了嘞。” 第70章 双蛇 老翁並没有立刻讲起他所知的山神,而是沿著山路回到了家里,烧了壶茶水,这才坐在院子门口,慢悠悠地讲了起来。 “山神可是发著善心的神哩。” 黎诚心中却闪过狂血煞之主与人神来,这重歷史的神,也会有发著善心的么? “你可別不信。”老翁笑道:“当初我们这村子里的人躲避战乱进来,身上也没带著什么食物,虽然地里长著粮食,可青黄不接,也险些饿死人。” “是山神慈悲啊,他知晓我们飢饿,挥挥手,漫山遍野的桃树都开了,片刻就结了果,那果子甘甜得像是神仙吃的东西。” “我们吃了桃子,熬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 “后来,就算遇见歉收的时节,我们就去山上找山神,山神会赐下桃子给我们果腹,再糟糕的天气,我们也没再挨过饿。” 黎诚沉默地听著,这山神听上去的確是个善良的神,会给凡人帮助,比所谓人神正常多了。 “那山神开眼是指?” “山神並不常常让我们出去,那个入口偶尔会关上,你也知道,外头乱得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老翁慢条斯理地说:“有的时候,外头有人来了,山神就和我说一声,我就去接人进来避难。” “有的时候不和我说,我就一个人出去打打鱼。” “有一次,接回来的人正被官兵追,我带著他逃回来,入口被那群官兵堵住了,山神合上了洞口没让他们进来。” “也就是那次以后,山神就不怎么让我们出去了,以前每隔一天就会打开石壁让我们出去,现在会隔上三四天。我们管这叫开眼。” 黎诚若有所思,忽地抓住老翁话里的某个意思,疑惑道:“听来,村长你还能找到山神?” “那是自然。”老翁乐呵呵地说:“別说我嘞,就是吴桐也常常去见山神,只是山神经常不乐意搭理她。” 黎诚摸了摸下巴,看来这个山神是个拥有人格的神,不然不会烦嘰嘰喳喳的吴桐,也不会出手救人。 “我稍微有些景仰,能去拜见一番吗?” “贾大哥!你要去见山神吗?我带你去!”门外传来熟悉的活泼小女孩声音。 黎诚感觉这小孩真是无处不在。 …… 最后吴桐接下了带黎诚去见山神的任务,阮静玉不放心,也要跟著一齐去。 “静玉妹子,你见过山神吗?”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林子里,黎诚问道。 阮静玉想了想,说:“去年见过,今年没怎么遇上过,可是小桐常见哩。” 黎诚看向小屁孩,吴桐挺直了腰板,一副臭屁的样子:“我昨天还见了山神嘞,贾大哥,你上午马儿吃的果子就是我找山神討的。” “山神他长什么模样?” “唔……和人差不多,肩膀上有两条好大的蛇。” “还有,山神的手好长好长,比……比……”小女孩似是找不到形容词,挠挠头,指著被山脉圈起来的天空说:“比天上的云还长!” 阮静玉轻笑一声,道:“山神大人形体比凡人稍微有些大,你见了不要害怕就是。” 黎诚点头称是,走过一片林子,刚想抬脚继续往前,就看见前面鬱鬱葱葱的山涧间,臥著一个“人”。 如果说那是人的话,也未免有些太过庞大。 躺下来的姿態都足足有十几米高,身上覆盖著一层又一层的青苔,皮肤宛如石头,就连垂下来的头髮里也长著根须纠结的大树。 “山神在那里!” 小女孩吴桐发出一声欢呼,就朝著那巨人般的东西跑了过去。 “你说这是稍微有些大?” 阮静玉捂嘴轻笑,带著黎诚往那边跑。 巨人的脖颈间忽地窜出来两条光是直径就有两三米高的巨蛇来,压倒一大片树林,朝著这边嘶嘶地吐著信子。 黎诚呼吸几乎一窒,心念一动。 红色的那条立首而起盯著跑过来的吴桐,尾巴一卷,捞过来一捧桃儿,往这小女孩身边轻飘飘丟去。 “姓名:左赤” “性別:男” “状態:化龙秘法。” “简介:与你战斗过的那个草包不同,这是真正的蛟君,三重条件完美达成、有望龙主之蛟。” 另一条青色的蟒蛇绕著吴桐转了一圈,舌尖刺了刺小女孩,引得她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起来。 “姓名:右青” “性別:女” “状態:化龙秘法” “简介:此时拔刀,你能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完整的蛟君,前提是你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两条蟒蛇逗完了吴桐,毫无感情的竖眸看向阮静玉与黎诚,围著他俩转了一圈,似乎是对黎诚身上什么东西有些厌恶,两条蟒蛇都没有舔黎诚。 黎诚大腿上的两条千足虫连动也不敢动,倒是身体里死物般的船幽灵微微抖了两下,最后还是归於沉寂。 这两条恐怖的蟒蛇蛟君昂起头,朝天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半晌,赤色的蟒蛇低头看了黎诚一眼,朝著青色蟒蛇嘶嘶吐了两下信子。 青色蟒蛇嗔怪地撞了它一下,这撒娇般的动作在巨物蟒蛇身上显出几分骇人的声势来,黎诚不由得想到了动物园里的熊猫。 能徒手断竹的卖萌食铁兽可能永远也不会意识到,那些无毛猴子看著它隨手掰断竹子有多惊悚。 而后红色蟒蛇低下头来,接近两三米高的蛇头停在黎诚面前,毫无情感的竖瞳反射著阳光,黎诚能从上面看见自己通过画皮偽装出来的模样。 蟒蛇吐出信子,如钢叉般分叉的信子戳了戳黎诚的大腿,两只虫子更不敢动了。 在这个距离,黎诚身上的纹血之煞难以遏制地被自动激活,恶神虚影透体而出。 可那只红色蟒蛇一点攻击他的欲望也没有,只是默默张开嘴,从喉咙里头落出一颗紫红色的果子来。 吴桐的声音远远传来:“贾大哥!这是蛇果,吃了才能和山神说话,不然你根本看不到他。” 黎诚拾起这枚沾著蛇涎的果子,歷史碎屑一扫,这果子的介绍令他有些动容。 “走水化龙之实:甲级歷史异物,食用后免疫製造该果实者位阶以下化龙恩赐所带威压,可在任务结束后提交给歷史碎屑,换取五千探索点。” 五千探索点…… 黎诚深吸一口气,对那所谓“山神”越发好奇起来。 第72章 桃花源的由来 “秦王政二十年至二十四,秦楚之战正式打响。” “秦王政二十年,秦將王賁率军进攻楚国北部,取城十余,开道击魏,揭开了攻灭楚国的序幕。” “秦王政二十四年,王翦破寿春,俘楚王负芻,继续进军江南。” “那时候的我还只是战火中的浮萍,被秦国铁骑碾压过去的虫豸。” “听闻寿春被破,整个村子商量后一同出逃。” “一路上乱象不必多说,若不是村子里人都团结,大概在路上就被蚕食了个乾净。” “在逃难的路上,村子里的人捡到了一对同为难民的兄弟。” …… 阮浩最终还是没硬下心肠叫村民把那对兄弟扔了。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啊。” 那稍大些的哥哥远远缀在队伍后头,弟弟跟在他身后,看见阮浩走过来,有些警惕地停下了脚步。 他认得阮浩,这是这支流民队伍的村长。 虽说是村长,可是持著钉耙和匪盗打群架的时候总是冲在最前头,他肩上的伤口还没癒合,。 弟弟很怕他,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很可怕,更多因为昨天商量要不要收留他们兄弟时,这位村长一直坚决地反对。 “去前头推车。”阮浩木著脸,恶狠狠地说:“想留下就別动歪心思,手脚麻利点,不会少你一块饼。” ……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在流亡一段时间后,这支流民队伍实际上已经被世道逼成了流匪。 乱世的流民与流匪其实只有一线之隔,失去了一切逃难的流民不去抢还能干什么呢? 而土里的白骨会明明白白告诉世人谁是狼谁是羊——贏的那边是。 也幸好这对兄弟遇上的是流亡初期的村民,否则绝无可能加入这几乎都是由宗族亲戚组成的村子里。 哥哥年长弟弟几岁,刚加入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这半年个子躥得飞快,才半年功夫,他就能跟著车队打架,拿刀和草叉去和人拼命。 而在乱世里,狂血煞之主或许是苦命人最忠诚的一位神,祂永不吝嗇他的慷慨,寸骨生肌、铁齿铜牙、食土餐石,奇蹟在每一个为生存而战的人身上瀲灩。 哥哥自然成了狂血煞之主的信眾,他逐渐替代受伤的村长阮浩,成了村子里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人。 或许是为了报恩,也或许是为了生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村子里的人早已经接纳了这个勇猛的小伙子,只是还没有接纳他的弟弟。 哥哥雄姿英发,弟弟却是个软弱可欺的性格。 只是弟弟在哥哥的庇护下倒还活得下去,只是性格懦弱,身子骨又瘦又小,没办法冲在前头当战士,虽是男人,只有跟在女流家眷旁,做些杂七杂八的小事。 长久的压抑使得弟弟沉默寡言,性格自卑,和村子里的人关係都不怎么好。 …… 除却狂血煞之主外,另一位神虽说恐怖了些,但是在流亡的路上,没有谁比谁高贵。 已经是泥巴里打滚的人了,还害怕什么骄奢淫逸以人为食?为了止血救命,村子里不少人都接受了人神的恩赐。 即使这份恩赐看上去有毒,走投无路的人往往也对遗毒並不敏感。 就算面前这份力量染著浓臭的脓血,一无所有者也不会將它拋开。 谁也不例外。 哥哥起初同样並不愿接受人神恩赐,只是后来为了村子才吃下了藏在药丸里的千足幼虫。 弟弟因为受够了村里人的白眼,也不愿当个废物,同样也接受了化龙恩赐。 结果是,虽然欲望同样高涨,两兄弟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哥哥勉强压制住了人神的诱惑,用食慾压过了其他的欲望。 而弟弟却被人神蛊惑,贪食、易怒,甚至险些对村子队伍里的同伴下手,和村子里的人关係越来越差。 长久被瞧不起的弟弟並不如何在意其他人,他只关心自己的哥哥。 仿佛苍天给他们开了个玩笑,人神似乎预料到了这对兄弟的悲惨未来,偏偏对他们投下了注视。 弟弟的化龙恩赐一夜千里,和村里人的关係反而越来越差,就像一个风箏,被哥哥牵著跟著村子走,哪天这根线断掉了,那大概风箏並不惮於毁灭这些曾是伙伴的人。 …… “我与弟弟的反目是在来到这里后。” 山神挥挥手,这位龙主讲起自己弱小的时候並不带有任何遗憾的情感,反而带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怀念。 这个故事並不很长,只是山神讲得很长,他讲自己与弟弟在流浪时的苟延残喘,讲自己奋战时的心悸恐惧,还讲村子里的人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善良。 似乎难得有一个听眾,山神讲得很慢很认真,与其说是在和黎诚讲故事,不如说是在回忆那些七零八落的片段。 黎诚能听出来他的情绪不似作假,也没有催,也不怎么敢催。 天快黑了,故事也终於进入了尾声。 相濡以沫往往都会相忘於江湖,曾经越美好的往事,到了决裂之时反倒衬得越发悽苦悲哀。 “我们找到了这儿,一处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地方。” “流亡近十年,村子里的人都想安稳下来。” “那时我和弟弟化龙都只差一步,如果没有其他嫌隙,就是乱世我也可护住这一方,他想在外,我便隨他去,造下杀孽归来我亦可同他一起御敌。” 山神声音听不出悲喜,似乎对他而言,外头的流民算不上人。 “只可惜,这山中却藏著一物,终是令我等反目。” 黎诚想像不到是什么能让两个即將化为龙主的兄弟反目。 “何物?” 人神抬手上扶,潭水顿时沸腾起来,高温气泡把鱼儿几乎烫熟,鱼儿往陆地上弹跳,落在地上扑腾打颤。 雾气蒸腾,一节泛著赤红色光华的脊椎骨从清池里浮起,灼热的气息將整个空间都灼烧得令人窒息。 黎诚呼吸时只感觉喉咙嘶哑,热如吞炭,身上的血煞纹身不自觉浮出。 山神將那节脊椎握住,这骇人的热浪才收敛几分。 “就是它……”他抚摸著这节骨头,似乎又回想起了兄弟反目的那天,神色似怀念又似悲哀。 “那狂血煞之主尚未诞生,比古老更古老的时代里,最古的遗物。” “蚩尤遗骨。” 第73章 皆为我之骨血 那骨头如玉似钢,上头涌动著如血般的温润光华,黎诚將目光放在上头的时候,歷史碎屑声音猛地响了起来。 “检测到唯一性歷史异物。” “尊敬的行者大人,唯一性歷史异物是该段异常歷史异常部分的病灶,如果您將该段歷史的唯一性歷史异物提交给歷史碎屑,您將得到极度丰厚的奖赏。” “蚩尤脊骨(残缺):???” “类型:唯一性歷史异物。” 木人將这遗骨握在手中摩挲片刻,忽得嘆了口气,道:“我最终在此地化龙,可也被我弟弟钉死在这里。” 黎诚没有去问兄弟反目的细节,只是思考片刻,忽得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你是用的何等法子控制的山洞入口?” 山神笑了笑,只见周围崇山峻岭如浪涛般起伏,山上桃树开谢,桃儿落到地上,很快又抽芽新生,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如此往復。 “你有所不知,我……其实已经与此地交融,不分你我。” “这片山川草木,皆为我的骨血。” 周围的山石草木如浪涛涌动,山、水、石、草、、木,都化为浑然一態,在山神一个念头下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姿態。 山下村落里的人看著周围不断变化的山石,跪下恐惧高呼“山神发怒了!山神发怒了!”。 黎诚看得脊背发凉,这是恍若天灾的景象,是凡人再勇武也难以企及的神仙手段。 怪不得歷史碎屑说这木人只是一个化身,那这龙主山神的本体究竟大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自己没有吞服那枚蛇果,只怕自己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剎那间,这一切又都重新归於平静。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清池里,几尾鱼復又自顾自游荡起来,恍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那……那些村民呢?” 黎诚指了指一旁被嚇到了的阮静玉。 山神笑了笑,道:“她们略微有些不同,正如你身体里那两只小虫子。”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状况还不如你的虫子。” 桃树纠结成的山神瞥了一眼黎诚的大腿,挥挥手,身后那颗桃树又再度振奋了起来。 这棵在山主走出后仿佛死去的桃树立刻抽芽开,落下三两朵桃在根须缠绕成的茶杯里晕开,把这杯茶水染成粉红色。 黎诚感觉大腿上两只千足虫骚动起来,山神肩上的蛇吐了吐信子,它俩又惊恐地復归於沉寂。 “沾染著龙主气息的茶水:这杯茶水能震慑与你共生的化龙恩赐。” “方才那枚蛇果的功效,几乎全被你那两只幼虫汲取了。” 一根桃枝將这杯茶递到黎诚面前:“我看你根本没有掌握化龙恩赐,你是怎么抵住人神诱惑的?” 黎诚闻言,张开大腿骨,取出一柄千足龙来递过去。 山神接过千足龙,仔细瞧了瞧,嘆道:“像是死物,又以一种姿態活著,真是神奇啊……” 黎诚接过桃枝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水,抬头饮下。 他並不觉得山神会害他,要是山神真带有哪怕一丝恶意,就是那两只完整的蛟君都够弄死他。 那两只千足虫又骚动了一下,被山神肩上两只桃木蛇瞪了一眼,立刻噤若寒蝉。 黎诚只感觉这茶水浸透自己四肢百骸,那两条虫子悲鸣一声,瑟瑟发抖起来。 两朵桃跟著茶水一同入肚,渗进黎诚的身体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按在了两只千足虫身上,衬出两朵桃状的纹。 黎诚只感觉自己仿佛多了两个器官,心念一动,那两只虫子就如听到指挥般,在自己体內游走起来。 “你与化龙恩赐虽是共生,但总归有个主导。” 山神摇摇头:“你现在还是太弱小了,这杯茶最多能慑服它们到蛟君,若它们走水化龙,就有可能挣脱反噬你。” “多谢。”黎诚诚恳道,心底却微微嘆了口气。 山神的確在尽心尽力帮他,那之后山神所要託付的事情,估计绝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差事。 “说回村民们吧,他们是我创造出来的生命,或许说,一堆只有著既定记忆,陪我消遣的……呃……工具。” 山神看向黎诚:“你觉得人和工具有什么区別?” 黎诚愣了愣,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没水准了,但他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一个数学家忽得被问为什么一加一等於二一样恍惚。 “呃……一个有自我意识,一个不会?” “差不多。”山神道:“你和他们说你喜欢吃,他们会记得,但他们永远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行为逻辑,所以他们不会为你准备。” “但你问他们,他们仍旧会记得,只是他们失去了『变化』这一能力。” “他们只是停留在那一刻的影子,是我把他们所有的记忆整理出来,创造出来的,和他们生前一模一样的『工具』,他们不会问超出自己意料的问题,也没办法学习超出已有记忆的知识。” 黎诚一瞬间就理解了,和主干歷史中的人工智慧类似,只要关闭了训练功能,封包分发,那人工智慧本身就不会再有任何变化。 “人是由他所有的经歷所塑造的,如果一个人停留在某段时间里,那他还算活著么?” 这是个哲学思辨问题,黎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虽对心理学颇有研究,可也仅限於犯罪心理学。 毕竟也没那个凶手会在现场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种纯粹哲学思辨问题。 “可是有一个例外。”黎诚沉声道。 “没错。”山神笑了:“有一个人例外,她会学习,她也渴望学习。” “她是我准备的一个皮囊,一个容器,是我几百年时间研究出来的唯一一个让我外出的方法。” “这也是我需要你的帮助的地方。” 山神看著黎诚,眼神闪烁:“带著她,去找到我的弟弟,我要了结这一切。” “你的弟弟……是谁?” “现今东海王,司马越。” …… 吴桐百无聊赖地踢著路上的石子,刚才山川变形的景色她也看见了,只是她已经习惯了。 “怎么还没出来……”吴桐嘟囔两声:“不会因为不会说话,被山神大人一巴掌拍成渣渣了吧?” 第74章 城破 詹阜跪在军帐外,双手反缚著,赤裸著的背上是淌著血的杖痕。 这是匈奴的临时驻点,匈奴人驱著马儿休息,伐出一片区域供给休息。 詹阜点出的五百骑最后在箭雨与长矛下只损失了十七八人,詹阜在门前也斩了城主马挺,这本该是英雄归家的功绩。 可此刻他却背著手,跪在军帐外,低著头,满脸都是羞愧。 营帐帘子被掀开,刘曜按著剑走出来,看著地上跪著的詹阜,嘆了口气,挥挥手召来左右。 “军杖二百,打完了?” 詹阜低著头,沉声道:“打了四百。” 刘曜走到他背后,看著他鲜血淋漓的后背,大概打折了好几根肋骨。 没有狂血煞之主想要的血战,詹阜只能等待伤口慢慢恢復,其间折磨痛苦自不必多说。 旁边的眾人都感觉到刘曜阴沉的脸色,如狂风暴雨的前奏:“第一次出征,你就不遵军令,你可知你姐姐为你这次名额,付出了多少?” 詹阜低著头不敢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隨军出征,军令如山,他一个人追那小贼脱了军伍两日,没给他治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都算是刘曜仁慈了。 刘曜还提起了他的姐姐,想到这里詹阜更不敢说话。 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是没有资格在先锋军这儿做小將的,但是姐姐奔走许久,家里牛羊財物不知道散去多少,才求到刘曜头上,为他求来了这一次机会。 刘曜见他勇武,动了些爱才的心思,就把这底层出身没有军功的新人插进队伍里,还引得自己手下人有些不满。 “我愿接受任何处罚。”詹阜人低著头,这个能执槊横击蛟君的无畏汉子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此刻有些害怕了。 刘曜看著他,半晌嘆了口气,气氛如阴云散开:“不,你的处罚已经结束了,二百军杖,仅此而已。” 他大力拍了拍詹阜的肩膀,道:“军中赏罚分明,你当挨罚挨罚,当赏还是要赏。” “你杀了武乡城城主,该得赏赐,这不因你的错漏而失。” “这是狂血煞之主都认可的功绩,我们不会埋没任何一个血勇的战士。” 他把詹阜扶起,將手中钢刀放到他手里,指著前方已经被攻下来,换上建武將军旗帜的武乡城。 “去吧,城內三日不封刀,所劫到的財物,由你们自己定夺。” …… 詹阜面无表情地骑著马过街。 街上早乱成了一团,可詹阜还在想著自己拖槊一击能否更迅猛。 前头巷子里忽得逃出来一个浑身染著血的汉子,惊到了马儿,詹阜只是瞥了他一眼,连刀都懒得举,后头追他那匈奴兵就已经用刀背砸在他肩上,將他砸倒在地。 “我没钱了,我没钱了!” 这男人哭诉著,蜷成一团,可那匈奴兵的刀仍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马儿再动,把这男人的哭声留在后头,最后归於一片沉寂。 街上的哭声已经听不太清了,倒不是哭声渐渐少了,而是太多了。 和许多人想的不同,屠城並非进来就杀人,而是先要把守著整座城,把所有人都留在家里。 一开始需要怀柔,不轻易动刀兵,收集城里居民的信息,確认哪些人是有钱人,哪些人是泥腿子。 这期间当然也需要叛徒,比如那些本地的市井无赖,他们知道哪些是豪强哪些是贫民。 確认了经济状况之后,就正式动刀,兵士们三三两两上门敲诈钱財。 不给就打,打死算你倒霉。 不是一波,而是很多波。 有的会留手,有的不会,脾气暴躁的打死你就打死了,砍死你也就砍死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不打死你的原因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还想看看你钱留在哪里了。 至於女子,在这个时代,女子只是財產与工具……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城里因为五百骑先至,贾庆云打开城门逃了一小半人,城里怀著侥倖心理还在观望的人不在少数,就这样被匈奴人堵在城里。 詹阜骑马走过街道,整座武乡城里都是哭嚎,血浆脏水,滚滚如浪,雨天用来引水的沟槽里堆满了男男女女的尸体。 狂血煞之主不鼓励屠杀,但是祂的第二重存在血主却鼓励血祭。 在匈奴人眼里,这不是虐杀,是为自己的战功添上星星点点的光华。 前面大宅里人头堆积成山,是匈奴铸的京观,每个死去的人眼底都带著恐惧与悲哀,此刻无论男女,似乎都只是刀下亡魂。 詹阜下马,推门进去,守卫的几个匈奴將士偷偷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崇拜与羡艷的神色来。 搏杀蛟君的名头已经传开,这是建武將军钦点的军功,有狂血煞之主的馈赠为证,没人会觉得这是刘曜在作假。 屋子里的血气浓度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光是闻著都能感觉到血腥味刺鼻。 詹阜在这京观前坐下,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在往这里送人头。 周围的匈奴祭司早就等候多时,詹阜朝他们微微点头,他们围绕著詹阜唱起了祭歌。 伴隨著诡譎的舞蹈和飘渺的歌声,那京观上的皮肉开始融化,化为玫红色的血水往詹阜脚下流淌。 詹阜身上四臂恶神的虚影浮现,那放下来的一臂持著的泥胎熠熠生辉。 这是取悦狂血煞之主的三大祭典之一的“京观饕餮宴”,是取悦狂血煞之主最难以取悦的第二重存在的血主的典仪。 这是攻下武乡城最大功臣的奖赏,詹阜阵斩马挺,当之无愧,军中没人反对。 京观上的每个人头都是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他们会哭会笑,有自己所爱的和爱自己的人,在这世界上生活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也酝酿过无数的思绪情感。 可此刻都成为詹阜向上跃升的祭品。 那玫红色的血水捲住恶神虚影那持著钢叉的手臂,手臂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反抗著。 原本斩下蛟君后,詹阜得到狂血煞之主的恩赐,这握著钢叉的手臂就已经有些鬆动。 此刻在血水的捲动下,片刻后竟是直接將那只手掰开,那只手里向上托著,像托著一捧清泉。 持第二臂,曰水。 或许是太过轻鬆,那血水余威仍在,朝著第三臂卷了过去,那恶神手臂这回如同磐石般坚韧不动,京观上头的脑袋已经有的流尽了血肉,化为了枯骨。 一旁盯著的兵士立刻从外头拿来新的人头,换下那些枯骨,继续血水的绵延。 第75章 离去 晋朝百姓难道不知道晋朝昏庸荒谬,残暴无情吗? 只因为外头的胡人更是蛮横血腥,视万民如草芥罢了。 狂血煞之主第一重存在称狂主,又被匈奴人称为战狂之主、勇武之主与斗士之主。 祂是个人勇武的代表,千军辟易是狂主的形容词。 祂不偏爱任何典仪,祂只想看到战士的鲜血与决意,在战场上,在决斗场里,乃至在监狱里。 詹阜更偏爱这位存在,儘管他对狂血煞之主的所有存在都一样崇敬,只是更嚮往这位存在所奉行的信条。 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者无不可。 就是兄弟手足,帝王天子,在煞气涌上心头后,皆可杀! 而第二重存在最难取悦,祂要死亡与鲜血,源自战爭中的大量死亡与鲜血。 与祂相对应的是京观,是血祭,是残忍又不可或缺的巫术。 这传自上古的巫术难学难精,每一个祭司都是军队里的宝贝,他们坐著最坚固的马车,吃著最好的粮食,可他们也隨时准备死去,他们不是战士,只是战士的消耗品。 詹阜身边的祭司在歌声中时不时发出尖锐的嚎叫,这嚎叫声与低吟浅唱般的呢喃融为一体,夹杂著巫蛊时期空灵般的低语。 他们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伴隨著自残般的发泄扭转,在这般幅度下,將自己扭成骨折也只是小事。 他们就这样跳著诡异的舞蹈,在詹阜身边维繫著血主的恩赐。 取悦狂血煞之主的三大祭典……不,应当说取悦血主的三大祭典,无不需要这种近乎自残的舞蹈,祭司们时刻准备在舞蹈中死去,这是他们的归宿。 他们的归宿就只是给战士传达血主的恩赐,然后在这过程中因为人体所不能承受的舞蹈死去。 詹阜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恶神虚影仍坚若磐石。 …… 黎诚左手牵著马,吴桐站在他右边,山路起势,那悬空的洞穴口和山路相连,黎诚无声地笑笑,从里头钻了出去。 吴桐不復开始小女孩的娇俏模样,眼睛里一线竖瞳骇人夺目,光是眼神就能夺人心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离开这里以后,我在这具身体里不能復甦太久,你遇上麻烦了就喊我一声。” 说罢闭上眼,啪嘰一声瘫倒在地。 黎诚上前提溜住小姑娘,往马背上隨手一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恍如世外之地的桃源,漫山遍野的桃忽得全都抽芽盛开,黎诚知晓这是山神在为他送行。 牵著马儿回头走进洞里,隨便挑了个方向往前走去。 这马儿吃了不少吴桐餵的桃子,此刻有些步履摇晃。 那是山神龙主的血肉结出的果实,不知有何作用,反正这些天它一直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用歷史碎屑去查探,发现它多了个词条“龙主污染”。 “龙主污染:吞吃下了龙主血肉结成的嘉果,这匹马儿发生了些许异变。” “异种奔马:被龙主血肉侵染的马儿,正处於蜕变的时期。” 黎诚乐了,拍拍它的脑袋,牵著这马儿在山洞里隨便往前走:“喜欢乱吃东西是吧?” 马儿打了个响鼻,摇头晃脑一番,似有些沉闷的痛苦。 山洞又闷又长,即使黎诚隨便找了个方向走,片刻后也看见了迷宫尽头的亮光。 之前老翁带路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那老翁走的路没一次是重样的,全是乱走,只是有山神引路,才次次都走进了山谷。 老翁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信自己肯定没问题,要是正常的山洞,真要信他估计两人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黎诚不得不怀疑老翁是犯老年痴呆了,没一次路口记对也是本事。 …… 刘曜看著面前的地图,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化为一声长嘆。 “司马腾一听说大陵兵败,立刻就逃了,我等追了三天也没追上,只有先將并州其他地方拿下,再求其他。” 他回头看向蹲在角落里的某人,沉声问道:“你说你可助我大军一日千里,若是谎言,你知道结果如何的。” 角落那人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我既来寻你,必是存了相当的心思,你將我引荐给你父王,我再展示我的能耐。” 这人面带笑意,一头掺杂著灰黄色的长髮,看上去像是外邦人,却说得一口流利的匈奴话。 刘曜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索性思索起来下一步往哪边打。 那人蹲在角落撑著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可脑子里却浮现著有个小人抱著一台游戏机在打著游戏。 如果有人能切开他的额间,就能发现那儿一枚不属於这个时代的晶片正躺著高速运转著。 这是他从第七十七重歷史里得到的东西,为此他几乎变卖了自己所有的天然內臟,才在那黑心公司手里换来这片算力最强的晶片。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啊。” 名为威廉查尔的男子笑了笑,碧蓝的眼睛里满是雄心壮志。 “被他们称之为狂血煞之主的玩意不好惹,人神也是一看就嚇人的玩意。” “那我弄个化龙恩赐,血肉恩赐,下回付出些代价回七十七重歷史,能在那边卖多少钱呢?” 想想都让人激动。 公司对这种研究品可是来者不拒,一家控制了半个世界的公司究竟有多富有? 他心念一动,看向自己私人空间里那袖珍的3d印表机,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凭著这玩意他自信能得到偽汉皇帝的奖赏。 “骑马是吗?” “让这群歷史上的骑兵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铁骑。” 他不想去和汉人王朝打交道,这群搞政斗的傢伙一个个精明著,还是和这群胡人打交道好。 虽然嗜杀了点,但至少没那么阴险。 晋朝那个司马家的人,心都脏得很,什么合纵连横什么反水背刺,一个玩得比一个厉害,自己这个政治小白进去大概率被吃得骨头都吐不出来。 他们还不是那种没有实际战斗力的主。 威廉查尔眯眯眼,回想起自己刚刚进入这重歷史,是在洛阳。 想到洛阳那恍如怪物母巢般扎堆的地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谁想去洛阳,谁真是找死。” 第76章 另一边的离去 刚一走出山洞,黎诚眯了眯眼,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不適。 河边停著老翁带他进桃源时的木船,黎诚坐上去,这才思考起来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並不会驶船,更別提这种用船篙控制的老式木船。 想了想,黎诚索性牵马上船,把绑著的绳子解开,任由这木船顺著水流向前。 一路上倒也愜意,两岸猿声阵阵,黎诚静下心来,默默感受著自己胸口那块骨头。 蚩尤遗骨。 山神將这玩意植入了自己胸口,卡在肋骨骨板之间。 这块骨头也如同有生命般自动生出肌腱和周围的肌肉吻合,与他融为一体,仿佛还活著一般。 当黎诚问及山神为何不將这块骨头安置在吴桐身上之时,山神只是默默摇了摇头,道:“这节椎骨排斥一切除正常人类之外的所有事物,包括我的任何造物。” “而你只是接受了狂血煞之主的纹血之煞,没有与化龙恩赐结合。” “否则你对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我也不会找上你。” “为什么偏偏是我?”当时的黎诚直言不讳自己的困惑:“难道纯血人类在现在这个世道不是最常见的人吗?” 人神的恩赐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流民。 “我不要废物。”山神那时候的声音平静。 “废物没有办法带著吴桐在这乱世找我弟弟,就算找到了他,也没有办法见到身居高位的他。” “我偏安一隅,虽不明了我弟弟身居东海王究竟是何等的职位,但就封號来看至少也是王侯。” “所以我需要一个聪明,还有一定实力的傢伙。” 山神当时给出的答案很是简单明了。 黎诚这才彻底瞭然,桃源中的一切都是对他的考验,山神只需要一个能完成他计划的角色。 如果当时自己轰穿石壁,山神大抵不会留他,会由他离去,只是此地机缘与他再无关係。 只有能多次看穿村子异样,还能敢於与他对峙,完成他计划的狠角色,山神才会让他带著吴桐离开桃源。 黎诚在心底无声的笑笑,船儿飘飘摇摇,逐渐往向著未知的未来飘去。 。。。 “此番战功赫赫,并州仍有城可拔,有敌可摧,你確要与军伍脱节?” 刘曜皱著眉,看著跪倒在他面前的詹阜。 “建武將军大人,我是战士,是不惜一切代价的战士。” 詹阜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在地上哑声道。 “对於自己所渴求的对手,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会不惜一切的追杀过去。” “上次擅自离队是我的过错,我也同样愿意接受军中的惩罚。” “此次攻破武乡城后那血祭之礼,我毫不客气地收下,只因为接下来的搏杀我需要我自己成为最强的姿態,这是对待廝杀的认真。” “而城中掠夺財物,我只取一成留给姐姐,其他全部交给先锋军中將士。” “只求暂时脱离,去寻那小子,將其斩杀后,我必归队。” 詹阜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將头埋得更低了。 刘曜看著面前跪下的男子,他锋锐的眼眸里满是战意,似乎心意已定,绝不会因任何人的劝说而妥协。 这就是他选出来的战士,一往无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旦有了自己决意杀死的目標,到死也绝对不会动摇。 说实话,刘曜很羡慕,因为这样的战士往往是狂血煞之主手底下晋升得最快的战士。 许多年后有一句诗用来形容这样的少年郎,再贴切不过。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肯数鄴下黄须儿! 这句诗更著名的是后头的那句。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是每个小卒子的愿望,是极致的个人英雄主义,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唯一胜者。 而他作为將军,虽然也曾崇尚狂徒的勇武与一骑当千的的疯狂。 但是刘曜知道自己早已经不能如詹阜这般瀟洒,他现在是军中將军,他应当带领著匈奴骑兵贏得一场又一场胜利。 任何人都可以意气用事,但他自己不行。 狂主是战狂之主、斗士之主、单骑勇武之主。 血主是凶暴之主,残戮之主,无边杀伐之主。 而煞主,是战阵之主,爭战之主,赤地千里之主。 祂想要的是先登、破阵、斩將、夺旗! 斩强者之於狂主,斩眾生之於血主,如斩群雄之於煞主! 带兵打仗,沙场搏杀、大规模的廝杀与军阵之间的英雄豪情才是能够取悦煞主的关键。 刘曜嘆了口气,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留不下詹阜了。 当一个狂主的信眾要去追逐自己看重的对手时,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挡在他的路上。 否则他的杀性上来了,就是他是他所崇敬的建武將军,詹阜绝不惮於连他一起砍了。 刘曜倒不是害怕詹阜,只是不捨得杀了这个自己有些看重的小將。 “去吧。” 詹阜猛地抬头,眼睛里映出刘曜略带疲惫的神情,似乎没有想到他答应得如此乾脆。 “不要忘了你家里的姐姐,还有……”刘曜嘆道:“早日归队。” 詹阜张眸一阵狂喜,当下沉声道:“我必速斩那小子,再归战阵!” 说罢,衝出营帐,一声马哨呼来自己的爱马,却骇然发现马背上已经背满了粮食。 营帐中的刘曜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早知你离去之心已不可留,那就去吧,用你手里的刀和肩上的槊將他斩於马下。” “我只有一个要求。” 刘曜声音低沉,仿佛酝酿著煞意:“別丟了狂血煞之主的顏面。” “你归来之时,仍是我军中战將。” 詹阜热泪盈眶狂泻而下,狂血煞之主的信徒在没有上头的时候並非只知道武斗的疯子,心中亦有忠义可言。 “此番归来,万死不辞。” 他再次跪下,这次双膝跪地,用力磕了一个头,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刘曜看著他远去的背影,挥手招来左右,道:“此子若能安然归来,可为我的贴身近卫。” 身旁人点头应下。 第77章 五兵之炼 黎诚眯著眼坐在船上休息。 也不是完全在休息,他的心思完全沉浸在蚩尤遗骨的神妙之处上。 这节骨头作为唯一性歷史遗物,一进入到他的身体里,歷史碎屑的声音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把歷史碎屑的声音粗粗筛了一遍,黎诚准確又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最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一条。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获取了唯一性歷史异物,您开启了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 “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集齐蚩尤遗骨。” “完成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后,您可以选择从主干歷史剥离该异常歷史。” “或者……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吗,请提升权限后获得该消息。” “当有行者完成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並剥离该重歷史后,此后该重歷史將与主干歷史分离,未获得该歷史基础行走资格的行者將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进入。” “目前获取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唯一性歷史遗物的行者总数:31人。” “目前您在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完成度:2.178%。” “目前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核心目標最高完成度:37.036%。” 这里又出现了一个自己从未听到过的东西,核心目標……也就是说除了进入世界的主要目標次要目標外,还存著一个核心目標。 “蚩尤遗骨正在淬链您的血骨,但需要您通过它的考验。” “获取无期限目標:五兵之炼。无期限目標不受结束异常歷史探索的影响。” “五兵之炼:蚩尤遗骨向您发起了挑战,它蔑视取巧获得自己的人,不屑於向您展示伟力,除非您获得了这节骨头的认可。” 蚩尤遗骨借著黎诚的血液脉动著,零碎的信息衝进他的脑子里,黎诚心头细细体会了一番。 片刻后抿了抿嘴,神色严肃中带著一丝思索。 这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玩意甚至能蔑视自己,藉此犹可窥见上古时期蚩尤的凶猛。 这五兵之炼共分为五次考验,歷史碎屑只是提了一嘴这个试炼,未对这个它做出详细的说明,甚至连通过后的奖励也没提到过。 黎诚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来源於这节骨头所传递的信息。 …… 传说蚩尤乃九黎部落之首领,这也算是一种巧合,和黎诚所取的行者名头恰好对上了號。 在主干歷史里,蚩尤被尊为兵主,掌管五兵,但自古五兵的分类一直有著许多分歧。 古本《世本》中写:“蚩尤以金作兵,一弓二殳三矛四戈五戟。” 也就是弓、棍棒、矛、戈、戟这五种。 《司马法》中亦写:“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凡五兵。” 这句话的意思是用弓攻击远处的敌人,用棍棒和长矛防守,戈和戟在旁相助,正合《司马法》中“长以卫短,短以救长”的战略。 但是因为戈和戟的没落,从夏商往后,刀剑频频登上歷史舞台,已有替代的趋势,到了汉朝乃至更往后的唐代,更是把盾牌和鎧甲也凑进了五兵里来。 黎诚仍旧没办法搞清楚究竟五兵指的是哪五兵,只能通过蚩尤遗骨给出在黎诚心头浮现的五大试炼稍稍推测一番。 一为步战,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二为骑战,车马相交,胜负一合。 三为混战,乱点天宫,片刻决断。 四为不可及之战,上弦明月,激箭流星。 第五项考验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半遮面,黎诚心头涌起一阵明悟,第五次考验似乎要先將四个考验都通过了才会揭露。 黎诚思考片刻,试著唤醒了步战的试炼,好歹是位剑圣,怎么说也算是个人物,想尝试一番能否过关。 他的心神顿时被吸入蚩尤遗骨中,飘飘摇摇间恍若站在云上,又能清晰的察觉到外界的景色,如魂分两半,十分奇妙。 黎诚来不及感受这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恍恍惚惚中看见脚下的云向上瀰漫起迷雾,数息后迷雾散去,前方不到三十米处站著一个身形硕大魁梧的男人。 这男人面无表情,神色平静,被太阳晒得黢黑的脸和脖子上都纹著恍如纹血之煞的可怖纹身,只不过不是四臂恶神,而是些意味不明的纹。 他昂扬著的脑袋上戴著牛角製成的头冠,上身裸露,连著纹身將他整个身子铺满,下半身只用简单的葛布围著扎起。 葛布上繫著叮叮噹噹作响的青铜器,並非现代博物馆里那种氧化变绿的铜器,泛著些难以言喻的金色光泽,灿灿然如天上星点。 男人的手里持著一把刀,刀柄接近三四十厘米,刀身窄长,两侧刻有血槽及纹波形指甲印纹,这刀其貌不扬,却教人光是看著都胆寒。 他远远看著黎诚,黎诚心神一盪,手中竟浮现出一柄镰鼬切来。 手感、样式无不一模一样,宛如那柄刀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在黎诚握住刀的那一刻,对面的男人动了。 很难想像如此魁梧的男人能挥出如此快的刀,很难想像看上去笨重的男人能行如此迅的步! 黎诚心头警铃声大作,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用剑圣的本能反应撩剑,剑式逆风,这是从下而上的撩剑,是黎诚再熟悉不过的八式基础进攻方法! 叮一声震响,手中镰鼬切发出如悲鸣的一声脆响,黎诚竟是被这男人连刀带人一同斩成两半! 真正意义上的两半,连带著镰鼬切也从刀锋处裂开,整柄刀被整齐地切成两半。 迷雾翻涌,黎诚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大口呼吸著空气,方才被斩断的感觉太过真实,黎诚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被一刀自天灵盖劈成两半。 那男人在葛布裙上隨意擦了擦刀,瞥了黎诚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几下,转身离去。 “等一下!”黎诚怒吼一声,可迷雾瞬息消散,黎诚那被视角被分为两半的奇妙感觉瞬间溶解。 现实里的黎诚后背冷汗直冒,整个人像脱水一样嘴唇乾裂。 从怀里遮掩著掏出一瓶葡萄喝了两口,稍微静了静神。 那男人离去时似乎说了些什么,黎诚深吸一口气,只感觉一段铸刀的知识印入他的脑海。 “我之嗣所用之利刃,名双环刀。” “……” “造刃之法,以血养铁一块,造成粗样,埋入泥沟,每年取出以斗战所流鲜血冶炼一次,十六岁方成刃口,经数十煅,故铣锐无比。” “……” “年十六不带矛刀,使此般拙劣兵器,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最后一句似是这男子的喃喃,与整篇造刀法毫无关联,纯是在骂黎诚。 第78章 极困难的五兵试炼 略微收了收心神,黎诚开始琢磨起这篇文章里头刀的铸法。 以血养铁一块,什么铁?用什么血养?大概要多少份量?这些那个神秘的男人压根没说。 而且十六岁方成刃口,也就是说要十六年成一把刀。 这材料什么的暂且不说,光是时间就拦住了黎诚,十六年一年一锻,还要以斗战所流鲜血冶炼,对於他这种时不时就要离开异常歷史的行者来说难如天堑。 不过,以这种带有神话手段锻造出来的刀,应该也不仅仅是一柄普通武器。 看这锻造方法和那男人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蚩尤部落里的战士大概一出生就会获得这样一块铁,那以血养铁会不会指的是出生时的胎盘血? 十六年……也就是部落里的男人长成真正有战斗力的时候,这时候属於他的刀也铸成了,恰恰能对上號。 黎诚嘆了口气,那男人手中所握的“矛刀”他能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了。 古代的矛种类分得很清,长二丈曰酋矛,二丈四尺曰夷矛,三隅曰厹矛。 夷亦苗蛮之属,至后短其柄,即矛刀,现世又称苗刀。 这是古苗刀啊…… 那这样,综合蚩尤遗骨的名字,那男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咳咳,你面前站的的是——九黎之首·华夏三祖之一·天下兵主·为贪虐者之戎·冶铁之祖·黎贪·蚩尤! 就连黄帝在战胜蚩尤后,仍“天下復扰乱不寧”,黄帝画首偽装成蚩尤,將他的画像画在旗子上,才“八方万邦皆为弭服”。 后世所谓黎民百姓,黎民就是指的蚩尤所率领的九黎部落。 黎诚深吸一口气,九黎民和炎黄百姓在长久的种族融合后几乎已经融为了一体,这大概也是蚩尤並不把自己当成外人的缘故。 如果第一炼给了自己冶炼古苗刀的手段,那第二炼第三炼和第四炼呢? 但黎诚並没有著急,反而想再尝试进入刀兵之炼的虚幻世界里。 却感觉已经进不去了,似乎要自己先把那柄属於自己的刀铸造出来才行。 黎诚嘆口气,自己那纯粹来自臆测的猜测对不对还是两说,获得这刀的路途漫漫无期,只好將目光先看向第二道试炼。 其二为骑战,车马相交,胜负一合。 黎诚看了一眼自己仅仅是精湛级別的马术,想了想还是陷入了迷濛的云雾中。 又是那种一分为二的感觉,雾气蒸腾,云捲云散。 面前云气消退,前方站著仍是那个男人,只不过看上去比步战之炼里的男人更加年轻些,唇上生著淡淡的绒毛,似乎只是个少年。 葛布上坠著的青铜器也少了许多,看上去是少年时的蚩尤。 他骑在闪烁著金光的铜战车上,肩上扛著一桿足有五米多长的大矛,二丈四尺,正是夷矛。 反观黎诚这边就磕磣许多,骑在那匹抢过来的贪吃的马儿身上,马儿看上去倒是没有现实里那么慵懒,略带戒备地摇晃著头,蹄子不断扬起脚下的尘土,似乎战意充盈。 手里头拿著之前司马家私兵所用的三米多长的马槊,挥舞都有些不便,因为他完全不会用这玩意。 黎诚长长嘆了口气。 他还以为会给自己泥头车呢……原来也还是仅限於战爭工具。 不过也对,要是自己所幻想的载具都能得到认可,那自己不如直接开高达歼星舰和流浪地球,谁说骑高达骑战舰骑地球就不是骑兵了? 少年时的蚩尤见黎诚只骑著马儿,似是露出一个张狂的笑,五米长的长矛如臂使指,一矛精准刺开拴著战车的马绳,飞身一跃至那解开束缚的马儿背上。 一勒马绳,少年蚩尤单手擒著足有五米长的夷矛,枪头遥遥指向黎诚,没有废话,大喝一声就发起了衝锋。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 黎诚的马术只有精湛等级,虽然那些天在逃避詹阜时的逃跑也涨了些许,不过也才涨到了14%左右。 这很显然仍然不足以应对少年凌厉至极的骑兵衝击,两马交错间,只一合就被大矛挑起贯穿,如串葫芦般掛在矛头上。 黎诚只能奋力抓住大矛,腹部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 这回的少年什么也没说,只是挑著黎诚默默的走进云中,下一刻二人再次在一开始的地方浮现。 黎诚还没从被贯穿的痛觉中回过神来,自己又重新坐回了马上,遥遥与骑著马的少年蚩尤相对,少年蚩尤手中大矛直直指向他,仿佛立刻要发起第二次衝锋。 然后他真的发起了第二次衝锋,將黎诚毫无悬念再次斩杀。 这次夷矛没有挑起黎诚,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点中黎诚的喉咙,一击即退,毫不拖泥带水,只在黎诚喉咙上留下一个汩汩冒血的血窟窿。 黎诚几乎连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接下来是第三次,第四次。 黎诚终於从这三四次的死亡中看出点门道来,第五次手里不再握著马槊,而是握住和少年蚩尤手里一样的夷矛。 可是胯下的马儿当即被这五米长的沉重长矛压垮,也不知这夷矛是何等材质,竟让黎诚胯下马儿被压得动也动弹不得。 不说马儿,光说黎诚,这五米长的大矛黎诚光是拿著都有些困难。 黎诚心念一动,身上居然浮现出纹血之煞的恶神虚影来,身上也出现那四臂恶神的模样。 在纹血之煞的加持下,黎诚才能勉强使使这五米长的大矛。 他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之前那名匈奴骑兵,尝试著將纹血之煞往马儿身上加持。 可对面那少年已经发起了衝锋,大矛已如游龙般捅出,带著衝锋的高速与锐不可当的凶意,直直將马上的黎诚恶神虚影击碎,一矛將黎诚脑袋抽烂。 现实里的黎诚猛地睁开眼,这幻境中死亡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他无比心悸,非得出来休息休息才行。 他单手捂著脸缓了半晌,心臟怦怦直跳,喉咙发紧。 刚想再次回到第二场试炼里,就感觉两眼有些发昏,没办法顺利进入那心分两重的感觉,只得作罢。 第79章 靠岸 至於第三,第四个考验…… 第三个考验明显,看名字就是需要进行一对多的混战 黎诚目前能拿得出手应对多人的技法,也只有一套二天一流的技法,左手小太刀,右手打刀。 而黎诚对二天一流仅仅也只是“勉强可用”的程度,拿来应对那个男人显然没有任何意义。 至於第四个,虽然黎诚有著千足龙这种射击用的武器,但他的射击水平只能说相当低劣。 虽然身在以枪击闻名世界的美丽国家,但黎诚基本没有摸到过枪。 小时候是因为家里不让,长大后是因为纽约州警局杜绝他拿到任何杀伤性武器。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第三个考验看上一看。 闭上眼睛修养了一两个时辰,精神略微恢復了一点,再尝试进入试炼,果然就成功进去了。 云雾中,第三个考验的蚩尤外貌更加苍老,皮肤也皱皱巴巴的,整个人都有些乾瘦。 老年蚩尤背著一根棍子,大概两三米长的样子。 这根棍子全身呈黑色,棍头与棍尾皆有稜有角,中间还刻画刻饰著繁复的纹。 与其说他是现代意义上的棍棒,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双头破甲锤来的更合適些。 这次考验相较之前而言平缓许多,黎诚只看见老年蚩尤周围云气一卷,浮现出四五个敌人来。 这敌人穿著与老年蚩尤完全不同的葛布裙,上头纹著古老简朴的纹章。 五人顿时陷入了混战,老年蚩尤的动作没有少年蚩尤的张狂,也没有年轻蚩尤的凶煞,他只是熟练,无比的熟练。 似乎一次对上四个联手的敌人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 少年蚩尤和年轻蚩尤体態都很凝实,唯独老年蚩尤不同,身上带著縹緲的云雾。 那四个敌人手里持著刀棍戈,配合精妙无比,无论步伐还是攻击,都显出几分默契来。 在四人的围攻下,刚刚挡住这边一棍,那边又是一刀,攻势连绵不绝。 而老年蚩尤在这般连绵不绝的围攻中,甚至还能抽空对敌人反击,一根棍子舞得生风。 不过好在敌人没有拿著长矛耍赖,都是个人化的单兵武器,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住了。 黎诚还在看戏呢,身边云气一卷,也猛地冒出来四个衣著一模一样的敌人来。 他眼角抽了抽,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 就算只有一个敌人,他能不能打过都是两说,更何况还有四个。 黎诚一点棍子的使用技法都不会,此刻连棍子都凝结不出。 只是一个照面,就被不知哪个刁钻的角度来的一棍砸在后脑上七窍流血,头脑发昏,倒地在地上被隨后跟来的刀戈追击,几下就死了 而反观男人那边,五人战成一团,却是如同舞蹈中最默契精妙的舞者。 那四人总能在乱战中找到最合適的配合方法,但老年蚩尤每每都能做出最合適的决策,偶尔还能反击,一时之间,五人两方之间竟达成了一种诡异的攻守平衡。 …… “老大,这刁民怎么办?”枯瘦的男人像个水鬼,四肢修长,眼睛暴凸,看上去有几分骇人。 “敢骗老子,杀了,扔河里餵鱼。” 身后的男人冷声说。 “好嘞。” 这瘦小的跟竹竿似的男人闻言来了劲,立刻一刀將面前跪在地上求饶的村民脑袋给砍了下来。 不止如此,这瘦子一脚踢在还没落到地上的村民头颅上,將这面露悽苦的脑袋一脚踢进了旁边的河里。 无头尸体倒地,鲜血溅出溅到他的身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噁心似的,反而上前扛著淌血的尸身,往身旁的河里隨意一丟。 “麻利点。” “唉,老大,这村子好像也没留什么余粮啊。” 另外又有一人从远处凑过来,面色发苦。 魁梧的男人想了想,手里的刀挥了挥:“那一会儿除了女人外,小孩也带走,男的就地杀了。” “等等!” 拋尸的瘦子忽的指著河上,喊道:“河上有船。” 眾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晃晃悠悠飘来一艘木船。 老大眯眼看了看那艘木船,拦住了刚刚过来匯报粮食不够了的小弟,道:“你去把傻子给我喊过来。” 这人闻言瞭然,立刻跑向角落蹲著的那个胖墩。 这胖墩蹲著足有两米高,身上满是冻疮和肥肉,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 这般骇人的模样,那小弟却隨意踢了他一脚,声音粗鲁不善。 “喂,傻子,老大叫你去他那儿。” 这个体型硕大的傢伙转过头来,表情呆呆傻傻的,还流著口水,闻言忙往老大身旁走去。 老大带著些嫌弃的表情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把焦黄的炒麦,细细看来,中间还夹著许多烤焦的麦壳。 因为脱壳技术低下,这种粗麦很难下咽,里头没清理乾净的稻穀壳子还有些喇喉咙。 他拍拍看见这炒麦子欣喜若狂的傻子脏兮兮的肩膀,指了指江上的游船,將身上一个用铁铸的爪子似的东西递给了他。 这爪子后头连著一圈长长的绳子。 “扔过去,拉过来。” 傻子立刻顺从地接过铁爪,甩起来奋力往河中央那艘船一掷。 这傻大个力气大得有些骇人,铁爪破空飞向那河中心的游船。 第一次第二次丟歪了,老大骂骂咧咧踢了他两脚,这肥壮的男子压根不敢反抗,继续拉回来丟了第三次。 这次铁爪牢牢鉤中那艘小船,傻大个一使劲,小船晃晃悠悠地往这边飘荡。 “只有一个人。”船儿越来越近,瘦子眯眼叫到:“有匹马,好肥!” “好!” 这船缓缓撞到岸边,傻大个接过老大手里焦糊糊的炒麦子,往嘴里猛塞。 稻壳划破他的口腔,鲜血直流,可这胖子恍若未觉,和著血一起咽下去。 “你是这村子里的人?还是这附近有別的村子?带我们去,饶你一命。” 船上坐著一个似乎是被他们嚇傻了的傢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闻言只是淡淡扭过头来瞥了他们一眼,又回到了刚才有些出神的状態。 “老大跟你说话呢!” 瘦子上前,想要一脚將这男人踹进河里给他长长记性。 那男人似是终於从迷茫中反应过来,扭过头冲眾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来。 第80章 明日上架 咳咳,也是走到了上架这一步。 也没啥好说的,其实大家评论我都常看的,比如某些朋友在问我是不是马甲…… 还真不是…… 以前就瞎写过写著玩些几万字的开头,没赚到过钱。 这还真是我第一本书(確信) 说回到书上吧。 幕末京都篇……其实只是一个开头,后头清王朝和圣弗朗西斯科,活体兵器都只埋了个鉤子,还没开讲。 所以有人想看后日谈,后日谈可长著呢(笑) 以后肯定是会回去的,而樱子她们的故事呢……也会继续。 说句实话,我写这个篇章完全是奔著两个场景去的,一个是樱子的高光,一个是主角的高光,都在后头。 所以大概最让我满意的片段都要在第二次入幕末歷史才能写出来。 明治维新是军国主义萌芽的原因,我也肯定不会给军国主义添把火让它烧得更猛,所以后期剧情其实还挺好猜的。 嗯…… 至於晋末乞活篇,大家应该都看出来有点像锤的世界观,但还是有点魔改的。 首先就是只有两个神,一个人神,一个狂血煞(虽然我也觉得这逼名字很难听但是三重存在真的很带感),所以大家期待的慈父和姦奇…… 嗯……我也不能保证写嗨了会不会出来,但目前大纲看来確实没他俩的位置。 特別是奸奇,太难写了,很容易就出现你看破我的计划是我计划特意布局的一环,这种看起来有点幽默的剧情…… 然后再说回作品本身吧,我一开始的名字是《异史行者》这种带著点不自量力的大神气息的名字,被编辑无情地否了。 写这本的原因大概率是活太……活大神的《从姑获鸟开始》断更了,心里痒痒也想写点什么。 然后发现自己写的玩意被编辑捞了,在此感谢编辑明大捞我。 用歷史当副本其实还是有点莽撞的,主要就是不好写,每个时代的考据很多,比如之前就有读者提醒我晋末没裤子,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还挺难顾及的。 需要查的东西太多了,导致我有些理解活儿该大神为啥断更了。 唾骂活儿该、理解活儿该、成为……啊……这可不兴成为…… 总之,我关於后头的大纲倒是完成了七八分,大方向倒是没啥问题,没意外的话写完本应该没问题。 在此感谢所有支持的大佬。 ps:关於更新……作者目前还没办法把写书当做全职,毕竟收入太低了养不活自己,害得在外面打工,不然房租都付不起。 再加上作者码字速度比较慢,偶尔遇上加班还得熬夜码更新不然跟不上,一天四千已经是极限了,见谅啊…… 追读或者还在养书的大佬如果觉著不错,养著就养著吧,求个首订让我踏实踏实。 就到这里吧,我靠,写这玩意这么快就一千字了,我要有这个速度也不至於一章要写一两个小时了…… (清清嗓子),(正色)、(深呼吸)、(诚恳的眼神)、(眼底藏著狮子般的罌粟)。 咳咳。 求首订!! (战术换气),(踢开想要上镜的吴桐小朋友)。 求首订!!!!!!! 第81章 入村 第81章 入村 船舱里忽得探出一个女孩的头,生著妖怪般的竖瞳,眨巴眨巴眼看著黎诚:“贾大哥!我们到了?” 黎诚头也没回,低声道:“进去!” 吴桐老老实实缩回用篷布遮著的船篷里,可还偷偷通过间隙偷看外头。 那匪徒老大看吴桐生得白白净净,便带著些戏謔的意味开口:“怎的,害怕自己在女儿面前丟脸?” 黎诚冷笑一声,他现在使的贾庆云的模样,三十多岁的男人鬍子拉碴,虽然外貌和贾庆云一样,气势却浑然不同。 因为这几天忙著打试炼,死了活活了死,黎诚浑身上下都散发著一股子阴冷颓废的味道。 “想死?” 开口就是重量级发言。 倒不是他听匪徒这话有多恼羞成怒,只是漂泊这几天心情实在不佳。 特別是刚才幻境中正与少年蛋尤对矛,福至心灵般堪堪格住一击,终於有了一次难得的回击机会,就被这鉤爪扰了心智,被少年蛋尤抓住破绽一矛捅死。 外头那瘦子闻言不怒反笑,上前就要来抓黎诚的衣领。 只见刀光一闪,那瘦子的手应声而断,黎诚让开一步,没让这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在自己身上。 环首刀握在手中,身后船蓬里传来吴桐一声惊呼,黎诚哼了一声,头也没回:“都叫你別看了。” “你只叫我回去,才没叫我別看!”吴桐声音颤抖:“不看了!不看了!太嚇人哩!” 这小姑娘到底只有六七岁,虽然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可年龄摆在这里,也成熟得有限,况且在相敬如宾的桃源里哪里见过此般直白的血腥廝杀? 在山神龙主没有甦醒的时候,吴桐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罢了。 “我的、我的手!” 瘦子捂著手在地上干豪,匪徒老大看也没看他,盯著黎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朝廷的人?” 黎诚懒得搭理这群匪徒,他天性不好杀,只想快点走了了事,一句话也懒得多说,环首刀挑起瘦子被砍下来的手往河里隨意一拋。 再把环首刀换到左手,右手往船舱里抽船篇。 那匪徒老大见状他无视自己,眉头一竖,被黎诚的轻慢激怒,往后喝一声:“傻子! 揍他!” 身后还在砸吧嘴的傻子闻言眼晴一亮,硕大的身材上前一个飞扑往船上扑去。 黎诚倒是对这种从天而降的技法再熟悉不过,少年蛋尤好几次都是在与自己马儿交错后勒马起跃,一矛把黎诚连人带马砸得稀巴烂。 当下手中船篇一送,將船儿往后一推,借著力就往河中央行去。 那胖子噗通一声砸在河岸边的淤泥水里,还挣扎著伸出手要去拉船。 黎诚眉头一挑,以船蒿为长矛,一矛点向这胖子伸出的手。 “粗劣枪矛术97%:硬杆为予,软杆为枪,你更擅使矛,由於枪法的拖累,你对这类兵器的见解只在粗劣间。” “简介:用死亡灌溉出来的技术,当然,是你的死亡。” 船蒿粗浅地扎在胖子手臂血肉上,虽然扎中了,但黎诚明明瞄准的是他的小臂,扎中的却是他的手掌。 因为这个小小的失误,船蒿尖头被卡在掌骨间一时难以抽回,那胖子宛如没有痛觉般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握住长篇,拉著小船往回拉。 黎诚不想丟了船篇,毕竟在河上若是没了这玩意,万一遇上什么糟糕的天气,想上岸大概只能靠游。 嘆口气,再次拔刀。 “吴桐,闭上眼別看。” 黎诚声音很轻,吴桐耳朵敏锐得很,闻言忙老老实实用手捂著眼睛,蜷缩在船舱最角落,但是耳朵里还是不时听见外头传来的惨叫声。 吴桐换了个姿势,用手捂住耳朵,隔绝恐怖的惨叫,紧闭双眼。 黎诚擦了擦环首刀上的血,走进船舱提起闭著眼睛的吴桐。 “可以张开眼了吗?” “还不行。” 黎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村子,提著吴桐轻声说:“听话,一会儿给你喝水。” 吴桐被黎诚提溜著后领,闻言老老实实地缩成一团。 握著刀把船绑在河边,黎诚又把马儿牵下来让它在河边吃草,自己带著吴桐往小村走去。 马儿见状连草也不吃,立刻快步跟上黎诚的步伐,亲昵地蹭了蹭黎诚怀里的吴桐。 黎诚警了它一眼,感觉这畜生是知道谁是大腿的,不禁有些好笑。 走出去一段距离,黎诚才把吴桐放下来:“你在这儿和马儿等著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方才砍死那几个人往这边的村子边跑边呼救,既然已经耽搁了,黎诚也不介意日行一善,给他们的同伙一锅端了。 嗯—和面对少年蛋尤比,砍砍流匪怎么不算休閒呢? 吴桐小心翼翼睁开眼,牢牢抓住黎诚伸过来的马绳:“可是,贾大哥,我怕—” 黎诚心说你怕个锤子,这天下敢嚇嘘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大概都会被惊嚇而甦醒的山神龙主弄死,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可他还是摸了摸女孩的头,温声道:“那让释子姐姐陪著你吧。” 半透明的少女在黎诚身后浮现。 倒不是黎诚故意用妖鬼嚇嘘小女孩,是因为饮下那杯茶水三四天后,船幽灵就已经甦醒过来,而且·还大变了模样。 少女慢慢凝成实体,缓缓上前跪坐下来,细长的手指摸了摸女孩的头:“乖“ 乖..—嘶嘶..我来...和...玩儿。” 如果忽略这少女时不时发出的恐怖嘶鸣声,大概常人很难看出她和正常人的区別。 “物品:释子(船幽灵)” “品质:异常” “简介:溺死者的残愿,被服的妖鬼。化龙恩赐附身的载体,重获血肉的怪物。” 再次甦醒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智慧,黎诚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给她取了幕末时那个死去的女孩的名字。 黎诚没有把姓也带上,只叫她释子,大概只是为了纪念一下,而非將其当成了那个可悲的小女孩。 “好耶,是释子姐姐。” 吴桐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拉住释子的手摇啊摇。 释子是没有固定面貌的,黎诚隨意为她捏了个普通顺眼女孩的外貌,因为他的审美还算过得去,所以释子在晋末也算得上美人。 只是比不上现代科技那种又美白又护肤的真正美女,黎诚也懒得那么精细地捏人,不丑就行,否则反倒显得他对这妖鬼动了什么歪心思似的。 而且不仅是模样,释子和一开始相比,甚至能离开他最多接近好几里的距离,他在船上试过把释子留在岸边,开船出去足足好几里地,释子才消散回到自己体內。 其实本来究极理工科直男黎诚连岸都懒得靠,想直接把释子往河里丟的—被吴桐阻止了。 黎诚再摸摸善良小女孩吴桐的头:“好好呆在这,乖。” 吴桐狠狠点了点头。 第82章 往山中去 第82章 往山中去 刚一靠近村子,就被村口警惕的流匪拉开弓指著脑袋。 “哪来的人!” 黎诚扫视一眼,喷了一声,拔出千足龙就开始点名。 因为枪法太烂,而且距离太远,没有一发是直接打中的。 不过还好千足龙的原型菲尼克斯就是爆弹,打中会產生小范围的爆炸,被化龙恩赐寄生后爆炸范围变得更大,直接炸得那几个弓手站立不稳,射出来的箭矢也失了准头。 流匪的弓箭又能有多准,弓箭手可是出了名的难训练。 趁著射箭的空隙,黎诚衝过空地,血煞纹身发动,恶神虚影再现。 面对这种没经过多少训练的流匪,这几乎只是一场单边倒的屠杀。 女人低低的哭声在村子里传出来,小孩被女人关在房子里,还能动弹的女人在村子里给男人收户。 男人已经杀光了,孩子里就连十四岁以上的男孩都见不到,这个年纪的男孩本该享受父母余荫,就连身子骨都没怎么长成,也成了那户骨中的一堆。 黎诚默然看著,心中却对这村子的延续不抱任何希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失去了男性,光剩下女人和小孩,这村子在乱世又能存在多久呢? “壮士—”有个年轻的女人慌乱地跑到他面前,脖子上被流匪掐紫了,黎诚都不用猜就明白她遭遇了什么。 “您有见著我的丈夫吗?”她慌乱地比划著名,小妇人的脸上带著泪痕:“他、他大概这么高,不壮。” “他说他在野外藏著財物,他被流匪带走了,我不知道,您见著他了吗?” 她的语序很乱,这证明她很慌张。 黎诚直直盯著这小妇人的眼睛沉默著,直到看见那唯一闪烁著的希望光点慢慢破灭, 他也只是沉默著。 他回想起了河边还没被浪头冲走的无头尸体,有股鬱气结在心头,甚至微微有些后悔来这看到这眼睛暗淡下去。 “..—”这小妇人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快要站不稳,只能勉强冲黎诚抿了抿嘴:“我明白了.” 待到这小妇人离去,黎诚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可这非但没能让他胸中那股鬱结之气散掉,反而平添了一阵迷茫。 黎诚摇摇头,不去想那些,回头就要离去。 这儿不適合留宿了,自己还是去找找別的村子吧。 可村里的女人见黎诚要走,忙一股脑涌上来拦住他的去路,可又说不清什么话,最后还是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女人上前,跪下朝他磕了两个头。 其他人见状也都跪下磕头,黎诚侧过身子不想受,却也没办法给他们扶起来。 那年长些的女人起身,声音带著些硬嘻,对黎诚道:“村子里剩下些粮食,壮士可自取。” 黎诚摇摇头,他现在倒是不缺吃食:“你们自己留著吧。” 稍微犹豫片刻,黎诚又问道:“现在已经是这般状况,你们准备如何?” 年长些的女人嘆了口气,道:“我与村里乡亲商量过了,无非是带著粮食去投奔邻村·—” 黎诚微微点头,低声道:“有去处那便好。” 但又看见这女人抿著嘴有些犹豫,忽得些灵感涌上心头,追问道:“这匪类莫非还有同党?” 女人闻言像是鬆了口气,低眉回应:“在十几里外的嘉山处还有营地——— “若是担心余党,不必为此心忧。”黎诚笑了笑,道:“我要取他们財物宝藏,自是要去他们营地转一圈,还劳烦你们为我指路。” 黎诚用上了些心理学的技巧,一味的付出不如求些帮助,这样更容易安抚一个人。 这女人忙指了个方向,顺著这方向,黎诚远远瞧见一座矮山。 “就是那边。”女人忙道:“若不甚明了,我也可以带你前去。” 黎诚摇摇头,他看出这女人已经有些不想活了,想了想又道:“那就不必了,我看村子里突逢此劫乱成一团,你且先帮著准备转移的事吧。” 这女人连声应下,和身旁人一起目送黎诚远去, 吴桐正和释子下著三子棋,这小屁孩面带笑意,两眼笑成弯弯的月牙儿,因为她已经连贏这姐姐十七次了。 “芜!我又贏了!”吴桐將石子放下,三子连成一行,起身欢呼起来。 释子呆呆地歪头看看她,又看看棋盘,有些苦恼地开始收拾起了用石头和树叶充当的棋子。 “唔输—嘶嘶—输—” 吴桐拍拍这姐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要紧,勤学苦练,你总会贏我一次的。” 释子歪头看她,吴桐也不管她听没听懂,得意地叉腰大笑两声。 一旁的马儿打了个响鼻,引得吴桐一阵不满:“怎么?你不服?” 马儿扭过头去不看这烦人的小孩,被她著脑袋扭回来:“那你来跟我下!” 这马儿闻言还真就顺从地站在对面,鼻子动了动,马蹄踩在释子刚刚画好的井字格正中央处。 “不许!我要先下!”吴桐张牙舞爪,將树枝放在了正中间。 见马儿一动也不动,吴桐只好嘟著嘴说:“那你先吧—” 几分钟后,吴桐看著连成三子的石头,瞪大了眼晴。 “你—你——” 马儿討好般拱了拱她的手,却听见小女孩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输了!” 这哭声让马儿有些不知所措,它本来是想討好这个一闻上去就很厉害的直立猿的,却偏偏惹得她哭了起来。 吴桐哭得快恢復得也快,擎著泪又拉著马儿要下:“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马儿不敢下了,生怕又惹得这女孩哭, 它不懂什么放水,只得低下头去嚼著草根,被女孩这样拉扯韁绳,心里反而更加害怕了。 黎诚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马儿胆怯地低头吃草,好像那掺杂著沙子的草根是什么人间美味,吴桐著嘴红著眼扯著马儿的韁绳,大叫“和我下棋!”“和我下棋!” 释子在一旁歪头算著手指,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憨傻的气息。 黎诚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有些无语,可胸中那股鬱结之气却莫名消散不少,只喊了声:“走吧。” 马儿立刻跑了过来,黎诚头一次见它这么积极。 吴桐过来抱住黎诚的大腿,大叫道:“贾大哥,让你的马和我下棋!” 黎诚耸耸肩,挥手召回了释子,提著小女孩翻身上马,一勒韁绳,马儿仰头嘶吼。 “棋什么的等会儿再下,现在有急事。” 女孩一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忘了方才输给马儿的耻辱,瞪大眼晴问道:“什么急事?” 黎诚表情平静:“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特別是一个下棋输给马的小孩子。” 闻言,吴桐顿时气鼓著脸安静了下来,坐在马上一言不发。 第83章 入寨 第83章 入寨 黎诚照旧把马儿吴桐和释子留在山脚下,一个人背著环首刀上山。 说是寨子,实际上只是用木头和乾枯的荆棘围起来的小村,和村子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里头走著的都是男性。 在这种由许多互相不相识的人组成的流匪寨子里,女人只是消耗品,不像那种由宗族组成的流匪还会因为血脉留著些村子的感觉。 或许十几年几十年后,这村子里被劫来的女子怀孕生子,她们的孩子长大后会让母亲的状况好些,但这些女子大多活不到那时候。 或者说这寨子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是两说。 黎诚很稳健,躲在林子里先看好一会儿这寨子的构成。 唯一的入口旁站著两个呆呆傻傻的胖子,黎诚皱了皱眉,他起初还以为那胖子只是个例,没想到这儿竟然还有。 那就绝不可能是意外了。 在河边他就注意到那胖子痴痴傻傻,力气却大得嚇人,还恍若没有痛觉,吃了自己一刀跟没什么事一样,直到自己砍断他的脖子才停止了挣扎,若是普通人对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思考片刻,画皮一卷,变为那个被自已砍死的匪徒老大的模样,一搓一揉,身上显出好几处渗著血的刀痕。 动了动鲜血凝固的血,黎诚把环首刀丟回私人空间,换上那匪徒的大刀,跌跌撞撞往门口跑去。 “谁!” 那两个胖子蹲著嗦手指,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门口里头躲著的男人大喝了一声。 “山下有—”黎诚跑过来大吼一声,在暗处的弓手还没来得及射出之前,扑通一声摔趴在地上,假装昏迷了过去。 里头那人听见动静,出门来看了两眼,看见黎诚熟悉的装扮和浑身的伤痕,又隔得远远的仔细瞅了瞅他被血糊住的样子,登时大惊失色:“三当家!” “过来!” 上前走了两步,喊过来一个肥肥胖胖的傢伙,这人带著扛起黎诚的胖子就往寨子里跑。 “去找大当家。” 黎诚微微眯著眼,心里对自己的身份稍微有了点数。 这胖子看上去臃肿,跑起来可不慢,即使背著黎诚这么个大活人也仍旧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带著黎诚跑到了村子中心,一栋用石头和黄土搭起来的房子里。 “大当家!三当家要折了!” 看门的人大喊了一声,屋里头走出来个鬍子拉碴的彪形大汉,黎诚用纹血之煞默默感受了一番,没从他身上觉出纹血之煞来。 纹血之煞也没表现出什么厌恶的情绪,这大当家也没有人神的恩赐,不过是个普通人。 心里更添几分把握,可更好奇那胖子究竟是什么东西了,就连普通人也能製造?便仍旧闭看眼睛装死。 那大当家上前来摸了摸黎诚下頜脖子处,黎诚根据触觉感受著这人茧子的位置,判断这粗糙的手不常握刀,只是农夫转换为的流匪。 “还活著。”大当家的声音很是困惑:“其他人呢? “不知道,三当家一逃回来就喊了一声山下有什么什么东西,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其他人压根没在他身边。” “我看三当家这么狼犯,也不敢多耽误,直接就来找你了。” “老三这次下山去了几个人?” “十四五个,还带了个傻胖子一起去。” 大当家闻言不说话了,低声道:“把他先带回去,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闻言应下,支使著胖子背起偽装成三当家模样的黎诚,带著他往旁边的房里走去。 那胖子刚一把黎诚放到床铺上,黎诚闷哼一声,假装醒过来,沙哑著喉咙喊:“水·——.·水·——“”“ 这人不敢怠慢,忙从腰间解下一个皮水壶,凑到黎诚唇边。 “三当家,您醒了?” 黎诚没理他,假意虚弱地抢过这兽皮水壶,抢了两次还没抢过来,似乎因为受伤无比虚弱。 “您喝,您喝。” 他把水壶凑到黎诚嘴边,討好地半跪在地上给床上躺著的黎诚餵水。 一旁呆呆傻傻的胖子啊呜两声,这人瞪了他一眼,寒声道:“滚出去!” 胖子立刻温顺地跑了出去。 黎诚喝了两口,只觉得有股怪味,微微侧了侧身,引著水壶里的水沿著喉咙往下淌, 看似喝了不少,实际上只堪堪润了润嘴唇。 因为角度很取巧,这人虽然看出来黎诚没全把水喝进去,反而觉著受了重伤抓不稳水袋也很正常,心底更信了几分。 水壶里的水慢慢见底,黎诚抹了抹嘴角,长舒了口气。 “三当家—您这是?” 这人忙关切地问,可眼底却闪烁著什么不怀好意的光。 “滚!”黎诚恶声恶气地喊:“去喊大当家来,我有关係到寨子存亡的大事要和他讲一股子匪气从黎诚身上散发出来,混不吝的气质与三当家如出一辙。 可这非但没嚇到这人,反而让他心底更添几分底气。 “大事?”只见他蹲下来好声好气道:“三当家,您直接和我说吧,別耽误了大事。 3 黎诚看出来这小子有点问题,心底直嘆气,怎么这一进来就计划有变,遇上个头生反骨的傢伙? 这人见黎诚不说话,大著胆子推了推他,声音稍微重了点:“三当家?” 黎诚虚弱地抬起头,咬著牙说:“只要你帮我活下来,我私留的钱財分你一半!” 这人咧嘴一笑,还以为黎诚在同他虚与委蛇,也是不紧不慢道:“怎敢,怎敢,三当家客气了哇。” “你发誓!”黎诚喝了一声,重伤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挣狞来。 这贪婪的傢伙眯了眯眼,只当这三当家失血昏了神,当即猛地伸出三根手指:“老天爷在上,我费永奇——” 话音未落,已经得到自己想要信息的黎诚忽然拔刀! 床榻上仿佛要死去的垂危病人顷刻拔剑,剑光如水银泄地,教费永奇避无可避,甚至连躲避的念头都不曾闪过,就被一刀梟首,脑袋在地上咕嚕嚕滚了两圈。 黎诚深吸一口气,画皮变动,变成费永奇的模样,清清嗓子,仿著他的声音啊了两声,竟有八九分相似,一股子猥琐劲透出,更是难以辨別。 他將费永奇的户体和脑袋往床底隨便一塞,快步往外跑去。 第84章 肥胖者的根源 第84章 肥胖者的根源 这费永奇是个有野心的主,也是个有算计的主, “三当家”虽然命不久矣,但对他一个守大门的来说也是绝对的上位者,一开始费永奇的试探就是在看三当家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拿不稳水袋,很好,符合他表现出来的伤势。 急躁、慌张,更好了,看来他的人真的死光了。 一股子贪婪的欲望涌上心头,费永奇念头一转,心里就有了些计较。 黎诚说要把自已私藏的財宝给他,他完全不信,只要大当家一过来,这此时看上去诚诚恳恳的三当家必然变卦。 他不相信三当家真会把自己目前唯一的价值说出来,所以只是和黎诚互相敷衍。 但是黎诚很恰到好处地偽装出了一个慌张到失了智的形象一一他让费永奇发誓。 没有观眾的誓言就是个笑话,费永奇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三当家不可能不知道。 而三当家却能在知道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底牌,他只能靠看这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誓言。 这证明他已经没有任何能拿出来威胁费永奇的东西了! 费永奇很清楚,跟著三当家下山去劫掠的都是他最心腹的兄弟,在这山上什么最重要?能交心的兄弟最重要! 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他还是三当家吗? 念及此处,这三当家在寨子里就是板上鱼肉,任人宰割的主! 或许大当家会留他一命团结寨子,但其他人呢? 於是费永奇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谁吃这条鱼不是吃?此刻他要吃! 可是费永奇不知道黎诚要的只是他的名字,他现在的身份比费永奇高,所以费永奇没胆子喊他的名字,黎诚也没办法在不漏破绽的情况下问。 但是这终究是一个超大的破绽,自己只是三当家,大当家二当家隨时可能喊他真名, 天知道他们会喊自己“老三”还是真名。 而他並不知道三当家真名,这是他最大的破绽! 得到了费永奇的名字,费永奇就该退场了。 黎诚毫不犹豫出手,一刀砍死这心里头还在算计的傢伙,他连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这本该重伤垂死的人又是为何出刀如电,將他斩下的。 “费永奇”慌慌张张跑过寨子,周围人朝他打招呼,他一个也不理,凭著记忆跑到大当家门前,喘著粗气喊:“大当家,出事了!” 那络腮鬍汉子似乎正在磨刀,看见“费永奇”慌慌张张的模样,心底也泛起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费永奇”左看看右看看,抿著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络腮鬍汉子看著像个莽夫,能坐到大当家的位置也不是善茬,立刻会意,点点头:“进来说。” “费永奇”鬆了口气,走进房间里,看见角落蜷缩著几个女子,手脚被缚著赤裸著身子绑在角落,只是回头面不改色地对关上门的大当家说:“三当家临死前说,朝廷的兵马杀过来了.” “朝廷???” 一刻也没有为三当家的死而哀悼,大当家坐在椅子上立刻思考起了现状:“他说的是大晋朝廷?还是匈奴朝廷?” “费永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三当家只来得及说自己的兄弟都被朝廷砍死了,要我们为他报仇。” 大当家冷笑一声:“报仇,我倒是也想报仇,可哪家朝廷是好惹的?” “费永奇”若寒蝉,低著头不说话。 大当家烦躁得要死,骂了两声,起身步走来走去走个不停,忽得盯著“费永奇”:“他还说別的没有?” “他伤得太重了,说完这句就已经死了。” “死了—”大当家若有所思,冷笑一声:“死了好啊!” 他似乎有些放鬆,笑了两声,拍拍“费永奇”的肩膀:“去,那女人赏你了。” 大当家指著角落里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妇人,黎诚注意到她被破布遮挡著的赤裸的身体上满是淤青。 “费永奇”適时露出色眯眯的猥琐表情,朝那双目无神的女人走去。 在“费永奇”慢慢走过去的时候,大当家眼神逐渐阴势下来,无声地走到桌边,握住那磨到一半的快刀。 朝廷,多么可怕的字眼。 即使普朝乱成一锅粥,即使內耗的普朝被五胡按在地上揍,即使八王之乱司马杀司马让它看上去像个笑话。 它仍是王朝,曾经的大一统王朝。 它的丘八再烂再垃圾再没有战斗力,也比这群乌合之眾强。 即使是歷史上豁出性命的乞活军,也是在流离许久后才真正有了战斗力。 而若是匈奴朝廷的骑兵—— 呵呵。 大当家的手搭上了刀柄,在“费永奇”背后慢慢举起。 决不能让这消息传出去,他要先一步逃了,让这群耗材拦一拦朝廷,才有机会活下去。 坚定著这样的念头,那快刀猛然砍下! 可“费永奇”却仿佛背后长著只眼晴,毫无徵兆转身拔剑一架,架退大当家突然的袭击,却没有追击。 黎诚想杀了大当家很容易,只是他现在暂时还不想杀他。 大当家猛地退后两步,握著刀眯眼道:“倒是还有你在藏—藏得可真深啊· 黎诚冷笑一声,举刀遥遥对著他:“怎么,要跑,不想带著兄弟跑?”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不愿意和黎诚再起爭执,免得引来旁人,泄露消息。 便沉声道:“既然你也已经知道要逃,那便你我二人先走,留其他人留在这儿拖住官兵。” 黎诚微微頜首:“好。” 这大当家是个老奸巨猾的主,从一开始就想著溜號,黎诚如果不是还好奇那胖子是怎么诞生的,早给这自作聪明的玩意一刀砍了。 二人立刻达成协议,大当家沉声又道:“我去取罗盘,你去取钱財。” 黎诚立刻反驳:“不,我去取罗盘。” “你知道罗盘在哪?”大当家厉声发问。 “不知道。”黎诚摇摇头。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內心的怒气,道:“就此分道扬,如何?” “不如何—”黎诚神色不变,眼中倒映著大当家有些急躁的模样:“要么一起去拿罗盘,要么—— 他咧嘴一笑,带著森然的冷意。 “你作为大当家,肯定有义务带著所有人一起逃命吧。” 大当家內心骂了无数遍,最后还是咬著牙道:“好————-那就一起去。” 第85章 失乡罗盘 第85章 失乡罗盘 罗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黎诚不知道。 但是大概率和那些痴傻的胖子有关。 大当家也是吃了信息差的亏,寨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些作战悍不畏死的胖子是用“罗盘”製造出来的,可是黎诚不知道。 大当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主动提出自己去取罗盘,而钱財什么的留给黎诚。 就算之后二人没再匯合,自己带著“罗盘”先逃走了,费永奇也能带走钱粮。 这看似是一个比较公平的决策,可是实际上大当家压根没把钱粮放在心上,他大概率会弃车保帅,让黎诚带走钱粮。 可是黎诚压根不是正常人,他来这儿就是奔著非自然力量来的,自然不会被蝇头小利吸引。 大当家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和他绑在一起,两个人出逃总比一群人出逃好。 掀开面前堆著一堆还没硝制的动物皮毛,恶臭味扑面而来。 大当家面不改色,三两下挪出一个空位来,到处敲了敲,掀开木板,从一处空洞下取出一块被油纸包著的东西。 黎诚眯著眼看了看,血煞纹身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大腿处的虫子就已经骚动起来。 心念一动,这两只虫子立刻服服帖帖停下,可传递给黎诚的情绪却夹杂著诸如贪婪、 饥渴的情绪,黎诚登时意识到这玩意必然又是人神搞出来的东西。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黎诚:“满意了?” 黎诚站在门口处一边放风,一边看著大当家:“这玩意怎么用?” 大当家冷哼一声,道:“以后要用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怎么用。” “那就给我拿著!”黎诚低声喝道:“你有使用方法,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偷偷溜掉?” 大当家目光阴沉了下来:“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然就鱼死网破,你这个想背著寨子里所有人溜號的大当家,该怎么让我信任?” 黎诚声音带看不可干涉的决绝。 略微僵持一阵,又害怕一会儿会有人路过这里看见他们爭执,大当家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当下一咬牙,將这东西一,竟然成了两部分。 將中央较小的那一部分丟给黎诚,大当家冷声道:“这下你满意了?” 黎诚接住,这东西竟是个小小的圆形罗盘,上头没雕刻方位与八卦,反而是刻著各色精致的小人。 这小人活灵活现,有的正在与不知什么东西的玩意交,有的在疯狂吃东西,有的则是垂首在哭。 “失乡罗盘的存储容器:失乡罗盘的一部分,您需要集齐失乡罗盘,才能获得它的相关信息。” 大当家已经把皮草重新放好,见黎诚看著这玩意若有所思,低声道:“別看了,去拿钱粮!” 黎诚警了他一眼,这东西明显不是他一个农夫该有的东西。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黎诚不紧不慢地问。 大当家將另一部分罗盘藏进怀里,低声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黎诚耸耸肩:“好奇嘛,怎么,问问也犯法?” 大当家冷笑一声,道:“我就怕你听了以后连刀都不敢拿!” 黎诚笑笑,和大当家从这存放皮毛的仓库离开。 分了一半罗盘给黎诚的大当家反而没那么焦虑了,大概是知道自己甩不开黎诚,接受了现实。 不过也有可能是心底有了新的计较。 夜已经深了,可密林里还传来的脚步声。 两道人影在密林里穿梭著,直到走到林子里稍微开阔点的空地上。 正是偽装成费永奇的黎诚和大当家。 黎诚看见前头走著的大当家忽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阴侧地看著他,不由得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想在这里动手了?”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在黑暗中的大当家舔舔嘴唇嘴唇,冷笑一声:“你也猜到了啊———“” 黎诚只是笑,月光下二人默契拔刀,可都还僵持著没动。 “开打之前,不如和我讲讲这罗盘是怎么来的吧。”黎诚忽然开口,声音很是诚恳:“我真的很好奇。” 大当家狞笑一声:“等你死了就不好奇了!” 说罢悍然出手,这个地方只能有一个人站著! 可半响后,黎诚踩著他的胸口,轻轻把刀插在他耳朵边,发寒的刃口紧贴著他的肌肤。 笑眯眯的黎诚迎著他恐惧的眼神笑道:“那现在可以和我讲讲了嘛吗?” 大当家深吸两口气,忍住身上的剧痛,沙哑著声音:“要杀便杀!” 黎诚耸耸肩:“好死不如赖活著啊。” “那是一个奇怪的的男人,他自称失乡伶。” “他就和普通逃难的人没什么两样,硬要说的话,或许是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第一眼让人分不清男女。” 大当家深吸一口气,在刀下一五一十地讲起了自己和那男人经歷的事情。 还是这玩意让人老实一一架在脖子上的刀。 “他混在逃难的队伍里,很少说话。” “这个罗盘掛在他腰间,旁人问他,他也会告诉別人这个东西叫『失乡罗盘』。” “我起初以为他是那种算命卜卦的神棍,所以一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 “后来呢?”黎诚挑了挑眉。 这人光听描述都不会是什么普通人,这失乡罗盘怎么落到大当家手里了? “后来那个男人死掉了—” “死掉了?” “是的,晚上休息的时候,他———爆炸了——” 大当家眼底闪过一丝恐惧,似乎回想那晚的遭遇让他有些辛苦。 “真的爆炸了,周围的树上全是他的血肉” “碎碎的,像肉糜一样,连骨头都碎成渣了。” “四周全都是粉红色散发著血腥味的肉泥,没有成坨,血水到处都是,又腥臭又噁心。” 黎诚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胃里一阵翻涌“我离得最近,大著胆子靠近看了看,发现这罗盘还留在原地,想著大概能卖点钱, 就把这罗盘偷偷捡走了。” “捡走罗盘的第二天,我就做噩梦了。” 大当家又咽了口口水:“那个男人在我梦里又哭又笑,告诉我,他好累,接下来的归家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我听不懂他说的归家是指的什么。” “但是我一瞬间就理解了这个罗盘是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黎诚默默听看,刀尖缓缓下移。 “我我我形容不出来!” “不,那是回忆的感觉!” “对,就是回忆!”大当家几乎要嚇哭了:“好像我以前就知道,只是忘了,现在才回忆起它好像只是一个水缸—...” “水缸?” “装水的水缸,对,水缸。” 大当家忙解释道:“它装的不是水,是一种——听小孩子身体里看不见的东西。” 黎诚眯了眯眼。 第86章 双神的本质 第86章 双神的本质 “那些胖子就是被你用失乡罗盘取出了身体里的东西才变成那样?” 大当家忙不选点头。 “你刚刚不是说取的是小孩子吗?”黎诚眼神不善:“明明一个个体格比正常成年人都肥壮!” 刀接著下移。 “他们就是小孩子啊!”大当家感觉这刀已经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在往下淌血,忙吼道。 他並非那种懦弱的人,若拼命起来也不过是碗大的疤,只是这种带著莫名恐惧的情况,实在真真折磨人的情绪。 “小孩子?” “对—对———” “两三岁的小孩,再往上就不行了。” 刀暂时停了,可黎诚的本来带著戏謔笑意的表情已经慢慢冷了下来。 “两三岁的小孩怎么会那么肥壮?” “失乡罗盘拿走那些东西以后,那小孩就不哭不闹了。” “餵它什么都吃,只是餵那种不能吃的东西,会把他噎死。” “我们一开始餵他们泥巴石头,他们也吃,只是吃了一段时间就死掉了。” “后来我们餵他们木头草根,他们也吃,一吃就胖,餵多少吃多少。” 大当家咽了口口水:“有人建议—有人建议我们餵它们吃未头草根,我们再吃他们,我都没同意。” 黎诚深吸一口气,这年头人吃人的事真是见多了,他反而有些麻木了。 正如在幕末被人喊某某大人有点不適应,倒不是他圣母,只是的单纯不习惯,后来被喊多了也习惯了。 黎诚对人吃人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反而不怎么相信这大当家没吃过胖子。 大当家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我真没吃过,那胖子的血肉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吃,我们也没人敢吃。” “丟给野狼吃过,野狼吃了之后立刻就死掉了。” “所以我们才没有把他们当成口粮。” 黎诚砸吧砸吧嘴,懒得再在这里纠结下去,动了动刀,示意他接著说下去。 “罗盘不是用来製造那些胖子的,那些胖子只是副產品,但是傻傻的,可以用来当嘍囉。” “后来———我製造了一些胖子,我感觉到那罗盘里的东西装满了。”” 大当家声音微微颤抖:“然后我听到了,来自某个方向的呼唤———“” 黎诚握著分成两半的罗盘,稍微有些犹豫。 按照大当家说的,拿著这罗盘一段时间就能得到相关的知识。 但是身上已经背著山神龙主这个大麻烦了,他在考虑要不要参与进这个麻烦里。 想了会儿,还是分开收好,准备带回去让山神看上一眼再说。 黎诚不仅感慨起来,为什么在武侠小说里总是会安排一些老师傅的角色,因为老东西知道的確实多。 “失乡伶?”吴桐睁开金黄色的竖瞳,看著一分为二的失乡罗盘,若有所思。 每天他可以在梧桐的身体里甦醒过来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这么短暂的时间,大概也就够应急逃逃命,或者问些问题。 “你听说过吗?”黎诚盯著气质截然不同的吴桐,问道。 “没有,但是存在这玩意里头的东西,我倒知道是什么。” 吴桐摇摇头,举起较小的那部分罗盘,小女孩的模样显出几分带著沧桑的感慨来,莫名有些好笑。 “这里头装的是人的先天生魂,失了此物,眼不见喜,舌不尝思。六欲皆失,六欲皆溺。” “是人神所渴求的高级玩意。” 吴桐扭过头看著黎诚,道:“你可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 黎诚捅了捅燃烧著的簧火,略微有些疲惫地摇摇头。 他刚血洗了整个寨子,千足龙在恢復子弹,才吃了不少东西,正在消食,此时越发困了。 “常被用在呼唤人神面相、或是——製造新的面相。” 吴桐把这玩意放下,声音里存著些意味深长的意思:“这样算来应该是人神第七面相了....” 场內寂了一寂,黎诚忽地沉声问道。 “狂血煞之主与人神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吴桐看著黎诚的眼神,稍微有些奇怪。 “现如今外头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可以和你说些我知道的。” “狂血煞之主以前也叫狂血煞之主,它的三重存在也仍旧是狂主血主与煞主,从来没有变过。” “之前掌控力量最强的国家是秦国,到后来是汉朝,再往后是曹魏,从不在意自己的力量给了谁。” “狂血煞之主被称为眾生意志,是脱胎於一个东西而存在的。” 山神竖出一根手指。 “那就是生命对生存的渴望。” “战斗是为了活下去,变强是为了活下去,杀死敌人也是为了活下去,甚至融入集体,將对面的集体碾压亦是为了活下去。” “所以狂血煞之主是眾生意志。” “但是如此不计生死的战斗,不会更容易死吗?” “狂血煞之主从来不是个人的神。” “生命生存的本能也绝对不是为自己几十年的蝇营狗苟。” 黎诚理解了,有些默然。 “但人神不同。” 吴桐稚嫩的声音继续讲述著两大神明的秘辛。 “在先秦时代,人神那时候还不叫人神,人神有另外一个名字,他叫做欲神,那时的只有两个面相。” “我们喊二者为爱欲与恨欲。” “到后来,面相慢慢增加,演变为现在的六个面相,甚至连名字也改了。” “我並不知道人神面相诞生的条件是什么,但是其中绝对离不开这玩意儿。” 吴桐指了指小失乡罗盘里头装著的东西。 “部分人神信眾付出一定的代价后,可以凭藉这东西沟通人神面相。” “很久以前就有人在收集这个东西了。” 黎诚思索片刻,忽的问道:“如果狂血煞之主的三重存在从未更选过,那人神的面相有更迭过吗?” 他想起了那个自称人神第六面相的老乞弓。 吴桐掌笑道:“你恰巧问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东西。” “人神的面相———”吴桐声音低沉:“其实就是人啊。” 黎诚悚然一惊。 “据我所知,狂主曾经斩杀过人神两大面相,但是这两大面相併未因死去而消失。” “在人神信眾的聚集地中,新的面相很快復生了,甚至外貌,性格和记忆都一模一样“死亡不是面相的终局,面相的终局是『更迭”,是新面相对旧面相的取代。” “快些去找我的弟弟吧。” “我的弟弟———·就是如此。” 吴桐声音轻了下来:“绝不能让他成为人神新的面相,否则—” 他没有接著说下去,只是嘆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女孩瞬间又变回了那个臭屁的小女孩,打了个哈欠,睁开睡眼就看见黎诚坐在篝火边,惊喜地喊道:“你可算回来了!” 第87章 来自洛阳的呼唤 第87章 来自洛阳的呼唤 思虑再三,黎诚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往失乡伶这趟浑水里淌。 人神要生诞第七面相,不是自己这种小角色能干涉的。 只是不明白,司马家都內乱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生诞新的面相?乱世不该是狂血煞之主的舞台才对? 一方膨胀必然意味著另一方不.如果人神和狂血煞之主並非零和博弈呢?他们或许並非一方得利另一方就吃亏。 黎诚绝不禪於以最极端的角度思索,毕竟排除了所有错误选项,再荒谬的真相也是真相。 如果人神与狂血煞之主並非自己所想像的对立如同一道闪电击穿黎诚的大脑,黎诚发觉自己完全被狂血煞之主误导了! 狂血煞之主是眾生求存的意志,所以他会对一切致使人丧失斗志的东西產生厌恶。 但是人神不是,或者说人神面相不是。 人神面相是人格神,是人!没有理由去厌恶狂血煞之主。 这只是单方面的憎恶,人神並不憎恶狂血煞之主,所以司马家对大晋被五胡蚕食才如此迟钝。 狗屎司马家,说不定他们压根没想著解决五胡,往更阴谋论的角度想,或许司马家还在推波助澜! 念及此处,黎诚罕见地对一个没惹到自己的家族动了杀心。 村子的覆灭,孩童的惨死,都和这全族上下充斥著背叛的家族脱不了干係。 黎诚嘆了口气,心想来这还不如早几十年去三国。 就算同为乱世,见见携民渡江的昭烈帝和武侯,看看梟雄魏武帝挟天子令诸侯,甚至看看孙十万在江东氏族合纵连横,怎么也比司马家的这群虫强。 那失乡罗盘被他分开用两个布袋子装著,隨手扔到了私人空间里。 这两部分一部分是储存容器,较小,专门用来储存生魂,而另一部分用来剥离生魂。 虽然很好奇这玩意儿组合到一起,究竟能不能当成歷史异物在任务结束后上交,但是黎诚没有尝试。 失乡伶—· 黎诚所处的位置仍是在并州,还没有到另外的州县。 司马腾从并州逃走后往山东去,刘曜一时没能追上,只好先在并州洗劫杀戮。 但也不是说整个并州都落入了落入了刘曜的手里,并州仍有小部分势力在反抗。 所以当时在寨子里,大当家在问是哪家朝廷的军队时,才会提到匈奴的军队。 现在摆在黎诚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往东海王司马越的地界,去徐州找东海王司马越,了结这对兄弟纠缠了数百年的命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但黎诚其实並不是很想往徐州赶。 他察觉到山神態度虽然很诚恳,但对自己仍然有所隱瞒。 不怪乎其他,只怪这个哥哥的故事仅仅是他自己的一面之谈,而且还带著许多语焉不详的地方。 兄弟二人为何反目?哥哥被钉死在桃源,明明只是落败者,蛋尤之骨为何最终落在了他手里? 这些事情都有相当大的疑点,黎诚暂时还想观望一番。 鸡贼如黎诚並不想就这样老老实实干活,他还是更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黎诚摇摇头不做多想,放出释子守夜,自己则昏昏然靠在篝火边,眯著眼浅浅睡了过去。 释子默默添著柴火,火堆就这样在空地上亮著。 即使黎诚没有將失乡罗盘二合一,可他仍旧体会到了大当家说的那股奇怪的感觉。 好似记忆復甦般,失乡罗盘的使用方法和使用目標浮现在他脑海里。 这罗盘只是工具,一件取生魂的工具。 因为小孩还没认识这个世界,他们的欲望还未定型,是最纯洁的欲望。 这东西只能取最纯洁的生魂欲望,也只会取最纯洁的生魂欲望。 在影影绰绰又破碎的梦里,黎诚看见崎嶇而又虚幻的路上行著许多行色匆匆的人,他们都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远远能瞧见一座雄城的轮廓,虽然看不清,但黎诚一瞬间就知道了这座城的名字一一洛阳。 黎诚听见飘飘渺渺的呼唤,来自那雄城的方向。 努力去倾听时,却又什么也听不清,只辨別得一些断断续续的呼喊与歌声。 “.—·魂灵失兮,求自由一” “.—伶人归乡,伶人归乡一” 次日清晨,等到黎诚再睁开眼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吴桐坐在他身边扒拉著他的眼皮,似乎在担心他能不能醒过来。 给了吴桐一个板栗,从私人空间里取出分为两半的罗盘。 最后还是没躲过去,和这玩意儿扯上了关係,只得嘆了口气。 大小罗盘合一,歷史碎屑给出了这罗盘的具体信息。 “失乡罗盘:丁级歷史异物,人神採集生魂所锻的罗盘,冠以罗盘之名,唯一的用途是指引伶人归乡。” “任务完成后,可提交给歷史碎屑,换取10点探索点” 真抠。 隨口腹誹一阵,黎诚接过一旁吴桐递过来的乾冷饼,隨口咬了两口。 心里头决定这些日子还是先去找一找并州那些散开狩猎村落的匈奴骑兵,刷一刷自己的分支任务。 他的枪矛术虽然因为枪术的拖累,水平仍然堪忧,但是马术却精进不少。 或许是因为和少年蛋尤对枪对不过,常常纵马逃窜,被训练到了精湛百分之五十一。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一桿好兵器,那寨子里倒是有长矛长枪,质量一般甚至低劣,长度更別和幻境里那五米长的大矛碰瓷了。 忽地,黎诚停下了咀嚼,微微闭眼,沉浸入纹血之煞里头。 从里头感受到一个熟悉的光点朝自己狂奔而来,眼角微微抽了抽。 他娘的,这匈奴小將还真是不死不休,跟个苍蝇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刚从桃源里出来,就感觉到到他和疯狗一样在往自己这边跑,如果不是这些天顺水漂流日夜不停,自己和他之间本来也还有段距离,怕是今天就要对上。 黎诚算了算,如果自己不继续逃窜的话,大概明天就会被追上,那时候一场恶战必不能避免。 而自己还要往徐州赶,甚至还要往司马杀司马的核心洛阳去,身上的破事越积越多。 念及此处,黎诚不愿把这个定时炸弹接著埋下去,乾脆就在原地停下不走了,要了结这份莫名其妙的孽缘。 他看了一眼旁边一面流口水,一面借著火烤饼想吃热乎的吴桐。 我这还有个老登呢,不用白不用。 什么狂血煞之主,真不熟,还是龙主的大腿好使。 第88章 乞活军 第88章 乞活军 今天的风很大,詹阜抓了把炒熟的小米,隨意咀嚼了一番,就著水咽了下去。 那小贼终於停下来了,料想是知道摆脱不了自己的追击,要与自己决一死战。 詹阜想到这里,整个人的胸膛都热了起来。 那汉人卑鄙怯战,料想是读书读傻了,想著些什么不知所谓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之前和建武將军面圣的时候也听皇上说过这种话。 嗯皇上乃是部落里最勇武的战土,他说这话肯定也有深意,但是自己就是看不惯。 詹阜默默咀嚼著嘴里的饼,想著在第六面相分隔出来的那空间里,黎诚捨身从天刺向蛟君心臟的那一刀,坚决凶猛,如同火场里挣扎的恶兽,不由得有些可惜。 “此等决绝壮烈的汉子,颇有几分汉武遗风,怎成如此狡猾奸诈小子?” 詹阜有些愤愤然:“必是虚偽懦弱的人神所致,狗屁人神!” 在人神上头他倒是和黎诚达成了共识,不约而同觉得人神不是什么好玩意。 詹阜倒不是对黎诚多有好感,只是对猛士的惋惜罢了,两人真要对上,詹阜能一类把黎诚拍死,绝不会留给第二。 胡乱吃了个六分饱,詹阜勒马继续上路,忽地看见前头走过一支跌跌撞撞的队伍,放眼望去都是屏弱的女性和孩童。 那群女人看见自己马上的纹记和身上的血煞纹身一一詹阜从不忌惮將自己的纹身展露出来,他期待任何人的挑战一一尖叫著四散跑开,嘴里用汉话恐惧地喊著什么。 詹阜冷哼一声,懒得理她们,骑著马就往黎诚的方向继续狂奔而去。 司马腾看著面前的使者,心底微微有些不安。 司马腾看上去不是很胖,只是略显富態,这在人神的信眾里还算常见,像马挺那种要化蛟君故意积攒脂肪的不算。 他没有化龙恩赐,自然是不必囤积脂肪走蛇蛟龙的路。 而面前的使者穿著汉家服饰,除去眼眶稍微深些,比他更像是个汉人。 “我家首领同意出兵助你夺回并州,但是他要朝廷的册封。”使者行了一礼,微笑道“那是自然。”司马腾鬆了口气,他知道他这一步棋走对了。 拓跋猗迤是鲜卑族的首领,愿意召集接纳汉人,和西晋王朝颇为交好。 在汉人卫操的建议下,拓跋迤开始了五年的西征,打到手底下二十多个部落臣服, 现在在索头部囤积有近四十万骑兵。 如今匈奴偽汉气势汹汹,自家在前头兵败,司马腾知道不可阻挡,慌不择路逃离。 他手底下民眾虽多,大多是乱世里的草芥浮萍,怎挡得住刘渊的部曲? 现在求到了拓跋迤头上,请他出兵共同对付匈奴刘渊。 好在拓跋猗迤是个有眼光的,知道若是让匈奴偽汉与部落相接,更易影响自家,唇亡齿寒,那时候大普再让自己去迎击匈奴,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如就按手下卫操所言,驰援司马腾,向普国討个单于的封赏,再默默稳住发展。 “既如此,便请书表,以记此盟,我带回给首领过目后,择日便率大军与匈奴死战, 助刺史夺回并州。” 司马腾眼睛转了转,道:“那就麻烦了。” 说罢,取出文书,割破拇指,蘸看自己的鲜血签上了司马家的名字。 “今我东贏公司马腾,以司马氏之名,承诺与鲜卑共抗匈奴,以血为证。” “那谋士卫操,我也必上表朝廷,为他求一个將军的加封。” 使者露出受宠若惊的微笑,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可心底却冷笑一声,暗道司马氏的招牌都烂到泥巴里了,谁还当你说的话有什么可信? 当初你司马氏指著洛水发誓,信誓旦旦效仿刘秀受降朱,最后却屠灭曹爽三族。 司马腾大笑著摆摆手,示意旁人送出使者,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神情。 而后回头对左右吩咐道:“那用来诱敌断尾的民眾,就可遣散,令他们滚蛋罢。” 左右小將一时无语,低声劝道:“今天下局势仍不明,不如暂且养著,也是一批战力。” 司马腾笑道:“流民有甚战力?诸位將军一合一,便是一群一群死去,土鸡瓦狗耳!” 后头那將军嘆口气,道:“为求存的生死搏杀最易得到狂血煞之主青睞,这流民即使如今只是流民,几次战斗后也能成为可观的战力。” 司马腾为人刚忆自用,固执道:“那就留些也遣散些,总之,不需这么多的累赘消耗我的钱粮。” 这將军悲切,跪下来道:“將他们从并州带往冀州求活的是我等,若要遣散他们,任其饿死陈尸荒野,那就请先斩我薄盛,否则我有何等脸面去见他们?” 司马腾闻言大怒,就要呵斥这名为薄盛的將军,却见底下大將皆单膝跪下,又把即將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下去。 只见將领李惲、薄盛皆沉默不言,只跪在他面前,司马腾然作罢,拂袖而去,不再提拋下民眾之事。 “谢东贏公。” 在司马腾离去后,帐內久久无语,刚才最先站出来的薄盛起身嘆了口气,环视左右, 拱手道:“我族乌桓与汉人皆在流民中乞活,才衝撞主上,方才多谢诸位———“” 一人冷哼一声,道:“难道我汉人就是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吗?若要死,隨我来的人也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李將军..” 薄盛开口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名为李惲的將军说罢走出营帐,衝著里头低声道:“我要训这乞活流民握枪成军,也算对得起他们的託命的信任。” 薄盛上前两步,道:“你我同去。” 似是对司马腾有些失望,其他人只是紧紧跟上,沉默著跟著二人往外走。 “军为何名?” “流民来此只为乞活,那他们就是乞活军。” 至此,晋末最悲壮的一支绵延百年的流民军队第一次在歷史里冒出了头。 未来的五胡十六国间,都有著他们廝杀的身影。 第89章 二將相对 第89章 二將相对 “贾大哥,你在等谁?” 吴桐被黎诚放到身后的树上,只探出个脑袋来,看著林子里坐在马上的黎诚。 黎诚坐在马上,马上背著的东西都被他卸下来扔到了一旁的树下,眯眼看著远处同样坐在马上缓缓走来的那人,轻声道:“我等的人已经来了。” 吴桐闻言,也看向那边,只看见夕阳西下,林子另一边,那人扛著三米多长的大, 头闪烁著碎金的光泽,勒著马慢慢朝黎诚走来。 “忆,贾大哥,那人好壮,看著就不是什么好人。” 詹阜的外貌確实不受小女孩欢迎,裸著的上半身满是肌肉,肌肉上是肆意张扬的纹身,纹身上恍若血水流动,带著些莫名的煞意。 黎诚策马上前,和他距离渐渐变近,直至双方距离靠近百米。 这片密林道路狭隘,委实不適合骑兵交锋,普通人使三米长的,挥舞起来很容易被林木挡住。 黎诚从马上提起昨天收缴回来的矛,这矛只有不到三米长,矛头也不甚锐利,昨晚黎诚磨了好久才堪堪显出些锋芒。 这狭窄的林子委实不是骑兵对撞的好地方,首先要遇到的困难是马儿衝锋时的难以把握速度。 若快了,容易撞到树,若慢了,速度提不上来,衝锋的攻击必会受到影响。 其次是挥舞兵戈时候的阻力,少年蛋尤所使的矛擅刺、扎、挑、劈,偶尔会用矛头来扫,单大多数时候还是骑兵对冲时候的单点穿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黎诚学的是他的矛,所以黎诚也更偏向於学这种点將的矛法。 只要黎诚控制好了速度,受到的影响就不会那么大。 但是詹阜所使的不同。 的种类繁多,有八面锋锐如矛的锐,也有专门用来打击重甲骑兵的钝,诸如顶上带刺的狼牙棒似的类也不必多说。 詹阜擅大开大合,拖刀猛击与城前衝锋无不横扫八方,所使是钝头,是带有稜角的钝器。 这就是黎诚卑鄙鸡贼的地方,他为自己选好了一个更带有优势的决战场所。 什么?这不是公平决斗?我的智慧就不是我的武器了? 黎诚从没有寄希望於詹阜会放弃马塑,詹阜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的前提是不会束手束脚,他能忍受对方变强,不能忍受自已变弱。 所以想要用一些“和我步战更尽兴”之类的话术,大概率只会被当成小丑。 “你终於想通了是吗?”再次逮到黎诚,詹阜反而没追逐时显得那么急躁了。 终於结束了这场追逐,在上正餐之前,他也略微多了些耐心。 詹阜深吸一口气,解开马上背著的粮食杂物,落到地上扑通一声,他本人开始慢慢调整呼吸,身上气势与斗志越发凶猛。 “那么,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他扛著马塑,朝黎诚露出一个狞笑来。 黎诚面无表情,忽然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也是,与你通名,让你死个明白,我乃詹阜,建武將军手下小將。”詹阜愣了一愣,朗声道:“那你呢?你的名字。” 黎诚淡然道:“哦,我叫贾庆云,散人一个。” “贾庆云,是吗?” 詹阜举起碎金,咧嘴一笑,道:“好,贾庆云,你个狗娘养的逃兵,今天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这世界不知哪个角落,还在偷偷啃饼的贾庆云莫名其妙被骂了,打了个喷嚏,茫然望了望四周,思索看还要多久才能逃回洛阳。 再说回这边的对峙,二人遥遥相望,几乎是同时一夹马腹,骑著马儿就往对方衝去。 马蹄声在林子里杂乱地响起,惊起叶底的虫儿慌乱逃离,风声伴著马扫断树干的的破碎声,还有长矛破风声,血煞纹身几乎同时在两边人身上暴起。 一恶神二手放开,持看泥胎与流水。 一恶神只放一只手臂,持著熊熊的烈火。 没有任何別的废话,双方互相通名后立刻就是熊熊的杀意! 詹阜夹看马儿,双手持看碎金类带看狂暴的恶意拂过林间,扫断两颗树干后仍以极高的速度朝著黎诚腰间横扫。 黎诚勒马加速,朝他另一面侧身出矛,在梦境中,他也应对过少年蛋尤许多次这样的扫击,虽然硬杆的矛不擅扫,但少年蛋尤偶尔使出来却有些化腐朽为神奇的气势。 一边加速,黎诚一边半俯下身子,手中长矛一探一送,宛如毒蛇吐信般点向詹阜的喉咙。 严格来说这不算点,应该说是刺更合適。 只不过黎诚並未规整直刺,而是微微外挑,力求达到一击即退的效果。 这一刺比寻常的直刺更加阴毒,寻常的直刺难以变招,而黎诚这一挑点若是敌人闪避的方向不对,他就能变刺为扫,打得对方脑袋发昏。 “好招!” 那詹阜见长矛刺向自己喉咙,不怒反喜,一夹马腹,人马同时往里一倒,黎诚长矛撩看他的喉咙过去。 黎诚暗暗可惜,若詹阜往外躲闪,自己才有变招的机会。 但詹阜很明显不止满足於躲闪,在往內闪躲的同时,他强行收力,肌肉责起,用尾刺向俯下身子的黎诚眼睛。 这碎金头是钝器,但尾却磨得尖锐,宛如破甲锥般发著幽幽寒光。 黎诚回矛拖著这塑尾上架,只觉这塑上力逾千均,肩膀一沉,恶神虚影一亮,勉强偏架开这塑尾一刺,让他刺了个空。 可詹阜得势不饶人,怒吼一声,变刺为压,塑尾压得黎诚满脸涨红。 只可惜被黎诚长矛刻意一歪,卸下力去直直插进一旁树里,插进去数寸有余。 但这塑尾在卸力的过程中仍旧划破了黎诚的小腹,稍稍露出些血痕来。 二马交错而过,詹阜长一带一挑,木头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这树被挑开,没能阻拦詹阜片刻。 黎诚勒马回头,和同时回头的詹阜对上眼神。 只觉对面马上坐著的那小將越发兴奋,似是战意沛然。 “再来!” 说罢举塑再冲。 黎诚一咬牙,只得举矛跟上。 他的目光不善,知道自己马战绝不是詹阜的对手,心底思索著如何把这马上的傢伙挑下马来。 第90章 肉搏 第90章 肉搏 唤醒山神龙主是最后的选择,黎诚只是把这个当保底。 詹阜是目前来说和自己实力最接近的对手了,比自稍强,但自己胜在手段够多,千足龙、释子都还没加入战斗。 被少年蛋尤吊著打虽然也能提升些马战的熟练度,但总是被吊打也不是个事,总要些水平相近的对手来练手。 黎诚明白自己还是缺乏些应对骑兵的手段,想用詹阜试试刀。 他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狠,但他不做那种孤注一掷的蠢事。 当初在京都学刀,也要带个假贵族樱子在一边当保底,不然贏了还好说,大多数师范在弟子面前拉不下脸来。 万一输了·没有樱子贵族身份压著,黎诚真会被乱刀砍死。 这次也是一样,有山神龙主在后头,唤醒之后弄死詹阜大概只是举手之劳。 方才那次衝锋,詹阜手中碎金扫开了一大片林子,这次的横扫少了树木的干扰,必然比上次更凶猛。 黎诚持著矛,目光冷冽。 座下马儿本就是匈奴的悍马,只是以前被黎诚养得慵懒得很,现在吃了龙主些血肉, 素质表现得比詹阜的马还要强些。 此时嘶吼一声,比黎诚战意更浓,朝著对面那马狂奔过去。 “好个畜牲!” 詹阜舔舔嘴唇,一扯韁绳,衝锋的势头更加猛烈。 他底下马儿也发出嘶吼回应,两匹马儿似乎都起了真火,场內最不像战狂的竟然是黎诚。 这次的马並未横扫,而是带著破风声朝黎诚劈下,黎诚双手持著长矛,眼神毒辣稳稳架住塑杆中段。 黎诚只觉两兵相接,双手虎口一阵发麻,这塑又重又沉,活像压了座山在手上。 詹阜怒目圆睁,喝一声:“好胆!” 手中大猛地下压,黎诚、詹阜、马、长矛四者刚好凑成一个夹角卡住,要挟著赫赫威势將马上的黎诚直接拖下马。 拖下马后,迎接黎诚的將是拖一击! 黎诚见识过这一招的威力,第一时间夹紧马腹,没有被拖拽下去,二人两马一时间僵持住,在马上开始角力。 兵器纠缠,肌肉奋起,流汗如血,吼声如雷! “死来!” 詹阜真真怒喝一声,身上纹身往下笼去,罩住自己的马儿。 这马儿如有神助,嘶吼一声回首咬向黎诚膀下马儿,而马上詹阜恶神怒目,宛如修罗再世! 黎诚毫不畏惧与他对视,再凶恶的暴徒他都见过,怕你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浑人? 分户虐杀的凶手他见得多了,其中不乏真把杀人作为取乐的现代恶徒,你詹阜再勇猛,也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而那些罪无可赦的凶手,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都是最残忍最卑劣的存在。 你眼中的杀意是为了杀人,可有比你更残暴的人眼中甚至没有杀意! 黎诚跨下的马儿也丝毫不惧,张开大嘴也咬向对方,二人从相对而行的衝锋纠缠成了並行的前撞。 此时两匹马都杀红了眼,不管撞到林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停下奔腾的脚步。 其上两人更是生死较量,顷刻就能决定彼此的命运。 但黎诚手中长矛却不堪重负发出嘎哎一声惨叫,架住马塑的位置出现些微裂缝。 到底是根垃圾长矛,材质实在太过粗糙,再加上又是硬杆,韧性不足,此刻便是要断了。 黎诚心知不妙,又想和先前一样侧开长矛卸力, 可詹阜这次没有如他所愿,持著水的手臂微微一震,精妙又灵巧地稳定住微微偏移的长,再如山般压了下来。 长矛终於承受不住,断裂开来。 马狠狠砸下,黎诚有所准备,侧身让了让,可这类杆仍旧落在黎诚肩膀上,发出骇人的骨裂声。 幸亏因为二人纠缠在一块,砸在黎诚肩膀上的並非那八面带棱的类头,也幸亏这短短的距离並未提起速来,只是靠著蛮力硬砸,否则黎诚大概已经被一砸烂了身子。 黎诚忍著疼痛,隨手丟开断成两截的长矛,一手抓著詹阜的碎金,一手摸向大腿一脚蹬在马儿身上。 借看蹬力撞在詹阜身上,要將他撞下马去。 詹阜知晓他大腿处生著个能发出奇异声响的暗器,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当下立刻意识到他要去取那玩意拼命,冷哼一声,也鬆开碎金塑,赤著拳往他取的肩膀砸去。 黎诚眼中精光一闪,咬著牙硬吃了詹阜一拳,那肩膀恰巧是被砸的骨裂的肩膀,此刻这半边臂膀更是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詹阜虽得手,却见黎诚那去抓的手猛地鬆开指向他的胸膛,裂开露出一截枪管来! 自从饮下那杯桃茶后,两只虫子如臂使指,已经不再寄宿在他的大腿间,而是可以在体內任意游走! 詹阜看著黑漆漆的枪管心知不妙,怒吼一声,身上血煞纹身更重,同时翻身要躲。 若黎诚指向的是他的脑袋,这下或许就让他给躲过去了。 而黎诚野心不止於此,他不仅要攻击詹阜,他还要杀他的马! 杀骑兵,先要杀他的马! 另一只手臂虽然动弹不得,但是在黎诚的命令下,那只手臂裂开,懦弱胆怯的虫子拖著千足龙的枪管爬出手臂,朝著詹阜跨下马儿开枪!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响,千足龙比起它的原型菲尼克斯威力上涨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连现实世界里威力最大的pfeifer-zeliska,上了.600nitroepress弹或458温彻斯特马格南弹,也没办法和它媲美。 因为它的子弹会爆炸,是名副其实的爆弹枪。 它本该出现在诸如《战锤xxk》或者《毁灭战士》里被主角提著爆杀虫子和异形不,在《战锤xxk》里大概会立刻被毁掉,一把活著的爆弹枪真是太褻瀆机魂了。 想到这里,黎诚在紧绷的战斗里还有些想笑,人神信眾那模样怎么著也算个异形,狂血煞之主——类比为只会“waaagh!”的绿皮还真不算冤枉。 但是绿皮里头还有大技霸呢,念及此处黎诚觉得狂血煞之主好像三重面相里没一个会搓技术的,反倒是纹血之煞的治癒能力倒是挺强。 连开三枪,子弹在詹阜胸膛炸开,那马儿就没那么好运了,恶神虚影虽然能给它加持气力,可是带来的防御能力却稀薄得要死,被一枪直接打烂脑袋,眼看是活不了了。 詹阜胸口也被炸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却完全顾不得其他,挣狞著神色要去拧断黎诚的喉咙:“狗种!你已是死定了的!” 手臂处血肉太少,一次只够供给三发千足龙备弹,再多会影响手臂肌肉的正常使用。 见没能一次把詹阜轰杀,黎诚略微有些失望,一脚端在詹阜胸口,就要与他暂时脱离这次轮到詹阜紧跟而上了,一个悍不畏死的飞扑,二人从马背上摔下,结束了这场马战,又陷入了新的一轮肉搏中。 第91章 詹阜落幕 第91章 詹阜落幕 二人抱著在地上咕嚕嚕滚了两圈,这匈奴汉子腰间掛著短刀,当下就去摸短刀。 黎诚还有两发千足龙子弹,只在手臂里。 手臂的肌肉实在太少了,每只化龙恩赐的虫子在大腿上能凝结两把千足龙,每把有七发备弹,而手上只能凝结一把三发,若不是用来奇袭,实在不好使。 但黎诚又不能付出血肉强行催生子弹,一只手肩脚骨被打碎,完全使不上力气,这只手再被吞食一波血肉必然也会虚弱,自己还不如直接喊龙主下场。 詹阜已经红了眼,骑兵死了马宛如死了亲人,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个畜生,更是战友亲人。 他也不为马儿的死而感到惋惜,只想著贏下这一场廝杀,让狂血煞之主见证自己的勇武,见证自己马儿的勇武。 他要以黎诚的鲜血,来洗刷战友先自己一步倒下的耻辱! 凶残决绝的表情已经浮现在这匈奴汉子的脸上-而接著,黎诚和他对上眼,心里便知道最惨烈的斯杀將要出现在这里! “呢啊!” 伴隨著一声怒吼,詹阜手中匕首带著一阵恶风朝黎诚下頜袭去。 略微暗淡的恶神虚影笼罩在这汉子身上,胸口处的血洞缓慢地癒合著,极度的愤怒將他渲染得如同降世的魔主,神色狞,面目可憎。 黎诚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一向平静的脸上此刻也咬紧著牙,眼里满是血丝。 “释子!” 少女的身影浮现,闪电般握住詹阜的手,教他再不得寸进。 詹阜看也没看,抬起一脚踢在少女胸口,可少女的手臂宛若精铁铸就,被踢得震了一震,仍旧没有鬆开。 释子扭过头去看詹阜,张开嘴来,喉咙里漫出宛如镰刀肢足般的肢甲,朝这匈奴汉子脸上扑去。 饶是黎诚见过无数次,也觉得漂亮的少女嘴里吐出这种骇人的东西颇为惊悚。 詹阜同样也是心底一寒,將她当成了人神恩赐的持有者,怒喝一声:“人神的狗种, 滚开!” 另一只手三指成爪,扣向释子的喉咙。 释子双眼无神,直勾勾盯著詹阜,旋涡般的眼晴里闪过一丝迷茫,可嘴里的虫子却发出女人般的尖叫来。 肢足间猛地射出一条舌头,正是马挺曾使用过的舌剑。 詹阜早有戒备,狗娘养的人神信眾嘴里吐出什么都不奇怪,五石散、舌剑甚至蠕动的虫子,噁心透了却又奇诡难防,詹阜动作快得嚇人,歪头躲过,手掐住释子的喉咙把她推远。 可是刚刚明明还如同掐著了什么冰凉的实体,正当他准备把这女孩喉咙扯出来的时候,指尖猛地一空,教他这一下落空了。 “你!” 这下失力太过致命,导致他瞬间就陷入了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尷尬状態,整个人的破绽都暴露在黎诚与释子面前。 黎诚一拳砸向詹阜胸口血肉大洞,却见著詹阜胸口肋骨竟是全都结成一块,如带著血的红白玉般光滑,牢牢护住自己的內臟。 血骨姿態! 詹阜所持第一臂为地,增加的是抗击打能力和恢復能力,浑身骨骼坚若精钢,三发千足龙爆弹炸开了恶神虚影,剩下的威力堪堪炸开他的血肉,在骨骼前就停下了。 “胚。” 黎诚见他骨骼防御如此骇人,不做他想,立刻又是一拳打向他的下頜,那里聚集著大量迷走神经,力度足够,一拳就能致使昏。 释子的躯体又由虚转实,古剑再次射出。 詹阜也反应过来,手中匕首在释子转为虚体的瞬间就抽出,原本是想刺向黎诚,但此刻不得不抬起格挡这刺向自己喉咙的舌剑。 叮一声,詹阜格开舌剑,双脚一齐蹬向黎诚的下体,同时另一只手弯曲肘击黎诚。 黎诚防住了这一脚,却没防住这记肘击,胸口闷闷的疼,好在恶神虚影给他拦了下来,没受多大伤。 他的血骨姿態进化程度哪能比得上自小就在廝杀中度过的詹阜,此时一人一鬼围攻詹阜,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詹阜倒是知道黎诚才是正主,可是无奈释子来自蛟君的舌剑过於锋锐,不敢轻视,常常被释子打断反击黎诚的节奏,不然自己早给这汉人捅个穿肠肚烂。 黎诚身上四臂恶神虚影一闪,唯一还能用的单臂擒拿住詹阜手臂,因为用力过度,眼中满是血丝。 詹阜双脚蹬地,將整个人都贴在自己身上的黎诚撞向树干,咚咚两声,撞得黎诚胸口发闷。 黎诚喝一声,释子舌剑再度射出,这回直接刺穿了詹阜半边脖子,鲜血狂涌。 詹阜吃痛,更用力撞击,这十数厘米宽的大树被撞裂,木茬爆出,下一次詹阜再发力,就要將黎诚活活撞在这尖锐的木茬上撞死。 黎诚似是要与他在这里分出胜负,死死锁著他的关节,咬牙硬撑著。 是你撞死我,还是释子先割你的喉! 释子又吐一剑! 但詹阜居然五指发力,以腕力掷出匕首,在半空中阻了一阻舌剑,最后再微微一顿, 就要以更大力挟著黎诚往树上撞去! 黎诚眼底掠过一丝阴谋得遥的神色,方才他不是在等释子,而是在等还有两发子弹的千足龙! 还是那只虫子,在打碎詹阜马儿头颅之时就已经潜伏在落叶中,此刻正是詹阜发力之时,他避无可避! “轰!轰!” 炸裂声响起,这詹阜的胸口在没有了恶神虚影保护的情况下,终於是被两发爆弹轰开。 一发轰碎胸骨,一发取他性命! 黎诚感觉锁著的身体那原本坚如石块的尸体终於软了下来,强撑著推开这残破的尸体,捂看肩膀,脸上露出些吃痛的神色。 通过胸口那蛋尤遗骨,黎诚低声喊了句:“助我。” 身后树上瑟瑟发抖的吴桐眼中竖瞳光辉闪过,小女孩昏迷过去,体內一尊数百年前就成为龙主的老怪物甦醒。 仅是一个闪身,这女孩的手就已经搭在了黎诚肩膀上。 “怎弄得如此狼狈?” 黎诚勉强笑笑,道:“解决些后顾之忧。” 这时,歷史碎屑声音適时响起。 第92章 死生纹 第92章 死生纹 “您战胜了同为纹血者的敌人,您將夺取他的恩赐。” “虽然您的手段並不光彩,但您仍然在这场不公平的战斗中存活了下来” “狂血煞之主对您以弱击强的斗志很满意,但对你卑劣的手段很厌恶。” “您夺取了敌人的恩赐。” “您的血骨姿態往更进一步的姿態进化。” “血骨姿態:『意志』的馈赠,您的骨骼正在往更適合战斗的姿態变化,该变化完成了第一阶段,您的骨骼已是最柔韧完美的姿態。” 黎诚浑身骨骼啪啪作响,山神皱眉看著这一切,停下了手中帮他修復身体的动作。 “狂血煞的恩赐?” 他低声自语,看出了些端倪。 黎诚只感觉浑身骨骼与肌肉摩擦生疼,还伴隨著难以遏制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瘙痒, 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光是这个动作就疼得他牙咧嘴,脖子上的肌肉分外酸胀。 山神竖瞳一眯,蹲下来仔细观察著黎诚的身体,仿佛看透了他身体里產生的变化。 骨骼在错位分裂,肌肉的附看点在变化。 新生的骨头上透著更浓重的血色,已经直逼詹阜的骨骼硬度。 但是却没和詹阜一样整个胸口的肋骨结成一块,黎诚的变化更倾向於灵活。 “我不知道你身体里在发生什么变化,但是那两个化龙恩赐的虫子正在这伟力下和你相融。”山神思考一会儿,说:“要我帮你么?” “帮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黎诚喘口气,不愿意让这两只虫子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他只把这两东西当寄生虫和工具用,真要与自己相融,自己还是有点接受不能的。 山神打了个响指,那两只已经开始有些骨质化的虫子被黎诚的血肉强行拖拽出来,原本呆著的地方,血骨姿態又开始补全。 两只虫子昂起头朝著山神吱哎直叫,似乎很是痛苦。 山神思索一阵,弹了两块血肉出去,这两只虫子忙张口吞下,止住了骨质化的进度。 再扭过头去,看向黎诚。 黎诚浑身的骨骼数量已经来到了惊人的七百四十二块,和原来的构造大不相同,在这么多骨骼的运作下,他能轻鬆做出正常人类无法达到的姿势。 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还在响。 “因为不满,狂血煞之主收回了您夺取的其他恩赐。” 黎诚面不改色,他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 自己这场战斗就算能贏,大概也不会被这疯子意誌喜欢。 “狂血煞之主对您投下了注视。” “狂血煞之主给予了您新的恩赐。” “您获取了恩赐:死生纹。” “死生纹:您的血煞纹身在其他同样得到死生纹的纹血者眼中璨若烈阳,若杀死其他所有死生纹持有者,您將得到狂血煞之主更多的恩赐。” “简介:死生纹,生死斗。又是哪个倒霉蛋被狂血煞盯上了?哈哈,加油,拿到这玩意的大多都死了。” 一时间,倘若感受到不知何处传来的仿若实质性的目光,黎诚浑身汗毛倒竖。 “目前死生纹持有者:75人。” “杀死全部死生纹持有者,您將获得普升。” “曾有此殊荣的人在歷史上皆有赫赫名气,你也將是其中一员。” 仿佛是在激励黎诚的斗志,伴隨著死生纹而来的还有碎片般的廝杀场景。 少年將军马踏山川,脸上还带著莫名的笑意,周围明明是战场,可仍旧传来海啸山呼般的高呼。 “冠军!冠军!冠军!” 周围底下是匈奴人的啼哭声,这哭声唱著他们古老的歌谣。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顏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冠军? 虽然自汉至南北朝,皆有“冠军將军”的封位,但唯一能被狂血煞之主认可並称得上冠军的,大概只有那一个人。 黎诚猜到那是谁了。 “又多一个死生纹持有者,是本地人还是行者?” “行者。” “哦?什么等级?” “我看看,怎么说也该是个通晓者——-我擦,只是个乞行者。”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精神一震:“在哪?去看看?” “在并州,不在江南。” “呢——那还是算了。”女人拈了颗葡萄,慵懒地躺著:“上面打得那么火热,司马家的乱战我可不想被卷进去。” “现在新人都这么屌啊——— “我当乞行者那会儿,还在给行者组织打工,拿点保底奖励,收集底层情报呢。” “并州又出现了一个死生纹持有者。” 王座上的男人微微睁开眼:“并州?” “正是,许是匈奴人也说不定。” 男人笑一声,道:“由他们去吧,一轮死生纹拢共就能活一个,杀贏的那个也就凡人寿数,往后躲著走就是。” “还有何事?” “太宰以皇帝名詔陛下入洛阳暂居。” “呵—”王座上的男人露出讥讽的笑容:“不去。” 底下的人一阵,有些担忧地说道:“失乡伶已经积赞生魂许多,怕是第七面相已经孕育到了即將破茧的时刻——” 王座上的男人眯了眯眼,最后还是拂袖挥手,从袍子底下探出一只枯瘦如木柴般的手来。 “要我东海王再入洛阳,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入京暂居了啊——” 这王座上的人,赫然正是黎诚要找的东海王,司马越。 “第七面相的名字有眉目了吗?” “按照猜测,或许叫“归乡』或者『失乡』。” “归乡啊”司马越脸上终於有了一丝波澜,中年人的脸上显出几分惆悵来,也不知是在说自己哪个家乡。 最后笑了笑,慢慢起身,笑道:“既然第七面相都快生诞了,那就隨他意,准备入洛罢。” “是。” 黎诚看了看前路,又看了看从寨子里搜到的简易地图,扛著碎金思索片刻。 这根三米长的马类虽然不是长矛,但是同为硬杆,使用起来比那种劣质长矛还是要好些。 半响,他一勒马,马上坐著的吴桐哇呀呀乱叫。 “贾大哥,我们去哪儿?” “先去洛阳,我猜我们要找的人就在洛阳。” “哦哦。” 黎诚继续撒谎,他明知道这个时候的司马越大概率在自己的封地积蓄力量,只是他自已单纯不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立刻去找司马越。 第93章 乱世好人? 第93章 乱世好人? 天上的太阳毒辣,地上的风呼呼刮著,可风吹到人身上,却无一丝愜意。 沙子和著尘土打到人身上,让人裸露的皮肤生疼。 黎诚倒不难握,倒是吴桐已经很难再在这样的天气下接著走,小朋友体力弱些,只得坐在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黎诚搭看话。 就连这嘰嘰喳喳的话癆都有些说不出话来,黎诚更是懒得鸟她,自顾自牵著马往前走吴桐倒也不恼,似乎只是按耐不住自己说话的欲望。 距离与詹阜已经过去了一周了,仍没有持著死生纹的人来找黎诚麻烦。 死生纹上提示共有七十五个持有者,实际上黎诚只能感受到五十多个,都是比他强或者实力相近的。 黎诚推测死生纹鼓励以弱击强,或是同级相击,而不鼓励以大欺小,所以这定位的能力並非没有限制,黎诚也不用担心来个什么大人物直接给自己直接掐死,再怎么也能挣扎一下。 同样的,黎诚也没办法去欺负弱小的死生纹持有者刷奖励,有利有弊,至少让黎诚放下了心。 二人越往洛阳走,灾民先是变多,然后又慢慢变少了些。 变多是因为有点家底的都在往洛阳赶,变少是因为大多没赶到,死在半路上了。 “贾大哥——” 吴桐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黎诚在下头牵著马,闻言皱眉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 吴桐小脸上满是纠结,明明嘴上说著没什么,又忽地问道:“外面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吗?” 黎诚想了想,这小女孩生在桃源里,不是像那群“工具”一样只会重复记忆,大概活的岁数比自己都长,只是被山神控制著心智偏幼,才有这样的问题。 “你想像中的外头是什么样的呢?” 小女孩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才晃晃脑袋说:“不知道,我以为外头就是有很多人,很多和我一样的人————“” “对啊,就是因为有很多人,世界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黎诚递给小女孩一块,拍拍她的脑袋,温和地说:“別想那么多了,想不明白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著远处慢慢逼近的城门,轻声说:“贾大哥,我觉得外头还不如回去哩。” 黎诚没有回答她,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哲学家知道怎么分析这个世界,更进一步的人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一切,黎诚自认只是个普通人,他虽然脑袋里装著无数的知识,可是如他之前所说的,他只是会復读。 拿那些知识糊弄糊弄没眼界的人也就算了,真要遇到大手子,自己还是不够看。 城前乌决决挤满了人,可是城门紧紧闭著,不放人进去。 这並非洛阳,只是并州一个还未被捲入战火的小城,城墙上掛著已经有些陈旧的城名“潭城”。 刘渊的军队再怎么勇猛也做不到把并州全纳入自己的版块,这些天走过来,黎诚听见不少流言风声,司马腾与拓跋猗迤达成了盟约,拓跋猗迤率十数万鲜卑骑兵与刘渊交战。 听说在西河、上党两郡,刘渊的军队遭遇了大败,现在司马腾又回到了并州,在拓跋猗迤的帮助下与刘渊开始对峙。 只是这一路上依旧存在不少流民。 流民只是因为乱世而生吗?朝堂上不似人的畜生多了,就是日子和平下来了,苛捐杂税压下来,也不见得会少。 隨手拉住一个在门前等候的流民,那面黄肌瘦的模样简直像个骷髏外头包了层皮,被黎诚嚇了一跳。 “为什么都聚在门口?” 那流民见黎诚虽然不甚壮硕,却面色红润,马上的小女孩更是没吃过什么苦的模样, 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当即唯唯诺诺道:“这潭城每日中午时会放些流民进入,城里有人施粥,故而全都在这等开门·—” 黎诚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对,这世道怎么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一路走来见过恶徒见过畜生,见过战狂见过怪物,可唯独没怎么见著好心人,乱世的善人,可难做得很。 在人神信仰几乎遍及晋王朝高层的情况下,指望那些吃人的怪物会布施粥饭?別开玩笑了。 这人见黎诚面有异色,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详细惹怒了这位佩刀的武土,忙补充两句:“是好心的嘞,还会用法术给我们治病。” “你见过?” 这人忙摇摇头:“哪里的话,你看那儿。” 顺著他手指指向的方向,城墙上一个带著薄盔甲的男人正警惕地扫视著流民。 “他就是哩,前些天断了手,进了城被安置了下来,善人见他身材魁梧,还得了份守门的工作。” 黎诚眯眼盯了盯这人,发觉他身上毫无异状,双手都正正常常的,既没有狂血煞之主的恩赐,也没有人神的感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那被黎诚拉住的人唯唯诺诺,低声问:“还——还有什么事?” 黎诚隨手在马背上提下一袋子炒小米,往里头塞了半块饼,丟给这人:“多谢。” 这是詹阜的遗物,黎诚吃不惯,但还是带在路上,总比丟在林子里当肥料强。 这人看见这袋小米眼睛都直了,一开始还不敢伸手,黎诚催了几声才难以置信地颤抖著手接过,连声道谢。 也不敢离黎诚太远,拉过身旁几个亲人,就开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炒米和饼很乾很嘻,黎诚嘆口气,又取了半袋水丟给他,当然,也是詹阜的。 周围人见黎诚出手如此阔绰,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著这人,可没一个敢靠近搭话的, 黎诚腰间別著的环首刀和马上掛著的碎金还是有几分威力。 这人也聪明,或者说不聪明的早在路上死光了,就在黎诚身旁把这袋子小米和饼吃得乾乾净净,生怕离开半步被有心之人哄抢,还是落肚最为实在。 黎诚没再看他,隨口说了句这水壶给你了,就牵著马往外走,在远处等著城门打开。 这人又是一阵惊喜,这皮革缝製的水壶在城里能卖,实在不行了也能煮著吃,又是一阵道谢。 黎诚看吴桐一眼,见她脸上因这感谢声露出些稚嫩的笑意,只是默然不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4章 兄妹 第94章 兄妹 等到了午时,那城门果然如那人所说,哎呀一声慢慢打开。 难民骚动起来,如水一般往城里涌进去,一群穿著守军甲胃的官兵大吼著维持秩序, 甚至有人拔出了刀枪叮叮敲击起来威。 在这样的恐嚇下,难民们略微有些乱糟糟的队伍终於是安稳了下来,虽然还在挤,但秩序被维持住了。 黎诚牵著马上前,排在队伍最后,默默观察著这一切。 前门站著的士兵只是对流民们略微搜了一下身,甚至没有吃卡拿要,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黎诚看著倒稀奇,这一路走来,难得看见群不没那么贪婪的士兵,军纪算自己见过的丘八里最好的一批了。 联繫前头流民所说的,这其中还有流民转变成的守军,更加有些不可思议。 有人会疑惑明明是流民变成的守军,不更应该对流民和善么? 恰恰相反,许多地方由流民变成的丘八对流民只会更狼,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哪有什么善心可言。 你说他们残忍也好,忘本也罢,不狼的人早埋在黄土里头了,只是如此悲哀的转变在委实再合理不过,世界便是如此荒诞。 流民擦过守军,脏兮兮的身子在守军甲胃上蹭了蹭,黎诚注意到那守军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又碍於职责重新顶了上来。 黎诚若有所思,这丘八其实还是厌恶著流民的,只是迫於什么压力,才不得不在这里驻守。 扫视一圈,这群守军彼此之间似乎並没有外头流一气的感觉,一个一个之间相当生疏,眼神也疏远,似乎这些同僚比外人更加需要戒备。 大概率是搞什么举报连坐制度,就是不知道这管理的条件。 黎诚耸耸肩,不做他想,牵著马隨著人流慢慢向前。 或许是因为黎诚看著就不像流民,加之惧怕他身上带著的刀塑,流民们给黎诚让开了小小的位置,他一挑眉,便也从善如流地占了这个便宜。 “那边那个武士!” 走至门前,有守军立刻出声拦住了他。 黎诚扭头看过去,只见那穿著稍微显眼些的人过来將黎诚引至一旁,身份明显要高些,大概是个伍长或者什长,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问道:“汉人?” 思索片刻,黎诚点点头算是回答:“匈奴破了并州致家破人散,带著自家侄女流亡。” 马上的吴桐忙不迭点头:“对,跟著我贾叔在外头流浪。” 黎诚心里一乐,心说这时候你又知道喊起叔来了? 小朋友吴桐眨巴眨巴眼看著面前这守军,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桃源里也不是没人提到过当兵的,大多没什么好词,要么是“狗丘八”,要么是略带讽刺的“军爷”,说他们杀人不眨眼,见著男的就想拉去充军,反正没一个好词。 这守军警了小女孩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骨头,似乎是在辨別著什么。 半响,他点点头:“摸骨龄差不多六岁,小心些,城里一直有人偷小孩,別丟了。” 黎诚稍微有些异,不是,这活不一直是你们在干吗? 司马家信人神,被任命的城主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但也没蠢到说出来,只是淡淡点头应下:“知道了。” 这守军见他反应平淡,误以为他不把自已说的当回事,摇摇头也懒得多强调,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只道自己尽了职责:“近日城里流民暴增,城里商户有用得著打手的路子,可以去看看。” “实在混不下去了,也勿要作乱,城主府每日有粥饭布施,虽是白口小米,也能果腹这般提醒两句,隨意查看了一番马上的东西,见著那根三米长的马,颇有些讶异:“瞧著形制不似汉家物件,匈奴马?” 却也没有伸手去拿,只是隨手掂了掂份量。 黎诚淡淡回答:“路上遇著不少匈奴先锋,这是一小將持著的马,横竖没有顺手的兵器,便留下了。” 这人似是有些意外,上下再打量他一番,喷喷称奇:“倒也勇武不俗,难怪敢一人在这乱世闯荡。” 他从背后取了块小令,递给黎诚:“潭城城主景佩珠大人正值用人之际,可有兴趣在我潭城久居?” 黎诚接过小令,上头写著一个古体的“潭”字,却是没问这令有何用,反问一句: 听名字,城主是个女子?” 不怪黎诚不疑惑,倒不是他搞性別歧视,只是这乱世里能有女子登上高位,委实有些过於离奇。 这守军队长摇摇头,道:“非也,不过—“ 正想解释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呼喝:“我这马儿跑到烧心,且为我马儿浇浇水黎诚扭过头去,就见城外一英武的男子牵马穿过难民,牵著的马儿比自己的马儿还要壮硕几分。 面如冠玉,身材匀称,脸上带著乱世罕见的阳光笑容。 “那便是城主了。”队长頜首, 黎诚只觉那人身上传来一股浓烈的狂血煞之主气息,却没有匈奴那般的暴戾感觉,更像温暖的火炉。 “姓名:景佩珠” “性別:男” “状態:纹血之煞、血肉恩赐、诗赋恩赐。” “诗赋恩赐:晋王朝司马家族所供奉人神的祝福之一。 周围有人上去给马儿泼水,马儿打个响鼻,身上白雾升腾,神异非凡,引得流民惊呼黎诚牵著的马也瞪大了眼睛,焦躁地动著蹄子,黎诚第一次在这畜生眼里看到了一种—色胚的感觉。 当即面色古怪地看向那马儿,果然是个母的,皮光水滑,好看得紧。 景佩珠一眼就瞧见黎诚马背上背著的碎金,眼晴一亮,走过来喊道:“好!” 却也没出手去摸,反而看向马边站著的黎诚,笑道:“这看著不似凡品,兄弟如何得到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黎诚只有些冷漠地答道:“杀了个匈奴小將,夺得的战利品。” 景佩珠眼晴一亮,明明是一城之主,却还没有半点架子,颇有些礼貌地问道:“可方便供我一观?” 黎诚頜首:“请便。” 第95章 换兵 第95章 换兵 景佩珠也不客气,提起碎金塑端详一阵,看见头上纹著的繁复碎金纹喷喷称奇。 黎诚注意到那匹母马背上背著的钝塑,心里瞭然几分。 “如此沉重,可不像是什么普通人能用的东西啊”景佩珠感慨一声,望向黎诚:“阁下擅使?” 黎诚摇摇头:“我见此塑非凡,便取了带在身上,勉强用一用。” 景佩珠大喜,想了想,將这马放回黎诚马上,以示自己没有巧取豪夺的意思,连声问道:“那阁下可愿割爱?” 黎诚故作为难:“可我仍需一把足够好使的马上兵器— 这急急躁躁的城主一听有戏,忙道一声:“阁下擅使什么兵器?” 黎诚面不改色,沉声道:“矛或枪,要足够长。” 没有半点架子的城主一拍大腿,道:“来来来,与我去看看库里可有你想要的武备!” 正想要喊黎诚,猛然发现自已连这阴驁汉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憋得满脸通红,还是黎诚出言自我介绍一声:“景城主称我贾庆云便是。” “庆云兄!”景佩珠一拍黎诚肩膀,力道十足,哈哈笑了一声,道:“也別喊我什么城主了,我年方二十,喊我一声景老弟也无不可。” 身旁的队长反而对景佩珠自来熟的模样早有预感,只是嘆一声道:“景城主,若让您家妹子知道了,又要折腾您了。” 景佩珠闻言一滯,有些底气不足地摆摆手:“小玉儿她懂什么兄弟义气—嗯—我说的话,她不敢反驳的。” 队长闻言不说话,心里头在想什么就不知道了。 黎诚闻言心里有了些计较,点头道:“景城主客气。” 景佩珠仍是坚持喊:“走吧,庆云兄,我带你去看看兵器。” “城里士绅愿意让出些宅邸安顿流民,但他们的代价有些难以接受—” “容我看看。” 景接过手底下人递过来的单子,隨便翻了几页,被这群士绅提出来的要求气笑了:“这般过分?” 手下人捏著衣角,心底也有些志芯:“他们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大概是为了向我们表示咬死也不愿意鬆口的决心,看上去不甚想和我们沟通。” 景环嘆口气,道:“没关係,回头我让兄长跑一趟,那时候大概他们就会知道一个能沟通的城主府有多好了。” 底下人有些想笑,著脸都红了。 “我写信一封,你去和他们说,这理由城主府万不可接受,若是他们实在坚持,我城主府的布施一停,且看看那些流民会如何。” 景珏冷笑一声,提笔开始写信。 手下人忙不迭点头,看著这年轻女子奋笔疾书,心中暗嘆一声还好有小姐。 “先去给孙家,孙家家主刚刚上任,在洛阳的靠山最近斗爭不利,顾不到他。”景珏沉思会儿,又改了改最后一页。 “是。” 正说著,就听见外头传来自己兄长的大嗓门:“妹子,给我库房的钥匙,我要挑柄顺手的兵器!” 景珏嘆口气,看向门口。 只见一道身影风风火火闯进来,正是自己兄长, 身后还跟著个自己不认识的青年人,那青年人牵著个女孩儿,年龄也不大,衣著虽朴素,脸上却没有什么慌张侷促的神情。 只是对视一眼,这个略微有些阴鷺的傢伙就在她心底打上了需要戒备的標籤。 景珏戒备的神色只是一闪而逝,就立刻换上了一副贤良淑德的表情,放下笔对景佩珠笑道:“兄长大人,城主府內不得喧譁,可是您定下的规矩。” 把改好的书信递给一旁的僕从,景珏微笑起身。 景佩珠愣了一愣,呆头呆脑问:“有吗?哎呀不管了,快快快,我见著了把顶顶好的塑,快取库房钥匙来,我领著庆云兄去找找兵器。” 景环微笑看向黎诚,没有理会自己哥哥,走近问了句:“这位是?” 黎诚看著面前这脸上蒙著轻纱的少女,心里確认了刚才的猜测,面前的女子大概才是城主府管事的人。 马上拱拱手客气道:“在下贾庆云,一介武夫流浪至此,方才在城门偶遇景城主,城主对我所缴获的一件匈奴兵器爱不释手,想要与我交换罢了。” 景环鬆口气,这阴鷺男子倒是个会说话的,这一句不仅点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和自己这个局外人说明了状况,还表达了自己友善的立场,要是自己哥哥心思也能这般清晰縝密就好。 便上前两步,无视了那个还在抓耳挠腮想话说的兄长,衝著陌生人行礼笑道:“不知是何等兵器,也领小妹我去看看。” 黎诚心底感慨一句,到底是世家贵族养出来的真正大小姐,体態仪表挑不出半点毛病,待人接物客气有礼,比某段歷史里落魄的傲娇女强多了。 一旁景佩珠连连点头,道:“对,对,也该让妹子你看看,我看著就是顶好的塑,你见了自然知道我为何这般说。” 景珏不看痕跡翻了个白眼。 “庆云兄!看这枪,足长二丈,枪头乃鲜卑血金,枪身为罕见的血蜡木,软杆易变, 是我与一鲜卑贵族爭斗时贏来的。” 景佩珠將手中长枪丟给黎诚,黎诚稳稳接住,枪头抖了一抖,拦扎一番,嘆道:“枪是好枪,可与我战法不符,我不擅变招点枪,太软了。” 黎诚略微环顾四周,这房间不小,此处陈列的皆为难得一见的兵器,个个带著寒光, 显然有专人保养。 景佩珠挠挠头,又翻找一阵,抽出一桿硬来:“那这个如何?” 黎诚接过挥舞一番,仍是嘆道:“只可惜仅有一丈五尺,若再长些便好了。” 身后景珏见二人犹豫许久不能定夺,出声提醒自家兄长:“兄长可记得司马家贵胃曾赏给过你一柄长矛?” 景佩珠一拍脑袋,似是刚想起来:“对,对!” 说罢在箱子里翻找一阵,找出来四五根一米来长的连体铁棍,挥手一抖,便严丝合缝並成一桿足有五米长的长矛。 黎诚眼晴一亮,接过只是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嘆一声:“好兵器!” 歷史碎屑同步给出了信息。 第96章 屠龙者长矛 第96章 屠龙者长矛 “屠龙者长矛:某位被司马氏杀死在这段异常歷史中的行者遗物,出自第六十二重异常歷史,为“西班牙屠龙方阵”核心长矛手所持西班牙铸铁长矛。” “特性:沐浴龙血、统帅。” “沐浴龙血:这柄矛曾饮过恶龙的鲜血,它的硬度与韧性都得到了质变,並且对哺乳类有翼生物具有中等威作用。” “统帅:它的主人曾统帅过一支屠龙方阵,若您持著这长矛带兵,可给予方阵中所有成员极大的信心与勇气。当屠龙方阵达到一定规模后,该特性將转化为『歌颂我主,阳光雷霆”。” “简介:中国龙不算龙是吧?真龙天子怎么触发不了特性啊西八思密达!?” 看上去像是死去行者的遗言,不得不说有几分幽默在的,黎诚面上毫无波澜,可心底略微有些忍俊不禁。 还是个韩国行者,误把中国蛇龙和西方蜥蜴龙当成同一个东西了。 黎诚握住这长矛,铜灰色的枪身上点缀著点点暗红色的斑纹,越往前头越密集,三棱柳叶状的予头整个都是暗红色,可边缘处仍旧寒光熠熠。 景佩珠笑道:“这兵器是我和一位司马家贵胃打赌贏下的,可不是什么赏赐。” “据说是数十年前一个不自量力刺杀司马氏皇帝司马炎的怪人所使兵器,只是外形奇特,鲜少人愿意使用。” 黎诚掂了掂,尝试著按照景佩珠演示的方式扭了扭特定部位,这长矛又化为五节断续的铁棍,矛头也隱藏在內里,满意点头道:“就它了。” 景佩珠闻言开心得直搓手,道:“那塑—” 黎诚微微一笑,道:“不知城中可有练兵场,我也想试试兵器。” 景佩珠怒吼一声,手中碎金类横击,破空声啪啪作响,却在即將打到石人前一刻收力,带起的恶风打在石人身上,响起啪一声轻响。 端的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动静之间的转变,黎诚看了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才是真正的长兵器大家。 黎诚若用单手剑也能做到这种程度,要他使几米长的马上兵器,使出这般动如脱免静如处子的控制力,实在是为难他了。 景佩珠嘿嘿一笑,又舞了舞,自言自语笑道:“只恨此刻不是午前,真想现在就去寻些游散匈奴试一试。” 转眼看向黎诚这边,只看见他在练习最基础的扎拦点刺,景佩珠看了一阵,稍稍有些疑惑。 左右看一眼,发现自家妹子忙城里政务去了,当即跑上前来,道:“庆云兄莫非未曾学过枪矛?” 黎诚也不害臊,大大方方点点头,道:“我的枪矛术皆是在廝杀中慢慢习得的,若要论起来,只能说是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说到这里,黎诚心底不免嘆了口气。 少年蛋尤所使长矛锐不可当,明明是硬杆,却能以大力使出堪比软杆的招式,遇上这种诡矛法,自己光凭看已经很难学习了。 这和之前利用听风客馈赠学习又有不同,听风客相当於把答案和问题都摆在他面前了,他努努力还是能学会的。 蛋尤的矛法类比过来就是只有个答案,自己只能靠猜,实在是折磨无比,到现在也只掌握了基础的点刺和扎挑,枪矛术卡在低劣99%不得寸进。 景佩珠稍稍有些疑惑,直接心直口快问了出来:“那你是如何战胜这塑原先的主人的?” 黎诚笑道:“诱敌深入,以地势树林为壁,再捨身扑马,將那匈奴人撕扯下马,在地上与其死战,说到底还是拖进了地面战。” 景佩珠瞭然,又有些好奇起来:“我观那些匈奴將领步马皆嫻熟,只怕能持此的那匈奴人步战亦不弱。” 黎诚微微頷首,刻意露出了一个带著些傲然的神色:“若在马上,我承认我弱他不止一筹,可在马下,他不如我。” 这话倒不完全是假话,至少黎诚看詹阜使短剑匕首时的模样,的確不如自己。 “这般自信?”景佩珠闻言立刻技痒起来,高声道:“快,同我练上一练!” 说罢在兵器架上挑了挑,抽出柄环首刀来,看著黎诚在兵器里挑了挑,最后挑了把带著些微弧度的朴刀。 这朴刀刀条宽长,全长一丈余,刀柄较长,黎诚掂了掂舞了舞,找著了些感觉。 景佩珠见黎诚舞刀那几招,眼晴越来越亮,知道他所言並非吹嘘,直喊了声:“好招!” 试完刀的黎诚点点头,对景佩珠笑道:“击中胸口为胜?” 这演武用的兵器都未开刃,刃前还包著布,但二人仍旧不敢以常人常用的割喉为胜利条件,毕竟在这种相同水平的对决下,谁也不敢收手,就算包著布,也能把喉咙打断。 一旁蹲著百无聊赖的吴桐愤愤然踢了踢兵器架,嘴里嘟囊两声,撑著下巴看场里两个无聊的大人又要打架。 练武场自然不止黎诚景佩珠二人,周围正练著刀枪的人原本以为景城主只是来巡视巡视,此刻见他与人持著兵器要与人对练,一时间全都呼啦一声涌了过来。 原本还能在场边乱窜的吴桐被挤了个七荤八素,当即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我看不到我叔了!” 有个壮硕的男子警见这被挤得小脸都快变形了的小女孩,隨口问了声:“你叔是谁?” “就是场里头和城主打架那个。” 这壮硕男子愣了愣,一把提溜起这轻飘飘的小女孩,往自己肩上一放:“好好好,让你看看我们城主是怎么打败你叔叔的。” 原本对这场比斗不感兴趣的吴桐多少有些人来疯,立刻亢奋起来,抓著壮硕男子的头髮,朝场內挥舞著拳头,大喊一声:“贾叔!揍他!” 可是黎诚已经没空去看吴桐了,面前的男人刀术绝对不会差,自己使的到底不是最顺手的兵器,只能发挥出八九分的水准。 而景佩珠也向黎诚展示了,为何他这不通政治的铁头娃为何能稳坐潭城城主的宝座, 能让他的妹妹司掌一城的政务,而无人敢跳出来挑刺。 靠的是他的拳头,他的,还有他的刀! 第97章 万类霜天 第97章 万类霜天 景佩珠两年前初来这靠近洛阳的小城,一开始是有些不忿的。 想来他景家在大晋九品中正里头,也是门阀一员,何曾只因家中斗爭落败就把自己的评价一落千丈? 只是来了这谭城以后,反而教他如鱼得水,不稀罕回那洛阳了。 就是如今景家在洛阳站好了队,召他和妹子回去,他也不情愿了。 外头数不尽的山匪供给自己练刀,最近胡人在并州劫掠,自己还能和那些信奉狂血煞之主的胡人战,这不比洛阳好呆? 把閒杂事物全丟给自己妹子,反正她也乐得做这些在洛阳不被人允许女人做的事。 现在不在洛阳天子脚下,谁敢和我叫囂我景家妹子不该干涉权力了? 想问问我拳头硬不硬么? 布条绕过环首刀的环,在手上绑了一圈,景佩珠看向面前那微微垂著眼睛的傢伙。 握刀的方式很奇怪,没见过的架子。 可不像草包,光是气势就不像。 “看刀!” 景佩珠露出一个见猎心喜的笑,喊一声,持著环首刀就朝这认识没多久的傢伙额头砍去。 黎诚架子变得很快,朴刀一撩,就架著景佩珠的的环首刀往侧边一带,双手一摆、一滯、一缩、一指,刀尖指看景佩珠的面门戳去。 侧头一闪,景佩珠险而又险地闪过这一戳,手中环首刀一缩一撩,如挟著狂流般袭向黎诚侧身。 每个人的出刀风格自有不同风流,这从阴险毒辣角度挥出的一刀若是让黎诚来挥,决计挥不出这般堂堂正正的感觉。 朴刀又猛地一收,似乎黎诚並未存著这一刺建功的想法,朴刀刀柄如毒蛇吐信,朝著景佩珠握著刀的手腕敲去。 毒蛇吐信如何?快、准、狠! 景佩珠一时被黎诚朴刀的刺击迷惑,再想收力变招已经为时已晚,被这一柄敲在手腕处。 没有纹血之煞的加持,黎诚光凭自己现在的力气都能轻鬆在钢板上敲个小凹槽出来, 敲在景佩珠手腕上却只是让他手腕微微一僵,握刀的手顿了一顿。 景佩珠这一刀也被黎诚敲得中止了,但黎诚这一敲仍旧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这一敲收回了刀,恰巧刀刃迎上了景佩珠的身子,在旁人看来,宛如景佩珠自己往刀刃上撞一般。 可景佩珠也不是吃素的废物,他做了个黎诚难以理解的动作,竟然鬆开了握著刀柄的手,伸手去提拉朴刀刀柄! 朴刀被他猛地一扭,撞到他胸膛的也不是包著布的刀刃,而是扁平的刀身,须更间化解了黎诚这巧妙环环相扣的两个陷阱。 黎诚暗嘆一声好个变招,侧身肘尖顶心,单手持刀,转过一个弧度仍紧逼不舍。 可这势在必得的一刀却又被景佩珠不知何时拿回的环首刀挡住! 二人一触即分,让开几步,又对峙起来。 黎诚警了一眼环首刀环首上缠著的布条,嘆道:“这环首竟可做此般用途,实在是受教了。” 他也不是蠢货,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原本用来马上骑砍防脱落的环首,在景佩珠手里,竟有这样一个巧妙的技巧。 正是通过这松鬆散散,没有绑那么紧的布条,景佩珠才提刀挡住了自己方才那单手一刀。 景佩珠脸上同样是吃惊的神色,毫不客气道:“好巧的算计,阁下这刀法当真是卑鄙,处处是陷阱。” 黎诚面不改色:“为了活下来生死搏杀的小技巧罢了,不值一提。” 但景佩珠只是不太会说话,並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奋然道:“有心眼多好啊,我家妹子心眼多,也厉害著呢!” 平日里黎诚猜人想法猜多了,一时间还真有些迷惑,看这样子又不像在阴阳怪气,好像还真是在夸自己。 黎诚平举著朴刀,笑一声,道:“若不想吃我阴险的招,我这倒有一式不如何完整的招式,大概是我杀招之最,如何?想试试吗?” 景佩珠眼睛一亮,朗声道:“那就不得不领教一番了!” 黎诚微微一笑,手中朴刀一立,脑海中观想起四臂恶神来。 面目狞,青面疗牙,四手持著泥胎、流水、烈焰与暴风。 景佩珠汗毛倒竖起来,似乎什么迷茫却文坚定的巨物在他面前甦醒了。 黎诚缓缓举刀,他知道他这一刀必须拿出能征服景佩珠的气魄来,否则自己所想的计划压根无从实施。 脑海中闪过会心现神流的暴猿,闪过冲田总司刀尖上舞蹈般的三段,闪过听风客握住自己刀剑时候的洒脱。 还有示现流云耀逼近人体极限的挥砍,老者那三段加速,自己借用听风客的手挥出的五段加速。 自己当初握住镰切那一刻,杀人剑喷薄而出却又片刻收敛的杀意,剑圣的刀冷漠决绝,那不知指向何方的剑似乎也有了方向。 晋末一路走来,兽食人、神食人、人亦食人,此般种种皆为一个目的。 百姓言尤残暴,黄帝持剑斩之,可十八寨九黎民却说赤龙公和黄龙公作乱,蛋尤掛帅打龙去。 那狂血煞之主憎恨人神,这份对骄奢淫逸的憎恨仅仅只因一个原因。 这所有的所有,似乎都只归结於一个生命最初的动力。 黎诚慢慢吐出一口气,他有预感自己这刀將是自己最极限的一刀,甚至自己在实力成长起来前或许都暂时无法復刻。 所有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凝结成了这剑圣杀人剑的绝顶一击,拿剑道里的话术来形容,就是“极意”。 朴刀探出! 錚一声! 犹如琴戈开裂,犹如万兽齐暗! 景佩珠汗毛倒竖,大喝一声,身上四臂恶神虚影浮现,他已是不敢用肉体凡胎来接这一刀,唤出恶神虚影这一剎他已承认自己是这场比斗的败者! 可谁也没在意谁是胜者,场內场外似乎只剩下这一道刀光! 话语、期待、胜负、乃至思绪,都在这一刀中沉默,都在这一刀中湮灭! 景佩珠恶神虚影三臂一放,凶煞气息几乎要满溢而出! 他在洛阳横行霸道,能和司马家的小辈称兄道弟打赌,就是因为他亦是被狂血煞之主垂青的战士! 可刀光掠过,鬆开三臂的恶神护著景佩珠倒飞出去,神色挣拧可怖,包著布的朴刀直接將恶神虚影的胸口砍开! 黎诚双手在抖。 挥出这一刀后黎诚连站著都困难,仿佛浑身力气都被抽乾,拄著朴刀勉强撑著身子站著,看著胸口被割开的景佩珠快步跑过来,满脸惊喜地扶起黎诚。 “好俊的一刀!这一刀可有名字?” 黎诚想了想,又想起人神第六面相说自已的野心,嘆口气,道:“这刀我也是第一次使出来,未曾取名,就叫它———“” “万类霜天。” 第99章 司马氏人 第99章 司马氏人 之前黎诚就曾困惑过这城中为何经常放粥,甚至连守军之间都纪律严明。 就是景家兄妹不愿意以人为牲计,那世家贵族又怎可能放弃这些流民了? 在这些天的接触下看来,景家兄妹一个主外一个主內,一个靠拳头,一个靠政令,对城中贵族的控制其实並不太强。 虽然妹妹治理城市相当有一套,分化了城里世家,再徵用流民,將流民转化为劳动力,填补城內因平民出逃而落下的空閒。 这直接使得閒散的流民转化成了可堪一用的廉价劳动力,而且流流民有了事做有了饭吃,自然也不会想著去闹事。 谭城因为靠近洛阳,守备力量也不弱,倒是不用担心匈奴人大军杀过来,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城里的世家贵族开始动些歪心思。 黎诚不知道为何景家兄妹会想著保这些流民,只是自己也生活在城主府下,不好和別人问起这个,显得自己对人神信眾有偏见,小心眼儿。 哎呀一声,练武场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气势汹汹的景佩珠快步走到练枪的黎诚面前,喊道:“我家妹子同我说城里孙家不甚老实,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你要和我同去吗?” 或许是又想起把黎诚扯进城里的事情里有些不好意思,又立刻改口道:“当然,若你不愿去,也无所谓;若你去了,在旁边光是看看,为我掠阵,倒也不错。” 小朋友吴桐两眼直放光,拉著黎诚的衣角,忙喊道:“我要去看,我要去看。” 景佩珠了解这小女孩喜欢凑热闹的尿性,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著黎诚, 道:“那孙家招进府內的流民一片一片的死,之前就拿些扯不明白的理由来塘塞。” “昨日,那孙家仗著自己护院打手精壮,拘了我城主府暗卫,当真是目无尊上!” 黎诚心里正有些好奇,当即点点头:“如此猖獗,那我倒要去看上一看了。” 景佩珠大笑道:“好,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路人,对那些个异化人神恩赐的傢伙不是一路。” 黎诚听他这么说,留了个心眼,一面同他走出去,一面问道:“人神难道还有划分吗?我对这不是很懂,家中也没有受过恩赐的人。 1 景佩珠嘆口气,道:“我家妹子也信奉人神,只是没得到恩赐罢了,我也信奉人神, 那人神的恩赐在我看来,可生肌止血,治病救人,怎的被他们用成这样?” “司马家族的也是,一个个化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是他们身份高贵,我才不敢在洛阳这么说。” 黎诚心念一动:“可我一路上见到的人神信徒皆贪婪暴虐,你才是那个异类。” 景佩珠肃声道:“我景家兄妹梦中所见人神,慈悲善良,温良谦恭,以心为尺,肃正贪慾、色慾、食慾乃至可捨生欲而取义欲。” “那些个以人为食的信眾,儘是些舍了心尺的傢伙。” 心尺? 黎诚若有所思,综合来看,这人神之前称欲神,似乎只是由人的欲望组成。 可人的欲望往往骯脏的居多,所谓“心尺”大概就是限制这享乐欲望的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失了这东西,也无外乎人神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反倒是景家兄妹这般,至今还没被人神腐化,大概才是人神信眾最初的模样。 景佩珠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朗声笑道:“锚定我心尺的欲望,就是让景家强大起来,让我能好好保护我家妹子和我家父母。那狂血煞之主予我武力,我便受著,那人神予我恩赐,我也受著。” “若我能护我家百年二百年,那就是死也值了呀。有了这般决绝的念头,我的心尺才能让我受欲而不迷失。” 黎诚心中家人的份量也很重,闻言稍稍有些肃然起敬。 景佩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忙道:“快隨我去孙家看看吧,別浪费时间了。” 等到二人火急火燎赶到孙家门口,城主府侍卫与孙家侍卫分立两边,一內一外,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 著铁甲的侍卫將孙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孙府里头的人也都各自拿著兵器拦在门前。 一个穿著得体的胖子在门口左右跨曙著,见景佩珠过来,忙凑上前赔笑。 “景城主,您可来了!快让他们都把兵器收起来,在城中如此这般,怎么了得呀?” 景佩珠面不改色,沉声道:“我家妹子发下的命令,你们似乎都不把它当回事啊!” 这管家眼晴转了一转,好像脑子不灵光似的,凑上前低声抱怨:“唉,区区一介女流话音未落,只见景佩珠一拳打在他这肥猪般的脑袋上,將他打得后退几步,牙齿都被打掉几颗,和著血吞了下去。 “你他妈敢骂我妹妹,你找死?” 周围人见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城主大人,一时之间连上也不敢上,只握著刀棒面面相。 那管家起身擦擦鼻血,不似刚被打过,立刻冲景佩珠赔著笑道:“哎呀哎呀,我这只是口不择言。” “城主家妹子自是不会有错,只是这城里那些逃亡过来的贱民,怎么劳得上你们如此兴师动眾呢?” “我孙家该交给城主府的孝敬,那可是从来没有停过呀!” “就这谭城守军的粮,也不知吃了我孙家多少石粮食。” 景佩珠心底冷哼一声,说得好似城主府没给它们这些贪婪的贵族好处似的,见他此般爭辩,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喝道:“孙家能说话的,出来见人。” 端的是副油盐不进的姿態。 黎诚心底发笑,知道景珏为何让自家兄长过来了。 你在这发癲撒泼,我就让个拳头更硬的人过来跟你对著撒泼,看我们谁更横些。 景珏对自家哥哥的武力很是自信,毕竟持三臂的纹血之煞,还同时身兼血肉恩赐与诗赋恩赐。 在这城里,只要有景佩珠在,孙家还真就翻不了天。 门岐呀一声响了,里头走出来个人。 景佩珠定晴一看,却不是他熟知的孙家家主或是孙家其他人,反而是个未曾见过的面孔,当即喝道:“你是何人?” 那人年纪轻轻,只是笑道:“我乃河间王司马帐下,司马氏子弟司马旗,特来监察谭城孙家近日供奉五石散数量不足之事,贤侄,且看在河间王面子下,给我一分薄面,就此停手。” 景佩珠立眉倒竖,喝道:“你这死人妖,谁给你面子?” 上前就是一拳,將这走出自称司马旗的司马家人捶倒在地,身后跟著的孙家眾人目瞪口呆,直呼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在后头看戏的黎诚眨眨眼,不是哥们,你这么勇你家妹子知道吗? 第100章 裂肉成嗣 第100章 裂肉成嗣 司马旗被景佩珠一拳打倒在地,端的是慌张无措,一时间竟忘了还手,直到吃了两三拳后才回过神来,恼羞成怒般怒喝一声。 “尔敢动手?” 景佩珠抱著臂冷冷一笑:“我已经动手揍你了,你想怎么著?” 司马旗从地上爬起来,指著景佩珠喝道:“我乃河间王———” 景佩珠冷笑一声,道:“莫说你只是河间王底下一个小小的裂肉子嗣,你就是河间王一脉亲子来了,见我也不敢这么同我说话。” 血肉恩赐二十一秘术之裂肉成嗣。 司马家族虽然掌控了整个朝堂,大晋朝上上下下几个封王都是司马家的人。 但司马家毕竟是从曹魏手中得位,时日尚短,不过百年。 底下家族支脉还未曾掌握朝堂,而裂肉成嗣这一秘法恰恰缝补了他们的不足。 与肉成人不同,裂肉成嗣需要分去受赐者一截骨骼,但裂出的子嗣拥有自我意识。 这一秘法可使人裂分出自己的孩童子嗣,三日能行,七日能言,一月余便长得与人无异,拥有自己的灵智。 代价是寿命不长,只有三十来年。 不过,司马家只用他们来把握基层,三十来年已是足够。 司马旗正是河间王司马藉助该恩赐製造出来的子嗣之一。 这种子嗣在洛阳虽然也有一定的权力,但终究是比不上真正的司马家世家子弟,连有些身份的世家贵族也比不上,就司马氏的名头响一些。 实际上,就连司马家自己也不把这种秘术催生出来的人视为兄弟姐妹。 而景佩珠是什么人物? 在洛阳兴风作浪,出入陪伴的都是各大家族真真正正的少爷公子,他自己亦是实权贵族,又岂会怕他一个神通秘法铸成的子嗣了? 景佩珠又冷笑一声,道:“司马氏的族人,我认识的多了去了。” “敢和我打的不少,敢和我这么说话的也不少,但你绝对不是其中一个。” 司马旗跟著司马七八年年,之前只听说过洛阳有个少年英豪混世魔王般无法无天, 原以为被丟出洛阳收敛了性子,没曾想今日一见比传言更甚。 但自己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肉人,拿司马家的鸡毛当令箭的货色,一时拿他压根没有半点办法,心中忌恨的很,也只能愤愤然挥袖,从地上爬起来,躲在眾人身后,愤然道。 “竖子不足以谋!待我回洛阳,和我司马氏先人说上一嘴,你景家!你景家!” 景佩珠闻言大怒,家族亲人乃他的心尺软肋,怎容司马旗一介肉嗣褻瀆? 一时间,血煞纹身轰然凸显,四臂恶神虚影一现,三臂放下,分別持著烈火、流水与泥胎,真正动了杀心。 场內眾人顿时被惊得连连后退,就连司马旗也被嚇了一跳,没想到景佩珠被一句话激怒,竟敢就这样亮出自己的纹身,要与他正式翻脸。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司马旗冷哼一声,只当他在示威,开口还想说什么,身后孙家的家主连忙衝上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捂住了他的嘴巴。 衝著景佩珠连连躬声卑微道:“景城主,我孙家欠的东西自会补上,流民的事也会给您一个交代。今日之事且先如此吧!” 说到这里,忙拉著司马旗退往院里退去。 景佩珠还想往里追,却被黎诚伸手一把拉住,被拉著双脚在地上滑了好几米才堪堪拉住。 黎诚心里知道,景珏虽对自家哥哥自信,但这司马旗的出现未必在她的预料之中。 万一景佩珠上前干了什么衝动的事,大家都麻烦。 也得亏黎诚在这儿,才没让怒火中烧的景佩珠干出什么傻事来。 景环躬身朝著黎诚下拜,嘆道:“多谢庆云兄拦著我家兄长,没让他做出傻事来。” 黎诚摆摆手道:“司马氏的名头如此之响,我也是不想惹上他,免得染得一身腥骚。 十景珏嘆道:“自武帝在时,我景家就在武帝手下干事,也算有几分苦劳。” “如今在洛阳,却越来越被排挤出世家权力中心,选边站队虽是选对了,在当今河间王眼中也不甚重要,怎么也挤不进核心。” “家族將我和兄长放出来,大概也是存些让我俩远离朝堂,为景家留条后路的想法。 ” 黎诚摇摇头道:“我对朝堂这方面不甚了解,只觉诡云涌,若无甚靠山不要轻易踏入,没曾想就是有了靠山也这般如履薄冰。” 黎诚对没几分交情的的景珏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对尽心尽力教自己枪矛的景佩珠心底颇有几分好感,自然不希望他们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 景珏嘆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既然投成了王侯官家,不必吃那饥寒困顿的苦, 就休要贪些什么安稳静好了,若一面握著权力,一面又抱怨这日子难过,那才叫不要脸呢。” 闻言,黎诚倒是颇为高看这女孩一眼,心里头不觉得这女孩矫情,反倒觉得她看得透彻。 自古肉食者皆嘆治大国如何如何难,可真要让他们放下手中的权力交接给愿意去做的人,让他去当小民,不必为大国操心,他反而又不愿意了。 上天让人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失去什么,得了小民的安稳,就不要想著肉食者的骄奢得了肉食者的华美衣裳,就不要去想小民的得过且过。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问题都是因为人分不清自己的能力,干了自己千不了的活,又只想享受而不承担责任导致的。 黎诚心底胃嘆一声,心想世人各司其职,並並有条,各自体谅又各自监督,怕也只有所谓上古大同社会了吧? 景佩珠见自己奉为智囊的妹妹和黎诚都不甚支持自己,只得在一旁坐著生闷气,喝两杯酒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喊道。 “他娘的,我咽不下这口气。” 黎诚心想人你也打了,软人家也服了,你还有什么气咽不下? 只见景佩珠忽地喊了黎诚一声:“庆云兄,我这还有一式刚琢磨出来的枪法,你学了便早些离开,別被司马旗卷进这醃赞事里来了!” 黎诚一听,心知被这莽夫盯上,司马旗大概要遭,便拱拱手应下。 第101章 猛虎三择 第101章 猛虎三择 “看好了,我这一式枪法,是前些日子和王师傅探討出来的。” “用著你说的那个使矛高手的技巧,虽达不到你形容的程度,却也是难得的妙招。” “我枪艺不甚精通,若使得不漂亮,你也只管提。” 黎诚看著景佩珠翻身上马,手中长枪抖了一抖,骑著马绕著演兵场转了几圈热身。 正是中午阳光毒辣的时候,太阳火辣辣地照著。 景佩珠骑马绕了好几圈,感觉马儿身子热起来,速度达到自己想要的速度,当即提著长枪对著立起来的草靶子衝去。 这草靶子里头缝著竹石,比常人更加坚固牢靠。 景佩珠半俯身子,闪电般出枪,如灵蛇吐信,可黎诚只觉这一枪和正常的刺击別无二致,一时竟瞧不出来什么端倪。 但突得枪尖一挑一震,这假想敌被挑地飞起,落到地上时再看,喉咙处已经断裂开来。 景佩珠骑马走到黎诚身旁,沉声道:“看懂了吗?” 黎诚摇摇头。 景佩珠喜道:“这招正是隱蔽,你看不出奥妙,也算这招合格了。我同你说一说这枪的技法,你思灼一番再看。” “方才这一枪,看似只是一扎一挑,实际却多了一步下沉震枪。” “下沉?” 景佩珠点头:“对,下沉。” 他示范著抖了一抖长枪,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在挑敌方瞬间,以腕部以双手力量將枪尖微微下震,再上挑。” “与寻常的刺不同,这一击还夹著些下砸的味道,能压住敌方长兵带盪,首先刺头; 刺头不中,可刺脖颈;再不中,则可变招刺胸。” “除对方气力数倍於你,能直接將你的枪矛架开之外,此招极其难防。” “因其共有三式变招,王师傅和我谈论后称这招为“猛虎三择”。” 黎诚闻言,又回想了一番刚刚景佩珠刺出的动作,沉思一阵后,又对著马上的景佩珠喊道:“可否再演示一次?” 景佩珠笑:“我喊你来此,就是为了让你把这一招看个明明白白,且再看。” 他勒马再冲,又是一记横撩点刺,这次將另一草人的脖子连著半边肩膀一起挑飞。 黎诚眼睛一亮,略微看出了点门路,便也翻身上马,拍了拍自家马儿的屁股,夹著马腹一震。 那马儿奔跑起来,黎诚手中屠龙长矛一摆直刺,只可惜却並未达到方才景佩珠达到的效果。 景佩珠见他这一刺,笑道:“这招不看意境,不看决心,只是纯粹的技法,在短兵相接的那一剎,需要的爆发力与训练的时机都要抓的十分精確。” “再看看我的。” 黎诚观看了几次,又试了几次,成功使出来一次,择中了草人的喉咙。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越长的枪越难如臂使指,倒也正常。” 景佩珠道:“你慢慢练吧,我与我家妹子商量商量,过些日子就上洛阳去了。” 黎诚边练招,边问:“为何要上洛阳?难道只是因为司马旗这一点小事吗?” 景佩珠与身后的景珏都摇摇头嘆道:“倒不是因为他,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入洛了,实是逼不得已。” “东海王司马越要入洛阳了。” 黎诚闻言心头一紧,虽然早预料到异常歷史中歷史时间节点或许会变更,不可轻信, 但心底仍是苦笑一声,到底还是撞上了。 他对此早有预料,一时间虽心有些乱,却也称不上多震惊,只是淡淡道一声:“你俩都走了,这城又该如何?” 景佩珠笑道:“只要我和妹子未死,总会回来的。” “若我回来时,这群世家贵族有所违背,那自然是该罚罚,该杀杀,他们心里也清楚北黎诚嘆口气道:“怪不得近两日城中没有继续接收流民了,反而是在大力整理流民户籍,就是为了追责吧?” 景佩珠忽的问道:“庆云兄可要去洛阳?” 黎诚明白自己肯定是要去洛阳的,但是此时却摇摇头道:“我孤云野鹤惯了,不想进洛阳参和进世家大族的倾轧中。明日我和吴桐先行离开就好。” 景佩珠虽有些失望,却又没说什么,他知晓面前的男子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的性子,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 “你我结识的日子虽短,但近日交情亦可,也算臭味相投。” “更肉麻腻歪的话,我说不出来,只道一声一路安好,武运昌隆。” 黎诚拱拱手笑:“那就承你吉言了,也祝你这次入洛阳,娄子捅得越大越好。” 景佩珠哈哈一笑,道:“你这祝福倒也別致,正合我的心意。” 身后的景环嘆口气,看著面前两个仿佛没心没肺的男子,心里盘算著这次回到洛阳后会遇上什么麻烦。 忽地景佩珠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提了一嘴。 “庆云兄,不知你可愿锚定心尺?” 黎诚闻言心里一振,但表面上还是皱著眉头思索问道:“难道这心尺不是什么秘传的物件?” 景佩珠景珏相视一笑,景珏笑道:“所谓心尺,珍也珍贵,廉也廉价。” “在往后若你不得不接受血肉恩赐,你要给受赐地自己定下一个绝对不可违背逾越的目標,有了执念才不至於迷失在人神的恩赐欲望下。” “庆云兄刀艺坚决,心中自是存著信念。” “只是这信念不能是大而宽泛的东西,必须要与现实中的东西紧紧相连才好。” “若是顾家爱族,便以家族兴亡,亲人安危为心尺。” “若是许国,那便以忠君爱国,一扫沉为心尺。” “若是多情,便以自己所爱之人为尺,有了心尺,才有原则,有了原则,才不至於墮落进漫天的欲望当中。” 黎成頜首道:“多谢。” 景珏笑道:“这世上立下心尺的人不多,我才要感谢你呢!” “若是人生来人人皆有心尺,人人皆能不沉溺於欲望,那该是多好的盛世啊,只可惜·..” 景珏嘆了口气:“如今人不如畜,禽兽率兽食人,我虽无意责怪他人,只是心中亦不好受。” 黎诚闻言只是默然不语。 第102章 小肚鸡肠 第102章 小肚鸡肠 距离黎诚和城主府景家兄妹先后离开谭城,已过了两日。 孙家宅子里,司马旗愤然道:“景家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若不是司马越入洛阳近在尺,主父不想有变,他景家也不过只是我司马家鞍前马后当炮灰的命!” 一旁,孙家家主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暗暗嘆了几声。 司马家的人也偶尔会出这么几个脑子不很好使的傢伙当著他的面把景家称为炮灰,那他孙家呢? 是否依附你司马家的世家都是你们的耗材? 洛阳景家虽逐渐失权,要淡出大普洛阳权力中心了,但对於孙家来说景家仍是庞然大物。 没有司马氏的支持,孙家明面上是绝不可能和景家对抗的。 司马旗这人跟著河间王日子长了,误以为司马题一脉彻彻底底掌控了朝堂上下,心態相当急躁且不安稳,也不明白司马怎么放心派司马旗一个人来谭城。 这人浑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也就一个司马氏的姓氏了。 偏偏就因为有这么个姓氏,自己还非得对他毕恭毕敬,给他擦屁股。 “那司马旗大人,我们现在是先回洛阳吗?” 司马旗頜首道:“既然景家兄妹都已回了洛阳城內,谭城其他几个世家贵族被他训得跟狗一样,对我们的行为多有阻拦,那我就先带著你们供上来的五石散回去算了。” 孙家家主暗地里再嘆一声,这司马旗在政斗上当真是只是个白痴,其他谭城的家族之所以会阻拦孙家炼化流民,根本不是忠於景家兄妹,反而是因为和兄妹不对付,不愿意被抓到把柄罢了。 毕竟他们又没有和司马氏搭上关係,谭城就是他们的根基。 可也只是心里抱怨一阵,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准备马车去了。 刘渊坐在王座上,看著底下跪著的这金髮碧眼的男子,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你叫奥西埃尔?” “正是。” “使来看看。” 名为奥西埃尔的行者也不露怯,翻身骑上身旁闪烁著森森冷意的摩托,一摆腿引擎轰鸣一声,绕著偌大的王宫转起圈来。 速度直到一百多码,风驰电般兜了几圈后,一个打摆又转过弯来,在顷刻间剎住了车。 奥西埃尔下了摩托,跪下,朗声问道:“王上观之如何?” 刘渊眯了眯眼,以问代答:“一日能產这铁马几何?” 奥西埃尔昂著头,笑道:“若铁石供给足够,一天千匹不在话下。” 刘渊微微沉思片刻,挥手招来一旁执剑侍立一侧的刘曜:“以此物慾武装起一支千人级別的奇兵,在与鲜卑族骑兵交锋之时,从侧翼直插司马腾军阵,破阵斩將,你待如何?” 刘曜思付一番,摇头道:“司马腾狡诈多变,刚忆自用又胆小如鼠,怕是连城也不会出。” “况且还有那群自號乞活军的流民围侍在侧,这乞活军虽在战中死伤许多,也还有不少人死战获了狂血煞恩赐,不可轻慢。” “但用来奔袭,此物胜马匹百倍。” 刘渊闻言,拍拍这义子的肩膀笑道:“拓跋猗迤固然兵多將广,可怎奈何大晋天命已尽,该我刘氏大汉重登!” 堂下跪著的那行者也轻笑一声,道:“一月我便可至少武装三万大军,那我所需东西—.” 刘渊轻笑一声,点头道:“我虽为匈奴,但上承大汉,前继孝怀皇帝,自是不会食言,且先付你一分。” 身后的刘曜不著声色嘆了口气,只见刘渊说罢,招手左右,呈上来一个玉盒,递到这行者面前。 这人迫不及待打开,里头用锦缎呈著指甲盖大小的一片碎骨。 只是这碎骨黯淡沉寂,没有黎诚那块那般暴虐鲜活。 “可是你所求之物。” 他欣喜若狂地听著歷史碎屑发出的声音,连连点头称是:“正是此物。” 刘曜頜首点头:“只要你尽心尽力协助,我们自是不会亏待於你。” “愿为汉王效死!” 景佩珠吐出嘴里嚼的苦草,静静看著远处驶来的马车,嘴里冷笑两声。 “可算来了。” 说罢,拿黑麻布蒙面,纵马一跃冲了下去。 他让自家妹子先行前往洛阳,在城外候著,就是为了逮住司马旗的车队。 若只是辱骂他自己,倒也不必如此,最重要的是司马旗这醃肉嗣,没卵蛋的傢伙敢对自己的家族说那威胁的话,景佩珠很难咽得下这口气。 马儿呼啸声中,景佩珠一人冲了下去,身上血煞纹身一亮,持著三臂的恶神护著他衝锋。 下头的护卫反应很快,立刻持著枪矛拱卫著司马旗的马车,结成矛阵阻挡这唯一一个骑兵的衝锋。 而景佩珠勒马一跃而起,马踏飞燕般越过枪矛阵,一脚踩在马车顶上上,又纵身一跃,,在车上踩出个大坑来,如蜻蜓点水般瀟洒。 同时在马上弯弓搭箭,片刻间一箭射出,透过马儿踏出的洞,直钉在马车內里,似是將本就志志不安的司马旗一箭射穿,惊得外头的人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景佩珠冷笑一声,奔一阵,看一眼车前拱卫著的眾人,缓缓勒马回退。 外头的人惊魂未定,就听见里头司马旗气急败坏喊道:“景!佩!珠!你该死啊! 声音中气十足,不像是被射中了的模样。 可司马旗知道景佩珠这一箭从他跨下穿过,这该死的景家儿在嘲他肉嗣不能人道! 景佩珠不言不语,蒙面的布下露出一个笑容。 你就是认出了我又如何?这天下这么大,谁能保证今日袭击你的是我呢? 你敢保证,其他人敢冒著风险保证吗? 一旦错了,那就是掉脑袋的命。 端得是流氓无比。 马车休整一番,继续前行,可负责侦察的军士却提醒身后远远缀著一人,怕是那袭击的人还没离去,一时间车队里人心惶惶。 蒙著脸的景佩珠跟在司马旗的车队之后,冷笑一声。 一次? 我要骚扰到你司马旗听到我景佩珠的名字都两股战战,看到我就想起这一路上的耻辱! 第103章 官苏 第103章 官苏 且先不看景佩珠这带著些稚子心气的报復,只说那黎诚两日前离了潭城,却並未直往洛阳去。 而是先在并州滯留了一阵,检杀了一阵离群的匈奴,將自己的次要任务“人屠”进度往上拉了一拉。 只可惜游离的匈奴骑兵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半天也找不到一个。 他莫名有种预感,这次去了洛阳,或许这次的歷史行走就要结束了。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现在是304年,已是正史里八王之乱的尾声,司马家最后握著实权的王仅剩河间王司马和东海王司马越两人。 在正常的歷史里,有人將东海王司马越击败河间王司马,毒杀当惠帝司马衷,扶晋怀帝司马炽上位视为八王之乱的结束,有人將司马被掐死绝后作为八王之乱结束的標誌,其实都无所谓。 总归是两者一方的败亡。 而这次司马越赶往洛阳,和司马將正面对上,这场司马杀司马的大戏將要迎来最后的结尾,洛阳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任何一点火星都能將它引爆。 就是先不说这边司马越与司马这跨越十数年的八王之乱最后决胜,司马越在山神口中是他的弟弟,二者间必然有著难以调和的矛盾。 甚至这些之外,还有失乡伶与人神第七面相的孕育。 这三者间又有著难以言喻的关联,山神、司马越、司马、还未生诞的第七面相,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连著。 黎诚毕竟没有参和进这破事里,具体有什么关联他也不敢妄下定论,目前唯一暂时可以確认的是,司马越想要成为面相。 或许也正是因此司马越才会提前入京。 可黎诚又没得选,在桃源口犹豫那一下,他其实已经没了反悔的机会,被卷进了这场漩涡里。 越靠近洛阳,越是肉眼可见地繁华了起来。 尚且没到洛阳,洛阳的官道旁就已经出现了不少供人歇脚的亭子与客栈。 黎诚隨便挑了家,点了些菜,流著口水的吴桐大口大口吃著,被景珏养叼了胃口的她一路上只能吃些乾巴巴的玩意,黎诚忙著追杀残存的匈奴,又不乐意浪费时间开火做饭。 想到这里的吴桐含泪啃著烧鸡大快朵颐。 正吃著,忽地听见外头传来些杂乱的喊声,道是司马家谁谁谁又入了洛阳,紧接著便是一阵惊呼声,有人说著司马家这人干了什么什么事,大多是些八卦新闻。 黎诚淡然听著,从细枝末节里猜测著每个人的性格。 这些日子黎诚听得已经够多了,司马氏似乎有意將分散在各地的族人召回来。 黎诚猜测,能让一个掌握皇权的家族动如此大的阵仗,绝对是与第七面相的生诞有关。 一想到这黎诚就想早点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但是黎诚也清楚,自已就是想走也走不掉,既然答应了龙主,接受了他的馈赠,就要老老实实付出代价,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面前正库库啃著烧鸡的吴桐呼地抬起头来,嘴角还带著油光,妖冶的竖瞳一闪而逝,黎诚心里明了是龙主又甦醒了过来。 “我已能感受到我弟弟了他离我越来越近。” “你且放心好了,我和我家兄弟的纷爭不会把你卷进来。” 黎诚只是默默点头。 一眨眼,面前的山神龙主又变回了那个喜欢嘰嘰喳喳的小女孩,只是晃了晃了脑袋, 又开始啃起了烧鸡。 吴桐不明所以地看著黎诚,嘴里不停又咬了一口烧鸡,把嘴塞得满满地说话了:“你也要吡吗?” 黎诚翻了个白眼没理她,小女孩又啃得起劲起来。 龙主不知道的是,黎诚虽在这里发愁,还真不是因为接下来的洛阳之行。 而是因为吴桐。 黎诚其实很少有朋友,十几岁就给纽约警署打工,和同龄人没有交集,后来更是直接被软禁掌控,更別提人际交往了。 所以他在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与有了些友人之情的樱子的告別,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友,他和任何人的交往都建立在利益之上。 利用樱子、利用角本英姿、利用武田五郎、利用友近学,一切都是利用,只是黎诚有几分良心,对自己利用过的人会有所报偿。 真要问他谁是他的朋友,他恋个半天大概都没信心下定论,即使他能看出许多人很相信他。 而在这纷扰乱世,能有这么一个天性简单的小女孩陪著,对黎诚而言还是颇有几分安慰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小女孩烦归烦,但好岁也跟著黎诚这么久了,路上当个聊天的伴,说没有任何感情,倒也有些冷血。 又嘆了口气,黎诚摇摇头,不去多想这没有答案的问题。 正想同吴桐说些什么,忽地看见门口走过来个衣衫槛楼的乞弓,一桌一桌討著什么。 仔细看看,似乎又不像是个乞弓。 袍子没破,虽然消瘦了些,却也没面带菜色,似乎只是个不注意卫生有些脏兮兮的傢伙。 那袍子被遮掩在污渍下的形制夸张又吸引人眼球,这男人恰巧在上一桌尬笑两声,侷促地朝黎诚走过来,笑著冲黎诚拱拱手。 “壮士,若吃不完,能分些食物给我吗?”他看著桌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黎诚上下打量他一番,鬼使神差地用歷史碎屑扫了一扫。 “姓名:官苏” “性別:男” “状態:失乡伶” “若不嫌弃,一起吃吧。”黎诚不动声色,做了个请的姿势,这名为官苏的失乡伶如蒙大赦,连忙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和吴桐一起狼吞虎咽了起来。 黎诚隨意夹了片米饼,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他倒不必为钱財发愁。 在离开之前,景佩珠生怕他误会,给他路上带的盘缠十分丰厚,这莽汉显然是將黎诚当成了真正的好友。 官苏吃了好一会儿,嘻得拍拍胸口,端起茶水牛饮一大口才缓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食物,朝著黎诚拱拱手,介绍起了自己。 “.抱歉,我实在饿得发昏———一时竟忘了介绍自己,我叫官苏,是一名失乡伶。 7 黎诚故作不知,一脸疑惑地反问道:“失乡伶?” 这人苦著脸道:“给人神收集些祭祀使的东西—” 他从腰间摸了摸,拿出黎诚曾见到过的失乡罗盘。 “我能看一看吗?” “请便。” 官苏把失乡罗盘隨意往黎诚这边一推,一面又开始往嘴里塞著食物,只是速度降了许多。 黎诚拿过失乡罗盘,看了一眼,果然和之前自己获得的罗盘別无二致,只是这失乡罗盘的核心处却空空如也。 一旁官苏简直要落下泪来,一边含含糊糊地吃著东西,一边毫无边界感地冲黎诚诉著苦:“哎呀,你可真不知道这一路上我吃了多少的苦。” 第104章 理想者之死 第104章 理想者之死 这人说好听点是没有心机,说难听点就是有点楞。 交浅言深是大忌,但官苏似乎只是个愣头青,太好看透了,比景佩珠还好看透。 景佩珠虽然莽撞,但是他这人嘴严,什么事都藏得严严实实的,充其量也是人好懂。 而官苏这人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就连黎诚没问的事情他都竹筒倒豆子般全交代了。 也得亏官苏这么老实,黎诚才对失乡伶有了些进一步的了解。 “这失乡伶的名头,听著为人神办事有多风光,可实际上真真折磨人。” “我本九品中正,上等之姿,被选中成失乡伶,原本大好前程就此化为泡影。” “还要我去收集些什么唉,不说也罢。” 黎诚心中瞭然,知晓他为何不愿说下去。 这取生魂的手段颇为醃,必须要取婴儿小孩才行。 也难怪官苏不愿意提起,他也知道说出来必会遭旁人白眼。 黎诚慢慢悠悠地吃著东西,时不时附和官苏两声。 官苏基本没有任何防备,被引导著將洛阳城內他所了解的大致世家都当八卦说了出来首先自然是司马氏一家最大,毕竟是天子。 其中,河间王司马在洛阳躬耕已久,分裂近百肉嗣,所以司马旗应该也算不得什么重要角色。 这些司马的肉嗣,那些真的世家贵族子弟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普通人见了仍就得毕恭毕敬。 他们虽没有生育能力,但却並不影响他们骄奢。 就连古代太监和宫女之间也会对食,肉嗣虽然没有那玩意儿,却也同样有著和人一样的欲望。 以司马氏为首的贵族集团在洛阳结党营私,琅琊王氏、清河崔氏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滎阳郑氏、赵郡李氏、京兆韦氏、陕西景氏· 复杂的贵族集团几乎把控了洛阳的一切,在存在超自然力量的情况下,门阀政治比寻常更甚。 八王之乱不仅仅是司马氏家族的內乱,也是以司马氏为首的贵族集团互相瓜分,互相裂分普朝的祸乱。 世家与世家之间的站队也不是说站谁,站队哪个司马王能简简单单区分的,像这种能通过宗族绵延多少年的世家大族,往往两头下注。 同一姓氏族內,也常分成好几脉,支持不同的司马王。 这也常常使得分家与主家之间不得不拔刀相向,亲人反目都是常有的事,门阀政治的延续就是如此残酷。 黎诚若有所思,忽地问了句:“不知官兄对景氏可有了解?” 官苏只愣了一愣,立即反应过来,点头道:“哦,你说许是陕西景氏。” 他摇摇头,嘆口气道:“陕西景氏押宝河间王司马固然押对了,但河间王似乎並不如何信任他们的样子,听我家里说,他们已经在举族慢慢退出洛阳。” 黎诚眉头一挑,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便问道:“河间王为何不信景氏?” 官苏笑一声,嘆口气:“景家遵古礼定心尺,说是家族內个人自由选择,实际几乎全都未曾拋弃心尺,在民眾间的名声太好了,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仅此而已?” 官苏点头:“仅不合群一点,就已是取死之道。” 黎诚嘆口气,看了看四周:“这世道,当真是不让人好过。” 官苏苦笑摇头:“排挤定心尺的信眾在贵族间是不成文的规矩,我九品中正亦定了上姿,若非也因为定了心尺,又怎会被派去做这失乡伶?” 他晃了晃手中的失乡罗盘,嘆了口气。 “我一路西行,挨过饿受过打,可人神无令,罗盘未满,我便不得回洛阳。” “若失乡罗盘蓄满,我便可归家,可我却下不去手只因我少年轻狂之时一心要改变这混乱的世道,心尺锚定了决决大晋。” 黎诚肃然,接著听官苏讲了下去。 “我知世人贵族此般挥霍欲望而不节制,便是尽大晋之寿数成全极少权贵。” “就是人神多出第七面相又如何,古往今来,欲神双面至如今人神六面,无非是让这世间再多一个神。” “可恨!可嘆!可大晋怎该如此啊!原本太康之治何等光鲜!” “纵使司马家得位不正,但他毕竟结束了汉末乱世,灭吴一统,正该是我大晋一统王朝盛世太平之日。” “只恨司马氏皇帝衷,被洛阳的门阀权贵遮了眼,看不见底下人的哀嚎哭喊。” “可我再如何嘆恨,我大晋江山被胡蛮裂分,观我又有何作为?一介酸儒,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整日空读些圣贤书讲些度世的大道理,结果就连自己都餵不饱。” 黎诚默然。 官苏说到动情处,落下几滴眼泪:“可我仍是不愿捨弃这烂透了的国家,我不能看著他一步步走向衰亡。” “终於,得了人神號令,召所有失乡伶归乡,此次归来,我便要” 他说到一半,硬生生把剩下半句吞了下去,一时间场面静默下来,只有吴桐没心没肺吃得很香。 黎诚摇摇头,道:“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如何奈何得了门阀贵族那群已化龙的怪物?” 官苏大惊失色:“你—你怎知?” 黎诚淡淡道:“方才我听你所言已有死志。” “凡人若存了死志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若士必怒,也就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官苏寂寥地嘆口气,道:“或许连流血五步也做不到罢。” “只是我从小读的便是圣贤书,学的是忠君爱国之道。” “若我捨去心尺,要那海阔天空,可若要舍,我在离洛阳成失乡伶之际,便早已舍了,终究还是捨不得。” “我不曾得过人神四大恩赐,只在祭祀时作为九品中正上资,同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人神笑抚我顶,我受祝福目清神明,他道一声苍茫盛世,將由诸位执笔开来。” “那时起我便立下心尺,要真正將大晋变为盛世。” “可、可如今,这又怎么算得上盛世了?” 他长嘆一声,掩面痛哭起来。 黎诚不知该说些什么,大概是瞧见了个理想主义者的理想破灭后的残骸,心头也沉甸甸的。 忽地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呼唤,让黎诚心头一紧。 “洛阳西城门了,东海王司马越,要进城了!” 第105章 跨越百年的復仇 第105章 跨越百年的復仇 黎诚心头一紧,一旁的吴桐眼中闪过一道妖冶的光,客栈內所有人的心臟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般呼吸一滯。 山神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黎诚见状,低声问:“现在要去吗?” 面前的官苏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稍稍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却见黎诚直直望向那个已经停下来的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复方才天真的模样,神色变得阴沉且可怖,官苏只觉面前好似悬著一道天堑,往下看去只是无尽的黑暗,教他呼吸困难。 山神占著吴桐的身子,沉声道:“速带我去。” 黎诚扯了扯官苏的衣袖,道:“吃我一顿饭,那便帮我一个忙。” 官苏连连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黎诚扯著往客栈外头走。 “我不识路,带我去西城门那边看一眼。” 官苏然道:“你是东海王那一派的?” 黎诚冷冷一笑,道:“他最好祈祷我是。” 说罢,黎诚左手提著吴桐,右手提著官苏纵身上马,策马而去,扬起一地烟尘。 路上山神的声音有些疲惫,在黎诚心底响起:“小子,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黎诚面无表情,听山神继续讲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愿意將那女孩卷进这事里头,毕竟你也察觉了那女孩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並非我的分身之类的玩意,你一路上观察许多次了。” 山神的声音在他心中浮现:“我当然可以用她的身体来与我弟弟进行最后的对峙,只是这里你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我乃本体出行,日夜必须沉睡在吴桐体內,所以不能甦醒过久,否则她就会被我吸食乾净。” “但这最后一战已经无所谓了,我可在你体內復甦,借你的身体驾驭崔尤遗骨,与司马越一战。” “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只出蛋尤遗骨,以吴桐之身与司马越一战。” “选吧。” 黎诚冷笑道:“你都平白问上这么一问了,估计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吧。” “我知你不愿被掌控,当然,我也没有掌控你的意思。这小女孩的命,我帮你保住了。”山神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早看出了些端倪,这是你將来助我圆谎的回报。” 黎诚面不改色:“你还真是公平公正。” 司马越闭著眼,呼吸绵长,心里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生魂还未到达標准,司马便已代人神之名大规模召回失乡伶。 司马,你究竟在想什么?明明时间还远远未到,其他六大面相给出的时间还远远未到。 他闭眼沉思一会儿,忽的,仿佛心有所感,透过层层叠叠的奢靡马车帘幕,望向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故人来此,也不知是带著兵戈,还是带著祝福啊———” “大概只会是兵戈吧?” 在一片喧闹声中,周围围观的民眾惊呼一声,敲锣打鼓的礼仪仗阵猛地停了停。 只因有人纵马一跃,一人一马,落在马车前进的必经之路上,惊得领头的礼官怒喝一声。 “来者何人?为何挡在东海王入洛阳的路上?” “难道不知轿內坐的是何人?” 官苏和吴桐被黎诚早早丟下,此刻正一起站在人群里,傻愣愣看著黎诚独自一人拦住东海王的车队,有些不知所措。 东海王的车队顿了一顿,知晓来者不善,已有东海王近侍蠢蠢欲动,身上蛟鳞已经暴起生长,只待一声令下將面前这不知好岁的小子撕成碎片。 普通的侍卫紧张地举著长矛指著那人,马上的弓手已经把弓拉成了满月。 黎诚只是淡淡扫视他们一眼,笑一笑,胸口的蛋尤遗骨开始隱隱发烫。 刚刚那喝骂的车夫被身后一只手搭上了肩膀,他惊恐地回头,发现司马越竟已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不怒自威,穿著东海王王侯级別的华服,腰间別著一柄长剑,体態从容,表情淡漠。 “休要大声喧譁。” 司马越的声音低沉:“那是本王一个熟人。” 司马越一眼黎诚,只见黎诚眼晴猛地一缩,再伸展开时已然化为竖瞳, 那两只千足虫仿佛被龙主血肉乾扰,吡的一声从他耳垂下探出,前端已经隱隱化为蛇形。 他的眼睛顏色也开始融化为妖冶的血红色,感受到司马越那熟悉的气息,眼神深沉中掺杂著些许怀念。 “別来无恙。”司马越低声道。 黎诚轻声回应,发出的声音沙哑,不似他自己的声线:“既然我们再见了,那结局大概不会如何美好。” 两人心有灵犀般,在场中突然消失,只听得的一道气爆声,周围剎那间捲起狂风, 二人便是已不见了踪影。 司马越与黎诚速度飞快,场內的人完全看不到两人的动作。 黎诚看著自己的身体自地面拔地而起朝云层中衝去,此刻他的速度已经突破了音速, 音爆声不绝於耳,甚至与半空中的空气摩擦,皮骨都燃烧了起来。 而后蛋尤遗骨被山神催动,重新生出更坚硬更柔韧的肌肉出来,这难耐的痛苦对黎诚仿佛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新生。 顷刻间,二人已是冲至云层上端,黎诚的血肉以蛋尤遗骨为原点疯狂生长。 粉红色和血红色的肌肉覆盖在身上,他能感觉到这具肉体的强韧。 比之以往不知强了几个量级,此时即使有人拿利刃砍在黎诚身上,大概也砍不破他的皮膜。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几百年了?”司马越看向黎诚,轻声道:“弟弟。” 黎诚心中早有准备,倒也並不意外二人兄弟身份的转化。 一路上山神虽称自己是哥哥,但他却认不出狂血煞之主的恩赐,脾气性格也不似故事里的兄长,黎诚早就怀疑起了山神的身份。 山神只是笑了笑,道:“我很想你,哥哥。” 司马越面不改色:“我也很想你,还有桃源里的大家,阮叔、小静玉和孙大夫。” 山神以蛋尤遗骨为圆心,將血肉膨胀起来,乱糟糟的血肉猛地生长,此刻的黎诚不復人型,周围云层被蛋尤遗骨生长出来的血肉激盪开,一条赤红色的龙盘亘在云层上。 黎诚默默感受著身体里充盈的力量,他感觉此刻的自己似乎无所不能,就连这脚下巍峨的巨城洛阳,他也能一尾將其轻鬆劈开。 只是他没有任何动作,仍默默听著这对兄弟聊著家常。 “不,哥哥,你在撒谎。” 赤龙声音里满是悲伤:“我早知道的,在你彻底被人神欲望所墮化,成为第七面相降临容器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 “你不会怀念阮叔和小静玉的,哥哥,你不过是一具空有记忆的躯壳罢了。” 司马越面不改色,似乎他所说並非什么秘辛,也没有被戳穿的羞恼,只是淡淡道:『 那么你要阻止我吗?” 山神化成的赤龙忽得仰天长啸,由哀婉转成狂怒似乎只需一个瞬间。 他的声音震得洛阳城里蛰伏的龙主纷纷睁眼昂首,將目光投向云层之上。 “不,你不是我的哥哥。” “你是杀死我哥哥的凶手,你不过是活在我哥哥体內的另一个陌生人。” “我来此!”山神咆哮著朝司马越衝去,这个无论在故事里还是故事外都十分温和的龙主如此挣拧可怖,仿佛他之前所有都是偽装:“我来此,只是为了復仇!” “向杀死我兄长的你復仇!” 第106章 第106章 章节名:驾崩。 “皇纲失御,社稷多难。孤以弱才,备当大任。” 面前的司马越念出段独白,身上的血肉森森膨胀起来,如血红色的浪潮卷涌,同样化为一条赤红色的长龙。 只不过这长龙顏色更暗淡一些,身上的鳞片纹诡异,那纹似乎是人的脸庞,表情狞,诸般情绪皆在鳞片上显化。 “姓名:司马越” “性別:双性/神性(人神容器)』 “状態:血肉恩赐、诗赋恩赐、化龙恩赐、欢愉恩赐、化龙、神降” “神性: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人神面相皆为双性,一体阴阳双面。” “化龙:化龙恩赐龙主的野兽姿態,蜕化血肉之龙。” “神降:司马越以诗赋恩赐沟通面相,窃来人神神力。” “简介:东海王司马越所化血肉龙,以人之生魂铸就龙鳞,每片龙鳞都是一个纯洁无瑕的生魂。” 诗赋恩赐原是窃取人神力量的恩赐! 黎诚回想起景佩珠的状態中也有诗赋恩赐,当日持三臂的恶神仍不是他最强的形態他还能借人神伟力! 司马越这般恐怖,黎诚再看了看自己,被龙主操纵的自己其实也不多让。 “姓名:九黎” “性別:男” “简介:化龙、蛋尤骨(激活)、附体” “化龙:桃源山神龙主的野兽姿態,蜕化血肉之龙。” “蛋尤骨(激活):这块蛋尤遗骨內尚且残存的力量被激活,承载著此番化龙的消耗“附体:您被一尊恐怖的存在附体,失去自主控制身体的能力。” 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黎诚暂且忽略掉了,只关注了这几条最核心的词条。 血肉、诗赋、化龙,这三大恩赐黎诚差不多已经搞清楚是什么玩意了,只有一个欢愉恩赐还未曾实际见过,不过大概可以猜出应当是与精神相关的恩赐。 就在黎诚权衡双方力量之时,两条血肉龙已经在空中纠缠著战成一团。 明明只是两个人的战斗,却声势浩大,天上倘若两军对垒,成了一场小规模的战爭。 无他,只因二者缠斗之时分出的每块血肉都裂分成一条小龙,立刻嘶吼著咬向对方。 黎诚体內蛋尤遗骨激发出来的血肉小龙身上弥散著血气,凶煞之意冲天, 而司马越那边的小龙发出的怪声,似是笑声又似哭声,堆叠在一起,分外扰人。 在这个距离,黎诚光是听著就感觉自己脑袋被搅成了浆糊。 两条恶龙在云层上翻涌爭斗,每一滴血液每一块血肉被撕扯下来又化为小龙加入战斗,云层上风云捲动骇人,在底下人看来更是天翻地覆,黑云压城。 底下的眾人只能偶尔从愈来愈厚重的云朵间窥见两条游龙的只鳞片爪,耳中是不绝於耳的尖叫声与沉闷的吼声。 明明是白天,可却天昏地暗,云层不停往两条龙处匯集,洛阳一时间笼罩在了黑暗里这一异动自然早就惊动了洛阳古城里蛰伏的龙主蛟君,世家大族的高墙里,无数双竖瞳齐刷刷睁眼看向云端。 富丽堂皇的皇宫里,一位穿著龙袍的呆傻皇帝擦著鼻子,身后的肩膀上轻飘飘按著一双手。 谁人敢將手放在皇帝的肩上?这是大不敬的臂越。 可在一个被视为物品般的傀儡皇帝面前,司马家的实权王才是真正的权与力的代名词,而他司马衷不过是一个傻子,一个证明自己正统的“玉璽”。 “皇上,您看见了吗?” 握著他肩膀的手沉了沉,司马衷傻愣愣看向背后的男人,疑惑道:“看见什么了?” 这男人指了指天上,皇宫里的天板也铺著黄金珍珠和玉石,尽显奢靡。 “那两条龙。” “看见了。”司马衷篤定地点头,他的眼晴只是常人的圆形瞳孔,而非竖起的蛇瞳: “那是谁?” “那是要谋夺大晋的贼子啊。” 男人声音很低,他竖瞳里闪过一丝贪婪,腰间掛著七八个失乡罗盘的核心,隨著他的动作摆动起来,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 司马衷闻言瑟瑟发抖起来,孩童般的脸上露出些畏惧的神色:“那—那该如何是好?” 后头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正是如今掌控大晋的河间王司马。 司马低声道:“这好办—” 他放在司马衷肩膀上的手忽然猛地掐住司马衷的喉咙,將他脸憋得通红。 “为为何?”司马衷恐惧地扒著司马颗逐渐异化的手,可是完全没办法阻止司马越发收紧手掌。 司马没有回答他,只是那逐渐挣狞生长的手臂越发握紧,血肉龙爪似乎有些吃力, 將司马衷的脖子一点一点掐断。 司马衷一开始还能挣扎两下,很快没了声息。 司马鬆手,將司马衷的户体隨意丟开,这拥有世间最尊贵身份的人如一坨垃圾般撞在皇宫里的华贵柱子上,发出一声烂肉的轻响。 司马擦了擦龙爪上方才司马衷吐出的鲜血,他的眼睛透过屋顶,看向不知在和谁血战的司马越,脸上露出一丝轻笑。 “现在皇帝已崩,第七面相的容器,现在只有你我二“该是决出第七面相的时候了,司马越。” “可你已经输了,因为你现在就將见证——-第七面相的生诞!” 皇宫角落里蹲著一个抽菸的精壮男子,隱藏在黑暗里,一眼竖瞳,一眼內空空如也, 透过黑漆漆的眼眶,里头爬著一只蠕动的肉虫。 这行者嘆了口气,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分外刺耳。 “您已被司马寄生,若失去司马的指令,该虫將与您同死。” “尊敬的行者『大马士革”,您在现实歷史中造下了滔天杀孽,行者监察会正悬赏並追捕您。” 又狠狠抽了口烟,尼古丁早就不能麻痹他的神经,他只是习惯性在迷茫的时候抽菸。 肉虫动了动,引得他大脑一阵战慄,司马在呼唤他。 他木著脸走过去,站在司马背后,从私人空间里慢慢地一个一个往外掏东西。 是失乡罗盘的核心,全都装得满满当当。 脑海中的呼唤停了停,司马露出了满意的笑。 第107章 面相生诞 第107章 面相生诞 而此刻天上的廝杀已经进入到了最白热化的阶段,两条龙纠缠在一起,血液浸透全身,几乎分不出哪条龙是哪条。 血肉横飞,在地下的人看来,天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雷声。 两条龙在风雷的激盪中短暂分开,连带著云层一齐分开,如同利刃般从中劈开。 巨响声中,山神再次冲了上去,洛阳只短暂地从这分开的云层间窥见一线日光,就又重新陷入了黑暗。 景珏站在窗边,有些担心地望著天空,景佩珠站在她的身后,听得妹妹嘆息一声。 “我就知道近日洛阳將出什么大事,这城中贵族反常得紧。” 景佩珠在小院的窗前磨著刀,沙沙声中安慰自家妹子道:“无妨,再害怕总归要对上的,族里都已经散了出去,在江南那边就是难握,总归能把性命留住。” 景珏嘆道:“那司马旗在路上被个使枪的神秘人袭了好几次,你可要小心些。” 景佩珠笑道:“哎呀,可真倒霉。” 景珏白了他一眼,话里话外虽说都是一副不甚明了的语气,可实际上哪里不知道这个神秘人就是自家哥哥,怕隔墙有耳,授人话柄罢了。 两兄妹正聊著天,忽得瞧见云层里头似是分出了胜负,两条龙纠缠著往洛阳砸下来, 轰隆一声落在洛阳城里。 剎那间洛阳一阵呼啸声,似是惊动了许多怪物, 那几个有头有脸的家族里,都传出龙主级別的气息,似是蠢蠢欲动想要出手。 只是隨著二龙中一条顏色稍浅些的血肉龙带著狂气的咆哮声,这些龙主蛟君的气息又被粗暴地压了下去。 龙主之间,亦有差距! 两条龙庞大的身体在洛阳里抵死缠斗,一路上庞大的身躯撞毁房屋无数,血肉蹭到的地方渗进砂石里,那些砂石都仿佛得到了生命般尖叫起来往主人身上爬。 司马越很安静,只是咆哮嘶吼,人神的力量在他体內酝酿著,助他消化每一块撕咬下来的血肉。 他的指爪上流动著绚烂的光华,宛如流动著由宝石凝成的河流,可黎诚却从中听见了无数人的窃窃私语声。 和龙主战斗时,不仅要注意它的攻击,还要忍受著每一次的精神污染。 那是千百万人死去的吶喊。 而山神这边嘶吼声更响,他似乎有无数话想要对司马越说,只是他心里也知道面前的司马越已经不是他的哥哥了。 所以他只是跑哮,他要让仇人流血。 蛋尤遗骨的力量明显比司马越能借到的人神力量更强,但是还不足以奠定胜局。 二龙在洛阳城里打了一阵,毁坏建筑不知凡几,死伤者也不知凡几,只听见哭喊尖叫声四起。 又在这声音中,从地面矫健升天,继续廝杀。 云层中雷光阵阵,很快下起雨来,这雨微微带著些红色,腐蚀性极强,落在人身上能轻鬆烧伤人的皮肤。 司马越一口咬在黎诚化成的龙的脖子上,口中舌剑射出,刺穿黎诚肉体,这剑上带著难以言喻的毒素,顺著黎诚的血液朝他的心臟扑去。 黎诚全身血液倒流,在体外逼出一大团毒血,但这毒的弥散太快,直至排乾净最后一滴血,才勉强將这毒排乾。 蛋尤遗骨鼓动心臟,新血绕过被舌剑贯穿的伤口,復又循环起来。 也是同时,黎诚身上催生出八只手臂,两两捏住司马越的上下龙嘴,强行將其开, 握住舌剑狠狠折断! 这舌剑从高空落下,直插在洛阳城中,庞大如一座小楼,锋锐无比。 这是自蛇奴开始,化龙恩赐就养在口中的一口剑,龙主的舌剑绝不可小。 失去舌剑,司马越肉眼可见有些萎靡,而山神浑身血液都乾涸了,虽然重新生了出来,但同样状態也极度糟糕。 天上云捲云舒,洛阳皇宫里突然传出一阵冲天的光柱, 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见到这光柱的人心中响起。 “登封,神降!” 司马越然往皇宫看去,所有失乡伶都呆呆地看著这光柱,跪下来朝著这光柱五体投地。 包括官苏,他跪在人群中央,仿佛见著了自己熟悉的人,不由得泪流满面。 “请神引我归乡。” 他喃喃两声,不自主朝著光柱走去。 吴桐想拉住他,却根本拉不住,被他带著往光柱里走。 所有失乡伶都朝著这光柱失了魂般走去,似是要融入这光柱中。 每走进一人,这光柱就光辉更甚几分,也朝外蔓延几分。 无数的生魂捲成看不见的漩涡,乳燕投怀般飞入这光柱里。 司马越面色大变,吼一声,挣脱开黎诚的束缚,朝著光束的方向死命衝去。 “怎可!” 山神哪肯放他离开,紧紧攀咬而上。 对他而言,这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想要成为第七面相,自己绝计不可能让他成功。 他不关心谁成了面相,他只是来復仇的! “休走!” 山神怒喝一声,身上血肉间突然生出许多桃树枝权来,捆向想要飞走的司马越。 桃树枝上生出许多层层叠叠的倒刺,死死参差咬住司马越的尾巴。 而司马越直接切断那一部分血肉,朝著光柱生產的方向衝去。 山神操著黎诚的身体,怒喝一声也飞快跟上。 光柱下,司马身形飞快膨胀起来,化为场內第三条血肉长龙。 他的模样与司马越大差不差,鳞片上皆有著各种表情的纹。 在这直通天际的白色光柱沐浴下,司马化为的巨龙从眉心开始裂分分开。 一个沉睡著,俊美到不知是男是女的生命在这副龙躯中,犹如雕刻般慢慢被雕刻出来司马越一口咬向这生诞到一半的面相,眼中闪烁著不甘的光芒。 黎诚衝进这已经覆盖了半个皇宫的光柱,耳边歷史碎屑声音响个不停。 “第七面相生诞大祭已开启。” “您在此次祭奠中的身份为:祭眾。” “该次生诞仅降临唯一面相,面相名:归乡。” “目前生诞大祭存在面相容器一一两名,生诞大祭暂时停滯。” “请杀死其他面相容器,以保证面相容器的唯一性。” “面相容器一司马越。” “面相容器一司马。” “检测到第三名面相容器—生诞大祭中断。” 第108章 第八面相 第108章 第八面相 皇宫里的失乡伶衝进光柱,这光柱扩张得越来越大,如今已经径直笼罩了大半个洛阳城。 可顷刻间,光柱破碎消散,天空中飘荡著的生魂豪叫著衝进三个面相容器体內。 司马血肉间生诞到一半的人型缓慢隨著光柱慢慢消散,也印证著生诞大祭的终止。 黎诚看向拉著魂不守舍的官苏衝进光柱里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心臟猛地停了一拍。 “面相容器一—吴桐。” 耳中传来的声音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山神龙主之所以能凭藉吴桐从桃源出来,甚至出来的是本体,只因为吴桐也是人神容器! 她是山神为了离开桃源寻找自己兄长所製作的人神容器! 该死! 光柱消散,三条血肉龙连一句废话都没说,继续缠斗在一起。 司马越冷冷笑了笑,这结局峰迴路转,让情感已经淡漠到极致的他都忍不住心神激盪起来。 “司马题,你没料到洛阳居然还有没杀乾净的人神容器吧!”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收集起那么多生魂的,但是至少现在,你所有的努力都化为飞灰了!” 司马怒吼一声,血肉涌动,卷向司马越。 山神从后头跟上,闪烁著蛋尤遗骨血色的高温指爪徒然放大,探向司马越,其上缠绕看被高温引燃的桃枝,血色倒刺挣拧咳人。 司马越腹背受敌,却不管不顾径直朝向远处街上站著的那茫然无措的小女孩攻去! 只要除掉这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第三个人神容器,那自己可重新唤醒人神面相降临。 这一次的司马失了先手降临的优势,胜负还在两可之间! 那將是他们两个的决战,最后决出人神第七面相归宿的战斗。 至於山神..人神面相的降临,与凡人无关! 滚烫的指爪扣入司马越体內,山神怒吼一声,將司马越狼狠拉退数十米。 司马一口咬住司马越,毒涎从他鼻舌间流出,司马越的血肉一被这涎水触碰到就发出一阵嘴的响声,化为脓血。 黎诚忽得感觉到山神鬆开了对自己的掌控,一道虚幻的身影从黎诚口鼻间如烟雾般流出,那縹緲的玩意静悄悄却风驰电般朝司马越身体里衝去。 刚一触碰到司马越的肉体,司马越化身的血肉龙便顷刻僵住,这对兄弟进入了最凶险的真灵交锋。 “在我百年数百年的沉眠里!无数个梦境彰显著我的欲望!” “兄长!我將为你復仇!” 司马越的龙身忽得流下泪来,这泪化为实质落在地上,竟凝成一枚珠石。 龙身只是僵了一瞬,便猛地膨胀爆散开来,每一块血肉都在欢呼著自由,可却憎懂愚味著想要吞噬其他血肉,以皇宫为核心,一场血肉大灾猛地爆发。 这些血肉吞吃民眾,所过之处连白骨都不曾留下。 群龙无首,洛阳城劫! 黎诚失去了山神控制自己的血肉,浑身上下都崩散起来,他们失去了山神的號令,似乎也要叛逃! 那两只半身化蛇,带著桃印记的千足虫沙沙一叫,大部分血肉暂且安稳下来,这龙身仍有不少血肉逸散开来,加入这场血肉大灾中大快朵颐。 黎诚全身肌肉无时无刻不在被撕裂重组,被碎户的痛觉让他他双眼血红,这龙身操纵起来笨拙又艰难。 而这时,四臂恶神虚影浮现! 这虚影在蛋尤遗骨的影响下扭曲重组,化为幻境中蛋尤身上所带奇异纹。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接受恩赐么?” 不是歷史碎屑,也不是任何一个自己熟知的声音,只记得这声音自己曾听见过。 意识在浪潮般的痛苦中快要涣散的黎诚意识到了这声音是谁的。 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神第六面相, 黎诚化为的血肉龙看向天边,谁也不曾注意到,又或者说是压根没办法注意到他们。 洛阳城的天上不知何时,在云端间居然已经站著六道燁然若神人的身影。 其中一道正看著黎诚,询问著他又重复了一遍。 “接受恩赐么?” 已是绝境,就是接受了又如何? 黎诚头脑发昏,声音沙哑,所化的血肉龙发出洛阳无人能理解的咆哮:“给我!” 但是司马听懂了,他目光看向另外这条血肉巨龙,这古老的龙实力不弱於自己,但他並非人神容器,不足为虑。 第六面相也不恼,只是淡淡道:“赐下。” 歷史碎屑的声音响起,这次不再平淡,似乎带著些讶异和悚然。 “您接受了人神第六面相的恩赐。” “您已成为人神容器。” “人神容器:您已成为承载著人神降临的容器,您所能承载的面相为:第八面相,面相名『天心”。” 山神研究了不知道多久,才製造出来的人神容器,在面相的伟力之下被直接恩赐下来。 “您锚定了心尺。” “因为心尺,您的恩赐被您自己设置了限制,但您可以隨时解除这限制,后果需要您自行承担。” 黎诚猛地睁眼,方才暴动的所有血肉一时间都战慄著感受著新主人的脱胎换骨。 血肉巨龙猛地收缩,蛋尤遗骨与山神的力量还未用尽,所有血肉浓缩压成一具人型, 正是黎诚本来的模样。 他睁眼,眼睛仍是人类的瞳孔,並非龙的竖瞳。 可他浑身上下仍旧涌动著撕裂般的痛苦,宛如新王继位,臣子叛乱,社稷动盪不安。 在这痛苦中,黎诚如家国破碎,但却怀著高贵身份的君王,对自己的血肉威严下令。 “肃静!” 於是万籟俱寂,山神留下来的臣子皆俯首称臣, 血肉捲动,在他手中流淌著化为一柄古苗刀,刀尖直指向比他不知大了多少倍的司马颗。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他身上浮现,所有山神用蛋尤遗骨催生出来的血肉臣子都被这股意境挟持著衝锋。 管你王侯將相,管你虎豹狼豺,管你魅,管你蛇虫鼠蚁! 都统统在这一刀下隨我斗爭流血,隨我生伤愈死! 若欲得,便要先舍! 这一身不属於我的力量血肉,就是舍了又如何?总归在我竞自由的路上添了一砖台阶! 万类霜天! 第109章 杀驾之日 第109章 杀驾之日 这一刀挥出,倘若带著生命求存的最本能的恶气,便是不死不休的绝杀。 以山神伟力催动的这一刀,就连司马看著也心神胆颤, 他第一反应是想逃,可周围仿佛有无数道气机盯死著他,教他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 万事万物都逃不开这份爭斗,就连植物生长起来也要覆盖天空爭夺更多的阳光,这份爭斗不仅是生物间的,就连没有生命的山石亦在爭斗。 正如狼吃羊,这是狼与羊生存的爭斗,要么狼饿死,要么羊被吃,没有东西能躲避过去。 与风爭斗,与雨爭斗,与雷电爭斗,与改变爭斗。 人生於世界上所竞的自由,底下必然埋著斗爭失败者的累累白骨。 而最高的自由,就是最大的强权! 人神之所以称黎诚的自由愿望最贪婪,正因绝对的自由便是绝对的权威,无人能指摘的自由,就是无人在自己之上,甚至无人能与自己同级! 黎诚狂奔起来,这极其渺小的一刀斩向宛如小山般的血肉巨龙,犹如一尾之於沧海,可谁曾言蠣不可搅动沧海? 今日这,便要让沧海浪潮喷涌,风云激盪! 他身上的血肉隨著他的狂奔开始溶解,落在地上却未曾腐蚀大地,仿佛它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隨著这一刀宣泄出去,包括这血肉被催生出来诞生未久的意识,还有它所带著的人神特性。 司马见避无可避,龙主的本能亦让他暴怒起来,这蚁怎敢朝我挥刀?挥他那无谓的刀? 千百触鬚夹杂著臂膀弹出,血肉巨龙变成了只千百手足的怪物,那手足又组成七只巨大的,足有七八个指节的指掌,枯瘦的掌心组成一张巨大的带著平静面容的大脸。 这分不出男女的大脸滑腻腻地睁开闭合的眼睛,里头流动著无数人的面容,七只手传出悽惨悲绝的哭声,宛如来自幽冷苦难中的哀嚎。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生下来无有臂膀,叫你生在这世上,只是来受苦的—我的孩子。” “我已垂垂老矣,可我还未建功立业,便已白髮苍苍为何!为何!” “咳—咳儿女都走尽,一病残余生—” “在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无端见著秋风,却不再见那树下的人儿。” “怎是你!你这醃航脏泼皮!怎配与我同行走!”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无数不知男女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世间悲苦声声浸入人心,这七只手中魂灵宛如世间无数被苦难缠身的苦命人,命中无有一道笑,只闻悲切声声传。 可黎诚这刀宛如那哭泣悲苦浪潮中不动的礁石,任你风吹雨打,我这一刀仍旧斩出。 黎诚仍会悲伤仍会哭泣,但他的刀不会迟疑,因为他这一刀尚有未竟的事。 那七只手臂挡在前头,如薄纸般被一刀斩开,黎诚的刀没有半刻迟疑,甚至没有一丝减速。 他身上血肉还在溶解,逐渐地露出纹著血色纹路的骨头来。 剧痛席捲了他的全身,可刀仍旧一往无前。 司马手段尽出,靡音、美人、异香、饥渴、懒怠、欢呼,皆消磨人的斗志。 这些手段並非无用,黎诚本人在这些手段下皮肉皆去,骨裂筋断,而几不成人形的他仍挥著刀,这一刀无可阻拦无可撼动,即使握刀者失了本心,这一刀也仍旧会斩下去。 司马终於技穷了,看著这不过自己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古苗刀从自己眉间轻飘飘斩下看二者整体的大小对比,仿若小丑在给巨龙眉间点缀鈿,可这巨龙却被描摹鈿的笔顷刻斩开,由头至尾。 一如当初黎诚初见壮年蛋尤,他一刀將黎诚连人带刀齐刷刷劈成两半。 这一刀斩下,形销骨立的黎诚站在轰然裂成两半的巨龙身后,他终於没再听见身体里传来嘈杂难以理解的乱叫声,山神的血肉全都溶解死亡,剩下的仅有自己新生的血肉。 它们没有自己的生命,並非多重生命的聚合,它们只是黎诚的一部分。 耳中传来歷史碎屑的声音。 “您已完成次要目標:刺王杀驾。” “您杀死了晋朝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帝王。” “帝王:司马,河间王,杀死司马衷后篡位成帝。” 司马题的血水漫天泼洒,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血液流淌而下,全身的血肉四散开来,尖叫著加入了洛阳的血肉之灾中。 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默契地躲避著黎诚,仿佛这个形销骨立站著的骷髏般的男人是什么恐怖的梦魔,即使他现在脆弱得好像能被风吹倒。 “狂血煞之主注意到了您这一刀,儘管对您人神容器的身份感到不满,但仍旧为您这一战喝彩,赏下了恩赐。” “您的伤势正在恢復。” “您的血骨姿態已经进入最终阶段,您可以隨时按照需求变更你的骨骼姿態。” 黎诚骨骼咔咔作响,宛如浑然一体般毫无破绽,关节以最精妙的角度卡死扣住,疯狂生长的肌肉与脂肪填充在其间,各自遵循著一定的规律。 恶神虚影浮现,那四臂恶神第二只手臂缓缓放下。 “您解放了纹血之煞第二臂。” “纹血之煞持一臂,曰火,可增加100%的爆发力及力量。” “纹血之煞持二臂,日水,可增加100%的反应速度与灵活性。” “您的纹血之煞78%,可增加78%的皮膜强度与肌肉强度。” “您获得了赏赐:晋末食人图。 “晋末食人图:乙级歷史异物,绘有西晋末期人相食的惨绝景色的邪图,持有者会不断受到负能量的衝击,部分人群对此有特殊需求,可献祭此物品换取1000探索点。” “您获得了赏赐:狂主之血。” “狂主之血:乙级歷史异物,狂主与第三面相、第五面相、第六面相战时所流鲜血,可赐予三人持一臂级別纹血之煞,或可献祭此物品换取800探索点。” 黎诚身上血肉回涨,他鬆开手又握了握,这副躯体充盈的力量虽远远不及山神龙主之力,却让他踏实得多。 胸口处的蛋尤遗骨血光暗淡了下来,灰幽幽的,此次山神的一切消耗皆从这里来,黎诚更感到蛋尤的可怕,这是一种断层的强。 只怕能和蛋尤作对比的,也只有狂血煞之主与人神这两者了。 可风波仍未停歇,他感受著全身渐渐恢復力气,瞧见远处司马越身体引发的血肉之灾肆虐一阵,忽得又开始朝中央聚合起来。 两兄弟的战斗,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而胜者,尚未可知。 第110章 是谁? 第110章 是谁? 那一团团血肉尖叫著往內里聚合,刚堪堪聚合成一团能瞧出人形椰肉块, 黎诚上前,从私人空间掏出一柄朴刀,一刀斩在那团往这边匯拢的血肉上,不让这坨血肉继续恢復。 “说吧,你是山神还是司马越?” 那团血肉分裂生长出张嘴巴,发出声音来。 “我是山神——” 黎诚自然没有傻到直接相信他所说的话,继续砍杀著聚拢过来的血肉,问。 “你所附身的那个男孩名字叫什么?” 这团血肉摇摇头,道:“不必试探我,我所俯身的是个女孩,名字叫吴桐。” 黎诚微微放鬆了些警惕,那血肉怪物见黎诚握著刀的手鬆了松,又开始聚拢起城中的血肉来。 忽地,黎诚又问了句:“山神,若你是败者,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山神证了一愜,道:“自然是帮我復仇,杀死还活著的司马越了。” 黎诚將环首刀拿到面前,环首刀磨得透亮,刃面映出他有些疲惫的眼睛。 “是的,你一定会要我替你復仇。” “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绝对不会在乎我是否能做到。” “如果你真是山神的话,在我不明了你是司马越还是山神的情况下,真正的山神绝对会命令我让我出手。” “因为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司马越有可能离开这里的机会。” 黎诚握著刀,声音沙哑,周围的环境仿佛实质化般地冷了下来,仿佛能滴下水来。 “我不知道你们谁才是胜者,人神容器能吞噬你哥哥的记忆,当然也能吞噬你的,如果你是司马越,你也能记得我和人神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比我记得还清楚。” “若你是山神,此刻的我败了或许还能留条命。” “山神的愿望只是復仇,仅此而已。” “如果你是司马越,只要你活著我就必死无疑。” “所以,无论你是谁,今天我都必须尝试著杀了你。” 那血肉怪物顿了一顿,忽地嘴笑起来:“有道理。” 无数血肉飞快加速朝这边聚合起来,而黎诚的刀已然斩下,这坨肉的生机立刻断绝, 新的一团又在另一处聚合起来。 “但是很可惜,你是杀不死我的。” “就是方才那一刀,我血肉散落城中千百万,你又如何一一寻到呢?” 黎诚面色淡然,只是继续砍杀著那些无意识尖叫著的血肉块。 “那你聚合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你浑身上下血肉再多,总归不是无穷无尽。” 他学著方才山神催动蛋尤遗骨的模样,逼出了些蛋尤遗骨內的血气。 令他意外的是,山神调用蛋尤遗骨力量时十分吃力,而他调用时却如水到渠成般轻鬆,更是印证了山神在离去时所说的,蛋尤遗骨只认可纯种的人类。 这一催动,黎诚身后浮著的四臂恶神虚影开始模糊,身上的血煞纹身如活物般扭曲朝著蛋尤身上的纹身形状进行转变。 歷史碎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个不停,可他已经没空去听了。 他能闻到聚合起来的血肉身上传来极度浓烈的臭味,那股臭味令他不適、噁心,甚至令他有些反胃。 不仅是黎诚,还有另一道身影梭巡在小女孩吴桐身旁,见著靠近的血肉就一刀砍死, 出剑轻飘飘般,却与黎诚的剑术一模一样。 释子持著刀,悠悠飘出。 只需一个心意,她的刀便如闪电般挥出,仿若另一个黎诚。 有些血肉藏在世家的大宅里,黎诚大摇大摆走进去,当著虎视的蛟君龙主的面將那血肉挑穿刺死,恍若无物。 那些蛟君与龙主只是默默看著,没有出手。 在人神面相降临之时,所有人都只是祭眾,面相的生诞与他们这些无缘人神容器资格的古老贵族无关。 其他人都见著了方才这小人犹如冠军侯附体一刀斩死司马,连他浑身血肉都一起死去,此刻事不关己,便高高掛起,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谁敢赌黎诚是否还有一刀余力? 黎诚一手刀一手矛,在肉块里意识甦醒聚合前,刀矛时刻先一步將肉团挑起再斩断。 那肉团在半空中笑一声,道:“我知晓你已杀了司马,那洛阳城內也就剩下两个人神容器了。”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周围所有血肉忽得高呼起来。 “登封,神降!” 那冲天的光柱又再次在原地升腾而起,人生面相第七面相的生诞又开始继续。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黎诚的耳边响起,歷史碎屑不厌其烦地讲述著刚才黎诚听到过的信息,只是最后的面相容器变成了。 “面相容器一—司马越。” “面相容器一吴桐。” 对於山神的失败,黎诚並未感到意外。 原本被困於桃源,藉助吴桐才能偷溜出来,浑身力量只能靠激发排斥自己的蛋尤遗骨,如果不是仇恨推动著他,或许连如今这样重创司马越也做不到。 冲天的光柱在洛阳城中二次出现,洛阳城里蛰伏著的蛟君龙主,只如同局外人般继续静静看著这一切。 在冲天的光柱中,司马越和茫然不知所措的吴桐慢慢漂浮起来,二者凌空对峙。 黎诚怒吼一声,一跃而起,屠龙者长矛奋力掷出,半空中凝聚身形的司马越被这破空的一矛捅穿。 那血肉生出些指掌来,想要握住这屠龙者长矛,却低估了黎诚此时的沛然巨力,此刻的黎诚经过山神肌肉强化,以及狂血煞之主的恩赐,完整的血骨姿態,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这一身实力只残存下一星半点的龙主,还真没挡住黎诚含怒这掷出的一矛。 肉体四散在洛阳各处,精神也遭到山神重创,本就是堪堪险胜,可外头还有个煞星。 这长矛捅穿血肉,发出金铁碰撞的响声,將他带著钉死在城墙上,但血肉分散,他又宛如一滩泥浆般从墙上流下来。 黎诚隨后跟上一刀斩出,將这团流动的噁心血肉斩开。 可这团未成人型的血肉死前仍旧固执地伸出他尚未完全凝聚成型的手臂,想要隔空一把將吴桐这无知的小童死。 第111章 生诞 第111章 生诞 而这时,在城中一片噪杂声里,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一匹浑身肌肉结,似有异兽神威的马儿自城外狂奔而来。 奔跑起来,它身上流下的汗水宛如鲜血,挥洒在半空中似是血雾瀰漫。 在石板地上一蹬,跃至房顶,又重新再次纵身借力,纵身一跃咬住吴桐衣服,將她从半空扯了下来,堪堪避开这一握。 黎诚兴奋大笑起来,道:“好马儿,好马儿!不枉吴桐一直餵你东西吃!” “晞律律!” 那马儿嘶啸一声,侧头一甩,將梧桐背在背后,就要往光柱外冲。 但这马儿顺利通过了光柱,去到了外头,而吴桐却被这光柱拦在里头,不得出去。 马儿便回头,背看吴桐在城里狂奔起来。 释子身影虚幻,站在马儿上,將吴桐护在怀里,握著刀,平淡的脸上带著些微杀意, 嘴里吐出些不成內容的句子。 “.—嘶—嘶—·杀—嘶.·杀!” 景家兄妹同样也瞧见了在洛阳城內搜寻的黎诚,只是未认出这变换了容貌的傢伙。 此刻黎诚用的是自己原本的模样,而非用画皮变换的贾庆云的模样。 看著这男人如恶神魔主般在洛阳城內追猎屠杀著司马越的肉身,他们的心情委实有些复杂。 景家乃罕见的没有分家只支持河间王司马题一脉的世家,而司马正是被面前这煞星一刀斩成两段,死得不能再死。 按常理来说,景家应该憎恨这个男人,但他们本就不被河间王重视,已经准备举家迁出洛阳,此刻见到司马死去,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反而还有些快意。 景佩珠嘆道:“如此英豪,只恨不能与他战上—— 话说到一半,景珏连忙伸手捂住自家这脑子好像有点问题的哥哥的嘴,低声道。 “休得胡说,万一被那煞星听到了,过来一刀將你砍了!” 景佩珠挠挠头,扒开自家妹子柔若无骨的手,低声哄著妹子:“好好好,不说不说景珏兀自嘆著气道:“我方才在天上瞧见了个熟人,就是庆云兄带著的那小女孩吴桐,没想到她居然是人神容器,只怕那贾庆云身份也不一般。” “还有那马,在潭城倒还顺眼,怎现在成了这副模样,骇死个人。” 景佩珠一听来了精神,乐道:“那马儿我也见著了,初见不显,现在再看,当真是绝世好马。” “再与庆云兄相见,定要將那马儿借来与我家俊白留个种。” 景环见自家哥哥还在想著这有的没的,气不打一处来:“兄长!你还在想些这个东西“而且不许让小白生些这么骇人的马儿,太丑了!” 她抱怨两句,又回到现实:“如今司马越大概率失败,那小姑娘將会成为新的人神面相,洛阳城內又是怎样一番权力变动,你能想一想吗?” 景佩珠浑身血煞鼓动,一拳將无意识聚拢过来想要吃掉自己的那团司马越血肉轰散, 嘆口气,轻声道:“这谁知道呢?” 夜已经深了,明月高悬。 城里的追猎也到了最后的时刻。 司马越最后一团血肉变成个头颅,苟延残喘哈哈笑了两声。 黎诚从上头瞧出了几分司马越的模样。 “没想到我的终局竟是如此,死在你这无名小卒的手里。” 虽然经歷了这一切,心中有一肚子话要说,但黎诚还是懒得和他废话,手中长刀一挥,將这最后一块血肉头颅斩断。 夹杂著血煞之力的刀掠过,这头颅化为一滩脓血至此,歷时整整四五个时辰的猎杀,从白天一直杀到黑夜,洛阳城內司马越的血肉全被屠得一乾二净,黎诚那种反胃噁心的感觉也终於隨之消失。 停下汲取蛋尤遗骨的力气,蛋尤的纹身慢慢又恢復了原来的四臂恶神模样,缓缓隱在皮骨之下。 隨著司马越的死去,生诞大祭继续运转,漫天生魂如浪潮漩涡般朝吴桐体內涌去,黎诚沉默著走到吴桐面前,看著一瞬间陷入昏迷的吴桐默然不语。 她慢慢漂浮起来,直至飘到半空中。 无数道虚幻但能瞧出轮廓的人形在吴桐身边翩翻起舞,如伶人般出演著仿佛戏中的剧目。 那些伶人是昏死过去的所有失乡伶的模样。 剧目的內容很简单,黎诚在底下瞧著,心神却不自觉沉浸进去几分。 好似演的是一个婴孩呱呱坠地,背井离乡外出, 这婴孩倘若千面百貌,时而身居庙堂,时而成军边塞,时而流浪市井,时而秋风大漠。 最后垂垂老矣,千百面相临终的愿望却永远只有两个字。 归乡。 落叶归根,回到自己的故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是对家园最质朴的怀念,无关身份,无关悲欢。 但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客死他乡,就是回了家乡的人也与故乡相见不相识,被黄髮小儿笑著问起客人从何处来,徒留一声长嘆。 黎诚忽得想起了千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一个句子。 萍水相逢,儘是他乡之客。 如何归乡呢?好像从没有人能够回到自己想像中的故乡。 故乡不仅仅只是一个地方,故乡有尚在美好年华的母亲,有仿佛无所不能的父亲,有津津乐道的童年,有在记忆里被美化过无数次的任何东西。 而那些东西只会隨看时间慢慢消逝,在记忆里產生偏差,永远不再。 与其说是游子没能归乡,不如说那时间的洪流一往无前,谁也不能归乡。 虚幻的失乡伶的表演终於落幕结束,那些进入光柱的失乡伶从昏迷中悠悠醒转,只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昏迷的吴桐仍在上升,浑身都在发光、生长,似乎那光柱中有什么东西在將幼小的她强行拔高变大,直至將她雕琢成一个面容近乎无暇的少女。 在这炽盛的光芒中,黎诚只能瞧见她无瑕的脸庞,他还能从上头窥出几分小女孩的原貌来。 其他的地方沐浴在辉光中,叫人不得直视。 这女孩有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连眼眶里都流溢著辉光。 她四下看了两眼,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似乎不甚满意,在慢慢消散的辉光中嘟嘟嘴,只一个念头,又变回了原本的小女孩模样。 甚至连衣服都一模一样。 至此,笼罩洛阳城的光柱破碎消散。 “第七面相生诞大祭结束,面相已生诞。” 黎诚浑身上下都很疲惫,有种虚脱的感觉,他今天经歷得够多了,可这漫长的一天还没结束。 他在下头看著小女孩,手却按在刀柄上,他不得不面对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方才猎杀司马越时一直逃避的问题。 当小女孩变成了第七面相,那她究竟是尊贵的第七面相还是原本的吴桐? 第112章 山神吴桐 第112章 山神吴桐 吴桐在天上环视周围,瞧见了黎诚,欢呼一声,衝上来,抱著他喊道:“你刚才去哪了?嚇死我了,这周围怎么了?好像死了好多人,还有我,我现在好像变得特別厉害。” 一如既往的吵闹。 黎诚身体僵硬,盯著小女孩的眼睛,直到盯得她略微有些胆战心惊。 “你——你怎么了?” “好吧,我承认,你包里那个很硬很硬的饼趁你睡觉我偷偷吃了块,还有你的水我也偷偷喝了几口。” “怕你发现我还往里头灌了些溪水。”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抬眼看黎诚,似乎很害怕他生气的样子。 黎诚嘆口气,至少现在他看不出什么破绽,那就把这小女孩儿当成以前的吴桐好了。 摸摸她的头,道:“那一大块压缩饼乾你都吃了,山神没帮你消化你大概肚子都胀破了。” “姓名:???” “性別:女(按照面相的意愿,神时刻能够变更肉体性別)” “状態:人神面相” “人神面相:人神第七人面相,面相名:归乡。” 黎诚轻飘飘抱起吴桐,低声问:“外面好玩么?” 吴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看著周围几乎化为废墟的洛阳城皇宫,轻声道。 “外头不好玩儿,很无聊,还很嚇人。” “好像到处都在死人,好像所有人都是坏人。” 黎诚摇摇头:“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是好人不当坏人就活不下去。” 吴桐有些懵懂,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贾大哥,我们回去吧。” “回桃源吗?” 吴桐点头如捣蒜,稍微有些开心地对黎诚说:“贾大哥,我现在变得超超超超超级厉害。” “只要一会儿我就能把你和小红一起带回去。” “小红?” 黎诚挑了挑眉头。 “哎呀,就是那匹马儿啦,贾大哥,你不觉得我给它取的这个名字很好听吗?” “小红就小红吧。” 黎诚对名字没有什么执念,淡然接受了这一设定。 他吹了吹马哨,得第七面相赐名的马儿便撒著丫子跑了过来,对黎诚仰著头,一副骄傲的样子。 黎诚发觉这马自从吃了山神的肉就变得越来越聪明了,拍了拍它的额头,掏出一捧精米餵这个得意的傢伙,对吴桐道:“走吧。” 洛阳城內所有权贵和信眾都关注著这新生诞的第七面相,却不见这第七面相向这世界昭告的到来,反而见她一卷身子,带著一匹马和刚才那个到处猎杀的男人不知去了何处。 云层上头,六大人神面相彼此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 “如今,第七面相也业已生诞,第八面相亦有容器。” “大晋气数已尽,怕是再无法生诞面相。” “无妨。” 瞬息四散开来,仿若从未出现过,除了黎诚和新生诞的第七面相外,无人注意到洛阳城內曾有六大面相来过。 “主要目標:存活到八王之乱结束,已完成。” “额外目標:人屠:杀死军士百人以上,已完成。” “额外目標:刺王杀驾:杀死一位国家意义上的帝王,已完成。” 在洛阳城里化身血肉巨龙与司马越鹰战之时,所杀死的那些洛阳士兵似乎也被歷史碎屑算在了自己头上。 当时这个任务夹杂在歷史碎屑那些大事的提示音中相当不起眼,以至於黎诚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提示自己完成了这个目標。 距离洛阳大灾已过去了半个月。 桃源里的村子还是那个村子,里头的人也还是那些人,只是山神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血肉仍然哺育著桃源里的桃树,龙主的血肉即使死去了,也拥有著莫大的伟力面前的小女孩捧过来一捧桃果,放在黎诚的桌上。 黎诚面无表情的看著这小女孩。 第七面相的伟力比山神更加骇人,吴桐让这个村子里的人完完全全活了过来,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而不再是山神手中重复的躯壳。 说实话,黎诚对山神怀著很复杂的心態,虽然他骗了自己,但他所求的无非只是要给自己兄长在世上留个好名声。 他希望自己的兄长永远都是正义的一方,为此不惜把自己放在一个反派的位置上。 通过村里人的描述,黎诚並不困难地拼凑出了真相。 弟弟並非不受欢迎,相反,度过一开始的陌生日子,他在村子里因为乖巧温柔,很受人欢迎。 先拋却心尺墮落的是哥哥,一开始只是暴饮暴食,后来变得怠惰疲懒,贪婪又无谓。 后来来到桃源,两兄弟因机缘巧合得到了蛋尤遗骨,那时候的哥哥就已经开始往人神容器转变。 最后二人决裂,弟弟想留在这里偏安一隅,而哥哥被力量彻底遮蔽了双眼,竟然在遗骨不认可他们的情况下想要借著遗骨爭霸。 最后弟弟察觉了哥哥的异常,將遗骨强行吞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想让以往看重伙伴的哥哥以后后悔。 那时的哥哥尚存著一丝人性,还未完全变成容器,只是將弟弟打成垂死,一人离开了。 而弟弟保全这山中村民直至他们老死,也没等回来哥哥,千百年的仇恨將这龙主变得偏执,同样腐化了他的心尺。 他一天又一天重复著桃源的景色和人,谋求著向面相容器復仇。 如果没有那个谎言的话,只是很简单老套的一个復仇故事。 小女孩凑到发呆出神的黎诚身边,嘰嘰喳喳说看话。 “贾大哥,山神养的两条大蛇好伤心的样子。” “山神以前说,他死了以后我就是山神了。” “嘻嘻,山神吴桐!” “这桃源里我总觉得人少了些,要不要再到外面找些人来呀?” “可是我好害怕人变多了,村子里又会变得和外头一样。” 黎诚摸摸她的头,轻声道:“不,不一样,只要有你在,村子里就永远不会变成外面那样。” 小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又道:“嗯嗯,那我再救些人,让村子里人变多些。” “最好搞几个识字的人进来,山神当初就想教我识字,可是我没来得及学嘞。” 黎诚忽地开口:“吴桐,该放我离开了。” 第113章 蛇奴千足龙 第113章 蛇奴千足龙 吴桐愣了愣,猛地变得暴躁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你又提这个!” 她气鼓鼓的脸上闹著彆扭,扭过头去不看黎诚。 “怎么,桃源里不好吗?你说这儿哪里不好?我马上改一下。” “我知道了,是不想加新人吧?” “那我也不加人了,就桃源里这些我们熟悉的村民,好不好?” “你看,阮姐姐也不用担心採药摔著了,我都能治。” “小红也过得很开心,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不是这个问题。”黎诚仍是坚定地摇摇头:“这一方天地是你的故乡,却不是我的。” 梧桐急声道:“那你的故乡是哪儿?是什么样的?你和我说,我能把这里变得和你的故乡一样,不信你看。” 小女孩挥挥手,只见山巔豌蜓起伏,片刻间就组成洛阳般华丽的皇宫来。 这是比山神更加孩人的沛然伟力,是夺天地造化的神人权柄。 “你看就连那么繁华华丽的皇宫,我也能一瞬间变出来。” “无论你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我都能把这里变成那样。” 黎诚按下她还在试图製造更多建筑的手,摸摸她的头,嘆口气道:“不,不一样。” 但他没有接著说下去,因为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说,小女孩都不可能放他离开。 他在这个没有出口的桃源里,已经被软禁了半个月。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黎诚,有个小女孩会软禁自己,黎诚大概只会觉得那人在说笑。 纽约州警署的软禁我都扛过来了,会被一个小女孩困住? 还真是。 小女孩嘟著嘴,盯著黎诚,哀求般拉著他的手摇啊摇。 很难想像一位尊贵的人神面相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要出去好不好?就在这里,我们和村子里的大家就在这里待著,外面好危险好可怕。” 黎诚不再回答。 他感觉到小女孩仍是那个小女孩,只是变得固执偏执许多,也任性许多。 和心智不成熟的小孩说话是最头疼的。 你能和一个成年人讲道理,用利益进行博弈,但你能和一个不听人说话的小孩讲什么呢? 无论你讲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你所摆的道理只是放屁。 你说得再天乱坠,她估计只会捂著耳朵大喊不听不听。 黎诚承认在晋末有这么一处安身之地確实很棒,不用担心吃不饱,也不用担心生老病死,更不必担心外头来些官兵把你拉过去当炮灰。 对於常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统治者只是个好哄的小女孩,除了好胜心强些没有任何不好的习性,长大的姿態还很好看。 嗯,特別好看。 有她在,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死,他们都被吴桐赐予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寿命。 是的,寿命。 当然也包括黎诚, 他的状態栏好几天前就多了一个新的状態。 “人神赐寿:若您在第七面相百里內,您的寿命无穷无尽,当您离开第七面相后,该数额削减为两百年。” 也就是说,只要待在小女孩身边,都不需要多近,黎诚就已经能得到永生。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他就已经被永久地软禁在了这桃源里, 但黎诚並不是完全没法离开,八王之乱已经结束,他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 只需要提交任务,或者等到任务完成后一个月,自己就会自动被带离这段歷史。 只是他有些没法想到小女孩在自己不告而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黎诚坐在树上,脚底下是两只蛟君,红的那只是雄性,叫左赤,青色的那只是雌性,叫右青。 这两条长蛇般的蛟君,此刻对黎诚毕恭毕敬。 “庆云兄,你这两只蛇,我俩研究了两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两只巨大的蛇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 “我二人只是蒙受山神余荫,从林中两条小蛇蜕成的蛟君。” “孤陋寡闻,看不出名堂来。” 两只半身化为石头的小蛇,慢慢从两条蛇凑过来的尾巴上到黎诚身上,吐著信子。 黎诚微笑道:“连吴桐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法子解决的问题,我也只是找你俩碰碰运气罢了。” 两条蛇面面相:“看上头的气息,应当是狂血煞之主的恩赐。” “它们一半的身体变成了您的骨骼,加之您的血骨姿態已经完整,您可以像驱使自己的骨骼一样驱使它们两个,而非之前的共生。” 黎诚笑了笑,看向这缠在自己肩膀上的两只小蛇,道:“不是共生那也无所谓,恰巧我也並不喜欢身体里存著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单手招一招,这一只小蛇便將蛇尾插进他的手腕,血骨姿態转骨骼,將这小蛇容留进骨骼系统里。 小蛇血肉纠缠生长,化为一桿泛著冷色血光的短火。 当初这火生在他体內,吞噬他的血肉以產生子弹,现在黎诚身体的强度与血肉中蕴含的力量远远不是当初能够相比的了。 暂且不论龙主附体近乎脱胎换骨的强化和成为第八人神容器的加成,狂血煞之主的恩赐。 光是吴桐跟不要钱一样给的赐福就已经排成了一排,黎诚感觉现在的自己能轻鬆单挑完整的蛟君,甚至持三臂的景佩珠借来神力,他也不是不能与之当面一战。 这火就算脱离了自己,交给別人使用,其內也能存著十八枚力量远胜往昔的爆弹。 而这样的火,一天里黎诚能够分裂生长出至少八把。 “千足龙:乙级歷史异物“简介:活著的火,化龙恩赐蛇奴级別,绑定並臣服於行者『九黎”,唯有行者『九黎”允许的人能够驱使。” 远处的山间走来一个身影,款款跑来的少女面容近乎无暇,黎诚只是警她一眼当作招呼,而那俩蛟君忙低头问好。 “山神大人,您来了。” 吴桐一见著黎诚,眨巴著眼,只一个瞬间,又立刻变回了小女孩的模样,衝上前来抱怨道。 “村子外头的人可麻烦著哩,我用这我原本的模样和他们交谈,他们都不当回事,还得用那个我不甚喜欢的样子。” 黎诚心想你那样子顺眼多了好吗? 第114章 赌约与离去(晋末乞活篇完) 第114章 赌约与离去(晋末乞活篇完) 吴桐挠挠头问:“贾大哥,你在干啥哩?” 黎诚心念一动,两条小蛇立刻缠绕在黎诚手腕间,衔著尾把自己绕成一个石质手鐲, 戴在腕上。 上头是旧山神留下的桃印记,看上去还颇有几分美感。 黎诚淡淡道:“叫我贾叔。” 吴桐嘟著嘴怒道:“什么贾叔,你少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现在我可比你厉害的多, 你应该叫我吴姨!” 说到一半,自己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吴姨——哈哈哈哈哈,吴姨!” 黎诚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一眼,道:“可你下三子棋,当初还输给小红了哩。” 吴桐不当回事般笑了笑,道:“三子棋我早已研究出了不败之法!” “现在別说是小红了,就连你都不一定能贏我。” 说罢將手里一颗桃子丟了过来, 黎诚微笑看接过吴桐掷过来的桃子。 “人神恩赐之桃:乙级歷史遗物,消耗品,蕴含著人神恩赐的桃果,服用后可无条件增加五年寿数(包括伤病),您可上交此物给歷史碎屑换取200点探索点。” 虽说给歷史碎屑只能卖200点,但是黎诚敢保证,其他行者的出价绝对不止这个数。 回头问那个谁来看收不收。 不动声色把这桃子扔进私人空间里,这桃子黎诚已经赞了五个了。 看著这一小堆桃子,黎诚心里感慨一声,这就是抱到大腿的感觉吗? 吴桐密到几乎不停的话听看都顺耳许多。 微风吹来,拂过桃林,引得无时无刻不盛放的桃如雨般落下。 黎诚感受著这清爽的带著桃香气的微风,淡然笑问:“你觉得村子里热闹起来好玩吗?” “当然了!” 吴桐忙点点头:“上次在河里救进来了个投水自尽的教书先生,他现在在教所有人识字嘞!” “我也跟著去听课,那书生还说我聪慧,在外头是个难得的天才。” “但他又说些什么可惜是个女子之类的话,叫我气死了。” “你没揍他吧?” “没有,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吴桐笑嘻嘻地说:“只不过是让他倒了倒霉,在道上无故跌了几跤罢了。” 黎诚摸摸他的头,郑重道:“即便你现在已是人神面相,拥有如此伟力,但行事也仍需谨慎。” “世上还有六个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必然比你更老谋深算,力量说不定也比你更强。 ” “狂血煞之主的三重存在更是要注意,第六面相见了狂主都要避其锋芒,更湟论你了。” 吴桐见他话里有话,忙道:“说这个干什么,我就呆在这桃源里,谁能寻到我?” 说到这里,她咯咯笑了笑:“外人寻不到这里,等人多了以后,我也绝出不去。” 黎诚严肃的表情鬆了下来,道:“万一我哪天突然不见了怎么办?” 吴桐自信道:“就是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也能立刻把你救活。这桃源里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不可能找不到你!” 黎诚哈哈大笑起来:“那我们来打个赌吧。” 吴桐毕竟是小孩心性,顿时来了兴趣:“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 “若我成功了,那你不得迁怒任何人,包括你派来专门盯著我的左赤和右青。” 旁边俯首的两只大蛇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吴桐眼珠子转了转:“可別把我当成什么不懂事的小孩,我才不会迁怒他们嘞!” “他们以前还带我在山上玩,对我可好了。” 黎诚继续道:“我还没说完,也不许迁怒外头那些被你拉进来的普通人。” “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吴桐气鼓鼓地说。 “嗯,”黎诚露出促狭的微笑:“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连输给小红都急眼,一定要贏回来。” 吴桐气鼓著去拉扯黎诚的脸,黎诚也捏住小朋友的腮帮子,把她不甚精致的小脸扯成大饼。 “如何,答应吗?” 吴桐被气笑了,含糊著声音问:“怎么只有我有条件?那你呢?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黎诚眉头一挑:“聪明了,都能想到这里了。” 吴桐挺胸抬头得意洋洋道:“土別三日当,当刮目相看,顺带一提,这也是那个教书先生教的。” “那你想要什么?” “如果贾大哥你输了,就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吧。” 黎诚证了一阵,道:“什么?” 吴桐认真地盯著他,说:“贾大哥,你其实不叫贾庆云吧,我能感受出来。” 黎诚笑道:“不,不必把这当做赌注,再提一个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叫什么。” 他折了一根桃枝,跳下桃树,在沙地上用楷书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你从教书先生那里识字了,你就知道我叫什么了。” 黎诚满意点头,丟开桃树枝,只见这地面沙石立刻凝结得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吴桐愣了愣,又道:“那——-那如果你输了,你以后都不许想著离开的事了。” 黎诚嘆口气,摸摸她的头,伸出小指,道:“好啊,那我们拉勾,拉了勾就说好了。 好小女孩伸出手,与黎诚相勾,脸上露出狡点的笑来,似乎志得意满。 “哼哼,那你可输定了!” 但她竖瞳猛地一缩,感受到小指勾著的东西猛然落空,只剩下指尖还残留著些微温度抬头看向面前,却没有看到黎诚熟悉的身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只是一剎那,山谷里扬起猛烈的风暴,这风暴愤怒咆哮又小心翼翼,整个桃源都在风暴下蠕动,仿佛末日。 但吴桐谨记著与黎诚的赌约,將所有还活著的人都护在桃枝下,那两条大蛇跟在她的身后,战慄著看著这场风暴。 吴桐是人神第七面相,是归乡之面相,不是那个普通的小女孩! 整个山谷都被风暴清洗过一遍,吴桐仍没有找到那个带著自己出桃源,在世间纵马游行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赌气般了一会儿,又吐出,连带著低声吐出些服输的声音。 “我输了。” 吴桐坐在最高最大的那棵桃树上,证又迷茫地看了看如在自己指掌之间的桃源。 又慢慢將它变回了原样,分毫不差。 第115章 收穫 第115章 收穫 “行者九黎大人,您已顺利完成异常歷史行走任务。” “请耐心等待。” 还是那种熟悉的失重感,四周是迷迷濛蒙的亮光。 一片寂静中,黎诚脚尖触地,古朴的地板只蔓延了两平方米的范围就停了下来。 “尊敬的行者『九黎”,这是您第二次行走异常歷史。” “异常歷史危险级:乙级,基础探索点:2000。” “总评价:超凡(等级四)。” “探索点上浮100%。” “主要目標:存活至八王之乱结束(完成)。” “获得基础探索点。” “次要目標:人屠(完成)” “探索点上浮20%,您获得称號『会子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会子手:您杀人不眨眼,用眼神就可对普通人產生骇人的威。” “次要目標:刺王杀驾(完成)” “探索点上浮40%。” “您刺杀了司马、司马越两位帝王,您获得称號『天下素”。” “天下编素:您对身份高贵的人將產生额外的杀伤。” “次要目標: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完成)” “您已获得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 “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您有资格指定下一次行走行走该重歷史。” “隱藏目標:您触及了该歷史分支最核心的异常。” 黎诚眼中闪过那六大人神面相,还有从光柱里生诞的吴桐。 “您在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的购买权限上升,目前:乙级。” “您成为了第八面相的人神容器。” 歷史碎屑的声音带著些讶异。 “您在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的购买权限上升,目前:甲级。” “您最终获得的探索点比例:100%+100%+20%+40%=260% “您获得5200点探索点。” “您可以查看您的购买权限。” 黎诚长吐一口气,並没有急著点开购买权限,而是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属性。 离开了桃源,吴桐赐下的祝福大多都失效或是效力变得很低,不提也罢,单是仅仅留下的两个还存在著功效的祝福就已经骇人至极。 至於那万金油的四大恩赐,吴桐说副作用太大,没给黎诚,恰巧黎诚也不乐意给虫子或者肉团住身体里。 “故乡之祝祷: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的无上祝祷,您每天能遁入存在於理想中的故乡三次,恢復全身所有伤势,並获得持续三十分钟的增益效果“归乡”。” “归乡:故乡永恆支撑著您的愿望,你的运气將攀升至极恐怖的地步,归乡所带来的强运可被霉运抵消。” 恢復神技,rol点神技,一天三次完全恢復自己的状態,若有这个技能,自已那些动不动消耗血气的玩意就能肆无忌惮使用了。 “故乡之讚美: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的恩赐,您可將自身周围百米划定为您的领域,持续至您血肉枯竭或是被其他更强的领域覆盖。” “在您的领域內,您认可的人(包括您自己)可获得增益效果『讚美”,敌人获得负面效果“训斥』。” “讚美:来自亲近者的讚美,懦弱者变得无畏、软弱者变得勇猛,增加信心、欲望、 肉体强度、血肉恢復速度。” “训斥:来自亲近者的训斥,无畏者变得懦弱,勇猛者变得软弱,减少信心、欲望、 肉体强度、血肉恢復速度。” 黎诚尝试过,讚美的加成幅度在自己身上大概是在六成到七成之间,作为群体性效果已经相当恐怖了。 除却这两个硕果仅存的祝福还有那五个桃子,黎诚又从私人空间里掏出了一根桃枝, 也是吴桐交给他的。 “第七面相的桃枝:???级歷史异物。” “您接触到了???级歷史异物,您的权限不足。” “已上报裁定者,裁定者裁定中。” 黎诚惊了一惊,想起听风客对裁定者的形容。 “最牛的行者。” 黑暗中忽得亮了起来,一面发著金光的墙壁悄无声息立著,黎诚看向面前,这发著光的墙壁一直蔓延到数百米高,金光熠熠,虽不刺眼,却灿若烈阳。 “难道会出个什么门扉?” 黎诚猜测著,嘀咕两声,静静等待著。 可这面墙又忽得消失了,黑暗仍是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裁定者已裁定,已对您开放部分权限。” 黎诚后背忽得凉了一凉,他深吸一口气,镇静下来问:“方才那是什么?” 歷史碎屑声音平静。 “裁定者『哲学宠儿”的一只眼睛,他警视了您一眼。” 顿了一顿,似乎见黎诚没有什么別的要问的,歷史碎屑接著不紧不慢地说。 “第七面相的桃枝:灭世级歷史异物。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真实血肉的一部分凝聚成的桃枝,將其上交给歷史碎屑,可换取10000点探索点。” 好傢伙一万点。 “您可以將其种植进自己的血肉中,生长出第七面相的一具桃树分身。” “裁定者『哲学宠儿”的警告:这根桃枝生长出来的分身生来神圣,並不受你的束缚,最多將你视为父亲,能够自我分裂繁衍,足以毁灭主干歷史,谨慎使用,如有意外,立刻联繫行者监察会。” 黎诚又默默把这根桃枝丟回了私人空间。 听著真鸡儿嚇人。 然后是洛阳三龙斗时,山神孤注一掷衝进司马越体內时,司马越流下的那滴巴掌大的泪珠凝结成的宝石。 “龙泪:乙级歷史异物。悲伤之极致所落下的泪珠,当然,亦能是大仇得报所落下的泪珠,凡有情眾生,见此泪超过三秒便要落泪,绝佳的材料。將其上交给歷史碎屑,可换取500点探索点。” 黎诚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连忙把这玩意丟进私人空间。 吴桐带来的大多是些辅助性的提升,毕竟只是祝福,黎诚也没要些带著噁心感觉的强力祝福。 再看看狂血煞之主和第八人神容器这边,给的提升黎诚自身真正能力的玩意就多了。 “人神容器:人神第八面相降临时的容器,面相名:天心。” 第116章 黎诚的心尺 第116章 黎诚的心尺 “无特殊加成,位格极高,拥有者存在『神性”。” “神性:您將够感受並屏蔽掉部分没有神性者对您部分状態的窥探。” 这大概就是当初黎诚就没瞧出吴桐是人神容器的原因了。 “心尺:您的心尺已锚定,锚定对象为:自我,若您违背您的自我愿望去做了您极度不愿意做的事情,您的心尺便可能崩碎。” “您可主动崩碎您的心尺,崩碎后您人神相关祝福效果將得到巨量提升。” “该行为不可逆且后果未知,请谨慎选择。” “龙主之血气:龙主所激发的蛋尤遗骨的血肉力量堆积在您的皮骨中,在这力量影响下,您的肌肉强度得到了脱胎换骨般的提升。” 纵使现在没有其他的加成,现在寻常刀兵也破不了黎诚的肉身防御,他的血肉强度被拔高到了一个极恐怖的境界。 而狂血煞之主这边,除却之前得到的普末食人图和完整的血骨姿態外,对黎诚本人最强的加持便是持二臂的纹血之煞,足够让他的战力升上一个台阶。 如果是现在的他去到幕末世界,大概飞头蛮咬在他身上就堪堪能咬破他的皮。 黎诚的成长速度相当嚇人,明明只进入了两个世界,现在的能力就已经能和部分行走异常歷史许多次的行者相提並论。 不说別的,许多行者至今也没见过裁定者哪怕一眼。 將手中在洛阳城隨手收集的失乡罗盘和血肉种子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提交,黎诚目前的探索点数足足来到了5750点。 那五个桃子和食人图,黎诚倒是没有急著卖掉。 在这所有的收穫中,最让他看重的並非那些看上去就很珍贵的东西,而是狂血煞之主的一个恩赐。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狂主之血:乙级歷史异物,狂主与第三面相、第五面相、第六面相战时所流鲜血,可赐予三人持一臂级別纹血之煞,或可献祭此物品换取800探索点。” 如果.赐予自家姐姐纹血之煞,那她能否醒过来? 黎诚不知道,但这好岁是个机会。 明明歷史碎屑探查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她就是醒不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黎诚也尝试著在行者论坛上发过帖询问过,但下面的回覆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 嘆口气,知道这事情急不得,还是得要专业的人来看才行。 技能方面,黎诚的枪矛术仍旧低迷,仅有精通57%,化境刀术倒是因为万类霜天,来到了有些嚇人的59%,骑术更是毫无长进,停留在精通51%。 打开购买界面探查一番。首先,將自己的马术与枪术都升级到了精湛70%,费了五百点探索点,九牛一毛而已。 对了,还有射击,但是自己还未获得射击相关的技能,没办法购买熟练度。 倒是有弓术碎片,黎诚思考片刻,觉得火和弓术差別委实太大了,便没有购买。 然后就是特殊能力方面。 黎诚略微看了看人神的四大恩赐。 果然如吴桐所说,人神所恩赐下来的四大恩赐都有著难以避免的的缺陷。 血肉恩赐需要吞下那坨肉团,实际上掌控血肉的並不是获得恩赐的人,而是你体內的肉团。 化龙恩赐则是肚中那只虫子將本人慢慢取而代之,虽然是虫子替代你的肉体,你的意识逐渐取代了那虫子的意识。这般副作用有点口,最后总之还是变成了一只虫子。 而欢愉恩赐看似只是操纵些精神上的欢愉,但实际上它是四个恩赐中最危险的那一个,因为它的副作用直接作用在精神上。 黎诚很难形容欢愉恩赐的副作用,想了老半天,终於想到了一个適当的东西一一毒也就是美国和墨西哥泛滥的那玩意。 一时的欢愉固然爽快,但会对大脑產生不可逆转的伤害,黎诚断言欢愉的最后只会將自己推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至於诗赋恩赐。 这玩意儿主要是借人神的力量,而除了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根本没有人神。 它的副作用最为玄乎,说是什么气运將与人神相连。你要借人家的力量,总要付出些什么。 又看了看,没有什么想学的东西,这方世界里的技能委实有些噁心,黎诚瞧不太上。 思索片刻,忽地问歷史碎屑:“除却每次上交十点探索点外,在外界如何回到歷史狭间?” “成为气行者以上的等阶,並交付500探索点,您將解锁可在任意时间回到歷史狭间的权力” “如何提升我的权限?” “我不知道。” 优质回答。 摇摇头,將目光看向了物品区。 说实话,有了吴桐给自己的那些东西,这物品序列里列出来的东西自己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翻了半天,居然发现里头吴桐给自己的桃子卖他娘的5000一个。 黎诚扶了扶额,心想黑还是你们坐庄的黑。 部分珍贵的商品压根没得买,比如第七面相的桃枝。 至於龙泪,卖1000探索点一滴,有点小贵。 虽然龙泪珍贵稀少,但是毕竟只是一样材料,能卖到这个价格已经相当恐怖了。 黎诚心中瞭然,歷史碎屑所出售的东西大概率只是用来查漏补缺或者低阶过渡,而更高级的东西黎诚看向自己手上的桃子,心中瞭然。 就像mmorpg游戏一样,商店系统回收价格非常低,道具真实的价值还是要玩家之间交易才能体现。 黎诚最后什么也没买,坐在石头凝结成的椅子上挥了挥手,把电脑凝结出来开机。 熟练地进入行者论坛,点击歷史联繫人,aaa行者资金周转。 “在不?” 过了两分钟,那边发过来一个微笑。 “在的。” “又有探索点要卖了吗?” “无条件增加五年寿数的桃子收不收?” 那边沉默片刻:“收,500探索点一颗。” 黎诚发过去三个问號:“这玩意儿商店里卖5000一颗。” 那边也发过来三个问號:“只延五年寿,5000一颗,你开什么玩笑?” 黎诚便把人神恩赐之桃的所有描述全都发了过去。 那边沉默了好半响:“兄弟,这玩意儿保命用的。』 “你注意到那括號里的包括伤病了吗?” “能把重伤垂死的伤势强行延后五年,这五年里你还能慢慢恢復这个伤势。” “这玩意儿——·喷喷喷,拼了命才搞到的吧?” 黎诚面无表情:“收不收?” 那边发过来一个吡牙笑的表情:“收,一口价3000。” 黎城乐了:“那就九千。” “? ir “我有三颗。” aaa行者资金周转沉默了。 北京。 钱鹤年嘬了口牙子,看向自家妹妹:“不是,我怎么感觉他在吹牛?” 妹妹接过滑鼠,仔细看了看他的等阶:“还是乞行者,也不像搭上了什么大佬的样子。” “我感觉他在吹牛。” “上次换点钱,在国外火急火燎跑到国內,这次直接拿到这么多这玩意儿。” “问他愿不愿意在歷史狭间里交易。” “..—·他没回我,显示未读。” “我靠,这小子不会找其他人去了吧?” 过了半响,消息显示已读,九黎回道:“可。” “你还在歷史狭间不?” “在。” “成,那我来找你。” 这边钱鹤年眯眼掐个手诀,十多秒后,身形慢慢黯淡起来,遁入了歷史狭间里。 黎诚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在论坛上接到这个人的私信。 “你点击我的头像,发送歷史狭间定位。” 黎诚按照他的操作点了一番,很快看见不远处一座数十米长宽的石块大陆朝这边飘来慢慢和自己的大陆耦合在一起。 钱鹤年看著黎诚这颇为寒酸的石块落脚点,也不嫌弃,上来就自来熟地拍了拍黎诚肩膀。 “九黎兄弟?” “嗯。” 黎诚仔细观察面前这人一番,发现他的面容像是遮在迷雾里,什么也看不清。 料想对方看自己也是这种感觉。 “aaa行者资金周转?” 钱鹤年尬笑两声,道:“別喊网名,別喊网名。” “歷史狭间无特殊情况不可私斗,也不可巧取豪夺,你可以將那三颗桃儿拿出来与我看一看了。” 黎诚通过歷史碎屑知道他所言非虚,双手一翻,从私人空间中掏出三颗人神恩赐之桃,递给对方。 钱鹤年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喷喷称奇:“兄弟好运气,这般灵丹妙药都给你找著了。” 黎诚只是微笑。 “九千探索点,不知道兄弟你要不要一些现金?” “帮我换1000万现金吧。” “成,那就是八千探索点加1000万。” 钱鹤年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黎诚的肩膀:“以后还有这好玩意,可要先想著我啊。” “一定一定。” 刚一说完,歷史碎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否同意此次交易?以三枚人神祝福之桃换取八千探索点,及现实货幣1000万。” “同意。” 仿佛听得哗啦一声,黎诚的探索点瞬间变成了13250点。 这对於黎诚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黎诚並没有急著问现实中的金钱送到自己手上,而是问了句:“敢问兄弟知道这行者权限该如何升级么?” 钱鹤年拍了拍脑袋:“你还是乞行者吧?” 黎诚頜首就当回答。 这男子走两步,沉吟片刻,道:“乞行者升级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 “上次你和我联繫回了国內,稍等一段时间,自然会有人来找你,你可以让他帮你升级一下。” “会有人来找我?” “行者监察会的人。” 黎诚皱了皱眉,那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表情稍微有些不对,连忙摆摆手解释:“不是针对你,只是让你登记一下。” “你知道的,行者都怀著莫大的伟力,如果让他们单独散落在主干歷史,对平民也是一种危害。” “行者监察会是一个大而宽泛的概念,旗下在各大主权国家都有独立的组织。” “中国当然也不例外。” “而且中国的行者监察会对普通行者比之美国那边,说句实话还宽鬆些,比较好应付“当然,如果你要是想进中国的行者体制,那时候可能自由就会受到一些限制。” “大多数行者只是在监察会那里留个名,保证自己在国內不会胡搞乱搞,而且遇上麻烦了找他们出面,大多都能解决。” “而且监察会里头对情报的共享,对歷史探索还是相当有帮助的。” 黎诚思索片刻:“如果按你这么说,那这行者监察会又凭什么存在呢?” 钱鹤年哈哈笑了两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问没有利益,怎么可能维持这么大一个组织的运转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之中並非没有利益,这其中的油水大了去了。首先是以最小的代价保证国內的安稳,確保行者不会因个人好恶隨便杀人。” “大多数行者都只是因机缘巧合而加入此番生死行走中,必不希望自己亲人朋友的身家性命遭到其他同样拥有伟力的人威胁。” “毕竟普通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了那就真的没了,事后再如何报仇也没有办法挽回。” 黎诚微微点头。 “其次是共享歷史情报。” “虽然大多数人仅仅只会分享自己所行走的歷史皮毛的情报,比如其中异常力量是什么样子,大概时间歷史时间段的普通情报,这也够许多人对自己即將踏入可能踏入的歷史有部分了解,遇见困境也更容易应对。” “最后一个利益,就是来源於那些不守规矩的行者。” 黎诚若有所思,他自己就因为杀普通人而被行者监察会盯上过,听风客提醒自己不要和行者监察会起衝突。 只是杀掉惹到行者头上的普通人,最多罚点款,甚至你探索点不足,他们还会让你先赊欠著,以后再还。 “除罚款外,那些真正十恶不赦,並有反人类倾向的行者,行者监察也会派出旗下小队进行清洗,这部分小队通常是监察会的核心力量,他们的收穫就是自己的战利品。” “当然,普通行者也会收到他们送出的悬赏,若你对这悬赏目標感兴趣,大可以帮著猎杀,分点帮忙的探索点。” “若你觉得此人的悬赏有问题,或是他的罪行有转圆的余地,你也可以向行者监察会申请留置,或是自己为他担保,前提是你说的话够分量。” 黎诚若有所思:“所以实际还是看谁拳头大,对吗?” “是的。” 钱鹤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但我不建议你想著挑战行者监察会,除非你能砸烂裁定者定下的规矩。” “其实中国的分部还好,你若是去欧洲或者俄罗斯,那些信奉圣愚的疯子才是真正为审判罪犯而狂热到不惜一切,谁来担保都没用,杀错了就杀错了。” 钱鹤年耸耸肩:“中国监察会不这么搞是因为面子比较大,中国分部常驻一位裁定者,没必要拼命,遇上摇摆的问题能摇人。” 他尬笑一声,道:“你在论坛上应该经常能翻到这位裁定者喷人水经验的帖子,他的论坛名叫『水贴大王”—” 黎诚脑海中闪过几乎每个帖子都会被占走的一楼,和刺眼熟悉的“+3”。 “还真是恶趣味。”黎诚尬笑起来,想起自己还禁言过他钱鹤年跟著尬笑。 第117章 监察会的到来 第117章 监察会的到来 面前的女孩紧闭著眼睛,呼吸平稳、机械,似乎只是在熟睡, 黎诚坐在姐姐的床头,犹豫一阵,最后还是把手里的狂主之血暂时收了起来。 他没有信心,也不知道將狂血煞的赐福给自己姐姐会发生些什么。 握住姐姐冰凉的手,黎诚嘆了口气。 他实在是不敢,他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父亲和母亲都是家中独苗,老人过世得都早,家里也没什么亲戚,找个时间回老家去给几位老人的扫扫墓。 打开电视,里头放著枯燥幼稚的动画,黎诚把音量稍微调小了些,嘴里啃著刚买回来的周黑鸭。 手腕上的石质小蛇伸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叼了块鸭锁骨,颇为人性化的抬头警了他一眼。 把它俩摘下来,丟了盒锁骨让它们到一边啃去了。 身后端著茶杯的少女款款走来,將手上温好的热牛奶放在黎诚手边。 名为释子的少女熟练地拿起一盒鸭脖,毫无风度地啃了起来。 旁边摆著黎诚,为她买的手机,手机上刷著抖音。 边刷著,少女的面容边变了几遍,黎诚警她一眼,没有管她。 “姓名:释子” “性別:女” “简介:蛟君,船幽灵与化龙恩赐结合,產生自我意识的妖鬼,经人神第七面相点化,正式生诞自我了意识。” 在吴桐的伟力下,如今的女孩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黎诚没好意思把她整天收在体內。 不单单是存著自我意识,日常离开自己再远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过了些距离,自己就只能模糊感应到她,而不能给她下令。 她学著短视频里那些漂亮明媚的女孩儿变换著妆容与外貌,还是个女孩子,爱美是她的本性。 倒是黎诚的这个短视频帐號刚一註册下来就疯狂刷这种擦边视频,现在已经被大数据改造得只会出这种视频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两条小蛇见有人来了,连忙穿回黎诚的腕间化为两个石鐲,一动不动。 黎诚租的这房间不大,释子放下手里的鸭脖擦擦手就去开门,黎诚一抬眼就能看见客厅走进来的那两人面上带看和善的微笑。 前头那个带著眼镜,一副瘦瘦小小的书生模样,微笑友善地朝著坐在沙发上的他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是九黎先生对吧? 黎诚放下手中的鸭锁骨,脱下一次性手套,隨手拿纸擦了擦,和前头这人伸出手用力握了握。 “你好,我是九黎,请问你是?” “我是行者监察会的,你可以喊我的行者代號,『思故人』。” “思故人先生。” “冒味来访,十分抱歉。”思故人推了推眼镜:“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来和九黎先生您確定一些事。” 黎诚无所谓地点点头,招招手,和二人在客厅桌前落座。 “是这样的,我从一位位於美国的同僚那边,得知有两桩关於您的谋杀案,受害者为纽约州现任警署警长和前警署探长。” “方便和我们说一下,您杀掉他们的理由吗?” “当然,如果您不想提也没有关係。” “毕竟您已经如期缴纳了罚款,也没有行者在这件事上继续追究。” 黎诚笑了笑,道:“你们倒也礼貌。” 思故人笑了笑:“那两人背景调查后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我们不会把有难言之隱的朋友往门外推。”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利用並软禁我和我的姐姐,我无法忍受这种没有自由的生活,於是將他们全都杀掉了。” 黎诚的回答很简单,面前的男人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点点头道:“那確实该杀,既然九黎先生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也不再多提。” 他从虚空中取出一张表,递给黎诚。 “现在来说说我找您的重点吧。”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加入行者监察会外围组织,外围组织相当鬆散,不限制个人自由,也没有必要完成的工作。” “主要是撰写一些您所经歷过歷史的情报,或是补充我们已有歷史的情报,来换取其他歷史相关情报,当然,还有探索点。” “如果您对部分战斗悬赏感兴趣,可以自行接取。” 黎诚接过表格,释子立刻递过来一支原子笔。 黎诚看了看这密密麻麻的表格,用原子笔点了点桌面,思索片刻,问道:“方便透露一下行者的权限该如何升级吗?” 思故人证了证:“首先,我们需要確认您的实力是否达到了標准。” “其次,我们还要確认您是否是反人类行者组织的一员。” “反人类行者组织?” “嗯这么说您可能不是很清楚,我就同您说些保密权限较高,但是在行者內基本等同解密了的秘闻吧。” “也当做我个人的诚意。” 黎诚放下原子笔,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您知道主干歷史和分支歷史的差別吗?” “愿闻其详。” “分支歷史无法產生行者,只有主干歷史里的人有资格成为行者。” 黎诚想到了听风客开头时送给自己,將自己带入幕末歷史里的信笺。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思故人笑了笑道:“我相信刚刚完成任务的行者都会询问歷史碎屑一个问题一一行者为什么会存在?而歷史碎屑的回答永远只是不知道。” “但其实当我们到达通晓者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就会明白行者存在的意义。” “为歷史拨乱反正。” 思故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也是为何最高级的行者名字称號为裁定者的缘故。” “他们是行者的顶峰,负责裁定歷史。” “你的意思是歷史被“拨乱反正”过很多次?” “不,並没有很多次,有记载的仅仅只有一次,或许以前也有过,但是已经没了记载北思故人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丝悲哀来:“九黎先生,您认为如果某段异常歷史替代了主干歷史,二者身份顛倒,那曾是主干歷史的行者会如何?” 黎诚摇摇头。 “他们会失去行者的权限,成为那段异常歷史中的一员。” “除却这重异常歷史外的所有手段能力,都將被强行剔除。” “以旧主干歷史的时间为准,新的主干歷史被强行拉至这一歷史时刻,期间千百年的时间化为一剎,新的行者生生灭灭。” “比如有人將199年的歷史成功替换了主干,那会以199年为基础,一瞬间向现在推进几百几千年,直到现在,以保证时间仍是此时此刻。” “这是自然法则的伟力。” 黎诚皱眉低声:“这么苛刻的条件,谁会愿意用分支歷史替代主干?” “而我们居然还替代过一次?” 思故人摇摇头,道:“不,不是我们,因为替换那批歷史的人,已经永远留在了分支歷史中。” “我们感念於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他们创造了更美好的未来。” 第118章 你在考我啊? 第118章 你在考我啊? (本章內提及歷史均为故事性虚构,不代表作者观点,並非歷史虚无主义,仅为一种戏剧性作品幻想) “狂徒发起了战爭,却无权停止它。整个世界都被残酷的黑铁十字与硝烟笼罩。” “自翊高贵的日耳曼人认为唯有自己才有资格被称为人类,其他民族都只是猪狗。” “但是仍有努力反抗著的反抗军,他们之中也有裁定者,最后他们孤注一掷,在分支歷史中选取了最符合人类利益的一条,也就是我们胜利的那一条。” “原本主干歷史中所有的行者,全都留在了第二重歷史里,被剥夺了行者的身份。” “而这段歷史就是现如今的第二重异史,也被称为死亡歷史,进入了那一重歷史的行者很少有能活著出来的。” “第二重异史一一帝国的钢铁洪流。” “偶尔有活著出来的,还成了军国主义的疗牙,试图將第二重异史重新变回主干歷史“他们所成立的行者组织就是我所说的反人类行者组织,隱藏在暗处,在各重歷史中积蓄力量。” “如铁十字咒,钢铁军国,高天原等等,是所有正常行者的敌人。” 黎诚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高天原。 在幕末黎诚曾听到过这个组织,不过碍於当时过於弱小,他对高天原的了解並不多深。 “那么说回我们的正题吧,黎诚先生。” 思故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且沉静,眼睛里微微泛起蓝光。 “请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测谎的技能。” “请盯著我的眼睛,隨我念出这样一句话。” “我本人绝非第二重异常歷史中军国主义余孽的棋子,未加入任何极端军国主义行者组织,对此问心无愧,从未撒谎。” 黎诚自然问心无愧,正想开口,忽感觉心神一动,那人神容器所带来的一丝神性蓄势待发,他似乎能藉由这神性蒙蔽这测谎的技能。 第八面相人神容器的神性凌驾於这个技能,自己即使说谎也不会被对方察觉。 但是黎诚並未调用这份神性来为自己进行遮掩,他大大方方地隨思故人念出了这句话那人眼底的蓝色消散,露出了一个更和善的笑。 “黎诚先生,您並非所有正义行者与人类的敌人。” “接下来,您可以向我们展示您的实力,如果达標了,我会在一天之內,向监察会提交你晋升的文件。” 黎诚眉头一挑:“怎么展示?” “鑑於您行走歷史的次数並不多。” 思故人沉吟片刻,道:“本人虽是文职,但好岁行走过数十次歷史,虽然常常只是在歷史里只是作为无名小卒苟活,但好列也是有一手绝活的。” “您可以对我发起一次袭击,请注意控制破坏力。” 话音未落,黎诚手中的原子笔笔帽摘下,剎那间就已停在他的额前。 纹血之煞浮出,只是没有恶神虚影。 还有冷到极致的杀人剑气势! 黎诚现在的肌肉强度远远超过了人类极限,他拔笔暴起突袭出来的速度几乎只是在一瞬间。 狂血煞之主和人神的恩赐都將他的肌肉强度和灵活性变得格外恐怖,化境刀术更是让他如鱼得水。 原子笔卡在挡在思故人额头前某人的手骨间,思故人身旁那人出手拢住了这一次突然的袭击。 思故人只觉恶风扑面,心神愜了一愜,看著面前的原子笔冷汗刷啦啦就流了下来。 黎诚慢慢缩回原子笔,淡然道:“如何?” 思故人身旁那人收回手,没管自己的伤口,若有所思盯著黎诚手里沾著血的原子笔:“乙级。” “乙级?” 思故人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解释道:“也就是你能在乙级危险度的世界,凭藉著能力自保。” 黎诚点点头,自己如果在晋末不作死,手段尽出,能和蛟君打打正面,確实算得上有自保能力。 “我会上报监察会的,大约三天后,您的权限就將从乞行者升级为解答者。” “在这之后的权限升级,监察会能帮忙的就很少了,提升权限只能看你自己了。” 经歷了刚才那一幕,思故人冲黎诚点点头,稍微有些惊魂未定:“九黎先生,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黎诚的原子笔点了点桌面:“別急,我还有关於时间的问题。” “每年立春立秋立夏立冬会自动进行一次行走,我上次从异常歷史归来的时候定闹钟出来看过,大概只经歷了十分钟。” “而我所联繫的行者理应也参加了各自的歷史行走,但是我出来后立刻就能联繫到他们。” 思故人瞭然笑笑,道:“我们將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这四个节气进入的轮次称为固定轮异常歷史,固定轮的行走的特点在於无论其间过去多长时间,所有的时间尺度都將固定为现实之中的十分钟。” “而同一重歷史固定轮中的行者,所得到的主要目標基本一致,大多是生活到某某时间段结束,这个时间段短的几天,长的能达到数年。” 像黎诚在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所获得的任务,就是存活到八王之乱结束。 也就是说,无论八王之乱何时结束,在完成任务后,外界的时间仅仅过去了十分钟, 其他人亦是如此。 “那新人加入时的任务呢?” 思故人耐心地解释道:“新手任务比较特殊,我们先说一下另一种任务,也就是在固定进入的间隙之间,通过特殊手段开启的歷史行走任务。” “这种任务一般有一个固定的目標,比如击杀某某角色,抢夺某某物品或是行者间彼此廝杀爭斗,都有可能。” “而执行这种任务时,如果没有人使用控制时间流速的道具,也没有大人物操纵时间流速,一般是和外界的时间相当。” “也就是你开启在里面度过了十天,外界也將度过十天。” “若是在里头待了超过三个月,而进入了下一轮的固定时间呢?” “直接视为该额外任务自动结算,並以失败论。不会损失什么东西,但是拿不到结算的探索点奖励。” 黎诚默默点头。 “然后是新人任务的规则。” 第119章 灯盏细辛 第119章 灯盏细辛 “了解了两个基础任务之后,我们再来看初加入时的任务,初加入的任务我们一般將其称之为新人任务,新人任务的目標由发放权限的行者制定,任务目標並不钉死。” “新人任务会直接插入某段歷史中,视为固定轮任务,那段异常歷史时间流速会產生畸变,以固定轮规则为准。” “如果有正在那重歷史中进行额外任务的人,也能正常进行结算,但是时间流速將以新人任务插入时后十分钟为准。” “新人任务完成,同样也是十分钟的固定时间流逝。” “任务完成后,那重歷史流速回归正常。” 黎诚点头,大概了解了自己为何两次任务明明与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却还能在里头遇见其他行者。 大概是佐佐木久雄正在里头进行著额外任务,而自己的新人任务插了进来。 “那如果我在我的额外任务中恰巧遇见了新人进来,我去阻止他做任务,將他圈养在异常歷史中,我的任务完成时间是否能拉的非常长?” “是的。” 面前这人点点头,道:“的確有很多行者利用这种方式,在一次任务中快速提升自己,或是完成比较困难的目標。” “再加上发布任务的人可以指定任务目標和行走的歷史,也导致了您所说的这种状况更多了。” 黎诚大概了解佐佐木久雄为什么一开始在不了解听风客和自己的关係前提下,就会对自己先產生敌意了,原来如此。 “我大概理解了。” 黎诚长出一口气,起身与这人握了握手,忽地问道:“如果方便的话,可以麻烦您在行者监察会中检索一下拉法·汉这个人吗?” 思故人点点头:“我会在通缉目录中检索的,但是如果他没存在於通缉目录中,我们也没办法向您透露关於他的任何信息。” “毕竟您也知道,谁也不希望行者监察会使用监察行者的东西谋私利。” “多谢。” 黎诚隨意填了填表格,写了些第一百六十七重幕末歷史的情报,这人礼貌笑笑,带著那手心还在淌血面无表情的人离开了。 黎诚坐下思考了一会儿刚才思故人说的话,手机忽得响了,又接到了一通陌生人的电话。 通讯显示是快递。 接通,电话那头的快递小哥擦著汗道:“你好,请问是黎诚先生吗?你在网上购买的快递已经送达,请问我是放在快递架上还是?” 黎诚答应两声,释子立刻顺从地放下手机,起身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提著个箱子回来了。 黎诚看著释子把箱子放在自己面前,沉默一会儿,教训道:“你日常在家里这么穿穿没问题,不能穿出去。” 释子看了眼自己身上模仿短视频里变幻出来的cosplay奇装异服,歪了歪头。 “算了。”黎诚嘆了口气:“继续玩手机去吧。” 拆箱,插电,开机,联网,登录行者网站。 黎诚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一天前在交易页面发的那个帖子,是个悬赏帖,悬赏1000 点探索点。 “我的姐姐因为一些原因身体停止发育了一段时间,现在恢復正常了。” “她身体停止发育时伴有多种恶性疾病,包括血友病,先天性免疫综合缺陷症。” “现在恢復正常后,疾病都消失了,但仍处於昏迷状態。” “如果有人能通过歷史物品治癒並唤醒我的姐姐,我將给予一千点探索点酬劳,並以市场价格报销该次治疗中所耗费的道具。” “有意者请私聊。” 接著拍了几张姐姐肋下伤口的特写。 专业的事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因为有悬赏的缘故,下头回帖的人还真不少。 “+3” 第一名还是那个水帖大王,一下子就抢下了一楼,但是这次黎诚没给他禁言,知道了他是他娘的裁定者,总还有些心虚。 下头的人议论纷纷,大多是在感慨悬赏者的慷慨,所消耗的道具按市场价格报销,相当於只要找到了治疗的门路,就能拿一千探索点,半个乙级歷史异物了。 但大多数人手里没啥解决办法,更偏向於来凑个热闹。 黎诚又等了好一会儿,翻了翻记录,还是没看见有人私聊,略微有些失望。 正要关上电脑,忽地听见了一阵滴滴声。 灯盏细辛:“你好,请问在吗?” 九黎:“在的。” 九黎:“是悬赏帖子吗?” 灯盏细辛:“我看到了你刚刚发的帖子,你知道伤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九黎:“猜测是手术,有人塞了什么巴掌大的东西进去,至於塞的是什么我也並不是很清楚。” 灯盏细辛:“看照片伤口缝合的很好,但更详细的东西我光从照片上无法確定,只不过看著有点像东南亚一脉歷史的巫术。” 灯盏细辛:“我更希望能在现场看一看那个伤口。” 灯盏细辛:“如果和我所猜测的能对上號的话,可以尝试一下治疗,但不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九黎:“好。” 灯盏细辛:“在哪里碰面?” 九黎:“加个绿泡泡,我给你发定位。 灯盏细辛:“好。” 灯盏细辛:“你加我吧,我的绿泡泡號是———” 黎诚振奋起来,虽然这个人不保证一定能够治癒,但好岁是一次希望。 当病情涉及到行者的奇诡力量的时候,专业的医生可比自己这个愣头青要强得多。 好友申请很快就通过了,黎诚想给那个头像是朵简笔画小黄的人发了个附近咖啡馆的定位,找了半天没在小地方找到咖啡馆,最后发了个大排档的位置。 九黎:“位置定位(好吃的嘞郑记大排档)” 九黎:大概在这边,我们先见一面吧。 灯盏细辛:好— 灯盏细辛:但是我现在离你那有点远,我去看机票。 灯盏细辛:· 灯盏细辛:明天上午有票,大概下午到。 九黎:需要我去接机吗? 灯盏细辛:不用了,我打个车过去。 黎诚怀疑这人是不是没出过远门,机场和自已这破小地方可还隔著十万八千里。 九黎:车你估计打不到,太远了。 九黎:我来接你吧。 灯盏细辛:矣?好。 第120章 行二代 第120章 行二代 这次的行者任务时间是立夏的一轮,时间已经步入夏天,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 稀稀落落的虫子天天鬼叫,风也没见风,只有炽热的烈日灼烧著大地。 不过机场內的空调开得很足,候机大厅来来往往走过男男女女。 黎诚戴上副墨镜,坐在机场的出口,静静等待著。 那边一个抽著烟的男人沉默地看著自己的女朋友,黎诚看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 他知道这个男人叫曾何在,不过这不重要,他也听到了他的女朋友叫杨南,这更不重要。 曾何在掐灭手里的烟,最后看了一眼杨南,忽得露出了个释怀的笑:“我们在一起四年了,你说这段情感的失败的原因在我。那然后呢?你就带著你拿走的一切千秋万代去吧。” 女人哭了两声,最后咬著牙喊:“说得好!我记著,理想主义者曾何在先生!” 大概是什么烂俗的虐恋情深,黎诚只是看了两眼就没再看。 这齣苦情戏只是黎诚候机的小插曲,他耳朵微微动了动,被人神加强过的五感听见了飞机降落的沙哑声和破风声,还有轮子在地上摩擦的尖锐爆鸣声。 机场里显示屏上,显示灯盏细辛所乘坐的那趟航班已经快要落地。 里头慢慢传来稀稀落落的脚步声,黎诚举起一旁的接机牌,上头写著“灯盏细辛”, 静静等候著。 人流涌出,黎诚左右瞟了两眼,等了等,见著一个一米五多高点的小不点看见自己的接机牌,朝自己这边跑来,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那女孩捂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就露出张脸来,戴著遮阳帽,大夏天长袖长裤,快步跑到黎诚身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你、你好——“ “请问是九黎先生吗?” “我是,你是灯盏细辛?” 这女孩拧巴著手,似乎很不好意思,点头继续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嗯、嗯,你喊我苏半夏就可以了。” 黎诚看出这女孩有些怕生,收起接机牌礼貌点点头:“吃饭了没?” “吃、吃了飞机餐。” “那现在就去看看病人吧。”黎诚懒得再多客套什么,也没说什么先请吃饭之类的礼仪。 没有多余的客套,苏半夏反而惊喜起来:“嗯嗯。” 坐在客车上,黎诚看向有些拘谨的苏半夏,问道:“苏小姐,你是第一次出远门?” “嗯—.”苏半夏嘿著不敢看他,低著头没再说话。 黎诚懒得找话题,打开手机开始看起了思故人给自己发过来的各重歷史的资料。 思故人:“九黎先生,您的权限升级请求已经通过,大概几分钟后歷史碎屑就会提醒您权限提升。” 九黎:“多谢。” 耳中果然响起了歷史碎屑的声音。 “尊敬的行者『九黎”先生,您的权限等级已经提升。” “您已成为『解答者”,您在今后的异常歷史中所得到的初始身份地位將会更高。” “歷史期待您的答案,儘管您还未给出您的问题。” 黎诚沉思一阵,肩上被什么东西戳了戳,就听见身旁少女的声音。 “那个.—” 扭头看去,苏半夏收回戳他的肩膀的手,低声问:“九黎先生,先不说那个病人,你需要治疗吗?” 黎诚愣了愣,反问道:“我需要什么治疗?” ““.—你可能没注意到,你的精神状態似乎很糟糕,我感觉你的精神有点—.紊乱?癲狂?像座活跃过度的火山,隨时可能喷发。” 苏半夏小心地观察著黎诚的表情,確认他没有生气之后又有些胆怯地说:“那个,行者经常在歷史里行走,精神问题也需要注意。” “这个还是挺危险的——” 声音越说越小。 黎诚摸了摸额头,想起了自己状態栏里確实有那么一条一一精神类疾病重症。 在不出现耳鸣幻听幻觉之类的情况下,精神类病人是很难察觉到自己患病的,就像做梦的人意识不到梦中的一切有多荒谬。 黎诚点点头,道:“什么价格?” 苏半夏愣了愣,有些慌张地摆手:“我我没钱———— 黎诚也愣住了,皱眉问:“不是,我是说你有办法帮我治癒吗?需要多少钱?” 苏半夏闻言鬆了口气,手指打著结:“五百——不—三百探索点吧。” 黎诚点点头,虽然这个疾病对自己现在看不出什么影响,能儘早根除还是儘早根除了好:“那就三百探索点。” “看你年纪还在上高中吧,一个人跑这么远没问题吗?” 苏半夏身边又坐了个人,她的声音更小了:“没、没事的。” “爸爸妈妈都在忙,他们要我在外头复习准备高考。” “高三?” “嗯—— 身边坐著两个陌生人的苏半夏全身僵硬,话都说不利索,已经有点后悔来接这个悬赏了。 黎诚抬眉看她一眼,起身把她赶到了里头:“你坐里头靠窗。” 靠著墙壁的苏半夏不用被陌生人夹在中间,稍微鬆了口气,小心翼翼看了眼黎诚,只觉面前这人精神紊乱得有些嚇人。 可行为举止还挺正常和善,扣在手掌里的黑针往回缩了缩。 “你是怎么加入行者的?” 苏半夏愣了愣,还以为这人会更关心他的病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想了一会儿才说:“我爸妈带我去的———.“ 得,是个行二代。 也正常,就这性格,別说是杀人如麻的普末了,就是幕末也活不下去。 估计是爸妈让她去了个熟悉的世界,任务估计也简单,完成了以后所有的固定轮都付出代价在那重歷史里头深耕。 既然有妖鬼、人神之类的黑暗些的歷史,自然也会有那种伟光正些的歷史,警如什么御剑乘风来之类的仙侠世界。 再不济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也行,把自家女儿塞那种比较安全些的世界,保护著拿些小好处没什么问题。 黎诚立刻察觉到这姑娘估计背景不简单,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姐姐甦醒的机率又大了几分,心中不由得雀跃起来。 苏半夏抿抿嘴,用能力察觉到黎诚的心情更活跃几分,心里稍稍有些打鼓。 “应该·没问题的吧.” 第121章 甦醒 第121章 甦醒 “先看看病人吧。” 黎诚推开门,引著苏半夏进屋,躺在床上的黎真仍是闭眼昏睡。 苏半夏上前摸了摸她的脖颈,坐下来握著她的腕子沉思一会儿。 黎诚在一旁有些志志地站看。 苏半夏翻起上衣,卷开到肋下的伤口,仔细观察著这巴掌大的伤口,指尖探出一片碧绿色的亮片。 这亮片恍如手术刀般锋锐,只一碰,就轻轻划开黎真被缝合的伤口。 伤口被划开却被並未流血,反而返出一股子透著腐臭酸味的难闻气味来。 苏半夏神情肃穆,另一只手掌心生出些枝条藤蔓来,將这伤口慢慢撑开。 那淡绿色的亮片继续挑动,从伤口里头將一滴黑色的油膏状的液体往外引。 酸臭味顿时充斥满整个房间,黎真猛地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喘著粗气,恍若刚从噩梦中被惊醒! 黎诚激动起来,但还是按耐住內心的狂喜,等待著苏半夏治疗完。 苏半夏额头细汗密布,手中藤蔓將这滴黑色油膏慢慢化解成一缕青烟,屋子里的酸臭味才终於淡去了些。 释子把窗户打开通风,苏半夏掌心藤蔓化为丝线將伤口缝合,让开两步,给情绪有些激动的黎诚让出了位置。 黎真还处在一个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憎逼状態中,猛地被黎诚衝上来握住手, 像是被惊嚇到一般下意识缩了回去。 “这是哪儿?”黎真全身都有些乏力,这是久不甦醒的后遗症。 她感受到自己衣服都被掀开,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连忙伸手把衣服拉下来用被子遮住“我我我警告你们啊,我弟弟可是在”说到一半,黎真感觉面前这男人似乎有些眼熟的样子,试探性喊了句:“.—小诚?” 黎诚点点头,强压著內心快要决堤的喜悦,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姐姐。” 苏半夏在后头稍微有些羡慕地看著这一切,她一直想要个兄弟姐妹,但是自家父母觉著养这么一个胆子小天然呆心大的闺女就够糟心糟肺了。 “那个.—” 苏半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打断了这姐弟重逢的美好画面:“九黎先生,其实这位小姐醒过来只是暂时的—” 黎诚和黎真两姐弟都稍微有些迷茫地扭过头去看看苏半夏。 苏半夏被这俩人盯著,有些胆怯地后退两步,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排出了淤积在她体內的咒术残渣,她的咒术还未解除———” 黎诚鬆开手,稍微安抚了一下黎真,和苏半夏走到外头,一脸严肃地盯著她:“暂时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虽然没有刻意的恶意,苏半夏还是有些被黎诚难看的脸色嚇到了。 黎诚也注意到自己稍微有些失態,深呼吸两口按下內心从大喜到大悲的起伏,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抱歉,我有些失態了。” “没、没关係—” 苏半夏小心翼翼地说:“你的姐姐每天能醒过来两三个小时,然后就必须接著睡觉遏制,我水平不太够,找不到这人把术下在哪里———“” “也可能他用的是什么密传的术,总之,我找不到根源,只能治標不治本——“” 她稍稍有些志心:“那个我知道你可能不怎么满意—” 黎诚深吸一口气,道:“不,这事情急不来的。” 下毒容易,可解毒从不是什么简单的活,黎诚深知这一点,反而安慰起了面前的女孩。 他翻手掏出狂主之血,询问道:“如果我把这个赐福给她,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吗?” 苏半夏接过来看了看,道:“看这效果描述,这个会让她更亢奋,听-我不建议你给她使用,现在醒过来了还好,最多就是缩短些醒来的时间,没醒过来可能会因为新陈代谢太快,让她身体先承受不住崩溃。” 黎诚闻言心中稍稍有些后怕,点点头,道:“既然如此,苏半夏小姐,那我们来谈谈报酬吧。” 苏半夏连忙低头摆手:“报、报酬什么的可別说了,我都没给人治好,不太好意思收报酬—.” 声音说到后头简直和蚊子喻嗡差不多。 黎诚摇摇头,道:“不,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况且你后面还要给我治疗。” 苏半夏连忙点头:“好,好,趁著这段时间你先去和你姐姐聊聊吧,我稍微等一会儿,今天她刚刚醒过来,大概只能甦醒不到两个小时。” 黎诚招招手,让释子过来陪著苏半夏,自己先回房间和姐姐说话去了。 苏半夏看著释子,释子也看著苏半夏。 两个都不太会说话的女孩面对面站著呆了好半响,苏半夏才小心翼翼地试探著问了句:“要不我们先去吃个饭?” 中午她就吃了点飞机餐,和黎诚一路顛簸来了这么个小破地方,晚上还啥也没吃呢。 释子歪了歪头,走进臥室拿了黎诚的钱包,出来冲苏半夏点点头,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並不难听,还带著些鬼魅的磁性:“走吧,大姐。” “大、大姐?” 苏半夏愣了愣,好想反驳又不是很敢,恋了半天指著释子身上宛如贴身皮衣出自某款古早动画的插入栓作战服,问道:“那个—-释子小姐,你就穿这个出门吗?” 释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衣物一卷,又变成了某套动画里的小洋裙:“那这样呢?” 苏半夏:“还、还是有点怪———” 释子:“这样?” 里头传来黎诚的声音:“苏小姐,这是我刚开了灵智的召唤物,对正常的世界有些不了解,你帮著教育一下穿著。” “想吃什么都自便,你带著她去付帐就行。” 苏半夏也不管黎诚能不能过看到,点点头,颤颤巍巍掏出手机,指著里头一套日常的打扮给释子看:“按这个变可以吗?” 释子看了一眼,身子一卷,穿著打扮和里头变得一模一样。 苏半夏连连摇头:“不是要你把脸也变得一样——— 变成某女星外貌的释子闻言又把脸变了回来,苏半夏上下打量一番,这才点点头:“这样就好,麻烦你了。” 释子露出淡然的微笑:“嗯。” 第122章 治疗 第122章 治疗 这对姐弟久別重逢的对帐环节暂且不表,黎真几乎全程昏迷,意识还停留在黎诚在给警署办事,对后来的拉法·汗一无所知。 黎诚为了不让姐姐担心,虽然透露了一些行者的事情,还是隱藏了许多,比如自己去的那几个世界有多危险之类的。 才聊了一个小时多点,黎真就感觉到困意再次袭来,不得不再睡下,黎诚让姐姐先休息,自己下楼找释子和苏半夏去了。 楼下不远处的大排档很热闹,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正是生意爆火的时候, 对,释子带著苏半夏去吃的大排档。 不过好在苏半夏这姑娘也不挑,只是大概是没吃过这般小民的吃食,点上来的带骨肉和烤虾吃得不怎么利索。 释子乾脆都给她剥好了,给这姑娘一阵道谢。 大概是释子经常奇装异服出门,再加上她自个按短视频美顏博主变容貌有些出眾,大排档里认识她的不少,老板还送了些串串。 释子这些日子在抖音上刷到的大量社交恐怖分子的视频让她思想出了点问题,待人接物都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和周围的大老爷们莫名其妙聊成了一片。 苏半夏在释子身边更拘谨了。 反正黎诚下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释子端著大绿棒子在一片起鬨声中狂炫,苏半夏虽然被嚇得瑟瑟发抖,但也规规矩矩坐在桌边小心地吃著释子给她剥好的虾。 姐姐醒过来能和自已说上两句话,黎诚就感觉心情很好了,此刻看到这荒唐的一幕都觉得真是太好了。 “吃饱了吗?” 苏半夏抬头看到黎诚,连忙拿出纸幣擦了擦嘴,狂点头道:“我我我差不多吃饱了。” 和释子呆了一会儿,有些浑身不自在的苏半夏连忙起身凑到黎诚身边:“我、我还是先给你看看病吧。” 黎诚看了一眼释子,她压根没有一丝喝醉的感觉,似乎啤酒对她而言只是白开水,几瓶下肚毫无波澜,引得周围人一阵讶异喝彩。 “好,我先去把帐结了。” 等到走回家,苏半夏才略微鬆了口气。 “你坐在沙发上就好。” 等到黎诚坐在沙发上,苏半夏走到黎诚身后,伸出手放在他的太阳穴两侧,低声道:“放鬆些,我现在先要將你一直暴乱的精神平復下来。” 她有些冰凉的指头按在黎诚的太阳穴上,轻轻揉动著。 黎诚感觉一股热力从太阳穴里头升起,温和地流淌过他的脑袋,促使他仍有些激动的心慢慢平復下来。 “你会感觉有些困,这是正常的,但是请抑制住这困意,不要睡去。” 隨著苏半夏的提醒,黎诚感觉全身都有些松松垮垮的,似乎这简单的太阳穴按摩正在消磨他的欲望与斗志,不知何处紧绷的弦终於放鬆下来。 苏半夏后来的声音都飘飘渺渺的,听上去仿佛隔得有些远了。 黎诚强打精神,让自己没有在这突然的放鬆下睡去。 “接下来,你会看到一片平静的大海,海上航行著一艘船。” “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鼓动的风帆” “现在將那风帆降下来。”苏半夏思考一阵:“船停下来了吗?” “没有,它还在飘著。” “继续拋下船锚。” 黎诚没有说话,他感觉海面上的那艘船终於慢慢安定了下来,连带著自己的精神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被狂血煞之主干扰的怒意终於平復,黎诚察觉到之前许多次明明自己应该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处理,最后都变成了用拳头说话。 苏半夏鬆开按摩黎诚太阳穴的手,右手手心再次生出给黎真治疗时的藤蔓。 其中一根藤蔓焚烧起来,將整个屋子都熏出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 “现在你的精神已经平静了下来,我能感受到你精神温良平静,没有之前那般激盪。” 黎诚咧嘴一笑:“感觉不错。” “现在想像海底埋藏著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暴躁易怒,无休无止的狂躁,整片海域都因它而躁乱。” 隨著苏半夏催眠般的吃语,黎诚感觉海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沙石间若隱若现。 “那是什么?”苏半夏轻声问,她另一只手再次出现那碧绿色的亮片,有些警惕地看著面色平缓的黎诚。 “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是游魂,还是一段破碎的记忆?” 黎诚淡淡出声:“是一个人。” 苏半夏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心里稍微有些担忧:“是另一个自己,还是陌生人?” 她心底有些打鼓,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就更糟,不排除精神分裂导致的人格分裂的情况,那样是最难搞的。 “他是破碎的,不完整的人。” 苏半夏有些讶异,旋即有些振奋,这是书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这是新的症状。 “他说什么?” 苏半夏的声音停下来,黎诚睁开眼开口:“他对我说,杀够了吗? 广黎诚的声音冷冽,仿佛他挥剑般决绝,他的询问不带著任何杀气,似乎只是在问你吃没吃午饭。 隨著黎诚说出这个答案,正对著黎诚的面前,一个残破的虚影慢慢浮现出来。 苏半夏深吸一口气,现在是治疗的最后一步,她稍微有些胆怯地伸出手,想用亮片切开这残破的虚影,完成这场治疗。 却被黎诚轻轻握住手腕:“不必了。』 苏半夏然,黎诚摇摇头,眼神从刚才催眠的迷懵中变回了日常的沉静。 隨著黎诚眼神的转变,那残破的虚影立刻消散。 “我大概知道我精神出现症状的原因了,只是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失去它。” 苏半夏长吐口气,医生的职责想劝告什么,又畏畏缩缩道:“你、你若这么觉得那就行。” 黎诚点点头道:“放心,我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自然不会让它恶化下去。” 他终於確认了促使他精神变得不正常的原因,那是杀人剑的剑意、向把自已生活搞得一团糟的那些人復仇的执念、还有那个机械般杀人的“杀人凶手”。 那个凶手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杀著人,而自己脑中的杀人剑更助长了这一切,掺杂著復仇的执念,导致自己精神有些不堪重负。 还未到分裂第二人格的地步,更像是一个拧巴扭曲成一团,以奇怪形式生长存在於黎诚精神中的肉瘤。 黎诚不剔除它,是因为从中感觉到了一式模糊的,能与万类霜天相媲美的招式。 只是雾里看,看不分明。 第123章 女巫之锤残页 第123章 女巫之锤残页 “麻烦了,確认一下,我们说好的是一千三百点探索点对吧。” 黎诚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去酒店吧,你明天应该就能回去,来回的机票我都给你报销。” 也不知道aaa行者资金周转是什么来头,一千万的现金他第二天就寄送了两张不记名的银行卡给黎诚,现在黎诚根本不必为现实世界中的资金髮愁。 “那个———.九黎先生——”苏半夏有些扭捏,声音低若蚊蝇:“九黎先生,我可以不要那一千三探索点,想请您帮帮我个忙吗? 黎诚皱了皱眉,他是不太愿意节外生枝的,但看在这姑娘帮了自己这么大忙的份上, 还是点点头:“先说来听听。” 苏半夏抬头看见黎诚沉静的眸子,又慌忙低下头道歉:“我我我我不是在挟恩图报, 只是我觉得或许九黎先生也会感兴趣——.” 黎诚嘆口气,道:“所以到底是什么?” 苏半夏忙取出一张破旧的书页,递到黎诚面前, “我家里管的严,並不愿意让我接触其他异常歷史里的东西,但是我上次在歷史行走的时候得到了这个———” 黎诚接过这破旧的书页,看了一眼,眉头一挑。 “女巫之锤真本残页:乙级歷史异物,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中,中世纪女巫审判时由宗教裁判官克拉马和司布伦格所创作的《女巫之锤》真本残页。” “可献祭此异物,开启一段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的额外任务,或者可出售给歷史碎屑,换取500探索点” “你想去这重歷史?” “我不太擅长战斗,不敢一个人去。”苏半夏忙不迭点头:“您在这里面的所有收穫我都不会过问,我只是想要他们的白魔法典籍。” “因为情报上说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中,女巫的白魔法在治癒和恢復方面有著相当突出的效果。” “所以,你是要拉我去当保鏢对吗?”黎诚把残页递还给她,又问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什么恶人?” 苏半夏摇摇头,有些奇怪地看著黎诚:“行者可以通过歷史碎屑签下契约,在一次行走过程中共享任务———” 她一边说著,一边对著黎诚畏畏缩缩调出一卷半透明的捲轴,飘到黎诚面前。 黎诚伸手去摸,手刚一触碰到这捲轴,就听见歷史碎屑的声音。 “是否確认该临时结盟条例?” “结盟行者:『灯盏细辛』” “结盟任务:献祭女巫之锤残页所开启的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中,您將与结盟行者拥有相同行者任务。” “请注意,结盟后將无法对结盟行者进行任何有敌意的行为,否则將受到违背结盟的惩治。” “最高可剥夺行者权限及所有获得能力。” 黎诚瞭然,看向苏半夏:“为什么不让你的父母带你去?” 苏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指:“他们只深耕一重歷史,不会让我去其他歷史的, 黎诚摇摇头:“我不同意。” 他將手中结盟的条例递还回去:“我没有信心在带著拖油瓶的情况下,还能在一无所知的歷史中完成任务。” 苏半夏忙道:“我我我能自保的。 她像小叮噹一样又从私人空间里掏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出示给黎诚看。 “活人偶:甲级歷史异物,第三十重异常歷史中,仙人以此人逸散灵精所炼,在主人死后,能集齐逸散真灵復生,该活人偶仅属於行者“灯盏细辛”。” “还有这个。” “歷史脱离权印:可脱离一次异常歷史行走,將任务完成度固定为“粗劣”,该次行走次要目標无法结算。” 黎诚再次感受到了二代的豪气, “不是这个问题,我是说” 苏半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连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歷史脱离权印妈妈给了我三枚,我也会给你一枚的。” 这时,黎诚手机喻嗡响了响,黎诚示意等一下,苏半夏立刻老老实实跟个鹤鶉似的闭上嘴。 黎诚拿起手机来隨意看了一眼。 “尊敬的九黎先生,您委託我查询的拉法·汗,我这里確有记录。” “下文为他的部分档案记录,希望对您有用。” “姓名:拉法·汗” “曾用名:艾森·威尔、安德留斯·比塞特。” “性別:男” “所持有能力:南洋诅咒咒术,养鬼秘术,小预言术。” “最近消息:三个月前,曾於墨西哥出现,监察会围剿后消失,监察之眼无法定位。” “推测身上带有甲级遮掩行踪歷史异物。” “危险等级:乙级』 黎诚扫了一眼,略微有些失望,又把目光看向苏半夏,再次拒绝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並没有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只是个高三的孩子,现在应该才十八岁左右。” “其实”苏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指,低著头怂怂地说:“我在异常歷史里呆了几年,其实已经二十一岁了———.” 黎诚扶了扶额,有些说不出话来。 黎诚虽然很想问她为什么要去这重歷史拿那玩意,可有感觉有些冒犯,人家自己的事,凭什么和你说得那么清楚。 犹豫片刻,嘆了口气:“那行吧,想好什么时候去了吗?” 苏半夏听到这话,眼晴瞪时一亮,道:“当然当然,今天或者明天都可以。” 黎诚沉吟一会儿,道:“明天下午吧,明天上午我和姐姐说些事,把家里的事情都和她交代一番。” 苏半夏点点头,手忙脚乱再把盟约丟了过来,还有一块印章碎片似的“歷史脱离权印黎诚看了看,確认接受盟约,然后反手把印章碎片丟回去:“我不需要,你留著。” “已確认盟约,尊敬的行者『九黎”,您与行者『灯盏细辛”达成临时盟约,正等待行者开启任务。” “你是住在这里的空房间,还是去酒店住?” “我我我去酒店住吧,明天下午再来找你,开启这次歷史事件。” “说不定在这从歷史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后,我能彻底根除你姐姐的问题。” 既然已经確认了盟约,黎诚便不再扭捏,乾脆地点了点头,平静地道:“希望如此。 ” 第124章 骑士与修女 第124章 骑士与修女 歷史狭间里,仍是那熟悉的场景。 四周漆黑一片,黎诚和苏半夏的狭间石咬合,发出丝丝令人牙酸的咬合声。 对视一眼,黎诚点点头,那页残篇便从苏半夏手里升起,猛然升腾起一阵漆黑的火光,隨之而来的是之前歷史行走时所看见的美妙场景再现。 当黎诚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幽暗潮湿的小房间,四周充斥著男人的汗臭味。 自己身上披著件崭新的鎧甲,上头用红色的顏料纹著鳶尾的图案,朵簇拥著交叉的半手剑与双手剑,交叉处缠绕著一条蛇的骸骨。 脚底下阴冷的水渍慢慢聚合成文字。 【1490年,此地黑暗仍在延续。 斑猫已经叫过三声,刺蝟已经蹄了四次。 骑士的剑擦得亮,审判官的刑具喻喻作响。 黑死病的瘟疫骑士刚刚走过,女巫审判的重锤轰然砸下。 神已不允许除自己所外的神,此刻便是审判之日。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此次任务为您第三次行走异常歷史,祝您好运。 您目前所处的歷史为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该歷史为乙级歷史。 您获得的任务有: 1.寻找数十年前黑死病的成因(主要目標)。 2.覲见:知晓所谓“神”的真容(额外目標)。 3.魔女的吻:折服一位英勇的骑士,或一位美丽的女巫的心(额外目標)。 4.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额外目標)。 您存在盟约行者,她的任务將与您共享。 她获得的任务有: 1.寻找数十年前黑死病的成因(主要目標)。 2.晋升:此处存在您所追寻的物品,並已得知您的到来(额外目標)。 3.献身漆黑之死:您被选为祭品,请静候或是终止那一刻的到来(额外目標)。 4.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额外目標)。 此次行走为额外歷史行走,请注意您的任务时长。】 黎诚沉静地扫视了一眼周围,房间里吵吵的,大多是刚刚换上崭新盔甲的骑土, 没有人佩剑。 “集合!” 听见外头的哨声,黎诚不紧不慢隨著人群一起往外走去,耳中却是传来苏半夏的声音:“九、九黎先生能听到吗?” 这是盟约的效果,盟约行者之间能通过歷史碎屑彼此沟通,但仅限於双方在一千米內。 “能听到。” 黎诚沉静得毫无波澜的言语似乎让苏半夏鬆了口气,她稍微有些害怕地环顾四周,扯了扯身上宽鬆的修女服:“我现在在一大群修女里,似乎是在一个广场上———“” “我看见你了。” 骑士们穿著整齐,在举著绘有鎧甲纹旗帜的男人身前集合,黎诚看见广场另一边是鬆散站著低头静默祈祷的修女们。 场上的骑士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没带头盔,站成一排,称不上什么规整,只是没有互相聊天,队伍虽然凌乱却也並不嘈杂。 面前那举著旗的男人微微数了数骑士的个数,猛然大喝一声:“威尔汉呢!” 眾骑士面面相,只见到一个狼狐的身影从远处跑来,颤颤巍巍將手放在甲胃的肩上行了个礼:“教官————我、我——— 他的眼神往队伍里,却说不出什么理由。 黎诚警了一眼队伍里那个被他偷看的一头金髮的男人脸上带著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入队!” 队伍顿时一肃,这教官將旗子狠狠插下,鬆开手环视骑士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狞笑。 “好小伙子们,你们通过了教廷的考验,证明了自己有资格成为教廷的骑士。” 那边的嬤嬤带著修女们走过来,与骑士们的队伍相对而立,而后朝著教官躬身行礼:“猎杀女巫修女已经就位了。” 教官的声音洪亮如钟:“现在,选择吧!” “是成为教廷的利剑,成为猎杀恶毒女巫的审判官?”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边,示意愿意成为审判官的站在这边。 “还是甘於委身黑暗,今后在异端裁判所里度过余生?” 又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这里是为裁判所留的位置。 听见裁判所,小伙子们明显骚动起来,裁判所似乎是更好的去处,这个位置油水又大,在教廷內的权力又高。 对於得不到神眷的他们来说,无论如何都比审判官更加合適。 苏半夏的声音在黎诚耳中再度响起:“我们“猎杀女巫修女”是和审判官配套的存在,你·—.” 队伍里只是骚动,黎诚挤开眾人,走到教官的左手边,第一个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但他並不是最快的,还有一人比他还要快些,是那个金色头髮的男人,嘴角带著稍显轻蔑的笑,也稳稳站在了左手边。 黎诚看也没看他,只在心底和苏半夏交流著。 苏半夏似乎是来之前做了不少功课,稍稍有些志志地对黎诚解释道:“这重歷史里的女巫是不死的,仅有猎杀女巫修女能够杀死她们。 一, “但是修女们得不到神卷,所以每位审判官都必须配套一位全甲骑土。” “我没料到我们一进来就会是这样,要是没有归属还好些—” 黎诚淡淡回应:“无妨。” 骑士们的队伍已经分好,大多都站在裁判所那边,只有四五个人站在审判官一方。 黎诚注意到除了自己外,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个金髮男人投以畏惧的眼神。 教官看了站在审判官这边的人一眼,径直带著另一队骑士走掉了,而清了清嗓子,用乌鸦般嘶哑的声音喊道:“现在,好小伙子们,你们在之前的训练中,对女孩们应当有所了解。” “更中意谁,就选择你的女孩吧,她將陪伴你走上猎杀女巫的伟大之途,你与她將彼此忠诚至猎杀女巫的终结。” “听上去我似乎没办法拒绝矣”苏半夏声音稍稍有些苦恼。 黎诚扫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苏半夏。 便在让开的那一刻立刻迈步上前,抢先一步拉住戴著修女头幣的苏半夏的手腕。 骑士里发出一阵骚动,黎诚回头看去,只看见那金色头髮的男人皱著眉看著自己,其他人则是低著头等候著。 这让黎诚想起了狼群,只有狼王吃完了食物,剩下的残羹才有资格被狼群分食。 “我也选她。”金髮男人朝黎诚露出一个挑畔的笑容。 黎诚听见苏半夏轻微不知所措的声音:“我、我都不认识他———” 嬤嬤看著两个眼神交锋间剑拔弩张的骑士,稍稍有些犹豫:“哎呀,那这可就难办了。” 黎诚把穿著修女服的苏半夏稍微往后拦了拦,对这种中二病没毕业的中世纪傻狗,他以一个最简单的动作作为回应。 摘下手甲,冲这男人轻轻掷出。 第126章 猎杀之约 第126章 猎杀之约 “理查兹家族之剑:理查兹家族继承者三剑之一,为身份的象徵,此剑为第三子安德森所持。” 不是歷史异物,也没有什么很强的效果,只是一柄装饰华美的手半剑。 黎诚只是看了一眼,就將这剑插在腰带上。 “决斗已经结束了。” 而修女们又聚拢回来,嬤嬤平静地站在修女与骑士的队列间:“现在,继续选择你们的猎杀女巫修女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黎诚,而黎诚也毫不客气走到苏半夏身边站定。 在黎诚行动后,其他骑士才陆陆续续开始动了起来,选好了自己的猎杀女巫修女。 剩下没有被选中的女孩们也没有露出什么很明显的失落神情,她们坚信这一切都是神明的指引,只因为属於自己的骑士还未到来而已。 嬤选了一个落选的修女,让她將剩下的未被选中的修女们带走,自己则是引著骑土与修女们往广场一侧的礼拜堂走去。 礼拜堂很亮堂,透光的玻璃映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辉,最尽头的上首摆著一人高受难者的神像,清泉从受难者身上流下,落在他脚底的盆里。 “谁先来接受洗礼?” 嬤嬤从神像下拿出一柄黑曜石敲成的石刀,站在受难者像前,用石刀蘸取了些盆里的泉水。 这通体黑色的石刀也不知为何,顷刻变为透明的水晶般的顏色。 所有骑士都看向黎诚,黎诚便大步走上前去,在嬤嬤身前站立,按著记忆里的步骤朝看受难者单膝跪了下来。 成为解答者后,自己所获得的身份对这个世界自带些零散的回忆,不必像乞行者时期那样就著歷史时间和云里雾里的形容词,什么都要靠猜。 嬤嬤捧起泉水,在他双肩上洒了洒。 而后持看石刀在他额上轻轻一划,黎诚坚韧的皮肉顿时裂开,血液流进这柄石刀,將它化为鲜红色。 苏半夏上前,接过嬤递过来的石刀,这石刀融化为清泉般的水流,流进她的体內。 与此同时,黎诚和苏半夏都听见了歷史碎屑的提示声。 “已与行者『九黎”定下猎杀之约。” “已与行者『灯盏细辛』定下猎杀之约。” “猎杀之约:在圣血之下,神授您以权力,您立誓清除一切窃取唯一神权柄的窃贼。” 黎诚注意到这用词,窃取唯一神权柄—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 “『灯盏细辛』持有猎杀之『权』。” “『九黎』持有猎杀之『力』。” “『权』与『力”相合,可得神授。” “猎杀之约”这个状態成为了黎诚状態栏又一个长存的状態。 “请谨慎使用您的修女。”嬤嬤的声音还是像乌鸦一样难听,看了二人一眼,只是声音里带著一丝警告:“也请小心驱使您的骑土。” 苏半夏只感觉被水流渗进去的手臂微微发胀,从指尖开始一直到手肘处都变成了如血液般暗红色的顏色。 而黎诚则感觉相当好,似乎自己浑身都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的精力都充沛得可怕。 这似乎並非终点,黎诚感觉自己似乎能从额上的伤口处汲取些什么,但忍住了没有尝试。 可苏半夏心念一动,伤口处自己送来了力量。 “猎杀之约(激活):『权”放开了『力』的限制,您通过『灯盏细辛』获得了神授“神授:您获得了神力,神力无所不能,在神授状態下,您得到双倍的体能加成,您暂时免疫巫术带来的虚妄与幻象,您的甲胃將得到巫术抗性。” “神授会隨著您的修女杀死女巫的数量而增加。” “目前等级:露。” 黎诚默默感受了一下苏半夏送来的神授之力,从额头开始,他的身上慢慢流淌开金雷色的纹路。 若是此时有镜子,他必能注意到自己眼底也闪过如安德森般的金雷色光泽。 只是和安德森不同,安德森是神授骑土,可任意时间从任意地方召唤出神授,黎诚只是通过苏半夏为媒介接收的神授。 所以黎诚没办法做到像安德森一样,直接从身体任意部位闪出神授。 “常驻的状態和这金雷叠加起来,大概只勉强增强了三成左右—.—” 黎诚在心底嘆口气,或许是此刻自己的肉身已经过於强大,这神授所能带来的加成都跌了许多。 但是这可是龙主、蛋尤骨、人神面相赐福多重加成下的肉体,三成也已经不少了。 金雷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消散了,苏半夏额头冒著冷汗,双腿一软坐了下来,她手上暗红色如潮水般退去。 “九黎先生,如果您全身覆盖金雷的话,我最多只能支撑你五分钟,现在我是第一次接收神授,所以有些不適应” 苏半夏有些脱力地喘著气:“或者以后你降低些强度,降低些范围,时间能更久些...” “新的猎杀女巫修女所能流通的神授相当有限,请两位先磨合一阵。” 嬤嬤扶起坐倒在地的苏半夏,提醒道:“在紧急时刻,您可以通过额间联繫强行汲取神授,但那將为您的修女带来无可逆转的伤害。” “但还请不要吝嗇,女巫手段奇诡,若您死去,您的修女落在她们手中只会更加悽惨。” 这嬤嬤眼底闪过一丝遗憾:“骑士与修女在猎杀中是互相依存的,若有一人死去,那你们的猎杀都將迎来终局。” “现在,还请二位先去休息。” 穿著黑袍的教士將二人引到房间里,低声道:“骑士大人,您的集训已经结束,如果您外出,请和我们联繫,我们会为您安排车马。” “但是请注意归来的时间,不要忘了三天后在此地会有一场真正的女巫审判,审判官乔伊將教导二位如何与狡猾的女巫实战。” 教士行礼退下,二人就这样在房间里静默地坐著。 黎诚卸下鎧甲,站在窗台前透过窗户看著外头。 此地是一处几乎与世隔绝的修道院,在骑士扈从们为期三年的训练中,梦想成为骑土的人只在这方寸间度过。 苏半夏坐在桌旁上,声音却从歷史碎屑里传来:“九黎先生,您想好了我们后头怎么办吗?”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展示任何除猎杀女巫修女以外的手段。” 两人默契得很,只通过歷史碎屑交流, “我知道的——”苏半夏嘆了口气,似乎有些苦恼:“我要和您说一下我那个特殊目標.” 黎诚想起了苏半夏的额外目標之一:“您被选为祭品,请静候或是终止那一刻的到来。” “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 “嗯,九黎先生,之前在修女队伍里的时候,我注意到所有猎杀女巫修女都有这样一个词条—— 『活祭品』。” “活祭品—” “活祭品:您是终结一切的活祭品,请静候『漆黑之死』。” “漆黑之死—听上去像是个什么中世纪魔法仪式。” “我所得到的修女的知识里头,从未提到过所谓『漆黑之死』。』 黎诚沉思片刻:“骑士这边同样也没有提及过漆黑之死。” 歷史碎屑並非万能的,黎诚很早就知道这玩意最多只能当个辅助,它所显示的状態大多都不全,就比如这个活祭品的词条,自己就没从修女身上探查到。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权限太低了。 毕竟当初临时行者的时候,只有见著了特殊的人物才能进行查询,成了乞行者之后在异常歷史里就隨便调用了。 “关於猎杀女巫修女,我有一个猜测。”黎诚想起了刚才洗礼时所听见的话语, 道:“你记得方才立下猎杀之约时歷史碎屑所说的吗?” “窃取唯一神权柄的窃贼,综合看来,这不光彩的角色应该就是指女巫了。” 苏半夏回忆一番,点点头。 “综合主干歷史来看,女巫审判最初就是教廷为了保证一神教的纯洁性所发起的倡议,巫术因为是偽神的標誌而被猎杀,確实也能对上號。” 黎诚脑海中闪过安德森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纹路:“在这存在超凡力量的世界,如果教会所奉的神是存在的,並且还能赐下力量·” 苏半夏反应过来:“那的信徒必然会仇视窃取他力量的傢伙,这就是这重歷史女巫狩猎的真相?” 黎诚摇摇头:“但教会从未和我们提过。” “这不符合常理,教会应该把这作为褻瀆者的罪孽大书特书。”黎诚斩钉截铁道:“对於狂信者,对主的褻瀆只会带来愤怒。” 苏半夏没理解黎诚的意思,略微有些困惑:“那九黎先生的意思是,教会他们並不知道女巫其实是在窃取神力?” 黎诚警了苏半夏一眼,面前这一幕让他好像回到了当初在警署给那些弱智警官讲解案思路的时候。 “比起有意隱瞒,我確实更倾向於这种说法。” 黎诚微微眯眼看著窗外修道院顶端的十字架:“但神依旧赐给了教会力量,所以神至少是信任著教会的。”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有猎杀女巫修女这么一个存在来限制神授骑土。” “当然,这里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我们並没有资格成为神授骑土,只是借著修女才得到了神授,这是最合理的一种。” 黎诚摇摇头,职业病犯了:“但我不得不考虑另一种情况,也就是一一为什么不让有资格得到神授的修女直接去猎杀女巫呢?” “神授绝不弱於女巫窃取的神力,为何偏偏要多一个骑士?” “更退一步思考,配备骑士也无所谓,完全可以作为追隨扈从,为什么一定要將骑土和修女绑在一起?” “用“权”来控制『力』,听著很美好,但是实际上几乎没有可行性,因为猎杀女巫修女和骑士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教会为什么要限制修女与骑士?” 苏半夏抓住了什么灵感:“难道您是说猎杀女巫修女.” “或许她们也是窃神的一员呢?” 苏半夏惊得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得恐怖,也越发觉得黎诚的猜测不无道理。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確的。神被窃取了力量,但赐予力量予神授骑士,要他取回自已被窃取的力量。” “可是这份力量却被猎杀女巫修女截取,修女与骑士再定下猎杀之约,以欺骗的方式获取了神授。” “这猜测下的女巫必然是是窃神的盗贼,而骑士是神的僕人,那么问题就来了一—” “猎杀女巫修女,又是哪一方布下的棋子呢?” 苏半夏訥訥说不出话来,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滯且阴沉,黎诚又忽地否认:“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我多想了呢。” “毕竟第一种可能性確实最大,我只是习惯性想些可能的走向,不用太在意。” 苏半夏微微鬆了口气:“明天我们能见著真正的女巫,说不定她能带来些新的线索.” “时候还早,要出去走走吗?” “不、不了——”苏半夏苦著脸摇头:“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害怕了——” 黎诚笑了笑:“那就不去。” 流水哗啦啦作响,阴冷的石砖墙壁上覆盖著青苔,砖缝还在往外慢慢渗水。 披著纯黑色罩袍的男人脸上戴著银白色的铁面具,面具没有表情,仅仅露出两个眼晴,这两个漆黑的窟窿宛如深渊,谁也不敢同他对视。 男人在台阶上慢慢走过,俯瞰过脚底下监牢里被冰冷刺骨的水泡著的囚犯。 前头引路的人停下了脚步,回身朝带著铁面具的男人行礼:“审判官大人,到了。” 男人俯瞰水牢里几乎不成人型的男人,从袍下取出半截断裂的女人手指。 这是他猎杀女巫后的战利品,取一截女巫的指骨作为荣耀,男人沙哑的声音宛如石磨,沉浑厚重,像是蒙著层灰。 “这是她的手指。” 脚底下被拦著的囚犯猛地暴起跃起,枯瘦的手指抓向男人,却被铁链扯回,狠狠摔在水里,握著手指发出野兽般的豪哭。 “克里斯汀娜!克里斯汀娜!” 铁面男人微微躬身行礼:“为溪口郡死在您与女巫手中的三十二位男士、七十七位女士和四十六名孩童,向您献上这份甘美的復仇。” 罩袍舞动间,露出他腰间剑上与安德森只有略微差异的纹章来。 鲁道夫·理查兹,理查兹家族长子。 第127章 变故(二合一) 第127章 变故(二合一) 严格来说,黎诚现在还不是骑士。 在今天结束后,为他们演示实际猎杀女巫的审判官会带来领主与教皇的封令,赐予他们剑与盾。 神授骑士不常在战场衝锋,虽然他们作为骑士马术同样了得,但所做多是步战,毕竟猎杀女巫是一件更看重单兵能力而非战场衝杀的精细活。 调查、搜寻、追踪、对巫术作战等单兵技能才是这类骑士的专精,更类似於渗透特种部队。 只是不知为何,原定为中午时分抵达修道院的审判官却迟迟未到。 修道院的人在上午开始就聚集在广场上,等待著审判官的到来,一直到黄昏时节,披著甲的骑士们都稍稍有些不耐,內里汗水浸透了布衣,地平线的尽头才终於传来马蹄声。 四匹烈马拉著纯黑色的马车,朝深山中的修道院驶来。 这四匹马面上都戴著铁质的面甲,用铁水封住眼睛,以防止被女巫魅惑, 面甲上是骑士们盔甲上的交叉剑標记,被双剑贯穿的蛇眼漆黑。 能驾驭这种马儿的必然是最嫻熟的骑手,可此刻车上驱马那位的却非披甲的骑土,而是一位英姿讽爽的修女。 她金色的长髮隨著马车在风中飘扬,碧蓝色的眼晴带著焦急和欣喜。 “我们遭到了成组织的女巫劫杀,请立刻上报教会此地有成组织女巫!” “至少三名!” 若隱若现的马车门帘掀起,露出里头低头喘息的审判官,他半边胸口都被撕开,连心臟也缺了小半。 可金雷色的神授之力笼罩在他胸间,让他喘息著未死。 驾驶著马车的金髮修女手臂从指尖到手肘都呈现出暗红色,这证明著她正激活著猎杀之约为自己的骑士续命。 眾人一阵然,还是那位给骑士们洗礼的老嬤嬤拦在门前,用乌鸦般的声音喝道。 “止步!” 驾车的金髮修女在修道院不远处勒绳停下马车。 她站在马车上,右手展开五指併拢,以中指点额头、前胸、左肩窝和右肩窝,焦急地喊。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黎诚知道这是证明自己並非女巫偽装的意思。 嬤嬤见著她完整做完这个动作,也稍微鬆了口气,喊道:“快进来!” 修道院的铁门轰隆一声打开,马车驶入修道院,那金髮修女跳下车来,焦急地冲嬤嬤喊:“请颂唱地上人间无有伤痛欢唱歌。” 话音未落,嬤嬤已经用她那柔美的声音起调,周围的修女们本就聚在门口等候著审判官,此刻也都隨看调子高唱起来, 黎诚看见修女从马车里扶出审判官,他胸口血淋淋的伤口正在歌声中缓缓癒合。 “记著。”黎诚沉吟片刻,通过歷史碎屑和苏半夏说话。 “什么?”苏半夏稍稍有些发懵。 “看他伤口,部分伤口有参差,不是剑伤,应该为某种野兽造成的伤害。” “部分参差伤口从上而下,肩甲、后脖子处有伤痕,猜测为飞行类猛禽。” 黎诚深吸一口气,握住腰间贏来的佩剑。 “如果是女巫有训练好的飞禽,那有空中的视野,她们应该不会追丟审判官。” “她们或许追来了这里。” 黎诚眯眼看向半空,布衣下纹血之煞悄然引动。 从苏半夏那里借来金雷色神授,纹路灌注到眼中,在远处天空的云层中果然瞧见了只鹰隼。 赤红的爪子,灰白交加的毛色。 因为没有参照物无法確认这扁毛畜牲的翼展,但看审判官伤口的模样大概不会低於一米。 黎诚將手中剑插在地上,喝一声:“天上那鹰是女巫驱使的畜生,她们追过来了,准备迎战!” 周围人愣了一下,骑士们纷纷在自己的修女手中借来神授,望向天空,却不能像黎诚般看得那么清楚,只看见了个模模糊糊的黑色小点。 那受伤的审判官在歌声中勉强站起来,金髮修女终於是支撑不住,暗红色褪去,一头栽倒昏迷过去。 审判官接住自己的修女,有些虚弱地喝道:“按他说的做!” 地平线的尽头,两个蒙在灰袍中的身影坐在灰色巨熊的肩上,哼唱著神秘的歌谣,朝这边款款走来。 “怎怎怎怎么办九黎先生!” 苏半夏声音慌张,突如其来的女巫袭击让她有些慌了神。 修道院的门哎呀一声关上,嬤的欢唱歌唱到一半,確认审判官已经勉强脱离了危险就停了下来。 “我去祷告知会教堂!”这老嬤嬤眼神中闪烁著坚决:“所有人死守,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礼拜堂!” 说罢她急匆匆跑进礼拜堂里,跪在受难像前,深深叩首,低声呢喃著什么。 一般来说女巫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她们离群索居,几乎仇视著任何人。 更別提有组织地发起袭击了。 而女巫的联合还算不上最糟糕的消息。 押送女巫的审判官被袭击,更证明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就是审判官的行跡被泄露了! 猎杀女巫的骑士往往需要隱藏身份调查搜寻女巫好久,必要时还要从一座城市追到另一座城市。 一场猎杀为了確保猎杀的准確性,长的往往能持续数年。 而每对修女骑士的行踪都是绝对的机密,就连领主都无权过问。 就连也只是知道今天会有审判官送女巫来给新骑士直面女巫,知道他们最迟会在中午前抵达,其他一概不知。 无法想像审判官的行跡会是谁暴露的,这是动摇女巫猎杀的大事! 尊贵的英诺森八世下令猎杀女巫才多少年,教会內部就已经被女巫们渗透成这个样子了吗? 该死,绝对是那群没有信仰的官员,他们决计抵挡不了女巫的魅力,必然会出现紕漏。 女巫在她们需要时无不是绝美的女性,信仰稍不坚定的人就容易被她们所魅惑。 这甚至不需要用到巫术,女巫们洞察人心的魔力仿佛与生俱来。 就是苦修的修士,也未尝没有心动的时候。 嬤嬤祷告完一整首颂诗,起身取出柜子里的石刀,中指点额头、前胸、左肩窝和右肩窝。 “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主必將宽恕我的不敬,纵使要我深陷火狱。阿门。” 她举起石刀,流著泪將这受难者的神像砸碎。 祷告声轰然炸响,离这修道院最近的教会圣堂,正在弥撒的教眾心血来潮般齐刷刷望向修道院的方向,心中稍稍有些困惑。 而唯一意识到出了大问题的是这圣堂里的唯一一位最尊贵的枢机主教,他望向修道院的方向,耳中听见了嬤的声音。 “碎石山修道院遭遇女巫袭击,女巫至少四位,审判官行踪被女巫掌握。” 老嬤嬤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她的手臂上就浮现出猎杀女巫修女允许神授时的暗红色。 嬤感受著自己手臂中隱藏著的金雷丝丝缕缕摧残著自己的身体,那如万千针扎的痛苦迫使她忍不住发出一阵哭豪声来,像是乌鸦在哭。 因为毁掉了受难者像,对神不敬,她所得到的神授彻底消散,成为这样丑陋的胎记。 “科霖回去照顾那孩子了”左肩上的女巫嘆了口气:“真可怜,那漂亮的脸蛋, 都被教会的人毁掉了,连脊骨都被卸下去两节。” “真不知道那些粗鲁的审判官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听说神授骑士为了抵御我们的美,很大一部分都把自己强行训成了同性恋呢,嘻嘻。” 右肩上的女巫轻声哼著歌,面无表情:“没关係,辉骸姐妹会会为她復仇的。” 左肩上的女巫眺望向不远处的修道院,眼晴一亮。 年轻漂亮的修女们拿出了手弩,腰间掛著驱散她们诅咒的圣水,手弩的箭尖淬著毒, 这是专门针对女巫所驯养的神秘动物的毒素。 骑士们披著甲护在自己的修女身前,身上弥散著淡淡的金雷色纹路。 “真是好年轻的小伙子—.”左肩的女巫舔了舔嘴唇。 “別发情了,伊芙。”右肩的女巫拍了拍灰熊的脑袋,她的力量涌入这畜生的体內, 红褐色的纹路从它体內蓬勃爆发,將它本就庞大的形体又膨胀几分。 “莉姆,你真该尝尝她们的滋味的。” “无论是在力竭的骑士面前褻瀆他的修女,还是在修女面前占有他的骑土,他们的表情都足以久久回味。” 黎诚手中理查兹家族的华贵佩剑第一时间吸引了伊芙的目光:“喔,这儿还有一位尊贵的贵族,什么时候贵族老爷也愿意亲自躬身与我们这危险的女巫廝杀了?” “一个胆怯懦弱的修女,配上一位贵族老爷?” 莉姆看向严阵以待的骑士们,苏半夏握著弓弩,稍稍有些胆怯地躲在黎诚盔甲后。 “废话真多。”莉姆停下了歌声,冷漠地看著骑士们:“你该闭嘴了。” “真是冷漠呢,小莉姆。” 伊芙咯咯笑了起来,美艷的笑容配上她酒红色的长髮,就连久经训练的骑士们都一阵晃神。 “以辉骸姐妹会的名义,交出审判官,就地解散,没人会受到伤害。”莉姆清脆的声音在修道院前响起:“否则,此地纵火,焚汝尸骸。” 她冷漠的眼神中仿佛只有那个受伤的审判官,娇俏的脸上似乎凝著万年不化的寒冰。 可是回应她的是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她侧头避过,而后迎向她的便是弩箭的齐射。 修女们训练有素,弩箭队伍分层发射,永远都有弩箭朝女巫们压制。 黎诚冲在最前头,纹血之煞浮现,在箭矢的遮掩下与其他骑士一起发起了衝锋。 只可惜这些箭矢在靠近女巫们时就软绵绵落到了地上,仿佛动能尽失, 歷史碎屑同步给出了这两位女巫的信息。 “姓名:伊芙” “性別:女” “状態:窃神权者、瀆神” 这是那位红髮的女巫,她舔著唇迎上了黎诚。 “姓名:莉姆” “性別:女” “状態:窃神权者” 名为莉姆的女巫仿佛流水般融入阴影中,这阴影里化出无数的黑猫与乌鸦,朝著受伤的审判官涌去。 伊芙比莉姆多了一个“瀆神”的状態,黎诚没来得及细细观察这“瀆神”是什么意思,就被一双无形的手透过盔甲拥抱著他,让他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同时状態栏里,也出现个词条“女巫咒缚”。 “女巫咒缚:女巫『伊芙”对您启用了咒缚仪式,您的行动已被阻碍。” 但是从额头上接应来的金雷纹路闪过,这双抱著他的手宛如牛油见烈火般快速融化, 黎诚精神一震,已经衝到他面前巨熊的熊掌已经呼啸著拍下。 黎诚冷哼一声,手中华丽的长剑左右悬起,正是手半剑中最基础的架势,左右悬剑。 可耳边却传来伊芙的咯咯笑声,魅惑又室息,一双轻柔的手轻轻捂住了黎诚的眼睛, 冰凉又柔软。 仍呆“女巫咒缚”。 黎诚手中手半剑丝毫亏),即使看亏见任又东西,儿仍旧防住了这巨熊一爪,甚至搅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將手半剑顺势一撩,將这巨熊臂上划开一乐巨长无比的口子,汨泪往外伶著鲜血。 他盲著眼往侧边一闪,试图躲到这熊的侧身躲避它的下一击,但胸口搅呆被这熊一掌拍中,盔甲发出“鐺”的一声。 这猛兽含怒的一掌將他拍得倒飞出去,苏半夏惊呼一声,条起十字弩,一箭射中这巨熊的眼晴,只可惜被红褐色的纹路挡住。 “九九九九黎先生!” “我没事。” 倒飞出去的黎诚拄著剑爬起来,抖擞抖数歪掉的甲胃,又再次衝上前去。 他基本呆屁事没有。 你能说黎诚手半剑耍得一般,l能说他涉及超自然的能量一般,甚至可以说他的技能丑陋,看亏起他的倭刀技能。 但你决亏能说他亏抗揍。 这蛮熊的一掌固然沉重,就连板甲都被它打出明显的痕跡来,可经过神授、纹血之煞、盔甲等多重削弱,黎诚甚至都没开故乡之讚美领域,儿完全亏必使用一天三次的归乡。 这仅仅只把黎诚胸口拍得闷了闷,有些气血亏顺,连轻伤儿算亏上,最多红肿发青。 只呆可惜亏能手段全开,搅有人在看著,恶神虚影亏能召,千足儿亏能拿,释子更呆连放出来都可能被怀疑。 否则取出千足瓷,让释子左右开弓给这只会干扰自己打架的,烦死人的女巫一人十几枪尝尝咸弗。 女人声音再好听手再,吃得住我一刀万类霜天吗? 但另一边,那另外四位骑士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拦著莉姆化为的乌鸦与黑猫, 有一位甚至被乌鸦掀起体型盔的面甲,被咳瞎了一只眼晴。 第128章 女巫 第128章 女巫 莉姆化成的乌鸦和黑猫铺天盖地啸叫著,很快突破了骑士与修女们的防线, 这女巫明显不是那种好对付的小角色,本该由有经验的老成修女骑士去解决。 审判官勉强拄著自己的双手剑站起,大喝一声,声如雷震。 “来!” 他哈哈一笑,黑色的罩袍下,心臟勉强被颂歌修復,但胸口处仍巨大的伤口仍然狞。 “安!” “我在。” 金髮修女低声回应。 她的手臂再度化为暗红色,一路往上蔓延,逐渐覆盖了她半具躯体,连带著她的脸庞上都密布著这可怖的纹路。 “我当行的路今日或將终结於此。” 审判官接引金雷色的神授,冷眼注视著如洪流般的涌来的黑猫与乌鸦。 修女声音虚弱,那暗红色的半边身子上有金雷色涌动,似乎接纳的神授已经超越了她的极限。 “所得的消息应该送回去了,將会有同僚来此猎巫。” 金雷从这审判官的额间汹涌澎湃涌出,將这审判官映得宛如沐浴在雷霆中的魔神。 他握著自己的剑,朝这铺天盖地的乌鸦黑猫一剑斩出。 金雷色捲动,乌鸦与黑猫大片大片死去,化为漆黑色的阴影朝外逃跑。 名为安的修女紧闭双眼,声音有些颤抖。 “便有公义的冠冕为你我存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金雷变得更极其猛烈,天上那一直盘旋著的鹰集猛然下沉,却被审判官双手剑带著风雷一剑挥开,斩断几根尾羽。 它啸叫著只得再次升起。 另一边缠著黎诚的女巫也被这审判官吸引了眼球。 “已经逼得他汲取超量神授,该走了!” 伊芙笑嘻嘻应下,莉姆所化为的阴影立刻聚拢,乌鸦与黑猫重新凝成女巫的模样。 那巨熊咆哮一声,朝著审判官衝去。 审判官浑身沐浴著金雷,回身挥剑,如舞蹈般將这巨熊一剑劈开。 他已付出了代价,现在攻守易形了! 奔涌的惊雷划过莉姆的脖颈,女巫的银白色长髮连带著脖颈一同被这一剑斩断。 似乎死得如此轻鬆写意。 但那飞出的头颅在半空中化为墨渍般的阴影,落到地上。 在原地的身躯软软瘫倒,从伤口处开始溶解。 骑士是无法杀死女巫的,唯有猎杀女巫修女才能真正杀死她们。 就在这时,黎诚握著剑也动了。 伊芙笑嘻嘻挡在他面前,耳语道:“看她干什么?看我呀。” 魅惑的声音传入黎诚耳中,纹血之煞一震,竟是直接將这魅惑的声音无视。 女巫的诱惑宛若柔肠百转勾人心魄,可比起人神还是差了些。 当初自己就能一刀万类霜天砍断司马越造出的靡靡之音,这女巫的诱惑想让自己驻足,还不够! 黎诚回身肘击,一下顶在这如似玉般的女巫下頜上,將这女巫漂亮魅惑的脸蛋砸歪,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隨后,华美的半手剑毫不犹豫將她拦腰斩断,肠子內臟流了一地,场面血腥得可怖。 可这女巫下巴被黎诚一肘打断,惊恐也只是一瞬,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呀。不过姐姐我就喜欢你这种像石头的傻壮傢伙。” 那半截身子攀在黎诚身上,手指仿佛透过钵型盔挑动著他的下巴,还有空用挑的眼光看苏半夏一眼。 苏半夏压根没注意到这眼神,还在那里认真地按住莉姆化为的黑猫,手里握著立约时的石刀,利落地一刀切断它的动脉,看著它化为暗红色的东西被自己的手臂吸收,若有所思。 “是不是没尝过女巫的味道?” “只要你尝上一次,你的剑,还能这么决绝吗?” 黎诚反手掐住这说骚话的女巫的脖子,將她这半截身子狠狠甩到地上,隨口骂了句:“傻逼。” 可这女巫却猛然化为一滩血水,与那另外半截身子又在血水的倒影中站立起来。 “还是让你的修女来尝试著杀死我吧,骑士。” 伊芙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似乎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般,又凑了上来。 黎诚再一把掐住她娇嫩的脖子,伊芙仍在阴阳怪气地说著话,语气娇俏,恍不在意。 “或者你其实颇为享受,只是在与我这般调情?” “接下来是什么?斩首还是挖心?” “真是的,口味还真重呢。” 黎诚冷冷笑了笑,道:“我恰巧缺个什么东西来试验试验。” “你既然送上门来了,那我也不介意用用你。” 伊芙忽地感到一阵不好的预感,只见这骑士体內竟恍若离魂般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 伴著这身影,一条虫从他的手甲间飞快爬出。 这傢伙怎么回事?! 伊芙稍微有些惊慌,她杀掉的骑士不少,可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段。 甚至都没有骑士们標誌性的金雷色神授,这鬼魂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而后这虫子未给她任何后悔的机会,一口咬开她的脖子钻进了她的体內,那女子的虚影也隨著这虫子慢慢从嘴里钻了进来。 伊芙立刻想要化为血水逃开,可是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 黎诚感慨一声,鬆开了掐看伊芙的手掌。 那只虫子在她血肉中游走,一口咬住她的脊椎,代替她开始操纵著自己的身体。 而那虚无般的魂灵將自己的意识包裹住,让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宛如被绑缚在无法动弹的牢笼里,只能听见看见外界的模样。 “按我说的来。” 黎诚对释子下令,顶著伊芙面容的释子软倒在地,颤抖著身体,她还不能很好的掌握这具躯体。 名为莉姆的女巫被审判官狼狐地追著,扭过头来看见自己的同伴居然跪倒在一名新人骑士面前。 她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伊芙现在的情况並不好。 “走!” 她咬咬牙,从腰间丟下一瓶药水,这魔药顷刻间化为无数只浓烟蒙绕的蝙蝠,朝眾人眼中扑来。 化为阴影的她捲起状態不对的伊芙,那新人骑士似乎是被蝙蝠遮住了眼晴,只在黑暗中与蝙蝠搏斗,无暇顾及她。 背后审判官的剑又到了,莉姆硬吃一剑,抱著伊芙化为阴影遁去。 审判官没有追,浑身金雷消退,马车旁的金髮修女终於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第129章 神圣禁区 第129章 神圣禁区 “碎石山修道院出现女巫踪跡,不少於四人。” 枢机主教扫视底下坐著的眾人,最后停留在角落里那个戴著铁面具的骑士和修女身上。 “鲁道夫,根据名单,你的弟弟正在那边接受审判官训练。” “我知道。”鲁道夫·理查兹摇了摇头,铁面具下声音嘶哑:“不必说这些,直入主题吧。” 枢机主教面色严肃,又看向其他人:“裁判所那边震怒,要彻查泄露审判官情报的是谁,圣座也十分重视,这是罕有的女巫联合出动的案例。” “现在的目的是围剿还是猎杀?”底下有骑土发问。 “暂定为猎杀,暂时不清楚女巫具体位置,无法围剿。”枢机主教摇摇头:“並且当地政权动盪,领主关係紧张,教会直接干涉有些困难。” “我建议请圣体,划分该地为神圣禁区。” 一道苍老的声音。 “驳回。”枢机主教咳了咳:“圣体不可妄动。” 场上静了静,几位骑士默默拾起双手剑,严肃地站了起来。 “我坚持我的意见。”刚才提出將那部分区域划分为神圣禁区的是位老骑土,面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可他握著剑的手仍旧有力。 “就在几年前,也曾出现过女巫集体行动的案例,別忘了那次的教训。” 他的声音带著显而易见的警告,可谁也没有出言训斥他对枢机主教的越。 “谁会忘呢?”枢机主教嘆息:“一处祝圣的教会总部沦陷,圣体被褻瀆。” “主的牧羊人不会忘记那一天。” “从那以后,圣父便將女巫狩猎多次扩张。” “那便投票表决吧。”老骑士斩钉截铁道:“圣父曾言,狩猎女巫骑士独立於教会之外,若我们坚持,有权干涉阁下的决策。” 枢机主教面上並无半点恼怒:“可。” 底下的骑士们都迟疑起来,低声与自己的修女商量著, 枢机主教等了片刻,等到议论声慢慢淡去:“同意请出圣体,划分神圣禁区的,请立起锋刃。” 老骑土第一个將腰间的手半剑举起,隨著他的动作,稀稀落落又有不少的骑士举起了剑。 “已过半数。” 老骑士將剑插回腰间,面容肃穆。 “我去准备相关事宜。”枢机主教环视一圈,深吸一口气:“明日仪式后,便请出圣体。” 说完起身朝他们点头,快步离去。 一边的神父一丝不苟將所有人的发言全都记下,也躬身行礼:“请隨我去沐浴,届时亚麻布床会为诸位铺好,静待仪式即可。” 骑士们单手扶侧肩膀回礼。 礼拜堂里,修女们聚拢成一团,猎杀女巫修女在给自己的骑士上药。 昨天分流后,教官已经把大部分不愿成为审判官的骑士们带走了,这修道院现在只有黎诚等五位骑土。 哦,还有个被开膛破肚的神授骑士。 修女们之所以在上药,是因为老嬤嬤已经没办法在起调歌唱了,她只剩下丑陋的胎记。 “嬤嬤以前也是猎杀女巫修女,只是她的骑士已经死掉了,后来才被教会派遣来这种修道院负责训练修女们。” 苏半夏坐在黎诚旁边,低声道。 谈论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们倒是没有使用歷史碎屑,不然在旁人看来没有一点交流也有点奇怪。 “只有熟练神授的修女有资格起调,其他修女接触神授时间太短,没办法引导颂歌。 ” “而且修女们歌唱也有限制,需要达到一定的规模———” “据说嬤嬤一开始是要被安排进神授骑士团的唱诗班的,不知道为什么愿意来这种小地方.” 黎诚有点无语:“你说起话来已经完全像个本地人了。” 苏半夏呆呆想了想:“还真是—” 苏半夏挠挠头,用歷史碎屑传声道:“我是通晓者,在这重歷史里头得到的情报也多些记忆也更完整些。” 黎诚看著壁炉里燃烧著的柴火,轻声问:“你是怎么晋升的?” 歷史碎屑给出了些线索,但是在当狗篮子谜语人,说什么期待自己的解答,又说自己还没给出问题, 还有自己领悟万类霜天的时候,歷史碎屑也提醒过“您达成了进阶通晓者的条件之现在有个通晓者在这里,可得好好问问。 “解答者晋升通晓者共有三个硬性条件。”苏半夏也不藏私,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了起来。 “首先,是要找到自己提出的问题,並且解答。” “这个问题怎么找?” “各有说法,不过现在公认的方法是去自己第一次接触到非凡能力的异常歷史,故地重游一番。” “一般那时候是最困惑的时候,也是那些隱晦的问题闪过脑海的时候。” 黎诚脑海中闪过幕末故人的影子,点点头,对下次的歷史行走有了些目標。 “第二是持有一招自己琢磨出来的招式,被歷史碎屑认可的那种。” 黎诚也点点头,可又忽然有些好奇,想了想,觉得苏半夏应该不会介意:“你也领悟了吗?” 苏半夏忽得扭捏起来:“有、有啦———“” 黎诚倒是无所谓,道:“这个我倒是搞定了。” 苏半夏颇为惊讶地看著他:“一般来说,这个才是最难完成的一条。” 黎诚笑道:“和你说说也无所谓,我领悟出来的只是一招威力很大的刀法,没必要隱瞒。” 苏半夏犹豫一阵,低声道歉:“对、对不起——-我的实在不好说。” 黎诚无所谓地摆摆手,接著问:“那最后一个呢?” “最后则是至少行走过三重不同的歷史黎诚哑然地看著她,苏半夏红著脸解释:“我是拿道具强行完成的——“” 黎诚笑了笑,看见审判官惊喜地扶起自己醒过来的修女,这金髮修女状態里多了个“猎杀之约(超量)”。 “猎杀之约(超量):神並非吝嗇的力量,只是对於凡人而言,的力量仅仅只是负担。” 审判官站起身,走过来对五位正在休息的骑士说:“女巫必然还会再来,今晚你们五人一起守两小时的夜,剩下的时间都由我来守。” 五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黎诚注意到那金髮修女和骑士肉眼可见变得衰老了些。 第130章 女巫释子歷险记 第130章 女巫释子歷险记 莉姆和科霖看著面前面无表情的伊芙,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伊芙?” 释子歪歪头,没有说话。 她心里头牢牢记著黎诚之前和她交代的话,少说话,多装傻,实在不行就解放蛟君实力逃。 起初因为距离还不远的缘故,闭著眼休息的黎诚能模糊地感受到释子的方位,也能略微感受到释子所看见的景色。 但是越远越模糊,最后只能勉强凭著联繫感受到她的方向。 “伊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科霖看上去接近三十岁,一副熟女做派,嘴角点著颗小小的美人痣。 “我不知道。”莉姆乾脆地摇摇头:“她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天知道是不是教会的新把戏。” “伊芙!”科霖上前来摸了摸她的脸又捏了捏。 释子扭头躲过,抿看唇没有说话。 “先把她带回辉骸圣所吧。”科霖摇摇头:“正巧救下来的那个新女孩也得先回辉骸圣所。” “我得再调一瓶『鸦羽”。”银白色头髮的莉姆摇摇头:“为了救伊芙,我把我那瓶用掉了。” “你做得很好,孩子。”科霖在女巫中扮演的似乎是管理者的角色,她摸了摸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莉姆脑袋,她银白色的头髮无比柔顺,淡淡道:“確实不该放弃任何一个姐妹,去吧。” 她脚下的阴影里施施然走出一只黑猫:“我也会帮你搜集材料的,你去折乌鸦羽毛吧,我来帮你收集其他材料。” 莉姆再看了伊芙一眼,木著脸离开了。 站在枝头上的鹰集盘旋而起,眼中弥散著淡淡的辉光。 而地上的莉姆眼中同样泛起这辉光,与这鹰隼共享视野,径直选了一个合適的方向, 融入阴影中离去了。 “早些回来。” 莉姆的声音远远传来,仍是淡淡的:“最多两个小时。” 科霖蹲下身子来抱著释子,广阔的胸襟几乎要把释子全都埋进去:“伊芙,告诉我, 你遭遇了什么?” 释子感觉被自己包裹住的伊芙忽然躁动起来,可她其他的素质似乎只是个普通人,若没了那些奇诡的巫术,她比拼意志力与灵魂完全比不过由虫、妖鬼、黎诚三者纠缠而成的释子。 伊芙的躁动很快就压制下去了,只能眼睁睁看著释子代替她说话。 而释子在科霖怀中仍旧感到一阵放鬆,她微微张开嘴唇,按黎诚所吩附的开口道:“我、我感觉有人夺走了我的知识——“” 科霖紧皱著眉头,温柔地拍了拍释子的后背:“乖孩子,是谁夺走了你的知识?” “个骑士——他很奇怪,他和我说,他知道我们是盗窃的谁的力量——” 科霖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微微战慄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释子假装喘气,装出惊恐的模样:“他说不止我们,还有人在窃取神力,而他——不介意成为下一个——— 释子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虽然因为时间紧迫,黎诚並没有教她更多的东西,这一齣戏大概也就能演到这里。 剩下的释子也不知道该咋演了,只能按照黎诚吩咐的,装出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夺走了女巫的知识—还说要窃取神力”科霖脑海中千迴百转,咬咬牙道:“难道教会已经——-不,不行,得立刻赶回辉骸圣所把这事告知其他女巫。” 她鬆开释子,把释子拉到林子里一株树木前,不过合掌宽的树体扭曲浮动,露出里头近乎三四米长宽的空间来。 科霖咏唱一阵,带著释子走进这树中的空间里,外头树木闭合,教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或许也只有最精湛的猎杀骑士与修女能看出些端倪。 里头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巫已经醒了过来,睁开瞎掉的眼晴看向洞口,沙哑著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虽然她两只眼晴都瞎了,但藉助女巫的力量,她仍然能模糊地看清四周。 这女巫头髮被剃了个乾净,脸上用圣水写著经文的內容,圣水对於女巫而言无异於硫酸王水,將她的脸腐蚀出大片大片的疤痕。 可这女巫仍旧美丽,疤痕反而让她显出几分病弱的娇柔,配著她楚楚可怜的无神又空洞的眼睛,还有血跡斑斑的十指,反而教人会为这可怜的人儿心动。 科霖笑了笑:“你终於醒了,我们是辉骸姐妹会的,你在马车的牢笼里应当看见了我们。” “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丟过去一瓶封好的水,这女巫嘴唇乾裂得可怕,教会审判官的手段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美丽而留情。 这女巫试探著抿了抿,確认没问题后狼狠喝了两口,又冷冷笑了笑:“原来女巫们的辞典里,也有救人的说法啊。” “不。”科霖微笑著把有些呆滯的释子安顿下来,披上一条布:“我们並不说自己救人,我们只是在拯救同胞。” “同胞?你在开什么玩笑?!”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笑起来:“如果是在开玩笑,我不得不承认你逗笑我了。” “女巫的本性就是背叛、欺骗与狡诈,你不会忘了你自己是凭著什么成为的女巫吧? 为这女巫阴仄仄笑了起来:“交易给不知名的那位半加仑水、新鲜的羔羊胎盘、还有一场华丽的背叛与污衊。” “將无辜者诬陷为女巫,把她们烧死在火刑架上,在欢呼声中欣赏这场背叛的杰作。” “你忘了女巫就是因背叛而诞生?” 科霖並不对她的冒犯而感到恼怒,只是淡淡道:“可能是习俗不同吧,我所得到的巫术手册上的方法是一加仑水、两株开得正盛的勿忘我,与策划一场双方都殉情的爱情悲剧。” “听著,我没有兴趣和你分享所谓的背叛大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女巫声音嘶哑。 “別急著生气嘛。” 科霖笑了笑,可看到异常模样的伊芙又笑不出来,嘆口气拿起角落里堆积著的药剂与材料,开始在外头涂画起了什么奇怪的图案。 “反正现在你也走不了,不如陪著我们去辉骸圣所走一圈。” “对了,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这女巫抬起头:“.·沃尔娜。” 第131章 表决 第131章 表决 “我身体已无大碍。” 名为休的审判官背著他的双手剑,只是他的鎧甲已经残破,教会的鎧甲都是个人配套的,没有新的能更换。 “昨晚女巫们居然没有再次发起袭击,这让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休咳了咳,环视周围:“夜晚是女巫的主场,不宜轻易行动,现在我建议大家往城中的教堂转移。” 包括黎诚在內的骑士们都点点头,表示愿意听从这位资歷较老的审判官的建议。 “这是诸位的任命书。” 修女安將写著骑士们名字的羊皮纸分发下来,声音里带著些抱歉:“至於更严肃的典仪,之后我们会申请和教会补上。” “原本我们还带著你们崭新的手半剑与双手剑,在路上不得不暂时丟弃负重逃跑了。” 黎诚接过羊皮纸,看见上头写著自己的名字与教会的戳印,凭藉著这张文书,他在猎杀女巫时能获取当地任何一位领主的帮助,除非那位领主並不信神。 训练营里只有未开锋的手半剑与双手剑,昨晚嬤带著修女们把它们都磨开了,修女们不是什么草包,她们也是有体能训练的。 一般来说,她们的大腿上都会绑著锋锐的匕首,必要时候客串一下刺客也不是什么难事。 休环顾四周,这位审判官声音变得严肃:“现在,诸位都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骑土,我会以骑士的要求来要求每一个人。” “就是死,我们也是以骑士的身份死在这里。” “我们只有一辆马车,载不下这么多人,而且披申马只有我和安能驾驭。” 休接著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女巫没有袭击,但是不得不继续防范女巫隨时可能到来,我和安不能分开。” 黎诚想了想,如果忽略自己和苏半夏这两个外来者,这样只有安和休所驾驶的马车又快又安全,另一队人如果步行,大概率会成为女巫的目標。 但是女巫已经逃了,黎诚感觉到释子都被带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去了,也没办法提醒他们。 “还有一位伤员。”休指著坐在地上的安德森,他醒是醒过来了,但还虚弱著,就算开启神授大概也没办法支撑战斗。 这重歷史里的神授固然强悍,但似乎对人体没有什么淬链加成的效果,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只是普通人的水准。 “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伤员。”休严肃地说:“骑士精神不允许我这样做。” “诸位,你们自己选择吧,我不会骑马车,因为马车带不下这么多女士们,我也不会把你们当成诱饵,以部分换取胜利的行为为骑士所不齿。” 在这里的除了五位骑士和各自的修女,更多的还是那些未被选择的修女,她们说有战斗能力也能说有,只是面对女巫最多阻碍阻碍她们控制的动物。 休淡淡道:“我会和所有人一起撤离,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跟著我很危险,也可以化整为零,分开来往城里逃窜。” 化整为零指的是五位骑土,修女们默认要跟著安与休。 “请选择吧,我们只有一分钟时间。” 黎诚上前一步:“那就走吧。” 休对这个以一己之力接住了一个女巫压力的年轻骑士颇有印象,虽然那女巫在他看来有几分戏耍的嫌疑,但是这並不妨碍他对这个后辈坚韧的精神而感到惊喜。 其他人没有异议,安德森的修女扶著他勉强站起来,想说什么,看见黎诚腰间掛著的自己的剑,又闭嘴了。 在自己贏回那把剑之前,自己没有资格反驳黎诚。 大堂里,橡木生长捲成一张长桌,椅子上生长著与草,椅背足有三四米高。 这是一处略显空旷的广场,被藤蔓、树木所包围,中央便是那橡木长桌,桌上摆著餐食和红酒,刀叉俱备,可餐食仅仅只是一块没有发酵的麵饼。 环绕著橡木长桌的十三个席位上,左右坐了十二个人,只有最尽头的首席位置空著。 这十二个人都是绝美的女人,美得各有千秋,嫵媚、清纯、冷淡、阴沉,就算是贬义的形容词放在他们身上也是一种难得的魅力。 “那孩子,你们都看过了吧。” “的確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外伤—但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似乎就连性格都变了。” “但是巫术分辨出来她还是伊芙,而且她褻过神了,不可能被教会操纵。” “我认为该將她除去。” “无理由处决一个同胞,你是要毁了辉骸姐妹会吗?” “我不支持处决,她说自己只是被夺取了知识,还有对话,我有理由怀疑那个所谓的骑士並不是教会的人。” “你想去见他吗?” “我想去见见。” “別开玩笑了,就凭他那谜语一样的话?” “可是他知道女巫是在窃取神力!” “那也不行!” 一瞬间这肃穆的议会像是菜市场般吵吵,一群漂亮的女人就连吵架都有几分娇俏。 “肃静!” 坐在尽头一侧的那个老女巫头髮白,敲了敲桌子:“辉骸姐妹会十三贤者就別像泼妇吵架一样,不成体统。” 一个禁言的巫术落下,十二个女巫面面相,稍微冷静了些。 “首先是伊芙的问题。』 这老婆婆摇摇面前的铃鐺:“现在开始表决,是处决,还是暂留圣所软禁观望。” “处决者鸦、观望者猫。” 长椅后鸦与猫依次走出,黑猫居多。 “九比三,先软禁在圣所,没有意见了吧。 就是投票乌鸦的女巫也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是那个奇怪的骑士— “接触者鸦,谨慎者猫。” 乌鸦和黑猫的数量完全一致。 “六比六—— “依次摇铃发言吧。” 第一阵铃声。 “我不同意接触。”第一位女巫面色严肃:“如果他能夺取伊芙的知识,为什么不能夺取我们的知识呢?” 第二阵铃声。 “我同意接触,这名骑士知道窃神力的事情,却能在教会里得到神授,我认为这更加可疑,或许我们也能得到什么。” 女巫们依次发言,有禁言的巫术压在上头,场面倒是不像之前五千五百只鸭子在叫因为最首席那位老女巫並未发言。 第132章 与壮年蚩尤的对话 第132章 与壮年蚩尤的对话 十一阵铃声响过,每位女巫的想法似乎都有道理,就连那老女巫的神色都变得些许凝重。 能坐在这里的女巫都不会是草包,被姐妹会推选出来的贤者必然是在巫术与智慧上有一定造诣的女巫。 每个理由似乎都很合理,每个疑虑都直指问题的核心,接不接触黎诚成了现在最纠结的问题。 “问题已经走过了一圈,现在再次发起表决。” “接触者鸦,谨慎者猫。” 这次猫与鸦的位置有些变化,有几位原本是猫的变成了鸦,又有几位原本是鸦的变成了猫。 “六比六—.—” 老女巫嘆了口气:“此事今日暂且搁置,明日复议。” “散会。” 包围著广场的树木疯狂生长將这小广场淹没,十二名女巫各自离去。 “是我想多了,但是为何那群女巫—”看见远处城里教堂的高耸著的十字架,休稍微鬆了口气。 安拍拍这位一路上精神紧绷的骑士的手臂:“女巫行事诡诈多变,谁知道呢。” 黎诚一路上早將一切都通过歷史碎屑和苏半夏讲了,苏半夏也告诉了他些奇怪的事情。 “昨天我杀死那个女巫化成的猫和乌鸦的时候,我感觉到我的神授增强了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教会没理由不去怀疑女巫窃取了神授—” 这一路上黎诚就在琢磨著这个,他知道女巫绝不会来,虽然表面上也偽装出一副谨慎的模样,但实际上一直在走神。 “如果教会知道,那又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底层的骑士们呢?” 黎诚百思不得其解,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 “你们先去教会,我去拜访一下本地的领主。”休转过身来和眾人吩咐:“此地出现四名女巫的踪跡,並非小事,当地领主应该知道这问题有多严重。” 眾人应和一声,黎诚忽得想到一个被自己视为核心的论点似乎並无任何依据。 “一神论是真相吗?”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如果是多神论——女巫的神与教会的神必然是同一个,因为苏半夏已经证明了女巫的力量可以转变为神授。” 弓入多神论,原本死循环的线索顿时多了许多出路,但是由於情报太少,纵有千百种猜测,却没有一种能够证实。 黎诚摇摇头,还是没有轻易下结论。 至於苏半夏,这姑娘还在琢磨到哪里去搞白魔法典籍。 教会肯定是没有的了,女巫的一切东西都会被销毁,包括巫术材料魔法书籍,乃至住过的地方都要仔细检查洗礼。 而这世界遇到的女巫,一个个也不像是用白魔法的样子。 这里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假设一个女巫专精白魔法,那她在教会越发严峻的猎巫行动中就绝对无法生存下去。 而只有使用杀伤性更大的黑魔法巫术,才能和教会培养出来的猎杀女巫修女骑士抗衡。 现在想找一个还存著白魔法典籍的女巫,那可真是太困难了。 嬤嬤上前去与教会的人沟通,她挣拧的手臂用修行服的宽鬆袖袍遮住,倒是没几人能看见。 老嬤嬤似乎是有几分薄面,这个地方的神父与修士都对敬重有加。 很快,这小城市的教会勉强安顿好了修女与骑士们,並告知了明日就將有教会的支援到来。 安与休也彻底放鬆了下来,汲取过量神授的副作用在他们身上逐渐显现,这两位比起一开始都像老了接近十岁。 “这双手剑大开大合,倒是衝锋陷阵得好。” 壮年蛋尤看著自己手里的双手剑,喷喷称讚了两声:“中间不开刃,可做短使,更灵巧活便,好设计。” 黎诚和他对坐著,笑了笑:“我双手剑术不精,手半剑剑术也就平平,只能给兵主过过眼癮。” 壮年蛋尤冷笑一声:“也不知从哪搞来这种奇怪兵刃,连自己的刀法都没搞明白,就別胡乱琢磨了。” 话虽如此,但他持著双手剑舞了一阵,越发觉得这剑刃处处设计也凝聚著他人的精华,喷喷讚嘆起来。 黎诚见壮年蛋尤没有要砍死自己的意思,忙把心中憋了许久的困惑问出:“蛋尤,在你那个时代存著所谓的狂血煞之主么?” “何人敢在我面前这般张狂,称什么主?”壮年蛋尤冷笑一声:“世人皆奉我天下兵主,谁敢自称这般名號?” “那眾生意志?” 壮年蛋尤警了他一眼:“我仅是一缕血气,你问我这些?” 黎诚挠挠头,尬笑了两声,又问道:“还有,您之前提到过的古苗刀铸法,所用铸铁为何物?” 壮年蛋尤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盯著他的眼睛,气得他表情都有些挣狞:“你!不肖子孙,你们还记得什么?!” 黎诚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我是流落在外的族人——“ 可再看那壮年蛋尤,却又是另一幅失意的模样:“也不能怪你们后辈.“ 他嘆口气,坐下来道:“是我没有战胜黄龙与赤龙,没有护好九黎八十一寨。” “赤龙公与黄龙公也是英雄,怎这般小心眼?要断我九黎文化血脉?” 黎诚眉头一皱,虽说苗寨里的確流传著赤龙公与黄龙公的说法,但普末人神恩赐化龙秘法最后的血肉巨龙不得不让他產生些不好的联想。 “您知道人神么?或者说欲神?” “什么劳什子人神玉神的,没听说过。”壮年蛋尤摆摆手:“我只是一缕血气!” 黎诚嘆口气,晋末的谜团看来没办法走捷径靠蛋尤解谜,不过现在自己也没在晋末, 左右不过是问问满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了。 “记住了,什么材料都无所谓,那块铸铁本就与铁的材质无关。” “只是后面的灌血锻打才是关键。” “甚至以后將败在自己手下的兵刃铸进刀里,可夺取兵器特性,增强自身强度。” “你愈强,你的刀也愈强。” “就像这样。” 黎诚察觉一阵不对,刚想开口阻止,壮年蛋尤一刀已经劈下,刀却不快,反而如轻飘飘落羽般稳稳落在黎诚肩膀上。 “体会一下吧。” 而后幻境中的黎诚全身体顿时爆碎开来。 这不像刀,更像是什么恐怖的大锤砸下,凶狠沉重。 黎诚猛地在床上睁开眼,却看见床头跟个鬼一样立著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 第133章 神通·胎化易形 第133章 神通·胎化易形 几乎是一瞬间,黎诚就从私人空间里掏出了环首刀,朝著这女孩额头劈去。 这女孩被劈成阴影般的水渍,绕著剑转了一圈,又重新凝聚成了女孩的模样。 黎诚记得她是谁,正是那个化为乌鸦与黑猫的女巫,莉姆。 只不过这时候她的发色与之前雪白的顏色不同,变成了白金色。 “冷静下来了吗?”莉姆站在窗台边,月光映照著她的背影,似乎没有什么恶意的模样。 她没看清这个骑士是什么时候拔出这奇怪的剑的,只能归结於他睡觉还抱著剑在睡。 黎诚手中环首刀慢慢收起,沉默地看看她。 莉姆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硬著头皮接著道:“我想知道你对伊芙做了什么, 骑士。” 黎诚没有回答她,反而一挑眉:“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里?” 莉姆摇摇头:“我未瀆神,所以教会对我没有特殊的压制。” 黎诚確实想起来这个女巫並非像伊芙一样有著“瀆神”的词条。 在这重歷史的教会中,瀆神一般是指对受难者神像及能代表受难者身份的事物进行了绝对不能接受的褻瀆。 女巫们虽然窃取神力,还未到瀆神的程度, 但是即使只是窃取神力,在教会的周边也会被压制限制,只是压制的强弱而已。 在圣堂总部就有专门负责关押部分仍存在著价值没有被处决的女巫的监牢,那儿的入口隱藏在在教会的最中央。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黎诚警她一眼,给苏半夏发了条消息,才淡淡回道:“想和我交易,你还不够格。” 莉姆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不也只是个刚从扈从爬上来的骑士?” 苏半夏回应了一声,黎诚放下心来,抬眉看向这女巫:“你是问伊芙对吧?” “我没有直接弄死她,已经很有诚意了。” “除了猎杀女巫修女,谁能杀死女巫?”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可以试试。” 莉姆深吸一口气,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和黎诚纠结,她知道黎诚不可能会说实话了。 “贤者想要见你,听一听你所谓的不介意成为下一个窃神的人的计划。” “我如何和她联繫?” “你和我说就可以了,我能代为转达。” “你们能拿什么来交换?” “辉骸姐妹会在不伤害到自己的前提下帮帮你。” “不够。”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的白魔法典籍,还有你们关於几十年前黑死病的记载。” 黎诚还记得自己的主要目標是查清黑死病的成因。 “黑死病?你查这个干什么?”莉姆稍微有些困惑。 黎诚看出来这只是女巫组织里算不上高位的女巫,懒得和她多说什么:“你直接和你所谓的贤者这么说就行。” “贤者同意向你分享我们关於黑死病的记载,但是我们並没有白魔法典籍。” “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呢?”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他清楚这个组织绝对是在欺骗自已,但懒得揭穿,因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们得到消息,有一尊圣体柜正往这儿运过来。”莉姆迟疑一阵,接著复述:“此地將被划为神圣禁区,我们需要你毁掉它。” “如果你们给出的条件这么苛刻,那我们也不必谈论下去了。” 女巫的消息比黎诚还要灵通,至少黎诚並不知道这次增援的人手里带著圣体柜,还要展开神圣禁区。 神圣禁区是教会终极的隔离手段,以圣体柜中圣体为核心,覆盖一大片区域。 这个范围內被规定为神圣禁区,是专门针对女巫的残酷狩猎手段。 被圈中的女巫无法离开神圣禁区,甚至在神圣禁区展开前一周內来过此地的女巫都会被神圣禁区所標记,猎杀女巫修女骑士能更好地寻找到她们的踪跡。 神圣禁区內,女巫巫术减弱,不死特性遭到削弱,虽然仍旧只有猎杀女巫修女能够真正杀死她们了,但女巫们更脆弱,便於骑士將她们削弱至没有反抗能力。 而死在神圣禁区內的骑士修女们確认是在与女巫的战斗中死去,默认死后会被追封为尊者。 尊者、真福品、圣人,这是教会为圣徒们准备的阶位。 拥有著信仰加成,坚信自己死后会去往天国的骑士们在神圣禁区中往往奋不顾身,每次展开神圣禁区,都至少会有一批女巫被猎杀。 神圣禁区如此重要,作为禁区核心的圣体柜自然是重中之重,对方向黎诚提出这样的条件,完全是在狮子大开口。 “实在不行,也需要你把圣体柜的具体位置给到我们。” “和圣体柜任何相关的东西都不能抬上桌面。”黎诚的態度很坚决。 这是没有转圜余地的冒犯,一旦圣体柜出了问题,只要自己稍微有些嫌疑,宗教裁判所必然会以铁链与刑具对自己发起最猛烈的审讯。 “那就是没得谈了。”莉姆冷笑一声就要离去。 “这算谈崩了么?”黎诚挑了挑眉,歷史碎屑的消息传出。 小房间里猛地腾起无数根碧绿色的藤蔓,將莉姆的身体捆得严严实实,可是莉姆一瞬间反应过来,咏唱两句又融入阴影中,从藤蔓之间就要穿梭逃离。 “神通·指地成牢” 一声轻叱响起,苏半夏手脚钻进黎诚的房间,半空中莉姆化为的阴影顿时一滯, 仿佛被关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 “你也是女巫?!?!” 苏半夏被她盯得缩了缩脖子:“不、不是嘞。” 莉姆气急,毕竟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撞了几下仍没有撞穿这囚牢,强行冷静下来, 道:“你不是教会的人,难道还要和辉骸姐妹会为敌么?” “不,莉姆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留在我们身边,好好当一个传话筒。” 黎诚微笑著摇摇头,苏半夏小心扯扯他的衣袖:“真要按刚才说的变吗?” “你又不是变不回来。” “也、也是。” 莉姆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只见这穿著修女服的女孩伸出手指呈剑指,两指间夹著碧绿色的晶片,她的眼晴也仿佛化为碧绿色。 “神通·胎化易形。” 黎诚毫不意外地看著这一切,在来之前,二人在歷史狭间里就互相对过技能,毕竟是队友,该透露的技能都透露了。 二人还挺搭的,黎诚纯纯打手,苏半夏技能全是些限制类型的技能,一开始黎诚想像的治疗作用反而一般。 不过黎诚隱瞒了吴桐的桃枝和蛋尤遗骨,苏半夏也明显隱藏了些东西。 苏半夏修的是神通道法,歷史难度应该不低,黎诚琢磨著自己以后是不是也得搞些有特殊效果的技能,自己一身的杀伐技能,有时候还挺尷尬的。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的技能,多酷炫一个个。 第134章 女巫释子升级记 第134章 女巫释子升级记 那被困在看不见囚牢里的女巫莉姆顿时挣扎起来,先是变回自己原本的女巫模样,而后感觉到自己的血肉身体正在以难以置信的角度扭曲。 “你在做了什么?!”莉姆虽然看上去像个面瘫,此刻也不由得惊恼起来,只是完全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宛如泥巴般被揉圆搓扁。 “我知道了!有问题的不是那个骑士!而是那个修女!” 她与自己精神联通的那位传回消息:“那个修女拥有我无法理解的能力,不是巫术, 也不是神术!” 而后,她的肉体慢慢缩小,化为一只手臂大小的百猫,躺在地上错地看著自己的爪子。 这个过程没有她想像的痛苦,甚至她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就该是这个模样。 女巫之中也存在变化的巫术,常常化为黑猫、乌鸦,但任何巫术都没有这个修女使出的技能这般恐怖。 用巫术化成的动物只是外表类似,內里骨骼筋肉什么的偽装不出来,自己用阴影化成的黑猫乌鸦更是被切开后更是只有阴影,可此刻的自己宛如真正变成了一只猫。 她使不出任何巫术魔法,就连窃来的神授仿佛也將她视为一只猫。 开口想问什么,一张嘴,一声喵叫就传了出来。 不过好在与贤者的联繫还没断,自己仍能与贤者继续沟通。 无他,只因为这联通术是贤者所布下的巫术。 苏半夏长出了口气,道:“还好她体內的神授没有超过標准否则神通级別的胎化易形不一定能奏效。” “所谓的贤者—或许得仙法,乃至玉筹仙法才有效——” 黎诚上前掐著这白猫的后颈部把她提起来,笑了笑道:“尊敬的贤者,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向您展示了我们应有的实力。” “让我们再来真诚地谈谈条件吧。” 白猫挣扎两下,朝黎诚凶猛地哈气。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著?你弱小的时候,就连示威都那么可爱。 苏半夏只觉得这猫还挺好看,有点想摸摸,大概是女巫的魅惑延续下来了吧。 可是九黎先生还在审讯——听—.交流,先等等吧。 黎诚笑眯眯看著这白猫,仿佛在等著对方的回答。 “答应他,莉姆。” “可是——”莉姆有些委屈:“可是我—” “莉姆!”贤者的声音变得有些严肃:“不要意气用事,这修女身上的秘密或许比我们想像得更大。” 贤者的声音又软了下来:“你是辉骸姐妹会的孩子,我们甚至不愿意让你手上沾上女巫的罪业,你难道忘记了姐妹会最终的目標吗?现在辉骸姐妹会需要你。” “..—我知道了。” 白猫情绪稳定了下来,冷漠地朝著黎诚开口:“喵。” 那个该死的修女居然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啊不行,还是好气。 释子坐在一眾女巫中间,像个丑小鸭。 四五个女巫凑在坐在树桩上的释子身边,连声音都清脆动听,鶯鶯燕燕嘰嘰喳喳討论著什么。 女巫的魅惑不仅仅是外表、容貌带来的物理加成,还受限於言语、仪態、气质等等。 释子顶看伊芙那极尽嫵媚的面容,表情却呆滯无辜,虽然还是很漂亮,但就连那边那个正在接受治疗的女巫沃尔娜也比不上。 “伊芙,瞧瞧你这表情,简直像个该死的村姑。”有女巫轻挑地挑起她的下巴:“连优雅都没办法保持了是么?” 另一位女巫捂嘴轻笑:“现在你爱情的俘虏还愿不愿意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可还是个问题呢,我早看上你那个十九岁的男孩了,不如我去满足满足他?” 被困在释子体內的伊芙暴怒起来,仿佛这女巫的话语触及了她的逆鳞:“我不管你是谁!给我抽烂她的嘴!” 释子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没什么问题,还真就一巴掌抽在了这凑近的女巫脸上。 仅仅只是使用了伊芙的肉体力量,释子並未调用蛟君的实力,否则这女巫大概真会被一嘴巴子抽烂。 但双方的身体素质在没有使用相关巫术或是饮下魔药前都只是普通人的水准,这女巫还是被这一巴掌抽得有些发晕。 她捂著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释子,漂亮嫵媚的脸蛋上露出几分惊:“你———“ 本来大家也就互相之间放放嘴炮,你噁心我我噁心你,互看不顺眼可还有辉骸姐妹会的规矩压著,谁也不会轻易出手打人。 可伊芙不仅变成了这个呆傻的模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也不挺她那丰的胸和臀露出漂亮的身体曲线,现在甚至还像个泼妇一样直接出手打人? 魔女不该优雅地让手底下为自己痴迷的男人打生打死,最后再赐予他们吻手或者更近一步的荣耀吗? 释子歪歪头看著难以置信的女巫,开口问:“还要打?” 倒不是她多听伊芙的话,只是自己主人黎诚一般都这么解决的。 可还是黎诚每次出手都是经过思量和考虑的,不会为没有意义的事情出手,每次出手要先確认自己必然能得到些什么才会主动动手。 惊世智慧告诉他这里该使用惊世力量。 释子只学了黎诚的行事方式,黎诚也没教她察言观色人际思考,对於一个才诞生不久,下三子棋都会输给吴桐的鬼魂而言,要她理解这些还是有些苛刻。 一旁围观的女巫连忙把二人拉住,那女巫的朋友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她现在这个模样找藉口好找,你动手是要吃姐妹会处罚的!” 这被释子抽了一巴掌的女巫冷哼一声,扭著款款细腰离去了。 释子忽略內心深处伊芙的哈哈大笑声,看向远处走过来的的科霖,歪了歪头。 科霖走到她面前,像是宣告她的处理结果:“我先带你回你的房间吧,你什么都忘了,平日里儘量少出门。” “那些东西你都得从头学起,有需要就从书屋借书,有问题就来请教我。” 释子忽得举手:“我想学那个——” “哪个?” “怎么变得和以前一样好看!” “关於魅惑的体態与声音言语,在书上都有。”科霖沉默一下,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还是先把巫术捡起来。” “好!”释子乾脆点头。 第135章 黑猫与鼠疫 第135章 黑猫与鼠疫 “哪来的猫?”休看了一眼跟在黎诚身后的苏半夏,低声问。 “捡的,昨天给她洗澡折腾了好久。” 安忍不住凑到苏半夏面前摸了摸这病但是十分漂亮的白猫,被白猫报以猛烈的哈气。 “城里確实有很多流浪猫,经过几十年前的黑死病,教会也不让我们猎杀流浪猫了。 上休看著安和苏半夏摸猫,摇摇头:“女巫最喜欢化成黑猫,以前的审判官见猫就杀, 现在好些了。” “有位枢机主教说黑死病与猫大量死去有关,虽然大多数人认为是无稽之谈,但对確认不是女巫的猫也会手下留情。” 黎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主干歷史中,黑死病被认定为是鼠疫桿菌引起的瘟疫,看来分支歷史也有相关推测。 民间猎猫起初其实与女巫无关,只是因为黑猫在各种宗教典籍中的形象並不太好,比如背叛者犹大的身旁往往就会跟著一只黑猫。 中世纪手稿插画中常常以猫玩弄垂死的老鼠作为魔鬼躁罪人的象徵,中世纪时期的神学家常常將猫与异端联繫在一起。 比如,在《论公教信仰与反对异端》一书中,就记载有卡特尔派异端的名字(cathar)来源於“猫”(catus)。 那时候的教士普遍认为这些异端崇拜黑猫,而黑猫是魔鬼的化身。异端在进行宗教仪式的时候,会以亲吻黑猫的屁股表示对魔鬼的效忠。 由於黑猫的形象在教会发布的各种邪恶仪式中都占据著重要位置,普通民眾对黑猫的恐惧也就日益加强,甚至將黑死病的形成归结於猫狗在散播病毒,最终再次形成了对黑猫及其他猫的大肆屠杀。 至於如今的女巫为何钟爱黑猫,黎诚目前只能归结於一种对抗的情绪一一被教会世界所不容者不介意多一层魔鬼崇拜的帽子。 当然,在异常歷史里,或许黑猫真有什么魔力也说不定,比如变成什么美少女之类的。 “已获取主线目標相关情报。” “黑死病成因线索之一:猫的屠杀:教会將黑猫视为恶魔的使者,明明是捕杀传染源老鼠的猫,却被作为传染源打死,黑死病的流行或许算这可怜的小动物的报復。” 在休口中推进了些主线目標的进度,倒是颇为惊喜,黎诚又追问了几声,可是休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对黑死病的成因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也只是因为猎巫时收到教会的吩咐,无所谓时会注意对確认不是女巫的猫留手,所以稍微有些了解。 黑死病毕竟是几十几百年前席捲整个欧洲了,它的大规模爆发时间为1347至1353年,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而现在已经是1490年了。 虽然在那往后三百年里,黑死病仍如一个幽灵般时常在这片土地上復发,但规模远没有那核心的几年强,安並不清楚也很正常。 黎诚和苏半夏偷偷对视一眼,歷史碎屑的声音在彼此心中响起。 “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这部分歷史,看来只是猜测並不足以完成目標,必须得从本地人身上得到確切可用的情报才行。” “那我记得还有一些说法,是蒙古人进攻卡法时,將受瘟疫者的户体投入城中, 导致了黑死病的大范围传播,我们能不能从这个方向刻意去寻找?” “这个就比较难了,我们总不能跨越千山万水去蒙古那边取证吧? 广“唔—也是” 安活动活动筋骨,见身旁的黎诚没有再问,警了一眼他腰间的理查兹家族的剑,提醒道。 “理查兹家族共有三个孩子,大哥鲁道夫·理查兹被尊为大审判官,二哥是神授骑士,在神授骑士团里侍奉主,三子有些叛逆,虽然被定为法定继承人,却要和大哥一样成为一名审判官,我虽然不认为这两位高洁的骑土会对你出什么阴招,但你最好还是小心些。” 黎诚理解他的意思,点点头擎起开刃了但是包著厚布的双手剑,这双手剑同样也给了他精湛50%级別的临时剑术。 “我继续向您学学双手剑术吧。” “好,上次我们讲到愚人式,这一般是针对脚部的保护,在女巫———— 或许是审判官对后辈的关照,休毫不藏私,其中大概也有赏识黎诚的缘故。 而黎诚或许是知道自己在异常歷史中不像苏半夏一样有什么依仗的缘故,他一直在努力学东西。 从幕末学刀、普末学枪,现实里还准备通过思故人的关係办个射击馆会员学学射击。 只有自己学到的东西,才真正属於自己。 苏半夏则是在心底与莉姆沟通著,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听见莉姆说话。 教会的大钟敲响,足足响了十声。 再往上仅有封圣的十一声与代表主的僕人亲自降临的第十二声。 而十三声钟响意味著分裂,因为背叛者犹大是第十三位参加主与弟子们最后的晚宴的成员,这是唯有波及整个教会的分裂战爭时才会响起的声音。 城外一队马车缓缓驶来,骑士们骑著蒙著眼睛的马,围著最中央那简朴朴素的马车, 马车中央放看一个古典的柜子,柜门紧闭。 车外环绕著十八名修女,三班互倒,確保每次转移圣体柜的时候都有至少有六名修女在唱著颂歌,而由於修女们的积极性,这个数字往往只会多不会少。 骑士们的身影笼罩在黑袍里,里头是擦得亮的鎧甲,他们的背上背著双手剑,腰带上掛著手半剑和鳶形盾。 为首的那位骑士跟著修女们轻声哼唱圣歌,铁面下的眼神梭巡周围,似乎在寻找著谁“安德森.听说你给人揍了?也好—该杀杀你的锐气。別搞得和你二哥一样目中无人——” 他的修女看上去是一个娇小的女孩,躲在他的罩袍底下朝外探出头来:“我们到了吗?” 这女孩的年纪看上去有些太小了,综合鲁道夫不短的猎巫生涯,大概是思故人会报警,苏半夏会唾弃,黎真会感慨一句萝莉控真噁心的地步。 黎诚?黎诚在练剑。 “快了。” 鲁道夫摸摸这小姑娘的脑袋,看向周围迎接过来的人群,铁面下露出一个温和和骄傲的笑。 第136章 会议的结果 第136章 会议的结果 被钟声吸引来的休看见车队,先是露出惊喜的神情,又皱著眉陷入了深深的担忧。 “居然是圣体仪仗队”休面色稍微有些难看:“难道情况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吗?” 安握住他的手,稍稍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 黎诚默然看著,修女的歌声传进他的耳中,只感觉自己仿佛徜祥沐浴在温暖又柔和的阳光下,就连纹血之煞都温和几分。 “看来是要在此地展开神圣禁区了。”虽然昨晚就从女巫那边知道了这些,但黎诚还是装成刚刚才知道的模样,淡淡道:“看来教会还挺重视这次休先生遭到的袭击的原因。” 休摇摇头:“一是女巫结伴而行太过反常,二大概就是为了威为女巫提供袭击审判官情报的贵族了吧—.” “还有很大一部分贵族和女巫们纠缠不清,一方面是情慾,一方面是女巫们许诺的巫术。” “教会对此一直在打击,但碍於领主的面子,手段不算太血腥。” “既然都请出了圣体要展开神圣禁区了,估计现在裁判所的人已经抓了不少人下狱了。” 他拍了拍黎诚的肩膀:“做好准备吧,这会是一场血战。” 黎诚看著车队,忽得与那领头的男人对上了眼。 仅露出眼睛的铁面下,鲁道夫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有些阴鷺的骑土,直觉告诉他这或许就是那个打伤自己弟弟的傢伙这个猜测在看见黎诚腰间別著的理查兹家族之剑时得到了確认,他深深看了黎诚一眼,记下了他的面容。 “得找个时间和他聊聊。” “现在进行第二次表决。” “在表决之前,格尼薇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名为格尼薇儿的女巫淡淡摇了摇铃鐺:“诸位,我昨晚让莉姆接触过他。” 会议顿时骚动起来,坐在侧手顶端的老女巫摇摇铃,把这股骚动暂时按了下去。 “格尼薇儿,你最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女巫淡淡道:“辉骸姐妹会愿意相信你,但是辉骸姐妹会不能容忍你的自作主张。” “我会上交部分巫术本源,接受姐妹会的惩罚。”格尼薇儿淡淡道:“我是姐妹会的元老,但我不会把自己放在规则外。” “很好。”老女巫微微頷首:“那么请继续。” “说实话,我起初並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格尼薇儿换了个姿势,宛如端庄的贵妇人, “直到他的修女在我面前困住莉姆,把她变化成一只白猫。” “他的修女似乎掌握著一种与我们和教会所掌握的东西截然不同的力量。” “我们的力量来源想必我不用多说,与教会力量的关联差別,诸位心里也明白。” “那修女所掌握的力量,我分辨不出来来由,只知道那股力量与她本身高度契合,似乎就是她自己的力量。” 格尼薇儿扫视四周,低声道:“各位应当很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我暂且將这女孩的力量也视为从某人那里得到的力量,但那力量在她的体內圆融如意,对她的身体没有造成负担。” “而我们每月要承受著力量带来的如履刀尖的剧痛,还有巫术本源对身体的摧残。” “这份摧残在饮下魔药后固然能够修復,但痛苦是必然的。” “教会的修女们同样,所谓的神授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破坏著她们的身体,猎杀女巫修女骑士的寿命最高也不过五十。” “汲取过量神授更是会直接伤及寿命。” “得到她身上的秘密,能把我们从这诅咒般的漩涡中拯救出来。” 格尼薇儿的语气越发激昂:“我们甚至能畅想另一个更加褻瀆的未来。” “假设她的力量並非来自主,而是来自她自己。” 另外十一位女巫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格尼薇儿也適当停顿了片刻,给同胞思考的时间。 “我相信诸位很清楚这意味著什么—” “从此人不再是神的附庸,人足以与神同行———” “这是教会的终局。” 老女巫摇摇铃:“也是女巫的终局。” 格尼薇儿看向老女巫,只见这苍老的女巫摇摇头,接著说道:“我不忌惮以最自私的方法去思考,诸位成为女巫,或许都有著各自的目的,但巫术本源与教会的神授总归有所不同,它总会让我们往更阴暗更糟糕的境地发展。” 老女巫唱起歌来,是一首很老的,女巫间流传的歌。 “厌世的要灭世,相爱的要独占。” “勤劳的要將懒惰的处决,並蒂的要將孤独的瓜分。” “女巫在森林里舞蹈,恶魔在地狱里操线。” 老女巫环视周围,道:“我不是要打击诸位,若人真能与神並肩,女巫必然是人与神共同的敌人。” “至此,还有需要发言的吗?” 十二个女巫齐齐陷入了沉思。 “没有要说的,就开始表决吧。” “老规矩,同意接触的鸦,不同意接触的猫。” 这次的表决时间很长,大多数女巫们都在摇摆,乌鸦与黑猫在她们席位上转著圈,久久没有迈出向前的步子。 格尼薇儿面前的乌鸦理了理自己的毛髮,雄起起气昂昂站在桌子上。 似乎这只乌鸦引动了什么浪潮,又有好几位女巫的乌鸦落在了桌上,黑猫在姿色各异的女巫怀里沉睡。 “三比九,投票通过。” “格尼薇儿,暂时由你继续与那个奇怪的修女接触,辉骸姐妹会会为你提供帮助。” 老女巫虽然对这个结果有些遗憾,但还是朝她点点头。 “我会將这个决策告知大贤者。” 这时,一直空荡荡的首席座位上忽得穿过一阵微风,一位蒙著黑纱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首座上。 她施施然摇了摇铃,面容隱藏在黑纱下模糊不清。 眾人向她頜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她的到来。 “我不建议接触,但是若你们要去接触,我也不会阻止,毕竟这是大部分姐妹的愿望。”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像热海上的细砂。 “格尼薇儿。”她黑纱下的眼睛看向格尼薇儿:“如无必要,不要激怒那个女孩。” “我明白。” 第137章 愿光辉之骸赐给你那冠冕 第137章 愿光辉之骸赐给你那冠冕 尊贵的威廉·克查尔子爵此刻如死猪般被悬掛著。 有钢钉穿过他的脂肪皮肉,绕过琵琶骨,把他牢牢钉死在墙上,鲜血夹杂著脓血,从他身上慢慢往下流。 牢门叮铃响了两声,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斗篷颤动,他把银色的手提箱放在地上,手提箱上纹著交叉的手半剑与双手剑, 被穿刺的蛇头挣拧可怖。 威廉克查尔认出来这是异端裁判所的標誌,和异端审判所的审判官一样同属教会的暴力部门丁,二者全权处理异教徒相关事务。 只不过审判官更偏向於狩猎女巫,裁判所则是负责揪出那些隱藏在內部的墮落或是即將墮落的贵族。 威廉克查尔偷偷抬眼望去,这披著黑袍的男人並不太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面无表情,脸上带著极浓的黑眼圈。 “你们都问了我这么多次了!我说过,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不知道什么女巫组织,也不知道什么异教徒!” 虚弱的威廉克查尔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那披著黑袍的人只是淡淡警了他一眼, 自顾自打开手提箱,里头一片银色涌了出来。 身后做副手记录的人看著箱子里形状各异的刀具,瞪大了眼睛。 薄片刀、双头刀、钉锤、长钉、短锯、长细尖锥、还有不知道具体用途的如同圆环般的锋利圆刀所有刀都是崭新的银色,上头没有残留著一丝血污,它的主人对它们关爱有加,每一片锋刃都亲自研磨。 刑具整齐地摆著,男人瘦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它们,发出叮叮噹噹的碰撞声,宛如在与战友问好。 威廉克查尔惊恐地看著这一切,这人似乎和之前来审讯自己的人有些不一样,纵使他现在身上满是鞭痕与刀疤,看到那些明亮的刀锋,他也感到一阵胆寒。 “你是裁判所的人?” 男人没有理他,跪下来自顾自开始祷告起来。 诵念完了一段经文,这男人才开始和威廉克查尔第一次对视。 威廉克查尔只看见一对漆黑的眼眸,宛如没有任何生机的地狱。 男人扭过头去对助手说:“可以请你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吗?” 助手愣了愣,他还在猜测那些或精巧或粗狂的工具会如何使用,有些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 男人摇摇头:“不离开也没关係,只不过我的审问有些人看了会有些不舒服。” 他把目光再次放在威廉克查尔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威廉·克查尔子爵,对吧? ? “听著,我不知道你们是听了谁的谗言,把我绑到这里,如果我有罪,该由王国的法庭审判。”威廉克查尔喘著粗气:“难道你们要代替教会,向贵族们宣战吗?” “你说错了一点,威廉子爵。”男人声音温和,不甚严肃,但却带著些不容质疑的味道:“世上所有的羔羊,都归我们管。” “我们是神仆之仆,代主牧羊的牧羊人。” “你是在践踏王国的法律!”威廉咆哮,他的伤口开裂,之前那些审讯的人留下了许多痕跡:“教皇许诺给我们特权,你无权代替神审判我!” “公事公办,况且您的国王已经认同了对您的行刑,因为我们指控您犯了瀆神罪。” 男人认真听完他的言语,拿出一纸文书放在他面前,温和地开口:“这是行刑文书, 上面是您所效忠的国王的签名。” 他从箱子里拾起一柄柳叶般细长的小刀,对著昏暗的烛光看了看,烛火倒映在他眼睛里,恍若不熄的烈焰。 “我所接到的任务只是行刑,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威廉克查尔惊疑地看著这文书上国王的签名,优雅规整的字体让他的心顿时冷了下来“滚!滚!”威廉克查尔怒吼起来,这个男人比之前任何一个审讯自己的人都让自己感到危险:“这是假货!国王不可能同意你们处决我!这是越!” “如果是臂越,那也是人对神的臂越!”助手忍不住插嘴,他是这所监狱的看守,许多人审讯这傢伙都没审出来任何东西,让他也颇有些烦躁:“你勾结女巫,这是瀆神!” “你的仇敌若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男人低声对助手诵道,这是《 罗马书》中的句子。 “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男人与威廉对视,直到威廉承受不住这温和的目光而扭过头。 “我敬重国王,同样也敬重您,尊贵的子爵大人。”男人声音不似作假:“没有权柄不是出於神的。凡掌权的都是神所命的。” “只是我不得不因为的职责而冒犯您,但我会竭力送您最后一程。” “那么,冒犯了。” 先是乾净的白布沾上清澈的圣水,將威廉克查尔的伤口慢慢清洗乾净,威廉克查尔赤条条被钉在墙上,只能挣扎地看著男人为他擦洗。 “我们的天父,愿称的名受显扬;” 然后是长长的细刃。 威廉克查尔害怕得大叫起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尿意,可这男人一边用著刀刺著,仍旧一边温和地继续著祷告。 “愿称的国来临;愿称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 而后是双头刀,这双面开刃的精巧玩意给威廉克查尔带来了绝非常人能忍受的痛苦, 他终於惨叫著失禁了。 “求称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 长钉、鳃骨刃、带著倒鉤的指头刀,刀锋划过血肉,宛如红海中游过一尾银色的鱼。 “求称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別人一样;” 然后是短锯、特製的止血膏、房间里传出令人牙酸的骨头与钢铁的摩擦声。 “不要让我们陷於诱惑;但救我们免於凶恶。” 悲哀的惨叫声不绝於耳,夹杂著带著崩溃的哭腔“阿门。” 男人这才擦擦自己的手,谦卑而又温和地开始了行刑过程中的审讯。 助手终於理解这个男人一开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场审讯只进行到一半,助手不得不留下擦拭刑具的毛巾惶然逃离了现场,只留下那一位裁判所的大人在监牢里继续非人的折磨。 “劳驾,再重复一遍她们与你对接的暗號。” “光、光辉之骸將赐给你那冠冕。” “她们有和你提起过光辉之骸是什么吗?” “没有·没有!” “很好,威廉克查尔大人,您並未说谎,你所说的和我的同僚审其他人所审出来的结果完全一致。” “圣父保佑著您,我相信您已经悔改了。” “您所说的一切我都如实记录下来了,在最后,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威廉克查尔无神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似乎所有的情感都从他的身上都被这比女巫更像魔鬼的男人剥离走了,一如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还有,还有一条—” 他忽得想起了什么,强打起精神来用祈求的眼神看向这个男人:“这还是没有人知道的,包括辉骸姐妹会也不清楚我掌握的东西。” “请讲。” “我想用它、来换取我家族的延续。” “克查尔家族不会因为一人的墮落而被清算,你不必担心。” “那就好.—” “还有辉骸姐妹会的首领我见过她.” 威廉克查尔喘著粗气,继续道:“在大圣堂,我在大圣堂见到过她!” “穿著修女服,一模一样!就在圣城的大圣堂。” 这男人微笑道:“威廉先生,很好。”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你悔改了,主必將宽恕你的罪行。” “我还有最、最后一个要求”威廉露出祈求的神色,恰巧被走回来的助手看见。 “请在这將我杀死,不要予我火刑。”威廉克查尔已经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他甚至觉得死去是一种奢求。 “很抱歉。”男人摇了摇头:“我无权更改最后的处刑方式,我只能帮您割断您的肌腱与重要的神经,这样或许能让您在火焰中好受些。” “我见过在火焰中被烧死的人。”威廉子爵哀求道,此刻的他似乎只是一个懦弱可怜的囚犯,全无一开始的威风:“他们的哀嚎声让我连做了三天的噩梦。” “如果早知道会被审判,又为何要与女巫纠缠呢?”男人平静道:“您应该早有准备才是。” “但是出於主的仁慈,我会为您注射些微量的麻药,您的痛苦会轻些。” “谢谢,谢谢。” 威廉克查尔此刻真有些感谢这位先生了,即使就在刚刚这人还在折磨著他。 助手上前浇下煤油,威廉被吊在这监牢里的小小墙壁上,男人在他胸口摆了个木质的十字架,代替牧师为他祷告。 “愿荣耀归与独一全智的神,直到永远。阿门。” 祷告很短暂,短暂到似乎只是个告別。 威廉感觉到煤油渗透进自己每一寸肉体里,而后那助手用木棍沾了点煤油,在一旁的火把上点燃,往他脚底下一扔。 熊熊烈焰腾然而起。 助手与男人默默听著这位尊贵的子爵从一开始的哭喊嘶吼,到后来灼热的空气把他声带烫穿,只能发出嘶嘶的惨叫声。 最后化为一堆焦炭。 稍微等了一会儿,男人上前从焦炭里取出自己插进他身体里的刑具,这些刑具经过烈火的灼烧仍旧光洁如新。 他仔细擦拭一阵后,又將他放回了手提箱里。 “大人,您问出了什么新的情报吗?” “和之前我去审问的几个差不多。” “还是没有新的东西吗?” “如果他个人私藏在某处的金钱也算的话。”男人耸耸肩:“我毕竟只是最后的行刑人,只是形式上最后审讯一次。” “也是——这个子爵虽然嘴很硬,但是在这次抓捕的贵族里也算不上什么重量级角色。” 男人无声笑笑:“他最后能悔改,也是好事,是对他自己的救赎。” “塞巴斯特亚诺先生,您还真是慈悲,明明做著这么残忍的工作。” “残忍吗?”名为塞巴斯特亚诺的男人笑笑:“这是救赎他们灵魂所必须经歷的。” “辉骸姐妹会——”助手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位女巫创建的这个组织。” “谁知道呢?” 助手已经走远,似乎在逃离这刚刚进行过血腥仪式的监牢。 塞巴斯特亚诺无声回望监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应当是一一愿光辉之骸赐给你那冠冕。” “威廉·克查尔,您记错了。” 黎诚与面前的男人对时著。 在小教会的走廊上,光透过彩绘玻璃透进来,二人间没有任何阻碍。 黎诚正和苏半夏商量著什么,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鲁道夫。 他腰间是和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华美手半剑,同属理查兹家族继承者。 这柄剑並非什么先祖传下来的神兵,只是小理查兹们出生时父亲为他们特意锻造的长剑。 铸这剑的工匠为歷代理查兹家族锻剑,他的子孙也为理查兹的子孙锻剑,理查兹特许工匠把自己的名字和留给自己孩子的赠语一起鐫刻在剑格上。 鲁道夫的剑格上鐫刻著“愿此剑与你不灭的勇气同在。” 而安德森的剑格上刻著:“你要保守你心,胜过保守一切,因为生命的泉源由心发出。” 他看著自己弟弟的剑別在这个骑土腰间,表情隱藏在铁面下,黎诚看不清楚。 鲁道夫刚刚安顿好圣体柜,就在此地与黎诚相遇。 二人就这样对视著慢慢靠近。 黎诚分辨不出鲁道夫的表情,但也认出来了这是在马上与他对视的男人。 二人擦肩而过,黎诚警戒著时刻准备拔剑,毕竟他並不清楚这兄长是否会为弟弟出气。 可鲁道夫只是看了他和他身后抱著猫的苏半夏一眼,拍拍黎诚有些紧绷的肩膀:“做得好。” 就在黎诚有些茫然的眼神中离开了。 鲁道夫背后穿著明显有些宽鬆修女服的女孩笑嘻嘻看著黎诚,也朝他摆摆手。 “你认识?”苏半夏稍微有些困惑。 黎诚摇摇头。 第138章 女巫的黑死病歷史 第138章 女巫的黑死病歷史 “嗯,休刚刚与我说过了,我想是该和你面对面谈谈这件事,免得你有什么心理负担力忙完一切的鲁道夫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黎诚对著坐著,午间在走廊上的擦肩后,一直到晚上,这位兄长都困於繁琐的礼节中无法脱身,自然也无暇顾及黎诚。 “您是指我差点杀掉你弟弟这件事吗?” “你有留手。” “这只是因为你的弟弟留了手。”黎诚摇摇头,倒是十分坦诚:“如果他没有留手, 我应该也不会顾忌什么。” “我的弟弟我最清楚,虽然他性格在父亲的娇纵下有些傲慢,却也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性格。”鲁道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安德森有七八分相像的英俊面容。 “我反倒觉著这不是件坏事,他的人生太顺利了,我害怕这样会毁掉他。”鲁道夫的声音有些意味深长:“让他栽个跟头对他的未来好些。” “那剑你自己留著吧,我相信安德森总有一天能把他从你手里夺回来。” “如果他不能呢?” 鲁道夫愣了愣,笑道:“不能那就算了。” 他起身向黎诚行了个骑士间前辈向后辈打招呼的礼仪,黎诚想了想,也回了一礼。 “也祝愿你这次行动旗开得胜,代替不能作战的平民与邪恶的女巫一战。” 无论何时,繁琐的典仪总是令人生厌的。 圣体柜入城时,过了一次繁琐的典仪,请入教会时,又过了一次。 而等到当地教会正式开始准备展开神圣禁区,还得耽搁一夜。 因为这小地方的教会主教神父们要先沐浴更衣,在亚麻布床上睡一晚,第二天早上才能开始主持仪式。 这段时间黎诚在城里无所事事,乾脆就著这个时间和壮年蛋尤多聊了几次,也开始琢磨起了自己去哪里搞块铸铁来锻刀。 那能吞噬兵器的属性过於诱人,只可惜黎诚现在所有的材料只有龙泪,哪怕算上歷史碎屑能购买的那一滴鲜血也才两种材料。 不过好在自已探索点还有许多剩余,大概通过一些途径能从其他人手里收些材料来。 莉姆变成的白猫在经过一开始那段时间的挣扎,也逐渐认命般留了下来,通过它,二人倒是和那位自称“格尼薇儿”的女巫贤者有所联繫。 对於黎诚所想要的黑死病歷史,格尼薇儿十分大方,直接送给了黎诚,二人的主要任务又多了一条线索,只不过这线索的角度稍稍有些奇怪。 格尼薇儿给黎诚的文件只是一份手稿,由莉姆代为转述。 这份手稿记录者是一位修习白魔法的女巫,她的手稿中详细记录了一桩因好心收留身患黑死病的可怜外乡人后为自己带来的灾难。 “已获取主线目標相关情报。” “黑死病成因线索之一:女巫所扮演的角色:在格尼薇儿口中,女巫们在黑死病中所扮演的角色似乎是正面的一方。 森林里隱居的女巫为受苦受难的普通人配置魔药,但凡人却毫不犹豫出卖了女巫。 在邪恶的教会的帮助下,善良的女巫被绑在十字架上,修女的石刀贯穿了她的胸口, 然后在烈焰中被烧死。 当然,这只是女巫们的一面之词。” 虽然黎诚对这个角度存在著一定的质疑,但歷史碎屑认同了这份线索,至少证明这份线索確实有部分可信度。 这不得不让黎诚开始思考起女巫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教会里说,女巫们的力量来自魔鬼,女巫们都是被魔鬼诱惑墮落的人。 而女巫们获取供给他们释放巫术的巫术本源的行为似乎也印证著这一点。 成为女巫的仪式並不光彩,根据各种典籍的不同,成为女巫的仪式和材料都有不同, 但无一例外似乎都是些卑劣的行为。 拋去材料暂且不论,那些仪式大多和“背叛”、“伤害”、“欺骗”有关,说是为了取悦魔鬼,倒也有几分可信度。 但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女巫会去主动拯救普通人?实在是有点搞笑了。 光从休嘴里,黎诚就听见过无数女巫带来的灾难一一简单的杀人也不算新鲜事,用活人肝臟做些诡异仪式乃至食人也屡见不鲜,黎诚实在是没办法想像出一个善良的女巫。 女巫们似乎诞生出来就是染看黑水的。 他想到这里,拎起白猫的后颈脖子,有些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成为女巫的?” 莉姆朝他哈了两口气还要挠他,黎诚是什么人?狗咬了他他都要咬回来的主,这小猫险些吃一个它最爱吃的大嘴巴子,还好苏半夏一把把它嘴捂住。 “让你別惹他抱回白猫的苏半夏苦著脸偷看一眼黎诚,见他没什么特別大的反应,这才鬆了口气:“说唄,反正大家都没把你当什么好人—” 莉姆傲娇的扭过头去,苏半夏通过歷史碎屑复述著她的话语:“哼,我干的事可比你们想像的坏多了。” “我晋升女巫策划的是一场针对整个王国的投毒,並让一位无辜的女孩被作为投毒的女巫被烧死。” “你在撒谎。”黎诚篤定地说:“最近十年內,根本没有民眾因为投毒烧死过疑似女巫的女孩。” “那又怎么了?不能是你孤陋寡闻?” 黎诚笑笑:“我確信了你的確在撒谎,如果你真的干过,你该嘲笑我连这也不知道, 而非妄图证明我所说的是错误的。” “你——怎么?我就是做过,你爱信不信。” 黎诚似笑非笑:“不,其实刚才我还不能確定,但是我现在真確定了,因为你完全被我所说的话术带著走了,莉姆小姐。” “当一个人只能通过寻找你言语中的漏洞才能对你所说的话进行反驳时,作为陈述者,若你说的是真话,你反而不会认真听我有些滑稽的小丑发言。” “你太好懂了,莉姆小姐。” 苏半夏用稍稍有些崇拜的眼神看著黎诚,道:“原来是、是这样的吗?” 白猫张牙舞爪起来,可是一跃而起咬到黎诚手臂,却如咬上精钢。 黎诚反手扭著她后颈一阵猛摇,连脑浆子都差点给它摇匀了。 把这半死不活的白猫丟回苏半夏怀里,黎诚笑了笑,懒得再理它。 第139章 莉莉丝的赌局 第139章 莉莉丝的赌局 “告诉他,莉姆。”耳边传来贤者的声音:“这或许会让他们对女巫有所改观,对我们的合作有利。” 莉姆有些不情愿,但苏半夏摸了摸她的脑袋:“和我们说说吧。” “好吧好吧。”白猫扭头躲过苏半夏的手,跳到一旁的桌子上,有些傲慢地脾著。 “是的,女巫们固然因背叛而生,但背叛总有例外。” “一场盛大的背叛必然诞生一位女巫,可这场背叛最后的胜者不一定就是策划者。” 莉姆的声音在苏半夏脑海里响起:“在女巫的背叛中,若有人能故意制止並戳破这场背叛,那她就能替代策划者,得到青睞,成为女巫。” “女巫们的力量源自莉莉丝,她是女巫们的始祖,女巫们一切力量都来源於她。” “可莉莉丝与另一位尊贵的存在打赌,赌约是背叛,赌注是力量,而台上的筹码才是女巫们得到的力量。” “等一下。”黎诚的声音在苏半夏脑海里响起:“你说什么?”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莉莉丝与另一位尊贵的存在打赌?” “不,不是这句,再往前。” “女巫们的力量都源於莉莉丝?” 黎诚沉思起来,这夹杂著宗教神话与真实歷史的解谜让他来了几分兴趣,似乎这比一眼能看到头的案件分析更有趣。 “莉莉丝.我在吸血鬼小说里看到过.听说她是吸血鬼的始祖,是赐给该隱力量的女巫。”苏半夏稍微有些胆怯地插嘴。 “关於该隱是吸血鬼这件事在圣经中並无记录,大概只是后人的臆测。”黎诚摇摇头“但莉莉丝確是存在於经书中有载的女人,神用泥土创造了亚当和莉莉丝,她是亚当的第一个妻子。” “啊?亚当的妻子不该是夏娃吗?” “你完全没接收修女的记忆是么?” “.爸妈和我说,达到了通晓者的等级,就別全盘接收歷史里的记忆了——·很容易迷失自己,忘记自己是谁——” 黎诚又从行二代那里得到了歷史行走小知识,暗暗记下,沉默一会儿,接著说。 “莉莉丝也是主用泥巴捏成的,她和亚当因为一场爭吵而独自逃出了伊甸园。” 莉莉丝的力量来自上帝,这和之前自己所猜测的东西不谋而合,也就是说,女巫和修女们的力量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这也就证明了自己最初的猜测,女巫所得到的力量是莉莉丝窃取的神力,因为莉莉丝的力量也是来源於主。 她在伊甸园呼唤主隱秘的名字,得来了主的力量,才逃出伊甸园。 “他们为什么会吵架?”苏半夏有些好奇地问。 黎诚又沉默一会儿,这次他没有回答苏半夏,而是接著问莉姆:“莉莉丝在和谁打赌?” “我不知道。”莉姆乾脆地回答:“我只知道赌局上莉莉丝押注背叛,而那位押注背叛的对立面。” 但是无论是女巫还是阻止女巫的人,都在这场背叛里得到了主的力量。 黎诚若有所思一一那这人的力量也是来自於主,结果又回到了一神论的论调上。 “制止並戳破这场背叛的人同样能成为女巫,但是代价是原来的策划者要因自己的背叛被杀死。” “听上去还是背叛,只不过是对背叛者的背叛。” “女巫不在乎背叛。”莉姆冷声道。 “但女巫似乎只是赌局上的赌注。”黎诚笑笑:“有点可怜。” “女巫不需要你可怜。” “啊对对对。” “列国必见你的公义,列王必见你的荣耀。” 教会广场上,鲁道夫念完这句话,拄著剑站在骑士们面前,缓缓扫视底下披甲佩剑的骑土们,骑土们也报以认真的回望。 周围站著茫茫多信徒,匍匐跪在四周,眼神中闪烁著崇拜的神情。 鲁道夫背后是一个陈旧的柜子,这柜子在全教会中也只有十二个,是主赐给他门徒的圣物。 他回身恭敬地打开圣体柜,慢慢从里头取出来一块无酵麵饼。 这麵饼用银盘装著,足有小臂宽,需要鲁道夫双手捧著。 周围的司鐸恭敬地看著这块无酵麵饼,后退两步微微俯身。 所谓“圣体”,在教义中就是指的这块饼,而非主真正的肉体。 “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舍的。你们应当如此行,为的是记念我。”主这么说著,把饼分给眾人:“我就是生命的饼。到我这里来的,必定不饿;信我的,永远不渴”。 从此的弥撒皆以无酵麵饼作为圣体。 在之前的女巫会议中,女巫的贤者们的面前也摆著无酵麵饼,不是为了吃,而仅仅只是为了褻瀆。 但是从这圣体柜中取出的圣体似乎有著奇妙的力量,从它被取出来那一刻开始就开始慢慢裂解,裂解出来的碎片飘散到空气中,最后也看不见。 场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凝视著这块麵饼从完整慢慢变小,最后完全消失的过程。 这代表主的血肉弥散在这片区域,主能看到这里,他亲临了。 “因为主必亲自从天降临,有呼叫的声音和天使长的声音,又有神的號吹响,那在这里死了的人必先復活!” 所有骑士按著胸口,修女双手交握放在胸口,齐诵这句经文。 仿佛真有號角声与私语般的声响起,以祭台为中心,一阵清风拂过,信徒们身体颤抖,宛如领受神眷。 在那麵饼彻底消失的那一剎那,黎诚感觉到了一股视线,一股足以令他悚然的视线! 和狂血煞之主、人神面相是同一级別的视线! 第八面相那一丝神性躁动起来,几乎要带著黎诚整个人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滚回去!”黎诚鎧甲下的纹血之煞浮现,想要將这一丝神性按回去。 现在若是在这里暴露这一丝神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教会可是一神教!异教的邪神可没有容身之处, 可那神性乃是面相容器的神性,纹血之煞虽然持著两只手臂,可要压下它压根远远不够! “九黎先生!” 苏半夏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黎诚感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注视著自己,甚至包括远处趴在屋檐上那只白猫。 “活圣人?”格尼薇儿透过白猫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著黎诚。 第140章 活圣人 第140章 活圣人 “活圣人?!” 通过白猫的眼睛,格尼薇儿看见了那圣洁的光环,原本躺在藤木摇椅上的身体猛地一僵。 而后和莉姆的联通断开,神圣禁区內的巫术將得到限制,她距离太远了,也害怕自己的巫术会被骑士们追踪过来,暴露姐妹会的位置。 教会是有封圣的权利的,但他们也至多能將一个死去的教徒封为圣人,並且还要经过好几个繁琐的步骤。 首先教会內部將討论关於此人封圣的证据,並投票决定是否承认其作为天主之仆的超越普通人的优秀品质。 最后他的信息会传递到距离神最近的那位教宗手里,倘若得到了教宗的认可,那么他会被称为“尊者”。 在神圣禁区內牺牲的骑士们正会得到这个级別的追悼,这也足以让每一位信奉主的信徒疯狂。 再往后,是名为“宣福”的步骤。 候选者除在世时有英勇德行外,还要加上一个已经证实的信徒向其祈求而获应验的神跡。 然后教宗会亲自为其主持宣福礼成为“真福品” 因为真福品离神更近,教徒相信真福在天堂中可以代为向天主祈福,因此真福具有帮信徒代祷的能力。 最后才是“封圣”。 一般只会对死者进行封圣,但是也有例外。 教会间行走著承载著神授力量,必然有被神所直接认可的圣人。 比如神授骑士团团长、现任教宗、宗教裁判所与审判所总管理人等好几位都属於圣人这类人身上存在著主赏赐下来的神性,被称为“活圣人”,他们是主亲自认可的人, 是主钦点的牧羊人。 但此刻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骑土居然也展现出了神性。 苏半夏的声音带著些惊恐:“九黎先生,你在发光” 黎诚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一丝神性从自己体內显化而出,在自己脑后形成一抹光环柔柔发光,宛如壁画上什么奇奇怪怪的天使光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周围围观的信眾们呆滯了一下,忽得爭先恐后如潮水般朝黎诚涌了过来。 “活圣人!活圣人!” “请为我代祷!我是忠实的信徒!” 祭台上的鲁道夫把剑抬起按下,发出刺耳的响声,一时间刺耳的声音压过了涌动嘈杂的人群。 “肃静!” “此地骑士,闭眼便能感受到此地曾出没隱藏著的女巫!” “神注视著这里,神授为我们而赐下!” “神圣禁区內,战死者视为殉难!” “兄弟姐妹们,”鲁道夫的声音从铁面里头传出,声如雷震,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茫茫多的人群。 黎诚注意到他身上闪烁著淡淡的金雷,看来是已经接受了神授。 他慢慢扫视骑士与修女们,又重复了一遍开始时说的话。 “列国必见你的公义,列王必见你的荣耀!” 骑士们昂著头跟著鲁道夫齐呼,不再把视线聚集在黎诚身上,黎诚的神性也逐渐缩回身体里,后脑勺没再接看发光。 那位“主”似乎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未做出什么反应。 眾骑士推开冷静下来的信徒,没人敢拦在骑士们面前,他们的剑与双手剑並非摆设, 只能眼睁睁看著活圣人混入衣著一模一样的骑士中,像鱼混入了鱼群。 密林里,黎诚感受著面前这颗树上存著的浓郁女巫气息。 在神圣禁区內关於女巫的一切都一览无遗,黎诚知道这里曾有女巫使用巫术製造了一个临时性的空间。 女巫的魔法不涉及空间这类有些斡旋造化的能力,这个巫术的本质是把经过门的人缩小,让人產生这里有一片独立空间的感觉, 在图上標记了一个点,白猫似乎早已经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离去,站在树枝上舔著爪子。 被胎化易形变成白猫的莉姆似乎真成了白猫,就连神圣禁区都察觉不出来什么异常。 或许莉姆是神圣禁区里唯一一位能停留这般久的女巫。 苏半夏的背景有些更嚇人了,黎诚稍稍有些后悔接下这撬家少女的请求,以后说不定会变成什么大麻烦。 “喵一” 莉姆已经没办法和格尼薇儿联繫了,在神圣禁区里並不出乎她的预料。 现在她和黎诚沟通只能通过苏半夏代为转述。 苏半夏:“我竟不知我面对的是一位活圣人。” 白猫绕著黎诚转了几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著他:“喵,喵。” 苏半夏:“一位活圣人,喷喷喷。” 白猫:“喵,喵?” 苏半夏:“教宗必然要接见你,你又该怎么圆呢?” 苏半夏有些担心地看著黎诚,也用歷史碎屑小心地问:“九黎先生的神性不是来源於这重歷史的话,去见其他活圣人肯定会被看出来的。” 黎诚点点头,想了一阵,他真没料到神性这玩意居然会出问题,一时间计划也有些被打乱了。 原本藉助骑士这一身份,在这次神圣禁区结束后,他就能自行在各地以猎杀女巫为幌子调查主线任务,也能找找苏半夏要的白魔法典籍。 他不认为自己欠苏半夏什么,但也同样不觉得苏半夏欠自己什么。 自己虽然蹭了个任务,可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毕竟要冒著风险,要保护苏半夏完成任务。 硬要说赚的话,也就是赚些辛苦钱,一千三探索点。 但是万一事情走到最后一步,必须得用苏半夏的印章脱离任务,那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只是这样欠苏半夏的人情欠得就有点大了。 黎诚不喜欢欠人东西,特別是人情这种东西。 老警长一开始帮了他,他很感激,可是老警长后来还是把他卖了个好价钱。 虽然他下手復仇时手起刀落决绝得不得了,可实际上他在刚被背叛的时候还是犹豫过,只是这復仇的场景在他心中多少年,辗转了无数次,这才有了那两天乾脆利落的復仇。 之前也说过黎诚不好杀人,杀人对他而言只是方式,而非目的,这也是为何他的剑意是没有半点杀意的杀人剑的缘故。 而在姐姐醒来后,黎诚感到生活又有了些奔头,杀心和自毁殉道的欲望更轻了些。 虽然他的刀还是很果断,但他的確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大概也是人神心尺的必要性,你需要什么东西把你和无聊的现实联繫到一起,否则一旦超脱了普通人,很容易就陷入虚无主义的怪圈。 黎诚嘆口气,接下来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41章 哀嚎之鞭无权鞭笞活圣人 第141章 哀嚎之鞭无权鞭笞活圣人 神圣禁区的范围是一个以圣体柜为核心,再向四周辐射逐渐衰弱的范围, 这並不是说有一条分界线把世界单纯地分为“禁区外”与“禁区內”,禁区与非禁区的交界十分模糊。 禁区的范围很大,足足覆盖了好几座城市,这些城市分属不同的领主,而教会就像一个霸道的外来人强行接过了这片区域的管理权。 这当然不受领主喜爱,即便这位领主或许也是信徒。 在神圣禁区的范围內,骑士们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这片区域里活跃著的不和谐音。 禁区內暴露的女巫共有七个,其中有三个分散在极其遥远的远方,四个分散在禁区的城市镇子里,骑士们已经前往追猎。 虽然对著是活圣人的黎诚欲言又止,毕竟活圣人只是尊贵身份及功绩的象徵,而非力量。 比如教宗英诺森八世,虽是活圣人,却因为病弱,战斗力大概不如一个农夫。 若是让活圣人陨落在这次行动中鲁道夫纵然铁面无私,也不得不思考下这般后果带来的糟糕影响。 而让鲁道夫头疼的活圣人已经与第一位女巫短兵相接了。 纵使女巫在神圣禁区里遭到了相当的削弱,骑士们对上削弱后的女巫其实也是吃亏的。 一是因为配合,什么时候修女该加大神授,什么时候又该削弱神授减轻骑土身体负担,这都要根据战场情况来定。 二是女巫们也不是傻子,会绕过骑士点杀他的修女,超自然战场中的修女相比披著全甲的铁皮罐头无疑脆弱无比,但她们又是猎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因为只有她们能杀死女巫。 黎诚赶到第一位女巫所在地的时候,只看见两位重伤的修女躺在地上。 长街的另一边,四位骑士將那名农妇打扮的女人逼退。 两名骑土身上闪著神授,另外两名修女已经无力继续承担神授,致使他们的骑士没办法再汲取神授,只能以肉体凡胎与女巫对抗。 见著黎诚过来,这四肢粗壮的农妇一咬牙,挥手扫出一片墨绿色的污泥般的玩意,落在两位骑士们的鎧申上滋滋作响,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空气中瀰漫著异臭与诡异的香气,女巫阴侧的声音传来“此地瘟疫横行!” “我不准!” 其中一名骑士怒喝一声,浑身神授喷涌而出,將这些绿色污泥吞噬殆尽,可自己身上的神授也全数用尽。 而另一名骑士配合无间,第一时间双手剑旋转著朝农妇腰间斩去。 “你將为你的作为付出代价!” 骑士怒吼一声,剑尖划出一道凶猛的弧线。 然而,女巫不闪不避,被这一刀拦腰斩断,身形如风中残烛,却又立刻在两米外重新凝聚了身形。 修女从骑士身后扑出,手中石刀朝著女巫心臟刺下,在女巫重组身体时就是杀死她最好的时机。 却被反应过来的女巫冷笑著挥舞著黑雾棍棒拍中脑袋,倒飞出去。 这女巫虽是农妇打扮,可是四肢粗壮有力,修女被这一棍打得头破血流,咬著牙等待下一次突袭。 这僵持的场面立刻被打破了,因为有人突入了战场! 手半剑以一个精妙的角度逆著阳光刺出,在入局的第一时间就將这农妇女巫钉死在街道旁的矮墙上。 被钉穿的女巫下意识朝著钉穿自已的剑柄处释放巫术,手刚刚伸出就被双手剑上撩斩断! 可是她的巫术仍旧成功使出来了,一片雾蒙蒙的气息朝著握剑者袭去。 只是这寒气压根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手半剑剑柄处根本没有人! 这手半剑是黎诚投掷出的! 又是所谓的“飞龙剑”。 日本浪人只能掷出小刀,因为他们毕竟肉体凡胎,但黎诚不同,黎诚现在的力气完全足以他掷出手半剑而威力不减。 而黎诚凭藉著远超常人的肉体紧跟在手半剑后,闪烁著金雷的双手剑同时斩出。 双手剑斩断女巫伸出施法的手臂后毫无滯涩,宛如舞蹈般舞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將这女巫在额头处开了个天窗! 一时间红的白的四溅,女巫的灰发四散。 可是这女巫又立刻化为阴影般粘稠的液体,要在两米外再度重建身形。 “苏半夏!” 脸上带著害怕的女孩並未犹豫,从黎诚身后一跃而起! 右手握著结成猎杀之约时的那柄石刀,这是猎杀女巫修女杀死女巫的工具! 刚刚那套行云流水的突袭与刺杀,都建立在黎诚一直背著苏半夏的情况下。 那女巫的身形重聚得很快,苏半夏的石刀还没插进女巫的胸口,之前那根將修女一棍打飞的黑雾棍子立刻又凝聚起来,女巫狞笑著一棍挥出! 可苏半夏不闪不避,仍咬著牙把石刀往女巫胸口送去。 那黑雾短棍必先比苏半夏先打中,就像刚刚一棍把那位修女打飞。 苏半夏预想著调用自己的力量硬吃一击,脑海中却听见黎诚的声音:“不必。” 她脑子里闪电般转过一圈想法,犹豫一瞬又把蓄势待发的藤蔓缩了回去。 毕竟是一同进行任务的伙伴,彼此间还存在猎杀之约,她也不认为黎诚会害她。 黎诚几乎是在棍子挥出的同一时刻將舞动中的大剑前戳柄击突入,为的却不是杀伤, 而是跟看剑身前突,为苏半夏抗下这一击! 黑雾化成的棍子打在他的甲胃上,黎诚感觉自己意识似乎也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哀嚎之鞭:被背叛者哀嚎的声音,附带有对灵魂的灼烧。” “您免疫了这次灼烧,哀嚎之鞭无权鞭答活圣人。” 那点神性又被激活,黎诚头后的光环再显,映照出这女巫茫然的双眸。 “这是什么?”女巫眼神茫然,孤陋寡闻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著有人脑后会有这种东西。 可与她对视的黎诚眼中杀机更甚,女巫之锤中曾提到过,哀豪之鞭是底层女巫最中意的武器。 而製造哀豪之鞭,至少需要三对夫妻含恨而死的亡魂。 黎诚不是什么圣母,他只是觉得这武器让他不怎么爽利,藏在鎧甲下的纹血之煞更添几分煞意。 在黎诚的捨身相护下,苏半夏的石刀几乎没用多少力就轻易刺穿了女巫的胸膛。 第142章 风暴前夕 第142章 风暴前夕 隨著石刀贯穿这女巫的胸膛,女巫喉咙里发出恐怖尖锐的叫声。 “对、对不起.—” 趴在女巫身上的苏半夏有些害怕地朝她道歉,听得黎诚眼角抽了抽。 这姑娘完全是下意识地道歉,很难想像她平日里道起歉来有多熟练。 但是道歉归道歉,苏半夏的石刀还是毫不留情,彻底贯穿了那女巫的胸膛女巫的喷涌而出的鲜血把苏半夏白色的披肩染成血红色,垂死的女巫挣扎著要伸手去扯苏半夏的脸,被一旁候著的黎诚一脚踩住。 苏半夏感觉有一股力量从石刀往自己体內涌动,女巫不死的根源力量就在於此。 那力量和神授之力很像,却並非神授之力,二者同源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神授的力量如它表现出来的那般,是雷霆般的震怒,那女巫体內这股力量便是温和流淌的毒血。 这股毒血在苏半夏体內走过一圈,慢慢被同化为雷霆般的神赐。 “您与搭档的猎杀之约得到稳固,您所能汲取的神授变得更多了。” 苏半夏维持著杀死女巫的姿势,黎诚上前將她扶起,他原以为这女孩会展露出杀了人后不適的表情,或者有些噁心之类的,没想到这女孩还是那副胆怯的模样,好像根本没受到杀人的影响。 对於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言,杀死一个同类绝非简单的事情。 当他的血流到你的手上,你感受著他血液的温热温度,看著原本还在动的鲜活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户体,带来的衝击毋庸置疑。 这种事情最恐怖的其实是事后的思考,你清楚地意识到一条生命的消亡,一个和自己基本没有差別的“生命”的消亡。 而死亡是经不起推敲的。 许多人在第一次杀人后会感觉噁心想吐,其实並非单纯被血腥场景噁心到了,而是精神过於紧张导致的胃部痉挛。 哦,黎诚不一样,他精神病。 苏半夏不再去看这地上躺著的女巫,这心理年龄二十多岁的高中生杀人后脸上竟没有一丝害怕,只是有些难过。 “神授的力量增强了” 黎诚点点头,一剑將这女巫脑袋斩下,確认她的確已经死亡,回头看向另外四名骑士。 那四名骑土见女巫彻底死掉,这才鬆口气,朝黎诚弯腰行礼表示敬意后就飞快去照顾自己受伤的修女了。 只有一个修女没怎么受伤的骑士行完礼后上前来,看著黎诚从墙上取下来那柄华丽的手半剑,小心翼翼地问:“您就是刚刚仪式上的活圣人吗?” 骑士们的盔甲都一样,他是借著黎诚腰间理查兹华丽的佩剑认出了这位活圣人。 黎诚朝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人肃然起敬,恭敬地朝他行过一记朝圣礼:“向您致以最高等级的问候。” 这边猎杀女巫的行动如火如茶地进行著,而辉骸姐妹会那边“圣体柜已经请出去了。” 一阵摇铃声,似乎所有人都想发言说话。 最后还是坐在首席的那位蒙著面纱的女巫轻轻摇了摇铃。 “正如我们所料,有了上次的教训,教会一得到女巫结伴的徵兆就迫不及待压了过来。” “神授骑士团被那位活圣人带领著还在寻找莉莉丝的踪跡。” 另一阵摇铃声。 “他们还在莉莉丝的血海里跋涉,干涉不到教会。” “很好。” 首席坐著的那位女巫淡淡笑了笑,举杯对诸位女巫柔声笑道:“那么,预祝我们的成功。” “也预祝教会的分裂。” 杯中的葡萄酒映照著野心家们的表情。 她们並未饮下红酒,而是隨意地泼洒在地上,鲜红的葡萄酒散开,宛如血渍。 大圣堂。 这是位於圣都最尊贵的教会圣地,金碧辉煌的教堂由狂热的教徒们建成,光是能为这圣殿提供一块金砖,都是信徒们莫大的荣耀。 圣堂的中央站著一位老人,他的后脑散著同黎诚相似的光晕,这般光晕在信眾们眼中便是神諭。 他是一位活圣人。 而他的光比黎诚强盛太多,站在黑夜中就宛如天使。 事实上他也確实是信眾们眼中的天使。 他有许多名字,圣父、牧首、使徒彼得的继位人、基督在世代表、普世教会至高祭司、天主的僕人之仆。 最后都落到了他本人的身份上一一英诺森八世。 英诺森八世在大圣堂里步思考,苍老的脸上带著迷茫。 这迷茫的神色只持续到他看见身后款款走来的那位披著黑袍的先生。 英诺森八世脸上终於显出几分瞭然,也显出几分释怀来:“原来是你——“” 对面站著的正是异端审判局与裁判所之主,號称“阴影中的教皇”的男人一一马蒂亚斯。 他的名字能让贵族光是听到就得用嗅盐刺激恢復,他行走过的地方,异端授首。 他的脑后飘著一圈光晕,同样也是一位活圣人。 “马蒂亚斯———”英诺森八世嘆了口气,有些浑浊的眼晴里闪著微微的金雷:“主对你的宽恕,你从未感恩么?” “主说:没有权柄不是出於神的。凡掌权的都是神所命的。”马蒂亚斯声音宛如漏气的破风箱,这可怖的声音曾是女巫们的噩梦。 “主让我坐到这个位置上,必然有著他的道理。” 英诺森八世:“墮落的无礼之徒,你有何顏面顶著神赐给你的头环!” 马蒂亚斯:“我正要还给!我的一切,我拥有的一切!” 英诺森八世:“你的一切就是一场如女巫般恶臭的背叛?” 马蒂亚斯:“不!我的一切仅仅归於一句质问!” “你敢质疑主?” 二人脸上毫无表情,言语却越来越激烈,甚至到了质疑主的地步,这对信徒而言是最严肃的指控。 马蒂亚斯只是將手中一卷材料丟到英诺森八世脚下,卷宗上封著已经打开的蜡,泛黄的封面纹著手半剑与双手剑交叉的图案,没有了那只蛇。 “我不在质疑主,我只是在向主求解。” 可就在马蒂亚斯这句话落下后,那捲文书落地,英诺森八世忽得滯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直视马蒂亚斯清澈如二十岁时候的眼晴,似乎这能让他所说的话更有底气。 可马蒂亚斯可怖的声音如影隨形。 “为什么女巫们的巫术本源不仅能接受神授,甚至—”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 “不会伤害到自己?” 第143章 真正的背叛者 第143章 真正的背叛者 此时殿外雷霆震怒,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倾盆而下。 圣城里的居民们躲在房子里,关上门窗,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风暴。 可有比这场风暴更咳人更恐怖的风暴正在圣堂中酝酿,它捲起的不是房屋也不是树木,而是以宗教治国的根基。 卷宗散开,上面纹著古老的壁画,仿佛是从古老的石头上拓下来的文字与图画。 主派出三个天使,追逐那逃出伊甸园的女人,吩咐说:“如果她愿意回来最好,否则,以后每天就会有她的一百个子孙死掉。” 三个天使在红海中央找到了女人,將主的话传给了她,但是她还是不愿回来。 天使说“我们要將你溺死在大海之中。” 可是女人窃取了神力,天使们没办法溺死她。 “躲开!”她说:“我以致初生小儿於病而受造,若为男孩,我当主他生后八天,若为女孩,则二十天。” 这女人便是莉莉丝。 卷宗翻过一页,之后的文字才是大不敬,却又详尽无疑,宛如作者亲眼见证。 “主未曾选择他献上的供物,该隱因妒忌便將他的弟弟杀死。 “你做了什么事呢?你兄弟的血的声音通过地里向我哀告。” “地开了口,从你手里接受你兄弟的血。你必从这地受诅咒。” “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 “该隱对主哭诉:『我的刑罚太重,过於我所能当的。』” “你如今赶逐我离开这地,以致不见你面。我必流离漂荡在地上,凡遇见我的必杀我。” “主对他说:『绝不会这样,凡杀该隱的,必遭报七倍。』” “於是该隱被流放到永远迷茫仿徨之地,在那里,他遇见了血海中的莉莉丝。” “这位母亲认得该隱,她蛊惑了该隱,杀死了他的父亲与母亲。” “那便去罢,主是慈悲的,凡罪行必將得到他的赦免,甚至覆灭的造物。” “主彻底对该隱失望了,他对该隱和莉莉丝说:『此后你便带著原罪,子子孙孙,必为你的背叛而付出代价。』” “你將因情慾无得安寧,你身上流著的亚当的血,你要因此承下去。” “此罪为色慾。” “你將因沉溺而寻求满足,这满足在你肉体,仅是一时,从此你將日夜不停进食。” “此罪为暴食。” “你將偷窃、抢劫、贪腐、叛国,仅为了更高的权利与財富,陷入无止休的贪婪中。 3 “此罪为贪婪。” “你將逃避爱人,致使无人能爱,我勿要你爱我,你从此不再能在任何事物上倾注你全幅身心的爱。” “此罪名懒惰。” “你將歧视丑陋的、蔑视渺小的、恐惧高尚的、憎恨並厌恶著一切你看到的,因为他们都同你一样丑陋。” “此罪名暴怒。” “你將只爱你自己,这是你心里头的定论,他人所有的,你竭力想要,又不肯付出劳动。” “此罪名嫉妒。” “在那大地上,你毕竟是类我的產物,我允你掌控世界,这並非恩赐,是最后一项最严重的罪行。” “此罪名傲慢。” “而那些双眼锐利,辩出善恶的,迷途知返的,我许他神授。” 如果黎诚在这里,必能清楚这重歷史的分支出现在哪里。 主干歷史中,莉莉丝与该隱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仅在苏半夏所说的那些文学创作中,该隱同莉莉丝接触並被变成了所谓的“血族”始祖。 而在这重歷史里,该隱被莉莉丝著杀死了亚当与夏娃! 这一重歷史中的人类,包括敬重神的教会,才是真正被神厌弃的“罪人”。 而那些背弃平民,伤害拥有原罪的女巫,才是真正被神认可的使者。 包括背叛女巫的女巫,他们在女巫未成为女巫之前背叛,同样也是背叛了“罪人”。 马蒂亚斯盯著英诺森八世,眼晴里流淌著悲哀:“主已经拋弃了我们,是吗?” 这一夜在后世被称为“裂分之夜”,异端裁判所和审判局的总负责人,活圣人马蒂亚斯与教皇英诺森八世决裂,从此教会分裂为两派。 英诺森八世坚称马蒂亚斯被女巫蛊惑,撤裁了马蒂亚斯的教內职务,但见过马蒂亚斯的人坚称他仍是活圣人。 而隨著教会內部的分裂,某不知名的女巫组织一同袭击了圣城,儘管英诺森八世临时展开了神圣禁区,仍旧被女巫们夺走了位於圣城的两个圣体柜。 至此十二大圣体柜已经有三个圣体柜落到了女巫手里。 她们自称“辉骸姐妹会”。 这个名字在英诺森八世看来,似乎有著诸多含义。 消息传到鲁道夫手里的时候,圣城的变故几乎已经尘埃落定了。 作为异端审判局的一员,鲁道夫不愿意相信那位活圣人会背叛主,却也无法质疑英诺森八世的的圣諭。 除了那三个远在天边的女巫以外,此地四名女巫皆已伏诛。 那个名叫黎诚的骑士並未让他失望,不仅手刃了一位女巫,还在最凶恶的那个女巫面前和自己並肩作战,无愧活圣人之名。 英诺森八世諭令自己將圣体柜迅速带回圣城,女巫们或许还会对其他的圣体柜下手。 门哎呀一声推开,黎诚走了进来。 “你找我?” “嗯。”鲁道夫起身对黎诚活圣人的身份行了一礼,只是这活圣人的身份似乎也只能在他这里换来这些。 “圣座命我速回圣城,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黎诚眉头一挑。 “我不能忽略一位活圣人的意见。”鲁道夫耸耸肩:“预计明日下午,我就会解除神圣禁区,回收圣体柜。” “这么匆忙?” “圣城出了大乱子,和你说说也无妨。” “活圣人马蒂亚斯叛教,教会分裂,异端裁判所和审判局名存实亡。” 鲁道夫轻描淡写地给出了这个有些骇人的情报,他凝视著黎诚:“你要跟我回圣城吗?” “不了,我不擅长教內斗爭。”黎诚摇摇头:“就算异端裁判所和审判局彻底没了, 我也会狩猎女巫到最后一刻。” 鲁道夫微微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黎诚这个回答。 黎诚看人特別准,知道该说什么。 “异端裁判所和审判局倒了,猎杀女巫的路会更难走。”他从身后取出什么东西,递给黎诚:“就当前辈的馈赠吧。” 第144章 第144章 鲁道夫手上拿著一块半透明的石头,如同水晶般透亮,最中央存著一条如鲜血般细长的红色丝线,隱隱发著光。 “这是?” 虽然歷史碎屑已经第一时间给出了这东西的效果,但是黎诚还是假装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贤者之石:乙级歷史异物,材料,那被封存的红色是纯粹的原初元素,捏碎后原初元素逸散,您在一定时间內抵消遭受到的精神伤害。” “或可上交给歷史碎屑,换取1000探索点。” “一种由链金术士们炼成的东西,我们喊它贤者之石。”鲁道夫解释道:“它由教会的链金术士铸成,能抵抗女巫们部分针对灵魂的攻击。” 在糟糕的世界待久了,突然无缘无故收到一份礼物,黎诚抬头稍微有些定异地看著鲁道夫。 鲁道夫耸耸肩:“拿著吧。” “这次回圣城,我的对手大概率不是女巫,以后应该也用不到了。” 黎诚默然,审判局总负责人被视为叛教,作为下属,他回去后大概率不会受到什么优待,甚至还会面临严苛的审讯。 “那你还要回去?” “圣体柜不容有失。” 鲁道夫声音生硬,似乎圣体柜的安危比他的一切都重要。 黎诚嘆口气道:“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就连活圣人都被判处叛教,鲁道夫回去绝不会好过。 活圣人马蒂亚斯叛教,教会分裂,异端裁判所和审判局名存实亡一一这句简短的话所蕴含的意味十分可怖。 几乎是权力与地位顶峰的一位活圣人判教,导致整个裁判所和审判局都被切割,很难想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马蒂亚斯刺杀圣座,两个活圣人彼此刺刀见红,都不会扣上叛教的帽子。 这是对信仰终极的指控,是对一位神职人员近乎整个人生的否认。 说句严重的,如果鲁道夫回了圣城,最严重大概会被处以火刑,这是教会处理叛教者与异端的手段,让火焰净化一切。 鲁道夫自己作为执法者,不可能不知道教会的手段。 而马蒂亚斯作为审判局和裁判所的活圣人与绝对核心,鲁道夫不可能与他的宗教观有太大出入。 换句话说,鲁道夫这次回圣城基本就是奔著最糟糕的情况去了。 但鲁道夫又何尝不知道? 黎诚摇摇头,他不喜欢说服別人,即使在他看来鲁道夫这种行为十分愚蠢, 他也尊重其他人基於自己信仰或是自己判断所做出的选择。 既然那人自己都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们朝著自己决定的路走下去呢? 即使是姐姐黎真,如果黎诚確认她所做的选择是完全基於自己的想法决定的,他也不会阻止她。 黎诚太知道被人掌控的感觉了,就算那人为了你好,用爱的名义掌控你,你也会难受到死。 “你和其他骑士讲了这件事吗?” “还没有,但是正准备讲,你毕竟是活圣人,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黎诚嘆了口气:“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什么活圣人。” 鲁道夫肃然的脸上嘴角抽了抽,权当笑笑:“这是主的恩赐,主的恩赐必然有他的道理。” 黎诚思考一阵,道:“讲吧,在没弄清楚双方因何而分裂,究竟谁才是异端之前,还是保留些人在外观望好。” “毕竟整个审判局和裁判所都被——...” 黎诚接著道:“如果万一英诺森八世才是————.不,当没听见吧。” 话头止在这里,但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几乎已经明示。 鲁道夫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来了黎诚的弦外之音。 “也是。”他微微頜首。 “祝你好运。” 黎诚接过鲁道夫伸过来的贤者之石,握著他的手摇了摇,也只能挤出这么句乾巴巴的话。 他握了握手中温热的贤者之石,手搭在肩膀上朝鲁道夫行了个骑士礼,这位骑士这些天给他留下的印象颇为不错。 在自己与他的合作的那场针对一个打退好几拨骑土的强大女巫的围剿中,鲁道夫身先士卒英勇的模样让黎诚印象颇为深刻。 “会的。”鲁道夫点点头:“也祝你猎杀之路顺利。” 他戴上铁面具,走出了房间。 圣体柜被关闭,神圣禁区闭拢。 但神圣禁区所带来的影响力在接下来一个月內仍旧残存在这片地区。 大概领主们也会为这片区域的女巫消失而忽略教会的霸道一一前提是教会这次的分裂不至於伤筋动骨,但是就目前的情报来看一位活圣人叛教,大概不会是什么小事。 异教徒比魔鬼还要恐怖啊· 黎诚嘆口气,和苏半夏一起在城墙上看著鲁道夫离去的马车影子,他可不想被圈进莫名其妙的宗教斗爭里。 教会里有没有狼人,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必然有啊· 鲁道夫虽然身体素质远远不如自己,但他召来神授所能施展出来的战斗力比常態的黎诚还要强些一当然,前提是黎诚不唤出恶神虚影,不使用任何可能被怀疑的东西,包括千足龙与和时代不同的朴刀,仅仅以苏半夏那点神授和隱藏在盔甲里的纹血之煞。 但这样的黎诚也绝对算不上弱了,毕竟黎诚的肉体可是龙主级別的人附身改造过的。 鲁道夫走的时候静悄悄的,一小辆车队轻车从简,除却必须得低声颂唱讚歌的修女,几乎是悄无声息就离开了这里。 他和所有骑士都宣布了圣城叛乱的事情,一部分骑士选择同他一起回去,或许是也存著些保卫圣体柜的想法。 那些不愿意回圣城的骑土鲁道夫也未强求,只各自祝福一句,就让他们继续寻找新的女巫踪跡去了。 鲁道夫骑在马上,小修女缩在他的袍子里,抬头看见他有些出神:“怎么了?” 鲁道夫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不通老师干了什么。” 他遥望向圣城的方向,轻轻吐了一口气:“异端———么?”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教会也能通过猎杀女巫修女获得神授,这是您的旨意么?” “主?” “要看著我们自相残杀,要看著我们自取灭亡,一代又一代展露出丑陋的人性——” 马蒂亚斯轻声说:“你更像—魔鬼才对啊———” 他跪在受难者像前,眼晴里满是失落与困惑。 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位修女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祈祷的他的肩膀。 她不是修女,此时应当称她为女巫更合適。 正是隱藏在圣城里,辉骸姐妹会的首领一一克拉丽丝。 “走吧,活圣人马蒂亚斯,我带你—去见见血海深处。” 克拉丽丝目光深邃,看著受难者像的眼神也毫无波动,似乎之前会议上褻瀆神血的並不是她。 “那里,你能得到一切的真相。” 第145章 情报 第145章 情报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苏半夏挠挠头,开口问道。 黎诚警了一眼那边款款走来的白猫,道:“还是先听听我们的女巫朋友怎么说吧。” “贤者格尼薇儿询问你们是否好奇教会的分裂。”白猫舔了舔爪子,又觉得这样是不是太像猫了,把爪子又放下来。 “大概辉骸姐妹会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重要的角色。” 黎诚笑笑,靠在墙上和苏半夏解释:“辉骸姐妹会袭击休,大概是刻意没杀掉他,只逼他汲取过量神授,或是等到他传完消息后再杀。” “只不过被我们拦下来了。” “这是计划中的一环。”白猫点点头:“教会知道女巫再有人整合,必然不会忽略。” “请出圣体柜,展开神圣禁区也是你们策划的?” “是,只是没想到这么轻易。”白猫摇摇头:“设想中第一次只是会有大量零散骑士往此地匯聚,要女巫们杀过一批骑士,才会请出圣体柜。”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杀死骑士不是什么大事。 骑士们虽然是狩猎女巫,但一般是隱藏在暗处,正面和女巫作战,大部分骑士其实都是落於下风。 因为女巫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奇诡了。 “毕竟圣体柜並不会轻易被动用,这次这么快就被调用,反而出乎我们的预料。” “然后就是分裂——”黎诚晞嘘道:“请出圣体柜,然后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分裂了教会。” “你想知道,我们也会告诉你。”白猫声音变了变,变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只是代价是相对的,我们也很好奇你的神性与你的修女那和主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何而来。” “不说算了。”黎诚摇摇头:“用这么点宽泛不实的消息就想换我们最大的秘密,做梦?” “无妨——”那女人的声音忽得飘忽许多:“我们还是面对面讲话吧,莉姆被你们变成了猫,实在有些不好传话。” 黎诚看向远处,四只黑猫迈著优雅的步子,正朝这边款款走来。 “这么快?”黎诚一挑眉头,想到刚刚离开的圣体柜,心中瞭然。 为首那只黑猫跳到白猫莉姆旁边,莉姆惊喜地过去蹭它,尾巴高高竖起。 “这里浓郁的神圣禁区味道让我噁心,去城外吧。”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通过歷史碎屑商量一阵后,缓缓点了点头。 “阁下也是骑士,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卖关子。” “活圣人马蒂亚斯叛教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黎诚点点头。 “他叛教,是因为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格尼薇儿站在树枝上,缓缓將之前圣城圣堂里发生过的事情款款道来。 包括人类的原罪、女巫才是神眷的一方。 她本以为面前的活圣人会如马蒂亚斯第一次得知真相时般歇斯底里,可没想到这个骑士只是皱著眉,静静听完了这一切。 “说实话,我並不意外。”黎诚最后和苏半夏锐评道:“这主更像是旧约里的主,更霸道些。” 四只黑猫化为姿色各异的女巫,笑吟吟看著黎诚。 为首的那位正是格尼薇儿。 她身穿黑色羽绒长袍和高靴,脖子上佩戴著一颗镶嵌著红宝石的项链。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瞳孔深邃,透过它看去仿佛能看到无尽的远方。 这是一个男人很难抵挡的女人,和长大后吴桐近乎无瑕的面容没办法比较, 但对男人的诱惑却更胜一筹。 “姓名:格尼薇儿” “性別:女” “状態:瀆神、窃神权者” 女巫们身上都有“窃神权者”这个词条,这与故事中神赐予背叛者神授似乎又相矛盾。 黎诚眼神闪烁两下,这重世界的势力根须纠结得就可怕,虽然力量都是出自那位“主”,但彼此间所从属的势力又各不相同。 “如何?年轻的骑士,是否愿意追隨马蒂亚斯的脚步,与真正正义者一起一“重塑这个充满著罪恶的世界?” 格尼薇儿笑吟吟地看著黎诚,声音充满了蛊惑力。 “听上去你们好像才是正义的一方。”黎诚笑笑:“源於上帝的正义。” “难道不该贯彻上帝的正义?”反倒是状態栏里有著明显“瀆神”词条的格尼薇儿反问:“你既然是上帝的骑土,贯彻上帝的正义又有什么问题。”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啊.” 黎诚感慨一声:“主他眼瞎啊,神授乱给。” 如此瀆神的话语从一位骑土口中说出,格尼薇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不信神,有些事你不必把我套入马蒂亚斯的位置。”黎诚一摊手:“想从我这里拿到些什么东西,光靠这种假大空的背景设定可不够。” 辉骸姐妹会表面上和黎诚推心置腹,实际上给到的情报都没什么鸟用,教会分裂和圣体柜的情报都是在已经尘埃落定时才给到黎诚。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用,顶多就是帮著了解这个世界,勉强当个冷知识,带不来任何收益。 甚至还不如鲁道夫给他的那块贤者之石来得实在。 不过黎诚也理解,双方连结盟都没结盟,顶多算是知道有这么个能当盟友的傢伙,还在互相试探。 黎诚在女巫那边一开始就是一个“反神”的形象,却又是教会的骑土,拥有神授,所以他的身份在女巫眼里实在有够矛盾。 格尼薇儿深吸一口气,冷然道:“你当真不害怕么?” 黎诚笑了:“想动手?” 说实话,格尼薇儿的確有想直接动手把黎诚扣下的想法。 但格尼薇儿强压下心底的不愉,回头对其他女巫咬牙道:“先去將圣体柜拿到手。” 黎诚的声音传来:“我不准。” 眾女巫回头看著站在原地的黎诚,他的脸上还残留著慢慢收敛的笑意。 黎诚其实对教会和女巫们之间的醃事情没什么兴趣,猎杀女巫也只是因为自己分配到的身份摆在这里。 再加上女巫確实毒害平民,黎诚勉强算是个良善的人,猎杀恶人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现在女巫们要奔著鲁道夫去了,黎诚想了想,还是决定看在那份临別赠礼的面子上帮他一把。 格尼薇儿回头,漂亮的眼晴里终於闪过一丝不耐与残忍。 第146章 交手 第146章 交手 林子里静悄悄的,但隨著黎诚这句“我不准”响起,似有什么看不见的风暴在几人之间涌动。 “是否是我们一开始的谦卑与谨慎,让你觉得女巫们很好说话?” 格尼薇儿开口,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些不耐。 “你当然可以不把我的想法当回事。”黎诚时刻准备把私人空间里的朴刀抽出,声音也冷了下来:“那就做好与我为敌的准备。” “那正好,就让我看看你这並不来源於神的力量,究竟够不够资格成为我们谋夺的东西吧!” 这句带著威胁的声音刚一落下,女巫顿时化为阴影四散开来,可苏半夏的藤蔓已经从四周暴起。 周围没有其他人,没有了教会的眼线,二人也不再遮掩他们的手段。 四名女巫遁入阴影中,粘稠的灰色雾气朝二人涌来,却在靠近黎诚的那一瞬间被恶神虚影远远震开。 格尼薇儿看著黎诚身上浮现的四臂恶神,在阴影中瞪大了眼睛。 紧接著是四周暴起的藤蔓,格尼薇儿感觉自己半虚半实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缠住,这藤蔓似乎能探入阴影里抓住虚幻的女巫! 她一挥手,洒出一把什么粉末,四周树林里的树木飞快枯萎下去,可是这藤蔓似乎不是植物,连一丝枯萎的跡象也没有。 但作为贤者,格尼薇儿的手段也並非这般单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轻喝一声,让苏半夏这束缚住她的藤蔓自燃起来。 苏半夏轻一声,缩回那燃著的藤蔓,细细看了看。 但格尼薇儿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一片看不见的场域展开,將眾人笼罩进去。 领域中的格尼薇儿忽得想到了自己还未成为女巫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孤身一人,住在一位骑士老爷封地的农场阁楼里,给骑士老爷当佣人。 只是骑士老爷並不喜欢她,因为她的脸上是严重的烫伤带来的疤痕一一那场火灾也带走了她的父母亲人。 虽然是女佣,但实际上说是农奴更合適,那位骑士老爷並不把她当做女人, 只將她作为一个好用的、不会哭喊的劳动力。 格尼薇儿一切不自信皆源於那时候的经歷,即使她成了女巫后將那儿所有的人都杀光了,可他们尖锐的声音似乎永远蒙绕在她的耳边。 “故乡之讚美: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的恩赐,您可將自身周围百米划定为您的领域,持续至您血肉枯竭或是被其他更强的领域覆盖。” “在您的领域內,您认可的人(包括您自己)可获得增益效果“讚美”,敌人获得负面效果“训斥』。” “讚美:来自亲近者的讚美,懦弱者变得无畏、软弱者变得勇猛,增加信心、欲望、肉体强度、血肉恢復速度。” “训斥:来自亲近者的训斥,无畏者变得懦弱,勇猛者变得软弱,减少信心、欲望、肉体强度、血肉恢復速度。” 就只是一个晃神的瞬间,苏半夏指尖夹著碧绿色的晶片,叱一声“神通·指地成牢”。 一名女巫被从阴影中被藤蔓拉出来,囚禁在牢笼里,黎诚杀人剑意一闪而过,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將她腰斩。 女巫的身影在囚牢里再度重聚,黎诚持刀站在旁边,握著的是那柄晋末带回来的朴刀。 阴影中无数乌鸦黑猫涌出,夹杂著个別逸散著黑烟的鸦与猫,还有灰濛濛的雾气与闪烁的黑光。 都被一柄朴刀尽数斩下! 绵绵不断的刀光像是遍布在黎诚周身每个角落,乌鸦和黑猫的惨叫声中,恶神虚影煞意更浓! 黎诚刀上蒙绕著金雷,挥舞中几乎连成一片绵绵的雷海! 格尼薇儿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朝黎诚丟出什么,在半空中化为一颗半人高的圆球,圆球上裂开大嘴,朝黎诚发出啸叫。 黎诚感觉心神略微激盪,但他的刀並不因他的心神激盪而犹豫,仅是一个闪身,朴刀划过一道弧度,將这黑雾般的圆球一刀两断。 格尼薇儿还想做些什么,就看见那骑士腕上的石头手鐲宛如活了过来,变成一柄火般的玩意,远远指向自己。 这一串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似乎是格尼薇儿自己撞上了黎诚的枪口。 “轰!” 一声枪响,格尼薇儿的身影被轰成碎片,在另外的阴影中重聚。 苏半夏躲在黎诚身后,在间隙中握著石刀朝囚牢里的那个女巫走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格尼薇儿被杀一次,还有一个女巫的生命掌握在黎诚和苏半夏手中。 苏半夏举著石刀悬在那被困住的女巫额上,狠狠刺下! 女巫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一瞬,就死在了苏半夏的石刀下。 苏半夏又看向另外几名女巫,她不是寻常属弱的修女,如果她放手而为,说不定在道具的加持下猎杀女巫比黎诚还要简单。 黎诚看著不远处重新凝聚身形的格尼薇儿,朴刀下指,一挑眉:“还要继续么?” “你们好不好说话我不知道。”他舔了舔嘴唇,强忍住纹血之煞继续杀戮的衝动:“我可不怎么好说话。” “我会將你的態度与辉骸姐妹会说的。”格尼薇儿深深看他一眼,道:“继续让莉姆留在你们身边吧。” 一个转身,带著剩下的女巫们融入阴影中离去。 这次出手和女巫已经可以算得上闹了,关係也降到了冰点。 不过莉姆还在这里,大概是辉骸姐妹会仍旧留了条破冰的路子。 大不了事后换个贤者来和自己接触,毕竟辉骸姐妹会又不是格尼薇儿一个人开的。 就算自己和格尼薇儿的关係已经不死不休了,只要自己没有彻底和整个姐妹会站在对立面,那关係就有转圜的余地。 苏半夏也没什么意见,她本身就没什么主见,自己也有退路,与其说她是来做任务的,不如说她是来郊游寻宝的。 莉姆还留在二人身边,女巫们也很清楚,並不想就此和黎诚闹。 这次的出手,与其说是黎诚心血来潮想要护住鲁道夫护送圣体柜,不如说是双方默契的又一次相互试探。 黎诚想看看女巫们的底细,女巫们同样也想看看黎诚的底细。 结果黎诚的底细確实有点嚇人。 第147章 女巫释子思考中 第147章 女巫释子思考中 小屋就在林子里,静静地嘉立在那儿, 屋顶是高高的锯齿形木板,风吹的时候会发出咯哎咯哎的声音。 释子推开门,里头的地面铺著制好的皮草,踩上去柔软舒適。 壁炉的火燃著,整个小屋在火的光辉下显得更加温暖亲切。 小屋里的架子上放著许多神秘的藏品,从草药到乌鸦鸟架,里头不算小,或坐或站著三个男人。 “伊芙小姐,您回来了·—” 那三个男人迎了上来,都用关切的眼神盯著释子。 他们都是伊芙的男宠一一不过说是男宠並不恰当,应该说是伊芙的后宫。 一个优秀的女巫就该有这般动人的魅力,能让患蠢的男人为之折服。 其实原本伊芙共养了十几个男宠,其他的这些时间都被那个被释子扇了一巴掌的女巫勾引去了,现在就留下这三个。 释子对这三个男人不感兴趣,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却看见为首那个金髮男人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猛地冲了上来。 “伊芙小姐,您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摸伊芙精致小巧的脸,英俊的脸上有些担忧:“如果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都可以和我们说,我们和那些单纯因为您的容貌才追隨——“ 话音未落,就被释子一把握住伸过来的手,一记漂亮的旋身过肩摔“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金髮男都被摔懵了,挣扎著想要爬起身,被释子反手剪住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被释子压制在体內的伊芙发出尖锐的爆鸣:“哦不!我的巴伦!快鬆手!” 释子冷冷看向另外两个人。 那两个人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恐地退后两步。 被释子按住的那个金髮男人还在深情地呼喊著伊芙的名字,听得她有些起鸡皮疙瘩,实在是听得烦了,乾脆一拳打在他下頜,给他打晕过去。 忽略心底伊芙几乎暴怒的大喊大叫,释子站起来,瞟了两人一眼:“退下。” 末了,又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金髮男人,补了句:“把他,也带走。” 二人忙不迭点头,抬起金髮男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释子鬆口气,关上门走到房间里坐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女巫的笔记,坐在窗前慢慢看了起来。 心底的伊芙还在恶狠狠地叫著,释子被她烦得有些看不进去书,忍不住反问了句。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巴伦,为什么又找,那么多,男人?” 之前和科霖诉苦时,那些话是黎诚教给她的话语,她復读说得很流利,但是真要她自己来遣词造句,就会出现这种说话断断续续的情况。 伊芙听了好几天,才勉强能听懂释子这种彆扭的说话方式释子的三观其实是跟著黎诚走的,而黎诚又是那种比较传统的东方人性格, 和异性的接触也不多,情感观是那种一对一的老古板。 再加上释子所刷的短剧,里头大多是经过一轮网络审查的健康產物,也没几个“我就是要开后宫!”这种义正辞严的调调。 所以在释子看来,伊芙今天的愤怒就很反常。 可伊芙却反问起来:“我最喜欢他,跟我喜欢其他人有什么关係?” 释子眉头紧皱,这些天伊芙除了和她说话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孤独迫使伊芙对释子倒是透露了许多东西。 比如那十几个男宠的事情,伊芙还慷慨地和释子说除了某几个自己最喜欢的以外,可以送她几个当玩具,被释子无视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喜欢,其他人?” 释子冷然道,她的成长速度飞快,虽然现在还是没办法应对太复杂的情况但是忽略她的顿句,沟通起来和正常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伊芙冷笑一声:“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怎么?” “傻——逼——” 释子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句脏话。 没等伊芙发怒和她对骂起来,释子又接著说:“如果巴伦,喜欢其他,女巫?” 伊芙尖叫起来:“你在说什么狗屁!” “巴伦怎么可能喜欢其他女人!” “那你,凭什么,喜欢其他男人?” “我比他强,所以我就能把喜欢分给其他人,他就必须得和別人一起分享我的喜欢。” 伊芙咬牙切齿:“那些贵族公爵三妻四妾,你怎么不去问他们为什么要喜欢那么多女人?” “他们,也是傻逼。”释子歪歪头道:“他们是,傻逼,不代表,你不是, 傻逼。” 伊芙冷笑一声:“你那个骑士主人又是什么呢?他不也跟著一个修女?” 她张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伊芙是在说黎诚,眨眨眼锐评。 “他也是,傻逼,但他傻逼,是和你们不一样的傻逼。” 释子回想起了幕末的樱子,普末的吴桐,还有这次遇上的苏半夏,愣是没感觉到黎诚对谁有什么男女之情。 伊芙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如果我强大了却没资格拥有更多的男人,那些强大的男人又凭什么占有更多的女人呢?” “如果,巴伦更强大,你就能,看他找更多,女人?”释子反问。 “巴伦不是那样的人!” 释子忽然笑了起来:“可你,是这样的人。” 伊芙一时语塞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傢伙用言语逼成这样,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释子微笑著继续看书,心中却还在想著刚才脑海中闪过的东西。 释子从出生开始,现在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起了情感上的东西。 她其实完全明白“爱情”、“友情”之类的东西,只是永远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正如她一眼能看出来黎诚压根没有喜欢的人。 黎诚对樱子更多的是对伙伴的信任与责任,对吴桐更多的是对晚辈的爱护和宠溺,对自己姐姐则是亲情与家的寄託。 对自己.嗯..在知道自己诞生了自我意识后,把自己当工具挡刀的情况也少了,像是又多一个家人的感觉。 不,还没有到家人的地步,半步家人境? 而对苏半夏就更是纯纯看同伴的眼光。 那自己对其他人的情感呢? 释子思考一阵,说不清自己对黎诚或者吴桐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她把目光又重新放在这晦涩难懂的巫术笔记上,挠挠头继续学了起来。 第148章 投身於『道』 第148章 投身於『道』 夜晚的林子里黑的,树权奇形怪状,宛如什么黑夜里的妖魔。 黎诚和苏半夏对坐在篝火旁,帐篷已经搭起来了,是苏半夏带在私人空间里头的摺叠帐篷,不怎么占空间,展开来也就十几分钟的事情。 代步用的弩马绑在一边,低头默默啃著草。 猎杀女巫骑士们配的马都不是战马,只能用来代步,一吃痛就很容易失控。 黎诚捅了捅篝火,篝火周围一圈落叶都被扫开,用石头围了起来,倒是不用担心点著火烧了林子。 他身上没穿著盔甲,苏半夏也换下了修女服,二人看上去像是什么流浪的商人。 “对於女巫的力量,你怎么看?” “从格尼薇儿小姐说的那个故事里,女巫的力量应该直接来自於神,但是她们又说过女巫的力量来自莉莉丝,我有些搞不懂—.” 黎诚的瞳孔里映著火光,微微点头。 “是的,这里是最大的疑点,这两者之间必然有一个结论是错误的。” “虽然莉莉丝的力量也是来自於主,但如果女巫们的力量来自莉莉丝,又和神亲自赐下这一点互相矛盾。” “毕竟无论是故事中还是经书里,莉莉丝总是和主站在对立面。” 苏半夏托著腮沉思著,半响又嘆了口气:“分析这东西,还不如让我做两张数学卷子来得乾脆。” 黎诚笑笑,这还没扯上修女和主之间的关係呢,这重歷史里头政治关係错综复杂,宛如水里纠缠不清的海草,有的还藏在一层一层的情报底下。 他沉默一会儿,顺著苏半夏的话题接著道:“算来你也快高考了吧?” “嗯,我最多再呆两三周,就得回去高考。”苏半夏著手指算著日子:“不行,还得再早点,还得复习一下政治地理。” “文科生?” “对。”苏半夏小心地看了眼黎诚,搓搓手指:“那个,九黎先生,之后如果您还要留在这个世界,那如果您能拿到白魔法典籍,可以优先卖给我吗?” “你学的东西不比白魔法巫术差吧?”黎诚想到她的神通,甚至据她之前说的往上还有仙法、玉筹仙法,效果比女巫们的巫术强了不知道多少。 苏半夏沉默一会儿,才透露道:“神通仙法都是规则级的东西,消耗和限制都很大。” “每天我只能使用最多五次“神通”,连续使用的话最多连续使用三次。”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爸妈也不想教我別的,说学多了就没办法投身於『道”,我也不知道『道』是什么东西,就想自己赞钱学学別的。” 还是有所隱瞒·.不过没有撒谎黎诚敏锐地从这女孩有些喘喘不安的神情里觉察出了些东西,他虽然不清楚那重歷史的力量体系,但也意识到了这麻烦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上不少。 “投身於『道”—好大的口气黎诚感慨一句,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承诺:“到时候再说吧。” 除了半用嘴半用歷史碎屑混著聊天的黎诚和苏半夏,还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也坐在篝火旁,离二人稍微有些远,蜷缩著烤火。 白头髮映著火光,被照成温暖的橘黄色。 路上苏半夏再对莉姆使了胎化易形,把她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格尼薇儿吩她仍旧跟著黎诚和苏半夏,这傻女巫也老老实实跟著当个传话筒。 苏半夏有担心过莉姆会不会跑,看来只是她杞人忧天。 对於莉姆而言,辉骸姐妹会的命令似乎是绝对的,要她去截杀审判官,她就去;要她深入教会里头和黎诚碰面,她也去。 包括现在留在黎诚身边当传话筒,她也战战兢兢跟著。 黎诚看出这女巫有点討好型人格的意思,再配合她“背叛背叛者而成女巫”的身份,大概她在女巫的群体里也是最奇怪的一类一一她並未真正背叛过什么人。 背叛和杀人都是同一回事,就像一层窗户纸。 杀人者不忌惮第二次杀人,一旦杀人数从零到了一,那从一到二只是一个心理活动的事情。 所以她的狡诈程度远远比不上正派女巫,都不用拿格尼薇儿打比方,甚至连伊芙都不一定能比得上。 伊芙一直在试图和释子搞好关係,这並不是她真的和释子有了什么感情,相反,她知道只有先把释子变成“朋友”才有资格进入下一步一一背叛。 只是很可惜她的示好全都打了水漂,黎诚特意吩咐过无论伊芙说什么都当她在说谎就好了。 跟著黎诚他们的莉姆只是有些迷茫,似乎对格尼薇儿为何让自己一直跟在黎诚身边有些困惑,黎诚都有点不好意思利用她了。 但他还是丟过去一块麵包,面上冷然道:“烤一烤再吃。” 莉姆默然接著麵包,小口小口啃著,连看都没看黎诚一眼。 林子里忽得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黎诚抬眼望去,只看见一个狠狐的男人牵著马冲了过来,看见黎诚和苏半夏时惊喜了一阵。 “嗨!”他上前几步走到火堆旁,了黎诚放在一旁的双手剑和手半剑一眼,面上堆著笑容:“我在林子里遇见了狼群,能麻烦借点火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他来的方向,林子里也传来一阵悠长的狼豪声。 黑暗中泛著幽光的眼睛忽明忽暗,却因为火光不敢上前。 黎诚手腕上的石鐲子悄然落下,悄无声息在杂草丛中往那边游去。 来人先看向一看上去就比较好说话的苏半夏,苏半夏遇上陌生人搭话有点惶然:“我、我·——九黎先生,我们要给他吗?” 这人看向黎诚,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从火堆里取出根燃著的木材递给他:“请便。” 这人道两声谢,捧著火种走到不远处,把枯叶聚拢起来,也熟练地扫出一圈防火的圈子,从马上取下缝好的薄兽皮,支起了一处小帐篷。 苏半夏小心看了他两眼,往黎诚那边稍微挪了挪。 “一会儿..” 黎诚表面毫无波澜,实际通过歷史碎屑,朝苏半夏吩咐了两句。 第149章 被烧死的女巫 第149章 被烧死的女巫 皮耶罗偷看这边一眼,发现之前那个白色头髮的比较年轻的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已经到那个帐篷里休息去了。 他盯著苏半夏和黎诚的帐篷看了好几眼,这现代化的摺叠帐篷让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帐篷这材质像是什么贵族,但看穿著又不像,或许是什么走了大运的流浪商人。 两分钟后那女人似乎检查完了帐篷,低声商量一阵,那个细皮嫩肉的女人就钻进帐篷里休息了。 只留下那个男人在外头守夜。 皮耶罗见只有男人一个人在外头,就起身凑过去:“朋友,怎么称呼?” 黎诚抬头看了男人一眼,低头捅了捅篝火:“黎诚。” “我叫皮耶罗,住在附近米特尔男爵的领地村子里,是个信使。”皮耶罗笑道:“刚才我看你那个朋友有些怕我,就不敢上来搭话。” “没怎么见过生人的女孩,有些。”黎诚笑笑。 听见黎诚这么说,皮耶罗明显有些鬆了口气的样子,犹豫一阵,劝道:“如果阁下带著两个女孩,就別往前走了。” “怎么?” 皮耶罗挠挠头:“也就看在你这救我一命的火种面子上— “米特尔男爵最近在领地里头抓女巫。” “抓女巫?”黎诚皱皱眉:“这不该是教会的事情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皮耶罗犹豫一阵,小声说道:“况且我们也不知道男爵大人怎么分辨女巫,据说已经烧死好几个女巫了。” “倒不是因为烧死邪恶的女巫有什么不好的———”他压低声音:“只是好多无辜的人都被米特尔男爵抓走了,能別吃这个苦还是绕著走好些。” “我明白了。”黎诚微微点头。 为了不让女巫的恐慌扩散,虽然教会內部发起了大规模的女巫猎杀,但是对外並未把女巫的一些可怖特性说得太明白。 女巫比如不会被通常的手段杀死,只有猎杀女巫修女才能杀死她们,这种事情也只有审判局和裁判所的骑士们清楚。 部分高等级的贵族倒是也能得到些消息,这平民不知道也很正常。 女巫能被烧死,这话是黎诚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黎诚朝皮耶罗眨眨眼,从怀里取出將自己册封为骑士的那份文件手稿:“我也勉强算是个贵族,那个米特尔男爵先生应该不至於找我麻烦。” 在普遍文盲的中世纪,皮耶罗居然识字,不仅认出了教会的標记,还看出来了他是一位骑士。 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忙不迭后退两步:“您大人您是骑士?” 黎诚一抬头,就看见皮耶罗满脸恐惧地看著他:“骑士老爷,我——-我不是特意说领主大人——..我、我—. 他马上跪下来,伸手就要去抽自己耳光:“我不该、我——-男爵大人怎么会错呢!” 黎诚皱眉看著这一切,伸手拉住了突然慌乱起来的皮耶罗:“你怎么了?” 皮耶罗几乎要哭出来:“求您了,您当我没说过之前的话,骑士大人,不要和领主说我在背地里说他的閒话—.” 黎诚眉头紧皱:“你见过这个和我一样的骑士?” 皮耶罗忙不迭点头:“领主大人抓捕女巫的时候,就有好几位您这样的骑土跟著。” 黎诚长吐一口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前头那就是米特尔男爵的城堡了。” “一个小小的男爵也有城堡?” “据说米特尔男爵祖上以前是位尊贵的侯爵,只是慢慢被削了下来,这边一大片封地都是他的哩。”皮耶罗解释道。 他牵著马,跟在这已经披甲上身威武的骑士身后。 皮耶罗是个信使,所以认得几个字,也有几分眼光,这骑土的文书不像假造的,现在气势汹汹往男爵那儿走,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咽了口口水,有些胆怯道:“骑士大人,我就不跟著你们继续往前了...” 黎诚微微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掀起钵型盔朝他笑了笑:“麻烦你带路了。” “不麻烦,不麻烦——”皮耶罗忙不迭点头,牵著马飞快就走了。 黎诚看著远处那城堡,仰头对马上和莉姆坐在一起的苏半夏吩咐:“你先把她变成白猫吧,免得出什么岔子。” 苏半夏点点头,手指一点,莉姆又变成了白猫的模样。 黎诚牵著马往城堡走去,刚走不到一半路,就听见半路上那座瞭望塔塔上有人大声威胁。 “止步!” 那士兵拿著十字弩指著黎诚,喊道:“前方是领主米特尔男爵划分出来的城堡区,閒人止步!” “来硬的软的?”黎诚低声问苏半夏。 “软、软的吧。” 苏半夏知道黎诚所谓的硬的就是杀进去掐著那男爵的脖子问他“你怎么烧死女巫的来跟我说说”,虽然简单粗暴,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太简单粗暴了。 黎诚略微遗憾地摇摇头,感受到乱世百害一利中唯一一点利好来一一可以不用和傻逼讲道理。 换在普末他骑马擎枪已经杀进去了,幕末也该打刀一路见红,唯独这重歷史比较安稳,1490年各地领主间虽然仍然有摩擦,但英法百年战爭刚刚结束几十年,大伙都在休养生息,也算得上和平。 可是他又忽得警惕起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莽夫想法,不该谋定而后动么? 纹血之煞的影响还是有点太大了,最好下次行走前能搞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歷史异物,免得因为衝动坏了事。 “我是教会猎杀女巫的骑士,以神的名义,我有事情要向你家领主求助。” “这是我的任命文书。” 黎诚从怀里掏出文书来挥舞一番,那持著弩的土兵迟疑了,和一旁的同伴商量两声,喊道:“骑士大人,请稍等,我去问过我家领主大人!” 马蹄声逐渐远去,黎诚耐心等了一阵,终於看见传令官骑著马重新归来。 “尊敬的骑士大人,米特尔男爵请您到城堡暂候,他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立刻来招待您。” “请。” 黎诚微微点头,翻身上马,两人一猫跟著传令官往城堡走去。 第150章 行者「小亚细亚」 第150章 行者“小亚细亚” 这传令官把二人带到城堡前,城堡里头的女佣立刻將二人又带到了会客厅里头。 会客厅皮革缝製的现代工艺软沙发让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讶然。 “看上去像是行者带过来的。”苏半夏小声嘀咕。 “私人空间的位置本就紧张,谁会带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黎诚捏了捏眉心:“更有可能是用能力手搓出来的。” 行者能力千奇百怪,在异世界手搓军火都不是难事,更別提搓个真皮沙发了。 这时候黎诚反倒有些迟疑了,如果这个男爵真和行者搭上了关係,甚至说他自己就是一个行者,用什么“三味真火”或者“灼烧灵魂之火”一类的火焰,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杀死女巫。 只是这样的人物会只是个男爵? 二人坐在沙发上等了一阵,外头终於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没曾想推门进来的不是两人料想的行者,却是位衣著华贵的女土。 这位贵妇人身上穿著华丽的绸缎,微微仰著脸庞,长长的头髮被紫色缎带盘在头顶。 优雅的腰肢被金色的细带勒紧,饱满的胸脯呈现出完美的曲线。 “姓名:洛罗尼亚·卡拉』 “性別:女” “状態:小预言术” “小预言术:行者『小亚细亚”施加在此人身上的巫术,洛罗尼亚能藉由行者『小亚细亚』所遗留下来的媒介窥见部分残破的、可改变的未来。” 黎诚眉头一挑,她身上果然有行者的痕跡。 只是似乎只有个小预言术,这辅助性的东西可没办法杀掉女巫。 洛罗尼亚见著黎诚,却因为二人不怎么体面的打扮微不可查皱了皱眉:“阁下是教会的骑士?” 黎诚没太在意这贵妇人带著些嫌弃的神色,审判局的骑士空有骑士之名,却没有封地,在一些贵族眼里確实算不上贵族阶层。 只不过迫於教会的威势,贵族们就算看不上猎杀女巫骑土,还是会提供骑土所需要的帮助。 黎诚虽然对这女人的態度不甚意外,但还是耐著性子追问:“听闻最近阁下烧死过女巫?” “消息都传出这么远了?”洛罗尼亚愣了愣,瞪著黎诚说异道:“在两位骑土的帮助下,我確实有烧死好几位女巫。” 黎诚眯了眯眼:“敢问阁下怎么认出女巫的呢?我倒是想学习一番。” 且先不论女巫们是否会被火焰烧死,光是寻找隱藏在人群中的女巫就是个大麻烦。 教会的骑士们需要经过镇密的分析和追踪,在各地收集证据与情报,才能勉强锁定那些隱藏在人群里的女巫们。 “那两位教会骑士亲口认证的,我自然不会搞错。” 黎诚皱皱眉:“能麻烦阁下带我去见见这两位同僚吗?” 贵妇人微微点头,但她不会纤尊降贵亲自带黎诚去,挥挥手招来两个女僕:“你们带他去见见那两位骑土大人。” 走过长长的走廊,黎诚透过窗户瞧见园里坐著两个壮硕的男人,其中一个仿佛感应到黎诚的眼神,扭过头来看向这边,和黎诚对上了眼。 “您被不知名行者获取了信息。” 那男人看了黎诚一眼,又惊疑不定地望著苏半夏,原本笑著的脸僵住了,带上了些错的味道。 “姓名:『小亚细亚』 ”, “性別:男” “状態:解答者、羽蛇神之羽、巫术本源、体內熔炉” “羽蛇神之羽:独属於行者『小亚细亚”的无形羽翼,为持有者提供飞行能力,並在烈日下获得更多相关加成。” “巫术本源:从原生女巫中剥离出来的本源能量,能供给所有者施放巫术的资格,但施放巫术威力仅仅取决於该巫术本源的能力。” “体內熔炉:行者『小亚细亚』能够吞噬超量素材,並以三比一的比例,通过体內熔炉製造不含异常能力的事物。” 小亚细亚认出来这两人都是行者,但却瞧不出苏半夏的底细,这证明这个女孩的行者权限至少比他高两级。 黎诚停下脚步,前头带路的女佣有些疑惑地扭过头来:“先生?” 黎诚指了指园里那两人,问道:“这两位就是那两个骑士了吧?” 女佣凑过去看了两眼,恭敬地回道:“是的。” 黎诚挑挑眉,在心底问苏半夏:“你瞧出来他们是猎杀女巫骑士不?” “没有,”苏半夏答道:“我没看见他们的词条里头有和你一样的词条。” “你看我我有啥词条?” “猎杀之约、纹血之煞、心尺。”苏半夏老实回答:“就这三个。” 黎诚点点头,按理来说自己的状態远远不止这三个,那看来就算以后位阶高了,也只能探查出些这种浮於表面的状態。 “一般高个两个阶级就查不出自己不知道的状態了,”苏半夏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通晓者,你是解答者,你还勉强能查我的状態。” “但是我对外人有这个,可以提高我在通晓者及以下位阶的一级权限。” 苏半夏让歷史碎屑念出个道具的名字。 “歷史碎屑之屑:为纪念行者『黑司命』在第二十九重歷史中夺取部分“根源』,並藉此升华成根源神后,行者组织所赠送的特殊道具。” “成神”一一注意到这个词语,黎诚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苏半夏一眼:“你家深耕的第二十九重歷史?申级歷史?” “好、好像是·—” “那凭著咱俩这出生入死的关係,能请动你家里人来看看我姐姐什么问题不? 》 苏半夏认真思考了一番,摇头道:“我妈没那么好说话,而且她也不会治病·—” 黎诚嘆了口气,稍微有点失望。 不过他旋即又像个好奇宝宝般问道:“所谓『根源”,是什么东西?” 苏半夏沉吟一会儿,道:“你已经有一分神性了,如果你不断壮大这分神性,最终让人性与神性达成平衡,在维持住不会崩塌的平衡之后,按照现在行者的观点来看就属於成神了。” 第151章 行者的成神之路 第151章 行者的成神之路 “一般的神都会被直接评为甲级,不分肉体法术之类的玩意,意味著在甲级世界,你能拥有自保能力。” “而“根源”,是指在某段歷史中集齐至少三成唯一性歷史异物,並將其容纳进自己体內,达成人性、神性、唯一性三重平衡,这就是根源神。” 以前对行者之间力量体系区分不甚明了的黎诚,听了苏半夏这番解释,登时如同拨云见日般豁然开朗。 行者权限没办法分辨实力,虽然权限低的一般都比权限高的行者弱,但总有例外。 就比如普末后期的黎诚,虽然还是乞行者,但战斗力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在异常歷史里当咸鱼的解答者。 拿行者权限分战力,確实不怎么合理,就好像拿职位分能力一样,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参照,但是並没有形成基本自洽的逻辑。 按照苏半夏这种说法,未成神的行者还拥有甲级肉体、乙级法术之类的区分,单纯还在人的范畴內评价能在哪个等级的异常歷史活下去。 而一旦成神,就不再分什么肉体法术巫术之类的玩意,统一称为甲级,也就是能在甲级世界自保。 黎诚感觉这样划分也有深意,似乎甲级世界並不是拥有“甲级肉体”、“甲级法术”这种未成神的行者能轻鬆行走的地方。 大概率和神性有关。 黎诚神性太少,现在还看不出来区別,以后神性多了呢? 按这套区分方法以此类推,以吴桐为例,人神面相大概就是普通的“神”, 而疑似死后化身为狂血煞之主的蛋尤,则是“根源”神! 因为蛋尤遗骨就是唯一性歷史异物。 但是狂血煞之主的三重面相,应当也只是“神”的级別,只不过因为本身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战斗意志,被战狂们的意志又按照这个方向扭曲,能一打多人神面相级別的“神”,就挺合理。 见黎诚忽然呆住,苏半夏以为他因为自己的回答有些失望,不由得出声安慰道:“九黎先生,不用著急的,您这么厉害,一定能找到人治好你姐姐的病的。” 黎诚反应过来,隨口应了两句。 这行者世界对自己而言就是一大片迷雾,什么也看不分明,引自己入门的听风客拿了刀就不知所踪,歷史碎屑更是你不问它它绝不和你多说半个字。 更多时候自己就算想多了解些这个世界,也无从下手,问都不知道该问什么。 原以为跟著苏半夏来这重歷史只是来当保鏢的,没曾想居然是来听课的。 这行二代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行者的常识大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黎诚忽得想到aaa行者资金周转仿佛刻意提到过的“体制內行者”,登时瞭然。 体制內的行者大概率会有什么讲座之类的玩意,帮助他们快速融入行者社会,而自己这种野生“散修”,就纯纯听天由命猜谜慢慢凑情报了。 下到园里,女佣躬身行礼后离开,小亚细亚迎上来,友善地朝黎诚伸出手:“行者,『小亚细亚”,你也可以喊我阿歷克斯。” “行者、『九黎』”。”黎诚耸耸肩:“你就喊我九黎吧,反正有歷史碎屑在,他们不会在意。” 阿歷克斯点点头,歷史碎屑会將行者的名字合理化推送给异常歷史中的人, 否则在日本,一个明显不像是日本人的名字大概早把黎诚的底卸了个千净。 “两位来这里,是有什么任务吗?” 阿歷克斯表现得很友善,目光时不时苏半夏两眼:“还有这位尊贵的永行者大人?” 苏半夏木著一张脸,勉强忍住往后缩的欲望,按照黎诚吩咐的警了这人一眼,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些志忑,不知道自己这个眼神到不到位,下意识就要盯著地面,硬生生忍住了。 黎诚则是迎上去:“我们来这里调查男爵是怎么烧死女巫的。” “和男爵无关。”阿歷克斯嘆口气道:“是男爵夫人干的。” “我不关心是谁干的,我只想知道女巫真的可以被烧死吗?”黎诚反问:“你带著巫术本源的词条,应该知道女巫只能被猎杀女巫修女杀死。” “或者是你有什么手段能够杀死女巫?” 阿歷克斯摇摇头:“女巫只能被猎杀女巫修女杀死,这是这个世界根源级的规则。” “那你是凭什么杀死女巫的?”黎诚一挑眉头:“甚至还拿到了巫术本源。” “这巫术本源是一位女巫交换给我的,我製造了一屋子华贵的奢侈品家具换来的。”阿歷克斯苦笑两声:“最多能使用几个消耗不大的巫术,就要耗尽法力。” “至於杀死女巫———说来就有些长了。” 阿歷克斯示意二人和自己进房里说话,一边走一边解释:“我所接到的任务是在这段时间內保护洛罗尼亚夫人,她被女巫预言必將死在一场女巫的生诞中。” “小预言术?” 阿歷克斯摇摇头:“不,和我在异常歷史里头学的小预言术不同,女巫们的预言一般被称之为『神言术』。” 黎诚忽得停下了脚步,凝眉问道:“小预言术只在某段异常歷史產出吗?” 阿歷克塞有些摸不著头脑:“对,歷史碎屑为了区分不同异常歷史中获得的相近的术,会给它们命不同的名。” 黎诚忽地笑了,他从记忆里头翻出来些熟悉的东西。 “姓名:拉法·汗” “性別:男” “所持有能力:南洋诅咒咒术,养鬼秘术,小预言术。” 阿歷克塞有些摸不著头脑:“小预言术不是我在这重歷史里头得到的技能是我在第一百四十六重歷史获得的。” “第一百四十六重—”黎诚笑了笑:“没什么,请继续。” “刚说到哪里了?” “洛罗尼亚夫人被女巫预言必將死在一场女巫的生诞中。” “哦对。”阿歷克塞继续说下去:“於是我选择对洛罗尼亚夫人所接近过的每个女人都使用小预言术了。” “然后洛罗尼亚夫人会把碎片中那些有可能成为女巫的女人,全都冠上女巫的名头烧死。” 第152章 小预言术与女巫的神言术 第152章 小预言术与女巫的神言术 黎诚看了阿歷克塞一眼:“全杀了?” 阿歷克塞点点头,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小预言术所看见的未来都是可以改变的未来,只要杀掉她们,洛罗尼亚夫人就不必担心被女巫的阴谋杀死。” “只要熬过任务给的限制,我的主要目標完成了,也无所谓之后发不发生。” “你怎么確定那些女人一定会变成女巫?” “我不能確认啊。”阿歷克塞一摊手:“杀错就杀错了唄。” “中世纪的普通人,不过是领主的財產罢了。” 黎诚皱了皱眉头,上下打量了阿歷克塞一通,手指放在腰间的手半剑上点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翻脸拔剑,只是半是感慨半是讥讽了句。 “你融入这野蛮的规矩倒是快。” 阿歷克塞耸耸肩,对黎诚话里带著的刺不甚在意。 而黎诚也不是什么圣母,虽然打心底里看不起阿歷克塞这种屠杀平民的行为,但行者总归和自己是一类人,倒也按撩住了杀心。 但真要让他在现场撞见了,大概吃自己一刀是跑不了的。 阿歷克塞似乎是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扭开话题道:“两位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一是为了看看谁能烧死女巫。”黎诚摇摇头:“看来这个困惑已经解除了+ “二是听说男爵家藏书丰富,想看看有没有几十年前的黑死病相关记录。” 阿歷克塞想了想,道:“男爵家的藏书確实不少,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说服男爵夫人,让你们去看看。” “男爵呢?” 阿歷克塞道:“男爵是位神授骑士,跟著神授骑士团远征去了。” 黎诚挑了挑眉头:“远征?” 阿歷克塞愣了愣:“你不知道?” 他偷偷看了黎诚身后的苏半夏一眼,解释道:“神授骑士团在执行一项机密任务,代號『大远征”,男爵已经半年没归来了。” 谈论间,另一位骑士也走了上来:“阿歷克塞先生,这是您朋友?” “姓名:里瓦斯” “性別:男” “状態:无” 这个名为里瓦斯的男人不是行者,身上也没有什么能力,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顶多比常人壮硕些,能撑得起骑士的全身甲冑。 阿歷克塞尷尬笑了两声,道:“勉强算个熟人,路过这边。” 里瓦斯看著黎诚身上的盔甲,讚嘆道:“看来您和阿歷克塞一样,都是真正猎杀女巫的骑士了。” “虽然我一直也想成为猎杀女巫的骑士,但是没通过教会的扈从审核,”里瓦斯的声音有些失望,但又很快振作起来:“不过跟著阿歷克塞先生,我也亲手杀死了好几个女巫!” 这摩拳擦掌的男人脸上露出几分骄傲来:“就算教会没封我为骑土,我也能消灭邪恶的女巫!” 黎诚只是淡淡暨了他一眼,继续对阿歷克塞问道:“对於『大远征”,你知道些什么?” 阿歷克塞又笑两声,朝黎诚搓了搓手指:“两百点,不过分吧?” 黎诚咧开嘴笑了笑,给苏半夏嚇了一跳。 九黎先生虽然靠谱,但是精神看上去不怎么正常,苏半夏总觉得他这么一笑就要拔刀砍人。 苏半夏生怕黎诚以为阿歷克塞在趁机敲诈他,正想开口说自己出钱,就看见黎诚挥挥手,给阿歷克塞打过去两百探索点。 “合理,交易而已,不寒。” 阿歷克塞拿到探索点忽然有点后悔,但对於他这种偶尔连任务都完成不了的底层行者而言,两百探索点也不是小数目了。 咳嗽两声,阿歷克塞忽略这点莫名其妙的担忧,开始和黎诚讲起了他所知的情报。 “我的情报只来源於男爵夫人,所以可能存在男爵在欺骗自己妻子的可能, 我不能保证它完全正確。” 阿歷克塞先是和黎诚確认了一番,黎诚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情报渠道,倒是不怎么在意,点了点头。 “所谓『大远征”是教会每隔几年不定时发起的一次行军,仅有神授骑士团的神授骑士参与。” “远征的地方不明,远征的对象不明,唯一能知道的是那个远征的地点似乎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因为从未有领主记录过神授骑士的远征踪跡。” 黎诚思考一阵,阿歷克塞也留了些时间给黎诚思考。 一时间园里只有的风声。 苏半夏早就理不清这重歷史里头的逻辑了,女巫、辉骸姐妹会、神、教会、 莉莉丝、还有那个和莉莉丝对赌的傢伙。 各自都有各自的企图,各自都有各自的目的。 乾脆把解谜的事情交给九黎先生算了,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找本白魔法典籍·——· 主线任务能不能完成都无所谓,黑死病的成因也麻烦,鬼知道是谁搞出来的。 想到这里,苏半夏微微嘆了口气,被阿歷克塞注意到了,不由得疯狂反思自已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得这位永行者不满意了。 半响,黎诚抬头頜首:“请继续。” “哦、哦。”阿歷克塞忙又继续道:“我用了些手段留在男爵夫人这边,她能借用我一些力量施展小预言术,这您应该知道。” “小预言术不比女巫的神言术,仅仅是以我本人的『异常”为基石来感应未来,只是碎片化的东西,而且还可能被改变。” “就比如我看见我今晚吃了玉米,但是我转念一想,我就不想吃玉米,我也可以吃牛排,这不影响。” “但是神言术不同,神言术所藉助的是一位『神』的位格级別,虽然我並不清楚这位神是谁,但是女巫们的神言术,在有『神”级別的人介入之前,几乎是必然发生。” 莉莉丝。 黎诚脑海中第一时间就闪过这个名字,女巫能借到的神的力量位格,也只有莉莉丝了。 “还是拿晚餐吃玉米打比方,如果没有一个『神』介入,就算我吩咐了下去,或许女僕可能搞错指令,可能端错盘子,也可能来了个小贼悄悄偷走我的食物。” “总之,极大可能使我最后晚餐还是吃的玉米。” “当然,这只是比喻,神言术一般不会看见这种无聊的东西。” “而我的小预言术对她丈夫留下来的东西占下了许多次,都只看见一片“血海。” 第153章 夜半血案 第153章 夜半血案 神授骑士远征血海,大概率和莉莉丝强相关了。 在圣经中,莉莉丝是逃到血海中央和三大追捕她的天使定下约定,自此血海也成了莉莉丝的代名词。 现代的文学创作中,常常將莉莉丝作为吸血鬼始祖的说法灵感,大概率便来自於此。 现代研究中常常將红海视为圣经中对女人经血的隱晦表达,而这重歷史中, 红海似乎是个確实存在的地方,並且教会通过各种手段妄图远征杀死藏身红海中的莉莉丝。 黎诚嘆了口气,他对教会这种近乎偏执的復仇欲有些理解,连带著对这绵延了数千年的人对窃神者莉莉丝的“大远征”也稍微有了些敬意。 “至於你要的黑死病—————”阿歷克塞想了会儿,道:“我倒真没什么了解, 只知道教会一直將黑死病视为女巫的诅咒,近些年来逐渐搬到檯面上来的女巫狗猎也有黑死病死人太多的原因。” 歷史碎屑並未弹出提示音,或许是因为黑死病並无女巫的手笔,也可能是单纯这么一句话不足以证明什么。 男爵夫人洛罗尼亚虽然看不太上黎诚,但还是秉持著贵族的礼仪为二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在收了探索点的阿歷克塞努力的说服下,黎诚和苏半夏得到了白日里翻阅书房书籍的许可。 下午隨意翻了翻,男爵不愧是曾经辉煌过的家族,藏书確实丰富,还有许多孤本级別的古书。 只是男爵夫人似乎有些小心眼,安排了好几个女佣跟著二人,美其名日帮忙寻书,实际上这些不识字的女佣唯一的作用就是盯著二人,不要让他们一个不留神偷几本珍贵的古籍。 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找特定类型的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今天这半天过去,黎诚和苏半夏都无半点收穫。 虽然在这些书籍中找到了几本能卖给歷史碎屑的好东西,但他拉不下面子来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洛罗尼亚给二人安排的客房离得很近,白猫莉姆只愿意跟著黎诚,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別害怕苏半夏。 晚上黎诚坐在鬆软的床上梳理了一会儿现在手头上的东西,思考一阵就吹灭蜡烛睡觉了。 午夜时分,一声尖叫忽得將城堡里头的寂静打破,黎诚第一时间就甦醒过来,听著楼底下有些疯狂的铃声,换好衣服出门和揉著眼睛的苏半夏对视一眼, 一同往城堡大堂赶去。 因为客房的位置比较偏僻,等黎诚和苏半夏赶到的时候,阿歷克塞已经站在大堂里和臭著脸的男爵夫人说话了。 见黎诚走过来,阿歷克塞安慰男爵夫人两句,朝黎诚走过来。 在这暂时留宿的城堡里,黎诚能算得上认识的也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了?” 阿歷克塞上下打量黎诚一番,嘆口气道:“里瓦斯死了。” 黎诚一挑眉:“你在怀疑我?” 阿歷克塞连连摇头:“我倒是不相信你会莫名其妙杀掉里瓦斯,毕竟他又不是行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只是洛罗尼亚夫人对你们有了些芥蒂,你们一来,城堡里头就死人了,不由得她不怀疑。” 阿歷克塞苦笑著继续摇头。 “阿歷克塞先生!”洛罗尼亚尖细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能麻烦您帮我问问神明的意思吗?” “问问神明?”黎诚又看了阿歷克塞一眼,发现他满脸尷尬。 阿歷克塞压低声音解释道:“一神教的世界肯定得给自己的手段换个包装啊,你要理解。” 解释完后,阿歷克塞答应一声大步走过去,低声不知道和洛罗尼亚说了什么。 黎诚耳朵微动,听见了些模糊的声音。 “我认识————不是————大概率不是————瞧不上没必要——去看看现场没问题——” 听阿歷克塞这么说,洛罗尼亚戒备地看了黎诚一眼,还是迟疑著点了点头。 “走吧。”安抚好了洛罗尼亚,阿歷克塞朝黎诚这边挥挥手:“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阿歷克塞並不精通战斗,黎诚感觉得出来,自己想杀他应该不难。 只是这人处事够圆滑够狠,就算战斗力只有现在他展现出来的这么一点,都能混得很好。 应该说这种有眼力见的人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活得很好,对自己之下的人残忍无情,对自己同级的人端正友善,对自己以上的人敬畏尊重。 该帮的忙一个不落,不该问的事情一件不问,苏半夏一句话都不说,他也老老实实不去和这个明显对他不感兴趣的“永行者”搭话。 包括留宿、借阅图书海和刚才劝说洛罗尼亚,都给了黎诚很大的面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常人其实走到这一步不说对阿歷克塞有多感激,存著几分好感是肯定的。 黎诚虽然看不上阿歷克塞把普通人的性命当猪狗说杀就杀,此刻也没了半点和阿歷克塞翻脸的欲望。 人情这东西,不是说不欠就能不欠的。 眾人举著烛台,穿过半夜幽暗的走廊,城堡外时不时传来乌鸦与猫头鹰的叫声,在深夜中显得格外骇人。 黎诚注意到洛罗尼亚不自觉往阿歷克塞那边靠,更对阿歷克塞的手段有了几分认识。 远征的那位男爵——...大概率头上已经绿油油的了。 因为教会倡议禁慾修行,中世纪的贞操观相当严苛。 神职人员更不必提,有了教职就不能结婚生子,承诺要把生命全都奉献给主。 贵族之间的风气也相当死板,女巫会被教会视为“恶魔的造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相当数量的女巫们私生活和教义完全相,相当糜烂。 而那些邪恶的仪式里头,各种混乱行为更是家常便饭。 阿歷克塞还没察觉到黎诚已经注意到他和洛罗尼亚的关係,一边安抚著这位尊贵的男爵夫人,一边思考著究竟发生了什么。 走过一段距离,前头敲开的客房门前围拢著一群侍从,低声窃窃私语著,看见洛罗尼亚和阿歷克塞走过来,忙分开位置让他们进去。 黎诚仗著身高,越过这些女僕们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躺著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户体,正是白天见看的里瓦斯。 第154章 灯芯效应 第154章 灯芯效应 洛罗尼亚夫人只是在门外看了一眼,没有进房,捂著鼻子在外头等著。 黎诚和阿歷克塞走进房间里,还算奢华的客房已经被里瓦斯燃烧的浓烟燻黑,天板上蒙著一层灰黑色的阴霾。 房间里密布著一股介於焦糊与血腥味的难闻气味,怪不得女僕们只是围著门口,不愿意走进来。 里瓦斯的户体几乎烧成了灰,就连骨头都烧得开裂,里头骨髓都烧乾了。 只是奇怪的是,里瓦斯的脑袋和手掌却只是被烧得发焦,並未烧成灰烬。 阿歷克塞面色有点难看,左右看了里瓦斯已经几乎烧为灰烬的残骸一眼,瞧见床底下有淡黄色的粘稠的什么东西,皱著眉有些好奇,就要上手摸一摸。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去碰它。” 黎诚拍拍他的肩膀,友善地提醒道,让阿歷克塞伸出的手顿了顿。 “你知道这是什么?” 黎诚笑笑:“这是他燃烧后流出的脂肪。” 阿歷克塞愣了愣,忙把手收回去,连连抬脚看自己有没有踩到这些让人掉sar 的东西。 “人都快烧成灰了,还能有这么多脂肪留下来?”阿歷克塞膛目结舌。 外头的人听见黎诚说的话,女僕们好悬没尖叫起来,男人们看见那滩黄色的玩意也有些犯噁心。 “阿歷克塞,你看出什么了吗?”外头传来洛罗尼亚尖细的声音。 “夫人,稍等,我再看看。”阿歷克塞扭过头来低声对黎诚道:“我用小预言术看看。” “小预言术还能看以前发生过的事?”黎诚一挑眉。 “不,只能看见些之后可能经歷的片段。”阿歷克塞耸耸肩:“不过我们可以尝试在这些片段里头找找线索。” 他把手轻轻搭在那团勉强能看出人型的灰上,黎诚看见他双眼瞬间失焦, 两三秒后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看见什么了?”黎诚看见阿歷克塞恢復正常,问道。 阿歷克塞喘两口气,似乎这次预言让他有些心有余悸:“果然———“ “什么?” “女巫!”阿歷克塞压低声音,道:“里瓦斯的死和女巫有关,我看见了有女巫服下药剂。” “里瓦斯的死和女巫的生诞有关。” 黎诚闻言若有所思:“我记得洛罗尼亚夫人被神言术预言將死在女巫的生诞中。” 阿歷克塞反而轻鬆下来,笑道:“如果她是还未生诞的女巫,现在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威胁。” 黎诚摇摇头,绕著户体走了几圈,指著几乎烧成灰烬的里瓦斯户体道:“按刑侦角度来看,燃烧时长大概五到七个小时,你和里瓦斯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晚餐的时候,那时候里瓦斯吃了些就回房了。”阿歷克塞愣住了:“你是说他一回房就已经被烧死了?” “要么重度昏迷,要么在回房那一刻就已经被杀死。” “直接袭击杀死一个健硕的男人,並不是身材普遍屏弱的女人能够做到的。”黎诚继续分析:“要么她还有一个健硕的同谋,要么就是—““ “女巫!”阿歷克塞压著嗓子,冷声道:“有另一位女巫!” “对!对!”他眼晴发亮,似乎对自己的分析很是满意:“否则,这火焰也不可能燃烧五到七个小时!” “你让我说完好吗?”黎诚扶了扶额:“要么就是她能轻易给里瓦斯下药, 让他昏迷不醒。” “那火呢!”阿歷克塞似乎认定了一定有个女巫参与其中,反问道:“没有助燃物的情况下,將人体烧成灰烬,只有超自然力量能够做到吧?” “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黎诚笑笑:“刑侦中也存在这种情况,燃烧五到七个小时並非不可能的事。” “仅有头颅、手掌没有被烧成灰烬,和灯芯效应也对上了。” “灯芯效应?” 黎诚指著烧成灰的户体,解释道:“无法反抗的人衣服先被点燃,接触到衣服的皮肤被烧开,皮下脂肪因为高温而融化流出。” 黎诚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脂肪一部分流到地上,形成你看到的黄色脂肪,一部分把衣服浸透。” “衣服被液化的脂肪浸润,成了宛如蜡烛般的灯芯。” 黎诚走出门外,从一位女僕手上轻轻接过手提烛台,看著那女僕的眼睛温和地微笑致谢,惹得这女僕一阵脸红。 又走回房间,將烛台防风的半透明玻璃取下,指著不停燃烧的蜡烛芯道:“体內的脂肪就是蜡烛里的蜡,为被脂肪浸透的衣物提供燃料。” “就像烛心在外的蜡烛,直到所有的脂肪组织都被烧乾净。” “然后骨头被烧裂。”黎诚指著几乎化为灰烬,比火葬场烧得还乾净的尸体:“骨髓流出来,同样成为蜡烛的燃料。” “脑袋和手掌因为缺少脂肪、没有被衣服包裹,只是被烧得发焦。” “而脂肪燃烧时会產生浓烟,”黎诚又指了指被燻黑的天板:“所以天板和墙壁都会被燻黑。” “你在现实里是条子?”阿歷克塞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开始怀疑起了黎诚的职业:“还是说被困在异常歷史里头干过许多年警察?” “无可奉告。”黎诚摇摇头。 “如果只是人体自燃,没有人控制火焰,那为什么没有引发火灾?”苏半夏听完了黎诚和阿歷克塞说的话,弱弱通过歷史碎屑提了一嘴:“烧五到七个小时,怎么想都会把整个房间烧起来吧—.” “灯芯效应產生的火势並不剧烈,更像是连绵不绝的火苗。”黎诚也通过歷史碎屑耐心解释道:“床和其他易燃物有些距离,再加上床架是铁质,所以只是把这张床点燃了。” 他继续和阿歷克塞说:“凶手应该也不会刻意焚尸,我更偏向於凶手杀死里瓦斯后,因为意外导致里瓦斯衣服著火,导致尸体被焚烧。” “所以分析出来这个有什么用吗?” 黎诚笑笑,伸出两根手指:“引申出了两点。” “一、里瓦斯並非死於超自然力量,大概率只是死在普通人手中。” “也就是你一开始的猜测,女巫还未诞生。” “二,杀死里瓦斯或者迷昏里瓦斯的人,身上带著会留下火种的东西。” 黎诚举起手中的烛台:“比如这个。” 第155章 《神与愚人之信》 第155章 《神与愚人之信》 这带著防风半透玻璃的烛台是城堡里僕从的標配,在电气时代来临前,他们夜晚必须用这个照明侍奉领主。 “城堡里头昏暗,只要过了晚餐时间,女僕和男僕们都必须带著照明的烛台“至少,这证明犯人就是城堡的下仆。”阿歷克塞理解了黎诚的意思,点点头:“我明白了,九黎先生,我会同夫人证明您和这位小姐的清白的。” 黎诚笑笑,虽然他不甚在意被人怀疑,但是能说清楚还是说清楚好。 “只是你別又给我玩些把女僕们都杀光的使俩。”黎诚警告了句:“这滥杀的手段我看不太爽。” 阿歷克塞点点头,嘆口气道:“那就算她们走运。” 之前阿歷克塞能通过小预言术分辨杀死可能成为女巫的村民,对城堡里的女僕下手自然也不会留情。 如果黎诚不加这么一句,大概明天就能看到女僕死得乾乾净净。 这人手段狠辣,绝不忌惮这些。 黎诚最后看了一眼房间,把烛台还给那个女佣,道了声谢,迈著步子离开了,身后传来洛罗尼亚的尖叫声:“什么!” 第二天被喵喵声唤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白猫坐在床头舔著爪子拍了他两巴掌,朝他喵叫。 只是没了苏半夏的翻译,黎诚听不懂莉姆在说什么,换好衣服,准备继续检索书籍。 昨晚发生的事充其量只是小插曲,黎诚对谁是女巫並不感兴趣,就让阿歷克塞头疼去吧。 反正自己只是路过,虽然对里瓦斯的死感到很遗憾,但里瓦斯也杀死了不少无辜的村女,让他和里瓦斯共情还是有些困难。 苏半夏已经在书房里等著了,正粗略地翻阅著一本叫做《神与愚人之信》的古书。 这本书籍是不被正教认可的偽经,可其中却提到了该隱弒父弒兄的故事,也正因此黎诚觉得这本可以略微看看,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线索。 苏半夏放下手中的书籍,这本古籍並非孤本,她抬头看向黎诚,笑道:“莉姆把你喊醒了?” 黎诚捏著白猫的后颈脖子,把她放在书桌上。 莉姆已经懒得反抗了,任由他一路提著走过来,趴在桌上理了理被黎诚弄乱的毛,打了个哈欠。 “这本书里头发现了什么吗?” “有,感觉可能对我们有用。”苏半夏面色肃然:“它有提到过该隱弒父杀兄。” “在第八十七页和第八十八页。” 黎诚接过这本书,看见上头用希伯来文记录著诗歌般的句子。 黎诚並无这种宗教意味特別浓厚的语言知识,只有歷史碎屑根据身份分到的浅薄的希伯来语知识,皱著眉头了好一会儿才看完。 “该隱的子孙在大地上繁衍,却也在大地上死去。” “他们中最具有智慧的人也无法制止背叛与杀戮,而该隱只是默然注视著这一切。” “主赐下的力量仍旧圣洁,却带来了刀兵。” “凡动刀兵的,必死在刀兵之下。” “於是该隱的子孙最多传承到第三代,就会因为背叛而死去。” “该隱向主祈祷,这是我的罪,怎可让我子孙后代亦如此?” “主答道:我许诺为王者永世为王,有罪者世代有罪。” “该隱说:万能的主,仁慈的主,我愿以我流血为代价,来赎我的罪。” “主说:你本是戴罪的,赎罪赎不了你,却可求得我对你子孙的宽恕。” “亚当杀了那诱他墮落的蛇,你也当杀了那诱使你墮落的。” 之后的文段缺失,似乎作者仅仅写到此处。 黎诚看向苏半夏:“你觉得教会是该隱所建立的? 苏半夏点点头:“其他的我分不太清,我只知道教会和莉莉丝是对立面,这么想似乎说得通。” 黎诚点点头:“这样看的確有可能。” 他拍拍这本书的封面,留意到书页的侧边存著些参差不齐的斑点。 眉头一挑,把这书轻轻捲起来,捏住错位的书角转回来,又绕一圈。 书缝在黎诚的操作下宛如孔雀尾巴般缓缓展开,那些层次不齐宛如污渍的斑点竟然组合成一句话来。 居然是用中文写的,规规整整,笔跡略显粗糙漂浮,写这话的人似乎很虚弱“小心莉莉丝。” 凑过来的苏半夏也嚇了一跳:“其他行者的笔记?” 黎诚仔细对比了一番夹缝和书中的字跡,確认了二者的书写习惯完全一致。 “这书是位行者写的——”黎诚思考一会儿,將这书插回书架上,最后一瞬间却挪回了私人空间里。 几个盯著他们的女佣女僕都没注意到,还以为黎诚把书放回了书架。 “你这..”苏半夏略微有些吃惊地捂住了嘴。 黎诚歪嘴笑笑:“反正这书也是偽经,我乃教会魔下骑土,没收销毁很合理吧?” 苏半夏想笑又觉得偷人家东西很没素质,更怕引起別人怀疑,只好硬生生了回去。 “我也不白拿人家的。”黎诚悠悠拿起一本新的古籍开始翻阅起来:“一会儿去看看这位尊贵的夫人有什么烦恼。” “夫人。”阿歷克塞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冲洛罗尼亚摇摇头:“別对这两位客人动任何歪心思。” 洛罗尼亚眉头紧皱:“可我还是觉得他们两个实在有问题” 阿歷克塞盯著洛罗尼亚的眼晴,道:“夫人,我不是他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他们要杀人,没有任何必要瞒著我们。”他一字一顿道:“这里所有人绑在一起,都不够那位修女一个人杀的。” 洛罗尼亚第一次见阿歷克塞这样的表情,即使是当初向自己展示手腕的时候,也从未露出过这样严肃的表情。 “我、我知道了。” 洛罗尼亚不是蠢货,知道这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立刻打消了对这二人下手的打算。 “那两位看上去也不希望我们像以前一样把有嫌疑的人全杀了。”阿歷克塞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开始,我都在你的房间里守著,別怕。” “哼。”洛罗尼亚横了阿歷克塞一眼,丰的身子摇了摇:“我看你可不是存著保护我的心。” 阿歷克塞笑嘻嘻迎上去,一时间房间里充斥著少儿不宜的场面。 第156章 推论(二合一) 第156章 推论(二合一) 黎诚再次回到了里瓦斯死去的房间里, 里瓦斯的残骸已经被收敛,被烧得焦黑的床架也已经拆开处理掉了。 地上那些让人噁心的黄色脂肪更是乾乾净净,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处理的,估计要噁心好久。 墙上焦黑的痕跡被刷洗到一半,还有些佣人捂著鼻子在用木刷沾著皂水清洗墙壁。 天板上焦黑的部分还没来得及处理,黎诚走进去转了一圈,站著思考一阵。 而后迈著步子慢慢走了几步,又故意缩短步距走了个来回。 如此反覆几次,就连那边还在刷洗墙壁的佣人看黎诚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但他恍若没有看到这些,走到床摆放的地方手虚捧著看不见的烛台,屈膝半蹲著俯下身子,一手像抱著什么东西,弯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这下连苏半夏都有点害怕了,小声问道:“九、九黎先生,您——·?” 黎诚恍若未闻,微微屈膝半蹲,快步朝门口走去,又回头了一眼走过的路摇摇头,摸了摸下巴:“应该是一个人。” “不高,一米六左右。” “只可惜昨晚现场就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侧写不出来其他东西。”黎诚看向苏半夏,摇摇头:“正常手段是有极限的啊———.” “原、原来是在侧写吗?”苏半夏鬆了口气,有些志芯道:“我还以为九黎先生您又发病了。” 黎诚扶了扶额:“我都说了,我的精神病很稳定·不对,我这最多算个畸变的心理创伤,不是精神病。” 觉得越描越黑,苏半夏看著他的眼神逐渐带上了同情。 黎诚嘆了口气,懒得接著解释什么。 “我有了点想法,总之,先麻烦阿歷克塞把女佣们集中起来吧。” 在今天一早,洛罗尼亚夫人就已经用最严肃的语气把此地有人伺机成为女巫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城堡里的僕从之间议论纷纷,这些细碎的议论声使得整个城堡都笼上了一层恐怖的阴云。 没人再敢独自和別人待著,生怕那人实际上是女巫,至少要有三个人以上才微微安心。 毕竟故事里头,那些成为女巫的傢伙残忍无情,极少留下活口,动輒屠村灭族,就连子孙后代也要被诅咒。 一时间代表著教会的十字架成了每个佣人必带的东西。 女佣们把十字架放在自己最显眼的地方,生怕別人怀疑自己是那个女巫。 男佣们更多是害怕女巫下一个目標是自己,带著十字架时不时向上帝祈祷, 祈求上帝庇佑。 阿歷克塞贴身保护洛罗尼亚夫人,另一位能带给下人们安全感的骑土成了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大的依靠。 女佣们时不时朝黎诚偷偷献媚,就连男佣们也在有意靠近苏半夏,似乎苏半夏修女的身份能对女巫有什么威。 苏半夏本来长得就不丑,即使在现实世界里包得严严实实,穿著长袖长裤, 黎诚也能看出这姑娘都不需要怎么打扮,只需要换身好看些的衣服就能迷倒一群男人。 不仅仅是她本身外貌,她脱胎自异常歷史中的那股出尘的气质配上她有些软糯的性格,对正常男人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那些男佣也乐得向漂亮女人献殷勤,只希望这位修女能多看自己两眼。 大多数倒不是存著什么卑劣的心思,修女是侍奉神的使者,那些两性之间的东西对她们而言都是禁区。 主要是幻想这位圣洁的修女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 白猫莉姆冷眼看著被佣人簇拥著动不动嘘寒问暖的两人,漠然舔了舔毛。 晚宴过后,黎诚忽得喊住了阿歷克塞:“阿歷克塞,麻烦你一会儿把女佣们都召集过来,我有些事要问问。” 阿歷克塞喜上眉梢:“你发现什么了?” 黎诚摇摇头:“不能確定。” 阿歷克塞看了看擦乾净嘴的洛罗尼亚一眼,朗声道:“好,半小时后,我会把所有女佣都带到大厅这里。” 黎诚微微頜首。 “一共有一百一十三个女佣,我数过了。” 不得不说,这位头上冒绿光的男爵虽然爵位不高,但所积累的財富確实不低,这偌大的城堡里头养了两百多佣人。 黎诚环视一圈,隨便点了一个女佣:“来说说你最后一次看见里瓦斯骑土是在什么时候。” 那女佣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开口:“应该是下午,里瓦斯骑士大人在园里閒逛,我当时正在修剪灌木,他还问我要不要帮忙。” “真是个热心肠的人。”黎诚点点头:“还有什么细节吗?” “呢———”女佣想了好一会儿,才訥訥开口:“没————·没有了。”” 上百个女佣一轮问过去了不少时间,这期间洛罗尼亚夫人也来到了二楼的看台上,静静看著这一切。 直到近两个小时以后,这一百来號人才勉强问过一轮。 黎诚脑中思绪千迴百转,最终组成了一条比较完美的线。 只是这条完美的线似乎又和之前的猜测起了衝突。 “很感谢你们的回答。”黎诚眉头紧皱,朝这些志芯的女佣点点头:“被我点到的女佣先留下,其他人可以暂时离开了。” “你,你,你,还有你。”黎诚伸手点出四个女佣:“好了,就你们四位。” 其他人明显鬆了口气,在洛罗尼亚的注视下依次离开了大厅。 四个女僕有些志芯地站成一排,苏半夏坐在黎诚身后,在黎诚的示意下把四人所说的都重新复述了一遍。 “米微小姐,您最后一次见到里瓦斯先生是在晚宴后?” “是的。”米微是个瘦小的女僕,负责午宴晚宴的菜品布设:“在晚宴结束后,我和里瓦斯先生在走廊里见过一面。” “里瓦斯先生说他很喜欢我做的迷选香小羊排,希望明天中午也能为他准备一份。” 末了,她又补了句:“里瓦斯先生说不要为他准备葡萄酒,他不怎么喜欢喝酒。” 苏半夏又看向第二位女僕:“琪婭拉女士,您最后一次见到里瓦斯是在下午?” “对。”琪婭拉是位年纪稍大的女佣:“里瓦斯先生来找我,是想问问他的里衣洗好了没,他的態度有些著急,我就在衣服里找了找,先把他的取给他了” “那是件什么样的衣服,具体说说。” “一件白色里衣,很漂亮,材质和男爵大人的衣服类似,很高级。” 黎诚看了阿歷克塞一眼,含笑道:“请继续。” 阿歷克塞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看见黎诚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安静。 “呢————”琪婭拉想了想,接著说:“还有,里瓦斯先生那时候好像还很开心,我问他他也什么都不说。” “好的,麻烦你了。” 第三位女佣虽然矮小,但是四肢粗壮,一看就是常干体力活的女佣。 “西黛,再把你刚才说的详细说说。” “我最后一次见到里瓦斯先生是在晚宴前一会儿。”西黛粗著嗓子道:“他穿著崭新的衬衫,魂不守舍地从城外归来,情绪似乎很糟糕。” “我养的小马远远朝他叫了两声,被他骂了两句。” “我今天本来是要送人去城里的,但是他帮我忙送过去了,我远远看他情绪这么低落,想了想也没问什么。” 西黛耸耸肩,搓了搓粗糙的手,嘆了口气:“里瓦斯先生真是个好人嘞。” “最后是你了,艾诺小姐。” 黎诚看向最后一个女佣,她听完前面女佣的描述,情绪已经变得极度紧张起来。 “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到里瓦斯,是在午后偶遇了里瓦斯,他还帮你理了一下针线,对吗?” “对—对不起———”艾诺忽然低声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撒谎了。” “我最后一次见著里瓦斯,其实是在晚餐后。”艾诺不算好看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我在城外的镇子里给城堡做採购,里瓦斯说天色不早了,他快马加鞭送我去,不用麻烦西黛小姐。” 西黛闻言心情有些复杂地看著艾诺:“怪不得” 艾诺吸了吸鼻子,接著说:“里瓦斯在镇子里和我说,他很喜欢我,他愿意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只要我和他在一起。” “其实他很久以前就和我提过了,可是我有些怕他,一直没有答应他。” “又被我拒绝以后,里瓦斯在酒馆里喝了好多的酒,我根本拦不住他。” “他喝醉了,骑马带我回去,里瓦斯和我说了好多的话,我很害怕在路上出事,一直不敢说话。” “最后回到了城堡,我看他醉成这个样子,就想先把他送回房间——” “可是里瓦斯先生好重啊,我了好久时间才把他挪回去。” 黎诚慢悠悠打断了她:“然后你扶他回去,不小心把灯油泼到他身上了,却没料到他那衣服这么易燃,离开的时候还因为身高角度,没察觉到他侧身的小斗篷里头藏著被油灯引燃的火苗?” “对不起,对不起————”艾诺边哭边道歉:“可我不是女巫,我真的不是女巫!” 阿歷克塞心情复杂道:“里瓦斯那件衣服是我送给他的,是化纤材料—— 上头传来洛罗尼亚冷酷无情的声音:“够了,找到犯人就可以了,谁还听你在这辩什么无辜。” “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地狱里去和里瓦斯道歉吧。” 艾诺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別急啊——”黎诚淡淡打断了洛罗尼亚的声音:“我还没问完呢。” 高台上的洛罗尼亚和黎诚对上双眼,仿佛见著了一双洞穿人心的眼睛。 “闭嘴!这是我领地上的事情,哪轮得到你插嘴!” 洛罗尼亚喝一声,朝著阿歷克塞怒吼:“阿歷克塞!” 阿歷克塞刚想硬著头皮劝黎诚两句,就看见苏半夏淡淡警了他一眼,顿时和鵪鶉似的不敢说话。 而此刻钟声敲响,时间已经来到了半夜! 黎诚的声音伴著钟声,幽幽好输来自威严的天驼:“洛罗尼亚鸦,你和里瓦斯最后一次见面又是仞你时候呢?” 洛罗尼亚怒喝一声:“你敢质问我?!” “应该是在艾诺离开里瓦斯的房间后吧—”黎诚感慨一句:“因为现场被破坏了个完全,我一时竟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可能性。” “在里瓦斯的房间里,你实在是太冷静了。” “撒谎的鸦在编造谎言的时候不会出现“发状况,一个故事必然从头到尾都是完整的,而没有半点遗漏。” “您还记得您那晚的表现吗?” “除了尖叫两声,您甚上连对熟悉的鸦的鸦体脂肪的恐惧噁心都没有。” “先是突如其来的死烛,而后是有条艺素的清洗、最后是必然暴露的嫁祸r “就算我艺在,洛罗尼亚哲鸦您也会和阿歷克塞提出把所有女僕都杀了吧?” “而你要的大概只是艾诺的死而已。 “我大胆猜测一下,艾诺的死是否就是你的仪式条件?”黎诚摸了摸下巴:“让一个善良的鸦以为自章亲手摺磨死了爱著自章的鸦?” “正牌的教会骑士果然艺是好惹的—”洛罗尼亚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但是你猜错了一点,艾诺並重要。” 洛罗尼亚仰头喝下隱藏在袖子里的仞你东西,她的声音如气泡般破碎,身体重,扭曲,宛如在阴影中冲刷。 黎诚看艺清她的身影,但神性一震,疆然从那事阴影中窥见了鲜红的一片海洋:“哦?我哪里猜错了?” “我根本艺需要杀死艾诺,她只是个幌子!”洛罗尼亚狂笑起来,声音如猫头鹰般嘶哑:“在一位审判官面前犯下血案,並且完全欺骗他二十四小时以可!” 黎诚皱皱眉:“可是我丫就推理出了邪案,你的欺骗应当艺奏效才对。” “你这傲慢的蠢货!” 洛罗尼亚咯咯笑了起来。 “你以为审判官是你吗?你艺过是审判官的一把剑,真正的审判官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半夏茫然抬头,一时间场內所有鸦的目光都匯聚在她身上。 她左看看右看看,指了指自章:“啊?审判官原来是我吗?” 那几位女僕丫一鬨而散,场內只有黎诚、苏半夏、洛罗尼亚和阿歷克塞四鸦—.还有一只猫。 “我现在相信神言术有点东西了。” 黎诚看了纠结的阿歷克塞一眼,臥了臥眉:“会死在女巫的仪式中的,艺仅仅可能是被害者,当然也可能是女巫本身哦。” 他慢慢从私鸦亥间里拔刀,朴刀刀锋冷光淒淒,映得阿歷克塞心头拔凉拔凉。 “丫该杀杀了。”黎诚淡淡道:“艺知道叫仞你的那位男爵,我拿你一本书,你红否出墙的老婆,我帮你弄死了,艺谢。” 第157章 手起刀落 第157章 手起刀落 刀光闪过,黎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出,刀锋冰冷不带著一丝温度,直取二楼洛罗尼亚的喉咙。 洛罗尼亚尖啸一声,化为一团阴影就要向后逃窜。 可黎诚的刀实在太快了! 近乎百分之六十的化境杀人剑,再加上他超人般的体魄,宛如一台最精密的杀人机器。 快!准!狠! 洛罗尼亚夫人姣好的脸上还残留著方才的得意与愤怒,那大好人头已经高高飞起,在半空中转瞬间又接连吃了黎诚连绵不断的七刀! 在她尚未遁入阴影之前,这七刀直接將洛罗尼亚夫人的脑袋斩成碎块。 只是这碎成小块的脑袋如同融化般化为小片黑色阴影,四散飞开后又飞快往最中心的那团阴影之中融入。 黎诚单手握著刀淡淡看著阴影重新匯集,片刻后,那团阴影又缓慢凝成洛罗尼亚夫人的模样。 重新凝聚夫人速度比之前的女巫慢上许多,似乎她对这阴影般的身体掌控起来並不熟练。 黎诚默然看著这一切,说句实话,他並没有对洛罗尼亚感到多愤怒,也没有感到有多意外。 不过是一个想成为女巫的女人,恰巧被自己撞见了而已。 其衝击力远不如当初晋末那个濒临死去的小男孩和自己说的那句简简单单的想喝水。 阴影的重组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化为洛罗尼亚夫人原本的模样。 只是此时她漂亮的脸上不再是得意,而是带著一阵惊恐与惶然。 她半截身子仍旧隱藏在阴影中,哑著嗓子还说不出话来。 虽然女巫不会死,但是身体被斩断的痛苦还是存在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不死的特性,导致她们所能体会到的痛苦更甚常人。 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在被过度痛苦冲刷时会强制昏迷,甚至直接被痛死。 但是女巫不会,女巫只要化为了阴影,就不会昏迷死亡,必须把痛苦全盘承受。 就连黎诚在被蛋尤一刀劈死的时候都会恍一阵,洛罗尼亚又不是姐妹会里头那种精英女巫,一时被惊嚇得失语也很正常。 “你—你!”洛罗尼亚缓了好一会儿,才惶然衝著黎诚嘶吼:“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 黎诚只是持著刀冷笑:“杀你的人!” 话音刚落,朴刀又轻飘飘送了出去。 这次洛罗尼亚终於反应过来,忙潜入阴影中,分化为四道阴影往四个方向窜去。 “没事,没事!”她在心底安慰著自己:“他杀不死我!我是女巫!女巫是不死的!” 四道阴影只有一道里藏著真实的洛罗尼亚,其他阴影只是她逃离的幌子。 她仅仅只是个新诞生的女巫,真要论起实战来,也不过是个门外汉。 更何况女巫所依仗的魔药、仪式,乃至召唤借取恶魔力量的典仪,都需要大量时间来准备。 此刻的洛罗尼亚夫人在黎诚面前,脆弱得像个刚刚出生的小鸡崽子。 別说洛罗尼亚了,就是辉骸姐妹会的贤者级別的人和黎诚硬钢,两者也是撑三秒和撑十秒的区別。 格尼薇儿都是如此。 这重歷史的正面作战能力实在太弱了,弱得有些可怕,根本不像个乙级的世界。 这倒是黎诚想多了,女巫奇诡的点根本不在於正面战斗,她们的典仪仪式和魔药才是她们能力的关键。 除却不死的特性,黎诚真就是一刀一个小朋友。 洛罗尼亚的阴影已经快要窜出大堂了,她回头看了黎诚一眼,发现他仍旧拄著刀站在原地,不由得冷笑一声。 “蠢货!我记住你了!” 她脑海中闪过手册里记载的许多种诅咒与巫术,这患愚蠢的骑土必將为他的愚味付出代价! “锁定了?”黎诚看向苏半夏。 “嗯。”苏半夏微微闭上眼:“她往她的房间去了。” “果然会把重要的东西留在自己的寢室啊。”黎诚动了动,警了阿歷克塞一眼:“你怎么说?” 阿歷克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的任务还有半个月能不能?” 黎诚摇摇头:“我朋友还有一两周就得回去,没办法等到你任务结束。” 阿歷克塞嘆了口气,这精明的傢伙立刻退后两步表达立场:“我去找找这城堡里有什么东西能卖了回回本的,你杀吧。” 说完毫不犹豫往城堡里搜颳起了歷史异物。 这城堡里值钱的东西不少,不过大多都是些几点几十点的小玩意,只能当成补偿。 见阿歷克塞这么识相,黎诚也懒得理他,提著刀和苏半夏一起往大堂外走去。 洛罗尼亚在阴影中爬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还残留著那奇怪形状长刀的锋锐,即使伤口已经癒合, 仍旧存著些幻痛。 喘两口气,洛罗尼亚低声咒骂两句, 不敢多留,忙在偌大的房间里忙活寻找起来。 挪开角落里壁炉上一块摇摇欲坠的石砖,从里头掏出来一本轻若无物的一指厚的书籍。 洛罗尼亚拍拍上头的灰尘,將这本书塞进自己衣服里,又看了壁炉一眼,咬咬牙化为阴影从航脏的壁炉里往外爬。 她无法忍受烟卤里的航脏,但是那个男人带给她的压力实在太恐怖了。 出刀快得像是闪电,就是自己的丈夫在使用了神授后,也不见得有这般恐怖的速度! 还有阿歷克塞· 洛罗尼亚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又很快变成了仇恨。 他根本不爱自己,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之时,他甚至连出刀的欲望也没有, 缩在一边当乌龟。 他也该死! 洛罗尼亚夫人浑然忘了自己也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她的不贞亦是对自己爱情莫大的讽刺。 “你们都该死——” “九黎、阿歷克塞!”洛罗尼亚隱藏在阴影中的眼睛闪烁著仇恨:“就用这上头的仪式,把你们送进地狱!” 她快钻出烟肉了,只要离开了这座城堡,便是天高海阔鸟飞鱼跃! 自己绝不会再如同现在般耻辱,那骑土必將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距离夜空越来越近,她已经能通过烟卤看见夜空中的星星,她几乎要狂笑起来。 可是就在她化成的阴影窜出烟囱的那一剎那,一根藤蔓轻飘飘掐住了她的脖子。 內心的狂笑戛然而止,洛罗尼亚茫然地望向下头,看见屋顶那男人熟悉的眼神。 那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 第158章 情感剥离 第158章 情感剥离 黎诚温和地笑著,示意坐在屋脊上的苏半夏把被突然间缠住的洛罗尼亚拉下来些。 “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问你,別急著走啊。”这男人拖刀慢慢走过来,落在洛罗尼亚眼中却格外恐怖:“这么急,赶看去投胎?” 洛罗尼亚听不懂男人说的投胎是什么意思,发出一声尖啸,试图从这藤蔓中逃出去,只是迎接她的却是更多的藤蔓。 只是洛罗尼亚化为的阴影无孔不入,很快又从层层叠叠藤蔓的缝隙间溜了出去。 苏半夏眉头一拧,神通·胎化易形! 洛罗尼亚所化成的阴影扭曲变幻,最后被变成了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头鹰,浑身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飞不起来。 洛罗尼亚冷笑一声,正准备调动巫术本源將自己重新变回阴影,却咳然发现,自己与那刚刚生成的巫术本源完完全全没有了半点关联。 苏半夏的胎化异形可以將一事物强行变成另一事物,而不损害那东西的本我。 虽然巫术本源还不是最低等级的“神通”能够变换的,但洛罗尼亚不过是个普通人。 此时她的身体里,那巫术本源面对主人的命令置若罔闻。 胎化易形的变换下,就连神圣禁区都认不出女巫,巫术本源同样不认洛罗尼亚! 这次的胎化易形,黎晨专门吩咐过苏半夏,没有彻底把洛罗尼亚变成一只猫头鹰,而是保留了她的声带,让她能发出正常人的声音。 那些禁忌的疯狂科学家应该不会想到,这种堪称神技的“嫁接”有多恐怖。 什么排异,什么供血,全都无视! 这便是来自第二十九重甲级歷史中的恐怖异常能力! 猫头鹰发出啸叫声,是人类的嘶吼声,在夜幕中格外诡异。 “该死,你们做了什么?” 而就在洛罗尼亚化为猫头鹰的那一剎,眼尖的黎诚看见阴影中洛罗尼亚华贵的衣服伴著珠宝和一本书落下。 黎晨眼疾手快,凌空捞住衣物,將其中那本古怪的书籍拿到手里,隨手把珠宝和尚有洛罗尼亚余温的衣物拋开。 这本书薄如蝉翼,轻若无物,就是鬆开手也会如羽落般慢悠悠落下。 “女巫凯希梅尔丝的手记:女巫凯希梅尔丝所遗留在世间的手记,由特殊制过的人皮写就,凯希梅尔丝曾被誉为能与当代教宗比肩的天才女巫,死於1105 年审判局局长之手。” “藉此歷史异物,您能分割成五份可以献祭进入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的献祭品交给其他行者,或是將此物提交给歷史碎屑,可换取一千探索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黎诚挑了挑眉头,將这玩意儿递给苏半夏:“你不是在找女巫典籍吗?这个成不?” 苏半夏接过认真翻了翻,摇摇头道:“上面没有记载我想要的东西,也无法促使我的晋升。” 黎诚若有所思道:“你是在找某个仪式?” “对。”苏半夏也不再隱瞒,直截了当道:“实际上我是需要白魔法典籍里面记载的一项,女巫之间流传的比较通用的白魔法仪式。” “应该是叫做『日升仪式』,能强行拔高我的灵感,你理解为我要藉助这个东西悟道就可以。” “我要把神通升为仙法,就得先把所谓的“悟性”提高上去,所以我在网上找人一千点买了这个女巫之锤残页—” “等会儿?你说多少?”黎诚膛目结舌:“一般这种乙级歷史的准入异物, 五百点顶天了,你一千?” 放在市场上大概就是一千万左右。 黎诚在美国就通过论坛对物价研究过,这种没办法確保任务,並且也没有什么额外初始身份的东西一般甲级是两千点左右,乙级五百往下走,丙级一百多点都顶了天。 至於前十名的门票,那才是天价。 这种一旦有行者想卖,论坛会刻意开一场拍卖会把它作为大轴。 苏半夏唯唯诺诺道:“他说得天乱坠,我也不想让家里知道,被骗了就被骗了吧—” “而且这个仪式虽然名头上是通用的,但女巫因为教会的猎杀导致大多修行黑魔法,现存的白魔法典籍不仅少,我也怕我一犹豫它就失传了也说不定。” “但是歷史碎屑有提到过此地存在你所需的东西。”黎诚忽得安慰了句。 苏半夏摇摇头:“可能存在某个年迈女巫的垃圾笔记里,歷史碎屑也会认为它还存在著,谁又知道呢?” 她毫不犹豫把这本黑魔法典籍还给黎诚,道:“我一路上什么事也没做,这东西你收著吧。” 两人就在洛罗尼亚的破口大骂声中聊了起来,黎诚接过典籍,横了猫头鹰洛罗尼亚一眼:“你说,如果是这个状態,我们能不能绕过根源级的限制直接杀掉她?” 苏半夏摇摇头:“应该不能,我杀死之前那些女巫的时候,都是石刀引导著我,我好像只是把石刀放在她们身上而已—” “所以你对杀人才这么冷漠?明明是见陌生人都害怕的傢伙。”黎诚笑道, 二人现在的关係稍微熟络了些,也能开开玩笑。 苏半夏挠挠头:“可是——异常歷史里头的人在行者眼中真的是人吗——” 苏半夏嘆口气道:“以前我妈妈去追杀那些魔教中人的时候,玉筹仙法动輒波及两三座城池,死伤的凡人无数,小时候我还感到可怜,后来妈妈担心我在异常歷史里头优柔寡断,给我下了个仙法——” “我在异常歷史里头不会对本土土著的死亡產生什么共情心了” 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是黎诚光是想想,取掉一个人针对某个群体特定的同情心而不伤害到那个人的身体灵魂,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 这女娃的妈妈在黎诚眼中越来越恐怖。 还有一次斗法波及数座城池好像黎诚还在冷兵器对砍,行者大佬已经动轧个人武力洗地了。 “我不知道你妈是对是错·”黎诚摇摇头,似乎是看到苏半夏对生命逝去都这般冷漠的自责与懊恼,也安慰了两句:“但在我看来,你妈应该是对的。” 他嘆口气,道:“我之前走过的两个世界,易子而食杀人越货都是小事,如果你是我的孩子的话,要我来选,我要么不让你接触到这个,要么一定会取掉你这无谓的同情心。” “活下去,才是要紧事。” “在和平年代当好人只会吃亏,但在这种乱世却会丟命。” 苏半夏抿抿嘴,道:“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只是——·我———” “唉一一”她嘆口气,不再接著说下去。 而此时黎诚才看向洛罗尼亚,忽略她的叫骂,只是低声道:“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一旁苏半夏亮出修女的石刀,猫头鹰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第159章 如何审判一位女巫(审判官口述版) 第159章 如何审判一位女巫(审判官口述版) “先从简单的问起吧,你这本书是从哪里得到的?” 猫头鹰发出洛罗尼亚的声音,带著嘲讽的意味:“说了你能放过我吗?” 黎诚摇摇头:“我不想骗人,我只能说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苏半夏有些迷惑地看了黎诚一眼,似乎是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直白。 按理来说九黎先生应该是会骗上两句,毕竟他又不是那种死板的圣骑土性格。 那猫头鹰先是愣了愣,然后发出悽厉的啸叫:“我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事,除非你放了我!” “你应该知道一个痛快是多美好的保证,洛罗尼亚夫人。”黎诚轻声说:“你没办法被正常手段杀死,而你却绝无办法逃离。” “那又如何?” “要听一听审判局的手段吗?具体的操作可是比你想得更残忍。 1 猫头鹰沉默著不说话。 “首先,对於经过特殊手段暂时剥离和巫术本源联繫的女巫,第一道炮製的工序是碎骨。” “首先挑断女巫的手脚,绑在十字架上,用碎骨锤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连著骨头敲碎。” “然后是鞭打。” 黎诚淡淡地娓娓道来:“熟练的审判官会在第一个步骤就剃掉你全身的毛髮,免得毛髮和鞭子上的倒刺纠缠在一起。” “然后他会用沾著盐水和水的短鞭抽打你的全身,这种经过特殊炮製带著倒刺的鞭子每次鞭打都会带下来一块血淋淋的皮肤。” 猫头鹰闭上眼睛不再看黎诚,心底冷笑一声。 她不认为这种可笑的威胁能嚇到自己,既然自己有他所需要的情报,那自己闭嘴反而能活下一条命。 不得不说洛罗尼亚夫人的猜想的確没错,如果是通常的唯一性情报来源,一般的確是不会杀了她的,毕竟人死了真的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但是黎诚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地响著“然后是蚁刑。”黎诚仿佛感慨:“用罐子装著的半个指甲盖大小的蚂蚁会从罐子里爬出来,爬到你开绽的血肉上,因为水的缘故,它们首先会轻轻撕咬,这时候你会稍微轻鬆一些,只会有剧烈的瘙痒感。” “它们会啃噬你的血肉,瘙痒感里头慢慢夹杂上痛感,但是这其实並没有鞭打痛。” 黎诚坐下来,对已经捂住耳朵不听的苏半夏笑笑,接著和猫头鹰说:“它只是连绵不绝,你不会有喘息的机会,你只会嘶吼著要把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出来。” “审判官会把你的头罩起来,透气孔留在后脑勺那里,你接下来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你不敢吼叫了,因为你的吼声会縈绕在你耳边,让你感觉自己精神不正常。” 洛罗尼亚不想听这男人的低语,只是寂静的黑夜里只有男人的声音迴荡在城堡顶上,让她不得不想像起了那些蚂蚁在自己身上爬行。 但是很可惜,我还是建议你多吼叫些,因为这大概会是你发出的最后一些声音,如果要留遗言的话现在留下最好,否则你应该没机会再对这美好的世界说一句话。” “女巫的声音委实有些褻瀆,审判官一般会在这个时候用柳叶小刀小心割开你的喉咙,避开血管,把你的声带搅碎,然后你就能听见喉咙里传来风声。” “但是这一步要格外小心,不能让血液灌进气管里,不然你就会感觉到肺里有什么东西淌下去,让你呼吸有点困难。” “最后就是火刑了。”黎诚感慨一句:“圣洁的火焰烧不死异端,却能让异端更愿意去死。” “审判官会在你身上泼洒煤油,在底下堆上象徵性的木头和稻草。” “然后耐心地等待蚂蚁啃食你的身体,你在黑暗里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审判官会丟下火种。” “你就这样等啊等,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蚂蚁啃噬的痛苦让你连胡思乱想的空都没有,你睁眼与闭眼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別,你感受到你的身体渐渐不属於你。” 黎诚忽得鼓起掌来,嚇了苏半夏一跳:“干—干什么了?” 『好!太好了,女巫小姐,你已经成功和这罪孽的躯体初步分开,接下来只需要一场烈火!” 黎诚摸了摸猫头鹰的黑色羽毛,猫头鹰身子一颤。 “轰!”黎诚做了个开的手势,嘴里淡然描述看,宛如他亲手做过这些:“一点火星落在煤油上,只是一瞬间,你的全身都一齐烧起来。” “你会听见蚂蚁燃烧炸裂的啪声,还有你身体在火焰中哄哄的燃烧声”” “你全身会痉挛起来,肌肉会不自觉收缩,但是因为审判官已经把你的骨头都敲碎了,所以肌肉会带著你的碎骨头在身体里蠕动,在火焰的作用下缩成一团。” “你会感觉你自己好像被缩小了些,被自己的肌肉束缚在身体里。” “你会想哭,但是你已经分泌不出来眼泪了,你感觉你整个人都在融化,最后化为一团焦炭,陷入沉眠。” “但是很可惜,洛罗尼亚夫人,您是不死的。” 黎诚一摊手:“所以,我们还能重复这流程许多次,直到您愿意开口为止。” “相信我,审判官的时间比你想得充裕许多。” “您或许能被作为某处教堂的一件藏品存在几十年,直到您逐渐老去, 还能作为老审判官为新审判官上课的教具。” “年迈的审判官会用你千疮百孔却因为不死的特性而时刻在復原的躯体给新审判官指导如何下刀,如何折磨,如何让女巫在火焰中儘可能感受到痛苦。” “新审判官会记下笔记,然后在你身体上用不熟练的手段操作,时而或许还会有些新意。” “如何呢?”黎诚看著猫头鹰诚恳地说道:“不会死去,未必不是一种诅咒。” “作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耗材,多合適,你以为呢?” “魔鬼!魔鬼!”猫头鹰终於按耐不住狂躁起来:“你们才是魔鬼!魔鬼!” “是的,人类才是真的魔鬼啊。”黎诚感慨一句,上前捏看这猫头鹰的脖子,脸上却带著温和的笑意。 “不然,神又何故给予人类原罪呢?” 第160章 叩问仪式 第160章 叩问仪式 “那位用神言术预言的女巫?”阿歷克塞忙著把能折算成探索点的东西往私人空间里头装。 “你见过她吗?”黎诚在一旁靠著墙,点点头:“那个预言洛罗尼亚將在死在一位女巫晋升仪式中的女巫。” “我只见过一面。”阿歷克塞嘆了口气:“就是在我第一次进入这重歷史的时候见过。” “我是先从她那里得到预言,才来找的洛罗尼亚夫人。”阿歷克塞耸耸肩:“上次我隨机到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所以才有了这次额外行走任务。” “她叫—-,我怎么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阿歷克塞皱著眉头:“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她说是—·辉骸姐妹会?” “又是这个姐妹会———”黎诚若有所思:“她和我们一样是行者么?还是土著?” “..——不知道。”阿歷克塞悚然:“我完全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 黎诚摇摇头,没再追问那个女巫的事情,只是淡淡道:“你任务已经失败了吧?” 阿歷克塞嘆口气,道:“就刚刚失败了,洛罗尼亚已经死了吧。” 黎诚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书,隨意翻阅了一番:“任务失败能滯留几天?” “十二小时。”阿歷克塞无奈地摊摊手:“算了,你能留我条命我就谢天谢地了。” 黎诚笑笑,道:“我是什么很嗜杀的人吗?” 阿歷克塞心说你不是? 但脸上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尬笑两声,从私人空间里掏出本书来。 “我记得你之前问我要过黑死病相关的情报吧?我刚在书房里头角落里头找到的。” 黎诚接住这书,看见封面上写著《论黑死病》。 “具体內容我还没看,大概是一本医生的日记。”阿歷克塞道:“或许这种亲歷者的文字比那些大而宽泛的玩意更有价值。” “谢谢。”黎诚微微頜首,道:“再见。” “再见。” 借著烛火,苏半夏在看阿歷克塞给他们那本《论黑死病》,而黎诚拿著洛罗尼亚那本人皮书仔细翻了翻。 “洛罗尼亚说这本书是她无意间在旧书市场淘到的,被夹在一本游记里头,不小心烧了一角才发现藏在里头的它。” “她和阿歷克塞一样也见过那个对她使用了神言术预言的女巫,只是也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黎诚摸摸下巴:“和阿歷克塞一样。” “她所知最近的女巫密会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可以去看看。” 苏半夏一边看著书,一边欲言又止地看著黎诚。 黎诚把视线从书上挪开,警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苏半夏心不在焉地放下手上的书,有些弱弱地出声:“那个,九黎先生,您真的做过之前那些事情吗?” “哪些事情?” “就是刚才你杀男爵夫人以前说的那些碎骨啊放蚂蚁之类的—” “亲手没有做过,而且这重歷史是不是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黎诚摊摊手:“我只是把书里一些刑罚拿出来杂了一下嚇唬嚇唬她。” “那你说得那么身临其境—”苏半夏嘟著,倒是鬆了口气:“给我嚇了一大跳—” 黎诚微笑不语,他的確没有做过这些,但是不知道在脑海里復盘了多少次。 那个凶手黎诚在某桩案子里的確有敲碎过別人的骨头,也在另一桩案子里亲手烧死过人。 所以黎诚能描绘得那么绘声绘色,仿佛自己经歷过一般。 二人再没说话,静静看著书,蜡烛慢慢燃烧著。 黎诚注意到这本典籍里头虽然没记著苏半夏所要的“日升仪式”,但是最后一页记载著另一个仪式。 “即问仪式” “该仪式只能在夜半展开,请注意,该仪式需献祭一份带著真实邪恶能力的道具,並慟哭,仪式图案如下。” “仪式材料包含家畜血液、碎钻、乾枯的蛤心臟、五颗猫眼珠。” “使用纯银的仪式匕首杀死任何活物以激活仪式。” “仪式作用:尚不明確,但根据前人手稿,曾有女巫称自己见到了血海中的莉莉丝先祖。” “莉莉丝先祖许诺她一个答案,猜测可使用此仪式叩问莉莉丝,但大多数使用仪式女巫皆无故死亡。” “注1:该女巫为真实死亡,巫术本源直接湮灭。” “標记为极危仪式,但猜测所献祭真实邪恶能力道具越强,莉莉丝回应的概率越大, 存活下来的可能也越大。” “唯一存活女巫献祭品为:维京人遗留下来的京观木。” “注2:即筑京观时所贯穿头颅的锐利木头。” “注3:该仪式中,仪式匕首与常规仪式匕首不同,差异点如下图所示。” “警告:叩问仪式成功率极低,且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不推荐任何人使用。” 黎诚刚想把这个给苏半夏看看,恰巧看见苏半夏扭过头来要和他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黎诚抬手示意苏半夏先说。 苏半夏指著《论黑死病》末尾最后几页示意:“你看这里。” 书上用略显杂乱的笔记写著一篇日记。 “5月24日,今天是什么天气我已经难以辨別了,我藏在鸟脸面具里面的脸已经开始浮肿,大概我的皮肤也已经开始出现那种该死的,不详的黑斑。” “我也已经开始精神错乱了,时不时就能看见天使的辉光在我眼前闪耀,上帝,请不要这么著急把我带走好吗?” “可距离杀死黑死病的源头只有一步,只有一步!” “那个可怖的生物就是这数百年里黑死病的源头,我们的队伍发现了它。” “伟大的神授骑士团刚才又开始衝锋了,是骑士劳伦斯带的队不这是上一次遇见它时候的事了,我仍然还在驻地,没在战场上。” “该死,我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希望我的状態能再好些,我是骑士团里最后一个医生了。” “愿神圣的辉光笼罩著每一位神的信徒,在的帮助下我们必能战无不胜。” “阿门。” 第161章 黑死病的源头 第161章 黑死病的源头 “5月31日我们又失败了— “它果然是不死的。无论我们杀死它多少次,它都会在黑死病人体內復甦。” “我绝不承认人类的抗爭如此可笑,神授骑士团为了杀死它已经牺牲了近一半的骑土,换来的只是这么一个可笑的情报吗?” “神授骑士团的隨团医生就只剩下了我,而我大概在最多在明天也將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啊?主!难道它就是您派来毁灭人类的瘟疫骑士吗?” 学里行间的绝望几乎要溢出纸张。 “8月13日,我还没有死。” “是的,我们再一次输了。” “或许是我的体质异於常人,黑死病至今还未杀死我,我在痛苦中活到了现在。” “伟大的神授骑士团几乎全员覆灭,那些英勇的、智慧的、善良的人全都死在了那个怪物手里。” “新的骑士们还是很英勇,只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些熟悉的脸庞了。” “死亡真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它意味著一场永不重逢的离別。” “嘻嘻—.” 黎诚背后一冷,眼神一锐,警觉笔跡从这里开始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笔跡, 就笔跡而言,后来的笔跡落笔忽快忽慢忽轻忽重。 重的地方,甚至快要把稿纸划破。 苏半夏翻到下一页,黎诚看见了一长串里胡哨,宛如打著腔的嘲讽话语。 仔细观察后发现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仿佛笔者只是在炫技。 “什么样的人会对文字炫技?”黎诚若有所思:“只有在艰难掌握了某种技能后,才会有如此迫切的行为。” “是的,这一段像另一个人在说话。”苏半夏抿抿嘴道:“结合前面说的,好像那个黑死病的源头在他体內復甦了,感觉像什么恐怖故事———” 二人默契地接著看了下去。 一大段文字后,这笔记忽得又转变成了之前那个人的字跡。 “.我写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你来了。” 黎诚眉头一挑,字跡工整平静,还带著些上挑,这说明笔者有些激动。 “你应该能看到我写的东西吧” “大概骑士团又再次找到你並杀掉你了,荣光荣耀以及辉光皆归於英勇的神授骑土团。” “我並不害怕你,相反,在知道了骑士团为了今天所策划的一切后,我很雀跃。” “希望那个自称行者的傢伙能履行他的承诺。” “將你,彻底诛杀在我的身体里!” 日记到这里夏然而止,苏半夏看向黎诚,二人脑海中同时响起了歷史碎屑的声音。 “已获取主线目標相关情报。” “黑死病成因之一:一个生命:黑死病皆由一个生命促成,这个生命又由何物造就?” “看来是真货。”黎诚沉默一会儿,感慨道:“能为世界带来席捲半个世界的黑死病,这东西大概是什么神话生物吧。 苏半夏想了想:“我妈妈养过一只蛊兽,从它身体上衝下去的水的確能让人生病,但是达不到这种程度。” “神级的蛊兽?” 苏半夏摇摇头:“不是,是用那重歷史里头的残篇养出来的,算是没有神性之下最强的蛊兽了,但没成神。” “等价代换过来,这诱发黑死病的生物至少是神了?”黎诚微微思索:“如果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毕竟主一定是根源级別,目前已知的伟力皆出自他手。” “一重歷史可能不止一个根源级,”苏半夏提醒道:“因为有行者的存在,可能会有根源级的东西在新的歷史生根发芽,导致那重歷史存在多个根源级的东西。” “看最后一句,有行者出手杀死了诱发黑死病的生物一一我们暂且称它为黑死病兽吧杀死了黑死病兽。” “黑死病兽不死的特性一一” 苏半夏和黎诚异口同声:“女巫!” “目前这重歷史中存在不死特性的只有女巫,可是神授骑士团是直接接受的神授,如果它的不死是和女巫一个特性,按理来说应该能杀掉才对。” “除非——”黎诚沉吟片刻,苏半夏灵光一闪,接上了后半句。 “除非它的不死直接来自——主。” 黎诚苦笑两声,指著写下日记那人所写的那句“难道它就是您派来毁灭人类的瘟疫骑士吗?” 竟然一语成。 歷史碎屑声音再度响起,只是这声音又变了,变成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已获取主线目標相关情报。” “黑死病成因:主赐下硫磺与火:黑死病是主的恩赐,人类蒙受神恩,神恩却让他们在痛苦中死去。” ““..——”苏半夏浑身僵住了。 “当时主將硫磺与火、从天上那里、降与所多玛和蛾摩拉。” “把那些城、和全平原、並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 “罗得的妻子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 黎诚淡淡说出创世纪中主覆灭所多玛和蛾摩拉的典故,感慨道:“在根源级的力量面前,人类不过就是蚁——.—“ 他默默摸了摸胸口,那里存著同为根源级的唯一性歷史异物。 蛋尤在死去前,究竟是何等威势? 而杀死蛋尤的炎黄二帝,又凭什么连根源也能杀死? 黎诚摇摇头,不再多想。 就蛋尤死后一块骨头里的一点点力量,自己化境刀法都没办法走上十招,就別想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抬眼看向一旁的苏半夏,这女娃娃不知怎么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额上汗如雨下。 黎诚稍稍有些困惑,问道:“我们的目標只是查探出黑死病的成因,倒也不必与黑死病兽去拼命,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苏半夏咽了口口水,罕见地没理会黎诚,衝著面前一片虚无志芯地喊了声:“妈...” 黎诚刚准备喝水,只觉后背一凉,回想起了歷史碎屑方才那清冷的女声,好悬没一口水喷出来。 “不是?” 场面真有点超出黎诚的预料了,他感觉事情的走向逐渐开始走向崩坏。 那道清冷的女声再次响起,带著些薄怒的意味:“苏!半!夏!” 常被家里人揍的小孩都知道,当你妈喊你全名的时候,你大概率要糟。 第162章 当你妈来敲门(和善版) 第162章 当你妈来敲门(和善版) “妈你听我狡辩———·啊不,解释。” 苏半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本来性子就软胆子就小,偷跑出来还被家里抓到,別提有多害怕了。 黎诚眨眨眼,不知道该对这家庭大戏作何反应。 就好像小时候你到同学家去玩,你同学的妈妈逮住你同学一顿揍,然后你坐在沙发上眼晴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一样不知所措。 不过好在这神通广大的贵妇人似乎对黎诚不感兴趣,只是由於二人是结盟的缘故,她的声音又在黎诚耳中响起。 “你不用解释,我一路跟著看了多久了。”她的声音古井无波,转向黎诚时也没多少波动:“这位九黎小友,一路上辛苦你照顾我家女儿了。” 黎诚揣摩一阵,这女人说话倒也和善,没有自己想像中那种恶婆婆的感觉。 便也礼礼貌貌开口道:“没有,您家女儿比那些蠢到家的行者要好上不少, 至少没在我面前玩什么优柔寡断的戏码。” 这女人笑了笑,黎诚说的刚好切中了她为苏半夏剥离掉对土著的同理心的行为:“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位——.呢——灯盏细辛的母亲女士。” 黎诚倒是不害怕她,这女人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虽然在这里给自己弄死大概她也不会受任何惩罚,但自己毕竟又没对苏半夏做过什么。 就连苏半夏塞给自己的东西,除了那个能强行结算的印章外,什么都没有拿总不至於认为自己这也是对苏半夏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想法,给自己来上几刀苏半夏懦著说不出完整的话,像个小鸡崽子一样老老实实听著黎诚和自己母亲聊天。 “你尊我一声若水道人即可。” 苏半夏的母亲也没有迁怒黎诚的意思:“本来我是想让她在其他歷史吃点亏长长记性,没想到给她保命的东西太多了,反倒阻了她成长。” 黎诚想起苏半夏宛如百宝袋什么玩意都有的私人空间,稍微有些讚许地点了点头:“只怕就算没有我,她在这里也不会过得很艰难。” “你不必为她说话。”若水道人声音冷淡,带著股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如果她是一个人来这里,怕是早在女巫那里就得用自己手段,大概率会被当成女巫追杀。”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能用通常手段破局,太依赖自己的能力,在甲级以上的世界是很难活下去的。” 听到有这种冷知识,黎诚耳朵竖起来了:“敢问这是什么说法?” 若水道人不知是不是对黎诚观感还行,身为一方大佬却在这里和黎诚耐心解释。 “甲级以上世界常常出现对某种能力的封锁,拿所有人最熟知的第二重异常歷史来说,难道我们的裁定者就完全没办法一起进那里面平推吗?显然不是。” “全因为那重歷史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强行定义“非武器特殊力量』失效, “比如半夏的神通,就算升成了仙法,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造成什么有效的伤害。” “原来如此———”黎诚恍然点头。 若水道人似乎只在提及苏半夏时会带上些个人情绪,和黎诚说话时永远是那个平静的语调。 “她马上要高考了,我要先把她带走,你如果不愿意继续单人进行这世界的任务,我也能带你脱离。” “只是任务算不得完成,你大概什么也拿不到。 苏半夏这时候才壮著胆子说了一句:“可—-可我们的任务都快完成了.... “闭嘴。” “呜———”若若水道人只是冷冷驳斥了句,苏半夏立刻鸣咽一声低下头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身旁的女孩趴在桌子上有些失落,黎诚看得有些想笑。 “都已经是行者了,高考这么重要吗?”黎诚想了想,又问道:“一张文凭而已,在行者的世界里算不得多重要吧?” 趴在桌上的苏半夏弱弱开口:“行者体制內岗位,大多也是要本科文凭的、” 黎诚一时语塞,好像哪里不太对,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我———我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就差一点点。”苏半夏手指捏成很小的距离:“这还是我第一次做完全未知的任务——” “我再呆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星期好不好———” 若水道人態度很是坚决:“如果我有空,倒是不会在意这一个星期,但是第二十九重歷史出问题了,我不能继续盯著你,万一出什么大问题,我救援根本来不及。” 黎诚心中暗嘆一声,这若水道人虽然说话很严厉,但是是真的关心苏半夏。 说是要让她吃点亏,又生怕她真出什么问题,悄悄跟在身后不知跟了多久。 这大概也是为人父母的矛盾,自已没让姐姐掺和进行者这破档子事,就是害怕哪天自己保护不住她。 苏半夏忽得扯了扯黎诚的衣袖,道:“你看,九黎先生这么厉害,又聪明又狠毒,他肯定能当好保鏢的。” 黎诚心想你俩扯就扯,扯我身上干什么? 还有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狠毒这个词是什么好词吗? 你这语文水平连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的我都不如,確实该回去好好复习复习了。 若水道人把目光放在黎诚身上,目光定格在他胸口处。 “根源级的力量—” 黎诚看不见她的眼神,只是胸口微微发烫,蛋尤遗骨的力量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主动激活了,映照得他的胸口发著淡淡的红光。 身上的血煞纹身不由自主浮现,四臂恶神扭曲变幻,又变成了蛋尤身上的纹。 不过瞬息之间又黯淡下去,黎诚坐在位置上有些惊疑不定。 “我倒是不怀疑他的能力,他可比你强多了。”若水道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倒是带上了些无奈。 “.—算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切要找那个仪式,那就再给你一周时间。” “你要说服你爸,怕也只有这次机会了。” 黎诚了苏半夏一眼,见她低著头訥訥的不说话。 “九黎小友。”若水道人轻叱一声:“烦请你接下这个任务让我安心些吧, 我不会亏待你的。” 黎诚只稍微犹豫一下,就点了点头:“好。” 他听见清脆的玉碎声,这一声玉碎声清脆得宛如能截断行云与流水,甚至夹杂著一股子神圣感。 歷史碎屑的声音终於回归正常。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同意了行者『若水』使用探索点为您增加新的主要目標。” “主要目標:护卫。” “该主要目標没有奖励。” “任务目標:保护行者『灯盏细辛”直至此次任务结束。” “由於『若水』的『玉筹仙法·移星换斗』,您的命数与行者『灯盏细辛”相连。” “若行者『灯盏细辛』死亡,您將同死。” “由於增添了新的主要目標,您从若水手中获得以下馈赠。” 第163章 三件馈赠 第163章 三件馈赠 “韧木之实:乙级歷史异物,西北有异木,百年一生,生则死,死后百年於泥中结嘉实,得果数十。” “吞食后可不食不饮,仅靠光亮便可存活。” “或可將此物提交给歷史碎屑,换取500探索点。” 一颗指节大小的小果子落到黎诚手中,通体碧绿,上头带著些斑点状的纹路“神通刀:乙级歷史异物,城南有奇人,其刀可分割后天神通,故名神通刀,以此奇技上大夫,恃然放旷。时若水道人过城,奇人蔑之,卒。” “可將此物献祭给歷史碎屑,换取一次行走第二十九重歷史的资格。” 一柄两掌左右长的细长短刀落到黎诚手中,若水道人的声音传到他耳中:“在乙级歷史里,除却涉及根源性的异常能力,此刀几可破万法。” “你倒是个有气运在身的,已有根源级异物。” 若水指的是黎诚胸口的蛋尤遗骨,眼光毒辣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黎诚的弱点所在。 “持此刀遇法破法,你肉身强横,破法后作甚无需我教你什么。” “若你愿来第二十九重歷史,可来寻我,赐你一道先天神通。” 这还没完,第三样物品悄然落下,前两者也就是开胃小菜,这最后一样东西才是真正的珍宝。 “道果金泥:甲级歷史异物,材料,若水道人杀一真君,以其道果山磨链而成金泥,此间蕴后天神通『无垢法衣』,融入身体后即可以金泥施展该后天神通。” “此后天神通,为先天神通『开顷刻”之化用,神妙非凡。” “!!! 黎诚原本还以为这大概只是一团闪烁著金光的泥巴,却没曾想半空中宛如银河倒掛,倾泻下一片闪烁著金银光华的流彩细砂来。 这细砂彼此粘合,形成宛若泥巴一样的流状物,一时间將几乎整个房间充斥得噹噹。 黎诚心念一动,这流沙尽皆往自己身上附著,隱入皮毛骨肉中却不见半分膨胀,三五分钟后,所有的道果金泥皆隱入黎诚身体里。 黎诚跳了跳,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体重有变化。 隨意挥挥手,这细砂便如海潮般自体內再度涌出,招手又回返,泥沙隨心指使,神妙非凡。 此后若水道人再无声息,歷史碎屑的机械音再度响起。 “若水所有馈赠皆已发放完毕。” “你妈出手真是阔绰——” 黎诚感慨一声,双指一併,想尝试一番道果金泥所带的那个后天神通,却久久催发不动,不由得有些困惑。 “神通需以先天一催动,你未识,是用不出来的。” 苏半夏摇摇头,轻叱一声,黎诚体內的细砂滚滚而出。 “神通·无垢法衣!” 这闪烁著金银光华的细砂猛然爆开,在半空中凝结为一片灿若星海的大擎, 持续了接近五六个呼吸后,才缓缓落下。 “所谓后天神通,就是基於先天神通由凡人造出来的能力,大多达不到先天神通那般恐怖的效果,但效果同样不弱。” “並且,由於后天神通能绕过先天神通一天使用次数的限制,达到填补无法使用先天神通空档期的作用,相当实用。” 苏半夏生怕黎诚误会,连忙又解释道:“我之所以能控制道果金泥,全因为它未曾完全认你为主.” “法宝凭藉著人独有的识人,你没有,它就认不出你,所以別人的也能驱动它。” “你要识,就得去第二十九重歷史。”苏半夏沮丧地摇摇头:“我妈送东西都送得带些心机,你別在意。” 黎诚瞬间瞭然,这东西他虽然也能用,但最高权利实际上是掌握在这重歷史中唯一一个识的人手上。 也就是苏半夏手上。 除非恰巧有一个也识的行者恰巧也在这重歷史里面做额外任务,否则苏半夏就是这道果金泥的最高主人。 黎诚心中感慨一声,若水既表现了自己的慷慨,也隱隱存著些警告的意味。 再有一个,这金泥是属於黎诚的,所以它能勉强被黎诚掌控。 但黎诚日后想要彻底將这金泥化为己用,就必须得去二十九重歷史走上一遭,进行所谓的识烈。 而第二十九重歷史是人家的地盘,自己要是欺负苏半夏了,那不是想怎么搓揉自己就怎么搓揉自己? 想到这里黎诚倒也不生气,自己又没存著什么歪心思,人家家长担心担心女儿怎么了? 將神通刀收好,思考一会儿,又把韧木之实也丟进私人空间里。 倒不是他捨不得这么个玩意,只是他觉得这东西自己吃了也是鸡肋,还是留给姐姐比较实用。 至少每天能醒过来的那几个小时不用浪费在吃饭上,也不用手臂上一直插著输液用的管子,日夜都得受折磨。 “苏小姐,麻烦你把第二十九重歷史里的东西和我讲讲吧。”黎诚诚恳地看著苏半夏:“看这样子,第二十九重歷史我是非去不可了。” 苏半夏闻言点点头,托著腮思考一阵,清清嗓子讲了起来。 “我系统性和你讲一讲吧,你要是去我那重歷史,我说不定还能噹噹你的大腿。” 黎诚笑笑,这点他还真不怀疑。 “首先,凡人要识,就要去借山脉灵气。”苏半夏娓娓道来:“不过山脉灵气大多掌握在仙宗手里,凡人极难寻到。” “所以这一步又称“问仙缘”。” “即便寻到了,也不一定能识出来,问仙缘不是凡人问仙宗,而是老天问凡人。” “若你运气好,识出了,那就进了第一步。” “凡人在借用山脉灵气识后,便可称炼士。”苏半夏点点头:“而炼烈土不断採集日精月华,壮大先天一,其中的依依者,一般会被尊为『真人”。” “我就是一名真人。”苏半夏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嘟嘴:“再往上,对应的就是行者中通常意义上的神。” “也就是我们之前说的人性与神性相平衡?”黎诚若有所思。 “是的,虽然我们取了个巧,不过本质还是归於人性神性平衡。” 苏半夏解释道:“炼士会在练的同时用凝结淬链一座山峰,每个人几乎都不例外。” “这就是道果山。” 第164章 要不,我们去问问莉莉丝? 第164章 要不,我们去问问莉莉丝? “炼炁士的手段取巧正在於此,因为道果山是由自身先天一凝结淬链而成,与自身性命相连,所以在神性与人性相爭之时,能如定海神针般横亘在其中,” “从而更容易达成人性与神性的平衡。” 黎诚深吸一口气:“当真是神仙手段。” “有口诀道:道果山,三尺三,一口先天压河川。” “將人性与神性对比为流动的水,在道果山压著的情况下,的確是比苦苦均衡要简单许多。”黎诚点点头。 苏半夏也感慨道:“我资质愚钝,若没有这三尺三的道果山,怕是一辈子也达不成人神平衡。” 她又挠挠头,继续说道:“我们把均衡人性与神性的过程称为『飞仙”,成功均衡人性与神性的炼烈土,我们则尊称为真君。” 黎诚思考一阵,忽得问道:“那————道人,是什么级別?” “更上一级,容纳了根源性的神。” 苏半夏轻声道:“容纳了足量的根源性,再与人性、神性三者相均衡,这个过程,我们称之为『合道”。” 听到“合道”之时,黎诚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先前提到过,你家里不愿意教你別的,怕影响你投身於『道”,这个指的是合道么?” “不。”苏半夏摇摇头,有些气:“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投身於『道”似乎比合道还要难上数百上千倍—. “只有合道后的真君才有资格被尊为『道人』。” “等等—————”委黎诚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苏半夏:“那若水道人—“ “是的。”苏半夏看著黎诚的眼睛:“我妈————是根源性神。” 黎诚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苏半夏的家庭,他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之前和阿歷克塞第一次见面时,苏半夏所展示给自己的那样道具。 “歷史碎屑之屑:为纪念行者『黑司命』在第二十九重歷史中夺取部分“根源”,並藉此升华成根源神后,行者组织所赠送的特殊道具。” “黑司命又是什么人?”黎诚稍微有些艰难地问道。 “矣?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苏半夏眨眨眼:“是我爸。” 父母双根源神。 “这—”黎诚吸了口气,看著苏半夏的眼神像看著行走的运钞车。 “我们接著讲吧,凡人炼土、有成称真人、人神均衡称真君、容纳根源为道人,这大概是最基础的分辨方法,至於其间还有诸多细分,我就不多赘述。” 苏半夏这才又讲回到正题:“接下来,我来同你说说后天神通、先天神通、 仙法、玉筹仙法之间的关係。” “这也能帮你理解我的手段。” 她正色道:“我为真人,若使寻常术法手段,纵使先天一用尽,也不过等候先天一无再度充盈便可施为。” “后天神通便是此般无所谓的神通。所谓后天,便是沾了人情六欲后被污的术法,是『不全』,是“俗法』。” “所以也没有先天神通麻烦的诸般限制。” “后天神通大多是对先天神通的拙劣模仿,譬如『无垢法衣』,便是化用的先天神通『开顷刻』中推出的残缺护身之法。” “一道先天神通往往能分化出许多后天神通来,但分化出后天神通绝非易事。” “研发出后天神通的炼士无不是有大才情者,穷极寿数才有资格创出一式后天神通。” “由此更可窥见先天神通有多可怖。”黎诚感慨了一句。 苏半夏点点头。 “先天神通乃先天所化,规则所限,一日最多施为五次,所需要的先天一烈更是恐怖。” “我是药罐子里爬出来的真人,先天一不知比寻常真人壮大多少倍,连著用上三次先天神通都要虚脱。” “而且先天神通仅有三十六道,法不轻传,唯有天赐符篆可代天授课。” “承父母余荫,我已掌握四门先天神通,分別为胎化易形、指地成牢、九息服气和迴风返火。” 苏半夏吸了一口气,接著说仙法。 “而仙法更甚,首先要將先天神通练至纯熟,方可在纯熟之中窥得一丝灵性。” “我便是缺了那一丝灵性,才想来拿那日升仪式尝试一番。” 苏半夏嘆口气,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什么这么著急。 “仙法与先天神通相比,唯一的区別是所能干涉的人更多了。” “我为真人,先天神通尚且能对非神者使用,对神那一级別大概毫无用处。” “若是仙法,则可拘神。” “至於玉筹仙法—-每日三次的限制与仙法共用不提,每次还要碎一根仙法特供的玉筹,此玉筹为甲级歷史异物,大概一根造价需要三千探索点。” “若由我母亲使出,可威胁根源级。” 苏半夏低头在私人空间里掏了好一会儿,才抱歉地看著黎诚:“对、对不起,我没带玉筹。” 黎诚感受到行者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了。 自己全副身家,也就够若水碎三根玉筹。 人神面相吴桐小朋友汲取天地灵精,裂分自己血肉造出来给黎诚保命的桃子也才一根玉筹价格。 黎诚深吸一口气,两人对坐著沉默了好一会儿,苏半夏才弱弱问道:“怎、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黎诚开了句玩笑,倒是让气氛再度缓和了下来。 “你想好怎么找日升仪式了吗?” “没有—” 苏半夏有点气銨,但又觉著这样不行,便强打精神摆了摆手臂为二人打气。 “但还有一个星期,我们乾脆直接去找辉骸姐妹会吧!打不过我们就直接结算逃跑。” 黎诚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他把目光放在那本薄如蝉翼的女巫典籍上,声音意味深长。 “不如—·我们找个根源级的玩意问问? 苏半夏也看见翻开的典籍上最后一页记载的那个仪式,微微张了张嘴。 “那这些材料—” “释子去了辉骸姐妹会那么久了——也该准备回来了。” 一旁白猫默默打了个哈欠,看著自己视角无言相对眉来眼去的一男一女有些无语。 第165章 天启四骑 第165章 天启四骑 “我们需要一个人再去和那个骑士接触。” 格尼薇儿捏著太阳穴,微微眯著眼晴:“我不想惹恼他,没去拿那个路上的圣体柜。” “现在他通过莉姆再次和我们联繫上了,说是想和我们当面谈谈。” 摇铃声。 “他的筹码是什么?” “他没给出筹码。” “那他凭什么?又想谈什么?” “我不知道。”格尼薇儿微微抬起眼睛,环视周围:“你们当然也能拒绝, 决定权掌握在你们手上。” “我弃权。”她首先將面前的铃鐺放下,闭上眼不再说话。 会议上寂静了一瞬,一眾贤者对视几眼,而首席那里的位置仍旧空置著,年迈的女巫摇了摇铃。 “至少我们能看出来他並非教会的打手,和我们也不是一路人。” 老女巫淡淡道:“他身旁的修女本身就不是什么弱小的傢伙,我们首领带著教会的活圣人还在血海里跋涉,干涉不到他们,我不建议继续接触下去。” “她就算真拥有能让人与神比肩的东西,也要我们够资格去拿才行。” “我不赞成继续接触。” 眾人悚然一惊,谁人不知道这老女巫是最早追隨首领的女巫,也是首领最信任的女巫。 她鲜少以如此严肃的口吻下定义,所以眾人都猜测这大概是首领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答案就很明显了。 “同意。” “不接触。” “赞同。”— 剩下十个贤者依次摇铃表態,一边倒地决定远离这危险的骑土。 格尼薇儿微不可查嘆了口气:“我会让莉姆回来的。” 可席间有其他女巫立刻反驳:“不,我希望你把这个女巫留在他那里。” 格尼薇儿眉头一竖:“为什么?” “就算不接触了,也儘量避免任何会让他不快的事情。”这个女巫冷眼看著格尼薇儿:“一个女巫而已,留在那里稳住他。” 格尼薇儿深吸一口气,思考一阵却没有反驳。 “够了,我们在这对骑士修女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老女巫环顾周围:“接下来回到正题吧。” “女巫暗中协助神授骑士团找到血海入口,斩杀藏在血海里的白马骑士。” “英法百年战爭余波渐熄,红马骑士仍在肆虐,战爭已经被教会驱散。” “第三位骑土要来了不应该说已经来了,根据古籍上解读出来的信息,骑黑马者在半年前就已经降临,带来了饥荒与困顿。” “只不过这位黑马骑士需要时间酝酿。” 老女巫嘆了口气:“方才我尝试过用巫术催生粮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周围村庄里,粮食的產出仅仅只有以往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 “大饥荒要来了。” 所有女巫脸上的表情都肃了一肃,虽然她们大多对农夫们的生活並不在意, 但是粮食的產出仅仅只有十分之一,这跨度实在有些太过骇人。 “我已经吩附其他人为姐妹会囤积粮食了。”老女巫肃声道:“如此看来, 第四位灰马骑士很快也將到来,按照神諭,它將夺走地上四分之一人的生命。” “马蒂亚斯那边如何了?” “他已经在首领的帮助下寻到了该隱的残肢,在尝试继承该隱的位格,继续杀死莉莉丝的尝试。” “正统教会这边还是没什么动作,教宗还在犹豫。” “愚蠢!”老女巫寒声道:“那群愚忠者,就让他们的上帝毁灭他们吧! “女巫绝不接受毁灭,即便背叛先祖!”老女巫声音滚烫,仿佛流淌著熔岩:“杀死莉莉丝!为该隱完成最后的赎罪!” 漆黑的监牢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水牢是教会最严密的监牢,其中关押著女巫的协助者,甚至异教徒、叛教的罪无可恕之人。 英诺森八世缓缓走过一群已经没了人形,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囚犯,最后停在末尾那个囚笼前,苍老的眼晴盯著水牢里的囚犯,沉默了一会儿。 “鲁道夫—” 水牢里的男人缓缓抬头看著他,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鲁道夫金髮被水沾湿,黏在额头上,与起初英勇的模样大相逕庭。 他嘴上是密密麻麻的针脚,针脚被制的细绳牢牢绑死,紫红色的嘴唇乾可怖。 他已经接近三天没有喝一滴水了。 水牢里的水並不乾净,及腰高的水里浸泡过鼠虫尸体、粪水和囚犯的尸体, 航脏得一塌糊涂,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去选择喝水牢里的脏水。 但对於一个三天没有喝水的人来说,这种欲望很难忍耐。 英诺森八世俯下身子,递过去一柄雕著黄金与象牙的小刀。 鲁道夫盯著这小刀愣了愣,半响,缓缓摇了摇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死板—”英英诺森八世嘆了口气:“你和马蒂亚斯一样,都是这种性子。” 鲁道夫被铁链著站在水里,只是沉静地盯著英诺森八世,在他黯淡的金髮下,眼睛仍然闪烁著微光。 “来吧,和我聊聊,不以审判官和教皇的身份,仅仅以一位神父与受他洗礼的孩子的身份。” 英诺森八世有些吃力地俯下身子,再將小刀递了过去。 这次鲁道夫迟疑了一会儿,接过小刀割开了嘴上的细绳。 “你是我亲手洗礼的孩子。”英诺森八世感慨道:“那时候我还是教会的枢机主教,你才刚刚出生,是理查兹公爵的第一个孩子。” 鲁道夫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听著。 “你崇拜马蒂亚斯,也变得和他越来越像了” “马蒂亚斯是死弹种,你也是个死肇种。”英诺森八世摇摇头:“马蒂亚斯知道的东西,你知道多少?” “.—我全都知道。”鲁道夫用沙哑的声音道:“老师留了封信给我,在到达圣城之前我就知道了一切。” 英诺森八世凝视著他:“那你为什么不逃呢?” “因为圣体柜还没送到。”鲁道夫声音生硬:“我是审判官,亦是骑士,无论为何,圣体柜交至我手中,绝不容有失。” “你和马蒂亚斯真是像极了。”英诺森八世摇摇头:“但他並非那晚我们拼凑出来的全部——你听我讲完,再考虑自己的立场,如何?” 第166章 马蒂亚斯 第166章 马蒂亚斯 英诺森八世又提及了之前曾和马蒂亚斯决裂时提及的歷史。 “主未曾选择他献上的供物,该隱因妒忌便將他的弟弟杀死。” ? (见第三卷20章真正的背叛者) “而那些双眼锐利,辩出善恶的,迷途知返的,我许他神授。” 他吸了口气接著念,后面还有內容。 “然后—发生了一场大战。” “?!”鲁道夫愣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產生了这么猝不及防的转折。 英诺森八世轻声道:“正式的文字记录之所以只到这里,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太过褻瀆。” “一个生命,该隱在留下的文字中是这么形容的一一【我见著黑色的山脉升在天上,落下恶魔般的怪物。】 【它们咆哮声如沙漏般密集整齐,背后生著火焰似的双翼。】 【中间那个落下来,我见著他生著四只手,额上画著十字,我记著这个十字了,漆黑的,如同最黑的十字。】 【主挥挥手,那天上的山脉便开始崩塌。】 【可地上漆黑的森林拔地而起,有看不见边际的光柱铸成通天的塔。】 【暴雨下了三个月,漆黑的森林遮蔽了整个世界,连太阳也看不见。】 【天使在死去,燃著火焰的剑熄灭了,伊甸园也在漆黑的森林下燃烧。】 【三月后,森林如潮水般退去。】 【那生命隨之消失,在天上咏锐利刺耳的声。】 【西格!海!唯科瑞亚!】 【西格!海!唯科瑞亚!】 【西格!海!唯科瑞亚!】 【它们连喊了三声,天上天下都能听见它们的声音。】 【从此,我只能听见主的教诲,再未见到过主。】 英诺森八世的声音迴荡在监牢里,只有水滴的声音为他伴奏。 “那与主大战的生命究竟是什么东西?”鲁道夫抬起头,有些艰难地问道。 “没人知道,大概是地狱里的恶魔吧。”英诺森八世摇摇头。 顿了顿,英诺森八世见鲁道夫已经从刚才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又接著说起了后面的传说。 说是传说並不合適,因为这確是曾发生过的事情。 “该隱不愿意地上空起刀兵,便不再繁衍,那时大地上没有人类的踪跡。” “而这时莉莉丝却又改变了主意。” “她寻到该隱,趁著该隱在睡梦中,同他生了两百个孩子。” “但是因为主的诅咒,有一百个孩子悄然死去了。” “而等到该隱醒来时,这剩下的一百个人已经长大,甚至已经开始繁衍生息。” “该隱的子孙在大地上繁衍,却也在大地上死去。” “他们中最具有智慧的人也无法制正背叛与杀戮,而该隱只是默然注视著这一切。” “於是该隱的子孙最多传承到第三代,就会因为背叛而死去。” “该隱向已化为无形的主祈祷,这是我的罪,怎可让我子孙后代亦如此?” “主答道:我许诺为王者永世为王,有罪者世代有罪。” “该隱说:万能的主,仁慈的主,我愿以我流血为代价,来赎我的罪。” “主说:你本是戴罪的,赎罪赎不了你,却可求得我对你子孙的宽恕。” “亚当杀了那诱他墮落的蛇,你也当杀了那诱使你墮落的。” “於是该隱以神仆的名义,创立了教会,想要立下神的雕塑,可神却说不许他为他塑像。” “所以您称號中是神仆之仆。”鲁道夫悚然一惊:“那受难者神像並非主, 而是..” “是的,神像上的受难者並非主,而是该隱一一他惩罚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日夜为自己杀死父母弟弟赎罪。” “他说:莉莉丝害了我,我的愤怒將以七倍报復回去。” “该隱將自己的肉分成石块,鲜血流做金雷,分给每一位信奉他的信眾。” “持著我的肉,遇见那莉莉丝,捅下去,便可將我的怒火归还,杀死莉莉丝。” “但容纳我肉的,不可为儿子,你们太易遭女人蛊惑,如我一般。” “我的女儿啊,持著我的肉,管住你的男人,让我的血在应有之时赐给我的儿子。” “我的血是金雷,是上帝造我父时留下的恩赐,它生生不息,无所不能。” “因你同时流著莉莉丝的血,掌著我復仇的金雷,便要受伤。” “说完,该隱便陷入了永恆的长眠。” 鲁道夫深吸一口气,水牢里刺鼻的气味都仿佛沉下去许多:“所以修女持有杀死女巫的刀,而骑士使用神授,也会因为流著莉莉丝的血收到伤害。” 英诺森八世淡淡点头:“是的。” “既然你知道!”鲁道夫抬头看著英诺森八世:“那我的老师马蒂亚斯又为何叛出教廷,你又为何判处他叛教?” “女巫想要借我们的手杀死莉莉丝。” 英诺森八世低著头,低低笑了起来:“她们要背叛自己的主子,女巫们总喜欢背叛。” “马蒂亚斯与我亲手策划了这起裂分,他將自己对主的忠诚附上剑锋,要代我们所侍奉的该隱,去红海中一—” “杀死那诱他墮落的莉莉丝!” “他容忍女巫对裁判所的渗透控制,容忍贵族们在腐化的裁判所下与女巫勾结。” “违背自己毕生的信条,换取女巫的信任,参与进辉骸姐妹会这谋杀莉莉丝的大业中。” “审判局与裁判所的裂分是他最好的投名状,女巫相信了他,也同样相信了我们对主的愚忠。” “鲁道夫,你要记得一一”英诺森八世声音低沉:“马蒂亚斯从未背叛过主,也从未背叛过我们的父该隱,他是主最忠诚的牧羊人。” “现在,我需要你,马蒂亚斯的弟子,他最得意的弟子一一重建审判局,继续打击各地因教会裂分而逐渐放肆的女巫。” “你愿意接过马蒂亚斯摧残过的一切,从一无所有开始,將腐烂的贵族清洗一遍吗?” 英诺森八世声音低沉:“纵使那些不知情的羔羊將你嘴缝上,视你为叛教者的弟子,你也仍愿意继续清缴女巫,护卫那些“罪人』安稳的一生吗?” 鲁道夫狂笑起来,他看向长廊上掛著的受难者像,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显得声音嘶哑,眼睛却粲然发光。 “我必仰起脸来毫无斑点;我也必坚固,无所惧怕;” “我必忘记我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 “我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第167章 莉姆 第167章 莉姆 释子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著心底呼唤传来的方向。 “伊芙—” “干吗?”伊芙没好气地回应,释子这几天把她所有的男宠都遣散了,气得她根本不想理会她。 “我可以,把身体,还你。” 释子平静地说:“但,我送回去,送回,身边,那个骑士。” “我凭什么相信你?”伊芙警惕地发问:“之前的议论我可是都听到了,格尼薇儿贤者和他一言不合起了衝突,就被杀死了一位女巫。” 这是瞒不住的事情,格尼薇儿也没有要隱瞒的意思,她大大方方和每个对黎诚感到好奇的女巫都说了这件事,女巫们也都打消了私底下找这骑士的念头。 “你可以,不相信,那我这样,过一辈子。”释子摊摊手,有点无赖。 她摇摇头,紧接著又摆摆手:“我,不需要,顛覆你们,也没有,別的欲望,我只是,想出来看看。” “我说无聊,他,让我出来,逛逛。” 释子嘆了口气:“现在,我,该回去了。” 伊芙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沮丧地承认释子说的是对的。 释子的確没有在辉骸圣所做任何足以危害女巫的事情,自己是看著的,形影不离地看著。 她只是看书学习,特別是学习身段礼仪姿態,伊芙不得不承认,释子真不是个傻逼,现在的她操控伊芙的身体,旁人已经瞧不出她一开始那呆呆傻傻的模样了。 现在的释子更像一个美妙的尤物,一位真正的女巫该有的外貌。 “你和一开始完全不一样了。” 释子笑了笑:“我只是没有,见识,不是傻逼。” “好吧。”伊芙终於也跟著嘆了口气,道:“我告诉你怎么离开这里。” “至於出口,辉骸圣所只有七十九个固定出口,到时候你得自己选。” “谢谢。” 释子诚恳道:“虽然你,傻逼,但是你,好说话。” “闭嘴!”伊芙猝不及防又被骂了一句,恼怒地反咬:“你才是傻逼!” “被我拦了一次的女巫们看来不是很愿意搭理我们。”黎诚看著白猫,白猫冲他摇了摇头。 “是不是当时我们不该弄死那个女巫的?”苏半夏有些丧气。 “我不认为女巫之间真能存在所谓的同伴情节。”黎诚淡淡道:“一群背叛者的集会,还指望里头真產生什么真感情吗?” “大概是在我们身上榨不出价值,又觉得我们过於危险吧。” “你可以走了。” 黎诚对白猫微微頜首,然后扭过头去对著苏半夏说:“把她变回人形吧。” 苏半夏闻言点点头。 说实话,因为若水剥离了她对土著的同理心,所以她其实並不太想浪费一道神通在她身上。 但是既然黎诚这么说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苏半夏还是选择相信他。 毕竟黎诚比她確实更適合这诡的世界些。 但其实黎诚这次还真没存著什么別样的心思,只是黎诚对於一个没有冒犯过他,而且罪行也不甚明朗的人总是带有世俗的宽容心。 除非他真能確认莉姆做了什么恶事,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会一刀了结她, 指尖一点,今天的第二道神通落下。 神通·胎化易形。 白猫的身体扭曲起来,慢慢变回少女的模样,少女愣然抬头看著黎诚,似乎並不理解他这么做的含义。 “我说,你可以走了。”黎诚耐心解释:“无论你是想回去也好,想去其他地方也好,都和我们没有关係了。” 想了想,他从一旁隨意拿了男爵家里一些值钱的玩意:“喏,拿著当路费。 北莉姆盯著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母亲让我跟著你们。” 苏半夏看见黎诚笑了笑,心中觉著他对於这种太懂事的小孩,总是有格外多的耐心。 “你妈让你去死呢?”黎诚笑道:“女巫尚且知道为自己而活,你为了你母亲而活?” “对。”可没想到迎接黎诚的是莉姆斩钉截铁的回答:“母亲让我去死,我就去死。”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觉出些不对味来, “你母亲是格尼薇儿?” 莉姆点点头。 “亲的?” 莉姆犹豫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不奇怪了。”黎诚耸耸肩:“对自己的养母產生不切实际的期望,並坚定认为自己欠她什么,被洗脑严重的养女总这么想。” 苏半夏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有种东西叫『皈依者狂热”,虽然不完全一致,但是可以帮助你了解了解她的心理。” 黎诚耐心地和苏半夏解释:“因为失去了母亲,所以会对养大自己的养母產生更浓於亲生母亲的依恋和忠诚。” 苏半夏若有所思点点头:“我大概了解了,怪不得那些被我妈灭门后的仙宗旗下的家族比原本就忠於我妈的家族更卖命,是这个缘故么?” “有一部分,但不完全。”黎诚感觉自已像带了个什么学徒,大概若水觉著让苏半夏在黎诚身边学点阴谋的確更有利於成长。 “人毕竟是群体性动物,要融入一个新的集体里,总要展现出比原住民更高的价值才行。” 莉姆突然打断了黎诚滔滔不绝的解释:“我要跟著你,母亲让我跟著你。” “別傻了。” 黎诚笑了笑,直白地戳穿了莉姆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事实:“在我这次找她谈之前,都能说是让你和我保持联繫。” “但是这次之后,我们已经彻底没得谈了,你还被命令留在这里。” 黎诚的眼睛里闪著些怜悯,话语却如锐利的刀直接撕开了这女孩薄薄的壁垒:“你已经是你母亲的弃子了,莉姆。” “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 苏半夏默默看著,她丝毫不怀疑莉姆隨时可能暴怒而起,而黎诚只是站在她面前,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黎诚说了这么多其实已经有点出乎他的本意了,他本应该直接一走了之,如果她还要追,再一刀砍了也无所谓。 只是看著这女孩的眼睛,黎诚仿佛看见了幕府末期那个明明只是合作伙伴, 却敢把全副身家押上赌桌的落魄贵族小姐。 第168章 女巫释子归来记 第168章 女巫释子归来记 人之患在於好为人师。 黎诚一直坚信著这一句。 这也是他残酷的一面的体现。 如果一个人对自己毫无价值,和他说些废话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关係不怎么好的朋友要装电脑,你多嘴提了两句,从此你就得做好电脑一出什么问题他就来找你的打算。 这是也是犯罪环节中相当重要的一点,犯罪者应儘量避免任何预料外的步骤,杀人就杀人,拋户就拋户,这样反而是最没有破绽的杀人手段。 正如奥卡姆剃刀一一“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那种设计一长串的连环计谋,不仅要考虑每一个参与进这事件中的角色定位,还要考虑每一处可能留下来的痕跡。 为了製造一场艺术性谋划而杀人的犯人,一般都不是单纯为了杀人这件事, 更多是享受一种智商上的碾压。 真的要完美杀人,当然是越快越好。 刑侦案件中有个相当反直觉的事情,那就是激情杀人比精心策划的杀人更难破获。 套用法证之父艾德蒙·罗卡的一句名言“凡走过,必留下痕跡。” 痕跡当然是越少越好,你策划再精妙,你走过的路多了,警方破获的方向隨之也多了。 凶器会有购买的痕跡,隨手捡到的板砖没有。 预约杀人会留下口信,激情杀人没有。 而激情杀人所留下的最大破绽,可以根据现场偽造一个近乎完美的现场,误导性將比策划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简单得多。 是警长的时候,黎诚就是这么做的。 但黎诚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分享欲,所以他其实也不能免俗,偶尔也会拖香。 之前同角本英姿谈及踢猫效应是如此,现在和莉姆说著些无所谓的话也是如此。 可是莉姆只是盯著黎诚的眼睛,轻声道:“我母亲需要我,所以我会站在这里一直跟著你。” “如果我母亲不需要我了,那就是我死的时候。” 黎诚缓缓拔刀,他轻轻把朴刀放在莉姆白嫩的脖子上:“你坚持?” “是的。”莉姆平静地盯著黎诚。 黎诚从这眼神中看出了些熟悉的东西,他忽得明白了莉姆並非不清楚母亲已经捨弃了自己,相反,她太清楚了,她只是在求死。 黎诚也高估了这女孩的承受能力,如同许多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一样,被父母拋弃了往往就会选择了结自我,即使他们的生活並非离了父母就活不了。 这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但是无法否认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脆弱”就能粗略概括的心理。 黎诚摇摇头,收回了刀,莉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母亲將自己拋弃的痛苦縈绕在自己心间,她不明白为什么黎诚会停下刀锋, 明明他的刀已经放在了自己脖子边。 只需要斩开,然后那个修女把石刀送进自己胸膛,一切就都结束了。 苏半夏困惑地看著这一切,她不明白为什么黎诚没有杀死莉姆,也不清楚为什么莉姆反而一脸失望。 “所以.咱还杀不杀?”她小心翼翼问。 如果是正常世界里看见黎诚没杀莉姆,她大概会鬆口气欢呼雀跃,可这里是异常歷史,她的同情心早被剥离了,现在她比黎诚还冷血十方倍。 上帝才有怜悯之心,我没有.jpg 黎诚挑挑眉,提起莉姆的后颈脖衣领,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朗声笑道:“你想死,我还就偏不许你死。” 说到这里,黎诚一拍脑门,冲苏半夏笑道:“坏了,我成圣母了。”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哼唧两句没说话。 “伊芙—————你这——”负责出口的女巫深吸一口气,看著背著个和她人几乎一样大的背包的释子,有些心情复杂:“是不准备回来了?” “我只是,在圣地外,再製造一个,藏身处。”释子笑笑,忽略內心伊芙几乎没有间断的狂怒声。 “你凭什么把我的素材!全拿走!!!”伊芙怒吼声震耳欲聋:“我收集了多少年的素材!我收集了多少年!” 释子忽略伊芙的咆哮声,背著背包站在出口对应的地方。 这时,外头传来男人的喊声:“伊芙!” 一头显眼的金髮,正是伊芙最中意的那个头巴伦。 他喘著粗气跑过来,要去拉释子的手,被她躲开后稍微有些受伤地看著释子:“能带上我吗?” 释子摇摇头:“我很快回来。” 她这话不是在撒谎,她的確是准备把身体还给伊芙,当然,前提是伊芙不整什么別的么蛾子。 “你骗人。”巴伦深吸一口气,用三分忧鬱三分可怜三分愤怒剩下九十一分悲伤的眼神看著释子:“你把所有巫术材料和合剂都带走了,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 “其实,我想说,你,找个新女巫嫁了吧。”释子在心底小声嘀咕:“男人不像男人—” 伊芙如果有实体,大概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 地上由血液与宝石刻画的仪式纹路亮起,释子慢慢消失在仪式中。 巴伦一咬牙,在一旁围观女巫看好戏的眼神中也冲了进去。 熟悉的失重感。 下一刻释子和跪著呕吐的巴伦出现在了一处山崖巨石上,巴伦看著周围的景色嚇得双腿一软,惨叫一声从巨石上掉了下去。 伊芙尖叫一声,下意识就要去拉,没曾想自己居然真的伸出手来握住了巴伦,把他从崖边拉了上来。 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掌心,此刻才察觉身体又重新回到了自己掌控中。 “你——” 伊芙回头望去,看见半空中漂浮著一个面容普通的女孩,和那日自己被附身时的人脸一模一样。 她提著巫术材料袋子,那只钻进自己体內的虫子爬到她衣袖里。 “认识你,很高兴。”释子朝著伊芙微笑:“再见。” 说罢身形一卷,化作一条如长蛇般的生物,额上生著一只独角,朝某个方向极速掠去。 伊芙还没反应过来,著怪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巴伦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伊芙脚骂了两声,刚想问什么,又被伊芙瞪了一眼:“我们回去!” “回·回去?”” 那掌控出入口的女巫又见著伊芙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头:“不和男宠闹彆扭了?” 伊芙臭著脸拉著巴伦,不说话,径直往格尼薇儿的住所走去。 第169章 聚会 第169章 聚会 “好了,我们又有了几位新朋友。” 等到所有人落座,將身体全都笼罩在黑袍下的女人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是洛罗尼亚夫人带来的新人。 , 屋子很小,深邃而黑暗,中央放著一个木头製成的圆形木桌,桌子上千乾净净,只在每个人前放了一个小铃鐺。 这种摇铃发言的方式常见於中世纪较为严肃的聚会中,每次摇铃都意味著一次发言开始,算是一点小小的秩序。 现代的部分贵族家族內的会议仍旧保留著这种古老的方式,似乎这样能为他们悠久的家族歷史增光添彩。 房间內四周几乎没有一点亮光,只有最中央的桌子上头吊著一个燃烧的火把,堪堪照亮整个小屋。 里头瀰漫著一股子引人的密氛,安静却又隱蔽。 算上黎诚利用画皮变换成的洛罗尼亚,一共有八个人围坐在木桌边。 好在木桌不算小,彼此之间倒是隔了不短的安全距离。 “首先,按照惯例,让我们感谢洛罗尼亚夫人对这处秘密聚会点的赞助。” 她朝角落里那个女人頜首点头,角落里丰的美人微笑回应。 “还是老规矩,请两位新朋友为自己取个名字吧。” “灯芯。” ““—·白渡鸦。”“ 这女巫看了二人一眼,没有多做评价。 “就不多废话了,有谁需要什么材料,或是有什么无用的巫术材料要出手, 就摇铃吧。” 这次算上洛罗尼亚夫人带来的两个女巫,场內女巫的数量来到了七个,这对於鲜少聚堆的女巫来说已经算是个不小的集会了。 虽然女巫之间的相处很难称得上和谐,毕竟都是从背叛中走过来的,但是作为游离在正常社会中,还无法与现实世界还完全脱节的存在,同类之间总还是需要有一些交流。 各地不大的女巫集会便是女巫们交流的时机,这种准入门槛极高的集会一般需要原来的成员保证,才会吸纳新的会员。 集会之间也绝算不上团结,常有小型聚会被会议內的女巫因为利益出卖,不过因为没有更好的社交方式,这种集会的形式还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黑暗中,算上刚才说话的那位,总共七位女巫沉默了一会儿,终於有人拿起铃鐺轻轻摇了摇。 清脆的铃声在这隱蔽的小房间中迴荡, “我需要一枚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古银幣,成色不限。” 眾人都默契地把目光放在角落那位洛罗尼亚夫人身上,洛罗尼亚摇摇头:“我的藏品最近被一位窃贼洗劫过一次。” 那个女巫有些失望,毕竟这群女巫中能拥有这种古董的一般也只有富裕的洛罗尼亚夫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然后又有几位女巫相继表达了自己对某些物品的需求,只是能达成交易的极少。 这种小型集会隱蔽归隱蔽,但隱蔽对应的就是极难恰巧找到自己所需求的物品,就算找到了,对方所需要的东西双方也不一定能达成共识。 在洛罗尼亚夫人这里这点倒还好,有洛罗尼亚夫人做担保,总能用现实的財富与材料相掛鉤,给出一个双方都能比较满意的价格。 可以说,洛罗尼亚夫人才是这集会的核心,虽然她並非女巫,但是她亦从这些女巫手中谋夺到了许多对她而言十分珍贵的东西。 臂如延缓衰老的药膏、丰胸的药剂等等,对於这种既慷慨又需要她们的贵族,女巫们的信任可比其他集会中那些作为主心骨的强大的女巫要放心得多。 几轮交易过后,洛罗尼亚夫人摇了摇铃。 “我需要一柄仪式匕首。”她取出按照书上画好的匕首图片,依次从各位女巫手上传过去。 “我有一柄类似的,你出多少?』 有人看了一眼这有些奇特的匕首,隱藏在黑袍底下的眼晴亮了亮。 “你报价吧。”洛罗尼亚夫人頜首。 她们都知道洛罗尼亚夫人只是位贵妇人,並非女巫,也没存著她有什么巫术材料的想法,只是点点头道:“二十枚拜占庭金幣。” 洛罗尼亚夫人眉头一挑:“这么昂贵?” 中世纪由於各种各样的原因,金幣与银幣之间的关係相当复杂,若是在这里详细展开,大概写上一整篇都不够赘述。 而拜占庭金幣的成色与价值大概是所有金幣中最稳定的,比之后来的金幣都更受女巫们的欢迎。 女巫之间用拜占庭金幣作为交易的等价物已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这对於您而言大概只是不到一个月的额外消耗。”这位女巫笑了笑, 道:“毕竟您的富有与慷慨世人皆知。” 洛罗尼亚笑了笑,道:“可以,今晚你到我城堡去取,我会吩附僕人把金幣留在三楼第二个窗户的窗台上。 这女巫面露喜色,她倒是不怀疑洛罗尼亚会骗她,毕竟仅仅维持这个集会的存在,洛罗尼亚每月的流出都远远不止这些。 她从宽大的黑袍下取出一柄泛著银光的仪式匕首,放在桌子上,圆桌缓缓转动,將匕首移至洛罗尼亚夫人身前。 像她们这种身家资本稀少的女巫,一般什么东西都只会带在身上,能建立一个安全的藏身处的女巫在女巫中都属於是富裕的一批。 洛罗尼亚从桌上拾起这匕首看了一眼,確认无误后放进怀里。 这时,外头忽得传来呼喝声和叫骂声,有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滚开!” 一个浑身燃著金雷的傢伙撞开木门,直衝进来。 看见围坐著的女巫,他眼晴亮了亮,手中剑高高举起:“我乃神授骑士安德森·理查兹!女巫们,授首吧!” 跟在安德森之后的还有三位骑士,身上同样闪烁著金雷的神授,只不过他们的神授並无安德森这么强烈,甚至都不如黎诚的强烈。 黎诚杀死了好几个女巫,神授不再像开头那么弱,现在至少能支撑他战斗十分钟以上。 一时间屋內充斥著金雷色的光芒,方才管理会议的女巫眉头一拧,第一时间化为阴影就要逃离。 黎诚倒是稍稍有些吃惊在这里能遇上一位熟人,而这熟人还恰好和自己撞上了。 第170章 开门,查水錶! 第170章 开门,查水錶! 女巫们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当单打独斗的时候,手段尽出的女巫连四五个骑土都不一定能拿下,兴许还要死伤惨重。 但是一但有许多女巫在一起,她们的战斗力反而会呈指数性下降。 因为都不愿意消耗自己留下来保命的底牌,谁知道现在还是自己的队友会不会反手在击退了骑土之后对自己下手。 女巫固然是不死的,但是女巫之间仍旧可以相互夺取巫术本源,夺走你用魔药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力量,就算你不死,你接近几年几十年的努力都將化为泡影。 这比杀了女巫还让人难受。 而骑士这东西是一种更神奇的生物能成为猎杀女巫的骑士都没有脆弱的傢伙,他们的意志一般和普通人相比都坚定许多,而“神授”这东西更是给了这群信仰坚定的傢伙氪命的机会。 於是女巫们经常能看到一个骑士死在她面前只为了重创她,好让修女或者队友能在接下来杀死女巫。 女巫很难理解这种行为,死去的骑士不会收到任何实质性的奖励,甚至如果以前犯过错,都不一定会被教会收录为尊者。 所以对於女巫而言,她们並不愿意和教会的骑士对上,谁会愿意和一个不要命的玩意对上呢? 安德森和身后三个骑士正是这样悍不畏死的傢伙,他的志向一直是鲁道夫, 他最敬重的大哥。 这样的傢伙可能傲慢无礼、认为老子第一天老二,甚至可能傲上辱下,但唯独不可能怕死。 衝进房间的安德森背后仿佛沐浴著圣光,带著光明与怒火衝进了这间不算狭小的集会点。 他怒吼著一剑就要割开门口那两个离自己最近的傢伙的脖子,而好巧不巧,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那两个女巫正是苏半夏与莉姆。 黑袍底下的莉姆神色平淡,辉骸姐妹会出身的她自然不会像这些野女巫般乱了阵脚。 俯下身子化为阴影躲过这一剑,巫术本源催动,放出一大片浅绿色的毒雾后立刻后撤。 剧烈的毒雾立刻笼罩了整个房间,但是四名骑士身上金雷一震,毒雾压根接近不了他们的身体。 这房间四周都是阴影,並且有多道暗门,正是防备著有人背叛或是教会突袭苏半夏不是女巫,没办法化成阴影,下意识就想召出她的藤蔓挡下这一刀, 没曾想手刚刚举起来,就被安德森一个变招用剑背盪开。 双眼一凝,就要斩下。 他看出来面前这面容隱藏在黑袍底下的女人似乎不是女巫,但是和女巫斯混在一起,就算不是女巫也不会杀错。 甚至这种妄图成为女巫的,危害性也不小! 苏半夏一下子就暴露了她战斗经验不足的事实,若是没有其他因素在,安德森这突袭至少就能斩下苏半夏的手臂! 纵使苏半夏在她之前待著的异常歷史贵为真人,就算苏半夏手段动用能很轻易將安德森弄死,但在电光火石的交手间,苏半夏就是会被这小人物斩下一只手! 但是修女的骑士动了。 一柄熟悉的剑从后方斜刺而来,架住安德森的剑,同时按下了苏半夏在黑袍底下微微发光的手。 画皮的能力取消,洛罗尼亚夫人在一瞬间又变回了黎诚。 安德森愣了愣,抬眼看见黑袍底下黎诚熟悉的面容。 “你?!”安德森瞳孔一缩,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黎诚。 黎诚压低声音:“没时间和你解释,这些女巫能留几个算几个!” 说罢將苏半夏护在身后,身上金雷蓬勃而出。 安德森这才注意到那披著女巫黑袍的人正是黎诚选中的修女,不由得有些懊恼。 他虽然有些疑惑黎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內心的疑惑並在不足以让他在战场上立刻和这位他兄长讚不绝口的同僚刀兵相向,便追逐起了那遁入阴影中的女巫。 身后几位骑士將手中被祝福过的金粉洒下,几个这时候才想起逃窜的女巫所化为的阴影顿时沾上了这金粉,怎么甩也甩不掉。 和女巫斗爭了这么久的审判局自然也有对付女巫的方法,这金粉就是一种重要的工具材料,虽然没办法对女巫化成的阴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能帮助骑士们追踪化为阴影的女坐。 那个最老练的女巫逃得最快,压根没想著反抗,立刻就化成阴影逃走了,这剩下的几个女巫还是太年轻了,一瞬间就被卖掉了。 沾上了这玩意的女巫在骑士们眼中就是个靶子,骑士们还专门训练有一种鸟,对这金粉上的古怪味道十分敏感,除非女巫在河里衝上一两个小时,否则是冲不掉这股怪味的。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女巫与骑士之间爭斗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只能说是越来越深刻了。 莉姆身上也沾上了金粉,剩下四个女巫还是太过年轻,没反应过来,都被骑士们黏上不得走脱。 安德森前探长剑,说实话他的战斗技巧並不算弱,在同期的骑士中属於是最强的一个,不然他也没办法成为那些骑士的领袖。 但是很可惜,安德森遇上了黎诚。 现在场面有些让黎诚头疼,他不想让莉姆出手,也不愿对同为骑士的安德森出手,特別是现在自己和鲁道夫还有几分交情的情况下。 但很快他就不必为此烦恼了。 一声巨响,一条长蛇般的怪物被外界什么东西打中倒飞过来,撞碎好几间石头房间,稍微有些悽惨地咳血。 黎诚眉头一拧,望向来处。 一个浑身燃著极为强盛金雷的傢伙披著金雷化作的全甲,冷冷举著双手剑看著这怪物。 而房间里头的骑士与女巫们也让这新出现的骑士有些吃惊。 “难不成是女巫养的怪物?”他头盔底下嗡声作响:“也对,带著那么多奇怪的玩意,我就说和女巫脱不了干係。” 他大喝一声:“神授骑士团!第七分团骑士!麦肯锡在此!” 声音苍老,却带著股子难言的煞气。 “此地所有骑士,隨我一同诛杀女巫!” 安德森眼晴一亮,神授骑士团共七个分团,其中六个分团都按照神的旨意不在世间行走,唯独第七骑土团是个例外,里头的都是老弱病残从不知名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弱病残! 第171章 女巫释子逃命记 第171章 女巫释子逃命记 把时间往前拨回一些,回到释子循著黎诚的方向日夜不息狂奔了三四天之后这时的黎诚正通过偽装洛罗尼亚夫人,在城中规划女巫的集会。 二人的距离已经足够进行沟通,释子在隱蔽的林子里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带著一大袋子巫术材料进了城。 只是时运不济,恰巧撞上了在外头閒逛云游的麦肯锡。 五六十岁的年迈骑士几乎是第一眼就凭藉著直觉锁定了释子。 作为神授骑士团中退下来的老人,他因为瞎了一只眼晴而从第三团退到第七团,没有继续参与血海远征。 只不过人虽然老了,可眼界仍旧在。 这女娃身后的大袋子里,他一下就闻出来好几样女巫常用的材料,不由得起了些疑心。 便鼓动起金雷,一路悄悄跟著释子。 直至见著她往这偏僻的地方直钻,麦肯锡终於不再犹豫,悍然出手。 就算这傢伙是不死的女巫,此城规模不算小,等到把她打到半死再去找个能杀死她的修女也不迟。 抱著这样的心態,麦肯锡不再犹豫,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的双手剑狂斩! 释子被偷袭,压根没反应过来,被一剑斩断半截身子。 只是出乎麦肯锡的预料,释子並未如同女巫般化为阴影,反而变做半透明状的幽灵,错地看著麦肯锡。 “幽灵?” 麦肯锡虽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但决计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大概又是女巫鼓捣出来什么东西。 有人形,那就必然有献祭普通人的生命。 想到这里,麦肯锡的杀意更是决绝,身上金雷进发,宛如在他身上组成一套华贵的甲胃。 这是神授之力的使用方法之一,神授的数量足够构成甲胃与武器,在突袭中更大程度增加骑士的杀伤力与灵活性。 之前鲁道夫与黎诚並肩作战时就曾凝结出金雷手半剑,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將金雷缠绕在正常的武器上,威力其实並不比这种纯金雷兵器弱多少。 而且这种兵器消耗巨大,也只有在轻装突袭中有效。 释子感觉自己腰间被腰斩的部分被麦肯锡的金雷灼烧,一时间稍稍有些慌神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后撤的同时,从大包里拔出柄装饰精美的银色长剑。 她的剑术水平和黎诚基本一致,毕竟之前是属於黎诚的一部分,只不过和黎诚相比缺了杀人剑的气韵。 也因此决计用不出“方类霜天”一类的剑招。 但麦肯锡是血海中杀出来的怪物,与怪物搏斗之人亦需要將自己也变成怪物! 他虽对释子被腰斩后的反应有所困惑,可仍旧贴身而上,下一剑直取释子脖颈。 释子抽剑反刺,她这柄剑是后世被称为迅捷剑的长细剑。 迅捷剑拋却了劈砍的威力,在中世纪贵族间相当流行。 这种主穿刺的武器针对普通人的效果比主切割的武器效果更好,只是释子用得並不顺手。 迅捷剑闪过一丝银光,直取麦肯锡眉心。 释子的刀很稳,比常人更稳,甚至比黎诚还要稳。 黎诚在没有全心意起杀人剑意的时候,他的剑都不如释子的稳。 黎诚毕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在杀人剑意將黎诚变成一个只为了杀人而出剑的怪物之前,释子的剑比黎诚的更稳。 因为以前的释子只是游魂,只是工具,她不会害怕,不会畏惧,也不会在生死间產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態。 也正因如此,以前的释子不可能拥有任何剑意。 这点银光点向麦肯锡的眉心,全然不顾麦肯锡要將她喉咙斩断。 二者一上来都做出了一副搏命之態,可到底释子还是先退缩了。 她腰腹间的金雷侵蚀著她的身体,这让她意识到神授金雷是能伤害到灵体的。 由根源级直接赐下的宝贵力量,其几乎无所不能。 在有了自己的意识之后,新生的释子还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恐惧,你要让她仍然能像当初一样悍不畏死,委实有些难为刚诞生不久的释子了。 迅捷剑收力侧按,可双手剑所向无前! 这老骑土真是存看与释子同死的心態在出剑!他没有留任何收手的余裕! 在血海中,麦肯锡不知和多少怪物进行过这样的搏命,它们有的退缩了有的没有退缩,可麦肯锡只要退缩一次,他就没办法站在这里,早化作血海千百年来远征的骑士团枯骨之一! 麦肯锡怒吼一声,连看迅捷剑一同斩断! 双手剑划过一道迅猛的刀光,刚猛得一塌糊涂,宛如喷薄浪涌的山洪,一旦倾泻而下,便无半点退缩! 从偷袭开始,这老人只出了两剑。 一剑腰斩释子,一剑將释子回防格挡的迅捷剑斩断,將释子脖子整个劈开! 释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只是这哀嚎非但没能让麦肯锡怜悯,反而更助长了这位老者的震怒。 “怪物!你还有资格哀豪!” 双手剑转过半体,麦肯锡握住双手剑中段供给人把握的位置,带著震怒刺向释子的额头,要將这鬼魂似的女孩彻底杀死。 释子喉咙里的哀嚎变为怒吼,浑身上下血肉奋起,既然灵体状態不是你的对手,那便以蛟君的姿態与你相对! 血肉疯长,肉芽賁起,筋骨纵横,一条足有半人高的长蛇在这偏僻的街道徒然长出,一个甩尾將站立不稳的麦肯锡甩开。 只是麦肯锡很快在半空中调整好身形,落到地上只是喘了两口气,就又衝上来,双手剑仍无退缩之意。 “神授!” 他身上的金雷更加浓郁,宛如要化为实质。 作为血海战场退下来的老兵,他这些年常常控制不住自己应激后的创伤,连带著对自己的性命也不甚在意。 现在这老兵仿佛回到了那个四面都是血腥味的地方,回到了那个他最熟悉的地方。 他的双眼发亮,面前的释子与血海中的怪物逐渐重叠。 “血海中也有这种长蛇般的怪物,我记得。” “以主的名义!” 麦肯锡的应激障碍发作,他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仿佛回到了那个残酷的战场上。 “让我杀死你们这群血海中的怪物!你们这群女巫化成的怪物!” 知道黎诚就在不远处,而自己不是对手,释子怒吼一声,扭头就跑。 这人跟个神经病一样,莫名其妙上来就砍自己。 第172章 老骑士 第172章 老骑士 释子被突如其来的骑士盯上了,黎诚也有些头痛。 这意料之外的老骑士看模样就绝非善茬,喊出的“神授骑士团”的名號更是响亮。 所谓神授骑土团是教会旗下独立於各大门阀,仅仅直接听命於教皇的武装力量,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千锤百链的神授骑士。 和黎诚这种凭藉苏半夏勉强接受神授的骑土不同,神授骑士团中的每一员都是天生的神授骑土,拥有著自我掌控神授的能力。 安德森虽然也是神授骑土,但是决不能和真正的团內精英相提並论。 这老骑士的目光仍旧盯著释子,黎诚深吸一口气,看著这老骑士赤红的眼晴,知道现在是绝对无法善了了。 那老骑土麦肯锡擎著剑继续冲將上来,却被侧斜方一柄忽然探出头的奇异长刀拦住去路,双手剑一刻也没有犹豫,直勾勾拍在这长刀上。 这长刀转了一转,被打得一震。 “你是什么人!”麦肯锡正在气头上,但看见身上同样冒著神授的黎诚还是冷静了些许。 黎诚虎口发痛,暗道一声好大的力气, “请先住.”话音未落,就见面前双目赤红的麦肯锡自顾自嘶吼一声:“原来是女巫的帮手!” 便又持著刀衝上前两步,这次双手剑舞个剑,耿直地朝黎诚当头砍下。 黎诚举刀侧架,摆一摆长刃格开双手剑,向著麦肯锡肩上劈去。 没曾想这老骑土比黎诚更精,握住双手剑中段无刃处將剑柄一摆,敲在黎诚朴刀刀柄与刀刃相接处。 而后狠狠一探,一压,势要將黎诚握著朴刀的手打下,逼得他鬆手不可。 黎诚眉目一凝,不退反进,竟是主动鬆开一只持著刀的手,单手剑指刺向老骑士独眼,另一只手賁起肌肉將这双手朴刀当单手刀使。 这一变招打了麦肯锡一个措手不及,只见朴刀一记斜劈,砍在这老骑土肩膀上。 金雷凝聚出来的鎧甲咬死这朴刀,让它不得寸进。 而这老骑士虽吃了些亏,也是眉头一拧,看著黎诚好似看见血海中人型的怪物,原本有些留手的金雷四窜,一声炸响,打在黎诚身上都有些生疼。 要知道黎诚现在的肉身强度绝非常人,这金雷的威势已经足以破开黎诚的防御,教他不得不认真面对。 老骑士不再和黎诚废话,怒吼一声,侧著身子一记肩撞,撞得黎诚胸口一闷,不自觉抽刀向后退去。 俯身看去,那金雷甲胃直將黎诚胸口处炸得鲜血淋漓,虽然是皮外伤,但不得不惊讶於这骑士金雷的浑厚。 安德森也回过味来,衝著黎诚怒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持著剑就要用剑柄往黎诚脖颈处砸。 他倒是没有杀死黎诚的意思,只是见著黎诚与这老骑士对上,下意识就要来阻止黎诚。 黎诚一脚踢在老骑士接而至的下一记肘击上,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没把后背留给安德森,也衝著安德森吼道:“他状態不对,你看不出来吗?” 安德森定晴一看,发现这老骑士模样確实可怖,虽然被金雷包裹看全身,金雷间的表情仍旧痛苦,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但他还是举剑指向黎诚,冷声道:“方才你就出现在这女巫聚会的地方,我当你是在查探女巫,心里存著些困惑,还担心是错怪了你什么,那你为何现在又要阻止骑士团杀死这看上去就邪恶的大蛇?” 黎诚瞎话张嘴就来:“你懂什么,这大蛇正是被女巫施了邪法的可怜人,我正是为了拯救她而来此,岂能让前辈在不知不觉间犯下杀孽?!” 安德森被嘘得一愣一愣的,来不及细想,那地上的大蛇已经化为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模样格外悽惨可怜,甚至低声痛苦地哀豪著。 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毕竟女巫拿无辜民眾製造怪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已经被刺激得半疯的麦肯锡哪管这些,在他眼中別说是黎诚和释子了,就连安德森都面目可憎。 黎诚不愿再战,免得自己还成了这些女巫断后的工具,转身就要逃。 但麦肯锡不管这些,怒吼一声,从衰老的身体里再榨出几分金雷来,竟是比方才更快地朝黎诚冲了过来。 释子化为一片半透明的魂体,伴著那只千足虫一起重新缩回了黎诚体內,黎诚注意了一番释子的伤势,不由得眉头一皱。 虽然释子是魂体,寻常的伤害伤不到她几分,但麦肯锡那强盛的神授金雷很明显不是此中一类,释子吃他两刀,刀刀致命,虽不至於魂飞魄散,也不好受, 称得上受了重伤。 一时间黎诚感觉大脑精神里头那团瘤子一阵躁动,那蕴含著的一刀似乎因此而骚乱迫不及待起来,只是这力量仍旧混沌,黎诚感觉一阵头痛,却无半点將其使出来的欲望。 麦肯锡的剑已经到了! 凶狠如狼,残暴如狮! 安德森在麦肯锡后呼喊几声,眼睁睁看著麦肯锡癲狂地压榨自己仅有的寿命,疯狂接受过量神授,浑身都肉眼可见地干下去。 从战场上归来的人常常陷入这种无意识的妄中,听不见外头的话,幻觉占据了他们的整个视线,让他们误以为回到了战场上。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应激后创伤综合徵总是伴隨著每一位战士。 黎诚心头也烦躁起来,释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这麦肯锡仍在不依不挠。 剑锋掠过黎诚鼻尖,在他鼻樑上削下一块血肉来,黎诚侧身提刀,却见著不远处的苏半夏终於因为黎诚被这老骑土缠住,忍不住举起一根手指,夹著晶片指向麦肯锡。 “不!” 神通·迴风返火! 这一指指向的地方却是一片空档,麦肯锡敏锐地察觉到这边的危险,战士的本能教他再从衰老的身体里熬出更多的金雷来,如鬼魅般放弃了黎诚,两步从盲区贴近了苏半夏。 双手剑在苏半夏带看些茫然的眼神中凌空斩下,要將苏半夏从头到脚一刀劈开! 黎诚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瞬间崩断,那半式不知名的剑技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响,朴刀后发先至,如一道流光般朝野兽般的麦肯锡闪去! 第174章 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 第174章 我愿意给你一个选择 山洞中,只有地上放著的小烛台散发出微弱的光线照亮这个山洞。 洞穴与周边的山石融为一体,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深处的洞穴。 阳光难以照射到这里,若非黎诚敏锐的感官和精准指引,谁也无法找到这个藏匿於山林间的神秘所在。 洞里石头洞壁坚硬厚实,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使其生长出一些与眾不同的岩石组合,形成了一个盘踞於岗岩中的奇特景观。 在这连绵起伏的岩石裂隙处繁衍著许多无名的野沿著洞壁爬满,绽放的蕾丝在微弱的光亮下招展开一片朦朧的异域风情。 洞穴末尾,岩层中的石芝变得极其光滑,显得润泽且充满著神秘色彩。 “我还有最后两天。” 苏半夏灰头土脸地坐在山洞內侧,稍微有些沮丧:“如果这个仪式没办法达成效果,那我就必须得离开了。” 黎诚按照笔记中的图案在地上画著纹路,按照说明在上面各个位置摆放材料。 释子带回来的那袋子东西,因为战斗的余波丟了几乎一半。 幸好叩问仪式所需的材料不算罕有,还是凑够了叩问仪式所需的材料。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妈不让我去其他歷史了—” 苏半夏嘆口气道:“我估计以后也不会往不熟悉的歷史走了。” 黎诚看她一眼,淡淡道:“有退路总是好的,但是有舍也有得,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半夏抿抿嘴:“九黎先生您一直是在各种不同的歷史里行走吗?” 黎诚摇摇头:“我是新人,大概也就走过两三个歷史。” “新人?”苏半夏稍微有些晃神,嘴里嘟囊两句:“我看著可不像—— 黎诚笑笑,继续按照笔记上的注释刻画著纹,没再问下去。 苏半夏本来还期待著黎诚顺著刚才的话头问她为什么非得要急著把神通炼成仙法,见黎诚没接著问下去稍微有点气。 这时,一直蜷缩在一旁的莉姆忽然开口:“你这里画错了。” 黎诚有些异地顺著莉姆指著的方向看去,和笔记上的对了对:“没错啊?” 莉姆轻哼一声,道:“缺口三角是用来与『驱使”比自己低等级的存在的, 一般只在奴隶、驯兽领域使用,这里应该是无缺三角。” “代表对尊贵存在的敬意和呼唤。” “你能看懂这些纹?” “辉骸姐妹会致力於女巫文字的破解和神秘学的研究,”莉姆有些骄傲地扬起了头:“在十二贤者的带领下,我们已经破获了许多符號文字。” “这一句符文的意思是:祷告血海中最深与最红的存在,尊贵的夜魔之主, 莉莉丝女士。” “你那里一旦用了缺口三角,意思就会变为:讽刺血海中最深与最恶毒的存在,歹毒的背叛者,莉莉丝女士。” “一个符號能改动这么多意思?” 莉姆自从被黎诚直球戳穿过內心的想法以后,本来就少的话变得更少了,这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算是难得。 “这一个符號同时在三个符號组中作为架构,彼此之间环环相扣,哪有那么简单的对应关係。” “你那本笔记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一定会有女巫篡改上头的东西。” 莉姆冷笑一声:“你觉得好运获得这玩意的女巫会有留下传承的“优良”想法?” 黎诚摸了摸下巴,道:“那你看看其他部分有问题没?” 说完把笔记递给莉姆。 莉姆没去接,扭过头去不看,像个闹彆扭的小孩。 黎诚笑笑,道:“一会儿还要你来开启这个仪式,我劝你还是看看。” 莉姆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这个人虽然有的时候自私一点,暴躁一点,独裁一点。”黎诚幽幽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但是唯独不小气。” “狂主之血:乙级歷史异物,狂主与第三面相、第五面相、第六面相战时所流鲜血,可赐予三人持一臂级別纹血之煞,或可献祭此物品换取800探索点。” 他把这东西丟给莉姆:“这就是你们女巫想要的,超脱『主』力量的东西。” 莉姆瞳孔一缩,握住这用透明容器装著的鲜血心底一阵波澜。 “我可以把这东西给你,”黎诚一摊手:“这对我而言並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之前將狂主之血视为宝物,是因为黎诚觉得这种能赐予普通人纹血之煞的东西或许会对姐姐的情况有所帮助。 但是很可惜,苏半夏看过认为这赐予黎真,只会把黎真的状况变得更糟,黎诚就没把这东西当回事了。 “一瓶这个能使用三次,你们辉骸姐妹会大可以研究研究怎么復刻。” 莉姆稍微有些惊疑不定地看著黎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把这个交给自己。 那可是母亲格尼薇儿试探好久,都没能从他手上拿到的东西。 “別这么看我。”黎诚淡淡道:“我觉得想给,隨手就给了,我不想给的, 谁也別想抢。” 莉姆著这滴鲜血,脑海中千迴百转,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总之,我把这东西给你了。” 黎诚拍拍她的肩膀:“当然,你有许多种选择,这取决於你自己。” 他眼晴深邃,其中却蕴含著莫名的期待:“你当然可以走回以前的路,继续去当你母亲的乖宝宝,我无所谓,只是之后再被当做弃子捨弃之时,希望你做好了准备。” “当然,你也可以发挥女巫的传统艺能,背叛,然后跑掉。” 黎诚笑笑:“我也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有些人只是没有选择,我愿意给她一个选择。” 莉姆终於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 “我会帮你完成这个仪式。” “作为什么身份?” “作为—”莉姆犹豫一下,轻声道:“作为莉姆。““ 黎诚朝苏半夏眨眨眼,歷史碎屑声音响起。 “你看,我就说我能让她帮我们主持叩问仪式吧?” 苏半夏翻了个白眼,低声回应:“九黎先生看来很会骗女孩呢。” 第175章 血海里的沉眠者 第175章 血海里的沉眠者 这片苍茫的大海宛如镜面般平静,顏色却是诡异的鲜红,仿佛一块被染上了血色的巨大绸缎。 血红色的海水仿佛透出千百种不安的情感,朝著看客汹涌而来,潜藏著暴戾的呼啸。 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片鲜红色的水面上漂浮著许多微小的刀片,宛如无情的妖精在等待著捕捉每一个迷失的灵魂。 在这片血色海洋的中,贏立著许多座独立於它的小岛,岛上长满了鲜红色的奇特植物。 这些奇特的植物形態各异,有的像是长著鲜红瓣的蝴蝶,有的则是一些奇特的灌木,植物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异常诡异,宛如——-胎盘。 “和你想像中一样么?” 辉骸姐妹会的首领克拉丽丝站在小岛上,手指抚过那些血色的植物,轻柔得像是母亲拂过孩子。 一旁的马蒂亚斯默默看著,低声道:“差不多。” 他的右臂从肩膀处开始明显大了一圈,密密麻麻的针脚在接缝处缝著,这些缝线並非普通的缝线,每一根都是辉骸姐妹会製造出来的特殊材料。 在伤口处,活跃的金雷不时弹出,每次弹出都会为马蒂亚斯带来一丝苦楚。 只是马蒂亚斯神色平和,似乎感受不到这份痛苦。 身为前审判局与裁判所最高长官的马蒂亚斯並非神授骑土,在他的修女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金雷的力量了。 “我在神授骑土团的手记中见过这样的描述,只是他们里头还记载著奇形怪状的怪物,那些才是重点。” 克拉丽丝咯咯笑了起来,她敲了敲血色灌木,沉闷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血海中迴荡。 一时间平静的湖面顷刻间宛如沸油中被投入了几滴清水,轰隆隆炸响开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血海汹涌澎湃,鲜红的血水四溅之际,马蒂亚斯看见了海中那些奇特怪物的身影。 “它们潜藏在血海最底下,我们到达不了的地方。” 克拉丽丝轻描淡写道:“大概你的那些骑士朋友都是死在它们手里吧。” 马蒂亚斯没有回答,从岛上往血海里走,只是看上去深不见底的血海却仅仅只覆盖过他的膝盖,仿佛刚才那近三四米高的浪头都是幻觉。 克拉丽丝快步跟上,轻声道:“莉莉丝的身体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浮出红海一段时间,那时候就是你杀死她的最好的时机。” “姐妹会原本是要用圣体柜来製造虚假的该隱圣体,尝试刺杀莉莉丝。”克拉丽丝看著他不时跳动金雷的右臂,笑了笑:“如今有真实的该隱手臂,倒比我们的方法更靠谱些。” 马蒂亚斯警了她一眼,引得这妖精般的女巫咯咯笑了起来:“当然,我们也会在一旁帮忙的,不然我跟过来干什么?” 她取出三块无酵麵饼,把它覆盖在马蒂亚斯那畸形的手臂上。 “一个圣体柜只能同时祝圣一块麵饼。”克拉丽丝耸耸肩,清了清嗓子:“准备好了么?” 平静下去的血海忽得又沸腾起来,深海底下阴影若隱若现。 直到覆盖了这一整片海域,红海炸响,底下钻出成百上千的怪物来。 红海上零星浮著的岛屿被这些怪物撞烂,露出岛屿的原貌来一一这些岛屿原来是怪物不朽的躯体,那些血肉灌木正是新生还在生长的怪物。 无数怪物簇拥著一个身高接近七八米的、沉睡著的、裸体的女性浮出水面。 这女人面容平和,艷红色的长髮如海藻般披散,身形小些的怪物在她长发里钻动,血水伴著长发流下,在这浮出水面的过程中偶尔带著怪物落下。 “不要看她的眼睛。” 克拉丽丝轻声道:“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的美貌折服。” “她对於任何人类而言都是毒药,如果只是偷看她的脸,你或许还能从中脱身,”克拉丽丝声音平静:“可每一个看见莉莉丝眼晴的人,都会成为她最忠诚的奴隶。” “包括女人。” “奴隶?” “爱是最坚固的强权锁链。”克拉丽丝感慨道:“没有任意一样东西比情感更足以束缚人,人只是由情感组成的动物。” 马蒂亚斯低垂著眼睛,不去看莉莉丝紧闭双眼的脸庞,缓缓走过。 那莉莉丝的身子终於彻底浮出水面,皮肤上泛著娇嫩的光泽,宛如世间最美的无暇美玉。 “是时候了。” 马蒂亚斯上前两步,在血海中往这美丽的巨人跋涉而去,而克拉丽丝在他身后吟唱著古老的歌谣,这歌谣驱散了围拢在莉莉丝身边的怪物,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马蒂业斯那条手臂上的金雷越发激盪,让他整个人都痉挛起来,无酵麵饼组成的外层阻隔著这绝对够杀死马蒂亚斯的恐怖金雷。 他喘两口气,仍然迈著坚定的步伐朝前走著。 该隱的手臂渴望著杀死莉莉丝,他等候这一刻已经等候了千百年。 最后却是在莉莉丝的女儿们背叛下,这份终结的审判终於要迎来最后时刻。 就在马蒂亚斯走过莉莉丝美好的脚踝、大腿、小腹、胸膛,走到莉莉丝心臟处时,马蒂亚斯听见了克拉丽丝的轻笑声。 歌谣戛然而止,克拉丽丝朝马蒂亚斯躬身提裙行礼,血水沿著裙边落下,滴滴答答宛如死亡的倒计时。 隨著歌谣的停下,四周的怪物一瞬间躁动起来,死死盯著站在巨人胸口处的那个不和谐的傢伙。 “尊敬的活圣人马蒂亚斯,辉骸姐妹会已经为您创造了杀死莉莉丝的绝妙机会。”克拉丽丝巧笑嫣然:“在您杀死莉莉丝后,我会为您被怪物杀死的尸体哀悼。” 她渴望从马蒂亚斯脸上看见一丝不快和错,可她失望了,马蒂亚斯面色平静,高高举起覆盖著无酵麵饼的该隱的手臂,似乎对女巫的背叛早有预料。 “我来此,便从未怀著活著离去的打算。” 马蒂亚斯轻声道,四周血海翻涌,噪声骇人,可他知道克拉丽丝能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无所谓你们背叛与否,我从未渴求女巫的怜悯。 马蒂亚斯脑后浮出活圣人的辉光,在这辉光照耀之下,血海中怪物的翻涌越发激烈。 他高高举起该隱的手臂,插进莉莉丝胸口,该隱手臂徒然增大数倍,牢牢住莉莉丝那仍旧不息跳动著的心臟。 这手臂开始化为修女们持著的石刀的模样,层层叠叠,宛如刺入女巫胸膛的石刀。 而莉莉丝仍旧闭眼沉睡。 四周怪物终於层层扑向马蒂亚斯,要將这普通人撕碎。 克拉丽丝身后,十二名女巫贤者依次现身,等待著一会儿莉莉丝死后的饕餐盛宴。 就在这时,一声呼唤在红海中响起。 “祷告血海中最深与最红的存在,尊贵的夜魔之主,莉莉丝女士。” 莉莉丝眼睛募然睁开。 第176章 负罪者的道標 第176章 负罪者的道標 十二个女巫贤者和克拉丽丝不约而同看向血海昏暗的天穹,那天穹之上忽得裂开了一道口子,口子里落下一卷画捲来。 上头刻画著战乱,兵戈,还有岁大飢人相食的邪异场景。 这画卷腾一声燃烧起来,和血海的气氛僵持一阵,逐渐融为一体。 那裂开的口子里头落下三个身影来,在燃烧著慢悠悠落下的画卷护持下落到了莉莉丝身旁。 “这仪式会把我们送到莉莉丝面前。”那较小的白髮女孩错地盯著莉莉丝:“怪不得几乎没有女巫能在仪式结束后活下来。” 三人中唯一的男性眉头一拧,一手持著刀,一手扣著枚印章,警惕地看著这片血海。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格尼薇儿一瞬间就认出了三人组里的莉姆和那个骑士与修女,不由得也有些错。 但她仍旧谨慎地看著场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睁开眼的莉莉丝看了一眼落下的三人,又看见站在自己胸口处的马蒂亚斯与不远处辉骸姐妹会的女巫,低声笑了笑。 她威严又娇媚的声音在血海里迴荡。 “真是热闹呢” “想杀我的、想问我的、想背叛我的都来了。” “熟悉的、陌生的、情人的残骸,都来了。” 她眼晴缓缓扫过场內每一个人,女巫们纷纷低下头,没有与她对视。 莉莉丝眼波流转,和黎诚对上了眼睛。 黎诚並不清楚莉莉丝的魅惑能力,没有错开视线。 在和敌人对刀的时候,眼神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察点,黎诚下意识就和莉莉丝四目相对,仅仅一瞬间,黎诚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美了,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如果说长大后的吴桐是那种后天雕刻出来的无暇容貌,那莉莉丝就是先天带有的一股对男人的诱惑。 她就是主为亚当塑造的妻子,最完美的,独立的女人, 黎诚脑海中千迴百转,闪过无数道身影,无数个女人的形象在脑海里闪烁, 最终每个女人身上最被黎诚欣赏的那一部分单独挑出来,就组成了黎诚现在眼中的莉莉丝。 她端庄、美艷、忠贞、强大、纯洁、阳光,宛如梦境中的来客,和黎诚心中完美的女人完完全全对上了號一一儘管黎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胸中顿时涌起一股要为莉莉丝效死的豪情,这欲望甚至越来越大,黎诚几乎要迈步向前,走到莉莉丝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只是一个瞬间,他贴身放著的贤者之石顷刻碎裂,一股精神上的痛楚將黎诚拉回现实。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但那股诱惑很快又捲土重来,要將黎诚再度淹没在欲望的漩涡中。 有了片刻喘息时间的黎诚一咬舌尖,用疼痛强行让自己脑子清醒些,可汹涌而至的欲望又要將他再度拉入迷恋之中。 故乡之祝祷! “故乡之祝祷: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的无上祝祷,您每天能遁入存在於理想中的故乡三次,恢復全身所有伤势,並获得持续三十分钟的增益效果“归乡』。” 黎诚身影虚化了一瞬,再度出现时仍旧感觉胸中的爱恋不曾衰减,要为莉莉丝效死的欲望又要衝上大脑。 归乡只能恢復伤势,而爱恋之心並非伤势! 主所创造的第一个女人,就是有著如此的诱惑力,她是世上所有女人的先祖,在她身上,能看到所有女人最美好的一面。 黎诚只来得及喝一句“別看她的眼睛!”提醒苏半夏,一手握住朴刀锋锐的刀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半夏嚇了一跳,莉莉丝已经扭过视线,她几乎是一瞬间就信任地低下头, 险些也与莉莉丝对视上。 “我和她对视一眼,我就爱上了这女人。”黎诚低声道:“我没办法对她下手。” 苏半夏膛目结舌,不敢再看赤裸著的莉莉丝一眼。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黎诚感觉自己的心尺摇摇欲坠。 自己必须站在莉莉丝那一边,否则自己会违背自我,心尺即將崩碎。 可是——..站在莉莉丝那边,真的是自己的自我吗? 说不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爱恋之心,也算违背了黎诚的原则,心尺照样会崩碎。 黎诚陷入了这般两难境遇,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浑身血肉在心尺颤抖的那一瞬间就开始探出肉芽。 “你还好吧?!” 苏半夏注意到了黎诚的异状,忙双指並和,化为剑指指在黎诚额头,把他从这逻辑怪圈里拯救出来,堪堪稳住了心尺。 异常歷史中,根源级的生命,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將现在的黎诚碾过去! 而这一刻,握住莉莉丝心臟的马蒂亚斯终於动了,他脑后的光辉腾然散开, 该隱的手臂化为的石刀狠狠刺下。 对於女巫们而言,该隱血肉化成的石刀是极度致命的武器,但是对於莉莉丝而言,在该隱愚蠢地將自己钉死后,这些可笑的小人持著石刀永远不是威胁。 於是莉莉丝不再看旁边的人,只是含笑看向马蒂亚斯。 马蒂亚斯抬头看向莉莉丝,一瞬间同她对上了眼睛。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风信子开放的半坡上,看见了那个黑白色修女长袍衣诀翻飞的女孩。 他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仿佛在喊著某人的名字。 马蒂亚斯眼神沉醉,啊,多棒的女孩啊,属於自己的修女,那个並不完美, 却只存在於回忆中的女孩。 他的女孩。 马蒂亚斯似乎把莉莉丝错认成了某人,想要上前两步抚摸她的脸,澎湃的金雷却將他从幻觉中拉了回来。 “好久————不见。” 回过神来的马蒂亚斯嘆了口气,他明知道那女孩是虚假的幻影,仍下不去狠心迈出最后一步。 穿刺莉莉丝胸口的石刀一点点拔出,在马蒂亚斯的幻觉中,那女孩脸上的笑意越发分明。 马蒂亚斯忽得落下泪来,石刀顿了顿,缝著线的地方金雷狂涌,一瞬间裂开来,带著金雷狠狠贯穿莉莉丝的胸膛。 “你不该!背叛我!背叛主!不该!妄图成为女巫!” 莉莉丝有些错,见著马蒂亚斯脑后光辉腾然而起,在天空上炸成一处长存的信標。 “以我为旗帜,我便是復仇的道標!” 这审判局与裁判所的活圣人,完成了他所规划的一切。 这个道標將会为血海中六大神授骑士团指明方向,铸就负罪者的剑刃,成为斩杀莉莉丝,杀死此地贪婪的女巫的最后锋刃! 这是终结的剑刃,终结復仇、赎罪之旅的最后一段路途。 一时间,血海中六大骑士团齐刷刷抬眼看向这个方向,隨军的修女们唱响颂歌,吹响衝锋的號角。 號角声悠长绵延,这跨越千年的復仇,便要在此刻落下惟幕! 第177章 神授骑士团,至此! 第177章 神授骑士团,至此! “全速前进!” 六大神授骑士团化作六道流光,在號角声中朝这血海中唯一一个標誌性的亮光开始衝锋。 “失败了。” 克拉丽丝看了黎诚这边一眼,眉头紧皱。 “怎么这个时候有人叩问莉莉丝——” 她嘆了口气,回身对十二个女巫贤者道:“时运不济,先走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 十二位贤者答应一声,各自催动巫术本源,想从血海中离去。 但她们却然发现,原本女巫们来去自如的血海却完全不受她们掌控,本该送她们离去的纹路毫无反应。 “以我之神性,祝圣此地为神圣禁区。” 马蒂亚斯缓缓升至半空,脑后辉光化为星星点点散开。 这次立下神圣禁区的並非被祝圣过的圣体无酵麵饼,而是马蒂亚斯积蓄了一辈子的神性。 以这破碎的辉光为核心,血海之间撑起来了一片圣洁的区域。 马蒂亚斯脑后的辉光慢慢黯淡下来,浮在半空的身形舒展,宛如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该隱。 他双眼涣散,右臂上的缝线早在衝击中裂开,石质的手臂留在莉莉丝胸口, 宛如巨人肌肤上一根不大的骨刺。 他就要死了。 马蒂亚斯这时候才有些困顿的閒暇来整理自己糟糕的一生,那可笑確又独一无二的人生。 如果把莉莉丝的魅惑也看成真挚的情感的话,他已经杀死了两个自己爱著的女孩,还都是因为同一个理由。 为了“主”,为了信仰。 在成为审判局最高长官之前,他只是审判局骑士训练营里头一个成绩中等偏下的扈从骑土。 在骑土分流那天,他没有选择裁判所,而是选择了更为凶险的审判局。 骑士选择自己的修女比现在的竞爭更加激烈,一个优秀的骑士如果不能像安德森一样服同期的骑土,那他只能等待比他强的骑士选完女孩们。 年轻的马蒂亚斯低著头,站在队伍的最后,等待著轮到自己。 可是这时,同期的第一名却被那位修女拒绝了。 那个修女抱歉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有我想要的骑士。 马蒂亚斯抬起头来,正好和这位修女对上了眼睛。 他忽然想起修道院后山山坡上种著一片风信子,那是这家修道院收养的孤几们种的,他在休息的时候偶然闯入过一次。 他和修女第一次见面大概是在那里,他也记不太清了,只是风信子馥郁的香味一直留在记忆里。 被这双眼晴盯著,马蒂亚斯胸膛里忽得燃起了几分少年意气,一向沉默寡言的他推开前面几位骑土,衝著那位第一的骑士扔出了手套,说我也选择她! 那一刻的马蒂亚斯只感觉自己宛如一个英雄,就算是面前是全副武装的战马,他也敢和它相对衝锋。 只可惜世间哪有那么多奇蹟,那位骑士无论是剑术还是身法,都將马蒂亚斯狠狠碾压了过去。 被打翻倒地的马蒂亚斯大口喘著粗气,遗憾地想著那个女孩就要被別人选走了。 可是自己已经尽力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但是那位骑土只是默默看著倒在地上的马蒂亚斯,说你这傢伙这么弱,以后狩猎女巫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然后选择了另一位修女,把这个女孩留给了马蒂亚斯。 他只是在捍卫自己被冒犯的荣耀,但无意夺取他人的女孩。 再往后呢?再往后是破碎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一步一步高升,经歷了许多同僚的葬礼,包括那位將女孩让给他的骑士的葬礼。 他一步一步越发靠近神,身体也越发衰老,逐渐从在外游行变成了文职,变成了骑土们的情报站。 女孩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那次多方联合狩猎女巫,从女孩那里接引的金雷流过马蒂亚斯身体, 將他不再年轻的躯体痉挛焚烧起来的时候。 女孩开始不允许马蒂亚斯战斗在一线,不再允许马蒂亚斯接受毒药般的神授,她清楚马蒂亚斯的身体已经不再年轻,神授会要了他的命。 最后甚至她开始接触女巫,凭藉著职位的便利为马蒂亚斯从女巫手中换取秘药。 裁判所端开马蒂亚斯家中简陋的房门的时候,女孩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只有马蒂亚斯还被蒙在鼓里。 最后,女孩因为叛教判处火刑,被烧死在火刑架上,行刑者是当时的裁判所所长。 身后站著两个神授骑士的马蒂亚斯不止一次想过和那天广场上一样,为自己的女孩再勇敢一次,但是被女孩掌控著的神授完全不听从他的命令,连一丝反应也没有给他。 火刑架上的女孩朝他远远眨眨眼,和他说了句“再见”,一如当初在山坡上的初见。 该死,自己明明要一直记得的,为什么偏偏忘了那天呢?明明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而后,在倾颓的日子里,英诺森八世找到他,同他讲了这个计划,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答应了下来。 马蒂亚斯从回忆里抽身,他脑后的辉光已经快散乾净了,但他却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瞧见了六道血海中汹涌而来的金雷流光。 那是血海中所有神授骑土组成的流光,他们在血海中斩杀怪物,寻找著莉莉丝的踪跡。 自己是最后的执剑人,自己也是那柄剑的眼睛,帮助神授骑士团们找到莉莉丝,將负罪者的剑刃引向此处。 莉莉丝也注意到了那六道金雷流光,被神圣禁区笼罩著的她终於察觉到不对,只是为时已晚。 “神授骑士团,第一分团,炽天使至此!” “神授骑士团,第二分团,银色拂晓至此!” “神授骑士团,第六分团,所罗门圣殿至此!” 六道喝声依次响起,六道金雷流光合於一处,其中站著的都是血海中跋涉了多少年的神授骑士们。 他们都是驍勇的骑土,是年轻时的麦肯锡,是为了斩杀莉莉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復仇者、搏命者、负罪者。 他们身上的神授浓郁到了一定的程度,在马蒂亚斯的引导下將体內源源不断的神授抽离,又燃烧著生命,將更浓郁的神授接引来。 这神授金雷宛如化作实质,在翻涌的血海中引起了一阵风暴,凡是触碰到些许雷光的怪物都化为飞灰。 第178章 与莉莉丝对赌的人 第178章 与莉莉丝对赌的人 “为了这一刻,弟兄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第一分团的团长长嘆了口气,面上却平安喜乐,直至燃尽最后一分金雷化为枯骨。 所有骑士们高声诵念起了《哥林多后书》中的一段。 “我们四面受敌,却不被困住;” “心里作难,却不致失望;” “遭逼迫,却不被丟弃;” “打倒了,却不致死亡;”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可声音却越来越大,仿佛死去者也在高声为信仰呼喊。 “身上常带著主的死,使主的生也显明在我们身上。” “因为我们这活著的人是常为主被交於死地,使主的生在我们这必死的身上显明出来。” “这样看来,死是在我们身上发动,生却在你们身上发动。” 在这祷告声中,跟隨马蒂亚斯叛出教会的审判局的骑士们,也都在一瞬间听见了他的声音。 以他为媒介,那些借修女获得神授的骑士们也將神授金雷转嫁过来。 一个意识,一个与莉莉丝同级的意识在金雷中缓缓甦醒。 莉莉丝嘶吼一声,血海中的怪物们铺天盖地捲来,朝莉莉丝身体里匯聚。 该隱的手臂化成的石刀仍旧插在莉莉丝胸膛,那些怪物不约而同绕开了这里“仅凭你们!”她忽得顿住了,那些怪物的数量远远不及自己预料中的数量:“怎么可能·—.” 自己分出去繁衍的怪物並未为自己恢復多少力量。 “难怪—”克拉丽丝已经带著一眾贤者退到神圣禁区边缘,远远看著神授骑士们压榨出金雷后大量死去。 “教会知道的不比我们少,至少我们不知道血海中的怪物也是莉莉丝的一部分。”她感慨道。 “教会千百年一直在展开大远征,清扫血海中的怪物就是为了削弱这一刻莉莉丝的力量。” 那金雷宛如汪洋,浮在血海上,在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马蒂亚斯掌控下,化为一柄利剑,朝著莉莉丝当头劈下。 闭著眼的英诺森八世微微睁眼,挥手召来僕从。 “冕下,您有何事要吩咐?” 英诺森八世淡淡道:“去把钟敲响吧。” 这僕人愣了愣,忙跪下来叩首:“不知大钟鸣几声?” “十一声。” 僕人面色一喜:“是有新的活圣人降世了吗?” “不——”英诺森八世道:“是有活圣人回归主的怀抱了。” 僕人惊然一惊,忙不迭跑出这偌大的教堂。 英诺森八世看著背后受难者的塑像,微微低下头开始祈祷。 十一声钟鸣在整个圣城迴荡。 重组裁判所和审判局的鲁道夫正俯在案边奋笔疾书,听见这声音不由得愣了愣,走到窗边看著窗外。 娇小的修女站在他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鲁道夫,你在哭吗?” 鲁道夫眨眨有些发红的眼睛,低头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不,只是想起了一些人。” “还有我的弟弟,他大概还在神授骑士团里为主奋战。” 鲁道夫嘆了口气,看著悠远的天际,没再说话。 辉光炽烈的大剑高高举起,宛如亘古间长存的那一抹意志跨越了千百年的岁月,从被钉死的那一刻横穿到了现世。 该隱模糊的意志俯首在马蒂亚斯身上,因神授骑士团的祷念而苏生。 隨著这一剑斩下,马蒂亚斯灵魂逐渐衰退破碎。 马蒂亚斯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 从底层的骑土,一步步走到尊者、真福品、活圣人。 他亲手杀死了许多人,许多人也因他而死;他亲手救下了许多人,许多人也因他得救。 他的弟子遍布整个教会,他活圣人的名號在每一个恶毒的女巫耳中迴荡。 他所行过的地方是女巫的刑场,他所没有抵达的地方是猎杀的方向。 他来之前,哀嚎与自私在村庄里迴荡,他走之后,母亲不必担心夜晚会有女巫来偷走她们的孩子。 “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 “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 “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仿佛穿越时空般,他幻听到了那个属於自己的女孩的声音回应他:“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 这必將载入教会歷史中的骑土,活圣人马蒂亚斯此刻终於走尽了他辉煌的一生,在微笑中归於永寂。 莉莉丝从血海中站起,强行迎向这一剑,可这跨越了时间空间的,由所有负罪者赎罪復仇的一剑轻易刺穿了她捲起的血海。 从前的大天使杀不死莉莉丝,因为她有著上帝的祝福。 可现在,上帝已经被那漆黑的钢铁丛林杀死,只剩下意识游荡在世间,不知所踪。 的力量不再足以庇护莉莉丝,这也是该隱復仇的唯一可能性。 一旁远远围观的黎诚甚至想要上前去为莉莉丝挡上一刀,这股欲望被他强压下来,心尺的振盪越发明显。 苏半夏咬著牙为他固定著,嘶哑著嗓子大喊:“我们走吧!走吧!” 將神通升为仙法对她来说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可此刻的她流下眼泪,眼神却无比坚定。 “我不该来这里的,没找到仪式就算了!” 黎诚终究不是土著,若水未曾彻底剥离苏半夏的同情心,此刻见著黎诚这般痛苦,苏半夏还是决定放弃,她不愿意旁人因她而死。 “没有用的。” 黎诚知道这和苏半夏扯不上半点关係,他不是个喜欢甩锅的人,自己栽了就栽了,不会迁怒於其他人。 要是说之前苏半夏没能保护好自己,成了战斗的累赘,这是真话,但黎诚只会笑笑不在意,毕竟苏半夏在对付女巫时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对黎诚来说这样的队友还是挺好的。 但这次不同,这次明显是黎诚自己出了问题,人神锚定的心尺与自己的想法出了衝突,这怎么著也怪不到苏半夏身上。 “不能回去,我现在回去立刻就会出问题。” 黎诚拄著刀勉强站起来,看著天上如煌煌天幕般下压下来的巨剑,深吸一口气,心尺崩碎一个角。 “必须弄死这女的。”他发狠起来,决定赌上一把。 他绝不承认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爱上一个女人,他也绝不承认自己的爱是这么廉价的东西。 现在,唯有杀死莉莉丝,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情感才能决出答案。 心尺究竟因为自己杀死了自己这“爱”著的莉莉丝而崩碎,还是会因为自己没救下莉莉丝崩碎? 黎诚决定赌一把。 他赌自己的情感没那么廉价。 天上巨剑斩下,莉莉丝面对这惊天一剑似乎已经技穷,这是该隱忍耐千年復仇的一剑,也是他赎罪的一剑。 只是在这巨剑即將降临莉莉丝身上的一瞬间,莉莉丝怒吼一声:“我认输!” 一瞬间万籟俱寂,一声响指在血海中响起,该隱復仇的金剑瞬息斩空。 而后凡人马蒂亚斯最后一丝神志崩溃,这柄剑悬在半空,仿佛无主的锋刃, 不知何去何从。 “很好。”有人从虚无中走出,身上还穿著裁判所的著装:“是我赌贏了, 莉莉丝,按照约定,你將化为我的奴僕。” 莉莉丝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巨大的身影顷刻化为一个球形的胚胎,落到这人手里。 那人略带意外地看了一眼黎诚和苏半夏:“哟,这儿还有两位同行?” 他用的是中文。 第179章 血海中最后一个骑士与他的修女 第179章 血海中最后一个骑士与他的修女 “姓名:塞巴斯特亚诺” “性別:男” “状態:通晓者、活圣人、莉莉丝之主、恐怖裁判官。” “活圣人:行者『塞巴斯特亚诺”曾在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中任职宗教裁判所所长,被册封为活圣人。” “莉莉丝之主:行者『塞巴斯特亚诺”哄骗莉莉丝与他签订下不可违逆的契约,此契约为根源级,非根源神不可撕毁。” “莉莉丝在赌局中胜利七千六百二十三小场,『塞巴斯特亚诺』胜利一千一百一十四小场,一大场。” “判定『塞巴斯特亚诺』获得整场赌约胜利,莉莉丝非根源级神,仅仅持有部分根源级能力,未达成三性平衡,无法撕毁赌约。 “恐怖裁判官:无人能在『塞巴斯特亚诺”手上走过一轮完整的审问,对他带有恐惧之人心理將更加脆弱。” 他看了看状態不对的黎诚,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莉莉丝胚胎,嘴角勾起一个带著些微趣味的弧度。 “哦?又是一个被魅惑了的可怜孩子。”塞巴斯特亚诺笑著看向黎诚:“为了莉莉丝,愿意追隨於我么?” 黎诚手中朴刀一震,血海排空而开,黎诚心尺崩碎得越来越多了,他的肉体力量同时也在飆升。 “把她放出来让我砍死!”黎诚懒得再多废话,双目血红,胸口一股恶气凝结著散不开:“否则,你也一起死!” 塞巴斯特亚诺眉头一挑,他本人其实战斗力远不如莉莉丝和整个神授骑士团化为的那柄利剑,只是突袭杀掉了马蒂亚斯的最后一丝意志,这柄剑失去了眼晴,只能悬在天空呆呆地镇压血海。 但是和黎诚这名解答者相比,他的手段还是多上不少。 见黎诚这般大放蕨词,塞巴斯特亚诺冷笑一声,轻飘飘又打了个响指。 手中胚胎化为莉莉丝硕大的身体再度落在红海里,却並未引动那柄利剑。 他也想试试手上自前这唯一一个能涉及到根源级的伟力。 “你儘管来试试吧。”塞巴斯特亚诺不无嘲讽地开口:“连神都不是的傢伙,以为行者在异常歷史里就是无敌的吗?” “井底之蛙!” 塞巴斯特亚诺虽然是神,但这重歷史有莉莉丝、该隱这两个根源级的存在, 他想从二者手中谋夺根源性,简直是地狱难度。 於是他耕耘这重歷史近十年,折合异常歷史中近两百年,更是调节时间流速从八百年前就开始布局。 他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只敢和死去的户体说些得意的话,就是为了拿到这部分仅存的根源性,为自己成神后的日子铺平道路! 莉莉丝睁开眼睛,仍是那副巨人的模样,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天上悬著的那柄復仇之剑,见那剑失去了眼睛没有反应,这才放心大胆地看向黎诚。 黎诚不管不顾,朴刀一指,胸口蛋尤遗骨激活,身上四臂恶神虚影一阵扭曲,再次化为蛋尤身上一般的纹。 他咧嘴一笑:“他妈的,唯一性,老子也有!” 塞巴斯特亚诺眼晴一亮,不由得狂喜起来:“好好好!那你今天是不得不死了!” “莉莉丝,杀了他!” 莉莉丝感觉到黎诚身上与自己几乎同等级的气息,不敢怠慢,一招手,血海中浮起无数血水,化为利刃朝黎诚斩去。 黎诚仿佛少年蛋尤,浑身血煞狂涌暴增,朴刀一刀斩向血海,將层层叠叠的血水一层一层破开。 斩灭近百层血水化作的利刃后,黎诚终於见到了莉莉丝,与她再次对上眼, 胸口发酸的感觉越发明显,仿佛有一个人在叩问自己,你真要与莉莉丝,你爱的人对上吗? 你真要用你的刀去杀死你爱的人吗? 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楚,可一声冷哼在他耳中响起。 蛋尤遗骨! 同为根源级的造物,莉莉丝能拥有绝世的魅惑力,每个和你对视的男人都会爱上你。 那我蛋尤一一天下兵主! 行军打仗,战场杀伐,哪有儿女情长一点位置! 战场上只有士兵与將军,没有丈夫与妻子。 黎诚双目清明,咧嘴一笑。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莉莉丝对他只是魅惑,这並非真正的爱。 虽然看著莉莉丝还有几分情人的眷恋,可她在他眼中已然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杀人剑意再现,那份眷恋也被冷漠所代替。 黎诚怒吼一声,蛋尤精血鼓动,身上肌肉一瞬间干下去,他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倾注进这一刀里,要將被神授骑土们剿灭力量剿灭了数千年,油尽灯枯唯有一分根源性撑著的莉莉丝一刀斩断。 可是塞巴斯特亚诺却如鬼魅般出现在黎诚身后。 他是货真价实的神,虽然仍是通晓者,却也是神。 虽然行者所成的神战力跨越极大,垃圾一些的神甚至比未成神的强大行者强不了多少,能和人神面相瓣手腕的神都属於极少数,但他毕竟也是神。 塞巴斯特亚诺手中小镰刀鉤入黎诚肩膀,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觉让他半边身子瞬间失去了知觉。 黎诚在半空中瞬间换手,一刀斩向身后,可还是斩了个空,只斩下来塞巴斯特亚诺半个衣角。 持著镰刀的塞巴斯特亚诺从怀中取出一副细长的牌,共有七十八张,他选出其中二十二张,小镰刀在牌上划过,沾著黎诚的血渗入牌里。 “让我来看看你的牌灵。” 塞巴斯特亚诺手速极快,几乎是瞬息就完成了一次占下,翻开最后一张牌。 “v1l1,力量。” “真是野蛮的牌灵。”塞巴斯特亚诺感慨一声:“那便使你兽性大发。” 话音刚落,黎诚身上肉芽暴涨,原本已经產生裂缝的心尺再遭重创,摇摇欲坠,快要失控。 黎诚咆哮一声,持刀扑向塞巴斯特亚诺,可塞巴斯特亚诺只是微笑著躲闪开,和莉莉丝彼此掩护下,等待著黎诚崩溃。 他贪婪地盯著蛋尤遗骨,这唯一性歷史异物的威势让这谨慎的傢伙没有立刻发起进攻, 可是一瞬间,塞巴斯特亚诺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黎诚体內復甦了。 狂暴的金雷在黎诚额头伤口处疯狂涌动,那天上悬著的金雷长剑竟然附身在了黎诚身上。 塞巴斯特亚诺惊恐地望向金雷悬剑的方向,只看见其中蹲著一个因痛苦而疯狂落泪的女孩。 苏半夏浑身焦黑,承受著这金雷的洗礼,以自己为媒介將这金雷指引向黎诚。 “九黎先生!” 此刻的血海中,仍有一位骑士与修女能够践行约定,为这神授的金雷指引方向,这是该隱与他的孩子们,与负罪者们的约定。 黎诚怒吼起来,额上落下的金雷灼烧著他的身体,心尺仍旧在崩裂,双重的折磨下,他却感觉自己力量几乎无穷无尽。 他便是血海中最后一个骑士,而苏半夏,是赋予他力量为这力量指路的眼睛! 这是骑士与修女的约定。 猎杀之约! 第180章 可笑的神(二合一) 第180章 可笑的神(二合一) 黎诚沐浴在澎湃的金雷中,血色的煞气蒙绕著金雷,把他整个人都变得如神又如魔,圣洁又可怖。 塞巴斯特亚诺冷哼一声,知道大势已去,此刻也不愿意同黎诚缠斗下去,就要先走。 一招手,莉莉丝再度化为胚胎落入他掌心,浮在手上, 他虽然是神,但却是那种取巧“骗”来的神性。 第二重歷史的铁蹄曾踏过这重歷史,几乎所有的唯一性歷史异物都被夺走。 从这重歷史登神,是他这小人物算计了好久的路。 他先是从裁判所的骑士做起,凭藉著歷史碎屑辨识出贵族手中那些能够换到歷史碎屑的物品,熬过任务时间,出来后在行者论坛上换取“威镊”、“恐惧”、“刑讯”等道具。 然后用不同身份和经验在裁判所一路高升,最终在第三次身份中破获圣城一位女巫的投毒案,救下了当代教皇,被封为真福音。 也是那次,他走到了裁判所的至高位置,获封为活圣人。 他也曾成为过审判局的骑土,可他的修女早就死在了漫长的歷史里,所以他的力量衰弱程度超乎黎诚的想像。 这重歷史被第二歷史的走狗行者走过,那群被第三帝国洗脑的恐怖组织高层清洗过这重歷史,超脱於神的东西少得可怜。 就连辉骸姐妹会的首领克拉丽丝也不是神,歷代教宗,也不过是神下之人。 活圣人空有神性而无神力,只因那片漆黑的钢铁森林的钢铁洪流如闪电般汹涌,將这世界几乎清扫了个乾净。 因而这一重歷史是无神的歷史!往上只留下了两大根源神苟延残喘,其下儘是凡人。 该隱殉难裂分,莉莉丝血海裂分,都是为了躲避钢铁洪流。 这对於塞巴斯特亚诺而言既是机遇也是困境,他可以肆无忌惮在这重歷史布局,这重歷史因为缺乏异常力量,基本不会有人来这进行额外任务。 再加上成为通晓者后,行走歷史的余裕也从隨机歷史变成了三重歷史中任选其一。 对第九十六重歷史有所了解的行者都不会来这歷史,相当於白白浪费了一次行走歷史的机会。 权限更低的行者隨机也隨机不到这重歷史,他们大多隨机一百位以后的歷史就算隨机进来了,对布局多少年的塞巴斯特亚诺而言也没什么威胁。 塞巴斯特亚诺就凭藉著这重歷史尷尬的境遇运营许久登神。 而困境也出现了。 塞巴斯特亚诺空有神的位格,却无神的伟力,若要再让他去其他世界,那只有完蛋。 因为他是神了,基本给的世界全是甲级世界,他这种草包神去了不说蚁也就是个大点的炮灰。 於是他盯上了莉莉丝的根源性,憋了许多年想要榨乾这世界最后一点价值, 再凭藉著莉莉丝去乙级歷史补充自己的力量。 莉莉丝的认输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黎诚挡在了自己面前。 如果黎诚要做的事对他损害不大,他也就懦了,但是黎诚一开口就要杀他谋划了许多年的莉莉丝,这叫他怎么能忍? 再加上黎诚也亮出了唯一性歷史异物,塞巴斯特亚诺瞧出黎诚状態不对,贪心一动。 就是这贪心一动,糟了。 现在黎诚挟金雷之剑汹涌而来,自己第一反应当然是逃跑。 他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身形在另一处出现。 只是刚一瞬移过去,炽烈的金雷长枪就被黎诚掷了过来,刚好贯穿他的身体。 塞巴斯特亚诺浑身被金雷灼得淌出血来,惨叫一声,不明白黎诚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往这边躲闪的。 可黎诚心里却清楚得很,在刚才的两次交手中,塞巴斯特亚诺的眼神都要往自己移动的方向挪移一段,这代表他的瞬移需要视线的支撑。 他的响指只是蒙蔽混淆人判断的手段,黎诚推测无论他打不打响指应该都不影响他的瞬移。 而事实也正如黎诚所料,塞巴斯特亚诺刚才躲开的时候微微斜了一下视野, 黎诚一瞬间盲掷了一柄雷枪,恰巧贯穿塞巴斯特亚诺的胸膛。 但是塞巴斯特亚诺毕竟是神,就算自身没有什么可怖的异常能力,他用这重歷史中的东西换来的物品也不容小。 “刑罚金针:乙级歷史异物,第一百零一重异常歷史中,大明锦衣卫在詔狱提审罪犯时所使道具,唯正副五品千户级以上可配,针细如牛毛,遇血肉即进, 可隨主人心意变幻弯曲,折磨刑讯,有清官曰:金针詔狱,屈打成招。次年下狱惨死。” “米尔沃基怪物的食管:乙级歷史异物,第一百八十八重异常歷史中,食人魔杰夫瑞·达莫的食管,曾有人之血肉从此入肚,受此物影响者狂呕不止,无法进食直至饥渴而死。” “我之牌灵,隨我心意!”塞巴斯特亚诺从身旁悬浮著的塔罗中抽出一张: “冷静,塞巴斯特亚诺,冷静!” 他一日有一次强行篡改牌灵的机会,能够根据实际情况选择自己想要的牌灵。 “thehermit!ix號!隱者!”塞巴斯特亚诺大喝一声:“智慧者的牌灵, 牌义便赐我生命不竭!” 他胸口处被金雷贯穿的伤口立刻修復起来,將他悬於一线的生命挽回。 这两者只为黎诚本就破落不堪的身体增加了几道负面作用,锦衣卫的金针大都溶解在近乎无穷无尽的神授中,小部分刺入黎诚身体里潜伏著,想要弯曲却被黎诚血肉硬生生撑开撑断。 而食管更无大用,黎诚身体內所有东西都被金雷洗涤过一遍,张开嘴乾呕起来,可呕出的却是纯洁的金雷。 很难想像苏半夏究竟接应过来了多少金雷,黎诚体內金雷宛如绵绵不绝,源源不尽! 可是黎诚並没有享受这力量的閒暇,他深知苏半夏此刻在替他承受著莫大的痛苦,自己必须速战速决。 於是不管这行者在搞什么名堂,他也一往无前冲了上去,哪怕顶看这些不知名却危险的道具。 可要说黎诚状態有多好,那也不至於,金雷仍旧灼烧著他的身体,心尺在黎诚看清自己被魅惑的爱恋之心后勉强稳住,可“力量”牌灵的影响仍旧在他身上蔓延,动摇著他的心尺。 “请求强行脱离该段歷史!” “是否放弃该次行走任务,强行脱离该时间线?” “是。” “尊敬的行者,『塞巴斯特亚诺”大人,您需要献祭至少一件乙级歷史异物,並在三个月內不能进行歷史行走,是否確认?” “確认,献祭物品『屠夫的活人鉤”。” “乙级歷史异物已献祭。” “您获得异常状態『歷史素乱』。』 “歷史素乱:因为强行脱离某段歷史,您在长时间內无法进行歷史行走,持续时间:九十天。” “您正在脱离这段歷史。” “祝您好运。” 在金雷临身之前,塞巴斯特亚诺鬆了口气,望向黎诚,有些庆幸自己还是能逃掉。 虽然身为一个神被一个未成神的傢伙追著暴揍很丟人,但塞巴斯特亚诺不是那种头铁的傻逼,从他稳如老狗在这重没多大价值的地方耕耘这么多年只为成神来看,他是一个很稳健的人。 现在我溜了,如何呢? 黎诚金雷咆哮而过,剑刃却斩了个空。 塞巴斯特亚诺没有过多废话,只是等待著歷史碎屑將自己接引回歷史狭间。 自己没什么不满的,损失些歷史异物就损失了吧,莉莉丝到手,一切都好说。 “半夏!” 苏半夏立刻心领神会,忍著痛单手一指。 神通·指地成牢! “区区永行者就想抵抗歷史碎屑的伟力?”塞巴斯特亚诺即使再稳健,也不由得露出了嘲讽的笑容:“白日做梦。” 只是这记神通的目標却不是身形逐渐虚化的塞巴斯特亚诺,而是他手掌上的莉莉丝胚胎! 在这记神通之下,莉莉丝胚胎被留了下来,塞巴斯特亚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金雷中的苏半夏。 “c!n!m!'“ 塞巴斯特亚诺目欲裂,他虽然能离开,但是他布局谋夺的胚胎却留在了这里! 想到这了,塞巴斯特亚诺只来得及在眼晴陷入黑暗之前,朝黎诚甩出一样什么东西来。 黎诚连看也没看塞巴斯特亚诺甩出的东西,没有废话,金雷掠过莉莉丝胚胎,將其拦腰斩断。 可是在塞巴斯特亚诺离去的那一瞬间,莉莉丝又化为红海中的巨人,两截身子落入血海,眼中却是重获自由的欣喜。 虽然不知道为何与塞巴斯特亚诺的契约陷入了诡异的凝滯,但此刻的莉莉丝確信自己重获了自由。 除非塞巴斯特亚诺再回到这重歷史中,否则莉莉丝就一直是自由的,因为她的主人又没有死,只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已。 但她压根没时间狂喜,黎诚的剑已经朝她那上半截身体当头斩下。 塞巴斯特亚诺临走前拋出的那玩意此刻也显现出来一一“绝对公正之天平尺度·嫌疑人的默” 甲级歷史异物! “嫌疑人的默:第六十三重异常歷史中,绝对公正之天平尺度所定义执法者所拥有的一次性执法权。『法律可怖正因为它的不可宽恕性,可人性並非如此,却比死板的法条更为可怖』。” “使用该歷史异物可强行指定一人为『嫌疑人』(不可指定位格超越自己的存在),自己为控诉者。” “期间那人所有基於犯罪事实所犯下或是曾犯下的罪行皆可溯源。” “正如《罗马书》上所说,世上无有一个义人,连一个也没有,你去探究他的罪行,总是能找到合適的罪孽。” 这件甲级歷史异物是黎诚除了灭世级桃枝以外见过的最高等级的歷史异物了。 当初佐佐木久雄就是用和它出自同一重异常歷史中的“罪孽”在黎诚的精神中获得了两次生命。 而这甲级的歷史异物当然比“罪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当然也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塞巴斯特亚诺了好大功夫,才从那位先生手里买到这份“嫌疑人的默”,即使只能使用一次,这东西也能作为压箱底的底牌。 “您被指控杀人罪。” “您被指控侮辱尸体罪。” “您被指控抢劫罪。”— 密密麻麻的罪责声在黎诚耳中响起,在最后,一声清脆的木槌声敲响,定下了黎诚的罪责。 “您被上脚,控诉人无论何时皆可锁定您的位置(包含所在异常歷史) “您被剥夺武器持有资格,控诉人隨时可以剥夺你持有武器的资格。” “您被剥夺財物,控诉人能选择您所持有的最高价值的一件歷史异物夺取。” “夺取歷史异物:蛋尤遗骨,夺取失败,该歷史异物为唯一性歷史异物,控诉者位格不足,需求『根源级』。” “夺取歷史异物:第七面相的桃枝。” “第七面相的桃枝失去了您的气息,开始躁动起来。” 黎诚压根懒得听这些,不管不顾,手中金雷直奔莉莉丝,眼中没有一丝情感,宛如没有生命的机器,要立刻將她斩杀在此地。 塞巴斯特亚诺看著手中蠕动起来的桃枝,面露惊恐。 “第七面相的桃枝:灭世级歷史异物。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真实血肉的一部分凝聚成的桃枝,將其上交给歷史碎屑,可换取10000点探索点。” “他妈的你怎么会有灭世级的玩意!” 他刚想將这玩意上交给歷史碎屑,那桃枝就躁动起来脱离了他的掌控。 一瞬间桃枝插入塞巴斯特亚诺的体內,將他顷刻间几乎要吸成一具干户,得亏一瞬间歷史狭间里头募然闪过一道视线。 “裁定者正警视此地。” 叮一声铃声响起,仙灵乐音飘然出尘,一座近乎横跨狭间石数千平方的华丽仙宫笼罩而下。 凤凰仙鹤游走此间,麒麟真龙盘踞高柱。 仙宫里头走出个剪纸小人,笑嘻嘻走到塞巴斯特亚诺身旁,把桃枝从塞巴斯特亚诺身上拔下,救下了他一命。 看著这枝繁叶茂的桃枝,剪纸小人拍拍它的枝条,笑道:“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吗?哦一一被从父亲身上偷走了,没关係没关係,来仙宫住上一段时间,我们会为你找到父亲的。” 枝条摇了摇,温驯地慢慢缩回去,又化为一开始那般模样,躺在剪纸小人手中,被它带回了那仙宫里头。 塞巴斯特亚诺膛目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剪纸小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进入仙宫后,隨著乐声渐熄,仙宫又隱入黑暗中。 第181章 处女生子(4000) 第181章 处女生子(4000) 金雷煌煌,黎诚感受到金雷中炽烈的生命力与復仇欲望。 连带著他精神中的復仇欲望也被鉤动起来,那道不完整的復仇刀意逐渐凝练。 这是该隱对欺诈诱惑他做下蠢事的莉莉丝的復仇,也是继承了他骨血的后代对母亲的復仇。 金雷神授裹挟著黎诚,锁定了血海中的莉莉丝。 这一剑当著莉莉丝额头斩下,宛若天倾。 莉莉丝怒吼一声,血海疯狂翻涌起来,似乎还想做徒劳的反抗,只是没了塞巴斯特亚诺的助力,虚弱的莉莉丝只能在这金雷神授下一点一点化为飞灰。 从手臂,到身躯,再到她那丰华美的胸脯、美貌绝伦的脸庞。 统统在这金雷之中焚烧殆尽。 可嘆莉莉丝身为上帝第一个造出来的女人,被女巫算计、被行者算计、被该隱復仇、被教会削弱,最后落得这么一个必死之路上。 黎诚神色平静,他虽然和莉莉丝无冤无仇,可他同样有必须要杀死莉莉丝的理由,因为他的心尺不容他被別人掌控,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 这心尺现在看来除了个限制自己的作用,似乎只有负面效果。 可黎诚心里头却知道,有些东西放下简单,想再捡起来那就难上加难了。 该隱的意志满足地隨著莉莉丝的逝去而逝去了,可金雷仍旧高悬於这具血海之上。 被金雷点点焚毁的莉莉丝身体里最后焚烧出一块似玉非玉的东西,轻飘飘浮在半空,金雷见看它都要绕道而行。 黎诚上前一招手,將这东西拿入手中,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看见苏半夏终於支撑不住从金雷中落下来。 黎诚身形一闪,凌空接住苏半夏,落在血海中发出扑通一声。 “抱歉,九黎先生,我撑不住了。” 苏半夏喘两口气,身上焦黑的皮肤层层落下,只是头髮眉毛什么的都烧光了,看看有点滑稽,也有点丑。 黎诚拍拍她的脑袋,低声道:“不,你已经干得很棒了。” 然后將苏半夏护在身后,警惕地看著半空中款款落下的那十三个女巫。 这或许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黎诚浑身气力都从那斩灭莉莉丝的一刀中被抽乾了,此刻精疲力竭,连肌肉都在隱隱作痛。 故乡之祝祷! “故乡之祝祷:第一百二十一重歷史中,人神第七面相的无上祝祷,您每天能遁入存在於理想中的故乡三次,恢復全身所有伤势,並获得持续三十分钟的增益效果“归乡』。” 这次黎诚浑身一震,虚影一闪,除了心尺仍存在几分裂缝只能被时间修復之外,黎诚又回到了最巔峰的姿態。 “力量”牌灵所施加的负面效果在塞巴斯特亚诺离去后的第一时间就消失了,只是“嫌疑人的默”那几个堪称恐怖的效果仍旧保留在黎诚身上。 不过黎诚也不把这个效果当回事,塞巴斯特亚诺强行脱离歷史必然受到一段时间禁止行走歷史的惩罚,自己手头上还有一万多的探索点,想找个人驱散掉这状態应该不难。 实在不行,自己就去苏半夏那段异常歷史走上一遭,想必塞巴斯特亚诺看见苏半夏她爸妈的表情一定特別好玩。 “莉姆,过来!” 站在克拉丽丝身后的格尼薇儿厉声衝著二人身旁的白髮女孩喊了句。 只是莉姆抿了抿唇,没有做出反应。 克拉丽丝製止了格尼薇儿,上前两步,却只听得“錚”一声,她身前的血海上出现一道刀痕,扬起血数米。 “过此线死!” 黎诚冷冷开口,用最强硬的姿態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这时候的他才有閒暇看一眼刚才得到的东西。 “主所隱藏的姓名:根源性歷史异物,『主』的力量存在於『暴露』与『隱藏』的两个名字中,呼唤他的真名即可获赐神力。”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获取了唯一性歷史异物,您开启了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 “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集齐神名。” “完成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后,您可以选择从主千歷史剥离该异常歷史。” “或者开启异常歷史对主干歷史的覆盖。” “当有行者完成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並剥离该重歷史后,此后该重歷史將与主干歷史分离,未获得该歷史基础行走资格的行者將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进入。” “目前获取第九十六重歷史唯一性歷史遗物的行者总数:2人。” “目前您在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完成度:1.8%。” “目前第九十六重歷史核心目標最高完成度:98.2%。” 果然,唯一性歷史异物— 另一个人掌握著98.2%的主所隱藏的姓名,也就是说所谓主的力量基本全在他的手上。 黎诚感慨一声,看来这重歷史基本全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下,自己这份唯一性歷史异物掌看颇有点烫手山芋的感觉。 见黎诚忽得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虽然克拉丽丝心中仍存著几分困惑,却还是止步在那抹逐渐癒合的刀痕前。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克拉丽丝一摊手,將手中什么东西丟了过来:“血海的强腐蚀性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我们辉骸姐妹会的善意。” 黎诚一把接住,展开来一看,是一瓶墨绿色的药剂。 “血海同行者:特殊药剂,仅对第九十六重歷史中血海有效,服下后可分泌出一种特殊物质,三米內的生命暂时性免疫血海的腐蚀性。” “此地展开了神圣禁区,至少在那金雷长剑消散之前,我们都没办法从血海回到现实之中。”克拉丽丝摇摇头:“也包括通过叩问仪式进来的你们。 一黎诚抬眼看向自己落下来的那道裂缝,果然,那裂缝早已癒合,自己和苏半夏也被困在了血海里。 不过黎诚倒是不怎么慌张,慢悠悠喝下血海同行者,挑眉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克拉丽丝妖媚地笑笑:“现在我们都被困在血海里头了,该精诚合作不是么?” 黎诚也笑笑:“你们还打算和我合作呢?” “女巫谁都敢合作。” “好,那就说说你们的筹码。”黎诚抬抬手,慢慢把手中朴刀放下。 二人都冷静下来,正要开始谈条件,忽得又看见血海又再次翻涌起来。 黎诚紧皱著眉头盯著血海,自己刚才绝对杀死了莉莉丝,他很確信。 克拉丽丝那边也是一脸惊论,女巫对血海的了解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她们也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整个血海浪头狂涌,忽得开始变得澄澈起来,那些鲜血疯狂往核心涌去,深红色不断浓缩,直至血海变得清澈见底。 那悬著的金雷长剑也朝著这深红色的核心狂涌,连带著黎诚手中那个所谓“主所隱藏的姓名”也要往那里去。 黎诚冷哼一声,这是自己的战利品,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往私人空间里一塞,立刻老实了。 这根源性歷史异物的消失並没有將这血海中的异常停下,天上由整个神授骑土团化作的金雷全部没入那几乎只有十几厘米高的深褐色红到发黑的旋涡里头。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看著苏半夏光禿禿的脑袋没忍住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被苏半夏没好气地愤愤然轻轻踢了一脚。 “还笑!” 黎诚眼观鼻鼻观心,抿著嘴恋笑。 在脚底下的血海彻底化为澄澈的清水后,那汹涌著的金雷全数涌入漩涡里, 黎诚眉头紧皱,悄悄示意苏半夏准备好脱离这重歷史。 没有谁比黎诚和苏半夏更清楚那金雷的量级,教会的准备做得很足很足,那金雷杀死莉莉丝也不过只消耗了不到两成的数量。 如果这金雷彻底爆发开,黎诚不知道血海里的人怎么活。 那漩涡吸收了所有的金雷,仿佛刚刚才甦醒过来一样,摇摇晃晃往黎诚这边飞来。 黎诚一眉,带著莉姆和苏半夏往侧面一躲,没成想那漩涡扑了个空,还是晃晃悠悠跟了过来。 “它在呼唤我。”苏半夏咽了口口水:“但是我可以拒绝它。” 黎诚想了想,摇了摇头:“最好还是拒绝吧。” 苏半夏点点头:“我也觉得。” 莉姆抿了抿嘴,同样谨慎地切断了和那漩涡之间的关係。 於是那漩涡又朝著克拉丽丝那边晃晃悠悠飞去。 十三个女巫彼此对视一眼。 “我听到呼唤了。 “我没听到。” “我也没听到。” 克拉丽丝扫视一圈,瞳孔猛地一缩,朝格尼薇儿喝问道:“莉姆是处子么?” 格尼薇儿立刻点点头,克拉丽丝又朝著黎诚质问:“喂!骑士!你的修女是处子么?” 黎诚看了羞红了脸的苏半夏一眼,大吼一声:“你问我啊?” 克拉丽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便不再问下去。 她扫视一圈,冷声道:“还有谁感受到了呼唤?” 眾女巫面面相,最后包含克拉丽丝在內,一共只有三个女巫。 克拉丽丝著好看的眉毛,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意见,但我会尝试回应它的呼唤。” 那两个女巫有些错,可也不敢说什么,连忙拒绝了那漩涡。 那漩涡加速朝著克拉丽丝飞去,一下子没入她的身体。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观察著克拉丽丝,包括黎诚。 克拉丽丝忽得捂著肚子痛苦大叫起来,女巫们一瞬间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开,让开了一大圈。 “哇!”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声婴儿啼哭声在这已然澄澈的血海中响起。 克拉丽丝腹下流出血来,竟然生下了一个婴孩。 黎诚瞳孔一缩,瞬间回想起了《神与愚人之信》跨页写著的“小心莉莉丝。” 那位行者前辈估计是在莉莉丝体內看到了什么,才留下这么句警告。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云霄,忽有两道光芒从这婴儿体內流出,一道侍立在左, 一道侍立在右。 两道流光逐渐化为人形。 看著左边那道流光,黎诚眼角抽了抽,苏半夏也一脸怪异地戳了戳黎诚:“那个光人—·怎么看著和你好像?” 很快她就说不出话了,因为右侧那个光人相貌和苏半夏也几乎一致。 “还好你没有接受。”黎诚压低声音:“不然你妈知道你生小孩了,哦豁完蛋。” 苏半夏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这两道流光身形舒展,生出六翼来,扫视过血海中的眾人。 面容酷似黎诚那个天使开口,道:“我乃主的伴生天使,你们可尊称我为主天使。” 黎诚眼角又抽了抽,直接开口问道:“你为何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主天使道:“你为侍奉主的骑士,我便是以你为蓝本。” 另一边的天使也开口道:“我乃主的伴生天使,你们可尊称我为圣天使。” 她也看向苏半夏:“你为侍奉主的修女,我便是以你为蓝本。” “得,咱俩成兄妹了。”黎诚衝著苏半夏小声嘀咕:“你想到了什么?” “死后復活,天使伴生。”苏半夏沉默一会儿,答道:“然后处女生子。” 二人异口同声道:“耶穌!” 克拉丽丝从两道流光中接过刚刚生下来的婴孩,她感到这个小小的生命是带著不一般的使命降临到这个世上的。 “母亲—”这小小的婴孩居然开口说话了:“我將为你承担你的罪孽,还有这世界上所有人的罪孽。” 克拉丽丝泪流满面,紧紧抱著这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婴孩看向黎诚和苏半夏,眼中带著神威,却无半点凌人:“我知晓你们是异界来客,走罢,这世界再无什么你们所需要的东西了。” “这血海底下有一枚勋章,带走它,休要再留在我的世界。” 男天使一个闪身,再次出现时手里著什么东西,他手伸到黎诚面前,张开,上面放著一枚十字勋章。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接过勋章,莫名有些惊孩这婴孩知道他们是行者。 他最后闭上眼,道:“我早已死去,藏在莉莉丝体內等待著一切的终结。” “最后,我看见我被鞭打,带上荆棘王冠,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而我將重塑这个世界,在我前世降下的第七印揭开之前。” “呵,便是如此。” 而后化为一个真正的婴孩。 歷史碎屑的声音在黎诚耳中响起。 第182章 黑铁十字社的遗物 第182章 黑铁十字社的遗物 “该段异常歷史所有唯一性歷史异物皆被行者带离。” “若您携带最后部分唯一性离去,该重异常歷史將被封存。” “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乙级歷史异物,黑铁十字社定位异常歷史所使用的勋章,不可被根源神以下摧毁。” “黑铁十字社曾凭藉这枚勋章定位此地,进行唯一性狩猎。” “您可向歷史碎屑献祭该歷史异物,换取一次行走第二重异常歷史的机会。” 黎诚和苏半夏咽了口口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瞧出了几分震惊。 第二重异常歷史帝国的钢铁洪流。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第九十六重歷史有被第二重异常歷史中军国主义洗脑过的行者曾经来过。 《神与愚人之信》中仅仅只提到该隱赎罪,在该隱赎罪之前的事情讳莫如深,並未详细提及。 能进行唯一性狩猎,而且看该隱和莉莉丝现在的处境,和“主”销声匿跡的结果推论,那军国主义行者已经成功了— 至少也是根源神了—— 行者所定义的根源神和异常歷史中的根源神不同,行者所定义的根源神,是必须容纳三成以上的根源唯一性,並將其与人性神性相均衡。 而莉莉丝这种持有根源性的土著只能称之为持有部分根源性的神,和黎诚拥有量尤遗骨一个样,委实达不到行者根源神的水准。 所以莉莉丝无法摧毁这枚黑铁十字,包括这个“婴孩”也没办法毁灭它。 只能让同为行者的黎诚带走它。 黎诚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只见主天使上前一步,浑身化为圣洁的光束,將黎诚几人笼罩进去。 另一边圣天使笼罩著十三位女巫,同样化为神圣的光束。 “我將带你们离开血海,骑士与修女。” 主天使低声道:“剩下有什么疑惑,我会为你们解答。” 只是一眨眼,黎诚和苏半夏还有莉姆又回到了开启叩问仪式的那个洞穴中。 地上是燃烧到一半的普末食人图,叩问仪式被神授金雷强行终止,叩问仪式並未完成。 主天使端庄地站在黎诚面前,闭著双眼,冲黎诚微微躬身:“作为使用了你的形象为蓝本的代价,我將代圣天使为你二人解惑。” “主用了七日创造整个世界,我將答你七个问题。” “要问问那个婴孩么?”苏半夏小声道:“总有一种幕后黑手的感觉。” 黎诚摇摇头,直言不讳:“你有关於白魔法的知识吗?” 主天使微笑点头:“世上一切的巫术神授皆出自主,我知晓世间所有仪式。” “我需要一份日升仪式。” “此乃第一问。”主天使伸出手指轻飘飘点在黎诚额头。 黎诚和苏半夏的大脑中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模糊中看出是两个不同等级的仪式。 他一瞬间就从浆糊里分辨出来了这两个仅式的名字。 “目视太阳光辉之仪。” “光辉升腾之仪。” “日升仪式为目视太阳光辉之仪的简化版,你可取它原本及其进阶仪式。”主天使道:“还有何问?” 苏半夏一脸惊喜。 “我想知道整段歷史的来龙去脉。” “我仅可以三方视角为你解惑,这將耗去三个问题。” “隨意。”既然已经获得了自已想要的东西,黎诚隨便地点点头。 “其一,为该隱。” “该隱因嫉妒他的弟弟,杀死了亚伯,而后被旧主流放至不可接触之地,遭遇莉莉丝。” “在莉莉丝的蛊惑下,该隱杀死了他的父母,被旧主赐下原罪,並允许他背叛的子嗣们持有神授。” “神授並非恩赐,因为不平等的力量必然带来欺凌与恐嚇,这是旧主对人类的惩罚。” “而后旧主遭遇异世的钢铁丛林—身陨。” 丛林和苏半夏对视一眼,知晓是这所谓的“黑铁十字社”杀死了主。 “从这道具的描述看来,主至少是持有『真名』与『假名』两个根源性歷史异物的存在”黎诚通过歷史碎屑和苏半夏感慨:“这样都不是那行者的对手?” 苏半夏嘆道:“都不必提裁定者,部分未达到裁定者门槛的行者都是根源神,且手中不知道持有多少重异常歷史里的唯一性根源级歷史异物。” 主天使不知道二人在聊些什么,沉默哀悼了一会儿,继续讲了下去。 “而后又遭莉莉丝褻瀆,生下两百孩子,天折一百,自此人类开始繁衍生息。” “该隱最终將自己钉死在十字架上,分下骨血以求復仇,这便是绵延至今的教会的由来。” “因为被莉莉丝蛊惑,该隱认为男人容易被女人蛊惑,便將象徵著力量的血分给儿子,將生出血的肉留给女儿。” 主天使微微睁开金黄色的眼晴,道:“教会掌握了该隱的血和肉,以该隱的血肉来承接神授,这是该隱对伤害了他的莉莉丝的七倍奉还。” 黎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开始他就猜测教会的力量和女巫有关,甚至猜测教会內有另一个派系,结果一部分算猜对了,却又大错特错。 力量的確同源,皆来自於主。 不过该隱的力量是主为他赐福的“凡伤你的,七倍返还。” 女巫的力量是主死去前所说的“而那些双眼锐利,辩出善恶的,迷途知返的,我许他神授”。 主天使顿了顿,接著从第二个视角讲起。 “其二,为莉莉丝。” “莉莉丝与亚当发生爭执唤出主隱藏的名字,实际上是经书避讳的说法。” “莉莉丝窃取了神隱藏的名字中的一节,逃往红海,也就是血海。” “之后蛊惑该隱杀死亚当和夏娃。” “在上帝死后,她逃到血海深处,將自己分裂成血海里无穷无尽的怪物,躲避钢铁丛林的追猎的同时继续积蓄力量。” “甚至接纳了该隱,让他也在钢铁丛林的追猎中倖存了下来。” “然后趁著该隱昏睡,和他交合生下了两百个孩子,因诅咒死去了一百个。” 说到这里,主天使却突然话锋一转。 “而后该隱將自己钉死,莉莉丝遇见了塞巴斯特亚诺。” “他是与莉莉丝对赌之人。” 第183章 行者 笔者 观者 第183章 行者 笔者 观者 “塞巴斯特亚诺在所罗门时期就已经来到了此地,我不清楚他是如何来的也不清楚他何时会离去。” “在主死去的日子里,我是不存在的东西,只有主復活之后,我才能看见他的异常。” 主天使冷然道:“他不常在我们的世界停留,两千年內仅仅留下不到两百年。” “在近千年前,他第一次与莉莉丝相会,早与女巫有关係的他並未被莉莉丝所魅惑,还同莉莉丝签下了对赌的约定。” “若莉莉丝贏了,塞巴斯特亚诺则要永恆为她效命,为她清除教会,找来躲避该隱七倍復仇的办法。” “若塞巴斯特亚诺贏了,莉莉丝將成为他的奴隶,沦为他的附庸。” “他们对赌的约定是一一背叛者。” “背叛者?” “是的,”主天使道:“背叛者是男是女。” “若背叛者是男,则夺走一个女性背叛者本应得到的神授,留给塞巴斯特亚诺。” “若背叛者是女,则夺走一个男性背叛者本应得到的神授,留给莉莉丝。” “莉莉丝之所以会和塞巴斯特亚诺对赌,也正是因为塞巴斯特亚诺能通过这份赌约截取“主』的恩赐。” “在主死去的那段时间里,塞巴斯特亚诺也確实能凭藉他的那些东西做到这点。” 莉莉丝在赌局中胜利七千六百二十三小场,『塞巴斯特亚诺”胜利一千一百一十四小场。 也就是说,女性作为背叛者比男性足足多了六千多人。 苏半夏抿抿嘴,有些气馁有有些困惑:“为什么——— “我猜你想问为何女性的背叛者数量更多。” 主天使悠悠答道:“你作为我同伴的蓝本,我並未有什么冒犯的意思,身为女性,你困惑不解是正常且合理的。 , “我们天使是无性的,不分男女,所以对男女无甚感觉。” “女性背叛者多的原因,並非在於灵魂,二者都是主所创造的生诞下来的灵魂,有何区別呢?” “在於该隱。”黎诚篤定地说。 主天使惊异地看了黎诚一眼,点头道:“该隱將权给了女性,將力给了男性,: “当一个上位者有权无力—”主天使摊摊手:“那她自然只能通过手中的筹码来换取生存。”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所以女性更易背叛,她们没有力量,容易被男性杀死,缺乏安全感只能通过航脏的手段让自己活得更好。” “反过来说也是一样,当一个男人有力无权一一他也只能仰仗鼻息,想要背叛必须想好代价。” “这就是弱者掌控强者的弊端。” “当然,並非所有的背叛都会被赌局记载在册,只有部分达到赌约条件的背叛才会计入其中。” 主天使面露虔诚,接著开口。 “其三,则是主。” “主活了两世,分为旧主与新主。” “旧主行走在广阔的旷野上,要有光便有了光。” “他用七日完善了这个世界—” 黎诚忽得打断他:“这个世界不是主创造的?” 主天使论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主是这片天地孕育的第一个生命,天地总归在主之前。” 黎诚和苏半夏对视一眼:“原来最根本的分叉点在这里— 主天使接著说:“而后创造了亚当和莉莉丝,之后的故事与该隱和莉莉丝的视角完全相同。” “但旧主落幕於钢铁森林。” “那日天火坠了三个月的日夜,主的七大天使全部战死,米迦勒不息的烈焰长剑都已折断。” “就连主也被那怪物杀死。” “可主死后,却向该隱宣告了惩戒,同时告诉该隱不必为他的死亡而哀悼, 他必会归来。” “主潜藏在仅存的那个隱藏的姓名里,等待著出世的时机,直至今天。” “原本主想用隱藏的真名復生,但你们藏起了的名字。便由你们去,乾脆舍了一切,以新的生命在世间显现。” “他在等待圣母为他取一个新的名字。” “又是名字————”委黎诚头皮发麻,凝重地问苏半夏:“这是—” “因为你取走了最后一部分唯一性歷史异物,这重歷史在没有任何一个唯一性歷史异物的情况下开始孕育新的唯一性歷史异物。”苏半夏轻声道。 “主对人类的惩罚不仅七宗罪,还有七大印。” “第一印揭开,骑著白马的骑士是征服的骑士,他胜了还要胜。” “他是瘟疫,是疾病,是天折,是痛苦,是瘟疫骑士。” “教会的神授骑土以生命为代价將百马骑土逼入血海,在与你们类似的傢伙帮助下斩杀白马骑土,度过了第一印。” 黎诚和苏半夏知道这是指的那本日记《论黑死病》中,和教会合作,將白马骑士逼入作者体內斩杀的行者。 歷史碎屑声音適时响起。 “已揭露真相。” “黑死病为骑白马者的化身,是灭世的第一印记。” “恭喜您,您已经完成主要目標,在立秋的异史行走到来前,您隨时可以结算离开该重歷史。” 主天使接著说。 “第二印记与第三印记已经揭开,战爭与饥荒开始肆虐这片大地。” “而新生的主却改变了想法。” “他不认可之前的自己,要將灭世的诅咒祛除。” “旧主只爱著亚当和莉莉丝,这是的孩子。” “而新主爱著世上每一个人。” “他预测自己將戴上荆棘王冠,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但新生的神愿意为人类承担这一切,来拯救之前的自己所不爱的人。” 主天使面上露出圣洁的笑容:“我將等候著主重归圣灵。” “这便是四个问题,你还有三问。” 黎诚思考一会儿,从私人空间里取出那本《神与愚人之信》。 “这本书是谁写的?他在故事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黎诚轻声发问,这本书的作者隱藏有小心莉莉丝的提醒,专门留给后来的行者,他显然知晓“主”隱藏在莉莉丝体內。 “他——”主天使沉思片刻,道:“只是一个作家。”” “作家?” “似乎也是你们之中的一员,但是他比你们强上许多。” “同时,也比你们收敛许多。” “他行走於大地,不改变什么,只记敘陈述,將见闻编纂成册。” “他说你们是“行者”,而他是『笔者』”。” “笔.者?” 苏半夏轻声道:“异常歷史中,可不只有行者啊—— “取行走、记载、观察三行,共分行者、笔者、观者。” “其中,行者最多,笔者次之,观者最少。” “行者行於异常歷史,笔者记敘异常歷史。” “而观者..” 苏半夏声音很低:“或许叫他们行者中的权限等级称號一一『裁定者』更为合適。” “他们凌驾於密密麻麻的异常歷史分支中,观测歷史。” “他们確定歷史的走向,彼此之间纷爭、流血、死亡。” 第184章 十八年后的审判预告 第184章 十八年后的审判预告 “此为第五问。” “我没有什么还要问的了。” 黎诚让开一步,示意苏半夏和莉姆上前来。 苏半夏上前一步,犹豫一下,问道:“什么是『漆黑之死”?” 在苏半夏的任务中有提及过,“献身漆黑之死:您被选为祭品,请静候或是终止那一刻的到来(额外目標)。” 她一直搞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有种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感觉。 虽然在血海中这个任务已经莫名其妙提示完成了,苏半夏还是谨慎地想知道这任务的原委。 主天使道:“莉莉丝之死,即是漆黑之死。” “圣徒马蒂亚斯为每位修女都种下了祭品,以在神授骑士团尽数死亡之时, 能够继续从修女手中呼唤神授。” “若需要呼唤燃烧你们的神授,便是要將你们作为祭品。” 苏半夏恍然。 “只是马蒂亚斯未曾將你作为祭品,他见著血海中还有一对骑士修女,存著些以防万一的心。” “结果你们果真接下了他的剑,將莉莉丝斩杀。” 主天使感慨道:“这一切都在主的预言中。” 黎诚眉头紧皱:“主曾经预言过这一切?包括我们的到来?” “你若要问,这便是第七问。” “那就算了。”黎诚笑笑,摊摊手:“既然女巫有神言术,主在死前能够看到这么遥远的未来倒也可能。” 主天使頜首,算默认。 不过主天使还是补了句:“主看不见你们这种异界来客的未来,就算你不曾来,也会有新的人顶替你的位置。” “我也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苏半夏摇摇头,和黎诚一起看向莉姆,莉姆愣了愣:“我也能问?” “想问就问唄。”黎诚伸了个懒腰:“我们估计是不会再来这重歷史了,留个问题也没意义。” 莉姆抿了抿嘴,开口道:“我想问———女巫的未来会怎么样?” 女巫的存在是来自旧主对杀死自己钟爱的亚当的该隱所施加在人类身上的惩罚,再被塞巴斯特亚诺和莉莉丝的赌约所扭曲而產生的特定產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那么在新主代替人类接受罪孽后,女巫似乎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莉姆也是女巫,她当然会担心这些, 主天使没有理她。 黎诚拍了拍脑袋,亲口转述了一遍,主天使才悠悠开口。 “所谓『巫术本源』与神授本就是主的诅咒与恩赐,新主成长之日,將慢慢收回所有巫术本源与神授。” “新主长大后,世界上將不再存在女巫。” 但主天使又摇了摇头:“不过,就算女巫彻底消失,世间也必然还会流传著女巫的传说,这是人性的贪婪所导致的,我能看到这样的未来。” 黎诚默然不语。 他知道现实中对於女巫的狩猎共分为三个阶段,而在第二阶段以后,实际上狩猎女巫就不受任何团体控制了。 第一阶段是黑死病和战爭导致的教会神权受到影响,以女巫狩猎为藉口进行异教徒的清洗,挽回教会的权力。 对应的大概是教会组建神授骑士团,製造带著该隱骨血的修女与骑土,暗中狩猎女巫。 第二阶段是在这场猎巫运动中宗教领域权力不断扩大的王权由此获得了解释教义、纠正不正当信仰、打击巫术与异端的权力。 对应的就是这重歷史里,英诺森八世要將女巫在他这里终结,颁布《女巫之锤》,將女巫的问题摆在檯面上,各地领主会向狩猎女巫的骑士们支援兵力,也会参与进入女巫审判之中。 到了这个阶段,女巫存在与否已经不重要了,狩猎女巫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而第三阶段是整个社会对女巫的狩猎。 农民起义、瘟疫肆虐等诸多社会压力催生了大量的焦虑与不满。在这种情况下,女巫成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羊,人们通过迫害女巫来宣泄自己的恐惧和不满。 而对这种迫害的默许和参与,无论是教会、权力机构,还是普通民眾,都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对女巫的追杀。 对於已经处在第二阶段往第三阶段转变的这重歷史,即使女巫真的消失了, 狩猎“女巫”的热潮也绝不会退去。 那时候被狩猎的,可就不是真正的女巫了。 莉姆抿了抿嘴:“我明白了。” 主天使朝黎诚和苏半夏頜首,道:“七问已答,我当离去。” 而后不等三人生出任何反应,便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空气中,回去守候那婴孩了。 三人在洞中沉默半响,苏半夏虽无法与莉姆共情,却也还是沉默著没有先开口。 “本来是准备硬抢的。”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现在看来那些巫术材料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克拉丽丝捧著陷入沉眠的婴孩,坐在会议桌尽头,两大天使侍立在她身后。 十二个女巫贤者面面相,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过了半响,婴孩啼哭一声,和真正的婴儿没有任何区別,克拉丽丝哄了哄, 嘆了口气起身离席。 “还是不愿意和我这个首领说么?” 她环抱著啼哭的孩子,扫视一圈十二女巫,道:“我知晓你们因为饥荒骑土的到来,在囤积粮食—” 她嘆了口气,道:“我创立辉骸姐妹会的第一愿望就是要为可怜的、被伤害的人们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但为何受迫害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迫害者呢?” 她看向坐在她身侧的老女巫:“阿兹拉,你跟著我的日子最久,我的意思也都由你传达。” “你还记得当年你的女儿为什么会被杀死吗?” “小姐,我当然记得。”老女巫阿兹拉的头低得很低:“因为一个贵族看上了她,可是她却和一个穷小子私奔了。” 克拉丽丝话止於此,没有多说,又看向格尼薇儿。 “格尼薇儿,你还记得那位贵族骑士么?” “他是那么无理由地厌恶你,他马鞭的伤痕在你身上消退了吗?” 格尼薇儿轻声道:“我当然记得,当时我险些被他的马夫在泥水里欺辱,是您拯救了我。” “我最后的復仇也受尽了您的帮助,您还为那时候的我修復了脸上的疤,我很感激。” 克拉丽丝没有质问,只是淡淡將自己对每个人所提供的帮助都点了出来。 十二个女巫贤者都被克拉丽丝一个个点名过去,最后克拉丽丝长嘆一声。 “我也不知道我成立辉骸姐妹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你们倘若继续如此行事,就算教会不再猎杀女巫,你们也逃不过长大的圣子审判。” “我在此宣告,辉骸姐妹会就此解散,你们若不愿意倒也可以继续支撑著, 只是今后多做义事。” 她捧著圣子,肃然道:“人的原罪將在十八年后赎清,我不愿看到姐妹们那时候会因有罪而被审判。” “就这样吧,接下来十八年不必来寻我,我再出现时,便是新教与教会之爭说罢,身旁两个天使带著克拉丽丝瞬间离开,只剩下十二贤者沉默著不说话。 可这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有贤者站起身来。 “我不同意解散姐妹会。”这名贤者神色坚定:“女巫之间经过多少年才產生出这么一个足以庇护大家的团体,就算首领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 这大概也是场內所有女巫的想法。 “我建议继续囤积粮食。”克拉丽丝离去后,老女巫沉声道。 “同意。” “赞同。” “同意。” 一时间铃声此起彼伏,本是从贫寒困顿中被克拉丽丝拯救出来的女巫们不约而同忽略了克拉丽丝的忠告,要去夺其他人的粮食。 巫术本源被回收还在十八年后,此间不会诞生新的女巫,但是教会也同样无法再凭藉该隱的血肉製造狩猎女巫的骑士与修女。 马蒂亚斯虽然杀死了莉莉丝,但是神授骑士团几乎全灭,骑士与修女也因为漆黑之死计划死去大半,仅仅留下一小部分给教会重建裁判所。 也就是说,目前这群女巫几乎就是世间最后的强大超凡者,只要她们愿意, 她们能轻易掌控自前这个鲜少有超凡能力的世界。 只是十二人中仍旧有著不和谐音。 “愿辉骸姐妹会永存。”有一位贤者默默起身,摘下象徵著辉骸姐妹会贤者的尖帽子:“但我还是更愿意追隨克拉丽丝,我將辞去贤者一职,退出辉骸姐妹会。” “我並非畏惧审判,只是不愿意让克拉丽丝对我失望。”这名贤者说到这里,起身离席。 剩下的女巫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克拉丽丝的恩惠,甚至有许多都是克拉丽丝从贵族手中救下来的,此刻只是默默坐在席位上,看著那唯一一个女巫离去。 剩下的十一个女巫彼此点头,辉骸姐妹会虽然並未解散,但失去了克拉丽丝,它的本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又是一场华丽的背叛。 传送魔纹一亮,有新的女巫回来了。 负责看守辉骸圣所的女巫抬眼一看,差点没惊呼出声。 “莉姆?你回来了?” 莉姆默默点点头,这女巫看向她身后站著的黎诚和苏半夏:“这两个是你收的男僕和女僕吗?” 她带著坏笑捅了捅莉姆:“不错嘛,小冰块出门一趟都会男女通吃了。” 莉姆不知道该说什么,摇摇头问:“贤者她们呢?” “在开会。” 莉姆带著四处张望的黎诚和公半夏往里头走去。 辉骸圣所似乎是在密林里,树木遮天蔽日,女巫们的房间分得很开。 有的房间掛在密林间悬在树上,垂下来枝条当梯子,树上长著各色蘑菇,大概是女巫们培育的材料。 而姑上的房间周围也似著奇奇怪怪的动物,有的池塘里还蹦蹦跳跳著近三四十厘米长的蛤。 公半夏有些好奇姑左顾右盼,女巫们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把乾的动物內臟和眼珠一类的玩意拿出来晒乾。 她们看见黎诚和苏半夏这般陌生面孔也不疑惑,你为此处不少女巫都似有男宠女宠。 是的,宠物。 女巫们不把常人视作欠类,在她们眼中,那些人只是自己用来名泄望的玩物罢了,少有几个女巫会动心,但大多数人都只是走肾不走心。 走过一段距离,侧边传来一身惊呼:“莉姆!” 黎诚循著声音看去,是那个被释子占据身体好长一段时间的伊芙。 她看见黎诚,大概是有些害怕,没有靠过来,站在树上离得远远得喊:“你怎么把他们带回来了?!?!” 莉姆抿抿嘴,沉默一会儿,从袖子里拿出狂主之血,招手让她下来。 可是伊芙却没有靠近,远远姑警惕著莉姆:“你不是也被那个女人占据了身体吧?” 黎诚哑然失笑,还受著伤的释子露个头看了伊芙一眼,嚇得伊芙后退两步, 这互快步跑过来拉著莉姆远离黎诚二人。 “喂!你怎么想的!” 伊芙压低声音警惕姑看著黎诚一一准確姑说是看著黎诚背后的释子:“把他们带回辉骸圣所,你疯了?!” 莉姆没和它多废话,低声说:“別反抗。” 她將手中狂主之血亮出来,这滴封存在透么容器里的血液闪炼著狂躁的光华,分出三分之二左右的血液飘出来,渗入伊芙和自己的手腕里。 一瞬间,通红的血煞气息席捲二人周身,这滴狂主之血慢慢在莉姆和伊芙身上形成血红色的纹路。 伊芙惊呼一声,甩开莉姆刚想任,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这是———”她握了握拳:“提升力量的魔药?” 可是她又很快否决了这种猜想:“不对,並未隨著药效消退,似乎是永久的?”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著莉姆,莉姆冲她点了点头,低声道:“十八年后巫术本源將被收回,但这东西不会。” “巫术本源会被收回?”伊芙有些困惑莉姆推了推她的肩膀,道:“我把你当唯一的朋友,如果你信得过我,现在就带著巴伦离开这里。” 可是伊芙不怎么相信,一副吼言又止的模样,小心道:“你是不是听那个骑士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莉姆摇摇头,见友人不肯,也不多废话,只发狠道:“如果你不愿意走,我一定会弄死巴伦!” “你敢!”伊芙好看的|头一皱,却见自己这冷淡的友人不似开玩笑,不由得悚然一惊。 她毫了毫口水,深吸一口气,道:“我会带著巴伦离开的。” 莉姆警了黎诚一眼,继续带著二人往中央的议会大厅走去。 伊芙目送友人渐行渐远,犹豫一下,一咬牙,回头往自己被释子搜颳得空荡荡的房间跑去。 第185章 光辉升腾之仪 仙法与离去 第185章 光辉升腾之仪 仙法与离去 辉骸圣所最中央是一株被鬱鬱葱葱丛林围著的巨大树木,这巨大的树被掏空了中央,又从它的身上长出无数小树来。 莉姆拨开嘈杂生长的藤蔓与树枝,带著黎诚和苏半夏往中央走去。 最中央是一处环型的大会议桌,十一个女巫围坐著在討论著什么,见著莉姆和黎诚进来,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脊背发凉,一瞬间都站起身来。 和那些未曾见过黎诚的女巫不同,贤者们在血海中是见过这杀胚的,和那个神秘的塞巴斯特亚诺先对上一场,而后又继承马蒂亚斯的剑斩了莉莉丝。 这傢伙在女巫们眼中委实有些过於不像人了。 之前提到过,因为这重歷史的唯一性许久之前就被使用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定位这里的行者搜颳走,就连主的真名与假名也皆被夺取。 其他唯一性黎诚不清楚,但是料想也不会剩下什么。 剩下的被莉莉丝窃取的百分之一的假名力量不足以辐射出太强的存在,这重世界就连神都几乎不存在。 活圣人虽然有神性,但空有登神的位格没有力量,拿英诺森八世来说,他虽是活圣人,但体弱多病,几乎没出过圣城。 虽然还是个乙级世界,但力量上限实际上比之丙级世界都有所不如。 女巫们的力量大多来源於仪式和魔药,这种媒介需要时间积攒,且要一定的发动条件,实用性虽然不弱,但是和黎诚现在所持的力量一对比,就显得有些相形见出了。 “莉姆!你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老女巫阿兹拉第一个制止了惊怒交加的格尼薇儿,开口朝黎诚问道:“贵客突然来访,不知有什么要求?” 圣子在降世的时候说过,黎诚是异界来的客人,他很快就要离开,自己绝不至於这一点点冒犯与不愉快就把脸撕破。 他要什么,予取予求就是了。 黎诚一挑眉,道:“挺上道的。” “那我就直说了。” “我要巫术材料,而且很多,我希望你们不要在最后这一点点上省。”黎诚盯著阿兹拉的眼睛,诚恳道:“我不介意离开之前给那个圣子省点麻烦。” 急著离开的是苏半夏,不是他黎诚, 他要是想,有很多时间可以在这里和她们耗,甚至下次也能来这里,给她们追杀个乾净。 虽然这群女巫仍是不死的,但是黎诚既然已经知道了该隱的肉能杀死她们, 那这就不是问题。 在黎诚“礼貌”的催促下,女巫们的动作很快,或许是害怕黎诚直接在这最后关头大开杀戒,她们很快凑齐了光辉升腾之仪的材料。 辉骸姐妹会作为一个隱藏了数百年的神秘组织,组织內部的財富不计其数, 女巫们的遗產宝藏中不乏许多现在已经难以寻到的巫术材料。 即便如此,光辉升腾之仪也只凑出来一人用的材料。 谢绝了老女巫要亲自主持这个仪式的建议,黎诚带著材料与莉姆离开了辉骸圣所,主持这个巫术的人黎诚还是选择了莉姆。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苏半夏站在密林间扫出来的空地,深吸一口气,周围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黎诚点点头,將手中染著金粉的太阳瓣拋起,一旁的莉姆指尖一动,所有瓣均燃烧起来漂浮在半空。 苏半夏脚下的向日葵瓣躁动起来,往苏半夏身上贴。 直至將她半个身子都笼罩在乾枯的向日葵中。 莉姆丟进去仪式用的匕首与三捧清水,那清水是经过特殊处理,用特殊手法熬製出来的药水,实际上散发著浓烈的香味,像是蒲公英和凝胶的味道。 “注意你的光辉升腾之仪!” 因为有灌顶,对仪式很熟悉的黎诚喝道:“往上飞,但要注意距离,別被太阳灼烧了。” 苏半夏仰起头,眼中卷过无数虚幻的光影,她身上的向日葵瓣开始被燃烧著的太阳瓣点燃,但那些清水护住了她。 只是向日葵燃烧得越来越多,那清水不足以完全护住苏半夏。 她的肩膀上出现火焰灼烧的痕跡,不是烫伤或者起了水泡这种轻微的灼烧, 而是直接焦黑碳化。 这光辉升腾之仪所指引的天文星系是太阳,永恆燃烧的古老之物。 黎诚稍微有些担心,时刻准备著衝进这巫术里將苏半夏拉出来。 “我触碰到了。” 在向日葵全都燃烧起来之时,苏半夏终於欢呼一声,一道烈焰般的光华在她胸口一闪而过,隱入她的身体。 “光辉升腾之仪(完成):行者『灯盏细辛』通过光辉升腾之仪擢取了烈日的奥秘,她的灵性在烈日的奥秘消散前得到了大幅度成长,但会隨时间效果逐渐降低。” “持续时间:三天。” 主天使给的仪式是最初最昂贵的仪式,材料极其珍贵,后来的女巫们將它不断简化成了日升仪式,但效果必然不可同日而语。 苏半夏此刻正是灵性最顶峰,迫不及待双指一併,指向自己的额头。 “神通·九息服气。” 一时间微风拂过,林间树木沙沙作响,苏半夏微微张嘴,脸颊鼓起,看著有几分可爱。 “就差一点—” 她手指微微颤抖,继续吸气,肺里好像无穷无尽般鯨吞著。 胸口那烈阳一闪而逝,从她胸口处蔓延额头,一时间微风化为偌大的狂风, 苏半夏站在风暴中央,神情肃穆,指尖渗出一滴鲜血。 “仙法·九息服气!”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著一股难以自持的喜悦。 星星点点的光华从周围空气中被剥离出来,就连莉姆的巫术本源都有些躁动。 升为仙法的九息服气,能从异种能量体系中强行提取出自己需要的力量补充己身。 苏半夏鬆了口气,只要能成功使出一次仙法,就意味著掌握仙法不远,从零到一永远是最难的门槛。 黎诚上前两步:“恭喜了。” 苏半夏抿嘴笑了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离高考也不远了。” 二人这一路走来,因为相同的出身也勉强能算的上朋友,不至於太过疏离。 黎诚点点头,道:“那就再会吧。” 说到一半,忽得又从怀里掏出黑铁十字章和那块似玉非玉的唯一性根源性歷史异物“主所隱藏的姓名”。 “这两个你选一个拿走吧。”黎诚正色道:“其他东西价值不高,你不要我也就笑纳了,可是这两个东西和你离不了干係,如果不是你以身为桥接引金雷, 这两玩意我是怎么也拿不到的。” “好处我全拿了,让你空手而归,我心里不痛快。” “我不是也”苏半夏本想拒绝,但见黎诚態度这般坚决,指了指“主所隱藏的姓名”,道:“那我就选这个吧。” 黎诚丝毫不心痛,將“主所隱藏的姓名”扔过去:“一路顺风。” “九黎先生以后要是来了我这重歷史,我可要好好招待。”苏半夏弯著眼睛笑了笑:“再见。” “再见。” 苏半夏身影逐渐消失,黎诚听见歷史碎屑叮了一声。 “您的同行者『灯盏细辛”已经结算任务。” “您和『灯盏细辛』的盟友关係解除。” “你呢?”黎诚看向莉姆:“既然脱离了辉骸姐妹会,你又准备去哪里?” 莉姆还是一如既往地冷著脸:“我会和伊芙藏起来研究你给我的血液。” “有去处了吗?” “一个乡下农场,巴伦是那里的小贵族。” 黎诚点点头,对这种小孩似的人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责任心,儘管莉姆实际上和他並没什么交情,只是黎诚觉得自己既然怂著莉姆离开了格尼薇儿,至少也要在离开前给她寻个去处。 他觉得这么管管自己心里会爽些,乾脆就这么做了。 “你带我们去了辉骸姐妹会的驻地,难说她们会不会报復你,我送你过去。 》 在莉姆异的眼神中,黎诚笑了笑,拍拍这女孩的肩膀。 “走吧,我还有些时间。” “行者九黎大人,您已顺利完成异常歷史行走任务。” “请耐心等待。” 黎诚轻车熟路地坐下来,挥挥手:“先给我买十个平方。” 歷史碎屑的结算声哑住了,半响才道:“已为您购置十立方米的狭间石。” 这就是一千万出去了。 黎诚长舒口气,坐下静静等了一会儿。 “尊敬的行者『九黎”,这是您第三次行走异常歷史。” “异常歷史危险级:乙级,因此次行走为额外行走,基础探索点:无。” “主要目標:寻找数十年前黑死病的成因(完成)。” “因此次任务为乙级异常歷史,获得额外探索点1000。” “次要目標:覲见(完成)” “额外探索点上浮20%,您获得称號『见神不坏”。” “见神不坏:因为曾与神做过交易,您对超越自己已等级的人的威压有所预期,威压抗性大幅度升高。” “次要目標:魔女的吻(完成)” “额外探索点上浮20%,获得称號『过路人』。 “过路人:您拯救了一位女孩,即使那位女孩並未对你表达喜爱,但她未来的日子也永远也忘不了您,您更容易获得女性好感度,但您更难对异性心动。” 黎诚腹誹一句,什么狗屎称號,而且为什么要特別標註异性,难道同性就没问题? “次要目標: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完成)” “您已获得第九十六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 “第九十六重歷史的基础行走资格:在付出一定代价后,您有资格指定下一次行走行走该重歷史。” “隱藏目標:您触及了该歷史分支最核心的异常。” 黎诚眼中闪过那在澄澈的血海中诞生出来的婴孩,还有背后两个天使。 “因为此次异常歷史为额外行走,故无法获得购买权限,但您下次行走该重异常歷史,將自动获得甲级购买权限。” 黎诚摇摇头,没有在意这个。 这重歷史里还真没有自已想要的东西,所有的巫术都必须巫术本源才能驱动,自己文因为塞巴斯特亚诺和莉莉丝的赌局,没资格获取巫术本源。 一切的巫术仪式对自己而言都是鸡肋。 他整理了一下收穫,发现此行最大的收穫还是来源於最后一战。 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自不必多言前十重歷史的门票,还有若水给的神通刀、 道果金泥和韧木之实也算大收穫。 其他的诸如能换探索点的巫术材料、可以分割成门票的巫术典籍,黎诚都不放在眼里,直接提交卖了了事。 这次行走所获得的实物都还在其次,自己对整个行者体系有了更完善的了解,行者的神秘面纱也逐渐在自己面前揭开。 “歷史碎屑,笔者是什么?和行者的区別是什么?” “笔者是记敘者,是与行者平级的存在。 “在一定条件下,行者和笔者可以相互转换,但二者权能不可交叠。” “简而言之,行者行走歷史,笔者记敘歷史。” “行者可以改变自己不喜的走向,笔者却是纯粹的歷史记录者,无权改变歷史。” “那笔者有什么用?”黎诚质疑。 回应他的是冷漠的声音:“您的权限不足。” 黎诚摇摇头,***的权限。 其他的收穫,大概还有自己分辨出来自己脑海中那扭曲的一刀部分真面目, 那一半中夹杂著復仇的怨念,只是另一半还不分明。 不过化境刀术也因此来到了72%。 说实话,黎诚的武器品质已经拖累他太久了,屠龙者长矛作为马战兵器倒是顺手,只是自己真的很缺一把好刀。 只可惜神通刀是把小刀,如果是长刀黎诚就很满意了。 隨著现在黎诚用过的兵器越来越多,已经逐渐不拘泥於刀的形制了,以前因为眼界不宽,虽然达到了剑圣,却也受限於武器。 这重歷史里,他用金雷长剑也能使出九成化境刀术就是最好的佐证。 黎诚伸了个懒腰,跳到购买界面,把第一次行走异常歷史中的那滴血液买下“口口的血渍:被口口口口贯穿的口口所流下的鲜血,在贯穿镇压它的口口口口被人取走后,这滴鲜血未被吸取,可用於强化物品。需求探索点一千(目前限购数量:0)” 又是一通购买,买了一堆或许用得上的铸造材料,接著为自己未来必然铸造的刀攒家底。 反正自己刚刚扩建了一轮狭间石,私人空间里放不下的东西可暂时搁置在歷史狭间。 黎诚又笑笑,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探索点,发现自己手中还剩下一万五千多点探索点,闭眼想了想。 “歷史碎屑,帮我联繫思故人。” “就说——我这边有好东西,他们官方的人一定会感兴趣的。”” 第186章 北京的邀请 第186章 北京的邀请 “第二重异常歷史的门票???” 思故人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回了消息,好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论坛:“別急,你先呆在狭间,我马上来找你。” 黎诚耐心等了等,他就知道现实歷史对於第二重歷史的门票应该极感兴趣, 毕竟谁都知道第二重异常歷史里的人摩拳擦掌想要重新替换回主千歷史。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歷史碎屑忽得提示了句:“因为您带走了该重异常歷史最后一份唯一性歷史异物,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已被封存。” “除却持有该重异常歷史唯一性歷史异物之人及曾经行走过该段歷史的行者,其他行者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入。” 黎诚並未在意,这重歷史自己並不关心,也没什么牵掛,封存了就封存了。 稍微等了片刻后,思故人就通过歷史碎屑向黎诚发起了会面申请。 在答应后,思故人的狭间石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来,足有一百多个平方,组成一个宽敞的会客厅。 狭间石咬合,黎诚挑了挑眉:“这么恢弘?看来公职人员还是有钱啊。” 思故人摇摇头笑道:“实际上归属我的只有五个立方,其他全是组织上临时给我撑场面用的。” 他笑著说:“不说这些了,你说你拿到了第二重异常歷史的门票?” 黎诚將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的信息发过去,思故人只看了一眼就喷称奇:“你才行走过几重歷史啊,就连这种等级的异常歷史门票都搞到手了。” “七分血,高低得带个几个装甲师。”思故人感慨一声,和有些困惑的黎诚解释道:“这种徽章並不罕见,不过大多是五分血和三分血级別的勋章,意味著入侵规模在尉官和士官级別。” “七分血那得是校官级了。” “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所有的唯一性歷史异物都被夺走了,就留了百分之一左右的,被我带出来,说是被封存了。” 思故人瞭然,点点头道:“也正常,一重乙级歷史而已,去个校官级確实能横推一遍。” 聊到这里,黎诚顺势问了下去:“我看到异常歷史区分乙级和丙级,丙级异常歷史中的歷史异物难道更弱一些吗? “不会。”思故人摇摇头:“这些都是裁定者来划分的,它们的本质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行者成神后容纳根源性其实並不会因为这个等级而產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之所以会分乙级和丙级,只是因为其中力量对行者而言的危险程度而已。 3 黎诚闻言瞭然。 幕末是丙级异常歷史,根据生物火和妖鬼,看上去像是走的生物科技改造一类的路线。 包括妖鬼,还有那个天守阁门上守门的门环,都是製造有生命的异常物件, 为人提供增益。 这样本身就强的行者在里头会比其他人更有优势些,被评为丙级也算合理。 而普末之所以被评为乙级,大概率是因为这个世界一来有狂血煞之主这种打架狂魔,二来人神的欲望沉涵对行者而言也是挑战。 至於第九十六重女巫歷史也被评为乙级却显得这么拉大概率是通过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定位到这里的军国主义行者已经走过一轮的缘故。 神授金雷在伤害骑士自身,而且还绝了前路的情况下,教会那位燃烧生命的老骑土都能威胁到黎诚,更论神授骑土团成编制的骑土。 如果“主”並未死去,教会正当鼎盛,有著持有双完全唯一性歷史异物的“主”,还是他娘的一神教世界。 那时候狩猎的估计就不是女巫了,而是把那些展露非“主”神力的行者当异教徒狩猎了,弱一些的行者必须得一个一个夹著尾巴做人。 “既然这样,第九十六重就空出来了?”想到这里,黎诚文问道:“那第九十六重异常歷史的位置?” “会有新的乙级异常歷史顶上。” “新增一个?” “大概是吧。”思故人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裁定者们关心的事情, 只知道不会影响到其他异常歷史的序號。” 聊了半响其他玩意,黎诚把七分血黑铁十字勋章拿出来拋了拋,笑笑道:“这玩意能卖吗?” 思故人闻言忙摇摇头,道:“別,上头不许卖。” “不许?” 思故人嘆口气道:“我之前也和你说过,去过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行者大多都被军国主义洗脑,所以现在组织上不太建议普通行者去第二重异常歷史。” “毛子那群圣愚更甚,全球狂飞,抓到有门票的傢伙要么勒令他交出门票让他们回收,不同意就直接动手。” 思故人感慨一声:“霸道得很啊,当地政府每年为了掩盖他们这么粗暴的行事不知道要多少经费。” 黎诚眉头一挑:“欧美那边呢?” 思故人冷笑一声:“虽说第二重异常歷史是全部行者的公敌,但他们那边自由惯了,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总有不怕死的不做准备就去。” “政府也不作为,甚至还用他们去探情报。” “要么死了,要了被洗脑丟回来,成为他们的眼线。” 思故人冷声道:“我们国家恪守中庸,会和国內行者阐明第二重歷史的危险,並声明如无必要最好不要去,对第二重歷史的任何行动永远是持反对態度。” “但也不会因此找你什么麻烦,不像那群圣愚那么死板,你要是想留著以后成长起来了去里头,我们也不反对。” “当然,我推荐最好是给我们回收掉。”思故人诚恳道:“我会在我职权范围內为你爭取最好的回收补贴。 “不必了。” 黎诚反手將徽章收起,冲思故人道:“这次联繫你,我主要是想向你们提供些军国主义行者的情报。” 思故人先是面露失望,而后又很有职业素养地正色道:“请说。” “我本以为丙级歷史的影响太小,以为那些布局不重要,但现在看来我还是告知你们一声比较好。” 黎诚正色道:“在第一百六十七重丙级歷史中,存在一个名为『高天原”的行者组织,我和他们的成员打过交道,他们在这重歷史有诸多布局,或许你们会感兴趣。” “高天原—”思故人听到这名字不由得笑道:“我明白了,九黎先生,我们会派人先去侦查一番的。” “还是个日本人的行者组织。”思故人感慨一声:“组织里头许多人估计都会想去一趟。” 黎诚闻言,和思故人相视一笑。 和思故人提及这些的原因,黎诚一是不想让思故人白跑一趟,自己不愿意把门票给人家回收了,纯白情报实在不好。 二是自己下一趟大概率是要回幕末寻找自己解答者普升所需的问题,那里高天原必然也留了行者,只是日本好像不是他们活动的中心。 对於高天原的那群日本行者,国內的行者大概率是带著天然厌恶的,更何况他们还是妄想復辟二战时期军国日本的右翼傻逼。 想到这里,黎诚不由得轻声笑了笑。 很难想像国內那群带著家仇国恨的现实行者进去会怎么样,但至少高天原绝对没空来干扰自己。 黎诚打开门,和客厅里的姐姐对上了视线。 黎真先是愣了愣,然后有些手足无措:“那个,小诚你回来了?” “我刚从外头回来,这些天差不多了解我的活动时间了,每天两个小时,嘿嘿,控制得好也不算麻烦。” 大概是有些慌张,也对这个陌生的弟弟有些隔阅,黎真没注意到她自己说的话稍微有些语无伦次。 正常人一天刪去八小时的睡眠时间,也能有十六小时的时间,而自己姐姐只有两小时。 黎诚很自然地走过去,虽然他已经高出自己这个姐姐一大截了,但他还是很自然地笑嘻嘻露出小时候一样的表情:“姐,想吃啥?” 黎真还保持著十几岁的姿態,恍惚了一下,抿抿嘴,道:“难得你回来,我也醒著,吃饺子吧。” 黎诚点头,就要换衣服出门:“好,那我出门去买。” 黎真摇头笑道:“我都准备好了。” 她拉开客厅里冰箱的冷冻层,里头冻著不少包好的饺子。 “我又不敢出门,每天就是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也没什么朋友,学著以前妈妈做的,包了些饺子冻著。” “你看,这是韭菜馅的,这是芹菜馅的。”黎真拿出一大袋子冻好的饺子:“还有紫苏、白菜粉条,我每样都包了不少。” “虽然肉馅是用机器绞的,但是菜是王姨从乡下送来的。” “你不喜欢吃芹菜和紫苏,我就没包多少。”黎真笑著说。 黎诚其实很想说自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挑食了,现在他什么都吃,可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芹菜和紫苏一股子味道,难吃死了。” 可是黎真忽然又晃悠两下,跟跪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呢——-休息时间到了。” 黎诚上前扶住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姐姐,轻声道:“先回房休息吧,我会煮饺子吃的。” “先把这个吃了。” 黎诚把韧木之实塞进姐姐嘴里,黎真没有疑惑,直接咽了下去。 “有点苦。” 黎诚笑笑:“这样你今后就不用打针了,我给你窗户打开,你多晒晒太阳吧。” “一会儿我让医生把你的留置针拔了,你也舒服点。” 再看黎真,已经睡了过去,没听到黎诚后头的话。 黎诚嘆口气,打横抱起姐姐搬回了床上。 “嫌疑人的默————不太好搞。”aaa行者资金周转迟疑了一下,道:“那个出售道具的行者和我们的关係不太好。” “日本人?” “不是,是个法国人。”aaa行者资金周转留言道:“十几年前打大豆战爭, 他站在四大粮商那边。” “为此我们之间闹得很不痛快,要想通过他本人来解开,不太现实。” aaa行者资金周转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能出售甲级歷史异物还带技能的人绝不简单,连带著aaa行者资金周转的身份也显得神秘许多。 “其他行者也解不开?”黎诚敲字。 aaa行者资金周转:“行者里头能人肯定是有的,但价格估计不低。” aaa行者资金周转:“那个傢伙解除自己出售的道具负面,大概收费是道具售价的1.5倍。” aaa行者资金周转:“而这件申级道具大概卖5000探索点,也就是说他本人驱逐一次效果要8000左右。” aaa行者资金周转:“换到其他人身上,大概就要上万探索点。” aaa行者资金周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繫,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值,不如点钱在国外找人把给你定性为嫌疑人的那个傢伙直接做掉。” 九黎:“国外有这种组织?” “挺多的。”aaa行者资金周转细数了起来:“美国那边有非匿名者、密会之眼,俄罗斯那边有砂砾金,印度有三眼。” 九黎:“国內?” “..”aa行者资金周转打了一行省略號:“国內有官方常驻裁定者。” 九黎:“...“ 双方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黎诚抠字:“当我没问。” “对了,如果你感兴趣,要不要来北京一趟?” “怎么?” “有人看上了你的桃子,想大量收。” “告诉他我没了。” “她说她可以资助你下一次回去找,没有也无所谓,有的话六千一颗收。” “这么贵???”黎诚调侃道:“你转手就卖六千?” “矣呀,人脉的渠道费咯。”aaa行者资金周转道:“这是个大腿,我建议你来和她吃个饭。” “没空。” “这么拽?”电脑前的aaa行者资金周转眉头一挑:“有个大腿好办事啊,京圈的。” 黎诚默默道:“不乐意。” 在下次行走异常歷史之前,黎诚都想在家里陪著姐姐, 黎真一个人在家里,这里对她而言陌生又疏远,她每天只能醒来两个小时, 弟弟也不在身边,而她的心智仅仅只有十五六岁。 黎诚知道这次去北京或许会给自己带来许多机会,得到很多支持,但黎诚就是不乐意。 aaa行者资金周转摇摇头:“那就算了,我帮你和她说一声。” 第187章 齐聚 第187章 齐聚 縹緲的山峰上,利剑般的山巔直入云霄,迷濛的云雾绕著山腰纠纠缠缠,宛如神仙的缎带,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华。 云雾下时不时游过浮空的鱼和纸折的仙鹤,可却没有一个飞过云雾的界限, 仿佛上面是什么禁区。 这山峰的山顶如利刃削过,在断面处削出一处小院来。 小院古色古香,不算宽敞的院里种著棵参天的大树,树下摆著张石桌与几座蒲团。 此地正是第二十九重歷史中“浮玉云小仙宗”宗內十三峰中的“黑峰”。 浮玉云小仙宗名字里虽带著“小仙宗”的说法,却是此方天地一等一骇人的庞然大物。 雄踞寒山山脉以北,魔下七王十六国,皆听小仙宗號令,缴纳奉税仙材,浮玉云小仙宗护它们周全。 而这“黑峰”峰主“司命道人”更是仙神一级的人物。 可此刻这神仙人物却皱著眉,坐在石桌前盯著面前的女孩。 “你说你参悟了仙法?” 司命道人一袭无光的黑袍,面容不过是寻常中年人,灰白色长长的头髮隨意扎成一个髮髻,用根陈旧的木籤子扎著。 他这等人物早该可以返老还童,只是照顾到自家女儿心理,不愿变得那么年轻。 坐在一侧蒲团上的苏半夏点头如捣蒜,一併剑指,指著自己的额头,稍稍有些费劲,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才喝道。 “仙法·九息服气!” 峰顶如流水般的气息朝这小小的院子匯聚,宛如实质般的灵气气雾滚滚而来。 周边路过的浮玉云小仙宗弟子见了这阵势不由得暗暗感慨,黑峰峰主司命真人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玩意,只是別惹得碧水峰若水道人又生气就好。 虽说司命、若水二人是道侣,却不似寻常道侣般举案齐眉,反倒是日日爭吵斗法,吵到情浓之时玉筹仙法对甩,场面骇人至极。 二人於二三十年前诞下一女,如今亭亭玉立,更是年纪轻轻就到了真人的等级。 只是资质平平,性子软弱,在掌春峰给灵木道人当侍药童子,平日里深居简出,倒是没几个人见过。 司命道人衣袖一摆,打散苏半夏仙法聚拢过来的灵气,一时间云海激盪,层层叠叠的波纹气浪涌动,却又被这峰顶布下的阵法缓缓平息。 “你妈和我说,你一个人跑到其他异常歷史里头去了,就是为了这个?” 苏半夏抿抿嘴,道:“既然我也掌了仙法,这便说明我不弱於与我竞爭的那人,没有必要为李家那三道天授符而—.” “原来是因为这个。” 司命道人嘆口气,道:“李家甚至不要求你真嫁过去,一个浮名而已,你就这么抗拒?” “我—我——”苏半夏软软道:“我还是觉得不愿意—” “你说哪里不愿意?” “他有七个小妾,三十多个红顏知己。” “—”司命道人又嘆口气,只能机械地重复:“又不要你真嫁过去,一个虚名而已。” “不过就是名头上嫁过去,他也会不再与他那所谓的红顏知己联繫。”旋即司命道人冷脸著道:“那七个小妾也不会出现在你这主母眼里。” 苏半夏抿抿嘴,不是很想理自己的父亲。 司命道人接著道:“退一步说,你们二人各走各路,只靠这道侣之名给李家一个定心丸。” “此外你当然可以去找你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是主干歷史的人,那我和你妈会去看看,给你把把关。” “你高考完了以后,上大学了,年纪也合適,这异常歷史里的东西怎么算得上干扰?” 司命道人木著脸,没有表情,可嘴里却絮絮叻叻说著些毫无架子的碎碎念。 “等到几年以后你真要结婚了,我们拉下脸来和中国的官方走走后门,给他安排一个和行者搭边的保密部门。” “那时候再和李家摊牌,补偿补偿了事,就当和离。” 苏半夏气笑了:“我大学都没毕业就要二婚了是吗?” 催婚似乎是每代人都逃不过的经歷,即使司命道人已经是相当高层的行者了,可还是没办法摆脱这魔咒。 苏半夏捂著耳朵,道:“妈听你说的这些话,肯定又要和你吵架了。” “她敢!”司命道人一拍桌子:“她碧水峰还没我黑峰一半高,她敢!” “我敢。” 一柄仙剑自天外落下,钉在浮玉云小仙宗的阵法上,阵法却在一瞬间又放开了阻拦。 掌阵的弟子一眼认出来这是碧水峰峰主若水道人的佩剑,摇摇头鬆开了禁制它越过护宗大阵,钉在黑峰小院护峰大阵上。 若水道人紧接著自天外落下,落在黑峰外,双指一併。 “后天神通·云琅仙珏!” 这是脱胎自“神通·补天浴日”的一道后天神通,大成时可指云为玉剑,指水为瑙刀,威力不俗。 以这剑为核心,黑峰外环绕著的云气顿时化为万千利刃,在黑峰凝出的护峰大阵外斩得錚錚作响。 浮玉云小仙宗另外十一峰的峰主只是通过法宝朝这边略微看了一眼,摇摇头便不再多问。 云刀利刃久攻不下,若水道人似乎是心中还存著几分未尽的煞气,冷声道:“我念你护持黑峰多年,別逼我动真格的。” 护峰大阵悲鸣一声,老老实实让开了路。 “你!”峰內的司命道人冷哼一声,一个小童般的半透明灵体自他脚底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主、主人,她太嚇人了。”小童悲鸣两声,蓬一声散去。 “她嚇人,我就不嚇人?!” 司命道人冷声道,话音未落,若水道人已经托著剑走了进来。 “半夏既然仙法已成,那便是李家那公子配不上她。” 苏半夏还没来得及露出开心的表情,就听见若水接著说:“便要物色个更好的家族,给半夏当后盾才好。” 苏半夏人麻了。 “况且李家那小子刚自用,半夏与他相处,必会吃亏。” “以后半夏找丈夫,决不能找太强势的,太强势她压不住,最好是普通人, 我看灵木道人那个孙子就不错,只可惜灵木道人的天授符在五十年前就已耗尽。” 她冷哼一声:“李家那个联姻拖了又拖,现在可是他们配不上半夏了!” 苏半夏弱弱说:“其实我暂时只掌握了九息服气— 若水道人打断道:“你遇上的那个叫九黎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决不能找这样式的。”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他和你爸一样,就不是个会疼人的。” 苏半夏抿了抿唇,想到黎诚的所作所为还真反驳不了。 “什么叫我不会疼人?”黑司命面色一沉:“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会疼人的?” “我见过又怎么样?”若水道人寒声道:“我在凡间养他十七八个面首,哪个不比你这死人脸强?” 司命道人也讥讽道:“十七八个?好啊,你养去,谁还看得上你这老东西?” 若水道人倒是和司命道人想法一致,外貌年纪也不小,长发间也夹杂著灰发,但仍旧能瞧出几分年轻时的风韵来,配上窈窕的身段,也称得上一声美娇娘。 司命道人外貌虽大了些,仪態却仍是不凡,配上他无表情的脸互夹杂著的灰发,颇有几分中年冷麵儒生的感觉。 苏半夏扭过头去,不是很想理会爸妈之间这种蠢到极致的放狠话。 她看著远处嘆口气,心里却想著马上到来的高考。 “在平面直角坐標系中0y中,以坐標原点——“ 忽得身后两个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爭吵声忽得停了停,苏半夏还没来记得异,平日里他们一吵起来就没个完,今天怎么突然哑火了? 肩膀被人拍了拍,司命道人冷著面瘫脸在她身后问:“那个叫九黎的是谁? 哪家小子?你俩怎么认识的?” 三连问给苏半夏问得有些头晕,可紧接著司命道人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方才我神游天外,还没注意你,你这亏空的血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和他有关?” “你——·我——”苏半夏心里咯瞪一下,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不是我那个..” “算了,我自己去问。”司命道人面色肃穆,冷哼一声,身形渐渐隱去。 若水道人上前对苏半夏道:“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复习,快到时间了再回去。” “我负责的那段天外长城近日与星河来客接上了,平日里要去天外杀敌,你有不懂的就通过歷史碎屑联繫官方那边,那边收了我的钱,会给你找代课老师。” “別乱跑了,你既然悟了仙法,那李家必然会老实前来退婚,他们心里很清楚。” 说到这里,若水道人反而帮著司命道人说起话来:“我们的一切总归是要留给你的,你也別怨恨你爸,他为了你拉下身段去和李家提这种嫁过去却不真嫁的无礼要求,已经把他脸丟乾净了。” “如果不是你爸镇的那段天外长城太过凶险,李家万不会答应这种过分的要求。” “现在你识了仙法,倒也算你运气,李家那边我会去说。” “我只是觉得嫁娶这种事”苏半夏轻声道:“还是不要作为一个筹码比较好。” “只不过若你不愿意嫁过去,他家三道仙法,我们最多能换到两道。”若水道人美目紧紧盯著苏半夏:“与你爭夺投身於道的那几个小子,身上都已经不少於七道神通。” “求道路上,你的处境可能很糟糕。” 苏半夏抿抿嘴,道:“那也无所谓。” “这次你倒是果敢许多。”若水道人满意地点点头:“如果是以前,你大概会犹豫好久。” “也算在那小子身上学了点狠劲。” “妈,要是九黎来这重歷吵了——” 若水道人淡然道:“答应他的天授城篆我自然会应允,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拿了。” 苏半夏鬆了口气,可又忽得反应过来。 “等会儿,我爸是不是找他去了?!” “你以脉他急吼吼回去干什么?” 苏半夏这边暂且不论,再看黎诚这边。 他这段时间压根没怎么出门,乐了思故人和aaa行者资金周转,也没联繫过几个其他行者。 直到有天和姐姐逛完街,黎真麻溜得躺回床上休息,黎诚坐到沙发上刚歇了会,就听见aaa行者资金周转给他发来了条消息。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吧。” “那个找我买桃子的客户,找你去了。” 黎诚顿时三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冷声道:“你出卖我?” “別,我可事不起这么大的帽子。”aaa行者资金周转忙道:“我们生意人, 你別动不动泼人脏水啊。” “况且我都没查过你,你姓甚名谁我都不知道。” 黎诚眯了眯眼,道:“那她怎么知道我?” aaa行者资金周转笑笑道:“凡走过,必有踪跡。” “人家不认识你,拥有追踪能力的行者,人家可轰了不少呢。” 黎诚沉默一会儿,长吐一口气:“那好消息是?” “你不是有个侍人么?”aaa行者资金周转道:“你处我给你找过个行者,我不是没消息么?” “好像是测名叫拉法·汗那个。”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黎诚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平静:“你有线索了?” “我没有,但是那个去找你的人有。” “她能怎么追踪你,就能怎么追踪拉法·汗。” “而且人家是带著善意去的,你也不用太应激。”aaa行者资金周转暗示道:“体制內的,总是讲文明些。” “多谢。” 黎诚深吸一口气,忽得觉得这消息也不算糟糕。 既然是体制內的,自己先和思故人通口气先。 飞机款款落地,三贵宾出口处快速走出个戴著眼镜的平凡女人,她看了看手錶,计算了一下时间。 吼眼却在人流中看见了个熟悉的背影。 而那身影仿佛背后长了个眼睛,异地回过头来看著这戴著眼镜的女人。 “黑司命前辈?” “月兔折枝?” “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人异口同声。 第188章 再回晋末的打算 第188章 再回晋末的打算 月兔折枝心里有些讶异,心里暗暗思:“莫不是也来找那桃?只不过也就是件乙级歷史异物,怎能惊动他这种等级的人物?” 这人神恩赐之桃若不是自己情况特殊,以自己的身份也没必要大老远为一件乙级的歷史异物来一趟。 黑司命走过来寒暄道:“老爷子最近身体如何了?” 月兔折枝老实摇头:“本体还被困在异常歷史里,在外的分身报了平安,也不知道何时能出来。” “不必著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黑司命嘘道:“成为裁定者道阻且艰啊“倒是黑司命前辈您怎会突然来这小地方?”月兔折枝笑道:“上次家父牵头的那次国內行者聚会,您都没来。” 黑司命摇摇头,道:“我来找个人。” 月兔折枝若有所思,黑司命和若水两位行者在国內一向低调,只深耕一重歷史,和旁些行者的联繫不强。 现在来找谁?莫不是又有行者在第二十九重异常歷史与他们结盟了? 这对月兔折枝而言这算不上个好消息,行者之间总归是有竞爭的,哪怕黑司命和若水再低调也不行。 她这种依附於家族的人还是不能像黑司命和若水这种孤家寡人一样无谓,必须得时刻关注行者之间的实力分布。 隨意寒暄两句,黑司命朝月兔折枝点点头,各自忙去了。 黑司命认识的行者不少,只是有交情的不多,能凭空追踪某人的就更少了。 他没有月兔折枝那么广的人脉,能轻易寻到行者帮助自己锁定某个特定的人。 况且他也没有月兔折枝一样用来追踪的媒介。 月兔折枝因为有著那些买来的桃子,追踪起来难度骤减。 但黑司命用了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方法。 他直接以父亲的身份查了苏半夏最近的火车高铁机票记录,找到了来这座城市的记录,然后又查了查她这段时间的酒店记录立刻就锁定了黎诚可能出现的地方。 黑司命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从在机场附近租车店租来的悍马上走下来,对手里电话那头的人道:“这边负责对接的小伙子是叫思故人对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刚你给过我他的电话了——呀,不会动手的,你放心好了。” “吃饭?吃饭就不必了,你当我过来旅游就行。” “好好,就这么说,明年的北京行者峰会再聚,埃好。” 他放下电话,木著脸嘆了口气:“进了体制里,故人都圆滑不少啊。” 他文照著记忆拨通另一个电话:“你好,是隶属於中国大陆行者监察会分会的行者思故人吗?” 电话那头的思故人本来做好了准备,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愣了愣,心里直犯嘀咕:“矣,我是,您是月兔折枝吗?” 黑司命也愣了愣,道:“她也是来这里?” 思故人麻爪了,他的手机鲜少有陌生人打进来,一般知道他这个號码的人只会是行者。 而且上头早有人和他通过气,最近北京有个大行者要来这边,只是听行者代號怎么想都该是个女人。 九黎那边和自己联繫过,说是来找他的,自己带个路就完事,说不定还能在大佬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 那这位又是哪里来的? 听上去还认识自己要接待的这位大佬。 这时思故人那边另一部专门用来接听直系上司的座机响了响。 思故人手忙脚乱接通后,那边没有废话,直接吩咐了几句,他这才理清了状况。 忙回到等待著的黑司命这头,连声道:“哦哦哦,黑司命先生,抱歉抱歉, 我才从领导那里接到您的消息。” 黑司命也琢磨过味来了:“月兔折枝也是来这里?来这里干什么?” 思故人面露为难,犹豫道:“这个—— 好在黑司命也就隨口一问,也没多为难思故人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来这边是来找个人,你帮我调一下『富力大酒店”附近的监控,我找找我女儿在这边去过哪里。” “大概时间是” “好,好。”思故人忙不迭答应下来,鬆了口气,又道:“监控拷贝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您看这——.” “你带我去各地分局就行,我自己去筛。” 思故人抿抿嘴,道:“如果您急的话——— 这时黑司命听见那边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月兔折枝熟悉的声音模糊地从那边传来。 “你好,我是月兔折枝,你就是思故人吧?” 思故人面露难色,忙先放下手机和月兔折枝握了握手:“哦哦,月兔折枝小姐,领导和我提起过您。” 此刻思故人的心情是崩溃的。 怎么两个大佬同时找自己? 刚才领导那边的说法是,这位黑司命可是容纳了唯一性的根源神,自己可惹不起。 而月兔折枝这边虽然还未容纳根源性,但人家北京来的,背景很硬,况且距离根源神也只是一步之遥。 自己这分身之术,怠慢哪边都不是个事。 月兔折枝笑著警了一眼思故人显示正在通话中的界面,笑吟吟道:“你先把手上的事了了吧,我也不急於一时。” 思故人感激地看了月兔折枝一眼,抿抿嘴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黑司命在那边道:“你打开免提,我同她说上两句。” 这边黑司命倒也不恼,只是等了等,听见那边月兔折枝的声音:“黑司命前辈?” 思故人坐在会客的沙发上,静静等著两位大佬聊天,过了五六分钟,二人达成了共识。 “那就这样吧。”黑司命微微頜首:“既然你们双方都约好了,那思故人你先带著月兔折枝去找她想找的那位行者吧。 “我就先等等,明天上午我再联繫你。” 思故人擦了擦汗,鬆了口气:“好,好,多谢理解。” 月兔折枝笑道:“我同那行者『九黎”大概也就隨意聊聊,看他愿不愿意帮帮我这个忙罢了,不了多少时间。” 黑司命这边不说话了,过了会儿,他的声音才慢悠悠传来:“那看来不必了。” 思故人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就听见黑司命那边幽幽道:“我也是去找九黎” 思故人心里咯瞪一下,联繫起之前黑司命说的,他是来找女儿见过面的人。 心里为九黎默默祈祷两声,心说你最好不是网恋见网友给人家女儿凿了。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黎诚早接到消息,打开门,就看见三人站在自己的门前。 他稍微有些疑惑,没有使用歷史碎屑去查探这两人的信息,权限差距过大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况且这样也不太礼貌。 三人走进黎诚租的房子狭小的客厅,黑司命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好岁是个行者,现实生活中过得这么抠? 还是说这傢伙压根没什么本事,拿著行者的身份都搞不到钱? 这倒是黑司命想多了,黎诚只是觉得这里住著还行,姐姐刚醒,再突然搬家实在太奇怪。 况且总共就自已和姐姐两个人,也没必要去特意换个地方住。 外加姐姐每天只能醒几个小时,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左邻右舍人也还热情, 都混熟了,万一哪天姐姐突然昏倒,也算有个照应。 在诸多因素影响之下,黎诚和黎真这对姐弟也还是住在这里。 不过月兔折枝倒是不甚在意,朝黎诚伸出手来:“冒昧来访,认识一下。” “我叫靳羚,行者代號是『月兔折枝”,也就是从钱aaa行者资金周转那边了解到你有出售这种桃子。” 黎诚点点头,也自我介绍道:“黎诚,行者代號是『九黎”。” 代號月兔折枝的行者靳羚笑道:“我在附近订了酒席,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黎诚眨眨眼,摇头道:“抱歉,我姐姐生著病,我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在家里也算是婉拒了靳羚的邀请。 黑司命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小子无论和自己宝贝女儿有没有关係,自己看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家庭条件倒还在其次,生个病也解决不了? 可靳羚反而双眼一亮,道:“我恰巧精於此道,可否让我看看?” 黎诚倒也不扭捏,她专程来此必然是有求於自己,便领著靳羚走到了主臥。 靳羚摸了摸床上躺著的黎真的手腕,略微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黎诚不太了解这人,本身就没抱多大希望,见她摇头也只是道:“我之前也请人看过,没看出来原因。” “原因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靳羚道:“你姐姐的灵魂被割去了一块,术师用一团航脏灵魂替换了这一块,似乎在蕴养什么东西。” 黎诚眼晴一亮,苏半夏没瞧出这些,这人倒是看出来了:“对,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因为时间太长了,那人就算取出了蕴养的那玩意,你姐姐的灵魂也和那团航脏灵魂纠缠住了。”靳羚摇摇头:“虽然后头有人帮著梳理了一遍,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如果我没猜错,你姐姐大概一天能清醒个两三小时,就不得不接著沉睡?” 黎诚诚恳道:“是的,如果您有什么好方法能解决,您提出的条件我都能努力接受尝试。” 靳羚摇摇头道:“这种灵魂上的问题我也没有什么把握,倒是山东那边有位精通叫魂的行者,叫喻尚节,如果你有空,可以去带你姐姐寻他问问。” 黎诚喜上眉梢,连连称是。 靳羚笑道:“但我虽然没法治本,今日我在时让你姐姐醒过来,也不是难事, 说完,她摘下眼镜,一时间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截然不同,黎诚看著她的面容,惊觉这女人实际生得一副极其匀称的美貌。 躺在床上的黎真募然睁开眼,和靳羚对上眼神,半响后,黎真眨眨眼,看著房间里挤满了的人,稍微有些困惑。 “这是” 黎诚看向靳羚,这女人又戴上眼镜,变回原来那副平凡的模样,实际这女人面容没任何变化,但就在戴上眼镜那一瞬,那股匀称的美丽顿时消散。 靳羚道:“我在场,你姐姐便能暂时醒著。” “也领你姐姐一同去吃顿席。”她微笑著看向黎诚:“如何?” 黎诚心中也存著几分感激,对这女人不请自来的怨念也消散几分,朗声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黑司命见连靳羚也解决不了这病,对黎诚稍稍有些改观,站在一旁也没说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靳羚毫不避讳道:“其实我对你那桃的需求也就还差四枚。” “但关键是我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这东西,可能还需要你去异常歷史里走一遭。” 黎诚摸看下巴道:“若只要那桃儿,只要探索点足够,我倒是能隨意出售, 只是更进一步的东西,我暂时没办法提供。” 他摊摊手:“最近我没有重回那段歷史的想法。” 可又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不知这桃里头的力量,是有何古怪不成?” 靳羚愣了愣,摇头道:“不,只是我靳家——“ 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黎诚瞭然,其中必是有著什么隱情,便也不再问下去。 起身朝靳羚点点头,道:“还需四枚?” 身形顷刻消失,几秒后又浮现在原地,手里捧著四枚如先前一般的桃子。 “我购入此物仅需五千探索点,你若需要,按这个给我就是。” 黎诚自认是个老实人,人家跑这么老远,还给自己姐姐看了看病,给自己治病指了条明路,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多收人家钱。 这四枚桃子里,两枚是之前五枚桃子卖了三枚剩下的两枚,另外两枚是自己刚去用探索点购买的。 自己有著故乡之祝祷,对这桃子的需求並不高,若是要为姐姐续命,到时候再换也不迟。 靳羚挥挥手,接过桃子:“好!” 反手两万四探索点赛给黎诚,一点也不磕。 靳羚给完钱,沉吟一会儿道:“我这时间也还充裕,在明年立秋前,只要你能提供给我和这桃儿同源更进一步的东西也行。” 靳羚诚恳道:“靳家必有重谢。” 见时间这么充裕,黎诚只是思索一番,就点点头答应下来:“我会在立秋前挑个时间回去一趟找找的。” 第189章 黑司命的人情 第189章 黑司命的人情 靳羚满意地笑了笑,举杯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黑司命倒是知道靳羚收集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只是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 黎诚虽然看出这同靳羚一起来的男人仪態不凡,料想也不是凡人,却也懒得多问。 酒席上思故人和靳羚聊著些行者里头的趣事,黎诚竖起耳朵听著。 倒是意外听见了个熟人的名字。 “我们了解到高天原的坂田失去了三灵剑,被听风客砍得半死,逃回第二重异常歷史了。” 靳羚也点点头,道:“听风客补全了他老师的执念,凭歷史里一百道剑圣剑意均衡神性成神,虽然没能杀掉坂田,但也砍掉了他一只手臂,也算圆了他老师的遗憾。” “坂田最近可有难了,恰巧这次还有了九黎先生的情报。”思故人笑道看向黎诚:“我们的人在您说的那重歷史里探查了一圈,果然在圣弗朗西斯科一一也就是旧金山那块有些发现。” “下次的固定轮行走,官方会有专门的清扫行者去走一轮。” 黎诚点点头,心中思量一番,在心底把听风客的实力等级往上调了调。 之前在论坛中听见有人水贴,说坂由已经是口口口了,自己普升解答者之后,这个等级在论坛前倒是都解锁了。 正是苏半夏之前被小亚细亚误会的等级一一永行者。 乞行者、解答者、通晓者、永行者,这是黎诚目前知道的行者等级阶梯,再往上就不清楚了。 听风客之前拉自己进异常歷史的时候还不是神,就在自己行走的空隙成神了。 由此看来,大概实力处於“神”这个阶段的行者,所处的阶层大概就是在永行者这个级別,已经算得上高层了。 黎诚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听风客所收集的一百道剑圣剑意里头大概率有著之前自己收集的加贺清光,自己也算间接帮到了这人成神。 在幕末听风客给自己的毕生所学的修为不涉及到超自然力量,仍旧止步於凡人的巔峰级別,可即便黎诚现在杀人剑意已经达到了化境,他也仍旧觉察出自己的剑意与听风客的有些差距。 倒不是等级上的差距,只是听风客的剑术绝对是化境99%级別。 自己当初感受过那种顺畅如意自由洒脱的感觉,而这仅仅是听风客百道剑意中属於自己的那道。 很难想像积攒了一百道剑意的听风客会是什么可怖的存在。 这么一想就合理许多,只要能成神,在行者里头都称得上依者。 不过黎诚倒也不在意,剑意刀意什么的,毕竟还是要適合自己才最好。 一顿饭宾主尽欢,靳羚和黎诚辞別之时,黎诚才微笑著和这个戴眼镜的女孩道:“我听闻阁下有著特別的寻人方法?” “不过是有些门路罢了,”靳羚眼波一流转,笑道:“若阁下要寻仇也好寻亲也罢,有个线索我们就能帮您寻到。” “只不过*我看九黎先生也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人。”靳羚微笑:“这都还需要九黎先生您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带来,这样我才好和家里交代。” 黎诚默然,点点头道:“好,那我便记下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黑司命忽得开口道:“倒也不必这般麻烦,算我欠靳家一个人情,你现在就给这小子寻了吧。” 黑司命扭过头去看著黎诚的眼睛,面上没什么表情:“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黎诚一挑眉,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自始至终一直沉默的看客会突然这么说,爽朗笑了两声,道:“欠谁的人情不是欠?” 靳羚觉著黑司命的人情比黎诚一个小小解答者的人情珍贵许多,点点头应下,从胸口兜里掏出一张还带著她体温的薄金名片,笑道:“那便依黑司命前辈所言。” “这是我靳家的名片,你持此物去江苏向城云湖大道,街尾那间“富贵满”超市寻一个名叫“听金鼠』的行者,他会给你指明方向。” 黎诚听见靳羚称呼这男子为黑司命,嘴角抽了抽,还是稳重地接过名片:“多谢。” 他记得苏半夏她父亲就叫黑司命,不过自己和苏半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且还把苏半夏全须全尾送了回去,这当爹的再不讲究也没道理突然对自己发难。 此刻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微笑著朝黑司命点头,黑司命也还是那副肃然的表情,和黎诚点点头。 和黑司命、靳羚分別加了个绿泡泡好友,黎诚带著姐姐两人回家了。 思故人招待著黑司命,靳羚倒是直接坐私人飞机回了北京。 虽然黎诚想不明白黑司命来找自己做什么,可至少得到了一条寻到拉法·汗的路子,在计程车上算了算自己接下来的路程。 他勘酌一番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既定的步子来走。 立秋的这轮还是先回幕末一趟,寻求普升的机会,至於晋末那边,至少也需要自己能摆脱吴桐才能回去,一点也急不得。 还有拉法·汗,这个更是重量级。 虽然黎诚很想直接去找他,但说句不好听的,自己仍旧没几分把握。 虽说拉法·汗据自己所知还不是神,自己拼尽全力还是有杀掉他的可能,但是黎诚不想把一切都赌在对方的弱小上。 以前的黎诚是个赌徒,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听风客的馈赠,是因为他不介意把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放上赌桌,反正自己的人生已经烂透了,那还不如拿来赌一把。 可今时不同往日,黎诚从警署手里光明正大走了出来,卡里不缺钱,稳著点在异常歷史里也能平淡地活下去,姐姐也醒了,治疗姐姐的人也有了门路。 自己没必要急。 他看著车窗外飞快流逝的霓虹灯,绚丽的色彩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非是他在警局的黄粱一梦,有些恍愧地笑了笑。 他不止一次做过这种梦,只是醒来永远是留在那间熟悉的房间里。 一旁的黎真两只眼睛已经在打架了,终於身子一软,趴在黎诚肩上酣睡起来司机师傅电台里放著歌,是一首很老的歌,但黎诚也听过,此刻不由得轻声跟著哼了起来。 “路纵崎嶇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 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快乐迴旋。 毋用计较,快欣赏身边美丽每一天。 还愿確信美景良辰在脚边,愿將欢笑声盖掩苦痛那一面。 悲也好,喜也好,每天找到新发现。 让疾风吹呀吹,儘管给我俩考验。 小雨点,放心洒,早已决心向著前。” 司机瞅了瞅这年轻人两眼,笑道:“小伙子,你也听邓丽君?” 黎诚笑笑:“这歌可太有名啦,我在国外也常常能听到。” “,海龟?”司机一边开著车,一挑眉道:“现在年轻人可少听这种老歌咯。” “我爸妈放给我听的。”黎诚小心把姐姐放稳当:“年轻人喜欢快节奏的歌嘛,一代人总有一代人的歌。” “小伙子你这话说得,好像你和我同辈似的。”司机大声笑笑:“我可都四十多,大你整整一辈,早就过了年轻时光,过上养家餬口的日子了。” 黎诚扶著酣睡的姐姐,只是笑道:“也是。” 卷末总结 卷末总结 咳咳。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感谢。 女巫这卷呢,我个人其实也不怎么满意,但也没办法,还是作者本人出了点问题。 我想尝试点新东西,主角和主线的剥离是一开始就没办法解开的,我在设计剧情的时候就犯病了。 因为这卷的主体是復仇,主要重心就没落在主角身上。 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主角能梳理出来那半刀。 简而言之吧,就是作者剧情编排出了点问题,视角变得太多了太乱了,挨打立正,下次改进。 之前有位读者说该让主角护送跟圣体柜的车,其实这確实是我一开始的剧情走向(诚恳) 但是写到那里的时候,byd我又突然觉得黎诚不该跟车。 黎诚是个谨慎微小,这时还有些淡漠自私的小性格,他不会为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做出把自己和苏半夏置身风暴中心的抉择。 写那段剧情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听黎诚的。 我当然能让他跟车,这样省下了我不少事,剧情也能更合理些,毕竟一开始就是这样设计的。 但是这却关乎到后期一个比较重要的伏笔,也就是黎诚第二刀的另一半。 当然,这还有些远,或许会在第二次幕末补齐。 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是感谢看到这里的诸位,文章出了紕漏没有藉口可讲, 一切都是作者出了问题,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锻造者,我不了解我的人物导致的剧情割裂,必然归咎於我自身。 还是那句话,吃了亏,就长记性,下次注意不要写。 至此,再次感谢各位读者朋友,至於下一卷一一《京都人屠篇》 是一个一直在死人的篇章。(確信) 第190章 故地重游 第190章 故地重游 【1912年,日本。 明治维新將这摇摇欲坠的岛国捧起,捧起,捧起,直至浪巔。 富国强兵、殖產兴业、文明开化。 改变带来强大,强大带来欲望,欲望带来扩张,扩张带来罪孽。 原本贫弱的国家要在另一个巨人的户体上撕咬血肉,嘴角都流淌著苦难人民的脂血时,可曾想到自己以往亦是如此贏弱? 山东登陆、日德火併、二十一条。 当所谓的武士道被贪婪占据,是否仍会有英勇的螳螂挡在时代的车轮前? 尊敬的黎诚大人,此次任务为您第四次行走异常歷史,祝您好运。 您目前所处的歷史为第一百六十七重异常歷史,该歷史为丙级歷史。 您获得的任务有: 1.存活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主要目標)。 2.我即军势:瓦解一支现代化军队的战斗意志(额外目標)。 3.古事记:调查“龙”(额外目標)。 4.清扫背叛者:此任务由“行者监察会』发放,该段异常歷史中存在不为主干歷史容忍的罪孽,请协助清理(额外目標)。】 海边风声沙沙作响,黎诚仍旧站在人流中,心中浮出几分既视感来。 一样是港口,一样是商船,只是港口变得宽明亮些了,商船上也没安著大炮。 日本的国力在明治维新之后大大上升,路上走过的平民在明治的號令下吃起了肉食,脸上也带著血色,不再和当初一样苍白。 路上再没有了挎著刀的武土,包括黎诚也是如此。 在明治维新时期,日本进入了全民服军役的制度时代,武士终於成为了古早的歷史,被一纸废刀令扫进了垃圾堆里。 黎诚的模样和之前差了太多,一身灰布长袍,不中不西,像是刚从大洋彼岸那个国家留学回来。 比起武士更像一位儒生。 黎诚四周看了看,虽然不明百为什么自己只是走过一轮世界,这世界就已经到了快五十年后,但他也不怎么惊讶。 异常歷史的时间流速被调节再正常不过,不过日本不是这重歷史爭斗的重心,就是过了五十年大概也没几个行者来这里。 黎诚下意识就往自己在这边曾经住过的宅子走去。 大路上已经有了推销员,这种站在店门前拉住过路人销售物品的人大概就是后世挨家挨户推销的人的雏形。 “这位先生,您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有声音在黎诚耳边响起,黎诚挑了挑眉,没有什么特別自的的他倒是也乐得驻足,回过头去道:“有什么事吗?” 那人精神一振,忙上前两步笑道:“那就快来试试我们这款提神膏吧!” 他取出一小盒上头標著品牌徽章的小药盒,在指尖沾了些,要往黎诚人中抹。 黎诚皱皱眉躲开,这人才意识到不妥,忙伸出盒子来同黎诚示意:“您来, 您来。” 黎诚接过上头写著“生樱”品牌標记的小圆铁盒沾了点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一股有些辛辣的呛鼻味道扑鼻而来。 “加了薄荷和辣椒?” 黎诚把小盒子还给这推销员,摇摇头:“太烈了,我不喜欢。” 这人虽然还是陪著笑,可语气里有些不忿道:“这可是生樱公司这次主打的新品呢!” 黎诚笑著摇摇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 销售员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生樱公司就是用这款提神膏打开了美国人的市场,给我们赚来了大笔外匯。” “连外国人都喜欢的牌子,你在这挑什么刺?” 黎诚懒得和他多爭执什么,这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只要你和他意见稍微有些不同,他就不能理解你的任何行为,甚至还会联想出各种恶毒的隱喻。 比如你为什么不购买某某而要买某某?你为什么在这里要说某某的坏话?你为什么要支持某某? 按照刚刚的说法,黎诚其实对生樱公司没什么负面態度,只是觉得这款產品不適合自己而已一一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一一黎诚想起来自己没钱。 他不討厌这种人,只觉得他们幼稚,容不下旁人的看法。 黎诚虽说嚮往自由甚至是人神面相所评价的“独裁”,但是他本身是尊重他人意志的,正如他自己尊重自己的意志。 摇摇头就要走,却被这销售员拉住衣袖,咬著牙道:“你刚刚是什么態度? ? 黎诚有些莫名其妙,可眼中也有些玩味:“怎么,你要动手不成?” 销售员被黎诚眼神嚇了一跳,咬著牙想要接著要说什么,被他身后听见外头骚乱的老板走出来喝止。 “山田!” 这销售员訥訥应了一声,鬆开了黎诚的袖子。 店里走出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先是踢了这销售员一脚,怒骂道:“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你要是这么喜欢生樱公司,你现在就给我滚去京都入职去!” 这姓山田的销售员懦几声,最后被老板按著脑袋和黎诚不情不愿道了个兼。 而后转过头来和黎诚道歉:“抱歉,客人,让您见笑了。” 黎诚摆摆手,他也不至於和这种一看就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孩计较些什么,反而上下打量起了老板。 老板递过来一根烟,这根精致的菸捲上头同样画著生樱公司的標誌:“鄙人角本隆,幸会。” “看客人这模样,是刚从民国那边回来吧?” 黎诚毫不客气收下,顺著老板的意思道:“对,去那边见了见世面。” 他想了想,还是夹著烟问道:“我记得这里之前不是友近家的大宅么,怎么?” 角本隆打量黎诚一番,惊讶道:“客人还是这儿的老人哩,友近主人早迁往京都了,现在可是生樱公司里的高管。” 黎诚心里知道他说的友近主人必然不是友近学,那个汉子作为武土,大概率在后来的鸟羽伏见之战或者西南战爭中死去了,只是友近这个姓氏还传了下来。 黎诚心里有了几分数,再打量角本隆几眼,瞧出几分故人的模样,笑道:“莫非是角本英姿之子?” 角本隆愣了愣,可又紧张地看了四周一圈,这才突然神手要把黎诚拉进房间里。 “阁下认得我父亲?” 第191章 画与故人 第191章 画与故人 黎诚稍微有些困惑,但还是同他走进了店里。 那个推销的少年还在前头嘟囊著什么,被他身后的角本隆又踢了一脚。 少年的声音很小,但黎诚还是听见了他说的是什么。 “这种货色怎么配和英姿先生相比呢?” 黎诚也不动怒,只是忽然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教他吃痛一声朝前跪了下来。 “你!” 少年扭过头来神色狞,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角本隆也有些意外,刚想开口打打圆场,见著黎诚踢的是屁股,而且没有进一步动手的打算,想到是少年先挑畔的,就沉默了下来。 这男人不像是个残暴的,下手虽然狠但却没奔著要人命去,刚才这一脚如果踢在山由腰间,大概已经把他踢了个半死。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踢的是屁股,下手有分寸。 也该让山田吃点亏,教他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而后就听见黎诚轻笑著说道:“倘若在几十年前,你敢对我说这种话,你嘴里的英姿先生大概会代我端你。” 这话让角本隆有些异,看黎诚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这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小子怎得能说些这种大话?莫不是他身份有多高贵? 不,绝不可能。 角本隆最清楚自己父亲角本英姿的性格,虽然有些死板固执,但是对待强权和不公也不会退缩。 就算这男人是华族乃至御三家,自己父亲教出的学生也杀了不少。 山田爬起来,少年心性受不得委屈,怒吼一声就朝著黎诚扑了过来。 在他眼中凶狼的扑击在黎诚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黎诚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按住了他衝过来的势头,侧身另一只手只是闪过去带了带,就將这少年握在手中的什么东西夺了过来。 伸手看了眼,是柄火。 “山田!” 见到这柄火,角本隆登时大怒,震声道:“你从哪里搞到的枪?!” 话音未落,黎诚勾枪瞄准一气呵成,在角本隆和这少年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扣下了扳机。 轰一声枪响,这菲尼克斯一脉相承的爆弹在山田背后炸响,连带著把房间里也炸了个巨大的窟窿。 山由顿时嚇傻了,呆呆站在原地。 黎诚冷笑一声,將手中火丟给角本隆,衝著山田笑道:“胆子不小,敢拿枪指著我。” 角本隆接过火,知道黎诚没有要杀人的意思,鬆了口气:“孩子还小,不懂事,虽然是他冒犯在先,还请阁下不要在意。” 他看了一眼被一枪打烂的墙壁,后头直通自家这家小店的院子,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別的话。 按理说他这老板是要找黎诚赔偿的,但那时候山田这小子绝对要进警备厅吃牢饭。 角本隆虽然表面对山田粗鲁,实际上还是挺爱护这小子的,之前所有对山田的阻拦辱骂实际上都是在保护这心智不成熟的小子。 黎诚摇摇头,目光警过看著这柄火上的纹章道:“这也是生樱公司的產品?” 这柄火模样並不精致,和之前自己从友近学手中得到的“菲尼克斯”完全没有可比性,但其复杂程度却远超菲尼克斯。 很明显是菲尼克斯经过数轮叠代发展的產物。 一柄生物火。 也还只是凡物的级別,没达到歷史异物的等级,也不知道这歷史异物的標准是什么。 角本隆將这火小心收好,道:“对,也是生樱公司的產物。” 他將黎诚引到內房,扯著山由的耳朵走了出去,在门口应付几个闻声而来的警察。 现在的警察仍旧拿著十手,虽然不用再对付带刀的不法浪人武土,但这棍状物用来对付没持械的普通人也很好用。 角本隆解释一番,多费了些口舌,又悄悄塞了些钱给卫队,这些警察才打著哈哈离开了。 黎诚自始至终都在房间里头喝著角本隆妻子冲泡的茶水。 角本隆心里发苦,这男人开枪如此决绝果断,处事不惊,绝非常人。 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在打发走警卫队后,角本隆连忙小跑回来,和黎诚相对坐著。 山田那傢伙已经被角本隆妻子带走,在另一个房间训话去了。 黎诚举杯喝了一口,对惊魂未定的角本隆道:“我方才见你提起角本英姿, 神情慌乱,他是犯了什么事吗?” 角本隆在对面跪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阁下说认识我父亲,为何却不知他做了什么。” “我为何要知道他做过什么?”黎诚反问一句。 角本隆只是盯著黎诚的眼晴,道:“但凡日本人,几乎没一个不知道我父亲为这个国家究竟做了哪些事。” “无论他们认为我父亲是能臣还是乱贼,他们都必然听说过我的父亲。” “阁下虽然知道友近家大宅在此,大概也知道我父亲曾是友近家奴僕,但仅仅如此,还不够让我轻信於你。” 他的用词斟酌深思,谨慎又不至於严苛,黎诚瞧出了他遣词造句不像是个平凡的小店老板。 而后角本隆便见黎诚微笑道:“你父亲所做之事我確实不知,我也不关心, 我只想知道他是否还健在?” 黎诚说白了对日本变成什么鸟样压根不在意,他只是来见见故人的。 角本隆点点头,肯定道:“家父仍旧健在。” “那你便传信知会他一声,就说故人黎诚来访。” 角本隆听到这里反而冷笑一声:“诚先生乃是我父推崇备至的人物,家父一向尊其为老师,怎会如你这般年轻“ 他忽得想到了什么,凝声道:“莫非阁下是诚先生的子嗣?” 不等黎诚回答,角本隆一瞬间说服了自己,抚掌笑道:“怪不得家父寻诚先生寻了数十年未果,原来已不在日本。” 他也仔细端详黎诚一番,喷喷称奇道:“和老师的画像倒是有八九分神似不——.简直是一个模样!” 黎诚只见角本隆起身从房间柜子里翻了翻,取出一轴包装精致的画卷,在黎诚面前缓缓展开。 他看看画又看看黎诚,感慨道:“喏,真是相似!” 黎诚凝神望去,只见这画卷以西方“素描”的手法绘製而成,与日本传统浮世绘大相逕庭。 落款用汉字写著角本英姿。 许是在外游歷的角本英姿舔著笔,用炭笔和毛笔一齐勾画出来的作品。 素描手法扎实,画工老练,人物部分刻画入微,背景却用大片大片的墨色和灰色渲染。 其间的內容令黎诚熟悉不已。 仅有轮廓的、倾倒的天守阁,燃烧的熊熊大火,冲天的火光,地上参差躺著妖鬼与武士的尸体。 断剑、烈火、鲜血三者用毛笔技法引导著观眾將视线注视在其间唯一持刀站立著的人身上。 那人眉目冷漠平静,穿看华贵的、用来赴宴的华丽和服,手里握看一柄刀。 这刀的画工尤其了得,仿佛那人曾亲眼见过这刀的锋芒,平静的寒意几乎要透出纸来。 画上的人恰恰斩断一只双翼蝙蝠似的怪物,连著它的脑袋一同劈开,飞溅的血液更映衬的那人绝世独立。 角本隆感慨一声,道:“您的模样简直和您的祖先一模一样啊!” 黎诚满头黑线,心说能不一样吗? 这丫的就是我。 可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上下打量了这画一番,嘆了口气:“这里还缺了个人。” “缺了个人?” 角本隆有些讶异。 黎诚淡淡道:“那日斩镰鼬妖並非我一人之力,尚有一位燃尽生命的剑圣。 》 角本隆摇摇头,道:“这我倒是不怎么知道,只不过后来记载的所有东西里,写到那晚的大火,都只提到诚先生。” “诚先生拔刀斩镰鼬,护得將军周全,才有了后来的明治维新。” 黎诚脑中浮现起那个號称“幕末天剑”的少年,暗暗嘆了口气。 “你在歷史里,连个名字都没有啊———” 角本隆將这画卷小心收起,又重新装裱好,坐下来同黎诚笑道:“我可是听著诚先生的故事长大的,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如何?” 黎诚无语了一会儿,道:“倒也还行。” 而后又认真地看著角本隆,道:“我想见一见角本英姿。” 角本隆迟疑一下,摇头道:“家父不在这边。” “在京都?” “亦不在京都。” 角本隆嘆道:“我父亲虽然不属於叛军中骨干的一员,但是在政府眼中,我父亲重要性比他教出来的那些割据一方的叛军还要重要。” 黎诚愣然:“叛军?” 这句话有两个重点,一是“叛军”,二是“割据一方”。 在1912年,日本早该一统,甚至在1869年6月,明治新政府就应该颁行“版籍奉还”政策。 这也是日本从割据的封建社会往军国主义社会狂奔的原因虽然天皇真正从各大藩主手中夺回实质性权利仍旧要往后拖延到1871年7月, 统领萨摩藩土族的西乡隆盛答应废藩。 但现在都已经是1912年了,日本怎还有叛军? 甚至还割据一方? 角本隆將黎诚当成父亲的老师的孩子刚从国外归来,不清楚日本的政治变革,便將角本英姿所做的事情切切实实同他解释了一遍。 黎诚这才了解到,这说自己要去外见见世面的傢伙,究竟在这后来的几十年里做了什么惊天的大事。 “我父亲在海外待了七年,期间只回来过一次。” “他回来后,通过诚先生的友人和当时的明治天皇献策,改良了以诚先生《治国三十八策》为蓝本的维新方针,深得天皇器重。” “可三十年前,明治维新正如火如茶,父亲却说这样日本只会毁了这个世界,而后出走京都,在日本各地游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在各大藩属授课教学,所教的东西净是些歪门邪道。”角本隆摇摇头,嘆道:“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中邪了。” 角本隆有些言不由衷,黎诚看出来了。 他实际上才是崇拜自己父亲的,却不得不说他“歪门邪道”。 “在他手底下学过的大多是有些权力的藩主,因他的理念和京都天皇起了不小予盾,明治天皇也逐渐对他疏远,甚至一度將他打为通缉犯。 黎诚不是政治家,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以前教给角本英姿的那些东西让角本英姿本人陷入了困惑。 明治维新固然让日本以最快的速度崛起了,但在外待了七八年的角本英姿的视野明显更宽更阔了。 他从救日本这个议题上往更高处开始思考,最后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黎诚摇摇头,他没资格评价角本英姿的行为,也无权评价。 这世上所流传的主义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包括已经被淘汰的那些主义,所有的主义其实都不是完全对立的存在,唯有真正的智者能剖析透彻。 那都是无数人无数年智慧的结晶,对於学习研究者而言,是很难武断地给直接出一个结论的。 黎诚嘆了口气,他知道现在的角本英姿在这方面的思考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已,他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而自己只是一个有著超越歷史知识的普通人。 他对自己的政治素养很有逼数,他之前和友近学写上中下策,写《治国三十八策》都只是唬人,只不过那些人够聪明,能从这些中看出他不是个草包。 同时,黎诚也看出角本隆的感慨是在叠甲,也是在委婉地向自己表示自己並不支持父亲。 虽然他的演技很拙劣,黎诚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 黎诚想见角本英姿,也不得不接受自己是自己儿子这一设定,冲角本隆道:“隆君,我知道你还在怀疑我突然来此的动机,我只请你为我向你父亲送一句话。” 角本隆肃然:“请讲。” “你同他说『现在天下无人不识君了,你还想和阳关的故人再饮一杯酒吗?』。” 角本隆愣了愣,不解其意,却还是点了点头:“我会送到的。” “只要你送到了,我相信角本英姿自己会做出选择。” 黎诚坚定道。 第192章 倾奇者 第192章 倾奇者 角本隆沉吟了一会儿,挥手喊了一声:“阿奈!” 一边被嚇得瑟瑟发抖的女人走过来,看著像是他的妻子,跪坐在他身边。 “你带这位客人———.”角本隆看向黎诚,用眼神询问著他的名字。 黎诚摇摇头,道:“我就叫黎诚。” “带这位客人去客房歇息。” 角本隆虽有些困惑,但也没多说什么。 他的妻子走过来引著黎诚往小院里另一侧的客房里走。 那个名叫山田的少年蹲在角落,死死盯著黎诚,见黎诚看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黎诚摇头笑了笑,没有理他。 “肃启。” “近日天气逐渐回暖,就连我这海滨的小城也感觉到温暖。” “和国外通商的商船来往不少,你要我收集的船只出入货物资料,我有让人收集,附在附件里。” 写到这里,角本隆思索了一下,又有些迟疑。 “算来我们已经三个月未曾有过书信来往了,这当然是你为了保护我而做的防备,但今日我寄信给你,倒不是因为这莫名的思念。” “昨日午时,有位穿著古怪的客人到访,看著著装与父亲你曾画给我看的汉人服饰类似,又不完全一致。” “观其相貌,和父亲你留下来的那副《天守阁刀剑斩妖图》中的主角有八九分相似。” “问其姓名,那人称自己为黎诚,还问起友近家的旧事来。” “我疑心他是天皇军党派来的奸细,不敢多言,只同他说了些父亲的泛泛大事,未曾言及父亲你的所在。” 角本隆顿了顿笔,手中的钢笔没有墨水了,朝外头喊了一声:“阿奈!” 只见白天里那温婉贤淑的女人从墙壁间缓缓飘出来,揉著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有黑墨水了,你去取些给我。” 同一时间,黎诚在侧房中半眯著眼休息的眼睛徒然睁开,瞧向这边。 “熟悉的气息————·释子,去看看。”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可以,不过,我明天要,出去玩。” 黎诚翻了个白眼,道:“去去去,还跟我谈起条件来了。” 释子气鼓鼓飘了出去,飘在半空中俯瞰著小院。 那名为阿奈的女人没有发现释子,应了一声,打著哈欠跑出去,在小院子里看见坐在台阶旁发呆的山田,走过去有些困惑地拍了拍他。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啊!” 山田嚇了一跳,又有些侷促脸红:“我————我想让老板把枪还给我。” 阿奈哼了一声,径直在仓库里取了黑墨水,拉著这少年的手腕带著他回了亮著灯的房间里。 这时候的日本已经通上了电,不再仅仅凭藉著蜡烛油灯照明。 阿奈把印著生樱公司徽记的墨水放在角本隆面前,又將山田拉到角本隆面前,道:“你们自己聊吧。”而后就又沉进了另一旁的房间里。 释子飘过去在天板上掛著,隱藏在电灯照不到的黑暗底下。 角本隆把书信遮了遮,嘆了口气。 “山田,你先告诉我你哪里搞来的枪?” 山田跪坐在角本隆前面,低著头不说话。 角本隆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山田安弘!” “你应当知道我是英姿先生的儿子,无论我愿不愿意,我手底下的人一举一动都象徵英姿先生的態度!” “你是要抹黑英姿先生吗!” 山田安弘原本挺著的脊背软了下来,张张嘴,有些没有底气:“是是港口那些倾奇者给我的—” “倾奇者—.那群暴徒— 释子如实和黎诚复述一番,黎诚闭著眼思考一阵。 所谓倾奇者,一开始是歌舞使的演员別称,因为当时歌舞使演员著装打扮异於常人,被赋予这样一个意思是“与常人不同”含义的名字。 后来在现实世界中,由於废刀令的存在,被废刀的武土与倾奇者同流,逐渐转向暴力犯罪。也有些武士开始经商或从事见不得光的行业,如开设赌场等。 这也就是现实中日本黑帮的前身。 前文提及“武土”这一阶层被扫进歷史的垃圾堆里,可阶层的废除不代表阶层中人就这么適应下来,他们在失去了自己的阶层后不被社会所接受。 但生命总会自己找出路。 日本的武士其实远远没有平民眼中想得那般美好,落魄脱藩的武士没有自己的封地和月俸,武土的身份也不充许他们从事一些低贱的行业。 在彻底失去了“武士”这个贵族阶层的符號后,底层武士们的境遇更是难过了许多。 所以,聚集起来的武士们很难不成为黑社会。 在国內的语境里,似乎更习惯把这种行为叫做“落草为寇”。 只不过由於日本太小,还不足以让他们能够占山为王,只能藏在市並里,靠暴力犯罪吃饭。 上次来此的黎诚没有去过歌舞使町,故而对他们了解不深,也只能想到这里再看场內,角本隆脸色铁青,寒声道:“你这小子!” “英姿先生的脸让你丟尽了!” 角本隆起来来回回步,思考了一阵后又问山田安弘道:“你和他们承诺了什么吗?” “没有!”山田安弘忙道:“是前几天我去港口閒逛,那个傢伙硬塞给我的。” 角本隆冷笑一声:“硬塞给你?他是拿枪指著你的脑袋还是拿刀架著你的脖子?” 山田安弘顿时不说话了。 角本隆知道山田安弘必然是半推半就收下了枪,冷笑道:“明天我关店,同你去帮派那把枪还回去,你若再犯,就给我从店里滚出去!” 听到这里,黎诚笑了笑,知道角本隆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背锅了。 “真是和你一脉相传的心软啊,角本君。” 释子缓缓飘回,黎诚闭眼想了想,摇摇头,懒得再听下去。 角本隆让山田安弘先回去,自己坐在桌边给钢笔续了墨,勘酌著继续下笔。 “不知父亲你近日身体可好,隨书掛念一番,望珍重身体。” “请恕我不能服侍左右,以此信函向你表达我的思念之情。” “谨言。” “明治四十五年,三月十一日。” “角本隆” “角本英姿样” 写到这里,角本隆正想將这书信三折塞进信封中,又忽得回想起黎诚嘱託的那句话。 展开信纸,又在最后平添了句“现在天下无人不识君了,你还想和阳关的故人再饮一杯酒吗?” 最后备註“这是那位自称黎诚的年轻先生嘱我添上的”。 第二天,角本隆换好衣服,刚走到院子里想喊山田,就看见黎诚坐在小院的台阶前调整著呼吸,像是刚刚锻链完。 “角本君,要出门吗?” 黎诚扭过头笑吟吟喊住角本隆,坐在台阶上笑了笑。 虽然喊角本隆也叫角本君有些奇怪,但日本人喊人的方式就是这么別捏。 不怎么熟的就喊姓,亲昵了就喊名。 所以他喊角本隆和角本英姿,都是喊的角本君,万一哪天这父子俩同台了, 自己又该怎么喊? 至於黎诚为什么是诚君—大概是在他们眼中,黎诚只是单名一个“诚”。 角本隆换上了一身西式的著装,袖子上用金线纹著,衣服內侧还用素布画著漂亮的纹。 这是当初角本英姿还在给天皇做幕僚时候天皇御赐给他们家的衣服,虽然后期不少御赐的服侍都被明治天皇收回了,但这件第一件赐下的礼服还是留给了角本家。 当时的天皇下令全面西化,以西装代传统服饰,这件正是那时赐下的,做工不简单,光是领口处撑著衣领的领撑就是用金子打造的。 或许是念及角本英姿的功劳,天皇即便把角本英姿注为通缉犯,也不曾收回这衣服。 角本隆换上这身衣服,大概是还想用这衣服背后所蕴含的东西,震一下那群倾奇者黑帮。 “诚君,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习武之人,偶尔需要早起练剑。” 黎诚这话倒不是撒谎,除了在普末那段顛倒的日子里,他无论是骑土还是幕末学剑的时光,都会早起练剑。 角本隆愣了愣,笑道:“可现在早已不是武士的时代了啊。” “总归还有真正的武士存在啊。”黎诚也笑笑,明知故问道:“看角本君这样子,是有什么要事?” 角本隆也没什么好隱瞒的,点点头道:“昨日山田那小子袭击阁下的火乃是取自港口黑帮,今天我要去给他还了才好。” “需要我去吗?” 角本隆困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阁下是客人,哪有让客人隨我犯险的道理。” “若是论情分,你是故人之子,我不会置之不理。”黎诚只是淡淡道:“若不论情分,单论本分,昨晚你留我住宿一晚,我帮你一把也无不可。” 角本隆上下打量黎诚一番,感慨道:“现在我相信那位诚先生配得上家父的称讚崇拜了。” “能培养出您这种在无刀的时代仍像配著刀般堂堂的武土,当真是家风朗朗” 黎诚嘴角抽了抽,又听见角本隆再次拒绝道:“只是很可惜,或许您的剑技在数十年前能以一当十,但现在已经不是武士的时代了。” 他挥挥手,幽灵般的大貂在他身后浮现,生著挣狞面目的恶兽趴在他肩膀上,歪著头看著黎诚。 “风生兽之力:吞下妖鬼种子,梦中斩妖鬼“风生兽』所降服的妖鬼,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降服其之人可延寿五十。” 角本隆摸摸这大貂的脑袋,笑道:“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不多,也就借著关係,从生樱公司要来了它们產出的一枚妖鬼种子当做我足月的贺礼。” “如果没有妖鬼,阁下还是不要和我这趟浑水比较好。” 黎诚又招呼一声释子,让她在自己肩上伸出只手来:“妖鬼的话,我倒是也有一只。” 许是释子懒得和昨夜一样遮蔽身形,登时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压在大貂身上, 叫它瑟缩著惨叫一声。 角本隆神色惊异,道:“莫非阁下已经是鬼武士了?” “鬼武士?” 黎诚一挑眉,他还以为隨著武士阶级的没落,这称號早该被淘汰了。 角本隆道:“像我们这等服了妖鬼的人还不足以称为鬼武土,仅有能彻底驱使妖鬼力量的人,才有资格称为鬼武土。” “服下妖鬼种子不该在梦中斩鬼?” 角本隆瞭然:“看来阁下的父亲並未太过关注妖鬼种子的发展啊———” “生樱公司已经將部分妖鬼种子无害化,变化为常人即可吞服的玩意。” “虽然破坏力不及其他,但妖鬼不再入梦,相反,你倒可以无数次挑战妖鬼,战胜后就可降服它。” 黎诚瞭然,看来这鬼武士的定义仍旧和以前差不多,摊摊手笑道:“那我便是鬼武士了。” 角本隆肃然道:“此去绝不太平,我有天皇御赐的服装,料想他们不会太过为难我,但诚君你可能就—.” 黎诚摆摆手,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角本隆回想起这男人拔枪射击时的决绝果断,便点了点头:“那便麻烦诚君了。” 他几步走到另一间偏房,拉开房门,喊醒山田安弘,隨意拾一番就带著他出门了。 这海滨的早晨不算寂静,夜里行驶过来的货船不在少数,连带著一大早上就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模样。 这座城市吃了港口的红利,发展十分迅速,不仅港口,就连居民们的建筑都已经逐渐从木质地基换成了水泥地基。 这次与黎诚刚出现时不同,换上了角本隆衣服的他一进港口就察觉到有人在盯著他们三人。 角本隆朝著一方斜倚在港口木桩旁歌息的黑船工招招手:“我来寻黑水组的首领。” 这船工上下打量了一番角本隆,吐了口唾沫道:“等著。” 说罢快步朝著一旁的船上走去。 半响,船上走下来个壮汉,和角本隆寒暄几句。 隨后装若无意地问角本隆:“我听山木组那边说是和英姿先生搭上了线,怎么个事?” 山木组就是强行送枪给山田安弘的那个黑帮, 角本隆深吸一口气,生硬道:“英姿先生不会插手你们帮派之间的事。” 壮汉有些怀疑,可又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想了想道:“要不要我们黑水组出手?” “我记得你有一艘船被警备队扣押,是我帮著你要回来的。” 角本隆低声道:“我要去山木帮的地盘,你带些人给我压压场子,就算换了我这人情。” “好嘞。”壮汉露齿一笑,心底有些亢奋。 他不怕角本隆不领情,也不怕欠角本隆人情。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和角本家搭上关係的大好机会。 第193章 一人的火併 第193章 一人的火併 人与人之间关係的维繫不怕你麻烦我我麻烦你,甚至不如说就是因此才有了更深层次的关联。 麻烦和冒犯未必不能成为拉近关係的桥樑。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能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傢伙,否则都是白搭。 普通人不清楚角本隆和角本英姿的关係,但这些消息灵通的倾奇者却不在此列。 往常他们常常给角本隆的小店送礼,无一例外都被这中年男人拒绝了。 这些黑帮不愿意收回去,角本隆就丟在店门口,总之怎么也不愿和他们扯上任何关係,其中大概也有著自保的想法。 现在的天皇不可能没有掌控著角本隆的信息,光这条街,角本隆就知道好几个偽装成普通居民的探子,监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之前黎诚问起角本英姿,角本隆那么紧张也是如此,主要是害怕黎诚是什么仰慕角本英姿的傢伙,来这说些不利於自已微小谨慎的话来。 角本隆倒是独善其身独善得不错,只可惜他收养的这个小鬼很明显没有他这样的定力。 这也直接导致角本隆不得不出面和山木组撇清关係,为此还要和另一个帮派也扯上关係。 再看这兴奋异常的黑水组组长石垣尤马,他倒是暗暗觉得自己和角本隆搭上线的机会来了。 石垣尤马虽是不过只是这小城码头港口一个小黑帮的老大,但人被捧得久了,总归会生出些野心来。 在他看来,和角本隆搭上线,那就意味著自己也算角本英姿这一边的人物了,总有天也能跟著角本英姿干什么大事。 他点了好几个常年干粗活的壮汉,十几个人乌决决朝著码头另一边的山木组走去。 黎诚扫了一眼,这里头的汉子都没有吞服过妖鬼,只有首领石垣尤马身上有妖鬼的痕跡。 虽说角本隆让他们不要张扬,可这些身上纹著纹身的黑帮壮汉本就引人注目,一时间港口码头这里,不少看热闹的平民都跟在黑水帮后头看戏。 黎诚看了眼他们腰间挎著的短刀十手,废刀令想限制了私斗的烈度,但小刀往往是戳刺的贯穿伤,对比以前街头武土拔刀对砍,存活率反而变得更低了。 “叫他们別聚在一起!”角本隆瞪了石垣尤马一眼,压低声音道:“別在我面前耍这种小聪明。” 石垣尤马尬笑了两声,让他们暂时散开不要扎堆,在人流中跟著角本隆往山木组的地盘走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另一边,路边供船工歌息的一处凉蓬便是山木组平日里的聚集地。 此地港口共有著三大势力,一是大多由本地人组成的黑水组,他们是原住民,有自己的船和房子,所以人多,看著也更有排面些。 山木组则是內陆过来打工生活的小团体逐渐发展成的社团,其中虽然也有少量本地人,但大多是外地劳工为了在本地人中间抱团取暖形成的组织。 而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势力,就是归属官方政府的警察署。 他们一般不会在港口出现,只偶尔在山木组和黑水组火併时出来打扫残局, 偶尔会针对某个组织进行扫荡,看似是在打击犯罪,实际上是在维持著山木组和黑水组之间的矛盾。 如果有两个不相合的组织,那官方管理起来最多也就是要注意二者的矛盾不要扩大化。 如果二者联合起来,那作为掌控了整个港口超过八成劳工的黑帮而言,议价权反而会从官方那里流到自己手上。 所以很难说港口的乱象官方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在警署那些人眼里,死几个倾奇者,火併误伤几个平民又算得上什么呢? 剿匪那可是真要出钱出力的啊。 黑水组和山木组里不是没有聪明人看出这一点,但在双方十几年积赞下来的仇恨里,这点声音很明显翻不起半点浪。 “那角本隆怎么还没找过来?。” 山木组的组长在阳棚底下悠閒地伸了个懒腰,端起旁边的清酒喝了口。 身上纹著的夜叉纹身隨著他身材的变样,稍微有点变形扭曲,但是仍旧挣狞可怖。 “稍安勿躁。”一旁那个贼眉鼠眼的傢伙擦了擦汗:“山田安弘那小子性格急躁得很,估计很快就会用那火闹出乱子。” “那角本隆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山木组组长砸吧砸吧嘴:“还说是角本英姿的后人,怎么也不能沦落到我这小地方当个店长吧?” 贼眉鼠眼忙正色道:“那店可不一般哩。” “友近家你知道吧,生樱公司高管,京都炙手可热的名门。”他贼兮兮道: “当初就是我们这小城走出去的!” “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山木组组长扭过头道:“每次我一问你友近家明明是天皇的能臣,怎么会把宅子给一个叛逆,你又不回答。” “这——.”贼眉鼠眼犹豫一下,道:“这我还真不清楚,谁知道那些名门之间的弯弯绕绕呢?” 山木组组长冷声道:“那柄火可是我了大价钱从生樱公司买来的,你最好祈祷你猜的是真的。” 贼眉鼠眼擦擦汗,余光警见大道上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眉开眼笑道:“你看,这不就来了?” 山木组组长看去,见著前头被自己小弟拦著的角本隆,他换上了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可又看见角本隆身后跟著的那个壮汉,不由得眯了眯眼。 “石垣尤马这傢伙怎么也来了?” 山木组组长眉头一皱,小声嘀咕了句,起身迎了上去。 “角本君一一还有山田君,来我这小地方有何贵干?” 直接忽略了在角本英姿背后的石垣尤马。 山木组组长是个人精,或者说能干到这个位置的人基本都是人精。 当初组织起外地人和本地人爭取权益的时候,他压根没想到会自已能干到这样的局面。 虽然他只是一个黑帮的老大,但整个港口的利益即使被官方分去大半,还要和黑水组对半平分,榨那些商人落到手里的利润也有些嚇人。 角本隆拍了山田安弘后背一掌,山田安弘立刻躬下身子道歉:“抱,您的礼物我不能要!” 角本隆这才开口道:“阁下送我店员的这柄火实在是太过珍贵,特地来此送还。” 说罢,他从腰间取出那柄火,双手呈著递给山木组组长。 山木组组长不动声色横了身后那人一眼,贼眉鼠眼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黎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纹著半边身子纹身的傢伙一眼,感受出些微妖鬼的气息来。 不过比起释子来就差得有点远了。 山木组组长也不去接,只是淡淡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又拿回来的道理?” 角本隆身后的石垣尤马总算找到个说话的机会,冷笑一声:“你这点使俩就別拿出来丟人显眼了,角本君就是不要你的礼物又如何? 此话一出,黎诚就知道石垣尤马和山木组组长的级別不在同一级別上。 他只看到角本隆之前拒绝山木组组长,没想过为什么这次角本隆不愿意和以前一样丟下东西就走。 最根本的区別就在於,之前的礼物,是没有人接受的。 角本隆明確拒绝了礼物,他是占著理的,你收不收回去和我无关,反正我都没收。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是少年山由安弘先收下了礼物,这就给山木组组长先占著理了。 无论你角本隆知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人收了我的东西,你要么和你手底下的人切割,要么就必须和我搭上关係。 这也是官场最常见的裙带关係,派系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破坏规矩的人一般死得都很惨,但有一个例外。 当你强大到能一拳砸烂这破规矩,你就是规矩! 黎诚懒得和这群黑社会废话,上前一步淡淡道:“强行送的礼物,什么时候也配得上人情了?” 山木组组长这才看向黎诚,因为妖鬼之间实力差距过大,黎诚也没放出释子,他压根感受不到释子的威压,只觉得面前站著的这个傢伙平平无奇。 闻言一挑眉:“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句话掷地有声,周围一圈人都听见了。 山木组的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对著黎诚怒目而视。 石垣尤马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因为这个人招呼帮眾。 自己是来保护角本隆的,角本隆和这傢伙的关係不能確定,万一角本隆说自已和他没什么关係怎么办? 山田安弘是因为角本隆膝下无子,已经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了。 黎诚吡牙一笑:“就等著你骂我呢。” 他目光扫过这一群凶神恶煞纹著纹身的恶徒,冷冷笑了笑,上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山木组里的人登时骚动起来,隨著一声吆喝,这群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汉子顿时抽出腰间的小刀,朝著黎诚怒吼著冲了过来。 黑社会火併就像炸弹,一点火星就炸。 角本隆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被山由安弘和黑水组组长石垣尤马拉著往后退,只来得及喊了句。 “诚君!” 黎诚还有閒暇回头看角本隆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教他安心。 而后隨意拨开一人的手腕,盪开他的刀子,双手拧著一扭,捅进另一个也持著刀往自己脖子捅来的恶徒脖子里。 再欺身上前扣著另一人拔出的十手,一记膝撞教他倒地再起不能。 身后有几人的刀已经触碰到他的身体,只在他坚韧的皮膜上划开一点白痕, 倒是把他的衣服刺烂了。 “妖鬼!妖鬼!” “我的刀刺不穿他的身体!” “別怕!他没有妖鬼!”山木组组长怒吼一声,压下组里人的情绪:“应该是里头穿著甲!” “朝他脑袋砍!” 其实就算这些没有妖鬼力量的普通人砍到黎诚的脖子黎诚也不会受伤,但黎诚还是礼貌性地躲了躲,顺带再把一个持著刀的傢伙手骨打碎。 眾人以为黎诚怕了,更兴奋地冲了上来。 一时间场內喊杀声嘶吼声惨叫声骨裂声不绝於耳,可其中没有属於黎诚的任何声音。 对付这种没什么格斗素养的普通人,他连喊都懒得喊一声。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山木组组长眼见黎诚居然为了应付自己的小弟扭过头去把后背放给自己,不由得双眼一亮。 董上开始长出灰黑色的毛髮,双手也变得如么刃般锐么。 “荸:浑董是毛、狠毒残忍的妖怪,传说是暴力栗人妻子化成的妖怪。双爪存有锐么的倒鉤,对血肉的伤害不俗。” 一声似兽的尖啸声从他嘴里响起,他如一柄利箭般射出,朝黎诚未设防的后背脖颈处挠去。 他自信这一下绝对能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脖子斩断,就像自己轻易捏断丛林里野狼的脖子。 “小心!” 山田安弘一直注意著这塞枪给他的组长,虽然对黎诚没什么好感,可还是惊呼一声。 释子躁动起来,想要从黎诚体內復甦。 对於她来说,黎诚是她的主人,她比任何人都关心著黎诚,这一记偷袭在她看来也是她该出手的时候了,儘管她上个世界的伤还没完全好。 可黎诚仍旧没有唤出释子,只是捏著这个持刀朝自己当头砍下的傢伙的手腕夺下小刀,而后跟著一肘打断了他的下巴,摔在一旁惨叫的人堆里。 山木组组长几乎要想起到自己么刃撕裂肉体的熟悉触感,你是却忽得感伶到指尖一阵剧痛。 黎诚握住从那人手中夺来的小刀,回头切斩,后发先至的一刀直接將山木组组长的手但斩开。 他的手指啪嗒啪嗒落到地上,宛如血腥版的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一刀精妙无比,黎诚回头观察位置,斩出,甚至还有时间柄击打碎另一人的小臂。 山木组组长只呆呆地看著自己已经光禿禿的手但,反应过来发出一阵非人的惨叫。 “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都说十指连心,断指的痛苦可不仅仅只是掉块血肉那么简儿。 黎诚撕开角本隆的衣服那有些碍事的袖子,露出纹血之煞的血红色纹董来, 气又骇人可怖,连带著石垣尤马也咽了口口水。 他环视周围一周,皱了皱眉:“失误了,倒是有两个持刀的没废掉。” 而后淡淡上前,一脚一个,把那两人手但踩碎。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角本隆知道当时在房间里如果黎诚动真格的,山田安弘大概已经是一似尸体了。 山由安弘脊背也有些发凉,訥訥低下头不敢看黎诚。 石垣尤马屏气凝神,注意到地上躺著哀嚎,断手断脚甚至命不久矣的都是持著刀的组甩。 那些持著十手,没朝他要害招呼的人,黎诚都只是元征性地把他们打晕了过去。 这栗人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居然还有空留手,还分辨出哪些人不至於残废? ! 第194章 故人 第194章 故人 石垣尤马自认杀人不眨眼,可真见著了这种杀星,都还是后背一凉。 “角本君—.—这位——.—是哪里来的人物?” 角本隆没有理会,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扯住黎诚,沉声道:“诚君,不要闹出太多人命才好,否则警署会来找我们麻烦。” 石垣尤马插嘴道:“这位————听————诚?诚君?” 他挠挠头,嘴里小声嘟囊两句:“怎么和那位浪人同名?” 而后又壮著胆子道:“这位诚君下手虽然看上去狠毒,但大多都不至於致命。” 黎诚隨手丟下手里夺来的匕首,指了指两三个已经没了声息的人:“除了这三个最先袭击我的傢伙,其他人最多也就是断掌。” 角本隆鬆了口气,跪在地上哀喙的山木组组长倒是已经停止了哀嚎,像一条狗一样快步朝远处逃走了。 黎诚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懒得追。 “你叫石垣尤马对吧。” 黎诚看向一旁站著的黑水组组长石垣尤马,石垣尤马立刻站直了:“是!” 黑帮本就弱肉强食,就算黎诚现在没什么背景没什么小弟,但只要黎诚愿意,就凭他能打敢打,最多一周,他完全能把这里的黑帮统合起来。 “港口这里山木组大概是没了什么战斗力,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肯定是什么扩张之类的野心。” 说到这里,黎诚顿了顿,说一声“劳驾”,在地上人惊恐的眼神中,慢悠悠弯下腰从他的怀里掏出张汗巾擦了擦手,把手上不小心染上的血渍擦乾净。 “但是呢,我也不怎么愿意看到一家黑帮独大,毕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石垣尤马额上冷汗哗啦一声就下来了。 “人一旦没了束缚,就很容易丟了良心。”黎诚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膀, 道:“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做人做事要讲良心对不对?” “是,是!” 石垣尤马连忙点头。 黎诚又看向角本隆,笑道:“角本君,还劳烦你快些將我的口信送到,这段时间,我还要在你家里再叨扰一番。” 角本隆深吸一口气,闻见周围带著海上腥气的血腥味,点头道:“蓬生辉。” “英姿先生,有您的信。” 少年从竹林外狂奔过来,手里挥舞著一封薄薄的书信。 在池塘边垂钓的老人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招招手,那信便化为蝴蝶般飘飞过来。 这老人头髮灰白,脸上手上都布满了刀疤,这是他在替天皇效命时候留下的,改革所带来的阻力很大一部分化为暗杀留在了他的身上。 当初他作为叛逆被捕,押送到天皇和將军面前,在生樱公司那位高管的求情下,看著他身上这些伤痕,天皇才赦免了他一次。 他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但是接过飘飞到手上的信的手却很稳。 “你送信使先去歇息吧。” “是。” 少年恭敬点头,朝身侧漂浮著的灵体道:“美奈小姐,这边请。” 如果黎诚在此,必能认出这是角本隆的妻子阿奈,她点点头,隨著少年离开了。 老人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信上的落款,就把这信放在一侧,静静等待著鱼儿上鉤。 可一直等了好久,也没见有鱼咬鉤。 角本英姿嘆了口气,轻声道:“还不是时候啊———” “穗乃香!” 简陋的木屋里走出个同样苍老的女人,擦擦手道:“怎么了?” “阿隆来信了,你也来读读吧。” “那小子都不会提到我,你喊我做什么?” “哎呀,念念嘛,你不也很想他的吗?” “我才不想这小子——”穗乃香嘟囊两句:“又不是我生的。” 角本英姿知道这女人刀子嘴豆腐心,在自己第一任妻子死后,一直是她在悉心照顾角本隆,说没有感情都是扯淡。 这女人还是走过来坐在他身侧,拆开信慢悠悠念了起来。 “肃启。” “近日天气逐渐回暖,就连我这海滨的小城也感觉到温暖—.—” 穗乃香念得很慢,角本英姿眯眼听著,时不时附和两声,直到听见信末尾那句“现在天下无人不识君了,你还想和阳关的故人再饮一杯酒吗?”,忽得愣住了。 “再念一遍最后的那句话?” 穗乃香有些摸不著头脑,可还是复述了一遍。 角本英姿恍惚了一阵,仿佛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男人还站在他面前朝他举杯, 一切都如半个世纪前那般,自己还是他的一个僕从,偶尔听他讲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当初的告別就连樱子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黎诚化用汉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为他道別,自己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为应答。 而这句话,很明显是黎诚在同他亮明自己的身份,这暗號绝无造假的可能性虽说阿隆信中提及身份存疑,但能说出这话来,绝对是诚君的后代了。 角本英姿脸上露出见著故人时的笑容,他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穗乃香道:“我要去阿隆那儿一趟。” “现在这个时候?!” 穗乃香吃了一惊,忙阻止道:“现在京都那边局势紧张得很,你现在出门做什么?” 角本英姿笑道:“故人相邀,不得不去啊。” “樱子小姐么?” 穗乃香愣住了,可又疑惑道:“樱子小姐怎么会去那儿?” 角本英姿摇摇头,道:“你遣人送一封信给樱子小姐,就说—— 他思索一阵,嘆了口气:“可诚君不见得会喜欢现在的樱子小姐啊—— “算了,还是让诚君自己去找她吧,我就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了。” 角本英姿笑了笑,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確信自己確实改变了许多, 虽然现在也陷入了迷茫,但是自己也称得上“天下谁人不识我”。 算是和故人有个交代。 角本英姿想到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朗声笑了笑,有些僂的背挺直了,他看向自己发跡的那座小城的方向,又摸了摸腰间,却摸了个空。 “对———已经废刀了啊———” “只是可惜了你为我要来的武士身份。” 角本英姿摇头笑著走出这竹林,穗乃香不甚理解地摇摇头:“和年轻时一样,又在发什么疯。” 第195章 生樱公司 第195章 生樱公司 山田安弘手脚地在黎诚门前徘徊了一阵,几次鼓起勇气伸手想要敲门, 都又然放了下来。 “进来吧。” 可房內却传来黎诚的声音。 山田安弘愣了愣,惊觉自己所有的小动作都暴露在了黎诚眼里,不由得有些羞愧,推开门走了进去。 黎诚坐在椅子上看著书,抬眼警了山田安弘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山田安弘猛地跪下来,对黎诚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请诚先生教我刚才的剑术。” “我为什么要教你?” 黎诚合上书,摸了摸下巴道:“你当初可还想一枪崩了我呢。” 山田安弘脸红了,有些羞耻道:“我愿为了冒犯向您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黎诚淡淡道:“如果我只是普通人,大概已经埋在土里了,是听不到你道歉的。” 山田安弘咽了口口水还想说什么,被黎诚打断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说完文低头接著看书,不再管山由安弘。 过了好一会儿,黎诚才听见身后传来突穿的声音和关门声,摇摇头不再多想。 心底释子悄悄问了声:“你上次,来这里,不是很喜欢,教人的吗?” 黎诚淡淡道:“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什么代价。” “如果仅仅因为一句道歉,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將他做的错事揭过,那做错事的代价也太低了。” “就像港口我留了些人没杀,不是因为我仁慈。” 黎诚轻声道:“只是如果怀著杀心和没怀著杀心的人,都一起死了,那不是显得那一点善良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但你,杀老警长,他以前也心软了,但你,没有手软。” “但是在这一切之上,最高的规则是一一”黎诚牙一笑:“老子乐意。” 释子乐了:“急了。” “以后少玩点手机,净学点这种没营养的话。” 黎诚摇摇头,决定限制释子以后玩手机的时间:“你算出生日现在还未成年,响应国家號召,以后你每天只能玩一小时手机。” “你!” 山田安弘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了,只知道自己有点失落,又有点羞愧。 他坐在小院的台阶上发了会呆,暗暗给自己打了打劲。 恰巧角本隆走过来,道:“怎么没在前头店里盯著?” 山田安弘低下头道:“我刚才去找诚君教我剑术——.” “被拒绝了吧。”角本隆倒是不意外,在他身旁坐下:“我可不觉得这位先生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虽然他看上去还挺和善的。” 他从衣袖里抽出根烟,点著了吸了口,两人互相沉默著,半响,角本隆才开口道。 “对了,我父亲要来这边一趟,如果他允许的话,你过些日子就跟著他去吧。” “留在我这小店没什么前途的。” “英姿先生要来?”山田安弘强打起精神,问道:“可英姿先生不是说不想和您扯上关係吗?” “大概不是因为我吧——”角本隆笑道。 “好了!不说这些。”他拍了拍山田安弘的后背:“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 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去前面看店!” 京都。 数十年前因为內部叛乱而被大炮轰垮的天守阁早已重建,在京都与天守阁遥遥相对的另一端,还建起来了一处高楼,仅比天守阁矮一点点。 高楼仍旧是日本古式建筑的模样,只不过由於有部分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角本英姿规划的,部分区域还还原了唐制的风格,倒是显得比天守阁还要奢华些。 这正是由整个日本赡养出来的巨型企业,生樱公司的总部所在地。 楼顶视野极好,可以鸟瞰整个京都,平日里仅有几位高管和生樱公司的老板能涉足。 偶尔这里会开宴会,宴请的都是华族的高管和天皇御三家的实权人物,经常在筹交错间就定下了有关整个日本的决策。 比如当年西乡隆盛答应废藩,就是在此地一场宴会中做下的初步决策。 此时这天台上摆著一张软垫,女人跪坐在软垫上,天色已经不早了,京都的居民早早点亮了电灯,在黑暗中京都的灯火映照在女人眼中,宛如点点野心的火苗。 “角本英姿今日下午出远门了,像是要回老家那边。” 身后的侍女端上一盆新鲜的水果,轻轻放在女人身旁。 女人收回视线,取了枚剥好皮的葡萄,闻言挑了挑眉:“天皇那边怎么说? “明治天皇很生气,已经派出斩鬼卫去暗杀他了。” “这么不留情面?” “是。”侍女低声道:“怕是也存了几分震慑您的心。” “在我丈夫死后,明治天皇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么?” 女人笑了笑,轻声道:“对了,过些时间就是她的忌日了吧?” 侍女思索了一下,道:“还有五六天的样子。” “下桥家还是没有表示么?” “下桥家——.—” 侍女犹豫一阵,道:“他们还是更偏向於天皇。” 女人寒声道:“一个家族,找不出来一个像样的男人,还要靠著一个女儿守百年家业。” “现在这女儿死了,就要把一切拱手相让给凶手是么?” 侍女犹豫一阵,小声道:“我觉得天皇的提议倒也不错———“ “你是指要將我生樱公司彻底转为国有是么?”女人横了她一眼,眼中杀机毕露。 这侍女一时间被嚇到了,訥訥说不出话来。 “——下去吧。”女人揉了揉眉心,轻声道:“和下一位交接一下工作,你不適合负责我贴身工作的打理了。” 这侍女嚇得跪在地上,想开口求情又说不出话来,只能恭恭敬敬退下。 初春的风吹著还有些凉意,女人低头在夜晚的寒风中思索著自己所掌握的这半个商业帝国该何去何从。 想到角本英姿,女人笑了笑,看向墙上掛著的那柄请名匠復刻的打刀有些出神,轻声道:“如果是你———· 半响,她莞尔一笑,明明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可面容还是如少女般明艷年轻,这大概也是自己身体里那一半妖鬼血脉的利好。 “不,你根本不会把自己陷入到这般尷尬的境遇。” “就算遇到了,你也不会犹豫吧—” 第196章 下桥文 第196章 下桥文 “很抱歉,角本先生,我们不能收这钱。” 面前穿著制服的警官义正辞严地推开面前的金银,一脸正气道:“我们负责这一片的治安,港口的血案实在是骇人听闻,我们必须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狭小的警局里,除了这位坐在角本隆面前的警官外,其他人都坐在哎呀作响的木椅子上,翘著二郎腿无所事事地大声喧譁著。 烟味刺鼻,白炽灯在矮矮的头顶上摇曳,丁达尔效应让整个房间里都雾蒙蒙的,像是什么仙境,又像是魔窟。 如果不是角本隆知道这警官以往吃拿卡要的嘴脸,或许还真会把他当成什么正义的警察不成。 “如果不够的话,我想起家中倒是还有些金子。”角本隆见多了官方的敲诈,只是淡淡道:“要让你们不上报,具体多少给个数吧。” 他早不对日本的官方抱有什么幻想,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有名分的大型黑帮罢了。 面前的警官左右看了两眼,立刻又变了副面孔,笑道:“角本先生可真是豪爽,不愧是在城里有那么大一个宅子的人物。” “只是这回我还真不要你的钱。”他看著角本隆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听闻上次寿三郎先生去找您买您的店面,您不愿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角本隆眉头皱了皱,道:“確有此事。” “只要你答应寿三郎的收购,再从收购款里头分我一成,此事上头绝不会听到半点风声。” 这警员信誓旦旦。 角本隆和角本英姿的关係並不被大眾所知,除了那几位消息灵通的倾奇者, 就连此地的警官也不知道这中年男人的来头。 “祖宗基业,不可隨意变卖。”角本隆沉声道:“若阁下求財,我倒还拿得出些来,只是这事绝无转圜的可能。” “那港口那件事,我可就不能保证压下来了。”这警官顿时又变了脸色,威胁道:“角本先生还请回吧,我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最后秉公执法四个字咬的很重,带著些警告的意味。 角本隆面色难看,起身拂袖而去。 在角本隆走后,这警官身后的人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谈崩了?” “不好搞,就差那傢伙的那块地了。”这警官拆开一包烟,慢悠悠点著,深深吸了一口:“上头不是说了吗?生樱公司要在这里建个分公司,总管一部分出入口货物。” “据说是最高领导人拍的板,现在城里最好那几块地都被寿三郎先生拿下来了,就差角本隆这傢伙了。” “要是能和生樱公司搭上关係,咱这辈子算有了。” “这角本隆真是死脑筋,寿三郎先生开的筹码都那么高了,还不愿意出售。 ” 他摇摇头:“还在贪。” “说不定人家就是死板呢。”他的朋友耸耸肩:“你也不是不知道,有些老人对自家住了许多年的宅子念念不忘。” “怎么可能。”警官讥笑道:“有钱不赚,世上还会有这种傻子?” “况且那宅子以前也不是他们家的,以前那儿住的可是大名鼎鼎的友近学。 , 这警官说到这里,笑道:“现在他还被我抓到了把柄,哈哈,说不定我运气好,还真能分一成呢。” “別太过分了,万一人家和你鱼死网破,我们也捞不著好。”他后头的人摇摇头。 “怕什么,他老婆孩子可都在这呢,咱局里配的妖鬼那可不是大路货,专门杀妖鬼的,敢造次就给他弄死!” “我不是说那店长,我是说港口那人。”背后那人沉声道:“切口平整,齐口而断,一招制敌,我只在那些五六十岁自小习武的老武士身上看到过这种剑术。” “武士?”这警官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早不是武士的时代啦!” “连自己的刀都保不住,还说什么武士?”男人之以鼻。 “况且,咱还有这个呢!”他从腰间掏出一柄火,外观平凡,在角落有著生樱公司的標记,是生樱公司十几年前的老產品,被下放武装到基层警员手上。 “生樱公司派来的负责人据说还习有家传剑术,你可不要在他面前说这种话。”那人劝了句,见他不甚在意,摇摇头也不再多说。 “算了,你和寿三郎先生那边打好关係就行,生樱公司负责人那边我们去谈“好好好。”这警官美美吸了口烟,心里却琢磨著:这角本隆穿的衣服看上去还真不错,找个机会问问哪里买来的。 天空灰压压的,低飞的燕子在天空穿梭,忽左忽右画著八字。 已经有点点细丝在空中飘飞,感觉很快就要下大雨了。 下桥文在店前徘徊许久,见著店里走出来个陌生面孔,上前一步:“你好。” “哦?客人吗?”黎诚看了这衣著不俗的人一眼:“老板出门了,如果你介意里头那个不会说话的小鬼,就得等会儿了。” 下桥文忙喊住黎诚:“那个,这儿的老板是叫角本隆吗?” “对啊,是叫角本隆。”黎诚揉了揉肩膀,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动声色道:“客人才从京都来这里,怎么不先去找个住处,就直奔这小店呢?” 下桥文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刚从京都回来?” “瞎猜的。” 黎诚摇摇头,他这次確实是瞎猜的,主要是瞧见了这人腰间掛著的下桥家的纹章,再加上这人风尘僕僕的模样,一看就是刚从火车上下来。 是的,火车,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铁路建设速度相当快,在存在妖鬼的情况下,这重歷史中的火车轨道甚至比正常歷史中更广更多。 之前和角本隆閒聊的时候,角本隆就已经提及过下桥家在京都发展得不错, 所以黎诚隨口一猜,就骗出了这年轻人的来歷。 下桥文只当黎诚在敷衍自己,良好的教养让他也没追问下去,只是诚恳道:“不知道角本隆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黎诚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先进来坐吧。” “好,好。” 下桥文也有些担心下雨,忙不选答应了下来。 刚一进屋,雨滴便如约好了般哗啦啦下了下来。 “山田!”黎诚朝屋內喊了一声:“你这小鬼,別在那里看你那些没用的閒书了,快去给角本先生送伞!” 在黎诚拒绝这少年后,他很是沮丧了一会儿,可现在也看开了,没再和黎诚提这事。 “才不是什么閒书!” 山田安弘放下手里昨晚角本隆翻出来的剑典,手里提著两把伞快步跑了出去,又忽得回头问:“角本先生在哪里?” “他去警署了,你沿路去找找。” 隨著啪嗒啪嗒的木履声逐渐远去,黎诚关上门,扭过头去看向这个男人。 他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和黎诚差不了多少,看上去养尊处优,可手上却还生著粗粗的老茧。 一看就是练剑留下的痕跡,不止,还有练火的灼痕。 他手掌底部茧子较厚,看上去是个常打上段构的性子,这类人往往急功近利,攻击性很强,但面前的男人刚才待人接物却瞧不出有多急躁,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要喝茶吗?”黎诚取了两个杯子,问道。 “不必了。” 於是黎诚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 “下桥弥生先生最近如何了?”他也不客气,坐下直接就问道,语气嫻熟仿佛与下桥弥生是老友。 下桥文听见黎诚这么问,愣了愣,张张嘴轻声道:“祖父已经死去五年了。” 黎诚端著茶杯的手顿了顿,看向下桥文:“已经———过世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又道:“那下桥樱子呢?” 按理说按照自己的计划,下桥弥生应当和朝仓樱子结婚,而后樱子就会改名为下桥樱子,虽然自己没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料想来应当是不会出问题的。 当时自己拜託过如日中天的近藤勇和土方岁三,他们也看在曾並肩作战的份上答应照拂樱子。 还有將军的人情,这至高统治者虽然很快就要大政奉还,可即使是征夷大將军武家领袖这个身份的人情也非同小可。 下桥文又愣了愣,迟疑道:“你是指朝仓樱子祖母吗?” “对。”黎诚眨眨眼,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能把自己的姓保留下来,有些让他刮目相看。 “她还在京都把控著生樱公司,近来身体倒也好——— “敢问阁下是—”下桥文回答后反问了句。 他刚刚思索了一番面前这男人是否是某位亲戚,可想了好一会儿却一无所获黎诚本想直接说自己是黎诚,但又觉得就连角本隆都不信,这男人听了指不定还要一惊一乍,便道:“我单名一个诚。” “原来是诚君。”下桥文笑道:“不知道阁下和我祖父祖母——” “先人曾是好友,问问近况,回去好和长辈说道说道。”黎诚淡淡道。 说到这里,小屋关著的门被猛地拉开,角本隆和山田安弘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把伞在外头敲了敲,走了进来。 黎诚瞧了一眼外头,瓢泼大雨没有要停下来的势头:“角本君,事办得怎么样了?” 角本隆苦笑摇摇头:“正如诚君所说,他们是铁了心要敲我竹槓了。” 下桥文闻言立刻出声问道:“角本先生,怎么了?” 角本隆这才越过黎诚看见另一侧的下桥文,先是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年轻人的名字:“下桥家的文?” “对,对。”下桥文连忙起身,上前两步:“祖母说小时候你还带我去河里玩水,差点被淹死。” 黎诚算了算,在下桥文小的时候,角本隆也该有个三十多岁,这个年纪还带著小孩去玩水·— 当真是不好评价。 角本隆倒不在意,哈哈笑了两声,道:“怎么有空来看我?” 说罢把伞塞给一旁的山田安弘,让他拿著去收好。 下桥文笑道:“祖母要在这小城建一个分公司,特地遣我来这里调研一下。” 角本隆心里咯瞪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这小港口城市也值得生樱公司惦记?” “哪里的蒸。”下桥文道:“生樱公司来了,这里可就三是什么小城市糠!” 角本英姿开玩笑道:“那可要保留我这小房子啊。” “祖母特意吩咐过,您这儿可三许我动一丝一毫啊。”下桥文笑道:“我可三敢逆祖母,不然我爸可要揍我嘞。” 黎诚在旁边听了一阵,大概了解了樱子现在是个什么地位,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心底三免生出些感慨来。 角本英姿成为了日本家喻户晓的改革家,你似乎成了大企业的老板是么? 看见故人都混得错,黎诚心情也好了些,刚想开口说什么,耳嗽动了动, 悠悠改口道:“角本君,看来有人已经迫三及待了呢。” 角本隆稍微有些明所亢,可很快他就理解了黎诚在说什么。 门突然被粗暴地拉开,一群警察穿著任衣,一手握著短棍,一手握著火, 大跨步走了进来,额头上明治天皇为他们亲手选择的徽章发著幽幽的光。 任水顺著住衣浙渐沥沥滴在店里,为首的那个乐是刚刚在警局里和角本隆对蒸的警官。 “角本隆,你涉嫌谋杀,请和我们走一趟吧。” 他面业表情地朝角本隆亮出证件,末了价带看一股挑的眼神警了角本隆一眼。 这警官扭头看向房间里的黎诚、下桥文还有一脸懵逼的山田安弘,冷冷道:“这么多人?那刚好,我怀疑你们在密谋私会,房间里的一个也別放过,都走。” “还有他妻子,大概在房间里,也一起抓了。” 黎诚端起茶杯默默喝了口,一点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一旁的下桥文登时暴怒起来,指著这警官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要老子?” 黎诚微微摇头,原来三是脾气好,只是累角本隆和他身边的人脾气好。 这下和自己的分析累上了。 这警官被骂了一亏,从来在这片区域当老大当习惯了,怎能忍得住,第一时间也暴怒起来。 “敢这么和我说蒸?!” 他懒得问这人是谁,挥舞起手里的短棍直直朝这男人劈下,风声赫赫,这特殊材料做成的警棍轻便灵巧,威力似绝累三低,若是这样打在人身上,怎么著也要落个骨裂筋伤。 似见下桥文吼一声,直接唤出了他的妖鬼。 一只头顶生著双角的人型恶兽浮现,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棍子。 这奕物头似猿、似猪、似熊,唇如硃砂,伶如镜面,背后有青色肉翅,展开艺丈余,还艺有豹子一样的尾巴。 第197章 化鎧 第197章 化鎧 “雷鬼:生在空中的异鬼,有时候会拿著由雷电组成的斧头或是棍子,常常伴著雷声出没於空中,驯服后可引导雷电。” 黎诚愣了愣,思索一阵,之前的《百鬼抄》中不曾记载这种怪物,难道说这怪物还能生出新的? 电光火石之间,不等他多想,那边的两人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短棍重重打在雷鬼掌心,被它轻易握住,另一只手伸出,直直捏向这警官的脑袋。 以这雷鬼的握力,这警官脑袋直接被捏爆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这警官反而眼晴一亮,在这么危险的场合居然哈哈大笑道:“纵容妖鬼伤人袭击警察,罪加一等!” “你这蠢货!我们可不是那种寒酸的警察!” 而后所有警察身上仿佛被这雷鬼鉤动般腾起一阵烟雾,飞快在他背后组成一个奇怪的人形。 这人形妖鬼挥手拍开雷鬼的手,蹭一声拔出了腰间別看的长刀。 “.—”看清了这妖鬼的模样,黎诚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从牙缝里恋出句:“你特么在逗我笑?” 只见这人型穿著整齐规整的武士服,披散著头髮,单手握著打刀,只是脸上却戴著一副铁面具,手中那把打刀的形制黎诚也再熟悉不过。 赫然就是当初在京都踢馆时自己的打扮。 “不是,樱子你—” “铁面鬼:取於某位浪人形象的特殊妖鬼,据说曾是某位贵族的侍卫,曾护持过將军而被民间流传。” “后来在武家的同意下,该形象被用於各大警局镇守,每处镇压一枚特殊的妖鬼种子,遇见妖鬼行凶袭警,即可唤出该妖鬼。” 这熟悉的浪人武士刚一出现,雷鬼便畏惧了几分,不等它多反应,那铁面鬼手中长刀一展,顷刻提刀一撩。 会心现神流·提头落。 雷鬼身上雷霆勃发,刺啦一声,硬生生后移好一段距离,可铁面鬼不依不挠,踏步上前,竟是顺势摆出黎诚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架势。 八相·蜻蜓。 一之太刀! 不过仅有两段加速,速度也达不到当初黎诚的速度,只是捨身的意愿已经与黎诚相差无几。 它是只会前进的妖鬼,在袭击自己所守护之人的妖鬼死去前,它不会退缩半分! 当初警察局刚刚建立,各地被废除武士身份的武家屡屡作乱,天皇命令生樱公司研製一款用来保卫一方执法的强大妖鬼坐镇警局,这“铁面鬼”便是总老板樱子给出的答案。 “当初京都这人能搅动风云,用它来镇压那些还妄图復辟武士阶层的小丑再適合不过。”那时的樱子是这么说的:“反正他本人也不怎么喜欢武家,评价他们是一群毫无武士道可言的畜生。” 雷鬼惨叫一声,后撤两步撞在货架上,右手上出现了一道將小臂竖著切开的伤口,伤口往外散发看幽幽的森黑色鬼气。 “真难搞。”下桥文冷笑一声:“原来你们配有铁面鬼,怪不得这么囂张。” 那警官冷笑一声:“算是个有见识的,认得铁面鬼的名字。” “既然如此,还要负隅顽抗吗?!”身后铁面鬼再度欺身上前,手中打刀寒光熠熠。 黎诚看得眼角直抽抽,心中暗骂两声。 这妖鬼剑术在现在的他眼中也就平平,只是比起自己以前力气大了许多,还带著妖鬼的力量,自然不是下桥文的雷鬼可以抗衡的。 虽说下桥文也未尽全力,但就目前看来,自己也必然要出手。 下桥文冷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下桥文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原本看在铁面鬼的面子上,还想给你们个机会,看来是你们不要了。” “化鎧!” 下桥文喝一声,雷鬼一声嚎叫,巨大的身躯从背后死死抱住下桥文,皮骨血肉宛如融化了,贴在下桥文身上,仅在瞬息之间变成一副青灰色的鎧甲。 黎诚还记得这个,当初德川家茂曾和自己提起过,第三阶段討鬼卫称之为“化鎧”, 看来即使妖鬼平民化了,大体的方向还是没变。 在黎诚的感觉中,这妖鬼和下桥文的气息逐渐融为一体,一剎那后,隨著甲胃的凝结,妖鬼的气息居然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无生命的甲胃。 这甲胃上头闪烁著电光,挣狞可怖,肩吞上刻画著雷鬼骇人的模样,同时一柄闪烁著微光的长刀也出现在下桥文手中。 不似日本甲胃的形制,反而更像唐朝的明光鎧,黎诚眉头一皱,联合“雷鬼”这个名字,这明光鎧倒是令他回想起了些东西。 《宣室志》中有记载,唐御史居广陵郡,一夕,风雨雷电震耀,诸子俱出户望,且笑且置曰:“我闻雷有鬼,不知鬼安在,愿得而杀之可乎?”既而雷声愈震,林木倾靡。忽一声轰然,若在於房,诸子惊甚,即驰入户,负壁而立,不敢輒动。 其中记载雷鬼身尽青,他而,有金斧木楔,正和下桥文背后的雷鬼对上了信息。 黎诚若有所思,看来妖鬼並非日本独有,中国境內也有著它们的存在。 与此同时,黎诚轻声问身体里的释子道:“你看这妖鬼能化鎧,你能化吗?化出来是怎么一般模样?” 释子摇摇头:“不行,我,变不了。” 黎诚稍微有些失望,释子反应过来怒道:“你和人,打架,让我来,吃刀?” 黎诚想了一下那副场景,也觉得释子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还把她变成什么鎧申用日本人的话来说,还真有点鬼畜。 遂尬笑两声不再提及。 下桥文披上这套明光鎧,实是把警官们嚇了一跳,可铁面鬼却不曾畏惧,怒喝一声踏步上前,手中长刀已如劈山之势斩下。 下桥文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向上一架,练了许多年的刀法也不是架子,身体沉了沉,架开这一刀,雷光便沿著铁面鬼的打刀一路攀爬而上,发出的灼烧声。 “化鎧?!” 那警官心底一惊,知道是遇上硬茬了。 “你是何人!” 下桥文轻蔑一笑:“现在想听,晚了!” 警官忙后退几步,铁面鬼仍旧勇猛地在和下桥文搏斗,只是劣势渐显,最后被下桥文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直接腰斩,化为黑色烟雾缩回了眾人体內。 “你你!”这警官指著下桥文,色厉內茬道:“和我们作对,就是和整个国家作对。” 下桥文冷声道:“和我作对,才是和这个国家作对!” 角本隆默然,黎诚心中嘆了一口气,暗道:“最后还是走向了中央集权吗,也对,明治维新本来就是.” 严格来说,下桥文说的才是正確的。 警察在如今的日本,不过是他们高层的一条狗。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下桥文披著鎧甲,淡淡道:“一是跪下来给我好好磕上几个响头,给你们冒犯的角本隆先生也磕几个,我大概会留你们一条性命。” “要么,我把你们全弄死在这里,你们的高层就连一丁点风声也不会听到,你们信吗?” 下桥文持著刀往前走,那群本来还耀武扬威的警察们连连后退,直到退到瓢泼大雨里头。 “或者说听到了,也不敢说什么。” “我就不必了。”角本隆站在屋子里忽然道:“我只想老老实实经营这小店,你我萍水相逢,能为我出头我已经很感谢了。” 下桥文听出来角本隆的意思,也顺从符合道:“在你店里避避雨,帮你除掉些恼人的苍蝇,也算我一个报答。” 二人绝口不提之前的关係,黎诚知道这是角本隆还不想把身份暴露出来。 几个警察面面相,最后还是前头那人一咬牙,跪下带头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 身后的警察们也不是那种头铁的小年轻,明白该低头的时候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跟著朝下桥文磕了好几个头,顺带著也朝角本隆磕了几个。 “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群警官倒是混不吝,目前自己最大的底牌铁面鬼被砍死,火对付常人还有机会, 对付这种化鎧的傢伙自己这边配备的十几年前的货色压根连甲都打不穿。 角本隆默默摇头,退开几步,本该是一扫胸中积鬱的时机,胸中却並不畅快。 他忽得想起了父亲曾感慨过的:“弱肉强食,人兽何异啊。” 之前他们强,他们就能欺凌弱者,后来我们强,我们就能欺凌他们,而规则只是玩具。 父亲大概也是看到了这个模样,才对明治天皇失望的吧? “滚吧!”下桥文笑一声,道:“顺带滚回去和你们局长说一声,我下桥文来这里第一天,你们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好啊,好得很啊。” “我倒要看看,这里当家做主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警官浑身僵硬,听见这个名字,他只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隨著大雨的冲刷一点点消逝。 “下桥文”这个名字他並不陌生,或者说是太熟悉了。 那是京都生樱公司派来这里,实地考察生樱公司分公司建址的负责人的名字。 这个名字在局长嘴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就是再愚蠢的人也不会把这当成是玩笑, 而这警官身后那人眼神闪烁了一下,瞬间就知道自己兄弟闯下了弥天大祸,眼中凶光一闪,便在心底决定好了什么。 周围几户人家透过窗户偷看著这群跪在雨中的警察们,无不拍手称快,小声和家里人笑道:“这群渣也有今天?” 下桥文笑笑,寒声道:“看在铁面鬼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说罢看著一眾警察在雨里快步逃走,这才解开化鎧,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让角本先生见笑了。”下桥文又变回原来那副温和的模样,对角本隆点点头:“店里一切损失,我们生樱公司都会赔偿的。” 角本隆只是默默关上门,在心底嘆了口气,面上却毫无波澜:“无妨。” “下桥.角本” 房间里的黎诚皱著眉想了想,什么也没想出来。 之前角本隆听见生樱公司要在这里开分公司的慌乱並没有逃过黎诚的眼睛,角本隆隱姓埋名躲在这里,樱子为何又要在这里建立分公司? 这几大姓氏成了名门后,自然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和谐,至少在这里,黎诚就能看出几家之间的暗流涌动。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势態,樱子在这里头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什么信息也没有,也想不出来,黎诚乾脆不多想,只出来缓和一番气氛,问道:“下桥君这铁面鬼我看著倒是有些眼熟。” 下桥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角本隆解释道:“这是诚先生的后人,刚从国外回来。” 下桥文肃然起敬:“原来是那位诚先生的子嗣,怪我方才失礼了。” 黎诚摇摇头,懒得解释。 “自从国內开始做起了妖鬼生意,底层人之间妖鬼乱子越来越多,传统的巡查已经没办法轻鬆控制局面,这才有了铁面鬼。” “这铁面鬼乃是祖母以她最信任的那位侍卫为原型製造的妖鬼,专门供给一些落魄武家猖癜的地方维持治安。”下桥文道。 “製造?” 黎诚眉头皱了皱,他想到了之前的日本用普通民眾製造妖鬼种子的事情。 “哈哈,阁下大可放心,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国內那些製造妖鬼的傢伙早就被清算了,现在我们使用的是更先进更稳定的妖鬼製造方法。” 下桥文笑道:“有位古国的大祝由因变故,逃难至此,我们可不用以前那伤天害理的法子了。” “祝由?” 黎诚一挑眉头,他就知道这重世界的妖鬼大概本质不会那么简单。 所谓祝由,內压五劳七伤,外镇游魂邪神。在现实歷史中,自元代即列入太医院十三科。 祝由二字,对善神以祝,对恶神以咒。最早见於医书《素问》,谓上古之人治病,请人施展祝由之术,即可痊癒。 所谓妖鬼大概就是外镇游魂邪神的直接体现,只不过之前的日本不得其术,只能在梦中被动等待妖鬼入梦斩杀降服。 如今有了这位大祝由,妖鬼才彻底在日本普及了起来,就连港口一个倾奇者老大,都能搞到当初新选组都要大功夫搞到手的妖鬼种子。 第198章 祝由 第198章 祝由 “诚君对祝由术感兴趣?” 黎诚点点头,道:“我知晓你口中的古国大概是清国,那清国有此般秘术, 怎落得现在一个被瓜分的下场?” 在正常歷史里头,大清其实也是列强之一而欧洲列强对清王朝的瓜分实际上是因为作为垫底的列强,清王朝太有钱了对於已经走进资本社会的国家而言,当战爭的利益远高於战爭的损耗,那战爭就不会被政客们包装成让无数人流离失所的悲剧,而是他们口中“自由贸易”的一环。 下桥文轻蔑一笑,道:“当代祝由科绝顶不知所踪,其三大弟子,一反叛, 一倒戈,还有一个自认无顏去见师傅,隱入烟尘中不知所踪。” “叛者入了英国国籍,现在被奉为上宾,荣华富贵取之不竭,还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什么————劳伦斯。” 黎诚眉头抽了抽。 “倒戈者入了太平天国,將本密不外传的祝由术公之於眾。” “剩下的大祝由们早预料到清朝的崩塌,1900年左右就已经全都四散奔逃了下桥文笑道:“更何况,它在半个世纪前的国运水德黑龙,就已经被英国人斩掉瓜分。” “国运黑龙?” “在反叛的那个祝由协助下,清王朝被五斩。” “斩金殿王座为金龙,自此此地不生帝皇,祝由驱使白龙九条。” “斩苍翠山脉为木龙,自此沙漠绵延生机断绝,祝由驱使青龙九条。” “斩碧水波涛为水龙,自此周边海域日夜咆哮不止,祝由驱使黑龙十三条。 北“斩人间斗志为火龙,自此民眾懒怠疲惫,祝由驱使赤龙九条。” “斩沃野朝气为土龙,自此天下大旱数十年,祝由驱使黄龙九条” “共计小龙四十九条。” 下桥文感慨道:“若有人独占一条,该是何等风采。” 黎诚默然不语,那日夜里见到的绿色小龙身份昭然若揭。 而日本妖鬼復甦的日子黎诚还记得是在1857年,那时候大清已经步入晚期, 被第一二次鸦片战爭摧残几年,也和日本的小龙的时间对上號了。 日本妖鬼以前就流传有传说,在1857年暴增到能製造妖鬼种子回流经济,很明显是这小龙的影响。 也就是说,这小龙能影响到妖鬼的诞生。 由此看来,这四十九条小龙正是此重歷史中的根源性唯一歷史异物了。 “真是—————”黎诚嘆口气,道:“一个王朝的没落只在百余年间啊。” 下桥文昂首道:“一个王朝的兴起也只在百年间!” 黎诚再瞧这年轻人,只见他双目熠熠,对自己国家的强盛满足之情溢於言表角本隆没说话,只是默默端过来一叠小饼:“边吃边聊吧。” 警局里的气氛十分凝滯。 所有人都在抽菸,仿佛抽菸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们该怎么和老大说?”有人闷闷出声:“说我们得罪了生樱公司的人, 或许会影响到他们的决策?” “不至於。”挑畔角本隆的那个警官警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不知道寿三郎和我们之间的关係,就算我们得罪了他,寿三郎先生手里也还是有著足量的好地。” “只可惜了角本隆—” 他咬著牙道:“別最后建在他那里就好——— 身后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穿著警服的魁梧汉子大步走了进来。 跟个猩猩似的,足有两米多高,在一眾矮小的日本人之间鹤立鸡群。 “柳源老大—.—” “老大。” “大哥。” 柳源照夫铁青著脸色,笔直朝著那闯了大祸的警官走去。 这重世界现在的日本警署与现实有著很大不同,是由一位局长带队,旗下分五只小队,虽然这制度已经有些名存实亡,但这警官也因为小队长的身份在局內有著一定的號召力。 “柳源老大,我———· 话还没说完,柳源照夫已经一脚端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端出去好远一段距离。 “咳—.咳..” 他咳嗽两声,抬起头来还想解释什么,却见白炽灯的昏暗光芒下,柳源照夫已经从背后过一柄这时代不常见到的打刀。 柳源照夫冷声道:“根据局內法度,你惹了大祸,我已经知晓,今日我保不住你,你该用你一条性命为局內分忧。” 说罢拔刀出鞘,隨著这利刃的出鞘,淒冷的光华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一闪而过。 这警官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晴,失声道:“谁出卖我!” 他一眼就看见了柳源照夫身后低头扶著刀鞘的友人,一时失语。 半响,他才嘶哑著喉咙道:“中之条!我们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你居然出卖我!” “抱歉了。”中之条压低帽檐,眼中却不曾有著一丝对遭受背叛友人的抱:“你这次闹的篓子实在太大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背锅。” 这警官赤红著双眼就朝中之条扑去,被局长柳源照夫挥刀击落,再看时脑袋已经提在了他的手里。 柳源照夫冷哼一声:“还要行凶!” 这人不曾练过剑,本身身手也一般,没练过剑还没有武器,在柳源照夫面前隨时都可以一刀取走他的性命。 “我给你留一段体面时间,是让你好好想想遗言后事!”柳源照夫冷声道:“愚蠢的东西。” 他把这人的脑袋血淋淋地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道:“其他参与了这件事的人,我暂且记下,如果这蠢货不足以平息下桥大人的愤怒,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他咬著牙道:“別想著逃,你们的家人孩子可还在这里!” 中之条在背后默默听著,看著挚友死不目的脑袋,想到挚友也曾用角本隆的家人来作文章,只觉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能吃什么呢? 虾米只能吃那些活在泥巴里的东西。 虾米只配吃那些活在泥巴里的东西。 中之条恭敬接过柳源照夫砍死自己挚友的刀,比接过自己父母还要恭敬。 “把这脑袋洗乾净了,装在锦盒里,你和我一起去同下桥大人道歉。 2 中之条心中一喜,面上仍旧毕恭毕敬道:“是,大人。” 第199章 养鬼与养神 第199章 养鬼与养神 “哈!” 黎诚反手挑飞下桥文手中的竹剑,只是三招,下桥文就再度败在黎诚手里。 “厉害,厉害。”下桥文擦擦汗,气喘吁吁道:“不愧是那位诚先生的后人。” 黎诚已经习惯了,默默放下手里的竹剑,这种新式的由劈开的竹子重新绑成的竹剑韧性倒是不错,用来练习也还行。 他压根没尽全力,甚至都没怎么用心,在他看来,这下桥文的剑术大概也就在精湛80%到90%之间,甚至不如自己在京都用听风客技能学得精湛。 不过一想也是,现在已经不是武士的时代了,这剑技什么的最多也就是噹噹添头,再不是靠著这东西吃饭的年代,想再復现当年京都道场盛况已经基本没什么可能了。 剑术从来是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才能磨链出来的,下桥文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料想也不会有多少近身搏杀的机会。 再退一步来说,他的祝由术和化鎧妖鬼也是他实力的一部分,只是对比异常力量,所谓的剑术已经是明日黄了。 下桥文揉了揉手腕,感慨道:“阁下都这般厉害,也不知道诚先生该是何等风采啊·—.——” 二人走到台阶边坐下,下桥文颤抖著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又感慨道:“连茶水都还是温热的,我提出和诚君较量真是不自量力。” 黎诚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又有话要说。 果然,下桥文紧接著又道:“只是我下桥家也有一招绝学——— “停。”黎诚出声打断道:“今天我暂时不会再陪你练剑了,一会儿我还要出门。” “你先把这三场的钱给我结了。” “对,对。” 下桥文一拍脑袋,忙从衣袖里取出一叠纸钞。 这是明治天皇在大政奉还之后,在角本英姿的提议下发售的特殊纸钞,上头印刷有明治天皇的头像,也作为扭转民间常年只知有武家將军而不知有天皇的筹码。 黎诚来到这重世界是准备了些许金子作为货幣的,如果是在五十年前,这金子当成小判用一点问题没有,只是有天皇背书的纸钞发行后,金子在民间流传就变得异常艰难。 下桥文昨晚在这里留宿一晚,今早见著自己在练剑,兴致一上来就要和自己比划,输了一把后豪掷千金要打第二第三把。 黎诚陪他打了三场,从一招制敌变成两招三招一一倒不是因为下桥文在进步,只是黎诚觉得老板还是心情好些比较好割韭菜,不然人家把把被一刀秒还玩什么? 深谱人性的黎诚遂赚得巨额钱財,至少今天释子说要出门去玩,黎诚有底气带她出门逛街了。 黎诚是个要脸的,没钱不想找自己名义上的晚辈角本隆要,又不好意思吃白食,无比怀念起给自己发钱的友近学来。 哦,对了,还有那个用自己私人小金库给黎诚叫他別丟道场脸的十天宗一郎。 虽然那死人脸看著很恐怖,每晚还夜夜笙歌,但实际真是个好人吶。 黎诚想到这里,就要起身:“下桥君,我要出门逛逛,比试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下桥文忙点点头,道:“那等你回来再说。” 黎诚微微一笑,挥手召出释子,只见这少女换上了一身应景的和服,腰间和脖颈间还有著一道模糊的痕跡,伤势还没好完全,只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走吧。” “诚君,稍等—”可是下桥文第一次见著释子,却有些惊疑不定地瞧著她:“诚君—这是—” 黎诚也来了兴趣,释子现在是个什么存在他也不能確定,又是妖鬼,又是人神祝福,还吃了一条半个蛟君化成的化龙祝福。 下桥文打量释子一番,沉声道:“诚君这是在养神?” “养神?” “阁下不知道?”下桥文讶异道:“祝由术祝神咒鬼,对妖鬼的驱使大致分为两条路子。” “一是养鬼。” 下桥文挥手召出雷鬼,这挣拧的怪兽此刻温驯地趴在地上:“养鬼即为化鎧,鬼愈强,鎧愈强。” “以往的鬼武士梦中斩鬼后还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便是没有祝由术把控的结果。” “二是养神。” 下桥文看著眉目灵动的释子喷喷称奇:“养神要有机缘让妖鬼死后开灵智, 虽不可以化鎧,强盛的神却可如一传承千代万代保家。” “养鬼者死则鬼死,养神者死而神不殆。” 黎诚看了释子一眼,却见释子那边摇了摇头。 “你死,我死。” 看来释子和这重异常歷史里头传统的养神还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黎诚诚恳道:“不知下桥君可有养神的秘法?” 下桥文遗憾摇头,道:“那大祝由只教给我们养鬼,他自己也只养鬼,不曾见他养神,所以这条路我也不曾见有人走过,只是听大祝由提到过。” “最难的一点就是让妖鬼生出神志,就连大祝由都说自己不曾有机会养出一个神,只能全然靠机缘。” “或许正是因为门槛太高,那位大祝由才没教我们养神。” “况且他本人也说过,养神养鬼並无高下,只是门槛高低而已。” “但他应该是有养神的法子的。”下桥文认真道:“若阁下真是诚先生的后人,借著这层关係,同祖母求个方便,要来养神的法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黎诚眼神闪烁一阵,看向释子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不是,这玩意是神啊? 不如当鬼养了,还能化个鎧。 释子和黎诚心意相通,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扭头走出了小院。 黎诚告一声罪,快步跟上释子。 “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养神啊。” “我,无所谓。” “按照他说的,如果你是我养的神,那你应该就能彻底脱离我而存在。” “毕竟就连我死了你也不会出问题。” 黎诚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岂不是能把你留在姐姐身边?” 他顿时面露喜色:“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姐姐在现实中的安危了。” 释子忽然停住回头给了他一拳:“傻逼!” “整天,姐姐姐姐,烦死人了!”说完气呼呼走远了。 在黎诚和释子离去后不久,一道风尘僕僕的身影从鸣笛的火车上慢慢走下来。 他的眉间存著一股未尽的煞气,腰间居然別著一柄不常见的打刀。 他的身后,他的妻子穗乃香和阿奈毕恭毕敬地跟著从车厢里走出来。 车厢里安静极了,拉满的窗帘遮住了里头四具残破不全的户体,鲜血溅得整个车厢都是,很难想像期间发生过什么样的大战,而其他乘客闭著眼还在熟睡。 老人的身侧足足站著四只挣可怖的妖鬼。 “斩鬼卫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角本英姿咳嗽两声,面上却有些年轻人的迫不及待:“倒是我老了。” “诚君,一別四十八年,別来无恙啊。”他哈哈笑了两声,大步走出了车站。 第200章 寿三郎的小算盘 第200章 寿三郎的小算盘 下桥文坐在柜檯前,很难想像这位身负生樱公司重任的年轻人现在还优哉游哉呆在小店里发呆,琢磨著黎诚是怎么越过自己刀刃打中自己手腕的。 太快了,像是影拔的手法,却压根没办法用影拔的防御手段去防。 刀剑的落点完全隨心所欲,自己所学的目视完全没办法猜测到这人剑术的节奏,只能完全跟著他的节奏走。 不过,如果自己完全和他搏命打呢? 下桥文觉得可行,决定等一会儿黎诚回来后再同他打上一场。 话说也快午饭时间了,诚君也该回来了。 正想著,门忽然被拉开了。 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摘下帽子,露出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的月代头。 现在的年轻人早就不能接受这种地中海髮型,下桥文也是留的半长短髮,现在还留著月代头的,要么是华族的老古董,要么就是不甘心的武士用这种方式抗爭。 下桥文抬头看了一眼,看见三人逆著光走过来,一时间没看清几人的长相, 开口道:“主人家暂时不在,需要什么东西先看看吧。” 右侧那女人上前两步,道:“隆君去了何处?” 下桥文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是美奈啊。” 他认识美奈,虽然是个妖鬼,但是她的身份却不一般,跟在角本隆身旁也许多年了。 “这两位是” 下桥文目光看向角本英姿和他的妻子,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有些难以置信。 “英姿先生?!” 角本英姿正观察著小店里的布局,闻言转过头去,他不认得下桥文,只是困惑道:“我曾教过你么?” 下桥文忙越过柜檯,迎上去,像个学生般毕恭毕敬道:“不曾有机会在英姿先生私垫里上课,却神往已久。 角本英姿摇摇头:“你若想学,我写的文章大可看看,多看我年轻时写的那些见闻,少看我后来写的不知所云的那些感悟。” 下桥文忙不迭点头:“是,是。” 正聊著,外头传来一阵喧譁声,角本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寿三郎先生, 我同你说了许多遍了,我这小店绝不会卖,无论你给多少价格。” “隆先生,你看这小店也不赚钱,何必呢?”一道听上去倒是憨厚的声音响起:“我开的价格够你三代过上好日子了,你不为你著想,也要为你的后人著想吧?” 小店门口,角本隆被一个有些富態的胖子扯住衣角,胖子身后跟著个穿著常服的壮汉。 壮汉背后跟著个端著礼盒的下人,低著头,看不清脸这胖子穿著时尚,一身上下都是生樱公司的高端產品,西式的黑色西装和配套的长裤,还戴著一顶圆圆的绅士帽,拿著一根英国產的“礼仪杖”。 角本隆看著寿三郎身后的两人,认出了前头那人是警局局长柳源照夫,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立眉质问:“难道我不卖给你,警局就要插手吗?” 柳源照夫嚇了一跳,忙和寿三郎隔开一段距离,解释道:“我只是来寻下桥先生,同他为我手下人道歉,只是同寿三郎先生恰巧顺路,没有其他意思。” 角本隆微微鬆了口气。 小店里,角本英姿把门微微拉开一小段,拦住迫不及待要在他面前表现的下桥文,透过这小缝隙观察著自己许久未见的孩子。 恰巧此时黎诚也领著释子回来,也瞧见了门口拉拉扯扯的两人。 “隆先生,无论什么代价也不肯出让吗?” 寿三郎见周围人慢慢围了过来,有些焦急,大声又问。 “无论什么代价!”角本隆掷地有声。 寿三郎忽然鬆开拉著角本隆的衣角,嘆口气苦笑道:“是我唐突了,哎呀, 隆先生,那就只怪我和您的房子没有缘分了。” 说完似乎是觉得有些丟脸,扭头就走。 黎诚在一旁倒是看得透彻,这寿三郎其实已经达到了他的自的。 寿三郎想要买地皮,被角本隆拒绝了,但只要让眾人都知道角本隆对这块地皮的坚决,那生樱公司调研权衡后也会忽略这里。 资本总是逐利的,虽然寿三郎没能形成垄断,但他自信在角本隆摆出这种態度后,生樱公司还是会选择自己的地皮。 自己又不打算敲诈生樱公司,角本隆態度又这么坚决,生樱公司没道理不选自己。 他面上有些尷尬,可心里却畅快得很,琢磨著未来和生樱公司合作的项目, 脚步也轻快起来,快步坐上自己停在路旁专门等待角本隆的高级汽车,一骑绝尘而去。 而柳源照夫忽然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问道:“请问下桥君还在您的店里吗?” 角本隆刚要开口,就瞧见店门里严肃著脸打量自己的角本英姿,大脑岩机了一瞬间,张嘴刚要喊,又努力把嘴里的“父亲”咽了回去。 “下桥君!”他朝房间里头喊了一句。 角本英姿让开两步,下桥文忙冲了出来:“我在!” “找你的。”角本隆丟下这么一句,直接先进了小店。 他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的每次出行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他的安全关係到整个日本的大局。 这么大的年纪了,他这种身份怎么能这么任性?! 角本隆越想越气,没有和父亲重逢的喜悦,反而是有些急躁慌张。 黎诚瞧见角本隆的慌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算了算时间,心里头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边柳源照夫还在同下桥文解释著什么,下桥文一改在外人面前急躁的模样,倒是露出了几分贵族的气態来。 黎诚懒得听这两人扯七扯八,看了一眼那个被中之条踢在手里的锦盒,鼻尖动了动,闻见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还夹杂著一股乾燥的香,大概是为了冲淡血腥味放的乾瓣。 再结合柳源照夫这毕恭毕敬道歉的模样,大致也猜出来了是什么东西。 “还是和以前的日本一个样子啊” 摇摇头,在人群里悄无声息地往小店里走去。 第201章 故人重逢,当以剑问 第201章 故人重逢,当以剑问 小店里,角本隆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怒意:“父亲!” “你怎么出门时不同我们打个招呼,你知道你这么做多少人会感到困扰吗?” “你不是年轻时候的那个自由自在的旅行家了,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不能让你这么任性。” 四十岁的角本隆在他老父亲面前发怒,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角本英姿冷著脸,冷冷对角本隆道:“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天皇都管不住我,你也来管我?” “所以我都说了,为了整个日本,你不能这么任性!”角本隆气炸了,可还是压著嗓子。 “日本?”角本英姿在自己儿子面前丝毫不掩饰对现在这个国家夹杂著恨铁不成钢的厌恶:“我为日本付出的够多了,我凭什么还要因为这狗屁道理继续?” “继续为一个不管不顾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的弱智天皇,和他那些蝇营狗苟的手下卖命?!” “父亲!” 眼见二人的爭吵愈演愈烈,美奈和角本英姿的妻子穗乃香站在一边一脸为难,这对父子就是这样,一见面就吵,从角本隆二十多岁一直吵到现在。 黎诚斜倚在门旁观察著已经老去了的角本英姿。 “姓名:角本英姿“性別:男” “状態:二十四祝由金钱压命、养鬼、重病。” “简介:在这重世界里,他或许是两个受你影响最深的人之一。” “二十四祝由金钱压命:清王朝叛逃大祝由『完顏睦特』埋入其身体二十四枚太平金钱,压五劳七伤,吊住其性命。” “养鬼:以祝由术养四大妖鬼『痴鬼』、『红叶狩』、『夜叉』、『大禿”。” “重病:年老体衰,身患重症,凭藉二十四祝由金钱压命存活。 。, 黎诚瞧著这面上依稀能瞧出年轻时候模样的老人,灰白的头髮一丝不苟地扎著月代头,脸上的皱纹宛如树皮,额上生著点点老人斑。 他实在是很老了,老得快要死了。 他的腰间別著一柄打刀,做工精良,除此之外再看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穿著也是普通的木履和再平凡不过的粗布衣服。 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听不出重病的感觉,黎诚猜测大概是因为二十四枚祝由金钱压命的缘故。 “我说的难道有问题么?难道你看不出来现在日本的困境?!” 角本英姿几乎是指著角本隆的鼻子在骂:“隆!你这蠢货,怎么在外头住了这么些年,叫你看了这么多人的人生,可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骂到兴起,隨手从旁边那人手里接过一杯凉茶,隨口道了句谢仰头喝下:“ 我都叫你多看看” 正要继续说下去,可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去死死盯著那递茶给自己的年轻人,呆呆愣了好一会儿,半响才喃喃说了句:“诚君?” “是我。”黎诚微笑点头,接过他喝完的茶杯,笑道:“一別四五十年,角本君,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角本英姿仔细观察了他的面目,有些恍惚,可又忽得道:“和老朽去单独聊聊吧。” 黎诚抬手应下,二人在其他人的眼神中走过小店店面,穿过小院,走进后头的房间里。 角本隆深吸一口气,他猜到父亲之所以会来大概率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便也不再多问,扭头出门去看看下桥文解决得如何了。 “诚君你还是当初那副模样啊—”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片刻,只听得角本英姿感慨一句。 “时间为什么偏偏对你网开一面呢?” 黎诚摇摇头,道:“时间不会对任何人网开一面,我只是横跨了时间。” “我原以为会是两个老头无趣的重逢,没曾想竟是这般奇妙的境遇。”角本英姿没理解黎诚的意思,但还是笑道:“此事在我平生录里可再添几笔。” “平生录?” “算是遗书,也算我的墓志铭,我修这书修了快一年了。”角本英姿取下腰间打刀,放在一边:“人老了,就总想给人生做个总结,好风风光光迎接死亡。” 黎诚见角本英姿脸上一阵平和,感慨道:“在这点上,我不如你。” “是我不如你才对。”角本英姿肃然道:“我是已经快要死了,不得不迎接结局,可诚君您的路还长著呢。” 黎诚摇摇头,不多说什么。 角本英姿一阵恍惚,道:“我在归国后从樱子小姐那里知晓了你失踪的消息,本以为此生你我再会无望,没曾想还能再次见面,虽然已是耄,却也难得》 黎诚笑道:“不准备同故人讲讲之后发生了什么?” 角本英姿也笑:“大概诚君是想问樱子小姐吧。” 黎诚也不反驳,只是笑吟吟道:“还是先讲讲你自己吧,日本的改革者,通缉犯,角本英姿的大名可是无人不晓呢。” “天下谁人不识我。”角本英姿大笑起来,声音中带著几分自豪:“当初夸下的海口,我確实办到了。” 过了好半响,午饭早已经做好,可屋內閒聊的两人还没有出来的跡象。 角本隆嘆了口气,起身道:“你们先吃吧,我去催催。” 说完走到屋前,听见里头传出的笑声,犹豫一下敲了敲门。 “父亲,你们已经聊得够久了,该吃饭了。” “剩下的话,吃完饭后再聊也不迟。” 屋內的黎诚点点头,起身:“也是。” 角本英姿也起身笑道:“方才诚君质疑我的剑术,不如稍后我先向你展示一番?” 黎诚一时来了兴趣,全然忘了自己也是野路子,笑道:“你半路出家,能学个什么?” 角本英姿拾起身侧的打刀,眯眼笑道:“士別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你我故人重逢,本应有千言万语要讲。”角本英姿正色道:“只是武人的话语千千万万,那些诉衷肠的话腻腻歪歪,都不如剑上说话来得痛快。” 他拇指前推,露出一截寒光的刀刃来。 “诚君,当年的我没资格同你並肩作战,如今,我也想和你在剑上过上一两招,以全我內心多年的憧憬啊。” 黎诚笑笑,道:“自无不可。”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天守阁曾斩落妖鬼的剑!”角本英姿眼中满是斗志。 第203章 药剂灰鸦,公司专员 第203章 药剂灰鸦,公司专员 在黎诚拔出神通刀后,他清楚地看见自己身上拴著的无数条细微的漆黑锁链,一端连著自己全身上下,另一端连在斩鬼卫那些锁镰上。 被神通刀斩断的锁链扭曲著要再度重连,只是黎诚並未给它们这个机会,又是一刀斩断,但这些锁链时时刻刻都在癒合,黎诚想了一下,懒得再斩。 而后他在斩鬼卫惊骇的眼神中持著双刀前冲,斩鬼卫不敢抵挡,他们明明都是化鎧的境界,却连黎诚一刀也不敢接。 在他们眼中这男人的力量简直难以理喻,难道那四臂恶神是他的妖鬼?可上头却连一点妖鬼气息都没有。 八人虽不敢直樱其锋,围成的圆阵协力卸力倒也还能勉强支撑,毕竟只是一人一刀,黎诚心疼释子,在她伤好乾净前都不怎么想让她出来作战。 见黎诚和八人缠斗,暗中观察的那人鬆了口气,只当黎诚刚才是在放大话。 可没曾想另一边却先撑不住了。 角本英姿养了四只妖鬼,都是走的养鬼的路线。 其中大禿为他平添了百年时光,让他触碰到剑圣的门槛,此刻的大禿是他手中的利刃,刀型不是打刀,而是太刀,刀铭“百年光阴桑下一梦”。 这妖鬼是他在一处渔村寻到的,那儿是有名的长寿村,老人都能活到一百五六十岁,角本英姿得到消息,好奇前去一探究竟,很轻易就遇见了大禿。 当初初遇的时候,大禿正呆在桑树下乘凉,它只有五六十厘米高,全身没有毛髮,却生著皱皱巴巴的皱纹。 看见角本英姿过来了,只是抬眼看了两眼,连躲避的意思也没有。 角本英姿见大禿没有害人的意思,也没有上来就喊打喊杀。 二人就这样坐了一下午,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忽然大禿问角本英姿,说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但我有一个问题,你能答出来我就愿意跟你走。 角本英姿说请问。 大禿犹豫了一下,问,我活得很久了,想知道活得久是好事还是坏事。 角本英姿说中国有句古话,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大禿说我知道,又反问,那如果是有德行的人呢? 角本英姿说:体无定用,惟变是用。用无定体,惟化是体。 大禿愣了愣,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了,不过你这小辈,大概以后也活不长。 於是便被角本英姿降服,为他平添百年光阴,触碰到剑圣的门槛。 那时候的角本英姿正和明治天皇如火如茶地改良著维新,不把大禿说的话当回事。 那大禿化为的太刀掠过一名斩鬼卫的额头,斩出道血痕来。 角本英姿暗嘆一声,有些可惜没能斩下这人首级。 那斩鬼卫顾不得惊骇,咬著牙后撤两步,又继续上前与角本英姿缠斗著。 三个斩鬼卫想要彻底限制住角本英姿还是有些勉强,在火车上时,角本英姿就能杀四个来袭击他的斩鬼卫,本来他们的计划中需要有八人围攻,才堪速战速决。 他们原以为带了十三个斩鬼卫对角本英姿应当是必杀,可没曾想半路杀出个黎诚来,危险程度比之角本英姿更甚。 见面先斩两名斩鬼卫,那牛头妖鬼化鎧在他面前宛如纸糊的一样,不得已必须先点杀掉他。 但是被八人围攻的黎诚现在仍旧压著他们打,每次一旦锁链有要振盪勾魂的趋势,黎诚的神通刀必然先到,將那锁链斩断。 那围攻角本英姿的三人只得咬著牙硬撑著,他们必须坚持到八人合力绞杀黎诚,人力总有尽时,他们不信黎诚能一直坚持下去。 可这谈何容易,他们抱著不切实际的幻想,黎诚心里却清楚得很,自己手中还握著三次归乡,更別提他甚至没有开启故乡祝祷。 斩鬼卫的牛头锁镰勾在角本英姿的妖鬼鎧上,却压根勾不出他的魂魄。 他化鎧的妖鬼名为“痴鬼”,並非日本本土妖鬼,而是大祝由自古国带来的一种妖鬼。 痴鬼,顾名思义就是痴迷於某一种东西的妖鬼,为此甚至能放弃去转世投胎角本英姿曾私下去问大祝由,说斩鬼卫的勾魂该如何应对? 大祝由上下看了他两眼,说我这里有一只妖鬼,勾魂不去要留人间,你如果想要,就拿你的利益来换。 角本英姿知道大祝由是要他在生樱公司的乾股,和朝仓樱子商量后换给了他,拿到了这只痴鬼。 於是日本仅有的一只痴鬼落在了角本英姿手里,明治天皇后期想杀角本英姿,都因为这勾魂不去的妖鬼而折戟。 这也是为何角本英姿明明自身算不得绝强,却能压著斩鬼卫打的缘故。 斩鬼卫最强的手段在他面前无用,角本英姿早猜到自己有一日要与天皇翻脸,为自己留了后手。 眼见角本英姿这边颓势尽显,黎诚那边久攻不下,暗中隱藏著的那人一咬牙,寒声下令:“大势已去,且先走!” 十一名斩鬼卫令行禁止,立刻抽身而出,四散逃开。 暗中那人也悄悄后撤,想要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来都来了,就別走了。” 没曾想黎诚冷笑一声,在他身上,汹涌无尽的星河般的流沙喷涌而出,化为万千触鬚捲住四散奔逃的斩鬼卫,还有那个隱藏在半空中的年轻人。 道果金泥! 此乃若水道人三样馈赠之一,真君道果山磨炼而成的金泥。 只是年轻人冷笑一声,自己的妖鬼可不是那种大路货色,他虽看不出这泥沙的来歷,却明白它决计卷不到自己。 可没曾想地上黎诚冷冷一笑,手中神通刀破空掷出,一下钉中这半空中的年轻人。 半空中宛如水中平起涟,他骇然发觉自己被这一刀把自己逼出了神隱的状態。 怎么可能?! 得自那位大祝由的神隱鬼怎会失效?! 这年轻人来不及多想,忍著剧痛,忙在半空中大喊一声求饶:“生樱公司愿以百万赎我性命!” 直接报价,很好,很有公司財阀的气势。 而后啪嗒一声摔在水池里,溅起一片水。 黎诚上前两步,捏住他的衣领,把神通刀从他肩上拔下,身后倒卷的天河流沙在低沉的惨叫声中將十一名斩鬼卫闷杀,又化为不起眼的流沙落回自己身上。 黎诚不怎么愿意动用道果金泥,一是自己无,贸然依赖这东西或许指不定哪天遇上个识了无的行者,被他勾走自己后悔都没地方后悔去。 二是因为消耗实在太大,就刚刚驱使这一阵子,自己浑身血气都有些萎靡, 甚至比方才被八人围攻还要疲惫。 角本英姿收刀重重喘息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他年迈的身体不怎么足以支撑大战,如果今天没有黎诚在场,他大概已经被杀死了。 “诚君真是神仙人物啊” 角本英姿见著这宛如星河倒掛的金泥,心底感慨一声,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这被摘下来的年轻人几眼。 “认识吗?” 黎诚扭头问道。 “不认识。”角本英姿摇摇头。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杀了就是。”黎诚淡淡举刀,就要一刀给这年轻人砍死。 “等、等下!”这年轻人看黎诚这杀神莽夫模样不似作假,道果金泥收回后留下的十一具斩鬼卫尸体也委实有些孩人,忙道:“我是生樱公司专员,纪伊德川家的平八!” “纪伊德川家?”黎诚挑了挑眉,知道这是“御三家”之一。 所谓御三家,指的是水户德川家、纪伊德川家和尾张德川家,如果德川宗家没人能够继承將军的位置,那人选將由这三个家族中选择。 但是其中水户德川家比较特殊,他们世代作为副將军,负责弹劾將军的不正行为以及幕府与朝廷的沟通。 將军家绝嗣时的由谁继承也是水户家决断的,但在后来的演变中水户家也加入了御三家, 面前的年轻人称自己来自纪伊德川家,身份大概不会低,可缘何角本英姿认不得这年轻人? 角本英姿似是看出了黎诚的困惑,摇头道:“我多年未入京都,那些权贵也认不得许多了。” 黎诚点点头理解了,脱离政治中心久了是这样的,只知大势而不知末节,毕竟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角本英姿如果想专心思考,就势必不能像年轻时一样在权势里牵扯太多。 那年轻人德川平八见黎诚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忙捂著伤口咽了口口水,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道:“我乃生樱公司专员,並非针对你,只是跟踪斩鬼卫记录他们身上的『灰鸦』药效。” “就是他们吃的那个药?” “正是。”德川平八忙道:“生樱公司遣我来的,我为生樱公司办事!” “试药?” “就是他们服下的那种刺激妖鬼的药剂。 1 角本英姿嘆了口气,道:“你若不说这个,看在樱子的面子上你还能活上一遭,你若点了这种名头,那你面前的人可就不会留你了。” 德川平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天旋地转,看见自己的无头尸体,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斩首了,连多想片刻都没有机会,已然眼前一黑, 黎诚默默收起神通刀,回头看向角本英姿:“我记得昨日你曾同我说过,隨著祝由术的完善,妖鬼可以收集死者怨念、野兽精魄铸就,不再局限於人魂。” “是。”角本英姿点点头。 黎诚摇摇头,接著道:“可你也提到过之前天守阁我们见著的那种药,是日本早期妖鬼综合了东印度公司那种让人不眠不休的药物的產物,必须以人命才能淬炼。” “所以生樱公司是明令禁止生產的。” 角本英姿默然,不知道面前这男人在想些什么。 “当初以日本人性命炼妖鬼,现在又以旁人性命来炼药。”黎诚嘆了口气:“从古到今,日本掌权的人,似乎永远是那么卑劣。” “我不赞同,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角本英姿轻声道:“我也是从奴僕干过来的,底层人的痛苦我也知道,可在上层人眼里这是对整个日本都有利的事,高层想要,普通人又算什么东西?” “我早发现了,只是不敢断言,让隆在这里安家,替我收集出入口的情报, 他们已经彻底瞒不住了。”角本英姿从怀里取出一张货单来,递给黎诚。 黎诚接过看了两眼,发现这小城港口的吞吐量不大,差价却十分可怖。 “这里就是灰鸦的中转点,是入口灰鸦原材料的港口。” “天皇、將军、生樱公司,全都参与其中。” “生樱公司要在这里建分公司,大概率和这个有关,他们需要一个中心来造假,否则就连我都瞧出来不对了,这事迟早会败露。” 在1912年,哪个人口繁多的国家距离日本最近,人命又最不值钱?答案不言而喻。 “她这些年干了什么?”黎诚倒没有显得多愤怒,只是淡淡道:“我对故人没什么太大期盼,只是她在我这的形象有些陌生了。” “士別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角本英姿低声道:“你大概不会喜欢现在的樱子小姐,哪怕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有些落魄的侍女了。” 第二天,角本隆起了个大早,见著自己老父亲和黎诚在呼味呼味挖坑。 旁边堆著一堆户体,格外孩人。 角本隆一股冷气直衝天灵盖,上前两步结结巴巴道:“昨夜发生什么了?” 这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些慌乱,却见黎诚挥舞著手里的铁锹坦然道:“今早起来,发现尸体忘处理了,角本君你也別愣著,快过来收尸了。” 一旁的角本英姿苦笑两声,嘆道:“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要为处理户体发愁啊—..” 黎诚笑道:“大家现在可不是当年替將军办事的时候咯。” 角本隆傻了眼:“那你们也不能就埋在园里啊!” “哎呀,以后你再慢慢处理咯。”黎诚不甚在意,笑道:“让下桥君也出出力,反正他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忽然,他拍了拍脑袋:“不行,下桥君也是生樱公司的,万一认出昨晚那小子......” 角本隆傻眼了:“你们还杀了生樱公司的人?” “算了,还是先把这个小子处理了再说。”黎诚催促道:“快些埋完,我们还得赶火车呢。” 角本隆愣了愣:“赶火车?去哪?” “上京。” 第204章 武家 第204章 武家 车厢內轰隆轰隆声不断,嘈杂的机械音伴著路人喧闹的谈笑声,把整个车厢都渲染得市井气十足。 旁边的工作人员在议论著前些天火车上发生的一起极恐怖的杀人碎尸案,至今都没找到凶手,后来被警署接手过去以后又不了了之。 那边的乘客在谈论盐又要涨价,什么时候能跌回来。 角本英姿坐在靠里头的位置,没有睡觉,只是闭眼休息著。 黎诚坐在他旁边,一边看著从角本隆家里来的书,一边抿著嘴里的麦芽,也是从角本隆家里来的一一不过这个他付了钱。 “方便和我评价一下现在的樱子吗?” 半响,实在是因为环境太过嘈杂,黎诚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轻声问道。 角本英姿闭著眼思索一阵:“贪婪、易怒、不择手段。” “听上去比我想像中糟糕。” “只会比你的想像更糟糕。”角本英姿轻声道:“在我离开前,生樱公司里大致分为四派,其中樱子那一派是最不择手段扩张的一派。” 黎诚默默听著,试图用这些事件侧写,在心中那个樱子的面目上逐渐填充血肉。 “武家没落之前,德川家茂完全把樱子当做你的代言人,所以生樱公司初建的时候就有了许多贸易利好。” “她借著將军的势收服了朝仓家,后来朝仓家所在的那一大块国土都被她买了下来。” “听上去还不赖。”黎诚一挑眉头。 “朝仓家这么容易屈服的原因是樱子借著新选组和將军的斩鬼卫,直接杀掉了除了朝仓家宗家老人以外的所有有资格的继承人,包括分家。” 角本英姿轻声道:“无论年长年幼,全杀了。” 黎诚默然。 “她作为唯一一个仍怀著朝仓家血脉的年轻人,在京都和自己的祖父辈的老东西谈论了许久,最后那个老人还是选择將朝仓家交到她手上,自己也被樱子软禁在京都。” “不知所谓的家族观。”黎诚摇摇头:“仅凭朝仓家的摊子还不足以將生樱公司扩大成现在这种地步吧?” 角本英姿点点头,道:“朝仓家的归顺只是她积累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她手底下生樱公司那几乎无底线的扩张。” “通过政治权利挤占市场份额,垄断原材料加工,与东印度公司签署独立条约。” 角本英姿娓道来,声音中却存著几分惆帐:“我没办法否认她对日本最近的贡献,却也同样没办法否认她的贡献是沾著血的。” “就像天守阁那晚还活著的叛军们,我们难道能说他们真的没有一丝为了这个国家好的愿望吗?” “按照你的描述,樱子应该不会说自己是为了这个国家这种不知所谓的话。”黎诚淡然道:“除非这样有利可图。” “是的,樱子本人对这种名头无所谓,但是她认为这样能更促进生樱公司在本土的销售,就有意將生樱公司在往“经济救国』这一方向包装。” “事实上,它也確实做到了。” 黎诚摇摇头:“不够。” 角本英姿有些困惑:“什么不够?动机吗?” “我认可现在樱子这么做的动机,她的確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黎诚淡淡道。 “我说的不够是指实力,生樱公司要想动这种级別的手脚,必然本身在政治团体中就要有一定的份量。而想要在政治团体中有份量,就必须本身要足够级別。” “这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角本英姿理解了黎诚的意思,在生樱公司发展起来以前,是没资格垄断竞爭的,这必须要有强权人物以自己为她站台,但是强权人物这般强硬的站台,光靠黎诚的人情可不够,生樱公司本身也必须要有足够的份量满足那些贵族的饕餐大口。 角本英姿答道:“因为樱子她———” “她把整个生樱公司瓜分了。” “现在公司內四脉派系,也正是因此而生。” “樱子一脉、將军一脉、大祝由一脉、还有天皇一脉。” 角本英姿没有细说四脉的纠葛,大概是想到自己离开政治中心这么久,多说多错,毕竟资本场上的东西,队友和对手都是日拋的。 “樱子分割生樱公司的时候,生樱公司体量如何?” 角本英姿轻声道:“比现在的生樱公司来说不算大,但是樱子那几年的时间全都押在上面了,那是她呕心沥血的结晶。” 黎诚沉默一小会儿,脑海中闪过当年马车上自己的建议一一“如果是我的话,只要有能破局向上爬的途径,就绝对不会畏首畏尾。” 黎诚抿抿嘴,不知该作何表情。 樱子確实听进去了,作为老师而言,自己应该高兴。 无论是把自己的数年的心血直接送出去换人情,还是不择手段大搞垄断,都在贯彻自己的建议。 只是黎诚还是有著正常朴素的道德观,虽然认同樱子“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决心,却没法说这样做是正確的。 黎诚不再多问,嘆口气也默默闭上眼晴,耳中嘈杂声渐渐退去,迷濛的雾气浮现,黎诚的心神再次潜入了五兵之炼中。 “全死了?!” 京都天守阁中,年迈的老人穿著华丽的常服,右半边身子露出来,一位穿著朴素的女子站在身侧,手里持著一排银针,在他身上针灸。 这女子的手法十分了得,落针毫不犹豫,乾脆利落,插拔之间带著一种古怪的韵律。 这男人正是明治天皇,近现代日本的奠基人,明治维新的主导者。 他也很老了,裸露出来的皮肤宛如鸡皮,上面还生著点点老年斑。 “我嘱人用云外镜查探过了,无一人倖免,全都死了。 地下那人仍旧穿著老式的斩鬼卫鎧甲,他是天皇的近卫,也是天皇与斩鬼卫直接沟通的桥樑。 明治天皇呼吸急促起来,这老人面上涨的通红,似乎是有些心痛:“算上开头失利的那四人,我已经折了十七个斩鬼卫在这狗杂种身上了?!” “还请放缓心情。”一旁的女人轻声警告:“否则气血攻心,折寿。” 明治天皇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息胸中怒气。 半响,他再度睁开眼,声音也隨之平缓了下来:“他现在去了哪里?” “根据车站线人所言,他现在正在来京都的路上。” “来京都?!” 明治天皇吃了一惊,原以为角本英姿会接著回他那竹林宅邸,没曾想居然直接来了京都? 一时间又有些急躁,身旁那女子终於忍不住嘆了口气,隨手撒下十二枚铜钱,上头刻画著龟鹤齐寿、长命富贵、福德长寿等吉祥话,背面为为神仙、灵龟、仙鹤、瑞云等图案。 十二枚铜钱叮铃一响,明治天皇僂著的后背顿时挺直了,感觉一阵舒畅。 “天皇今日心情激盪,不怎么適合续命。”女子默默將银针快速拔出,放在布袋里收拾妥当:“过两日我再来。” 明治天皇忙出言挽留:“大祝由!这只是意外。” 这女子正是从古国逃难而来的祝由科大祝由,身上穿的衣服却朴实无华,不像什么身居高位的人。 大祝由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今日因你气血攻心已经断了两次续命针路,如果再断第三次,事不过三,接下来一年你都没机会再续命,你確定还要现在继续?” 明治天皇山山道:“那——那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大祝由点点头,道:“过两日我再来看看天皇。” 说罢径直走出偌大的房间,走的时候还礼貌地把门给带上了。 明治天皇將裸露著的身体重新披好,目光看向底下跪著的那人,苍老的眼神中带著一丝疲惫,似乎终於又从刚才大祝由的话中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了。 他沙哑著声音:“还有机会秘密杀掉他吗?” 下头那人点点头:“我已吩咐四卫之一前去,料想这回应当能拿下他。” “不,不够,你去同大祝由再要一个针对他痴鬼的手段。”明治天皇冷声道:“都因为这个痴鬼——可恶,这老东西早有反心。” “是。” “退下吧。” 下头那人低著头叩首,而后慢慢半蹲著往后撤。 明治天皇一人呆在房间里,十二枚祝寿钱宛如画地为牢般將他困在这空间里,他不敢走出去,因为一走出去,他的寿命或许就会终结。 他已经太老了,他对自己的身体就连一丝信心也没有。 火车轰隆轰隆入站,在外头等了许久的男人提了提背后背著的半人高的大木箱子,快步走上前去。 “我要上车。” “票呢?” “喏。” 把著门的售票员核对了一番,確认票是真的,又看了一眼这男人身后背著的大木箱,看见男人这么轻鬆,料想里头可能是空的,但还是问了句:“里头装的什么?” “吃饭用的傢伙事。”男人拿下木箱打开,售票员探头看了一眼,里头装的净是些銼刀、菜刀之类的工具,便也没有多想。 “进去吧,按照位置坐,別瞎坐。” “好,好。” 售票员忽的叫住他,提醒道:“对了,这趟车今晚要在这里停留一晚,你东西什么別忘在车上了,贼很多。” 这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漆黑的牙齿来:“明白。” 售票员看见他嘴里有些咳人的黑色牙齿,有些不解也有些惊骇,可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让他过去了。 男人走进车厢,车厢里的人基本都已经下车去吃饭了,这车明天才走,虽然晚上也可以在车上休息,但大概没几个人会自找不痛快。 在这个年代能坐得起火车的日本人大多不缺那几个住宿的钱,比起在火车上將就,他们更愿意去找个旅店或者居酒屋好好休息休息。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火车极易遭到窃贼的光顾,在这几年里,火车上的行李什么的屡屡失窃,这也是为何售票员会吩咐他看好行李的缘故。 就算抓到小偷了,大概率也是不了了之,毕竟这些小偷大多投奔在当地的倾奇者手下,旅客和售票员都不怎么愿意和黑帮扯上关係。 男人走过几节车厢,把木箱子放下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起身观察了周围一阵,瞧见了车相角落闭看眼的两人。 一老一少,很常见的搭配。 年轻人仿佛察觉到他的眼神,睁开眼朝他点点头,而那老人仍旧闭著眼,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车厢里昏黄的灯光稍微有些黯淡,年轻人和他点头后不再有別的反应。 男人收回眼神,从木箱里缓缓拔出自己的工具。 銼刀,战刀,固定刀的小支架,还有一柄外观奇特,带有咬齿的十手。 这十手专门为绞断武土刀而生,在用分叉卡住武士的打刀后,將刀身在咬齿上一卡一提,武土费尽心血保养的武土刀就会被咬断。 行內人都喊他“断刀人”,意思是和他对上的人,没有几个还能保持著刀的完整。 “你觉得他是谁派来的?” 断刀人听见年轻人闭著眼低声问身旁的老人。 他们似乎並不紧张,也不害怕,但却第一时间就瞧出了自己的身份。 老人睁开眼,看见他衣领间不经意透出的纹身,若有所思道:“是倾奇者, 大概是將军一脉的。” 他还很有耐心地和黎诚科普:“当初废刀,武家没落,最后一任將军德川庆喜大政奉还,可倾奇者势力腾空直起,这背后站著的正是德川庆喜。” “也就是说黑帮背后站著的是將军?” “对。” “堂堂征夷大將军,以前掌权的时候只能给洋人当狗,现在不掌权了,成了黑帮的老大?” 年轻人感慨道:“武家当年號称天下布武,现如今只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令人晞嘘。” 男人默默听看,似乎对年轻人的锐评不如何感兴趣,只是架好架子开始磨刀,给自己十手上的咬齿磨锐,再將弯成圆弧状的战刀也磨了磨。 “看来不少人都不希望你回去啊——”年轻人感慨一声:“不仅是天皇,就连將军也是。” “我还真是討人厌。”老人笑了两声:“和大势对著干,总是不受人欢迎。” “也是。” 话音刚落,昏黄的灯光突然熄灭,这唯一的白炽灯一灭,场內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而黑暗中,交锋已然在静默中开始! 第205章 杀武家 第205章 杀武家 黎诚的刀很適合用来暗杀,这点黎诚很清楚。 他一开始练刀本身开始就是为了一击毙命而练的,听风客的馈赠有限,必须得把握好使用的时机。 而后来悟出来毫无杀意的杀人剑意也更为他的剑增添了几分寂静。 如果没有意外,他本该朝著暗杀者的方向发展,这也符合他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怕死性格。 严格来说不是怕死,主要是担心自己死了身后事没人照顾。 只可惜后来的老师蛋尤本身並不是那种卑鄙的性格,连带著把黎诚的刀也带得有些堂堂正正起来。 黎诚对此是有些遗憾的。 而狂血煞之主的煞气与方类霜天的那股蓬勃的自由,都不是能轻易遮掩住的存在,这也导致黎诚很有一段时间不得不用这种堂堂正正的刀。 车厢里完全是漆黑一片,失去了白炽灯的照明,乘客下车的时候也都把窗帘拉上了,外头明亮的月光传不进来。 日本对这几趟火车线路十分上心,这种窗帘幕布用的是厚实的布,贴在窗户上,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黎诚能清晰地听见外头工作人员细微的慌乱声,看来不仅仅是车厢,就连整个车站也断了电。 倾奇者对日本基层的把控,比角本英姿想像得更加严密。 “即使没落了,武家也不可小啊———.”黎诚心底感慨一声。 同时,他听见了极轻微极轻微的嘆息声,却不是从男人那边传来,而是从自已背后。 黎诚即刻拔刀,拔的不是神通刀,而是妖刀朧月人正! 虽然这么狭小的空间拔短刀明显更合適,神通刀应对诡异的妖鬼也更加有效,但黎诚有些技痒,想要真正试试自己的份量。 他不是很想一直依赖外物,虽然在他要用的时候倒也不忌惮用。 拔神通刀黎诚固然能很轻易解决面前这男人,但这未必就是件好事。 妖鬼的手段层出不穷,自己必须多加了解,乃至亲身体会一番,否则日后进了京都,未知的敌人手段再多一点,自己也没办法保证每次自己都能察觉意识到。 就像当年自己京都踢馆,那只小小的疫病童子就险些夺取自己的性命,若是当时樱子没有咬牙带著自己逃出来,自己就算能活下来也落不了什么好。 他拔刀朝后斩去,没有刀光,只是安静。 却没曾想什么也没斩杀到,反而闻见了一股很浓很浓的海腥味,同时一股室息感汹涌而来。 黎诚咧嘴一笑,认出了这妖鬼。 “船幽灵:溺死者怨念所化,会在河湖边等候过路人,將他们拖下水,然后借用他们的身体活七天,再去寻找下一个。” “倒是不知道船幽灵化鎧,又是什么效果啊黎诚喃喃自语一句,这极轻极轻的言语又引来释子一阵不满,同时在黎诚拔刀回斩后,他的身侧一阵微风拂面。 不是微风,实为恶风! 男人已在黑暗中如恶狼般扑出,手中十手与短刀就快插进黎诚眼眶! 可黎诚也非省油的灯,一低头,十手穿过他的头皮,短刀斩落他几缕髮丝。 “比我想像中还安静。” 黎诚琢磨一瞬,手中长刀却不停,划过一道弧度顶著室息感斩出,半是猜测半是预判,却同样只斩落对方一角衣物, 这战果並不让黎诚满意,可对方却惊骇无比。 在样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的黑暗中,自己的袭击连一点风声都不会带起来, 这人凭什么躲开还能反击? 他在灯光熄灭的第一时间就化鎧了,船幽灵的鎧甲並不威武,將男人整个人仿佛映在水里。 他的步伐也很有讲究,如同在泥里水,却完全不挨著地面。 鞋子更是特製的鞋子,软绵绵的,宛如猫科动物的肉垫,能有效消除声音。 男人拉开距离,结束刚才一瞬间的交锋,场內又再次陷入了沉寂。 只不过如果此刻开著灯,黎诚应该就能看到这整个车厢里,四处都趴著安静盯著自己的半透明妖鬼。 有的趴在天板上,海藻般披散的长髮飘在半空,宛如飘在水里。 有的趴在窗台上,漆黑的眼眶里头看不见眼珠,死死盯著黎诚。 还有的在黎诚脚下,犹豫著伸手要去摸他的脚踝。 唯一一个被黎诚察觉到的妖鬼趴在他后背上,攀著手掐著他的脖子。 车厢里的黑暗中,或攀或坐著至少七八个船幽灵驱使的灵体,安静地在黑暗中呆著,格外孩人。 这就是船幽灵现如今的进化方向,杀死的人越多,溺死的人越多,可供驱使的灵体就越多。 而当初黎诚梦中斩妖鬼,將那些之前的灵体都砍得七七八八,就留了一个空壳。 包括那个叫释子的小女孩,虽然黎诚有些可怜她,但他很清楚那小女孩已经死了,也还是將那披著女孩模样的妖鬼杀掉了。 黎诚看不见这些妖鬼,不过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当回事, 晋末见过的狗屎玩意是在太多了,那人神恩赐可真真实实把人变成鬼,吸食五石散的肥猪,半人半虫的人神恩赐,山那么高的山神户体,他现在已经很少被异常歷史里的怪东西噁心到。 黑暗中的男人调整了一番呼吸,小心地调整著身位,刚才那一次交手让他意识到对方也是个高手。 他不清楚十三个斩鬼卫的死讯,他只是接到將军的命令要杀角本英姿。 但面前这男人绝对比角本英姿更危险,他甚至觉得这男人像是还留有什么后手。 黎诚当然还有后手,只是他暂时还没想用。 一片寂静中,黎诚先开口了。 “不敢出招?”黎诚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那就轮到我了!” 血煞纹身一亮,照亮了一瞬间的黑暗,也照出了妖鬼与男人的影子。 在那一瞬间,黎诚无视了所有向他飞扑过来的船幽灵灵体,擎著刀朝男人飞掠而去。 “溺毙!” 男人惊了一瞬,可又立刻调整过来,喝一声,手中十手架住妖刀朧月人正, 旋即一咬一扣,要將这名刀咬碎。 可没曾想黎诚却伸出左手握住妖刀朧月人正下半剑刃,右手鬆开握柄探向男人手腕,左手夹著这刀就往男人肩脚骨戳去! 赫然是欧式双手剑的用法,虽然妖刀朧月人正长度不及,中间也没有握柄, 但黎诚手掌捏住刀身两侧,凭著强大的掌力硬生生將这刀锋往他肩肿戳去! 十手不敢再咬,只得往上一提,架开即將临身的利刃同时,也躲开黎诚夺刀的一手。 黎诚胸口一阵沉闷,室息感更甚一筹。 这溺毙在释子弱小的时候只能勉强用来应对一下普通人,现在对方可是化鎧了,与之前就已经让自己室息的感觉相叠加,黎诚甚至感到脑袋有些发昏。 男人的心情从一开始被奇袭的慌乱平復下来,心中暗笑一声,果然是迁腐的武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刀不择手段,那接下来你的刀可就不好控了! 在他看来,黎诚这样是为了保证刀不被自已绞断,可这样也让刀脱手了,没有了刀,黎诚该如何和他对拼? 更何况他现在还陷入了缺氧的室息中,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一个保鏢而已, 还是看看正主吧。 没曾想在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一把住被男人挑到半空的妖刀朧月人正,旋即宛如鱼入水中,在寂静的车厢中穿梭,声势骇人。 那东西似乎並不介意自己在黑暗中搞出动静来被男人发觉定位,只因为她也完全能適应黑暗。 男人惊恐地发现那掐住黎诚喉咙的灵体哀嚎一声,在黑暗中被那不知名的玩意直接挥刀杀死,甚至其他隱藏在黑暗里的灵体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死去! 那玩意和自己的灵体一样,能在黑暗中视物! 是他的妖鬼吗? 是什么妖鬼?! 男人脑海中飞快思考著,有剑光,也有剑刃破空的风声,是红叶狩?犬神? 还是来自中国的妖鬼? 只在电光火石间,那不知名的妖鬼已然杀死了三个灵体,男人心痛不已,怒喝一声,身上往外渗出漆黑的水来。 这水宛如存在自己的神志,朝著黑暗中那有著人型的妖鬼捲去。 “溺毙之水!” 男人在心底怒吼一声,一面操控著这黑水卷向那妖鬼,一面一手持著十手, 一手持著短刀朝黎诚跳去。 这已经濒临室息的男人才是正主,自已先弄死他,这妖鬼便是无根之水,早晚要枯竭! 可这年轻人居然用肉体凡胎硬对上自己的十手与短刀,偶尔抓住机会十手打在他身上居然宛如打在石头上一样喻鸣。 黎诚胸口仅仅恋著一口气,就靠著这一口气在和男人换招! 而半空中那妖鬼更是骇人,面对自己捲去的黑水,不闪不避,反而一口鯨吞,將那黑水全喝了下去。 “该结束了。”黎诚冷冷道:“还有,释子,別喝脏东西!” 半空中那妖鬼喷了一声,扭头吐出半掛黑水,持著刀將最后一个灵体杀死, 而后在半空中俯衝下来一刀斩下。 男人想躲,没曾想黎诚在黑暗中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急躁已经让自己一切行为都暴露在了这男人眼中,不由得怒吼一声,张开化为畸形的大嘴,漆黑的牙齿朝著黎诚咬去。 这是他最后一个灵体,那是一个被溺死的贵族女人,那女人染黑齿,自己便將那对坚硬的黑齿一直蕴养著。 这是他断刀的最深一层奥妙,十手绞不断的刀,他就用黑齿咬断! 而这招世上还没有活人知道,包括將军!这是他留给死人的奇袭! 黑齿能將百锻的钢铁一口咬碎,就连灌注了妖鬼的铁块铸成的刀剑也不在话下,这年轻人的头难道能比铁块还硬? 他想从这年轻人眼中看见一丝惊恐,却发现他眼中连一点波澜也没有,只是淡淡道:“好浓的口臭。” 只见这年轻人抬起手臂,似乎是想用手去挡,男人冷冷一笑,用手挡? 那就先咬碎你的手! 一口咬下却咬中了个什么坚硬的事物,黑齿得生疼,牙齦因为突然的碰撞渗出血来。 黎诚手腕上那石鐲子仿佛刚睡醒般悠悠蠕动,化为一只半身骨化的大虫,朝著男人嘶嘶叫了两声。 这畜生在黎诚体內接受了狂血煞之主一半血骨姿態,险些化为血骨,又被吴桐赐福一阵,其坚硬程度只会比男人的黑齿更加骇人! 男人顾不得惊讶牙齦的疼痛,再次狠狠咬向黎诚。 他背后释子的刀已经快要落下,这是他最后一次殊死一搏! 黎诚並不在意,那刚才牙的石鐲子一般的玩意一转,咬住黎诚的手腕吮吸一口鲜血,在一瞬序化为一柄华丽的火,狠狠捅进男羊嘴里。 黑齿咬在火上,只溅出零婚火,而后男羊背后妖刀朧月羊正落下,將他半边身子斜斜斩开。 塞到他嘴里的火轰然炸响,將他整个脑袋都轰成血沫。 只有那对黑齿还在爆弹的炸响中坚持了一瞬,而后隨著主人的死去,也慢慢化作飞灰。 提子眼睛一亮,刚想深吸一口气暴风吸入,被黎诚一把把嘴捂住:“我都说了不许吃不似净的东西!” 提子痛失好吃到脚脚的机会,呜呜委屈两声,哼了一声,重新钻回黎诚的体內。 因为这一声枪响,外头传来女羊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呼喊声,那些工作人员循著声音的方向举著火把就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有枪声!” “是倾奇者们吗?” “先去报警!先去报警!” 黎诚整理了一下衣服,確认自己身上没有溅上血污,回头看著慢慢睁开眼睛的角本英姿。 “l?” “儿吧,万一被看见了可说不清楚。”黎诚挑了挑眉:“刚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先下车去喝几杯。” “我早就不喝酒了。”角本英姿笑笑:“不过,诚君的面子还暑要给的。” 说完,在那边检查车厢的羊来之前,二羊先一步借著黑暗的掩饰,拉开火车窗户跳下,在黑暗中逃之天天了。 第206章 四卫 第206章 四卫 在黎诚离开后不久,车厢里,三五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员推开门口跑进来,正看著溅满一整个车厢的血渍和已经僵硬的无头户体,面面相沉默了一会儿。 “断刀人就这么死了?”后头那两人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 “角本英姿不愧是明治天皇最器重的人之一。” 前头那人提著手电筒感慨一声,这种火车临时停靠的小地方还採取著火电混合照明,在开阔的地方就用火把,手电筒会省著用。 “那我们还要继续刺杀吗?” “杀个屁!”前头那人瞪了方才发声的人一眼:“断刀人都死了,光靠我们?” “可老大那边—” “老大那边我会去交代,断刀人都死了,相信老大也不会苛责什么。”这人蹲下来翻了翻断刀人的箱子,嘴里喷了一声:“穷鬼。” “麻溜点,把尸体赶紧收了。” 他从身后扯出一块白布,罩在断刀人的户体上:“快快快,不然生樱公司的狗崽子们闻著味就来了。” “嘖。每次都让我们来。” 旁人嘴里有些不满,可还是摸著黑老老实实把断刀人的户体裹好。 “刀呢?” “什么?” 在窗边观察外头来人的那人愣了愣:“什么东西?” “断刀人的十手不见了。” “不管它了,快把尸体包好走了!” 可是外头忽然传来齐刷刷的火上膛声,让车厢里的人头皮一凉。 一个含著怒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敢来老子生樱公司运营的地盘开枪?还拉我们电闸,电路出点问题买你们命都够了!” 外头那声音中气十足,蕴含著十足的怒意,里头的人听出来了是生樱公司真正驻守在这里管火车的工作人员。 按著这配枪的规模,说生樱公司要造反都不为过。 “车里的小崽子们听著!” “我给三个数,要么麻溜滚出来,让我看看值不值得拿你们去你们老大那里换点东西,要么— “就给老子死里头!” 里头几人毫不犹豫,喊一声:“我投降!” 忙走出车厢,就看见外头那人牙一笑,阴快速数道:“一二三!” 连绵的枪声接连响起,將收尸的人直接打死在这里,车厢外头也留下几个弹坑,但这车厢是防弹的,一会儿上个漆,倒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火的威力实在不算大,甚至连当初最初版的菲尼克斯也比不上,子弹不会爆炸,大概是削弱了威力的產物。 那人上前拎起几人衣领挨个看了几眼,终於瞧出来个脸熟的傢伙。 “狗日的吉云会,又是他们这群倾奇者。”这人吐了口唾沫:“再去车厢里搜搜,看有没有其他人。” 第二天的车顺理成章地延迟出发了。 被群情激昂围著的售票处只掛出了个“因为事故原因,此趟火车推迟至午间出发,十分抱歉。” 连个出来说话的人也没有,敷衍的態度惹得群眾一阵不满。 “一声不就晚点,我上午还有生意要谈呢!” “就是!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生樱公司的火车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 嘈杂声中,黎诚和角本英姿对视一眼,猜测他们大概是在快马加鞭清理昨晚的车厢。 虽然释子那一刀的出血量並不恐怖,但是自己最后一枪轰碎了那人的脑袋, 无论白的黄的红的都溅满了半截车厢,估计光是清理就要好久。 “那也只有等等了。” 懒得去同那些抗议的人一起发声,这两位始作俑者隨意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等候著火车再次出发。 而被这次火车的晚点打乱了计划的倒也不止黎诚和角本英姿,在车站等了一整天的那个乞巧缓缓伸了个懒腰,收回了在京都火车站时尚女郎们裙底下偷看的妖鬼。 京都不愧是现在日本改革的中心,不单单是穿著传统和服的日本女性,街上行走的还有换上了短裙短袖的外国女人。 乞弓朝著她们恬不知耻地吹口哨,露出一嘴歪牙来,引来一阵骚乱尖叫。 守在火车站的守卫来赶他,他也不恼,顺从地就离开了。 “真是不凑巧,火车晚点了,大概晚上才到。” 他这么想著,一边走进巷子里,脱下身上的皮囊,在面上揉搓一阵,一瞬间化为一个衣著光鲜的商业精英,就连一口烂牙也变得整整齐齐。 换了这身行头,他又在火车站附近的店里隨意坐下,懒散地仰躺在座位上, 朝每一个路过的有几分姿色的女孩举杯示意,很是引得一些女孩的侧目。 “你看著似乎乐在其中。”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掏出证件放在他面前:“京都警署第三区队长,想了解一下你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定要听么?”这男人挑了挑眉。 “你可是斩鬼卫四卫之一的刺面,不得不重视。”这队长耸耸肩,正了正腰间的打刀:“职责所在。” 虽然武土们已经废刀了,但是京都的警察是个例外,他们拥有佩刀的特权, 不过也仅仅是佩刀罢了。 京都的警察前身是大名鼎鼎的新选组,后来承蒙將军垂爱,慢慢压过了回见组,彻底揽过京都监察大权。 在后来的鸟羽伏见之战和西南战爭中,新选组的组员分散出去,都砍下了不小的威名,虽然打过这两场战爭的新选组再重组时已经人员凋,但他们的核心人物近藤勇在这两场战爭中奇蹟般地活了下来。 从京都开始进而推行到整个日本的警署结构,都是由新选组的结构而异化筑成。 与斩鬼卫不同,斩鬼卫自从大政奉还以后就彻底归化向了天皇,但新选组仍旧追隨將军。 这也是各地基层日本黑帮发展迅速的原因之一。 官兵和黑帮实际上是同一派,官方和黑势力勾结下,这发展能不快吗? 而这个代號刺面的斩鬼卫,是天皇魔下的用人,天皇和將军二者不对付倒也能理解。 三区队长拉开椅子在男人身旁坐下,低声道:“我奉命盯著你。” 刺面笑了一声,抽出根烟,点燃吸了口,慢慢將绵密的烟雾吐在三区队长脸上:“天皇早在考虑警务改革啦,不给自己留点后路么,武士? 最后的武士声音上扬,带著十足的嘲讽意味。 而后刺面不再看他,手中火机叮一声,起身行云流水巧妙落入一位穿著学生服路过的女孩书包里。 “啊,抱歉,不小心掉进去了。” 女学生愣了愣,忙从提包里掏出落进去的火机:“没、没事。” “哎呀,煤油都渗透书本了,真是抱歉,我去书店给你再买一叠吧。” “没—·没关係的。” 刺面有些抱歉地笑,全然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书这么珍贵,怎么会没关係呢,走吧,前头就有一个书店。” 女学生一小会儿,对著这成熟的男人低著头红著脸道:“那真是让您破费了。” “哪里哪里,是我太粗心了。” 刺面心里感慨一声,说还是这种半大的女学生青涩有趣,很绅士地微笑著伸手:“请。” 在日本全面西化的时间里,这种西式的礼仪不得不说对学生们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买书不可能只买这些书,买书只是个幌子,你和她买书,势必要谈论书,谈论书,就容易引起共鸣。 就算你喜欢《火车的应急维修手段》,她喜欢《汉謨拉比法典》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书,只要你能和她谈论两句《汉謨拉比法典》里的句子,她大概对你的印象就不会很差。 这是刺面泡妞多少年泡出来的经验三区队长面无表情看著刺面带著女孩渐行渐远。 刺面回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火车发出“鸣一一”一声长鸣,还是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抵达了京都。 守著门的乘务员面无表情地看著乘客们走下车,经歷了昨晚那些破事后他的心情也很糟糕,现在他只想早点回去休息。 最后走出车厢的那个老人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这乘务员实在是有些累得够呛,没继续深想下去。 黎诚跟在角本英姿后跳下了车,顿时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噁心味道,有些上头,眉头轻轻皱了皱。 “好糟糕的空气。” 他的噢觉在人神赐福后比常人灵敏许多,整个京都的空气相比其他地方简直宛如云泥。 “大工厂全都建在京都?” “对,別说空气了,就连河里连鱼都没了哩。”角本英姿嘆道。 黎诚点点头,明白这是发展太过快速的恶果一一但相比经济而言,这点恶果根本不是问题。 “不会出现用工荒么?” “生樱公司划出了一块区域专门住这群进城务工的人,那里物价低,不过污染也更严重。” 京都早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对不上样子,在火车站周围,光是高楼就不少, 1912年的日本京都已经有了几分现代化的模样。 下水管道整齐,街上还修著路灯。 “我没看见天守阁,这还是京都吗?” 角本英姿哈哈笑了两声,道:“天守阁可远著呢,现在我们是在京都新建的城区。” 忽然,黎诚脚下走过两只小猫,在他脚底下躺倒撒娇,露出肚皮乞食。 “猫?” 黎诚抬眼看了看,不光自己脚下,就连不远处都有著不少猫的身影。 角本英姿蹲下来挠了挠这小猫的脑袋:“京都的猫確实很多,要追溯原因的话,大概要追溯到樱子当初养的那两小只吧。” 他说的让黎诚愣了愣,旋即立刻回忆起来了自己离开的时候还见过的那两只猫。 “全是它们的后代?” “不,都是生樱公司后来发展起来了,小职员养的。”角本英姿摇摇头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樱子养的那两只反而早就死了,樱子也没再养猫。” 黎诚摸了摸小猫肚皮,闻言笑了笑:“你倒是很喜欢中国的古话。” “我外出这么多年,算是看出了一个端倪。”角本英姿笑道:“就算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他的国號改了又改,朝代换了又换。” “只要它的文明没有断绝,那总归是有活过来的机会。” “日本是如此,我料想中国也是。”角本英姿道:“它们的机会或许更大更多些,因为它们的体量远比日本更庞大。” “这也是我为何不同意天皇决策的缘故,我不敢用日本的未来来赌。” 黎诚默不作声,算是默认。 地上这猫见两人只摸不给吃的,很是轻蔑地爬起来喵喵叫了两声,小跑走了。 角本英姿起身摇摇头:“走吧。” 黎诚若有所思跟著起身,见著路口处站著一个笔直的身影,不由得眯了眯眼“虎之助?”角本英姿愣了愣,喊了声。 那年轻人摘下帽子,快步跑过来,面上没什么惊喜的神情,低头道:“英姿先生,果然是您。” 角本英姿上下打量他一番,拍了拍他的手臂,笑著和黎诚介绍道:“这是近藤君的后人之一,近藤虎之助,现在在警署工作。” 近藤虎之助表情有些淡漠,但还是礼貌地伸手同黎诚握了握,把自已摆在一个晚辈的角度:“幸会。” 黎诚从这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眉眼间瞧出了几分近藤勇的味道来。 只可惜听角本英姿说,最风流的那个土方岁三反而没留下什么后人,不由得有些晞嘘。 近藤虎之助鬆开手,立刻扭头和角本英姿正色道:“英姿先生,您这次来京都实在太鲁莽了。” “我知道。” 角本英姿只是眯眼笑,全然不把近藤虎之助的警告放在眼里,笑道:“他们怎么也不敢当街杀我,在城里无非就是下毒和暗杀,我早就习惯了。” “英姿先生。” “姐姐。”近藤虎之助扭头喊了声。 另一边尽头走过来一个女孩,角本英姿眯眼瞧了瞧,又笑道:“夕夏也长这么大了?” 那女子一副学生打扮,稍微有些衣衫不整,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正是刚才刺面带走的那个女孩。 女孩脸上变幻一阵,黎诚一挑眉,没曾想又遇到了这熟悉的玩意。 妖鬼画皮。 “你不是——”近藤虎之助愣了愣,问道。 “那是个假的。”女孩轻声道:“是刺面用白粉婆捏的皮囊。” “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差点被他拉著自焚。” 近藤虎之助嘆了口气:“我就说四卫没那么好解决,姐姐你非要——“ “闭嘴。”近藤夕夏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別让英姿先生看了笑话。” 黎诚余光瞧见街角那几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心里知道今晚大概也不会平静。 第207章 白粉婆 第207章 白粉婆 黎诚点了根烟,插在冲田总司的墓前。 一点火光飘摇著,青烟畏畏往上飘。 黎诚本人不抽菸,这烟还是找角本英姿要的。 这里是一处连绵的小坟冢,算不上年久失修,只是很偏僻,杂草丛生,大概平日里来的人很少。 周围被近藤虎之助清理出来的石碑上刻著“世<”(新选组)的字样。 自然不会是真正的新选组墓地,里头埋的只是衣冠,算是京都为这个组织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跡。 虎之助挥舞柴刀砍下一旁层层叠叠的草木,对黎诚的行为有些费解:“诚先生,据我所知,冲田总司並不抽菸。” 黎诚笑笑,道:“冲田確实不抽菸,只是人都死了,总要让他尝试尝试一下新东西。” 那个少年因为疾病终生没有接触过菸酒,黎诚平日里和他对刀的时候,也算借著他的手磨练过许多次自己的剑技,曾听过他抱怨自己的伙食清淡无味。 在冲田死后,那个严肃的近藤勇和风流的土方岁三大概也不会给他点菸作为祭品。 角本英姿看著旁边埋好的另外几座坟家,土方岁三的,近藤勇的,当初臥底传回池田屋情报的山崎,还有黎诚之前使的“牙突”的斋藤一。 几乎整个新选组都埋在了一起,虽然都是衣冠冢,但是能批准下来,大概前任將军德川家茂的努力功不可没。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虫鸣声忽然戛然而止,这处杂草丛生的墓园外传来窒的脚步声,惊扰得它们四散逃窜。 眾人看向墓园门口,只见两个陌生人並肩从外头走进来,嘴里却说著丝毫不尊敬的话。 “这地方够偏僻,角本英姿,你是给自己选好了埋骨的地方吗?” “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角本英姿感慨一声:“报上名来吧,既然能喊出我的名字,莫不是我的名號值不得你们一个尊敬?” 他缓缓拔刀,浑浊的眼睛里含著刀剑的清光。 黎诚来京都,故意来这偏僻的地方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大概不仅仅是存著看看故人的心一一他要在这偏僻的地方先杀一波人。 “斩鬼卫四卫之一,不动山。”左侧那有些枯瘦的男人开口,刚才出言挑的人也是他。 另一人却沉默著不说话。 “不动山?不动如山?四卫是用风林火山来命名的?” 黎诚活动活动筋骨,慢慢站起来,瞧向这稍微有些瘦弱,看著担不起“山” 这名头的男人。 “以前是。” 角本英姿淡淡道:“现在的四卫,不动山、刺面、武佛、神道骨,除了不动山以外,其他都是归化天皇后得名天皇。” “不动山以前在將军手下,倒確实是风林火山里的一员。” “无需再提那位失败者。”有些枯瘦的不动山淡淡道:“明治政府才是唯一的胜者。” “顺带一提。”角本英姿立眼摆出架势:“当初德川庆喜从德川家茂手里接过將军的位置,就是跟隨的明治天皇发起的政变。” 不动山只是淡淡道:“大政奉还乃是大势所趋。” 他的背后,牛头妖鬼静静浮现,他的手臂上也开始层层生出斑驳的石头鳞片来。 “姓名:不动山。” “性別:男。” “状態:养鬼。” “养鬼:此人以祝由术养鬼二,一曰:『大岳』,二曰『牛头”。』 黎诚缓缓拔刀,在开打前,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近藤姐弟道:“退后,这不是你们能插手的战斗。” “走。”角本英姿也沉下声道。 两姐弟本不愿离开,可在角本英姿的命令下也还是慢慢从这里抽身出去。 黎诚眯眼看向另一人,这个一直沉默著的男人比不动山带给他的压迫感更甚“姓名:末吉静司” “性別:男” “状態:阴司、邪崇入体” “阴司:持地府破碎阴司,无常果位。” “邪票入体:此人阴司果位来路不正,地府邪气入体,命数將尽。” 体內释子也发出恐惧的警告:“我,不能出去,出去,会被捉走。” 黎诚淡淡道:“那千万乖乖藏好了。” 他拔出神通刀,和角本英姿並肩而立,知道现在不能再留手,四臂恶神虚影亮出,血煞之气弥散,故乡之讚美加持。 仅在瞬间,四人同时踏地出手! 黎诚本想与这有著不全阴司无常果位的男人对上,没曾想那不动山倒是先一步和自己对上了。 黎诚倒也无所谓,妖刀朧月人正斩出,这两人无论是谁站在他面前,他都有必杀的决心。 不动山双脚弯曲跌地,一拳朝著黎诚捣来,口里喝一声:“山峦动!” 这拳头散著淡淡厚重的土黄色,宛如大山覆压而来,带给黎诚的压迫力不俗。 “凭你也敢妄称动山峦?!” 黎诚不被他骇人的气杀和气势嚇到,只冷笑一声,奋起全身巨力,刀刃硬碰硬地朝著他鼓动的拳头迎去。 轰一声,不动山指掌上的石头鳞片啪嗒啪嗒落下碎裂,可黎诚同样也被反震地倒飞出去。 不动山脚宛如黏在了地面上,在地上磨著,往黎诚落下的方向追击,速度不慢,连带著脚底下发出尖锐的磨声。 被击飞並不意味著黎诚受了伤,相反,黎诚在空中有足够的时间转体卸力, 不动山才是真正吃亏的那个。 黎诚在空中转过几圈,有意避开新选组几人的墓碑,只可惜最后还是一脚踏在山崎的墓碑上,教他嘆了口气:“抱歉。” 山崎的墓碑咔一声裂开,似乎是有些不满。 “有空会帮你修好的。” 黎诚没空多关注,脚下用力,山崎的墓碑彻底裂开,黎诚借著反衝力再次俯下身子突击,与高举双手肘部冒出土黄色岩石尖刺的不动山再次对上。 妖刀朧月人正剑尖直指不动山眉心! 不动山要一肘砸烂他的心肝脾肺,黎诚也要一剑刺穿他的大脑! 从方才一招变成如此凶险的搏命,只在一合之间就要分出胜负。 黎诚急著去支援角本英姿,而不动山纯粹是看不起这陌生的剑客。 二者在这搏命之时不约而同露出狞笑来,双方这搏命一击,只能有一个胜者! 而另一边,那沉默的男人看著角本英姿,沙哑著喉咙开口道:“你不该回来的。” 声音阴侧侧的,还带著股子浓烈的血腥味。 角本英姿不清楚这男人的底细,不敢懈怠,四大妖鬼依次出现戒备,却见到这男人冷声喝了一声。 喝声带著上位者的威严与对偕越者的不屑。 “退下!” 一声斥责,四只妖鬼惨叫一声,全都不听使唤地蜷缩回角本英姿体內。 祝由术!咒鬼令! 角本英姿感觉自己的力量飞快消退,只有那个自愿跟隨著自己的大禿还勉强將百年的剑术留在自己身上。 “你是大祝由的人?!” 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慢慢从腰间抽出一柄生樱公司最新的火,慢悠悠解开保险。 这柄火並非市面上流传的大眾货,发射的子弹也並非实心弹,而是初代菲尼克斯改进的爆弹。 角本英姿怒吼一声,哪能由他这样悠閒,立刻持刀前冲拔刀斩去。 对面这人脚步虚浮,看著一副病死鬼的模样,自己只需一合就能將他斩下! 角本英姿眼光確实毒辣,面前这男人的確从来没有学过什么东西,甚至身形枯稿,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这人不懂武艺,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人,除了对天皇的忠诚外一无所有。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一个抬眼,开口仍用那带著铁锈味的沙哑声音下令。 “退下!” 四只妖鬼立刻袁嚎起来,从角本英姿身体里往外落,先是联繫最少的红叶狩、然后是夜叉、痴鬼,最后是大禿。 四只妖鬼齐刷刷落在角本英姿身后,三只都伸手想去阻止自己的主人往那人靠近,只有大禿喘了两口气,仍把角本英姿百年剑术维繫住了。 这一退,让角本英姿脚步一滯,可角本英姿很快调整过来,大步上前,手中长刀猛然斩下。 “死!” 可这时男人也已经將火的保险解开,轻飘飘指向角本英姿。 轰! 炸响声引得周围的鸟儿四散纷飞,叫声惊恐害怕。 “刀哪比得上枪呢?旧时代的武士,就该老实呆在坟墓里。” 枯稿男人看著捲起的烟尘,空气中弥散著子弹炸裂的浓郁臭味,轻声道。 烟尘散去,却看见角本英姿本来站著的地方遍布一片浓烈的白色粉尘,一位浑身洁白的老婆婆稳稳站在他原本站著的地方,半边身子都被打烂,可白粉雾气弥散,她缓缓修补看自己的躯体。 而角本英姿被她护在身后,竟是什么伤也没受。 “白粉婆—”“ 男人愣了愣,声音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刺面?” 周围一棵树嘆了口气一一不,不是一棵树,是四五棵分散开的树。 每棵树都软塌塌下来,变成一团白泥般的质地,又仿佛脱水般裂,化成一团白粉捏成的人型。 一堆没有脸的老婆婆同时上前,將角本英姿护住。 “刺面,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接受你更偏向於將军,我们无所谓,但是你要保他?”枯稿男人冷声道:“这是將军的意思?” “你猜呢?” 白粉婆其中一个化为一个男人的模样,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男人。 枯稿男人知道这並非刺面的真容,谁也不知道这傢伙真身到底长啥样,包括勤见天皇的时候他都是用白粉婆在代替。 枯稿男人举起枪却没射击,因为他知道就算杀了这个白粉婆也无济於事,这里有这么多白粉婆,每一个都足以杀掉自己。 “退下!” 他再次如口含天宪般怒喝一声,这些白粉婆先是豪叫一声,而后又慢慢仰起头。 破碎的无常位格不足以喝令发展到这种级別的妖鬼。 枯稿男人咬牙怒喝:“你当真要与天皇彻底翻脸?!” 他的身后,牛头妖鬼缓缓浮现。 他本是不想放出牛头妖鬼的,只因为自己身体属弱,除了对天皇的忠诚外没有一个值得称道的东西,放出牛头妖鬼对自己的身体负担实在太大了。 那破碎的无常位格对自己身体的摧残更是隨著牛头妖鬼的放出更甚一筹。 他杀角本英姿本不必用枪,原本用无常的位格遣退痴鬼,而后牛头一个勾魂就能解决这老东西,只可惜他还是存著些私心,自己想多活一段时间。 这倒不是他怕死,只是枯稿男人的忠诚有点极端了,他到死都想多为天皇再效力一些时间。 白粉婆化成的男人只是轻声道:“你认为天皇做的是对的么?” “我只知道天皇確实让日本变得更好了。”枯稿男人冷声道:“你们將军又干了什么呢?他只是躺在这个国家的身上吸血。” “看来你还认为我是將军一派,是个想要和天皇爭权夺利的俗人啊——.” 刺面感慨一声,冷声道:“憋久了,和一个死人说说也没什么,你就没想过吗?我效命天皇和效命將军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別,无论是哪方,你要杀角本英姿,我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枯稿男人愣了愣,忽然朝后狂奔逃窜。 他猜到了刺面真正效忠的人,而那个人才是真正和將军天皇会反著来的敌人! 他想到了之前的日俄战爭,那场战爭打得並不轻鬆,最大的原因在於生樱公司並未在这场战爭中下场! 將军和天皇都同意开启战爭夺回在朝鲜的优越利益,可唯独那个女人要將资本投入圣弗朗西斯科赚取更大的利润。 如果说天皇和將军还存著一丝为这个国家好的想法,那女人才是真正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残酷叛徒。 她只关心她的钱,她的资本,那是她的一切,是她执念最深的东西。 刺面如果要制止自己杀角本英姿,那只有一个可能,刺面是她的手下! 自己必须將这关键的消息传回去,否则否则! 可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他耳旁响起。 “你同伴都死了,你就这么懦弱地逃了?” 黎诚的剑到了。 第208章 阴司无常令 第208章 阴司无常令 枯瘦男人还来不及惊讶,只看得一道悽美的剑光划过他的喉咙,再眨眼时大好人头已是高高飞起。 怎么可能!不动山败得怎么会这么快! 他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阴司位格压在他这不正当谋夺者身上的压力散开,他反而有了种解脱的快感。 “餵?” 黎诚眼尖,瞧见什么东西从他飞起的额头上腾出,凌空一捉,就將那落下的半截令牌在半空中握住。 他眯了眯眼,看著这玩意上头残破的文字,若有所思。 “阴司—无常?” “阴司无常令(残缺):乙级歷史异物,系『无常”所持令牌,古国地狱阴司崩塌后,流传至人间的宝物。虽为歷史异物,因其特殊性,不可提交给歷史碎屑。” 黎诚反手將这玩意收回私人空间,看向那群白粉婆一一准確来说是看向刺面。 “你是樱子的人?” 刺面愣了愣,他不认识黎诚,所以不和他说话,只和角本英姿道:“英姿先生,樱子小姐让我吩您,如果您来京都是为了看看故人或者祭拜,还请早些回去。” “她为了保护您投在您身上的钱都够给生樱公司建好几座大厦了。” 角本英姿笑道:“果然是她的风格。” 而后看向黎诚,道:“你要去看看樱子吗?』 刺面適时插嘴提醒:“现在外人想见樱子小姐大概得排队,已经排到三个月后了。” “包括我吗?”角本英姿笑。 “当然不包括,您可以插队。”刺面也笑著说:“相信樱子小姐应该会这么说。” “那就明天中午吧,让我和樱子见一面。 “我会和樱子小姐说的,无论她同不同意,我都会告诉您一声的。” “顺便和她提一嘴,就说诚君也在。” “诚君?”刺面若有所思,笑道:“看来英姿先生来京都,是为了见故人啊,我明白了,我会和樱子小姐说的。” 全然没发现黎诚就是那位歷史上的诚先生。 “对了,不要把我的身份暴露给近藤姐弟,樱子並不信任他们。”刺面最后吩咐一句,几个白粉婆变成体型和人相近的狼狗之类的动物,飞快四散开了。 黎诚走上前去:“你没事吧?” 角本英姿走回自己的妖鬼身边,把他们往自己身体里塞,那几个妖鬼还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让人瞧著稍微有点滑稽。 “这人是怎么回事?” 黎诚指了指地上的无头户体。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大概率和大祝由脱不了干係。” 黎诚摸了摸下巴,却听见心底里释子有些侷促地说:“我想要,这个。” “阴司无常令?” “对。” 黎诚也不纠结,直接从私人空间里取出这枚令牌,塞给释子。 只见释子持著这令牌先是露出欣喜的神色,而后又如烫手山芋般扔回给黎诚。 “它说,我不够格。” 释子稍稍有些闷闷不乐,摇摇头说:“我还没,成神。” “成神?”黎诚眼睛一眯,似是察觉了其中关係:“也就是说这阴司无常令,只有走养神的路子才能用了?” 他明白这大祝由自己是非见不可了,如果自己要养神的话,他那几必然有养神的法子,否则他带著这无常令只是负累。 而能將无常令赐给手下人,他手里也必然有著更高级的令牌。 黎诚想到这里,目光看向飞奔回来的近藤兄妹。 “诚先生、英姿先生,你们还好吗?”近藤虎之助忙开口问道。 他姐姐倒是先注意到地上的户体,明白二人贏了,就没问这个废话。 这枯瘦男人人首分离,而那不动山更是惨烈,竟是从肩膀处活生生斩开,整个人都断为两截。 “先走。” 原本黎诚的剑要更长,可不动山双腿一缩,竟是將双腿骨头硬生生压下去几分,避开了黎诚这一突刺。 在旁人角度看来,黎诚这一剑刺空,宛如將整个中线和后背都交给了不动山,再无躲避的可能。 而事实也確实是如此,不动山一肘打下,这一肘如山倾海啸,如大岳临身! 黎诚被打得吐出一口夹杂著內臟碎片的鲜血,他的脾臟与肺都被不动山这一肘打碎,这仅仅一肘! 他的皮骨肉何等坚韧,仍在不动山这一肘下吃了亏,可想而知不动山这一肘是何等的威力。 只可惜不动山一肘打中黎诚后背,將他身子內臟都打得稀碎又如何? 只要黎诚没有第一时间咽气或是昏迷,那吴桐给与他的那项技能就是黎诚同人换命的绝对依仗。 故乡之祝祷,归乡! 只一瞬间,一个模糊,黎诚所有状態全部恢復,甚至比初交手时更强更锐利! 不动山眼看著怀中男人从萎靡变为生龙活虎只用了一瞬,可自己明明是打中了,那男人吐出的血液不似作假,怎会?! 黎诚胸口还残存著些闷痛的感觉,可这感觉只会刺激现在气血汹涌的黎诚, 反倒与他嘴中渗出的鲜血一样,让他的面目狞,宛如猛兽。 纹血之煞! 黎诚剑柄回缩,一刀砍在不动山脖颈上,只可惜这姿势实在不好得力,只砍进去半寸,没能直接將他脑袋斩下。 然而不动山还是低估了黎诚的爆发能力,你认为这是终结?不,这仅仅只是接下来的开端! 两只大虫自黎诚手腕上弯曲射出,一口咬中不动山腰间,也不知这两虫是什么生物,竟然咬碎了他的大岳鎧和血肉,直往他身体里钻。 不动山立刻双手去抓这两虫,没曾想这两只看著骇人的虫子仍是伴攻。 黎诚左手藏了许久的神通刀终於出手! 没有什么气势,看著只是轻飘飘一刀。 不动山误以为这短刀或许还不如长刀的威胁,便更专注於两只大虫,可就在神通刀要临身之时,那两只大虫灵敏巧妙直接鬆开了咬住自己的嘴,似乎在害怕什么。 不动山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神通刀如雪照芙蓉,又如清夜舒长虹,在暗淡的天色下寒芒平静地闪过, 那大岳鎧便如纸张豆腐般破开,甚至没能让锋刃停留哪怕片刻,就从他肩上一直斩下斩到大腿侧,將他整个人斩为两半。 挥刀,收刀。 身后两截身体啪嘰落地。 不动山就是还藏了千般手段,在那一瞬间也使不出来。 而黎诚不惜用掉一次彻底恢復的机会,就是为了速战速决。 不动山主动迎上自己,大概率是那个男人能针对角本英姿,他不得不急。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第209章 樱子 第209章 樱子 “英姿先生说明天中午想和你见一面。” 幕后那女人愣了愣,反而有些困惑:“他真同意了?” “是的,明天中午。”下头站著的那个白粉婆老婆婆轻声道:“看您有没有时间吧。”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要死了吧——” 幕里那人顿了顿,声音感慨中带著些苦涩:“这老东西也要死了啊。” 可她隨即又说:“明天中午我和英国的一位大臣有场饭局,改到明天晚上吧。” “好。”刺面点头应下:“我会告知英姿先生,让他做好准备的。” “嗯,保护好他,就算——”樱子犹豫一下,还是轻声道:“就算要暴露你也无所谓。” 刺面心里一突,知道自己现在隱藏在四卫中对樱子的价值,不由得有些感慨樱子对故人的照顾。 “还有,倾奇者那边实在有点太过跳脱了,將军派的商院在英国这次的项目上想甩开我们单干,你把这消息传给天皇。” “是” “还有什么別的事吗?” “嗯”刺面想了想,又说:“朝鲜那边” “不用管。” 樱子冷声道:“这次是我战略失误,朝鲜那边的利润让给天皇和將军,之前清朝不敢搅局,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敢,我们的重心还是放在英美那边。” “是。” 三言两语就確认了接下来一大部分路线的发展方向。 “还有一点。”刺面犹豫一下,低声道:“今晚天皇或许会有大动作。” “对谁?” “不清楚。” “连你也不清楚?”帘幕里的樱子倒是吃了一惊,好看的眉头挑了挑。 “斩鬼卫现在是作为斩首的特殊部队,权势地位早就不如以前了。”刺面坦然道:“我想知道暗杀谁还是很简单的,但是这种大规模的军队调用,我还真不清楚。” “好。” 樱子微微点头:“我会留意的。” 刺面转头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状若无意地说了句:“对了,英姿先生说诚君也在。” “诚君?”幕里的人愣了愣,声音却瞧不出什么惊异的波澜:“好,我知道了。” “那我就先告退了?”刺面作势要走。 “不—”樱子忽地出声,声音平静:“见面还是改到中午吧。” “英国大使那边我会派人去带他在日本游玩的。” “我明白了。” 刺面点点头,慢慢退下,一出门,白粉婆化为一只猴子,三两下从视角的盲区溜走了。 旁人谁也不曾知道他与樱子匯报过这些,唯有天知地知。 在刺面离开后,樱子低垂著眼眸思索了好一会儿,悠悠嘆了口气。 “既然角本君都这么说了,或许真的是你吧。” 关於“诚”这个名字,樱子失望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在天守阁一役后,世间仿佛多了无数个关於“诚君”的传说,有人说见过他在客船上为一个女孩斗剑,號称一柄剑船头斗败四五十水手。 说得有鼻子有眼,樱子赶过去,只看见一个眼歪鼻斜的女孩绘声绘色地描绘自己和“诚君”的春宵一刻,给她气笑了。 有人说他在圣弗朗西斯科斗技场用日本剑术技惊四座,寻过去却说没有这回事。 还有人假借消息说德川家茂和他去了俄罗斯,在前些年的日俄战爭中作为日本的敌人出现。 只可惜都是不实的假消息。 樱子得到的消息太多,失望的次数也太多了。 这次从角本英姿那里得到可信度最高的消息,她反而不那么激动了。 要说自己对这个男人怀著多么浓烈的感情,那也不至於,仅仅是从友近家到京都的小半年。 就算有,对於现在的她来说,大抵情感价钱足够,也不是不能出卖的东西。 一別五十年,就连那男人的面容她都有些遗忘了,分別那日便是连仔细端详也未曾端详,那男人是英俊是猥琐也不曾有个具体的形容,自己只是还存著一份执念。 便如夜中白月,硃砂小痣,微末之时遇见互相依靠的傢伙总归还是会留些不切实际的怀念。 樱子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面镜子,镜中人面色红润,明眸皓齿,分明比当初还要健康,模样似乎未曾改变过。 “不,我不该这么年轻才对——”樱子摸了摸镜面,只见镜中映见女子面上顿时皱纹横生,头髮缓缓垂下变白。 “该是这副老姬模样才对。”樱子看著镜中的老婆婆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旋即又颇有些气愤地摇头,模仿著明天的见面:“这不是诚君吗?这么久没见,怎么都老成这副模样了?” 那时候这衰老的老东西大概会一挑眉头一一他老是挑眉头,用半是刻薄半是调笑的语气反问:“你不也这么老了?” 那时候自己再咯咯一笑,露出真容,嚇这傢伙一跳。 樱子捂嘴笑了笑,似乎是见著那连脸都看不清的惊讶表情。 这笑容委实难得,在唯一能说说真心话的下桥弥子死去后,樱子就再难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京都天守阁外,一支军队在黑暗中秘密集结。 穿著无比规整的红褐色古老甲胃,腰间插著火,背上背著长枪。 前头一排的人拿著足够覆盖整个人的大盾。 “三番队集结完成。” “二番队集结完毕。” “一番队集结完毕。” “检查火。”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本该在日俄战场上继续守卫著日本的特权, 可是一纸调令將他们全数调回了京都。 甚至分散开来,以散人游客的形式入境,宛如幽灵行军,最后歷时三个月, 在京都天守阁集结。 “很好,一个都没缺。” 为首那个男人双手合十,身上披著袈裟与佛珠。 督战员,武佛。 天皇基本不参与政治决策,可这也將他的政治命令的优先级提升到了一个极强的地步。 臂如这次,武佛一人带著天皇詔令,就將这支足以支撑一场小规模局部战爭的军队从前线调了回来,无论是樱子还是將军,都没发现这支军队的存在。 “今日任务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武佛声音很轻,却带著决绝的杀意:“杀入生樱公司,斩首朝仓樱子,將原本就归属於国家的財產,从这个贪婪的女人手里夺回来!” 第210章 蚩尤骨动人屠现 第210章 蚩尤骨动人屠现 黎诚微微闭著眼,耳朵敏锐地动了动, 他文听见了爆炸声与喊杀声,就在刚才他就听见过,只是刚才没怎么在意。 看来今晚的京都又不太平了。 走到窗边,掀开帘子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儿一栋显眼的大楼分外吸引人眼球。 logogg牌是一个巨大的樱瓣,建筑仿唐,据说是当年角本英姿亲自从古国带回的建筑大师同他一起设计的。 那儿一二层是相当豪华的广场与购物中心,几乎囊括了日本人日常消费的所有项目,甚至其中不使用日元,而是使用生樱公司在国內发售的可以一比一兑换日元的特殊货幣。 將军和天皇都不明白樱子此举除了增加成本外,还有什么作用,他们手底下的幕僚大多也瞧不明白,只因为那些愿意学经济能学经济的人都被樱子高价垄断了。 是的,生樱公司虽然垄断了日本许多业务,但人才的垄断实际上才是最致命的。 凭藉著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方式,生樱公司从日元脱鉤,通过这毫不值钱的玩意搭上了美元乃至英榜的市场。 樱子的野心绝不止於此,她不愿龟缩在日本这弹丸之地,还在往外谋求著发展。 黎诚凝望著那栋大楼,確认了方才的声音的確是从那儿传来的。 身后传来敲门声,角本英姿喘著粗气走进来,看见窗边的黎诚,眉头一皱问:“你也得到消息了?” 黎诚摇摇头:“我听见了。” 角本英姿有些好笑,只当黎诚在同他开玩笑:“这里距离生樱公司可远著呢,你怎么可能能听到。” 这才走到床边和他並肩站著,授了授白的鬍子,笑道:“看来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为什么?”黎诚挑了挑眉头。 “如果要杀我,他们是必不可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的。”角本英姿道:“他们又不傻。” “可我看未必啊”黎诚嘆了口气,看向房樑上的白粉婆:“你早就认出我了吧,白天那个傢伙。” “果然,你早就注意到我了。” 那梁上君子也不拖沓,直接落下来,一只长著人脸的猴子落在黎诚和角本英姿身边。 “你让角本英姿別同近藤姐弟讲你,可你却不曾避著我。”黎诚淡淡道:“我猜你早就认出我了。” “不愧是诚先生。” 猴子长嘆一声:“敢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呢?按理说我没有干扰你们所有的思考,就连我这白粉婆也是早几分钟才留在房间里隱藏,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会藏在樑上?” “我懒得和你解释,你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很简单,其实是气味。 黎诚的五感在人神祝福的强化下被强化了无数倍,连生樱公司那么远的枪炮声都听见了,闻见白粉婆身上带著的白粉味道再容易不过。 这白粉婆偽装凭肉眼確实很难发现,但是再怎么欺骗视觉,嗅觉和味觉也不会骗人。 毕竟是从白粉婆化成的,无法做到將每一颗白粉都隱藏起来,比起画皮,白粉婆的偽装的能力还是弱了许多。 这猴子深吸一口气,跪下来朝著角本英姿与黎诚磕了两个头。 “恳请两位救救樱子小姐。” 角本英姿闻言喝道:“你说清楚些!” 那猴子面露苦色,沉声道:“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武佛带著一整支精锐军队,七番队合计七百人,分三路朝生樱公司三门推进。” “不可能!”角本英姿失声道:“就连当初武家盛时,京都驻守內部军队也才堪堪五百人,就这还养在天守阁里不得外出,凭什么能扯出一支七百人的军备?!” 猴子深吸一口气,道:“具体状况已经无瑕多说,还请两位驰援生樱公司。 ” 黎诚淡淡道:“若我不呢?” 猴子和角本英姿都聘然拾头看看黎诚。 黎诚上前一把掐住这猴子的脖颈,冷声道:“你別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从一开始,你就巴不得我们去送死。” “如果我没猜错,你大概既不是樱子的人,也不是这次杀樱子的人,而是切切实实的倾奇者。” 黎诚声音寒冷:“你想杀角本英姿,却不敢自己动手杀,不想让近藤姐弟知道是因为他们是效忠於將军的,一旦相认对你后面的工作进展不利。” “就连我们的位置,也是你给不动山的吧? 那猴子面露惊恐,恨声道:“你这是无端的污衊!我为樱子效忠了——“” “对,就是因为这个。”黎诚淡淡道:“我见过太多你这种人了,你认出了我却不尊敬我,因为你厌恶我。” 角本英姿募然想到白日里他对黎诚的敷衍,他原以为是刺面没认出黎诚,没曾想·— 『爱而不得就生恨,求而不得就要毁掉。” “最后还要安慰自己,自己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换了个大好前程。” “不然,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得我?认得我是你爱慕著的那个樱子心中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呢?” 猴子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一小会儿,猴儿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来:“然后呢?” “真可惜,诚君,迎接你的不会是樱子小姐的故人久別重逢啦。” “她只会是武佛拳下的枯骨,她的一切都將变成政府的財產,包括她的身体,她的灵魂,还有半妖鬼不老的秘密!” “你能改变什么吗?你想改变什么吗?” 猴子大声咆哮起来,声音却带著无端的嘲弄:“武士,武士,哈哈哈哈哈哈,百年前你们没能从坚船利炮里救下这个国家,现在你也同样没资格救下那个贱女人!” “说完了?” 黎诚咧嘴一笑,四臂恶神虚影在他身上一闪而逝,蛋尤遗骨鼓动,那四臂恶神的纹身再次扭曲成蛋尤身上的形状。 那猴子张口还要笑,掐住他喉咙的手指猛然用力,教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看见面前的男人一握,將他喉咙一把爆,而后甩了甩手上沾上的白粉, 將一旁隨意放著的妖刀朧月人正插进腰间。 “別把我当成武士那种屏弱的东西啊。” 他望向生樱公司的方向,胸中杀意几乎要溢出来,蛋尤遗骨跟著他的杀意沉浮,骨中蛋尤哈哈大笑:“不过一军而已,不过一国而已,就该如此,早该如此!” 心尺在蛋尤的笑声中瑟瑟发抖。 黎诚轻声说:“这弹丸般的国家,现在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天皇也好,將军也罢,我都无所谓。” “这种挡在我面前的不知所谓的东西,最终也不过一个字而已。” 听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的角本英姿有些无措地看著平静的黎诚,心中忽得闪过一句话。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 黎诚耳中传来歷史碎屑清脆的声音。 “您已找到您的问题,行者们期待您的解答。” 第211章 灭队战武佛 第211章 灭队战武佛 “睦特小姐,你算出来今晚对生樱公司的行动怎么样?” 房间里烟雾繚绕,四壁都贴著规整的松木板。 最中央是个一米多深的大木桶,水里加的精油透出美好的草木味道,这种產自南美的精油价格不菲,据那个种植这类草木的部落说,用这种精油沐浴能更容易与神產生沟通。 完顏睦特知道他们所谓的神其实大多是野生的妖鬼,但偶尔也有一类没用祝由术纯靠运气成为的“护法神”。 坐在木桶旁边负责添柴的小廝是个面容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女子,金髮碧眼,看著像个外国人,可却是个切实的清朝人。 这是大祝由完顏睦特从分崩离析的清王朝带到日本的侍女,名字叫屈春,自小就跟著服侍大祝由,从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完顏睦特褪下衣物,露出不算丰的身体,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踩著小台阶一步一步爬上去,把自己身体浸泡进未桶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水温还合適吗?” 屈春问了句。 “差不多,不用加柴了。” 屈春点点头,动了动木桶底下的柴火,好让木桶受热更均匀,便和完顏睦特閒聊起来。 “天皇那边问了好多遍,看来是对这次的政变也不是很放心。” “在半个月前我用太平金钱算过。”完顏睦特眯著眼,平凡的脸上没什么变化:“水地比,比卦,上上卦。” “顺风行船撒起帆,上天又助一蓬风,不用费力逍遥去,任意而行大亨通。”屈春轻轻念出了卦辞:“也就是说天皇不仅能解决朝仓樱子,还能得到將军的助力?” 屈春若有所思:“这確实符合天皇心意。” 完顏睦特轻声说:“我的卦象算出来只能说是当时发展的趋势,可是我昨日听说角本英姿来了京都,便又测了一卦,测出来的卦偏偏发生了大逆转。” “这说明有什么在我们意料之外的东西入局了,而这入局的东西恰好能扭转整个局势。” “那您现在算出来是什么?” “—你现在去拿我衣兜里的太平金钱。”完顏睦特稍微顿了顿,道。 屈春闻言起身去取,在大祝由那普通的衣服上摸索一阵,手不小心一抖,落下几枚外圆內方的铜钱来。 她俯身要去捡,却听见完顏睦特淡淡道:“以我为基准,离我最近的那六枚铜钱,你看看什么卦。” “阳、阴、阳,上火。”屈春跟著完顏睦特这么多年,也算是学了些解卦的本事:“阳、阴、阴,下山。” “火山旅,旅卦—”屈春眉头一皱:“下下卦。” 她有些惊讶,对於同一件事物,隨著时间的推移,变卦並不罕见,只是变化如此之大的卦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我们需要提醒天皇吗?” “提醒他干什么?”完顏睦特半眯著眼睛,轻声道:“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係?” “.—好了。”泡了半响,完顏睦特从木桶里站起来:“今晚大概会有位客人来找我,虽然我並不知道是谁。” 生樱公司大楼下早已戒严。 无论是带著艺使或是游女在这里游玩的游客,还是生樱公司的职工,都被绑成一团丟在角落瑟瑟发抖,偶尔有几个不顺从的,就一枪毙了。 这支军队是同俄国人打过仗,真正见过血的军队,並不禪於杀人,哪怕杀的是自己的国人。 而这杀人以后的威力也很明显,杀了几个自称华族的人后,整个商场的一楼就已经被控制住了,再没有傻子跳出来废话。 生樱公司的大楼委实有些太大了,七番队並未合兵一处,一个番队负责某片区域的作战任务,彼此之间通过通讯设备联络,守望相助。 “这边二楼入口怎么样了?”三番队的队长左右环顾一番,问。 “生樱公司的安保反应很快,在二楼架起了机枪,我们这刚好被架住了,不好攻进去。”有队员上前回答:“而且他们的武备仓库放在二楼,强攻肯定攻不进去。” “能放火吗?” “可以倒是可以”这队员压低声音,凑过来:“可是妖鬼种子的仓库也在二楼,天皇不想损失太大。” 队长皱了皱眉头,喷了一声:“这是要让我们拿人命去填啊——” 他嘆口气,扭过头对那个穿著袈裟双手合十的僧人道:“阁下什么意见?” “天亮之前要看到朝仓樱子的人头,仅仅如此。”武佛面无表情,只是冷酷道:“所有阵亡战士的抚恤,皆由生樱公司出。” 这队长眼神动了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现在就得继续拿人命去堆,在天亮前要尘埃落定,否则这里已经死了的人全都白死! “传我命令,准备突破。”三番队队长深吸一口气:“不走楼梯,从外头架起人梯,儘量打白刃战。” “是!” 这样势必死伤不少,但比起硬冲被重武器盯死的楼梯,危险程度还是低了不少。 他刚想扭头去问问武佛的意见,就瞧见武佛望著外头街道忽得分了分神。 只剎那间,一柄短刀轰一声刺破生樱公司一层高价採购的外墙琉璃瓦,朝著武佛电射而去。 琉璃碎裂的啪声引得那些已经被绑起来的游客们一阵尖叫,以为这群不知道哪里来的暴徒的暴行还没终结。 这长官刚想开口提醒,那半空中飞著的短刀已经到了武佛面前,武佛只是一伸手,睁眼一瞪,宛如金刚怒目,单手就將这飞龙剑擒下,落在他手上嗡喻作响。 “生樱公司的援军?” 武佛丟下这短刀,手上连一点伤痕也没有,盯著短刀来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全体戒严!”三番队队长吃了一惊,急声下令。 隨著齐刷刷的火举起声,只在瞬息,外头刷地窜进来一道黑影。 “自由开火!” 队长知道来者不善,第一时间就不再顾及那些被绑起来的民眾,吼了一声。 枪声齐刷刷响起,生樱公司上还完好的琉璃在枪火中纷纷爆碎,无辜的游客们哀豪一声,宛如待宰的羔羊,被流弹打死不知多少。 武佛淡淡看著这一切,他清楚地明白在这种火力下,没有人能够倖存下来即使是化鎧的鬼武士也不行。 枪炮会打碎他的盔甲,然后隨著新一轮齐射连绵不断地嵌入他的身体,將他打成肉泥,他在战场上亲眼见过。 可是这道黑影身上忽得冒出来连绵不绝的星河一一不,那不是星河!那是闪烁著宛如星河五彩光华的砂石。 道果金泥! 黎诚虽未识,使不出里头的后天神通无垢法衣,但仅凭这一倒掛的星河, 也能捲动拦住枪火甚至反向涌动,將那些土兵尽数困杀! 就连斩鬼卫的化鎧成员他也能如此杀死,更论这些普通人! 而那唯一养了妖鬼的三番队队长甚至都没能发出惨叫,也被道果金泥一卷, 捏成肉泥血水。 此乃真君道果山磨链而成金泥! 便是用了道果金泥,黎诚仍旧浑身血气充盈,丝毫不见半分疲惫,蛋尤骨与他相合,为他源源不断补充著使用道果金泥的损耗。 场內一支番队全被金泥捲动杀死,黎诚剑指武佛,知道面前这人仅以自己无法彻底掌控的道果金泥不好杀,便冷笑一声,喝道:“来!” “化鎧!” 武佛双手合十,毫无轻慢的意思,一上来就发动了自己最强的杀招。 他浑身血肉膨胀起来,化身足有两三米的巨大肌肉人,浑身肌肉往外透著金光,上头若隱若现篆刻著绵绵的经文。 那些文字便是他的妖鬼鎧,看上去丝毫不像鎧甲,反而像是什么神圣化的装饰。 “姓名:竹田前雄” “性別:男” “状態:养鬼、天生邪崇』 “养鬼:以祝由术养妖鬼两只,一曰『道成寺钟』,二曰『假明王佛』。” “天生邪崇:幼时便被妖鬼入体,自小养在佛寺內才得以长大,拥有此体质者对妖鬼更加敏感。” 虽是斩鬼卫成员,他却没有养牛头,黎诚懒得去想为何,直直挥刀迎向这巨人拍向他脑门的大手。 只听得轰一声,武佛手掌被黎诚举刀架住,震得他胸口有些发闷。 这两三米多的巨人和黎诚的身材差距委实不小,黎诚能这样硬生生接住,带给人的视觉衝击力绝不小。 纹血之煞暴动,黎诚浑身发红,体温升高,连带著呼出的气体都带著股铁锈味。 內臟有些负荷不起这般动力开始破裂,而后又被身体里澎湃的血气癒合,再长成更坚韧更强壮的存在。 武佛冷哼一声,一把捏住黎诚用来格挡的锋刃,宛如没有痛觉般吼一声强硬瓣开,另一只手捏成锤狠狠砸下。 黎诚不管不顾,侧头硬吃武佛一拳,嘴角溢出大片鲜血。 这一拳比不动山的那一肘威力还要大,但是此刻的黎诚並非普通的纹血之煞形態,而是蛋尤遗骨激发的特异性纹血之煞,两相比较之下,黎诚反而受的伤比那次更轻。 他硬吃这一锤,当然不会是自己皮痒想吃点苦。 就在武佛这一拳砸中那一瞬间,黎诚效仿与自己一战时候的角本英姿,侧头卡死他的拳头,左手神通刀反握,宛如一只灵巧的猿猴贴著武佛的手臂转了半圈。 一掠、一提、一绞,一蹬! 神通刀走过半圈,竟是直接將武佛这只手臂的小臂从手肘处卸了下来,右手大臂抱死他的小臂,而后一蹬武佛胸口,在他变招之前將他小臂硬生生从他身上拔下! 武佛吃痛,怒吼一声,身上经文朝著黎诚倒飞出去的身影飞扑,要將自己那半截小臂夺回。 可黎诚怎能如他所愿,张口吐出一口掺杂著血腥气的口水,不知朝谁喝骂一声:“给我吃了它!” 腕上两只千足虫立刻举起这小臂,从黎诚身上一跃,带著手臂朝著远处逃去。 一边逃还一边啃咬著这闪著金光的手臂,看样子似乎不是很情愿。 武佛稍微有些急了,快步上前去追那两只不知是石头还是虫子的玩意,被一柄飞射过来的环首刀拦住去了。 黎诚扭头吐出一口掺杂著血水的唾沫,冷冷一笑:“別急啊,弄死我,你那只手怎么都能找得到。” 武佛头一次见到这种吃自己一拳换自己一臂的狠人,特別是他手中那短刀简直如同神话传说中的须佐之男所持的杀神之刀,仅仅一个眨眼,就將自己被经文护持的手臂斩开卸下。 还有那男人的刀法,全程没有碰到自己的骨头,宛如庵丁解牛般就將自己手臂拆开来,自从自己將假明王佛化鎧以来,自己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全因专业对口,黎诚的解剖学得委实不错,毕竟工作需要,他对人体肌肉结构基本了如指掌,配合他那恐怖的刀术才最终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你究竟是何人?!”武佛身上经文涌动,將他不住流血的手臂捂住止血这才有空冷声质问。 他是斩鬼卫四卫里对天皇最忠心的一卫,天皇之所以將今晚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也正是因此。 在武佛眼里,刺面不忠,不动山太弱,神道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臭鱼烂虾, 自己才是四卫里最强的存在一一也是这个国家最强的存在。 確实,外界那些真正的强者的確不屑於来日本这穷逼地方。 黎诚冷冷一笑,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罢踏步上前,双刀摆好架势,这次由他先攻! 武佛不敢怠慢,吼一声:“钟!” 身上煌煌大气的金光中渗出些漆黑的阴森鬼气,鼓动间將他彻底笼罩,显出个大钟的模样。 妖刀朧月人正斩在这金黑色的大钟上头,錚一声发出哀豪般的蜂鸣,这刀的特性摄魂直振得武佛心神一阵激盪。 另一只手上的神通刀倒是斩开了这大钟,只可惜神通刀太短,破开大钟后几乎只是一瞬间大钟就恢復闭合了,教黎诚找不到杀將进去的机会。 黎诚后退两步,绕著这龟壳般的大钟慢悠悠转了一圈,忽见大钟內一条巨蟒张嘴跳出,撕咬向他。 神通刀与妖刀朧月人正一闪而过,那大蛇顿时化作三截,看得躲在道成寺钟內的武佛眉头直皱。 “你究竟是何人?”武佛再次发问。 第212章 破佛 第212章 破佛 黎诚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调息胸中气血,蛋尤骨的气血被他情绪引得汹涌,弥天的煞气就连体內的释子都有些受不了。 武佛深吸一口气,他不是很想和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疯子接著打下去,可道成寺钟的特性让他没办法维持著钟体的情况下撤退。 如果要挪动位置,势必要先散开钟体,可黎诚就盯著这边,武佛敢露一个破绽,大概黎诚的刀只会比他更快。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凝滯住了,武佛其实並不急,他在拖时间等其他番队发现这边的异常,而且他也不信黎诚刚才那种特殊的砂石能无限次使用。 只要人来得够多,火枪的阵列密集,这人再勇猛也要老老实实跪下。 而四卫之一的神道骨已经往楼顶去了,只要自己拖住这男人,朝仓樱子一死,就算自己真输了,一切也都將尘埃落定。 武佛面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他虽然不是面前这男人的对手,可凭藉著道成寺钟拖上一阵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黎诚压根没想在这耗著。 只见他暂且收起妖刀朧月人正,右手单手持著神通刀,微微俯下身子把重心放低,宛如一只低空拂过的乌鸦,快速奔袭了起来。 参考以一之太刀的奔放豪迈,加速!加速!再加速! 多段加速后,黎诚的身影几乎已经快成了一条线,身上的皮肤被场內猛烈地是风夹看石头划开,留下一道道日痕。 体內气血仿佛不要钱疯狂宣泄而出,地上他踏过的地板寸寸皱裂,他的身后响声声阵阵,音爆声夹杂著踏地声,声势浩大。 武佛曾陪同明治天皇参加过日本第一个火车站的建成仪式,那时候他侍立在明治天皇身侧,看著铁轨上轰隆隆驶过来一辆钢铁巨兽。 记忆里那巨兽鸣地一声发出到站的啸叫,正如面前这男人赠一声闪过的刀光! 不同的是,那火车带来的是日本的黎明,这刀剑带来的是日本的杀灾! “咄!” 武佛大喝一声,全身上下力气都以祝由术催动道成寺钟,钟上蛇纹浮看金光与火光,宛如世间最坚硬的盾。 只是黎诚这次並未挥砍! 突刺! 一往无前的突刺! 黎诚將全身上下所有血气全都灌注在这一突刺里,这世上再没有剑客的突刺比这一刺更决绝更凶猛,包括冲田总司! 武佛勉强看清了这一突刺的轨跡,心中只是冷笑一声。 你的刀只有那么长,就是刺进来了又怎么样?! 不过是徒劳罢了! 神通刀不出黎诚所料直接捅穿了道成寺钟,这能斩断神通的宝刀不愧它的名字,当初持有它的那人若非遇见了若水道人,这刀在凡间必可大展拳脚。 刀尖刀身没入道成寺钟內,黎诚终於怒吼一声,鬆开神通刀,身形在一瞬间扭转,这给他的身体带来了极强的负担。 他的手臂被极强的加速度折断,露出一茬浮著淡淡血红色的血骨,整个身体都不自然地扭曲了起来,活生生给自己突刺成了重伤。 可黎诚还未停,他浑身浴血,眼中杀意更甚,顶著剧痛强行扭转身子,一脚踢在神通刀刀柄之后,再將这刀加快了几分。 他的脊椎也被这高速凌空转身扭断,胸口以下瞬间失去了知觉,如果没有意外,他的后半辈子都將在轮椅上度过。 归乡! 普末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似乎从未远离过黎诚,她一直护佑著这曾护佑自己一路的男人,仅是一个瞬间,黎诚再度恢復全身伤势! 这种搏命的打法不仅需要使用者有极强的心理素质,还要有这种近乎无解的技能配合! 神通刀宛如一道流光,刷一声掠过道成寺钟,以武佛无法想像的速度將道成寺钟从內部射穿,刺在武佛胸口的一瞬间就將他全身上下聚拢过来防守的经文破开,带著武佛庞大的身体往后倒飞出去! 神通刀本身並不锋锐,但它斩破神通的能力在行者所视的神以下基本无解! 嘶—— 2 轰隆一声,武佛直接被神通刀射穿眉心,带著他庞大的身体钉死在生樱公司的大楼下,被这刀捅穿额头,武佛浑身金光慢慢暗淡下来。 “怎么—怎么——” 武佛生命力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顽强,甚至在半边脑袋都被刺穿打烂的情况下还能开口说话。 他眼前越来越黑,明白自己大势已去,可还是懦著有些难以置信。 “道成寺钟·怎.·——·可能—· 他自小被佛寺与道成寺钟这妖鬼关在一起,世上任何人都能质疑道成寺钟或许有一天会被攻破,但他永远想像不到。 他还记得那养著道成寺钟的小黑屋里有多恐怖,一点光也没有,孩子们被一轮一轮送进来,坚持不住的就丟出去,在黑暗里,他看不见自己的肢体,只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轻飘飘游走。 道成寺钟没有恶意,可它的存在就能杀死靠近它的孩子。 这是佐草寺养武僧佛的法门,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用这法子养最强的僧兵割据一方,在战场上以一当百,刀砍不破箭射不穿,堪称战爭机器。 武佛是唯一一个活了下来的孩子,他被妖鬼气息侵染得早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寺外是什么年代,他只是按照寺里教他的法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与道成寺钟沟通、最后以身体为容器容纳了它。 后来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攻破了佐草寺,在大殿里要为这寺届找一个领袖,隨手一点指中了他说:就他吧。 从此他的生活不再只有养鬼与练武两点一线,他出了寺庙,看见了日本,看见了一个独立於自己世界以外的新的世界,而这一切都是拜那男人所赐。 他第一次感觉人生有了意义,唯一的意义一一为那个男人效死!用自己的一切,用自己养的那无人能攻破的道成寺钟! 可今天,这钟却被人刺破了。 他模糊的眼睛看见烟雾中黎诚慢慢走过来,从他脑袋上缓缓拔出神通刀。 没了神通刀的支撑,他的身体也晃晃悠悠著靠著墙壁倒下。 这也让武佛的视线越来越黑,他终於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宛如小时候的那种黑暗。 可他还是哑著嗓子用蚊子般的声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问,他想知道自己养了一辈子的道成寺钟最后是碎在什么手上:“这一招————叫什么?” 声音实在很小,不过好在黎诚耳聪目明,听见了这男人最后的发问。 可他只是擦了擦神通刀,声音温和却带著几分傲慢,轻声说:“你不配见我的剑招。” 的確,他有名称的招式无不骇人,万类霜天斩了將成面相的龙主,另一招挟教会百年谋划斩了莉莉丝,区区武佛,的確不配见这两招。 “只杀了这么点啊————”黎诚看一眼四周,轻声道:“別急,夜还长著呢。” 小房间里四处都是闭看眼捧看一汪云雾间的澄澈湖水的男人,掌看纸笔的人在他们身旁奋笔疾书,还有负责收集情报的人在他们之间穿行,將他们记录下来的东西匯总到一起,方便分析。 只是这小屋里现在没有开始的安静氛围,嘈杂得好像菜市场。 “三番队彻底失联!” “七番队失联十三人!” “一番队被杀散了,生樱公司的安保同时也发起了反攻!” “我看见那男人了!” 场內一时间静了一静,负责速写的人忙拿著纸笔往他那赶,却又听见那人忙解释说:“我没见过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二番队几乎同时失联!” 架著云外镜的工作人员们此刻早没有了一开始穿西装打领带的悠閒得意,气温明明不高,他们却都已经汗流瀆背:“刚才天皇就在问为什么还没拿下生樱公司了,我们已经拖了十分钟没送回消息了!” “武佛呢?联繫武佛!” “武佛也失联了!” “不对,有人传回现场消息,武佛死了!” “怎么可能!” 一时间场內的人都被骇住了:“难道是来自美国和英国的特工?!” “完了,这该怎么和天皇交代。” 听见武佛的死讯,场內一时间人心惶惶,这场军事行动不仅意味著日本要和扶持起来的整个生樱公司割裂,还意味著要明治政府要彻底开始清算资本,从此往军国一体化的路上狂奔,绝对出不得半点乱子。 “事已至此,直接上报吧。” 总负责人是个小老头,在华族里颇有几分声望,也是天皇派系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一拍桌子喝了一声:“佳忠、优二,你们两个去把情报传给天皇的幕僚。” “是。” 二人匆匆整理了一下手上的文件,刚要出门,恰好撞见了个白粉婆。 “刺面大人!” 二人只是简单鞠了个躬就要走,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 “是关於今晚行动的报告我去送吧,幕僚们等得不耐烦了。”白粉婆露出一个笑容:“你们继续回去工作。” 佳忠和优二面面相,不知道该不该给他。 里头那总负责人见二人,便喊了两声:“刺面大人想要,你们就给他!” “是!”佳忠和优二忙又鞠了一躬,將手中文件递过去:“您拿好。” 刺面满意笑了笑,接过两叠不算薄的文件,快速往天守阁中心走去。 一路上他看了几眼文书,也被黎诚这战绩有些骇到了。 “就连武佛也——.”刺面心神一震,他知道武佛乃是四卫中最强的一卫,就连自己都完全不是那罗汉般的怪物的对手。 他虽然觉得黎诚能杀死不动山,却绝对没办法和武佛正面抗衡,也因此才想著让角本英姿和他去生樱公司送死,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 那现在呢?自己需要將这份情报送给天皇吗? 还是说暴露自己,隱藏这份情报,让天皇直接和他对上? 刺面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天皇的幕僚候命区。 按照最优於將军的解法,肯定是正常潜伏比较好,如今不动山、武佛都死了,自己必然得到重用,天皇还没杀死樱子,就有机会和那男人破冰。 如果天皇这次付出代价和生樱公司和解了,將军也能通过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是自己呢? 那男人只要还活著,必然饶不了自己。 还有樱子,真是一场跨越好多年的有情人之间的重逢啊。 他越想怒意越是按捺不住,特別是想到自己憧憬了那么久的女人会被他“神道骨,你可千万要弄死樱子那个贱人啊——” 他暗暗想著,期待著那个+ 男人彻底和整个国家为敌。 推开门,里头人不少,都扭过头来有些关心地问:“刺面,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刺面把文书藏在胸口,操纵著白粉婆高声说:“一切都在天皇的计算识,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房间里顿时传来欢呼声,幕僚们急急忙忙去和一墙之隔的天皇匯可,剩下的人则是已经开始举杯畅饮,欢呼以后政府对生妻公司的彻底掌控。 彻底踢走朝仓樱子这个祸害,政府將有更多的现金和经济去做哪些他们想要做的事公。 比如——-摆脱日本这个岛国的束缚,往更好的地块谋求发展,即便那是最卑贱无耻的侵略战爭,也能粉刷出正义的外皮! 欢呼声此起彼伏,不少人抱著台上弹三味线的艺伎疯狂亲吻,艺使们弗得如此,咯咯笑著,其他人之间彼此拥抱击掌,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而刺面只是默默退出房间,关上房门,谁也没有在意他的离去。 “愚蠢—..” 刺面眼神闪烁一阵,扭头往外走去。 “你就和天皇对上吧,我倒要看你说要灭亡这个国家,究竟是在说大话还是真有那个本事。” 而天守阁內另一处,完顏睦特所在的房间里,窗边的小桌上摆好了酒杯与餐从家乡带来的亏酒,屈春候在一旁,小心地將酒杯放在灶火旁温著。 候在桌旁的完顏睦特眉头忽得一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旋即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將一枚破碎的阴司令交给屈春:“还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而后俯身同屈春吩附一阵,屈春连连点头,接下阴司令顷刻炼化。 第213章 神道骨 第213章 神道骨 黎诚一层一层往上走,生樱公司的员工並未拦住他,他扶著一位穿著生樱公司制服已经昏过去的伤者,用画皮把自己偽装成了地上躺著死去的一个员工。 “下面怎么样了?” 黎诚咳嗽两声,装出一副虚弱的语气道:“我们运气好,遇见了那个追著军队杀的傢伙。” 旁边的人都欢欣鼓舞起来,有人过来扶著他,接过他肩上的伤员:“好,好,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 “二楼已经被攻破了,能活著躲到到三楼来,也算你运气好。” “况且那个男人刚从这里离开,我们防守的压力又小了。”这人笑了笑,端著火呼喝两声:“兄弟们,这一轮下去,都要升职加薪啊!” 旁边的人都嘻嘻哈哈回应:“至少奖金绝对少不了!” 这群人也不是普通人,名义上是生樱公司的安保,实际上是樱子在国外重金招揽来的僱佣兵,专门用来防备將军和天皇所养的私军。 所以这群披著职工皮的傢伙才能在正规军的猛烈攻击下撑这么久,甚至还能组织小规模的反击。 只可惜天皇这次下了必杀的决心,来了足足有七百人,完全足够支撑一场小型军事行动。 如果说这次天皇的人来得少了,说不定还真给他们防守下来了。 黎诚勉强笑了笑,喘两口气,也跟著旁边的人附和道:“为了奖金!” “弹药怎么样了?” “活体的放到培养皿里了,培养皿多,实弹还够,子弹和枪每人已经发下去了。” “看来是其他人是来不了了,守好这个口子吧,他们应该还在二楼扫荡。” 在一片苦中作乐的欢声笑语中,眾人只是一个转身,地上休息的黎诚就在盲区悄悄摸走了。 在这混乱的时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干的事,倒是没谁注意到他的离开。 樱子坐在生樱公司大厦顶端,吹著有些愜意的晚风,听著大楼底下时不时传来的炮声与枪声,心情反而十分平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樱子都不需要看,就知道是谁。 五六个服侍自己的女僕上前来,有些担心地看著她的背影,喊了声:“老板·—.” 樱子连头也没回,只是轻声吩:“你们身上应该都带著我的用章,是纯金打造的,份量不轻,无论是带著它去分公司还是融了换钱,都能换一笔不菲的钱財。” “底下那群当兵的还没打上来,你们趁这时间换了衣服下去,他们不会搜你们身的。” 她沉吟了一会儿,接著说道:“楼顶我记得还存著些金条,不多,你们也可以拿一点,只是別拿多了,有点重。” 一眾女僕面面相,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这阵诡异的沉默並未持续太久,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拉著相熟的女僕往下逃跑。 她们想像过这大厦將崩的时候自家老板的反应,却没曾想这么淡漠,好像那个即將失去一切的人不是她似的。 可是忽然有一个女僕停下了脚步,她著樱子的印章,回头有些怯生生地问:“老板,您不一起走吗?” 樱子终於愣了愣,这女僕的问话倒是出乎她的预料,她终於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这自己从未认真看过的侍女一眼。 “你是之前被换下去的那个?” 这女僕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说:“如果是说那天和您说天皇也不错的那个,的確是我—”“ 她被樱子盯著,稍微有些感觉到呼吸困难。 其实她是很崇拜樱子的,不然她也不会切实地关心她,在她眼里,樱子能把冠有自己名字的生樱公司开到这么大的规模,实在是自己的偶像。 她想像过樱子很多种反应,会愤怒地砸东西,会纵身一跃不愿看到生樱公司崩塌,会狼狐地逃亡海外图谋东山再起?似乎哪种都有可能。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现在这种样子,她仿佛认命般坐在最顶层,等待著命运的安排。 老实说女僕刚才是有些失望的,她认为这根本不是自己印象中那个三言两语决定一切的老板,可是隨著樱子转过来的眼神,她仿佛又瞧见了自己那个偶像。 好像面前站著的仍是那个几乎把控整个日本命脉的生樱公司最大股东,而非一个过了今晚就將一无所有的女人。 “过来。” 樱子招招手让她过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她稍微有点志忑,可还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下:“您说。” 樱子毫不客气,伸出手捏著她的脸庞左右看了看,樱子尖锐的指甲掐的她有点疼,可她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这女僕长相清纯,嘴角两个酒窝,標致的五官被养得嫩得出水,此刻面颊有些微微的发红,不太理解樱子在想什么。 能被选做樱子贴身侍女的女孩长相都不会差,家世清白性格温和,无论放到哪里都是出眾的女性。 “长得不错,是个好苗子。”樱子有些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支药水塞到这女僕手里:“它是你的,不算亏了。” “这、这是?” 女僕看著手里宛如流光般的液体,愣愣有些出神。 “生樱公司联合东印度公司亚洲分部研製出来的新药,目前生產线还没铺开,只有我这一管。” 女僕对著月亮看著这流光溢彩的药水,五种顏色在里头奔涌,隨著试管的激盪折射出不同的光华,一时间她有些被这药的美震撼到。 “小心些。”樱子淡淡道:“作为目前日本唯一的原型,这支药剂大概价值一千万美元,够给日本再铺一条铁轨,是前些天东印度公司给我的礼物。” 女僕嚇了一跳,有些手忙脚乱地將药剂收起紧。 “这是什么药?”女僕咽了口口水,低声问。 “你喝了就知道了。 1 女僕愣了愣:“我喝?可是这个这么昂贵,况且我也没有什么病——” “不喝就丟了吧。”樱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关係。” 女僕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瓶盖仰头把这管药喝了下去。 入口很甜,透著一股柠檬的香气,回味稍酸,和公司卖的柠檬橘子味汽水差不多。 女僕这么想著,忽然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气闷,但很快消散了,消散后席捲她身体的是一阵舒畅的感觉。 “到你死去前,你的容貌不会再变老了。”樱子轻声说:“白人衰老得很快,她们想要留住十七八岁青春时的风姿已经快想疯了,这药的生產线大概已经在美国铺开了,如果今晚生樱公司重组,那群美国人应该不会忌惮將原本属於我的那份赖掉,毕竟和他们对赌的是我个人而非生樱公司。 “您——”女僕还想说什么,樱子挥挥手示意她该走了:“我等的人已经来了,你可以走了。” 身后的门口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女僕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浑身上下冒著浓烈黑烟的武士走了上来。 他披著完整的大鎧,大鎧全都由精金铸就,光这一身鎧甲就有近两百斤,头上还戴著大鎧配套的头盔,立在头盔前的立物是个挣的恶鬼,在立物上剧烈挣扎。 这具大鎧据说是当年足利义满向大明称臣时候,在明王的命令下,专门为將军锻造明光鎧的巧匠锻造出来赏赐给他的大鎧。 额上的立物能將这大鎧十之八九的重量全都削减,宛如有妖鬼帮忙搬甲,所以又称“鬼搬大鎧”。 当初为將军足下四卫之首的“侵如火”所持,后来在政变中,斩鬼卫四卫几经更迭,政权也变了又变,最终落在了这人手里。 天皇座下,四卫之一,神道骨。 他堵在台上唯一的入口处,静静看著樱子,腰间长刀已经出鞘,往外散著淒淒的冷光。 女僕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他没有拦住自己,这才鬆了口气。 她回望露台,漆黑的夜幕下,樱子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缓缓起身,似乎要迎向这杀手。 门被神道骨关闭,她再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只知道樱子大概命不久矣,心里难过一阵,快步离去了。 樱子慢慢走到台边的墙壁那里,从墙壁上取下一柄刀来。 这刀的刀材用大祝由提供的法子锻过,京都的巧匠聚在一起琢磨了半年才开工,虽是仿品,却已经比它的正品强上太多倍了。 只是它的制式仍旧没有变,甚至换了钢材就连重量也没怎么变,这或许就是那些巧匠抓破脑袋那么久才復原出来的原因之一。 镰鼬切。 樱子拔出镰切,她对这刀太熟悉了,她擦拭过无数次,因为那个男人压根不喜欢擦刀,简直不像个武土,每次都得由她来擦。 就连柄卷都不会绑,也得自己来。 可以说,她现在才是对这刀最熟悉的人。 淒冷的刀身映出樱子眼角的緋红,同样也映出了神道骨高高举起的刀。 “你还要挣扎么?” 神道骨压低声音道:“不如老老实实上路,落得个轻鬆自在。” 樱子一手拔剑,一手从袖间取出一小杯清酒。 她朝著神道骨举杯示意,仰头饮下,而后丟开酒杯,剑尖指著地面,握刀的姿势並不丑,居然也显露出几分气势来。 “总归还是想要试试。” 神道骨微不可察嘆了口气,身上鬼气森森,喝一声如惊雷落地,踏一步如战鼓震天,长刀决然朝著樱子脖颈掠去。 镰鼬切微微上抬,女人纤细的手腕一震,弹开了这一刀,自己也被巨力震退好几米,跟跟跪跪才稳住身形。 神道骨虽然心中吃惊於她居然能接住自己的刀,但他压根没有犹豫,第二刀已经紧隨著斩出。 樱子似乎也不是草包,但刚才那一刀他已经试出了樱子的虚实,虽然比自己想像中要强不少,可惜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鐺! 第二刀也被樱子勉力弹开,镰鼬切微微振动,发出一阵悲鸣。 “刀確实是好刀。” 神道骨心底讚嘆一声,第三刀如影隨形,再斩。 可樱子旋身收剑,不知是运气还是怎么,再架住这第三刀! 被这一刀又砍退好几米,樱子已经站到了露台的边缘上,无论神道骨下一刀有没有建树,樱子就算接下了大概也难逃一个坠楼的命运。 “最后一刀。”神道骨举剑平眉,轻声说:“女(永別了)。” 第四刀斩出,奔著樱子喉咙而去! 樱子举镰鼬切要挡,这剑却恍若虚影,一瞬绕过了樱子持刀的手,朝著她咽喉掠去。 密剑·影拔! 这一式影拔在许多年前乃是不传的密剑,实战中用出往往能出奇制胜,决定一场对决的终局,但是它本身並不算难,一些天才的剑客看了一遍或许自己就能模仿出来,所以才叫“密剑”,也就是秘而不宣的剑招。 樱子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没有真正与剑客交过手,甚至她这一身剑技也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压根没有防影拔的意识。 只是一个晃神,神道骨的剑已经到了她的咽喉。 可剑掠过樱子的喉咙,却卡在了她喉咙间,不得寸进! 神道骨有些然地看向樱子,却见她伤口处涌出恍若无尽的煞气,漂亮的脸蛋露出几分痛苦之色,声音嘶哑难听:“不要想夺走我的任何东西!除非我死!” 她体內那一半的妖鬼血液涌动,神道骨眼神一凝,反应过来,冷声喝道:“ 那杯酒!” 樱子咯咯笑了两声,体內的妖鬼几乎蓬勃而出,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鬼赤红著眼睛从她体內狂涌出来,朝著神道骨咬去。 涂佛、轮入道、阴摩罗、古战场火-无数能认出或者不能认出的妖鬼疯狂涌出,朝著神道骨发起衝击。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小鬼,神道骨猛然用標准的中文喝骂道:“尊永乐大帝赖令布告天下!四方百鬼,敢有不臣一—” “斩!” 一声斩落下,立门上小鬼嘶吼,眾鬼哀嚎俯首。 他卡在樱子脖颈间的长刀闪度发力压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要將樱子直接斩首! 一时万籟俱寂,二人恍惚间覆得听见“錚”一声剑鸣,宛如长虹贯日,寒亏讽起,一抹流光自上而下落下,在神道骨斩下樱子首级之前,將神道骨长刀硬生生断! 神道骨与那人对视,只闻见一掩浓烈的血腥味,而后便被一脚踢飞出去,手里握著的半截断刀切口整齐,很难想像是何等的神兵,何等的大力。 而樱子只看见一个说熟悉也不熟悉的背影挡在自己身侧,从她手里轻轻接过那柄镰鼬切。 那人一句话也没说,血振后上前一步,站在她前头,在百鬼的簇拥下挡著神道骨。 第214章 都是熟人 第214章 都是熟人 “是你———” 神道骨瞳孔猛地一缩,似乎认出了黎诚,丟下手里被砍断的半截长刀,从大鎧腰间又拔出一柄闪著幽光的刀来。 樱子看著护在自己面前的背影,脑海中思绪万千,却说不出话来,那杯搏命的清酒还在体內摧残著她的身体。 本是殊死一搏的绝境,竟还能有这种反转,还真是造化弄人。 黎诚將妖刀朧月人正隨手插在一旁,手中从樱子那里接过来的镰切隨意转了个刀。 这刀不如妖刀朧月人正,甚至不是歷史异物,只是与故人相见,当然要用故人刻意为他留下的刀! “好久不见啊。”黎诚头也没回,只是轻声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樱子心中纵有千百言语,此刻完全说不出话来,心底却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下,落到了实处。 当初在京都也是这样,那时候的京都还很乱,武士们仗剑走在街上,大街上到处都是血跡,一个不小心被卷进天诛之中,大概命都会丟半条。 可是只要这男人在自己身边,遇上什么麻烦总能解决。 而后黎诚又看向神道骨,声音平静,却同样带著老友重逢的晞嘘:“你呢? 你又是遇上了什么?” 神道骨內心一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黎诚喊出了他的名字。 “下桥·——弥子。” 樱子瞳孔猛地一缩,有些震惊地看向神道骨,她从没想过神道骨居然会是下桥弥子。 她猛然想起,方才神道骨和她说话的时候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原来是不想让她认出自己来。 只是黎诚耳中,歷史碎屑给出的信息却並非下桥弥子。 “姓名:神道骨” “性別:无性” “状態:化骨、神道护法神” 是黎诚看错了吗? 绝非如此! 黎诚一眼就从她的体態仪表中看出了下桥弥子的痕跡,这是专属於她个人的生活习惯养成的模样。 臂如拔刀姿势,臂如持刀的习惯,都不是能轻易偽装出来的。 作为与黎诚用剑相交过的人,他对下桥弥子的印象並不算太深,但仍旧能一眼认出她来。 “化骨:神道骨化骨所化。” “神道护法神:神道教护法之神,以祝由术甦醒之人。” “诚君,好久不见。”神道骨握了握刀,声音嘶哑:“如果是你的话,或许有机会话音未落,神道骨的刀已经汹涌而来! “便请斩我,休要迟疑!” 镰鼬切只一道幽幽冷光闪过,在神道骨眼中却璀璨如烈日。 “如你所愿。” 黎诚轻声道,手中镰切似是感受到什么,发出迫不及待的鸣鸣。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是那种层层脉动的痛,钻心的痛。 精神中的那个“瘤子”宛如心跳,让黎诚的半边脑袋都仿佛要炸开来。 每次用这招不成熟的剑技时,他总会经受这种不堪的痛苦。 这一刀第一次面世,斩掉了那曾伤害释子,疯掉后燃烧生命而接引神授的神授骑士。 后来却也代著全体神授骑士,斩过他们永恆的敌人,一切罪孽的起源莉莉丝这是復仇的一刀,却不仅仅只是復仇的一刀。 黎诚仍旧没办法如万类霜天般掌握这刀,这刀只能被他不稳定的情绪触发, 甚至连歷史碎屑都不曾认可他掌握了这刀,连名字都不曾给一个。 而此刻黎诚正是煞气充盈之时,被这般请求,这一刀顺理成章挥出! 只是一刀! 受自永乐大帝,堪称日本国宝的大鎧从胸口开始层层断裂,神道骨眼中猛然露出解脱般的笑意,被这一刀直接斩成两段! 下桥弥子的刀並未退步,甚至成了“神道骨”后,还有所长进,在这刀面前仍宛如稚子挥刀般不堪一击。 他能把搏命的樱子逼到山穷水尽的境遇,却万万无法接下这刀。 神道骨断成两截的身体在半空中就开始隨著大鎧化为飞灰,在半空中飞快飘散。 最后如泣如诉的悲嘆轻飘飘的,好像是下桥弥子的遗言:“哥·哥—— 黎诚想起了阴摩罗,那个曾经真正的剑圣。 飘散的最后,仅剩一截雪白的骨头当唧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神道骨·下桥弥子:敛骨造兮祭神道,魂灵束兮不得出。” 还未去捡,这骨也已经隨风飘散了。 黎诚嘆口气收刀,回头再看樱子,樱子正倚靠在栏杆边朝他微笑。 她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出苍白的顏色来,眉眼外貌什么还是如同当年一样,仿佛岁月偏偏向这位美人网开一面,並未在她面上留下雕凿的匠气。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可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却截然不同。 黎诚声音中带著些故人相见的感慨,而樱子声音里却带著遗憾。 在黎诚眼中,自己只离开了不到一年,可对於异常歷史中的樱子而言,已经是半个世纪一代人过去了。 “我来得有点晚。”黎诚收刀。 “倒也不算。”樱子歪头笑了笑,她面上不再有年轻时的刁蛮感觉,成熟了许多。 此刻调整一番身姿,跪坐下来,轻声道。:“那边有酒,我应当是活不久了,取来我同你喝上两杯,就当重逢的接风了。” “你的伤——”黎诚迟疑一下,想从私人空间里拿出五千探索点一枚的桃子他不在乎这点探索点,就算这在旁人看来会很亏,毕竟一个土著而已,完全不值得这么多钱。 “这不是伤。”樱子淡淡摇头:“就算你能像那晚一样完全把我治好也不行,因为我其实没受伤。” 她是见过黎诚一夜治癒伤口的,那天和那个奇怪的人打了一架,当晚就又生龙活虎出了门。 樱子从腰间取出另一杯封装好的酒杯,仰头喝下。 “这是安抚我身体里妖鬼的药。”樱子见黎诚过来拿酒坐下,笑著解释:“凭它我应当能撑过今晚。” “姓名:朝仓樱子” “性別:女” “状態:以鬼养鬼、压鬼药剂。” “以鬼养鬼:以妖鬼之身养鬼,乃阴司大不敬,此人魂灵紊乱,三魂动摇七魄振盪,距离魂飞魄散仅在片刻。” “压鬼药剂:压鬼药剂生效中,此人魂灵中妖鬼暂且蛰伏不显,但很快就將继续躁动。” 黎诚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从来没练过武和祝由术的樱子,为何能和比当初还强的下桥弥子过上两招。 “该说什么呢?” 黎诚摆好酒杯,樱子为他斟满了酒,两人之间气氛並不旖旎,只是平淡。 两人都没怎么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做准备,乾脆也没说什么场面话,场面一时间稍微有些凝滯。 “说说看那两只猫吧。”黎诚想了想,道。 他其实有很多想问的,比如生樱公司,比如天皇,再比如將军,可最后只落在了这件小事上。 樱子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是指好吃和懒做吗?” “好吃和懒做?”黎诚眉头一挑。 “小的那个叫好吃,大的那只叫懒做。”樱子解释道:“懒做亲人,好吃怕生,但是有什么东西懒做都会拿一份给好吃。” “听上去不赖。”黎诚回忆著那两只只有一面之缘的猫,他的记性很好,记得是一只大猫一只小猫,大猫会叼走樱子丟的鱼千,小猫只是远远躲著。 “可惜它们都已经死了,懒做死得早,那天好吃等了很久也没等到懒做,去看的时候懒做已经在猫窝里死掉了,连户体都已经硬了。” 樱子轻声说:“后来好吃也得找人要吃的,因为懒做已经死了,没人给它接著带饭。” 黎诚笑了笑,听出了几分怨念,也从这个貌似温柔的樱子身上瞧出了几分以前的模样。 “那天你大概也很难受吧。” “那天我不在家。”樱子摇摇头,说:“我在英国和那群英国人谈买卖,有个自称绅士的傻逼想要占我便宜,没得逞,还我用他的失礼行为把价格再砍下来了两个百分点。” 说这话的时候樱子昂著头,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 黎诚还要说什么,樱子指了指他手中的镰鼬切:“这刀怎么样?” “你造的刀你问我怎么样?” “我又不懂刀。”樱子理直气壮:“我只是要他们復刻。” “还行,勉勉强强。”直男黎诚很直白地回答:“和以前的镰鼬切差不多。 “只是勉勉强强啊。”樱子摩著酒杯,坦然地说:“算了,你再去整把更好的吧。” 她从腰间取下一枚玉质的印章,丟给黎诚。 楼底下兵士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僱佣兵们已经放弃了抵抗,还没被黎诚杀光的那几只番队集结了残兵败將,已经把底下攻破了。 “你得走了。”樱子提醒道:“这枚印章是我的私人印章,你凭这个去美国的任何一家银行都能取出钱来,少的四五千万,多的大概有一亿左右。” “这么有钱?”黎诚又挑了挑眉:“不是为一件衣裳心疼的人了啊。” “怎么不是呢?我还是会心疼我的钱的啊。”樱子似乎又想起那件被黎诚烧掉的华服,捂嘴轻笑:“只是总归要死了,不想便宜了银行。” 黎诚仰头喝下杯中温热的酒液,缓缓吐了口气:“我能杀光他们,包括天皇,你想要吗?” “这么厉害?”樱子愣了愣,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不恨天皇,就算他要杀我也一样。” “不过隨便你,我都已经输了,这对我也不重要了。” 黎诚嘆口气,缓缓起身:“我去去就回。” 就在这时,一只燕子落在栏杆边,朝动了杀意的黎诚歪歪头,居然口吐人言:“我建议你先带著她来和我见一面,说不定我有法子救她。” 黎诚愣了愣,皱皱眉:“你是?” “不才完顏睦特,旧清王朝大祝由之一。”燕子声音温婉,落落大方:“我备有薄礼相赠,还请阁下来同我一敘。” 黎诚和樱子对视一眼,又挑了挑眉:“如何?” 樱子看了黎诚一眼,嘆了口气:“虽然说得那么洒脱,但是能救的话,我当然还是不想死的。” “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樱子啊。”黎诚大笑一声,打横抱起樱子,不管身后即將衝进来的军土,跟隨著那燕子离去了。 走之前不忘带走插在地上的妖刀朧月人正。 兵士们上来的时候,只看见空荡荡的天台,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先把他带下去吧。”完顏睦特朝屈春点了点头:“我们的客人已经来了。” “客人您还是从窗子里进来吧,虽然有些失礼,但能省下不少麻烦。”完顏睦特朝著窗外喊了一声,只见只手掌捏住窗沿,微微用力,一道黑影掠过窗台, 落入了房间里。 完顏睦特立刻取出十二枚金钱,丟出落在黑影四周。 黎诚怀里的樱子只感觉体內那些蠢蠢欲动的妖鬼一瞬间声,浑身上下好受了许多,不再有那种要裂开的痛苦,胸口一闷,一股血吐了出来。 完顏睦特似乎早有准备,从背后挪出一个小木盆接住。 樱子和完顏睦特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角本英姿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完顏睦特的时候,两人基本再无交集。 完顏睦特只是拿生樱公司的分红,每次大会基本都缺席,什么也不管,只管收钱。 “认识一下。”完顏睦特坐在桌前朝著黎诚微笑:“大祝由,完顏睦特。” “黎诚。” 黎诚只是轻轻报上自己的名字,就看向另一边的夹层。 完顏睦特笑道:“看来阁下似乎对我的小礼品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她挥挥手,喊了声:“屈春,带人上来。” 只见金髮碧眼的屈春拉著一个瘦小的男人衣领,將他隨意丟在地上。 “这是刺面的本体。”完顏睦特抬手示意:“请便。” 地上男人张开嘴不知是要求饶还是要尖叫,被完顏睦特隨意丟了枚钱幣进去,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看著几人。 “先说条件。” “我说过了,只是见面礼。”完顏睦特指了指刚擦乾净嘴角的樱子,笑眯眯说:“我要和你谈条件,肯定是拿她来谈。” 黎诚想了想,挥手掷出什么东西,细看竟是桌上摆著夹菜下酒的一根筷子, 这竹筷直直射穿毫无防备的圈面眉心,带出一堆红白色的血浆。 圈面连一声哀豪么没发出来就死了。 至此,亏动山、圈面、武佛、神道骨,斩鬼卫四卫全都死在黎诚手里。 “直接说正事吧,我赶时间。”黎诚看么没看被屈春拖下去的圈面户体,只是轻声催促:“我赶著去杀人。 1 杀戮仍未结束,黎诚还未杀得尽兴,今晚的京都必血流成河,待同这大祝由谈完,黎诚还要拔刀! 第215章 完顏睦特的诚意 第215章 完顏睦特的诚意 “容我瞧瞧她。” 完顏睦特起身蹲到樱子身旁,摸了摸她的后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状態不怎么好,你们公司的科研水准呵。”完顏睦特收回手摇了摇头,略带不屑地笑了声:“以鬼养鬼,这是祝由科都栽过跟头的事,你们可真敢想啊。” “祝由科还在的时候,以前也有设想过,自身养几只鬼到了上限,又通过鬼来养鬼,最后能层层叠叠造出一支鬼物大军来。” 完顏睦特轻描淡写地说著让人心惊肉跳的话。 “最后养鬼的鬼却和妖鬼融成一坨,养出了个怪物,在阴司闹了好大的动静,我们就再没研究过。” “可有解决方法?”黎诚不关心这些,只是低声问。 “有,至少两种。” “说来听听。” “第一种嘛,散去鬼气,重新孕育。”完顏睦特抿了口酒,轻声道:“只不过对於樱子小姐並不如何適合,如果我没看错,她应该是取了个巧,用自己人的那半边在养鬼。” “只不过半妖鬼人鬼本一体,最终还是会走向妖鬼之间的融合互斥,最终互相毁灭。” “若要散去鬼气,人缺了半边身子该怎么活呢?” 黎诚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樱子的特殊性,沉默片刻后追问:“第二种呢?” “护法神。” 听见这话,黎诚眼中精光一闪。 “鬼没资格统御诸鬼,可护法神有资格。”完顏睦特低声道。 “神道骨是护法神?”黎诚忽然发问,岔开了话题。 这问话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普通人听了或许会有些困惑,可完顏睦特第一时间就理解了黎诚的意思。 “不是我养的。”完顏睦特立刻甩锅,第一时间在这个煞星面前把自己摘得乾乾净净:“神道骨是天皇手底下神道教供养的护法神,是多年供奉出来的邪神,和我没有半分关係。” “邪神?”黎诚没想到又多了个莫名其妙的词语,只不过他也理解了这重歷史的“神”和行者间的“神”不是同一种东西。 “没受过朝廷正式册封的护法神,我们都称为邪神。”完顏睦特道:“一种蔑称。” “请继续。” “虽然养出了护法神,但是歷代天皇一直没有祝由的法子,直到我来了才教给他们。”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神道骨可借骨重生,將死者拉入自己的躯体中驱使,当年与阁下在天守阁血战的那位少年剑圣,大概也被挖坟取骨,魂缚其间。” 黎诚深吸一口气,压住內心更强盛的杀意:“天皇乾的?” “天皇。” 完顏睦特肯定地点点头。 “继续说第二个法子吧。”黎诚吐出口气,淡淡道:“我更急了几分。” 完顏睦特接著讲:“第二种法子,便是將樱子小姐祝由为神,以神养鬼。” “可行性有吗?” “祝由科有人试验过,的確可行。” 黎诚深吸一口气:“说吧,你的条件。” 完顏睦特抚掌笑道:“诚先生快言快语,果然痛快。” 从这个诚先生,黎诚就知道她认出了自己是当年天守阁的人。 “我仅有三问,为我解惑后,养神秘法小女子双手奉上,只不过养神的机缘仅有阁下自己去寻了。” “请讲。” 完顏睦特面色肃然,沉思半响,才慢悠悠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半个百年前就曾在世间留下姓名,如今五十年兜兜转转,竟还是这副模样。” 黎诚眉头一挑:“就不能是我驻顏有术?” “诚先生说笑了。”完顏睦特对黎诚的敷衍並不恼怒:“我观骨相,阁下最多二十有余,不到三十,且仅为人身,亦非妖鬼。” “拿驻顏有术来说,显然不能让我信服。” 黎诚思索一阵,嘆道:“我乃时间夹缝中行走的过客,中间数十年仅为我弹指一瞬,从何而来归往何处,皆不得而知。” 本以为这什么信息都没透露的一番话语会迎来完顏睦特的反驳,黎诚也做好了准备,没曾想她只是点了点头,就接受了这番话语。 “难怪,十年前生樱公司大难几乎將朝仓樱子逼死,你也不曾出面,原是如此。” 她嘆了口气,道:“皆是身不由己的过客,我也不必思虑看破得那般清楚。 只可惜原来诚先生也非长生久视,世上已无长生,倒是我擅自期待了。” 黎诚何等聪明人物,立刻分辨出她问这话的意义,便只有默然。 完顏睦特调整內心失望的情绪,又紧接著问道:“第二问,今日之事如何? r “无非杀字而已。”黎诚淡然道:“以此地为开始,凡阻我杀天皇而起刀兵,无一不可杀。” “可日本这波及千万黎民百姓的政权倒下之时,又是何等炼狱——.”完顏睦特似乎见过国破时的场景,不由得劝阻了一句。 黎诚淡然笑道:“將军杀匹夫,匹夫何其无辜,可也唯有引颈就戮。” “那为何匹夫杀將军,又要考虑社稷江山,万千平民?” “在我看来,若大柱已崩大厦將倾,这是天皇不利民,民自由其亡之,他活该被钉死在史书上当一个亡国之君,凭什么拿这种东西来要挟我呢?” “您就不担忧日本的未来吗?” “日本的未来,关我屁事!”黎诚罕见地显出几分无赖的狂徒神色,拧声道:“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死去而毁灭,明治天皇死了,自会有新的强权顶上,谈何未来非他不可!” 完顏睦特沉默一阵,嘆道:“在理。” “最后一问。”黎诚頜首:“请。” 完顏睦特沉默良久,等得黎诚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听见她缓缓问道:“我已经快要老死了,阁下可愿接过我的令牌?” 黎诚眉头一皱,上下打量完顏睦特一番。 “姓名:完顏睦特” “性別:女” “状態:大限將至、二十四祝由金钱压命、阴差” “大限將至:此人寿数已尽,大限將至。” “二十四祝由金钱压命:二十四枚祝寿钱埋入体內,助其续命,延缓衰老。” “阴差:以活人之姿受破碎阴司差使,折寿四十。” 完顏睦特从眉心处取出一块完整的阴司令牌,嘆道:“祝由科代代皆为重建地府阴司而死,我大师兄认为清王朝气数已尽,叛逃出去,要借西方世界力量重铸阴司。” “二师兄与三师兄与他想法相悖,三人选了三条出路。”完顏睦特苦笑一声。 “我並无如此志向,只想寻一个有能力的继承者继承我的令牌,好叫我这令不要断在我这,也算对得起为我传度的师父。” 黎诚定晴一看,只见上头写著偌大两个字,不由得惊了一惊。 “判官”。 第216章 早已有了答案的选择 第216章 早已有了答案的选择 “这算交易?” “不,只是询问。”完顏睦特坦然道。 “凡人接受我的馈赠不能一步登天,这不是你想像中什么无本万利的好事,接了这令,你能强行驱使妖鬼不假,可同样也会被令中自带的阴气困扰,还要折寿许多年,这並非常人能够接受的。” 她倒是坦诚,直接將生人受令会折寿这件事直接摆了出来。 “你就不怕这令断在我这?”黎诚倒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完顏睦特会哄骗他接下这令。 “只要別断在我这就无所谓。”完顏睦特笑道:“我当初同师父发过誓,若是受了令,定不会让它断绝。” “如果断了,我又有什么顏面去见他呢?”完顏睦特感慨道:“虽说习了祝由术,也知道这世间早已没了阴司地府,可也问心有愧啊———“ 黎诚沉默半响,挑眉问道:“就这?” 完顏睦特懵了,心说你说就这是几个意思?还是说自己没说清? 她以为黎诚认识的折寿是少活几年,忙补充一句:“我说的折寿,是指折寿四十年乃至五十年这等级別的折寿!” 黎诚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得过吴桐赐福的他別的不多,就是寿命多! 两百年的寿命摆在这里,四十年也不过是五分之一!丫的是真能活! “好,我答应了。” “真答应?” “真答应。”黎诚肯定地点点头。 “果真?”完顏睦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黎诚嘆口气摇摇头,故意反著来了句:“不想给直说。” 完顏睦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拍了拍桌子,哈哈笑了两声:“行,行,事不宜迟,我现在就给你传度。” 黎诚又摇摇头,指了指一旁躺著的樱子:“先帮我治疗她吧。” 完顏睦特也摇摇头,道:“我不曾有养神的机遇,况且有了估计我早已经养了神,怕是帮不了什么。” 而后吩附道:“我能保住她两个月,两个月內,你若能寻到养神的机缘,都还能將她转成护法神。” 见黎诚一脸困惑,她这才解释道:“养神者,若无机缘巧合,先要世代供奉,供奉神者死后自会有小部分灵魂融入所养的神明体內。” “神道骨便是这么来的,世代祭祀,诞生出一个足以生出灵智的躯壳,最后再以祝由术唤醒, 护法神便成。” “究其本质,是要造个『躯壳”出来。” 黎诚猛然想到释子,当初下桥文就瞧出了释子能够走养神的路子,便立刻唤了一声,把释子召了出来。 “早该,想到我了。”释子落到一边,歪歪头看著黎诚。 完顏睦特一惊,上下打量一番释子,喷喷称奇道:“竟有这般巧合。” 释子在黎诚体內的时候就已经听了个明白,此刻朝著黎诚点点头,轻声道:“容纳意识,的容器。” 她很惊悚地一把剖开自己的小腹,从里头抓出一只毫无挣扎的千足虫来,正是当初和她合一的那只踏入蛟君的马挺的化龙恩赐。 “她说的,是这个。”释子很篤定地点了点头,坦然地看向黎诚,声音平静:“要给她, 吗?” 可是黎诚看著这一切却沉默了,他清楚地记得释子的诞生是因为原本属於马挺的那只虫子爬进了船幽灵的躯壳里,而后才能在这空白的虫子体內生出智慧。 如果把这虫子换给樱子,樱子能转成护法神,那释子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下去,此刻的他仿佛站在了一个无解的岔路口,道路两边站著两个女孩,都在等著他的选择。 但他旋即想到自己身上的化龙祝福不止这一条,取下双腕上的石环,放在完顏睦特身前:“你看这两只可不可行?” 两只石环立刻变成温驯的虫子,趴在桌上不敢寸动。 完顏睦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举起变成虫儿的手环看了看,悠悠嘆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虽说这两只手环已经无法作为容器,但其前身必然也曾是一份养神的机缘,真是,怎天下机缘这么少,给你碰到这么多呢?” 完顏睦特摇摇头:“只是可惜啊,已经异化了,无法再作为容器。” 黎诚对这个结果並不意外,他不是不知道这手环曾有一半化为血骨过,早失了寄生的能力,只不过病急乱投医,尝试尝试罢了。 释子在黎诚身旁坐下,轻声说:“我,无所谓的。” 樱子看到这里,心里明悟几分,只见她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寒声朝著黎诚道:“我朝仓樱子也不至於要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 而后直起腰杆,骄傲地仰著脖子,衝著释子道:“今日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承你情。” 她又转过头来和黎诚大声道:“若我在你寻到容器之前撑不住死了,便是上天要我朝仓樱子去死,我去冥界找下桥弥子敘敘旧等你,也无不可,休要用她来换我命!” 释子歪歪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是想,活下去吗? 樱子不再看她,坐在原地不再说话。 完顏睦特瞧出了三个人之间的纠结,摇摇头,目光放在黎诚身上,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此刻微微起身,道:“你先想想吧,我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而后留了把这空间给三人不对,应该是一个半人和一个半妖鬼。 黎诚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纠结,他以前做选择从来都不犹豫,因为犹豫没有任何作用,该做出选择的时候其实往往心里都有了答案。 但其实他心里的天平是更倾向於释子的,当初老骑士砍伤释子,就能激出他这那復仇的一刀就可见一斑。 樱子或许是知道这一点,明白这个有了自我意识的妖鬼是黎诚重要的人,才摆出这样一副姿態来,要以自己的骄傲面对死亡。 其实黎诚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绝无可能牺牲释子,释子不仅是自己的妖鬼,更像自己的战友,自己的家人。 那樱子呢? 不过是幕末的一个合作伙伴,在幕末等了自己许多年的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这么一想,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不,其实黎诚早已有了答案。 第217章 杀个天皇,再来敘旧 第217章 杀个天皇,再来敘旧 黎诚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瞧见释子起身,朝著黎诚淡淡道:“让我,自己选。” 而后就看见释子將手伸入腹部,握住那虫子的半身,將它一把抓了出来。 黎诚瞳孔一缩,刚想起身阻止,便听见释子震声朝他喝道:“我生来,便以你,为墓本!”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这话將黎诚定在了原地,他终於反应了过来,意识到释子早已经有了自我意识,此刻是她在做选择,而非自己黎诚。 她生来便是以黎诚为募本,船幽灵的空壳空空如也,不自觉模仿著她唯一熟悉的人,也就是黎诚,直至获得智慧。 黎诚清楚地知道,如果是自己,自己做出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无关,就算那人是为了自己好, 自己也绝不接受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释子也是这样的性格。 “我要跟著!你!我不为神!” 释子声音鏗鏘有力,声音发狠:“刚好让她,去保护你姐姐!” 黎诚深吸一口气,慢慢坐下来,看著释子一寸一寸把那千足虫拔出,丟在桌上,有些虚弱地慢慢坐了下来。 “如果这真是你所愿的话。”他看著释子,嘆了口气。 一旁的樱子眉头一竖,刚想说什么,被释子冷冷瞪了一眼:“傻逼闭嘴,我不是,为了救你。 “路是,我自己选的!” “我要当鬼,我要跟著,这个傻逼!” 一旁的黎诚听到这里,募然间想起之前歷史碎屑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当时他愤而拔刀,歷史碎屑问的是“盖一人之自由,以视天下之自由如何?” 那时他胸中鬱气难解,答日一“杀之!” 而他也確实做到了,杀武佛,杀神道骨,一会儿还要去杀天皇! 可是歷史碎屑却没有说他答对了,大概是意识到他连题目都没读懂。 现在,他忽然读懂了这题目,想到这天下的自由並非只有仇敌的自由,还有挚友亲朋的自由。 面对仇敌自可一刀斩之,那面对亲友呢? 若几十数百年以后,自己姐姐不愿意长存人间,自己难道要违背她的意愿將她强行困在身边吗? 自己现在之所以能坦然面对亲友去选择死亡,唯一的原因只在於那个人还不够份量。 想到这里,黎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原以为自己是个洒脱的性子,歷史碎屑这一问不过是清风擦拭明镜台,没曾想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杀人诛心。 正如当初人神面相所说,自己所追寻的自由最后必然会倒向人神,慾壑难填,不加束缚的自由必然无限膨胀,最后彻底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黎诚心中心尺跳动两下,让他微微收了收心神,不再去思索这让他头痛的问题。 “大祝由。” 黎诚深吸口气,喊了一句,外头完顏睦特拉开房门慢慢走了进来:“想好了?” 黎诚点点头,衝著桌上的千足虫示意一番,嘆了口气:“请吧。” 大祝由微微点头,稍微有些异地看了释子一眼。 她原以为黎诚会选释子,这结局稍微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点了点那全身软倒的千足虫,又走过去点了点樱子的眉心。 “这是祝由术中的触鬼之术。”完顏睦特向黎诚解释:“妖鬼妖鬼,若为鬼身,俗物碰之不得,唯有通晓触鬼之术才能触碰鬼身,你且看好了。” 樱子眉心被牵引出什么东西,宛若一线流光,被大祝由捏著引向那虫。 那千足虫一触碰到被大祝由捏著的流光,喻一声就腾起一团火焰。 “此乃炼神第一步,锻神体。” “世代供奉所锻的神体为上乘,生来便与神相合,后天神体要焚去凡俗,不如先天神体,天生弱上几分—?” 完顏睦特只见那千足虫的躯体在这火焰之下非但没有落下预料中的碎渣,反而尽数都融为一团,不由得吃惊地瞪了瞪眼。 “此物看著邪性,居然天生神圣?” 化龙恩赐皆来源於人神亲自恩赐,本就是为了蛇奴蛟君龙主一步一步往人神面相之下靠拢的“灵物”,作为锻神体的材料,简直是暴天物。 大祝由也只是惊讶一瞬,很快收回了眼神,衝著黎诚喝一声:“张嘴!” 而后將这团光华弹指一射,丟入黎诚口中。 黎诚只感觉一团冷冰冰的东西入腹,往自己四肢百骸侵染。 大祝由的手在他身上划过几下,这股冰寒很快转化为一股暖流,在他周身游走,最后化为一口浊气从嘴里吐出,甚至还闪烁著点点青绿色的光华。 “木德?” 大祝由稍微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会是水德或者土德呢。” 释子只虚弱地待在一旁,看著这一切,而后缓缓吐了口气。 “我有点,疲惫,要去休息。” 现在的她只是只普通的妖鬼,彻底失去了自由触碰现实的能力。 是被那虫寄生后,才能开始自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转变。 释子並不遗憾於自己失去了成为护法神的机会,慢悠悠躲回黎诚身体里。 而后虚幻的身影交错,另一人有些艰难地在黎诚背后浮现,她赤裸的身体由虚幻慢慢凝实,最后光滑的脚尖缓缓触碰到地面,整个人落在地上。 大祝由眉头一挑,在一旁扯了块用来遮盖身子的小毯子,往刚刚睁开眼还有些恍的樱子身上盖去。 “呀!” 樱子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赤裸,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大祝由解释道:“护法神的衣服是本体的一部分,你需要自行凝结,不要再把你自己当成是人,你现在更像一团自由的魂灵,自可塑造身躯。” 黎诚头也没抬,感受著体內释子的状况,微微有些庆幸。 释子並没失去自我意识,只是失去了成为护法神的机会,以后的成长大概会减缓很多。 换句话说,释子只是从之前那种能独立存在的状態又变回了妖鬼,活动范围也大概也变回了自己周身百米。 一旁的樱子按照完顏睦特所言在自己身上凝出衣物,遮住自己姣好的身材,这才微微鬆了口气。 黎诚起身,衝著完顏睦特道:“我受令的事往后推推,神道骨一死,天皇大概回过味来了,今晚若不斩他,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完顏睦特点点头:“那便先请,我在这里等你。” 黎诚將镰鼬切丟给樱子,把妖刀朧月人正插入腰间。 “走吧。”黎诚望了望天上的明月,轻声道:“今晚杀个天皇,再来敘旧。” 樱子起身,一如当初在京都那般跟在他身后。 明治天皇其实早该死了。 他1860年赐名睦仁,被定为储君,后来1867年孝明天皇死去,十六岁的睦仁继承皇位。 从倒幕大政奉还,维新变法,直到现在,睦仁现在已经五十八岁了。 在现在的日本,五十多岁已经能算得上老人了。 况且因为早期的倒幕战爭,身为天皇的他屡屡遭受反对派妖鬼的暗杀,虽然都没有成功,但是在诸多妖鬼诡异的能力之下,她身子骨並不好,一般人在他这个年纪早该死了。 若不是大祝由每月以祝由术和针灸为自己续命,大概两年前,自己就应该因为尿毒症而去世。 可自己怎么能死呢! 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早天,唯一一个活到了现在的孩子只有嘉仁。 可是嘉仁自幼骄横傲慢,性格暴躁,容易激动,一不高兴就用马鞭抽打他的待从,经常骑著高头大马在宫中横衝直撞。 这样幼稚的人怎么能管理好日本呢? 明治微微咳嗽两声,他拖著病体走出了完顏睦特布下来的延寿金钱,朝身边的人吩咐道:“速速送我去外头奉神道骨的地方。” 他意识到了今晚的不对劲,负责监察的云外镜部队接连传来了与之前完全不符的消息,似乎仅仅在那一瞬间,这次行动的情况就立刻变得糟糕了起来。 朝仓樱子不知所踪,武佛战死,神道骨战死,刺面还传了假情报! 不动山也联繫不上,四卫全都靠不住, 今晚行动的七百人的秘密军队被杀了足足二百人! 二百人! 足足两个番队! 一支部队按照整体来计算,伤亡30%就会失去战斗力。 毕竟一百人並非全都是作战单位,如果这是日俄战爭的战场,这场小型战爭衝突他们已经输了明治天皇被人扶著,艰难地下楼坐上轿车,破风箱似的喉咙喘了两口气:“一一-快走!” “那个人如果追上来了,你们挡不住他,只有用假人迷惑他,把天守阁所有的车都开出去!” 护卫天皇的斩鬼卫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就留了一个人坐在天皇身侧服侍。 外头十几辆汽车同时出发,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飞驰。 前头的司机连忙打火启动,似乎是有些紧张,连打几次都没打著,最后一次终於打著火了,一脚油门踩到底,汽车飞快朝著城外驶去。 “去城外神社。” 明治天皇吩咐完就闭上了眼,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將军,也不是不知所踪的朝仓樱子, 而是德国俄国和美国法国这些国家。 生樱公司必然是搭上了那些老牌国家的线,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请来的这种强人。 是美国的吗?还是俄国? 俄国最有可能,但是日俄战爭早已经进入僵持阶段,况且主战场是在东北,清朝民国都没和自已翻脸,俄国就算输了,也完全没必要和自己掀桌! “天皇陛下,我不认识路啊。”前头的司机开出一段距离后,忽然悠悠来了句:“要不您指个路唄?” 天皇身旁的斩鬼卫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手刚放到腰间火手柄上,狭小的汽车空间里猛然响起刀剑的尖啸,镰鼬切带著呼啸声已经碰到了他的喉咙! 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从喉咙开始,这柄一直被供奉在墙上的长刀直接从上往下刺穿了他的喉咙和肺部,將他钉死在座位上。 头大身子小的小鬼从剑上落下来,朝著一旁的天皇嘰叭笑了两声,而后躲回持著刀的那人身后。 樱子蹲在副驾驶上,缓缓抽回镰鼬切,身上闪烁著护法神独有的微光,穿著一身华丽的和服, 天皇见过这款式,十二单,是专门出席盛大典仪时候的装扮。 她的头髮梳拢成温柔的髮髻,扎在头后,此刻对著天皇微微一笑。 明治天皇泻了一口气,此刻反而冷静下来了,他凝视著樱子的眼晴,衰老的脸上只有无奈和悲袁,半响才微微嘆了口气。 “如此盛装,是出席什么重要的宴会么?” “天皇陛下的葬礼,自然该盛装以示尊敬。” “看来是我输了。”明治天皇看著窗台飞逝的景色,此刻倒是有些洒脱:“是我哪里走漏了风声么?背叛者是谁?桂?还是角本英姿?又或者是將军?” 樱子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不听我说话”黎诚一根手指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算了,樱子你来指路吧。” “这位就是救你的人吧。”天皇盯著黎诚的侧脸看了又看,觉出几分不对来:“有几分眼熟是谁家的——” 他愣了愣,忽然大叫起来:“诚!你是!天守阁的诚!” “你你怎么活到现在。”明治天皇有些癲狂,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理解了自己的失败:“难怪,难怪!” 他忽然尖叫引得咳嗽几声,只觉得喉咙撕扯得难受,可还是哑著声音质问:“可你当初救了將军,不该是站在日本这边的吗?!” “为什么要帮这女人?!” 黎诚淡淡道:“你问你妈呢?” 而后一脚端开车门,从窗户里將天皇一把扯下车,隨意地丟在地上,蹲下来扯著他的头髮,寒声说:“我留你一条命到现在,是让你把神道骨弄出来,老子好把那些熟人弄死不让他们被困在那狗屁倒灶的玩意里活受罪!” 他手一甩,把狼狐的天皇丟到神社门前。 “请吧,天皇大人。” 黎诚轻声说:“这是你唯一翻盘的机会了,叫出神道骨,弄死我,你就能活。” 第218章 再战冲田 第218章 再战冲田 听到这里,睦仁天皇似乎咬准了黎诚不会杀他,在地上哈哈笑了两声,狞声道:“我已经是必死的人了,又害怕什么呢?” 黎诚只是淡淡道:“我不信你对世界上所有东西都不在乎,你可以不爱你的妻子,不爱你的孩子,甚至不爱你的父母,但你总归会有牵掛的人。” “我会从你的亲朋开始,一个一个点名过去,直到你亲近的所有人都因你而遭殃。” “你难道不是武士吗?”睦仁声音嘶哑。 黎诚笑了笑:“如果是杀普通人我或许还会犹豫几分,但你们一一就怪我记性还不错,还没完全忘了吧。” 按时间算来,也就是他们这一代人所做出的决定!无论是从何等角度,黎诚杀起来都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你没有在乎的人也没关係。”黎诚没有回答睦仁的质问,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眯眯地说:“神道骨能传到你这里,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能掌控?” “无非是我麻烦点,要杀的人多点。” “你当然可以说你天皇家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没有什么东西在意,但是只要有一个没和你想像中铁骨錚錚一一”黎诚从一旁的樱子手里接过一根照明棒,点燃后朝著神社里面丟了进去,照得整个神社恍如白昼。 “那你家族里死的每一个人,记住了,每个人,他们都是为你殉葬。” 睦仁听见神社里传来骚动声,恨恨然看了黎诚一眼,连忙躲进了神社里。 黎诚紧隨其后,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他后头: 只见睦仁推开迎过来的神道教教徒,快步穿过鸟居,拖著苍老的身体走进大殿里,顾不得什么狗屁礼仪,直接粗暴地推开大殿上供奉著的所有东西。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原本被祭祀著的物品散落一地,周围的神道教教徒们面面相,认出了天皇,不敢上前阻止。 黎诚默默地看著,感觉到了大殿中央底下埋藏著什么东西,正在睦仁的操纵下幽幽醒过来。 睦仁衰老的身体此刻仿佛有著莫大的伟力,竟从神社竹笼里头搬出来件半锈不锈的大鎧,黎诚眼睛一眯,认出这是之前神道骨身上披著的鬼搬大鎧。 而后睦仁回身,冷喝一声:“祝神!” 神社里忽得浮现出七八人的身影,黎诚眯眯眼,认出了几个人的模样。 “近藤勇、土方岁三、冲田总司”他活动活动手腕,轻声道:“都是熟人啊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魂灵还在形成,大多是武家一些勇猛的武將,数量不少。 明治天皇还在召唤著武將,而黎诚已经走近,朝著角落里站著的那个男孩喊了声:“冲田!” 冲田总司的灵体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之前我和你没有分出个胜负,今天时间紧,我大概只有和你对一刀的时间。” 黎诚活动活动筋骨,將腰间妖刀朧月人正缓缓平拔,朗声道:“仅一刀,如何!” 冲田总司眼晴亮了亮,若是平日,为了节省神道骨的力量,天皇是绝不会把他们全都放出来的,必然是一个一个放出来操纵,自己决计没有现在这样的自由。 现在睦仁要操纵著神道骨约束这么多武將魂灵,自然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彻底掌控他们的身体。 “诚君——好久不见,此次千万斩我!” 冲田总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拔出剑,加贺清光上浮著一阵黑气,少年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可我也不会留手。” “就该如此!”黎诚朗声笑道,眼中锋芒毕露。 二人同时起势,同时出剑,仿佛那日长街对峙的续演,最后一剑杀意十足。 睦仁虽然注意到这边,可已经晚了,两道剑光已经碰撞到了一起,睦仁一咬牙,乾脆不管冲田总司,而是继续將供奉给神道骨的死者源源不断唤出来。 冲由总司也如他所说的没有留手,上来便是最具个人特色的平青眼起手。 而后二人便以最决绝的姿態前冲,力求一合分出胜负! 双剑相交,加贺清光下压,熟悉的第一段! 黎诚眉头一拧,妖刀朧月人正大力上抬,偏要正面破开少年剑圣的剑击,此为一力破万法! 冲田总司被盪开剑尖,却露出一抹笑容,紧接著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身回剑,再刺! 第二段! 此般姿態並非临时变招,这需要身体、步伐、还有力道皆有所准备,也就是说,这是冲田总司所预料的平青眼三段被人挡下后的变招! 冲田总司的变招丝滑至极,可黎诚並非没有防著他的变招。 他对於平青眼三段有过研究,自己也能熟练使出,明白这第一段下压被克制后之后威力更强的二段上撩与三段防不胜防的下斩再难奏效,冲田总司不可能不明白! 而这异种的二段,便是冲由总司的应对。 这一变招顷刻从黎诚手中夺回了主动权,也將进攻的时机让给了冲田总司。 “好著!” 黎诚讚嘆一声,只见他竖刀侧盪,错开冲田总司这一刺,同时欺身向前,妖刀朧月人正顺著加贺清光滑入,要將冲田握刀的手直接砍下! 就算有刀钟护手也无所谓,黎诚自信能连著刀钟一同斩断! 局势再变,仅是电光火石间的一个简单盪刀,便破了冲田总司这突如其来的变招。 这是黎诚同崔尤学的刀术,崔尤的刀只是简单,没什么里胡哨,砍死你要两刀绝不多出第三刀,可黎诚精妙的剑术却往往连他两刀都扛不住。 大道至简,或许就是如此。 灵体的冲田总司眼中精光一闪,心中虽对这刀百般认可,却分不出心神来说一句话,加贺清光凌空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度,让他中门大开的同时也避开了黎诚滑过来的追击。 可冲田总司大开的中门仿佛在告诉黎诚,我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你这还不夺我中线,破我要害吗? 黎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优势仍在他手,便踏步挪身向前,带著刀横向上划,宛若流星赶月,同冲田总司一个错身而过! 第219章 出矛 第219章 出矛 可是冲田另一只手却猛然拔出了腰间別著的那柄不曾用过的小太刀! 鐺一声,半空挡住了黎诚错身的一刀! 而此刻,露出背身无法格挡无法还击更无法躲避的,是黎诚! 冲田总司刀光落下,直指黎诚后心。 这就是平青眼三段的第三段! 攻守再度异形! “原来如此!都是为了骗我出破绽,真正的杀招仍是第三段!” 黎诚哈哈笑了一声,却见他前冲的身体一顿,左脚踩稳,右脚用力奋力一踏地面,身子在半空中腾空旋身! “很可惜,被我猜中了!” 他之前的剑走势便是朝上一一横向上划一一此刻妖刀朧月人正隨著身子迴转过来,先冲田总司一步朝著他的额头砍下! 冲田总司看著这凌空避无可避的一刀,面上却露出几分半是解脱半是讚嘆的笑容:“好一刀算计,最后这一战,是我败了。” 妖刀朧月人正如天隙一线流光,自他顶上飞速落下,將冲田总司的灵体立斩开来。 冲田总司的身影隨著这一刀斩下,也慢慢消散在原地,只落下一根雪白的骨头。 “神道骨·冲田总司:若见故人,相送半里。” 这骨头也很快隨风飞散了,风和时间终究抹去了冲田总司这最后一丝痕跡。 只一合,二人已经尽了全力,最终是黎诚的胜利。 黎诚缓缓起身收刀血振,儘管刀上並没有血。 他是在以剑客交手结束的这標誌性姿势送冲田总司最后一程。 而当黎诚再抬头看这算不得大的神社,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漆黑色的灵体武將! 睦仁最后將一个武將从长眠中唤醒,虚弱地瘫坐在地上咳嗽著,这大鎧闪烁一下,居然披在了最后唤出的那人身上。 自古日本神道供奉剑器便有真打、影打一说,真打为真,唯有一柄受供奉;影打有多把,算是鹰品,一般分发下去作为真剑使用。 这鬼搬大鎧便是如此,唯此一件是真,其他都是神道骨借真鎧伟力的假鎧,之前下桥弥子披著的就是这大鎧的影打假鎧。 而此刻能穿著真鎧的人,其身份不言而喻,必然是眾灵体中的最强者。 黎诚抬头望了眼四周,身上再度亮起血煞纹身。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身上的纹血之煞再度扭曲,化成尤身上一般的纹路。 他方才与冲田总司决斗之时,甚至没有唤醒尤遗骨。 只是就算此刻他的刀剑再锐利,面前站著的是上百人,其中不乏有能与冲田一较高下的剑豪。 可他却不慌不忙,反手从私人空间里抽出五节闪烁著血光的玩意,双手一震,其顿时化为一柄五米长的大矛,扛在肩上格外骇人。 屠龙者长矛! 以他现在的气力,若是在地上使,没有了马上衝锋的衝击力,黎诚甚至能单手挥舞这孩人的长矛! 他將妖刀朧月人正收回腰间,单手扛著这长矛,四臂恶神映著他好似战场上走下来的煞神。 只见狂风一动! 数百人或持枪或持刀,一瞬间皆在睦仁的命令下,朝著黎诚扑杀而去。 黎诚长矛劈,五米的长矛一点,即刻扎爆一个灵体的头颅,而后一展一扫一盪,將数十人硬生生逼退。 大矛扫过一圈,黎诚纵身一跃起数米,朝著远处睦仁天皇直直杀去。 他已经把自己稍微熟悉些的冲田总司杀了,放他一个自由,至於其他人,也就新选组那几个有几分交情。 在这种境遇下,他显然不能接著浪荡,必须速战速决。 鬼知道神道骨中收集了多少人的骨骸。 皎洁的月光下,一人跳至半空,在明月的映照下本该如同什么华美的画卷,可那煞气却硬生生將这画面变成骇人的噩梦。 五米长的大矛压下,宛如天倾! 明治被这骇人的场景嚇退几步,一旁著鎧的那个灵体反而双眼一亮,似是讶异於黎诚万军取首的勇武。 “好杀才!” 他手中鬼气涌动,剎那间同样凝结出来一桿长枪,这长枪枪头呈十字,只一眨眼,长枪便由地腾然而起,迎向黎诚劈下的长矛。 “滚开!”黎诚懒得去思考这人是谁,屠龙者长矛与十字枪狠狠相撞,如针尖麦芒般互不相让。 底下著鎧的那人怒喝一声,在地上微微一蹲借力,將气势汹汹的黎诚连人带矛挑飞出去。 可这仅仅是因为黎诚在空中无处借力,后劲不足,底下那人只要撑住就必然能將他挑飞,並不代表这次碰撞的输贏。 黎诚並不惊讶,在半空中勉力扭转身形,却见那人同样纵身一跃,手中十字长枪朝著黎诚刺来。 “也看看我这招!” 黎诚以身为轴,同他凌空撞了一枪。 他在半空中本就无处借力,一步失利步步失利,再被这一枪打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滚过几圈扬起一片烟尘。 拄著长矛刚刚站起身子,便又瞧见了十字枪头锐利的锋芒。 “再来!” 听见风声的那一剎那,黎诚立刻俯身闪躲,將十字枪格在矛旁,鐺一声,他只觉掌心一震,心中灵光一现,立刻借势抬予侧劈! “滚!” 那灵体十字枪勉强架住五米长矛借势的一劈,却也被黎诚一矛劈得倒飞出去,黎诚得理不饶人,同样跟將上去,要將优势转为胜势。 可是周围神道骨得灵体哗啦一声如流水般涌了上来,虽对持著五米长枪仍能快速游走换位的黎诚並非威胁,却也阻断了他追击的道路。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人只几个瞬间就调整好呼吸,立著十字枪大喝一声:“我乃幕府第十三代將军!足利义辉! 黎诚压根不鸟他,又点爆几个灵体的脑袋,心里感嘆一声若是自己学了几分崔尤长棍打群架的方法,怕是已经衝进这群纯靠人数堆起来的灵体里开无双了。 足利义辉见黎诚不理自己,驱开周围灵体,持著十字枪又上前两步,架住黎诚要劈炸一个灵体的长矛,再次厉声发问:“报上名来!” 黎诚正杀得不亦乐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和足利义辉交起手来,在灵体们的帮忙下,倒是和黎诚战得旗鼓相当。 黎诚甚至微微有些劣势,毕竟要防备著从自己枪围里悍不畏死突进的灵体,一时间竟奈何不得足利义辉,教他有些鬱闷。 足利义辉更鬱闷,那人很明显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难道是自己征夷大將军的名头在现在已经这么没牌面了吗? 第220章 鬼搬大鎧 第220章 鬼搬大鎧 黎诚五米大矛舞得虎虎生风,虽然他本身枪矛术並未臻至化境,但强横的体魄和从崔尤那里学的矛术皮毛还是补足了这一点。 足利义辉几次抓到机会想要强行突入,只是近三米长的十字枪还未来得及破入足够杀伤黎诚的范围,就又被黎诚大力扫矛打退。 你枪术或许比我强,我这五米长的大矛就是当棍子使,你敢被我直愣愣抽中一下不? 就好像当初初入晋末,那马上骑兵大对持剑的黎诚的碾压一一你就算是剑圣又如何?单刀破枪九死一生,一寸长就是一寸强! 黎诚没有放出刚转变为护法神的樱子,也没有放出已经成为妖鬼的释子。因为之前樱子同神道骨对峙的时候,鬼搬大鎧就曾显出几分神威,喝退樱子体內的妖鬼。 现在放出来大概只是成为炮灰, 一时间场面变得焦灼起来,睦仁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疼。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几乎是油尽灯枯,被黎诚推揉几下摔了个狠的,老年人最摔不得,一摔就容易出问题。 终於,足利义辉终於瞧见一个机会,找著个破绽,握住长枪一抖,十字枪挺身直入,终於是破入了黎诚防守的范围。 黎诚侧头闪过,转予回收,想要再度拉开距离。 可足利义辉怎会由他,当下不依不挠,十字枪头一横一拉,要將黎诚直接梟首。 可黎诚也凶狠至极,单手擎枪,另一只手拔刀,妖刀朧月人正稳稳架住十字枪头。 十字枪的横扫由刺转换而来,並未蓄势,很轻鬆就被他挡下。 足利义辉还在向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不想和黎诚对枪了,这小子力道大得嚇人,长矛足有五米还能挥舞得虎虎生风,简直不是人该有的体魄。 自己只有贴身生死之间同他较量剑法,方有取胜的可能。 足利义辉对自己的剑术十分自信,他在歷史上也被人称之为“剑豪將军”,在没有妖鬼的情况下,他曾同三十卫士在最后一战中血战叛军,將剑插在身旁,砍钝了就换新的,无人可以近身。 面前这小子剑术也不赖,活该是一场武土之间的较量! 可黎诚压根不想浪费时间在足利义辉身上,他压根不想和足利义辉进行什么公平较量。 你是我熟人吗你就赶上来要和我对刀? 长矛一抽一摆,黎诚一脚踏在地上,连连抽身后退,同时大矛转过一个角度,將足利义辉再度扫退。 足利义辉还没来及懊恼,就见一道银光已经近身。 是黎诚手中的妖刀朧月人正! 又是飞龙剑。 足利义辉心中一惊,忙收枪格挡,妖刀朧月人正后继无力,被他轻鬆架开,心中却在思索黎诚弃兵的意义。 而后就见黎诚在半空中双手持著枪矛,朝足利义辉狠狠压下刺出! 足利义辉十字枪来不及变招,只得仍旧以枪桿往上招架,却只觉枪尖有些震意,手中十字枪几要被挑飞。 “什么招式?!” 他心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屠龙者长矛那血红的枪头朝他眉心扎来! 来不及多想,足利义辉虎口几乎要被震碎,仍旧奋力上抬,要强行架开黎诚这一有些诡异的一扎。 可这一切正在黎诚算计之內! 猛虎三择! 一择不中,可第二择;刺头不中,可刺脖颈! 只见大矛精妙吞吐,足利义辉长枪一松,却再无余力变招,只能眼睁睁瞧见长矛直直赞入自己喉咙。 这是当初晋朝遇见的城主景佩珠所创的一式枪法,此刻使出,教足利义辉没有任何防备的手段,被直接洞穿喉咙,甚至都没演变出第三择刺胸。 黎诚略微鬆了口气,足利义辉並非完全没给他压力,相反,十字枪配合灵体们的围攻让他好几次都险些受伤,如今足利义辉一死,自己再想斩天皇就简单许多。 正这般想著,忽得感觉屠龙者长矛上传来一股沛然巨力,將他连人带矛一同甩飞出去。 黎诚在半空中瞧见足利义辉身上鬼搬大鎧亮起,锈跡点点脱落,头盔上的小鬼吼叫两声,缩入了鎧甲里。 仿佛一万个人在呼喊,在念著什么东西,声音震得神道骨周围的灵体都捂著耳朵跪了下来,身为护法神的神道骨居然也要在这甦醒的大鎧下臣服。 黎诚听出来了,那並非日文,而是带著些奇怪口音的中文! 声音层层重叠在一起,宛如黄钟大吕,肃穆无比,宛如泰山般倾轧在他身上,一瞬间把他整个人都压倒在地,难以喘息。 “奉天承运皇帝,詔日!” “復载之间,土地之广,不可以数计— ““..—兹尔日本国王源道义,心存王室,怀爱君之诚,逾越波涛,遣使来朝,归通流人,贡宝刀骏马甲胃纸砚,副以良金,朕甚嘉焉———“ “.—-俾天下以日本为忠义之邦,则可名於永世矣。王其敬之,以貽子孙之福。故兹詔諭,宜体眷怀。” “建文四年二月初六日。” 远处睦仁何曾见过这般阵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有变,就想驱动祝由术喝令有些失控的神道骨。 甫一驱动祝由术,就听见大鎧仿佛被冒犯一般,朝著睦仁,传出厚重如雷霆的声音。 “諭詔在此,不可妄动;祝由之人,休得越!” 睦仁身体本就虚弱,此刻居然在这一声雷震般的嘶吼下捂著胸口软倒在地,七窍里都流出血来,竟是被一声直接震死! 黎诚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著这锈跡渐渐脱落,展露出光华的大鎧。 “源氏鬼搬大鎧:原为甲级歷史异物,现內里鬼神大多隨时间流逝而死去,仅有立物小鬼苟活,降为乙级歷史异物,为永乐大帝赐予日本国王战鎧,上书『大明天册,日本国王”八字,可镇鬼神邪票,上交歷史碎屑可换取探索点:2000。” “状態:鬼辟易神俯首、鬼搬、血祭越。” “鬼辟易神俯首:仰赖大明永乐大帝恩泽,立物小鬼可借威势喝退妖鬼与护法神。” “鬼搬:立物小鬼以自身帮助著甲者行动,减去九成重量。” “血祭越:鬼搬大鎧內的妖鬼將奋力杀死践踏主上尊严的偕越者。” 他原以为这大鎧是神道骨的一部分,没曾想竟然只是被神道骨披著。 最后那一瞬间,自己杀死了披甲者,触发了它血祭臂越的特性。 那鬼搬大鎧额上小鬼缩回鎧甲內,整套鎧甲人立而起,朝看黎诚拔出了腰间弥散著黑气的腰刀,一字一顿怒道。 “汝不敬帝威,吾代帝行罚!” 黎诚冷笑一声,拄著长矛抖了一抖,五米长的矛尖直指大鎧。 “没脑子的东西,你的帝王早死不知道多久了!” 第221章 战大鎧 第221章 战大鎧 鬼搬大鎧虽是日本大鎧制式,手中握著的刀却是明朝的雁翎刀。 有诗云:大將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一一指的就是它。 此刻这柄雁翎刀在鬼搬大鎧幽幽的鬼气中,被那漆黑的人型握在手里,锋芒直直指向黎诚。 本来黎诚杀了天皇就要走,此刻见著这大鎧復甦,反而动了几分心思,手中长矛再度一展,朝著大鎧突入而去。 他手中大矛高举,做出了个西方剑式中常见的“牛势”的架势,宛如怒牛顶角,衝著鬼搬大鎧直勾勾刺下。 这一式在剑术中常见,枪术中也常见,通常是通过移高自身持剑的位置,绕过对方架剑格挡, 直刺脑袋的剑技。 那鬼搬大鎧步伐宛如舞蹈,手中雁翎刀仿佛不受力般,几乎不同黎诚碰撞,甚至还借著力往侧边闪躲。 它唯一的目標就是同黎诚拉近距离,这是唯一应对长兵的方法。 长打短,看距离,一段距离一断命。 黎诚距离把控得很不错,之前在同足利义辉对枪的时候就把他逼得不得不硬吃自已猛虎三择, 更是几乎没让他找到任何机会直接冲开自己安全距离。 短打长,看步法,一分轻灵一份机。 鬼搬大鎧武艺绝不差,步伐轻灵变化多端,绝不冒进,却也绝不放弃任何一个能突入的机会。 要么不入枪围,一入枪围就是奔著破黎诚大矛去的! 它的本体並非人类,无论是喉咙还是面部,似乎都不是弱点,黎诚难以像应对正常对手那样针对这披著甲的幽鬼。 因而让它屡屡突入自己三米以內,教他不得不长兵短使,以挣开鬼搬大鎧的追击。 这样看下来,不惧受伤的鬼搬大鎧可比足利义辉难缠多了。 交手几合,鬼搬大鎧似乎瞧出了黎诚矛术的破绽,已经能够突入黎诚两米內! 两米,已经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范围了。 黎诚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的矛术已经不足以应对这鬼搬大鎧了,可妖刀朧月人正被自己作为飞龙剑掷出,此刻还躺在地上呢。 私人空间中的环首刀早用完了,还有柄神通刀倒是能用,只不过自己刚用长兵器欺负完人家,这下又要用短兵器被欺负? 什么天道轮迴。 当下心里发狠,想著乾脆丟一次归乡的机会,换上神通刀第一时间就和这大鎧换一命试试,总比受压制最后丟了先机再迫不得已搏命要好。 正这般想著,却发现那边的大鎧忽然猛地架著大矛前突,手中雁翎刀寒光一闪,终於是破入了黎诚两米內,能轻易斩中黎诚! 也不知为何稳扎稳打的大鎧缘何突然发难,黎诚虽然有些心惊,但也还应付得过来,立刻鬆开一只手拔付,神通刀刀光一亮两刀相交,只见神通刀直直斩断了雁翎刀! 这雁翎刀也是超自然力量所化,在它面前不堪一击,神通刀势如破竹將其一刀两断! 在黎诚拔起神通刀斩断雁翎刀的同时,就想弃掉大矛开始搏命,没曾想面前的大鎧却突然没了声息。 定晴一看,大鎧上斑斑锈跡再度浮现,原本涌出的黑雾也慢慢飘散,轰隆一声,数百斤重的大鎧顿时垮倒在地。 黎诚立刻后跳,等待了片刻,见它还是沉寂,稍微想了想,便猜想到这大鎧的力量绝非无穷无尽,大概是足利义辉自身灵体逸散时,所吸收的那些力量全被这大鎧挥霍一空,让这大鎧再度陷入沉眠之中。 这也大概是为何大鎧在破开自己两米枪围之时没有再选择稳扎稳打,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將一切都寄托在最后一刀上。 可是神通刀的特性就致使了大鎧此次的突袭必將毫无建树。 如此看来,这大鎧所使用的人死前实力越强,最后所能復仇的时间就越长。 黎诚稍微鬆了口气,將长矛一收再度折为五截,收回私人空间中,身上纹血之煞也渐渐恢復成四臂恶神的模样,慢慢隱在血肉之下。 他上前摸了摸这鬼搬大鎧,虽然以自己的审美观看这日本鎧甲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丑,但好列是件歷史异物,隨手一挥,將它收入了私人空间里。 到一旁捡起妖刀朧月人正,想了想,为了不让樱子麻烦,还是隨便找了条河把天皇脑袋割下来绑上石头沉底,身子扒光,往河里隨便一丟。 “其实你要杀樱子也说得过去。” 黎诚站在河边,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给这天皇最后自言自语般留了句话:“不过,碰上我算你倒霉。” 次日,京都里似乎並没有什么异样。 天皇並不常常出现在眾人眼中,谁也不知道昨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被一个无名小卒杀了,猜到些內幕的人也三其口,不愿多谈论什么。 人们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唯独生樱公司那边被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基本全京都警署的警官都在那边忙碌著。 街上所有人都在谈论著昨天夜里生樱公司大楼那边一大片发生的惨案。 持枪的暴徒衝进了生樱公司,在连著的一片商业区见人就杀,警署无能至极,昨晚一点反应都没,今早才过来拖走了一大堆户体,只能马后炮让部分民眾来认领家人的户体。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警署得了上头的示意,第一时间贴出了大字报,称昨晚是一起罕见的不满生樱公司扩张所引起的倾奇者大型袭击,又引起了民眾对倾奇者们的一阵惊恐。 京都的倾奇者们看著自己圈子里一个没少的对手也稍微有些迷茫。 不是?他们是倾奇者,那我们是? 我们也就打打群架,真没这种胆子。 难不成他们是外地来的倾奇者? 位置高点的倾奇者们也都被上层下了封口令,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也知道。 仍有小道消息在民间风传,不过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上不了台面,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生樱公司倒是立刻发布了公告,配合警署称是倾奇者作乱,总负责人樱子更是称会负责这次所有受伤者的后续补偿。 经此一役,枪枝合法化问题又被拾上了台面,而另一边的角本英姿缓缓睁开眼,慢悠悠吐出一口气。 他做好了准备,要出他的最后一剑。 第222章 角本英姿的最后一剑 第222章 角本英姿的最后一剑 黎诚坐在窗边,静静地看著窗外。 这个就在前一天杀了天皇的人此刻盯著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愜愜出神,车上大多还是行人,偶尔有车辆,不是华族就是商人的车。 街上修的还算宽,道路平整,倒是没出现车开过去扬起老大一片尘土的场景。 “天皇已死,將军必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你也要这样做吗?” 好半响,他转过头去,幽幽地衝著角本英姿问道。 年迈的角本英姿笑了笑,道:“诚君对日本的政治还是不清楚啊———” “天皇虽然死了,但以天皇为首的利益集团不会就此分裂,甚至天皇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傀, 睦仁也不过是比较好用的那个而已。” 黎诚当然理解这一点,利益集团不会因为首领的死去而裂分,因为他们究其原因並非因为“首领”聚集,而是因为“利益”。 “虽然他们都不认可睦仁的孩子嘉仁,可最终还是会把他捧上位,继续让他完成睦仁没做完的事。” “那我再去杀了嘉仁。”黎诚声音平静,他的確不会不让友人去做什么不去做什么,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尝试著帮他们。 角本英姿眉头一挑:“然后会是亲王。” “那就连亲王也杀了。” “杀杀杀,诚君,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杀啊——”角本英姿有些无奈。 “因为我其实真的什么都不懂。”黎诚笑道。 “不,诚君,你只是懒得去想这些罢了。”角本英姿摇摇头忽然肃目,看著黎诚的眼睛:“诚君,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以后我留在世间的名声如何,我也不在乎。” “只是希望未来,若您再见著日本的模样,来我坟前见我的时候,可以为我说上一说。” “最后一—”角本英姿低声道:“还请能让我喊你一声老师。” “..—-你喊我这声老师,我其实是心有愧疚的。”黎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根本没教你什么。” “可你確实把当时的我视野拔高了。”角本英姿诚恳道:“让我看见了日本以外的世界,瞧见了世上绝不止日本这一个国家。” 黎诚默然,只瞧见角本英姿起身,衰老的脸上露出一股年轻人的豪情。 “我会是打烂旧秩序的人,却不是建设新秩序的人,我越是思考越是明白自己图於一地的局限性,那乾脆给后来人留一个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创造更好的世界!” 角本英姿说到这里,大笑三声,朝黎诚行了一礼。 而后转身离去,留黎诚在窗边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后就听见下头传来骚乱声,角本英姿怒吼著自己的名號:“我乃角本英姿!变法功臣!我教出的弟子在整个日本为国家做著贡献!” 而后是尖叫声,火爆鸣声,妖鬼嘶吼声,底下乱糟糟吵闹成一团乱麻。 而后是一个年轻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国贼角本英姿!若非你,日本怎么变成现在这个糟糕的样子!” “我为天皇手下义士近藤虎之助!世代效死於日本!你这遭天皇厌弃的背叛者!狗东西!” 黎诚默默听著,很难將这声音和当时见著的那个尊敬角本英姿的年轻人对上號来。 那个表情很淡漠却很有礼貌的年轻人,此刻听脚步正著刀一路追杀著角本英姿,从这条街一直到下一条街。 角本英姿故意跑得很慢,跑的步伐也很乱,这不是一个学过剑的人该有的步伐。 外头普通人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在没有电话和手机的年代,日本警署根本没有办法立刻反应过来。 而后黎诚眼皮抖了抖,听见了刀剑割开脖颈的声音,快刀砍了两下才斩下什么东西,他听得分明。 黎诚听出近藤虎之助刀法一般,没能一刀斩下角本英姿的脑袋,那刀卡在角本英姿喉咙那里, 还是抽出来砍第二刀才了解了角本英姿的性命。 接著是大动脉被割开时候血液飞溅的声音,如柱的血流从什么东西里喷薄而出。 而后是哭声一一近藤虎之助应该哭了,似是欣喜若狂,又似悲痛万分,他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大概表情很是扭曲。 “天诛国贼!”黎诚听见近藤虎之助嘶哑著喉咙在喊。 “天诛国贼!” “天诛国贼!” 连著喊了三声。 如浪潮般的尖叫声入耳,近藤虎之助应该是在一边跑一边朝著周围大喊。 不,不止,连带著他斩下角本英姿的头颅的动作,料想此刻这少年应当高高举著角本英姿还在淌血的脑袋。 “老师!”有愤怒的吼声传来,黎诚明白整场大戏的第三环出场了。 只听见周边又有悲鸣声响起,枪声带著怒吼响起,爆弹破空而出,连著射了好几发,可想而知这人的愤怒。 黎诚没有听见近藤虎之助躲闪带动的风声,反而听见了极轻极轻的笑声,仅一发,那火轰一声打烂了什么东西,这年轻人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有布袋子飞出去的声音,有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黎诚听见濒死的呼吸声,只在半分钟內就断了气。 坐了半响的黎诚微微合眼,低垂著眼眸,他虽然没有去看,可听见的声音告诉了他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围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嘈杂的人流过来,喝骂声、拉警戒线的撕拉声,咆哮声、质问声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是个女孩捂著嘴在低声啜泣,她似乎看见了死去那人的面容,有些难以置信。 黎诚默默举杯,轻声道:“敬你,也敬你。” 而后再没听下去,起身离去。 角本英姿死了。 天皇的死讯还没传出宫里,角本英姿的死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日本。 被人当街砍死,提著脑袋在大街上挥舞了好大一圈。 在普通人眼里是不清楚天皇和將军的恩怨的,他们只会认为是天皇手下的警署的义士杀了角本英姿。 有人为此拍手称快,有人为此黯然神伤一一一反对者当然在细数角本英姿的功绩,支持者也在算著他做出的错误决策。 而有人正藉此名头,彻底拉开了日本內部战爭的帷幕。 角本英姿委实不是普通人,他的名头有一长串一一明治维新的主要功臣、各地拥兵自立的叛军名义上的老师、改革者、先驱者·. 他当街被人砍死,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往小了说,什么天皇义士,假的,都是假的,倾奇者罢了。 往大了说,死无对证,你死前都这么喊了,那还能有假?栽赃?谁不知道你天皇把角本英姿列为通缉犯? 但很明显,这事情从一开始,它的策划者就没有想过让它小下去。 近藤虎之助,近藤勇的后代,无论是镇压暴乱的鸟羽伏见还是西南战爭,都是站在官家这一边根正苗红的年轻人。 从他身上很难找到一点和政府无关的影子,虽然这份完美当然也引起了一部分聪明人的怀疑, 但是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就因为他们不会乱说话, 日本本就没有一统,周围的大將还都以角本英姿的学生自称。 角本英姿被天皇手下的人杀了,天皇手下那人也被人当街射杀,死无对证想翻供都没有机会, 屎盆子已经扣到天皇头上了。 你这时候跳出来澄清说不是的,可能是阴谋一一呵呵,猜猜看你睁眼会看到谁? 整个日本剑拔弩张,人心惶惶,那些原有宿怨的大名们默契地放下了仇恨,打著为老师討回一个公道的旗號,矛头直指明治政府一一而不是天皇。 一时之间,全日本上下乱成了一锅粥。 黎诚坐在天守阁里,看著面前的女人,淡然道:“我准备离开日本了。” “准备去哪里?” “圣弗朗西斯科或者民国吧,大概。”黎诚淡淡道:“你那几本祝由术的书我抄录完了,我没空留在你身边学,就是我抄完感觉缺了两本。” “那两本一本被大师兄带去英国了,一本被师父毁了。”完顏睦特接茬。 “讲的什么?” “带去英国的那本讲的是重建地府的方法。”完顏睦特说:“被师父毁了的那本我没看过,据说上头记载的东西不宜传世,师父认为不如毁了。” “我知道了。”黎诚想了想:“真不需要我肩负起你的使命?” “隨便你吧,反正我令是传下去了。”完顏睦特摆摆手笑了笑:“重建地府什么的,从汉唐到明清,祝由科想了多少年都没成?” 黎诚一招手,从一片虚幻中捏住那两天前了一天一夜才融入自己身体里的令牌。 “判官令:破碎地府判官令,地府在时,以此令可號令百鬼,莫敢不从。地府破碎后,仅对部分弱小的妖鬼適用。” 黎诚试过了,上头虽说写著弱小,但是那些化了鎧的妖鬼都只是一声轻叱就能让其退下,比之前那人的破碎无常令强了许多。 “號令无常:一判官身配二无常,您暂无完整的无常令,无法敕封无常。” 樱子身为护法神,虽然能將之前自己缴获的那半块无常令融入身体,可却並不能得到判官令的认可。 而完顏睦特虽然手里应该有完整的无常令,却不怎么乐意给黎诚,大概是自己留著还有用。 黎诚也不好意思厚著脸皮要,人家判官令都这么大方给你了,也没坑蒙拐骗,再要就有点不厚道了。 “天皇死了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吗?” “没有,明治政府的意思是秘不发丧。”完顏睦特淡淡道:“他们怎么敢说?现在那些起义的大名们都聪明著呢,矛头指向的是內阁政府,而不是天皇,大概是看出了天皇是內阁政府的愧僵。” “如果这节骨眼天皇死了,你猜猜看最开心的是谁?” 黎诚笑了笑,起身戴上桌上的小礼帽,拍了拍衣角,拾起一旁的手杖。 他换了身黑灰色的老式西装,不再是借用的角本隆的衣服,那熨烫得规规整整的衣服裤子都是全新的,生樱公司的最新款,布料什么都是最顶级的。 虽然黎诚现在的肉体强度对著装无所谓,但是能穿得舒服点,何乐而不为? 他现在的身份是生樱公司总公司负责人秘书,將在今天下午隨生樱公司总负责人前往圣弗朗西斯科谈论生意。 瞧时间,大概轮船已经快要出发了。 “虽然你我有师徒之实,却谈不上什么感情,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诚先生,再见吧。” 完顏睦特朝著起身的黎诚微微点头,黎诚按了按帽子,轻声回应:“再见。” 完顏睦特有事瞒著自己,黎诚是清楚的。 她也有自己的规划,只要和自己无关,黎诚都不想浪费脑细胞。 黎诚从不寄希望於所有人都会对自己祖露一切,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完顏睦特把自己当成一个摆脱判官令的工具,只要和自己说明白了,自己就没理由去针对人家。 他长舒一口气,瞧见码头上的游轮,船头那换上一身洋装的樱子吹著海风,微微眯著眼眺望著远处的海平面,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就在这时,心底释子忽得嘟了句:“让她,去看著,你姐姐。” 黎诚懒得理她,自己学了些祝由术皮毛,等这次任务完了,去买条人神恩赐之虫给你也化成神如何呢? 只是化龙恩赐歷史碎屑1000探索点回收,估计卖得卖七八千吧? 向著检票员递出船票,黎诚最后回望了日本的土地一眼,长吐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或许不会再回到这里。 如果再回来,大概已经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角本英姿的墓,和他说说那时候日本是个什么模样,他作为赌徒孤注一掷打烂的旧秩序后,会不会有新的、更好的秩序诞生。 角本英姿的那本《平生录》,黎诚没有细看,让人抄录了一份留在手里,希望到时候能为他留下一丝声跡一一《明治维新角本英姿传-平生录》一一听上去也不错“天下谁人不识我”啊多俗套的愿望黎诚笑了笑,到时候或许还得自己为他的结局结尾,摇摇头,不再多想。 第223章 日本最后的杀机 第223章 日本最后的杀机 这艘轮船很大。 1912年的航海技术已经趋於成熟,那种数十上百米高的巨轮在现实世界中已经不少见。 眾人所熟知的被搬上银幕的铁达尼號正是这一年首航,也是这一年沉没进海底的。 樱子所乘坐的这艘轮船並非生樱公司的轮船,而是东印度公司的邮轮。 恰逢日本国內大乱,一票难求,这艘价值不菲的游轮塞得满满当当,稍微有点经济实力的家庭都想离开这里。 而生樱公司所承包的海运却暂时停了下来,甚至连一艘船都没有出港。 无论是天皇、將军还是那些拥兵自重的大名,都不约而同限制起了资本外流, 资本本就有趋於平稳的特性,因为除却扩张市场之外,和平才能带来贸易,吸引资本入驻。 生樱公司的远洋轮船全都被扣押了下来,而樱子虽说占有生樱公司最大的话语权,却未涉政, 面对几方面的联手绞杀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原本角本英姿和下桥弥子是樱子在政场上的盟友,只可惜这两者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下桥弥子和樱子关係最好,家庭、宗族、利益,几乎完全一致,对外除了久久没有孩子以外没任何问题。 可是下桥弥子几年前死后,因为没有孩子继承她的政治遗產,下桥家又被天皇拉拢,对樱子的支持越发淡漠而角本英姿更甚,他和樱子的关係其实並没有多好,只是因为黎诚的缘故还算个故交,彼此之间都还勉强忍让看: 樱子觉得角本英姿扭扭捏捏,做事瞻前顾后;角本英姿觉得樱子心狠手辣,完全钻进了钱眼里。 当初角本英姿就因为生樱公司侵吞渔民利益这件事和樱子闹瓣过,后来更是直接和樱子摊牌, 把自己手里的股份让给了完顏睦特。 樱子最糟糕的想法是他把股份让给天皇,这样天皇所持的公司规模足够大,就能威胁到自己在生樱公司的决策,见他愿意给完顏睦特,便也默许了。 否则,以樱子后来那狠辣的手段,角本英姿能不能活到现在也都还说不定。 这艘轮船的名字叫“奥瑞利號”,规模虽然比不上铁达尼號,却也差不了许多,得益於这重歷史存在著的生物科技,轮船和汽车的科技路线都稍微有点歪,不过发展都比正常歷史要好。 整艘奥瑞利號被划分为三档,三档价位各不相同,平日里会有诸多空房,只不过最近由於战爭出逃,船上全部座位都被一扫而空。 三等舱位在船身较下层,也最便宜,这一类的乘客身份多为计划在对岸营造新生活的日本移民和一些去国外做生意的小老板。 二等舱其实环境已经不差了,大多住的是一些有些资本的商人、政客。 而一等舱是整艘船只最为昂贵奢华的部分,几乎只有身价孩人的大老板或是重要政治人物才够资格坐。 樱子很自然就住进了一等舱,可黎诚没选择一等舱,他不知为何选了个二等舱,没和樱子住一块。 小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几道黑影在管道间摸索一阵,摸了半响,从底下將个箱子抽出来,放在地上,压得船舱底震了震。 “第七箱刀。”为首那人蹲下去擦了擦標籤:“刀齐了。” “火还差一箱。” “接著找。” 这儿气味很难闻,一股子刺鼻的机油味和海腥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这呢。” “刀剑不管,火打开来清点清点。” 在黑暗中的那几人摸了摸钥匙孔,按照行动前给出的情报输入八位数的卡槽密码,咔噠一声, 几个箱子都打开了。 里头摆著一排由油纸包著的火,码放得整整齐齐,里头子弹早就孕育满了。 除却这种爆弹火,还有些实弹火统,也都整整齐齐地放著。 “齐了。” “单兵炮怎么样?” “我还在拆。” 另一个较大的箱子似乎密码位数多了许多,隨著十二声咔噠声响起,那半人高的箱子也打开了。 只见这壮汉从里头掏出一根断成两截的大黑管子,咔噠一声给它合拢,掂了掂试试:“可以, 没问题,已经开始养炮弹了。” 又如法炮製打开另一个箱子,確认另一门炮也没问题。 “很好。” 见所有东西都顺利到了手上,为首那人很明显鬆了口气。 可又咬了咬牙:“今天一定要给老三报仇!” “那人刀法了得,绝非常人,还能控制沙子一样的玩意,也不知从哪来的。”左边背著炮的这壮汉唾了一口,恨然道:“我们几兄弟出生入死,死了一个,就是他是神仙也要他偿命!” “大哥说的是。” 另一人取了几柄火放到腰间,恨声道:“待到游轮行至海中,便要了这小子命!” “国內局势瞬息万变,內阁传下命令,一定要把朝仓樱子杀了。”眾人中的老大打开关著的箱子,拔出一柄刀来,冷声道:“这次上船有倾奇者的帮助,大概將军那边也下决心要先弄死这女人。” “打仗打的就是钱,这女人不死,生樱公司怎么好归化给政府?” “只是不知道天皇和將军怎么商量的。” “无论如何,这次生樱公司国內的部分必然被拆分,只是谁分的多谁分得少的差別。” “杀朝仓樱子,主要还是看上了她这些年转移到国外的那些利益。” “光我就知道生樱公司在国外可至少有著三条完整的妖鬼种子生產线。” “还有灰鸦药剂,天皇已经盯死了灰鸦药剂的那家民国小公司,只要朝仓樱子一死,国內新的生樱公司就能无缝接手。” 眾人中的老大摆摆手,示意不要再閒聊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只管当兵打仗,给谁打不是打,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老大说:“无论天皇贏了还是將军贏了,又或者是哪些大名贏了,总要有人给他们打仗。” “还有多久?” “別急,等船走一段时间,等到半夜再行动。” “我们一共上来了多少人马?” “第三等级的舱位几乎全是我们的人。”老大寒声道:“一会儿分配武器,拿刀的抢钱,拿枪的杀人,除了我们以外,所有人全都杀光,快驶进港口的时候所有人下水,和弟兄们招呼好了,这次玩命,不愿意打仗的我会给上头报阵亡,你们去英国也好民国也好,藏好了別让人发现。” 眾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好。” “对了,老四。”老大忽得招手示意一个看面相有些憨厚的傢伙过来:“过来。” “怎么了老大?” “我还是有些担心,到时候你拿著这门单兵炮守在我的房间里。”老大叮嘱道:“一发觉事情不对,我和老二没有偷袭杀掉那个男人,那我们应该都没什么机会活了。” “可一定要他给我们几兄弟陪葬!” 老大眼神中闪烁著凶狠:“我看过了一圈,我的位置距离整艘船的动力炉最近,这单兵炮有三发炮弹,到时候你对著那边轰两炮,把动力轰碎。” “然后留一炮去最底层,衝著船舱底龙骨轰一炮。 “他妈的,就是淹死也要淹死那男的。” “好!”老四压根不迟疑,点点头应下,周围其他人对视一眼,也没有意见。 “好,注意別被那男人碰见了,他太敏锐了,我怕他察觉到,其他人分好武器就全都躲回去藏著等消息。” 黎诚坐在一等船舱的沙发上,慢悠悠翻看著《平生录》。 而樱子和释子正面对面站著吵架,声音很大,不过好在一等舱的隔音不错。 这两个女人的事黎诚不想管太多,连一点注意力也懒得给,完全忽略了她俩,专注在角本英姿所写的书上。 从这本书里,他彻底了解到了角本英姿的作为,也有些明白了他的迷茫和无奈。 他参与並指导过1908年日本的红旗事件和1910年的大逆事件,这两者都有他部分怀著改革思想的弟子参加。 他千叮万嘱咐,千万不能直接与政府发生衝突,可惜最后仍旧演变成了流血事件。 可当角本英姿去看自己弟子的时候,那人却只是说自己这边没有一个人动手,这只是明治政府镇压他们运动的理由,角本英姿就察觉到了一个不会因为舆论而拐弯的政府有多可怕。 存著批评的声音不可怕,存著毫无道理的批判声更不可怕,儘管这两者都会降低政府的公信力,但会被这种声音影响到的人也不过尔尔。 但在角本英姿眼中,一个完全不由得批判的政府一一很可怕。 特別日本国情特殊,天皇和將军之间的矛盾几乎无法调和,外头还有那么多在废藩时自立门户,表面迎合政府的大名私兵。 早在一年前,他就定下来自己要当街死去的结局。 用平生录中的话来说“我活著並无甚用处,因我年老体衰,喜欢骂人,所以谁也不喜欢我,因为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我不说好话,怪不得人家。 大抵这条性命,最后还能有些作用,若能压倒乃至压垮这固执的政府,总归会有人会去重建它。 若按著明治政府的意见,固执地要往这条路走下去,他们的扩张是必然的,也是无休止的。 我们能贏过俄国,能贏过美国,能贏过英国,最后呢? 就算世界被我们一统了,世界上只有一个日本,我们能高兴地自称是『日本不落帝国”,那又如何呢? 当世界都被征服了,失去了扩张目標的日本会如何?唯有裂分。 到那时候,大日本、小日本、东日本西日本,日本的混战似乎是能看见的结局。 你能说日本还存在吗?大和民族还存在吗?” 看到这里,黎诚长吐口气,明白这一刻的角本英姿真的做到了跳脱出歷史的局限性,预言了军国主义最后必然自我毁灭的结局。 “真是厉害啊”黎诚慢慢合上平生录,警了还在吵的樱子和释子一眼,起身道:“我要去吃午饭了,你们呢?” 释子嘴有点笨,骂不过樱子,气鼓鼓飞回黎诚体內:“不吃!我气饱了!” 樱子捂嘴阴阳怪气:“哟,这时候想起来自己吃不了东西了?” 黎诚抬头望天,懒得理会两个女人为什么会不对付,又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只是淡淡道:“走吧,吃饭去吧。” 推开房门,走过长长的走廊,樱子一等舱专属的侍从已经恭候多时:“请往这边走。” 老三取了些麵包和乾果,还有一杯啤酒,走到座位上坐下。 “喝酒?” “一点点,当壮个胆。” “..—行。” 老大抬头瞧见二楼的朝仓樱子和那男人面对面坐著,聊著什么,那男人似乎有些沉闷,不常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著。 他装若无意地扫开视线,看著另一边掛著装饰用的超大的画布,笑道:“你啤酒能喝多少?” “很多,大概十来瓶。”老三忽然来了句:“我记得老六也很喜欢喝酒。” “那你多喝两杯吧,连带著老六那份也喝了,顺便和他说一声,杀他那个人三途川必然会跟在他后头。”提起死去的老六的时候,老大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 可他的余光却瞧见二楼那男人眉头皱了皱,抬眼在周围梭巡一阵,似乎是察觉了什么。 老大还是镇静地盯著墙上掛著的画布,一点异样也没有表现出来。 “我闻到了股腥臭味。”黎诚皱眉看了周围一圈:“是活体火的味道,船上我记得並不允许携带武器。” 樱子懒洋洋伸手指了指穿著侍者服候在门口的壮汉:“他们身上的吧?” “这船是和我们有合作的东印度公司的,他们主打的產品也有活体火统。这些负责保卫一等舱安全的侍从的火平时会藏在腰间,只有面对骚乱才会拿出来震。” “大概吧。”黎诚站起身来隨意扫了周围一圈,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觉得或许是在危险里呆的太久了有些敏感,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便不再多想,接著坐下来。 樱子对黎诚突如其来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衝著一旁专门服侍自己的侍者挥挥手:“隨便给我上点什么吧。” “是。” 第224章 杞人忧天偏偏天倾 第224章 杞人忧天偏偏天倾 “人太多了,他没注意到我。” 老大关上门,微微鬆了口气。 他扭过头对房间里的同伴下命令:“传下下去,所有人分批次去另一个供餐点吃饭。” 这艘巨轮共有两处用餐点,分別位於这艘轮船的中部和头部,其中中部那个更大,但是环境不如头部那个。 头部那个离一等舱更近些,也更精致,除了免费的自助食物外,还有额外提供点单购买的高档餐食。 方才老大和老三二人观察黎诚和樱子的就是头部的餐厅。 不过即使確定了黎诚在头部的供餐点已经吃过饭了,老大仍旧谨慎地下了命令,让他们混在三等舱的成员里去吃饭,以求万无一失。 五百人的规模已经不算小了,整艘船包括水手和船员也就三千多人,生怕被这人瞧出几分不对来。 “我这就去。”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黎诚推开门,从自己的房间里里走了出去,游走在整艘船里,似乎是在閒逛,可心里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你,在担心,什么?” 释子能感受到黎诚的心情,稍微有些警惕和忌惮,却搞不明白黎诚在害怕什么。 “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黎诚走到甲板上,吹著讽讽的海风,这冷风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轻声道:“我有些不安,大概是不喜欢把自己放在这种完全听命於其他人的境况里。” 海上行驶的邮轮鲜少出问题,可是只要出了问题黎诚压根无处可逃。 黎诚本能地排斥这种自己没办法掌控自己性命的感觉,即使现在连一点出事的端倪都没有。 “你想,太多了。” “或许吧。”黎诚扫视一圈甲板上的人:“最好別让我找到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释子歪歪头问:“我没,看出来任何,不对。” “其实我也是。” “那你,在找什么?”释子懵了:“蜘蛛感应?” 释子接受流行文化接受得很快,偶尔能窜出来几句现代用语。 黎诚沉吟一阵,在心底回应道:“硬要说的话一一气味。” “什么?”释子略微有些懵。 “在餐厅的时候,樱子没理解我的意思。”黎诚隨便找了个椅子坐下,观察著甲板上出来的游客:“在这种远洋游轮上,侍者就算配枪,大多也会选择实弹或者橡皮弹。” 黎诚淡然道:“他们的第一要义是保护乘客,其次是击杀对方。” “更何况全船人的性命都绑在邮轮上,使用爆弹並不明智,贵宾也绝不会允许。” “这种动輒千吨的邮轮一旦船体被爆弹炸开漏水,修补不及时的话一船人都得交代。”黎诚见樱子还是有些茫然,解释道:“劫持游轮无非就两个目的,钱或者命。” “要钱,那些有钱人不缺钱,拿钱买命再习惯不过。” “要命,安保就算配的爆弹,也挡不住第一次出其不意的袭击。” “而实弹最多打几个孔,就算打在动力炉上也还有转圜余地。 “所以为了安全考虑,忽略成本公司给员工配枪也绝不会选择搭载爆弹的活体兵器。”黎诚末了,又补充了句:“我闻到的是爆弹的味道,这很不符合常理。” 释子沉思一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可还是有些困惑:“仅凭这个?万一是某位贵宾带了爆弹枪防身呢?” “所以我也不能確认。”黎诚耸耸肩:“我谨慎惯了,就当我杞人忧天自己嚇自己吧。” 他面上带著微笑,起身往三等舱的方向走去、 三等舱间的环境並不好,烟味、汗臭味縈绕在黎诚鼻尖。 原本三等舱的船舱房间最多容纳三人,可谁都知道日本要大乱,寧愿加钱也要坐上逃离的船。 再加上生樱公司所有船只都被政府管制,虽然还没和樱子彻底撕破脸,但估计也快了。 这一系列的原因导致整艘船大概塞下了不下於三千五百人,足足超载了数百人。 和躲在房间里的那些土兵一中和,反而让黎诚没第一时间觉察出人数的问题来。 人很多,这更给黎诚带来了侧写的难度, 就算他侧写能力惊人,可是他毕竟不是机器,也没有对精神力进行过什么专门的提升。 而侧写相当耗费脑力。 “我看见了。”黎诚走过一个拐角,换上了新的一副面孔,轻声说:“刚才这两条路上,至少有三个人走路的姿势不对,右手悬在腰间,那是拔刀的起势。” “是军人,日本的军人脱胎於武士阶级,基本都有佩刀的习惯。” 释子能清楚地感受到黎诚的心情很糟糕他走过拐角,画皮涌动,把自己换了个面孔,朝著另一边的食堂走去。 “但是或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我还不能確认。”话虽如此,黎诚深吸一口气,眉间带上了几分鬱结。 麻烦真是纷至沓来,自己陪著角本英姿入京是一路杀进去的,来几个杀几个,这样也还有人要头铁往自己剑上撞? 推开餐厅的门,现在正是用餐时间,餐厅很大,空位也还有不少,黎诚拿了份小食坐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一边慢悠悠啃著麵包一边看著唯一的出入口。 他不仅在侧写,还在记忆著什么,这更加大了他的思考难度。 这个人几分几秒前进来过,什么时候离开的,呆了多久,身上是否有枪械的味道,走路姿势如何。 越是算,黎诚的心情越是糟糕有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场,只了几分钟吃饭,又前后脚离场。 在他们离开后,又有新的人用这么快的速度入场离场,似乎在遵守著什么规则。 这说明有很大一批人为了掩人耳目,在分批用餐。 “两百” “三百——” 黎诚眼晴抬了抬,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黎诚对自己的记忆力並不自信,他確信自己漏算了许多人,在確认了规律之后才把后来的人统计完全。 数量绝对在三百人以上,甚至算上之前自己漏算和没看见的,四五百人也有可能。 “和我们,有关吗?” “不知道。” 黎诚起身,唤来侍者结帐,跟著两个正要离开的人缓缓走出了餐厅。 “让我问问就知道了。” 第225章 船上的另一个大人物 第225章 船上的另一个大人物 润一和淳两个人待在房间里聊著天。 淳是个有些瘦弱的傢伙,但这也仅仅是相较队伍里那些傢伙而言,他稍微有点近视,没读过书,因为是次子的缘故,家里人不喜欢他。 他家里也没钱,穷得很,就把他送来当兵了。 润一则恰恰相反,他原是华族的一员,原本下放到部队也仅仅只是磨链一番,可没曾想眨眼间城头变换大王旗,自家有些势力的宗族被清扫出京都,从此一不振。 润一原定的升迁事宜也因此无期限搁置,仿佛真成了个小兵。 “福原大介怎么还没回来?”润一坐在床边,懒洋洋地问。 “可能是在上大號吧。”淳有些唯唯诺诺。 “那傢伙,队长不是说了没什么急事不能出去吗!?”润一转了转眼珠,忽得变得有些暴躁:“等会他回来了,你给我扇他两耳光。” 淳绞著双手低著头不说话。 这是一间三人间,他们並没有像其他房间一样硬生生塞进五六个人,而是就最標標准准的三人间。 可偏偏被分配到一起的福原大介和润一在番队里的时候就不对付。 原因很简单,润一抢了福原大介即將结婚的女朋友,而二人本来就只是男女朋友,甚至没有立下婚约,所以润一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处罚。 反而是怒火中烧把润一打了一顿的福原大介因此被关了一周的禁闭。 福原大介是个老实人,原本男男女女之间的破事就那么回事,关完禁闭出来他也想通了,不就是个女人吗? 但是润一可不是什么好人,在大介出来以后仍旧口无遮拦,不止一次当著大介的面吹嘘大介的女朋友有多好玩,甚至还邀请別人一起。 大介原本是不在意的,一个女人而已,可是有一天他一个关係比较好的朋友来找他,扭扭捏捏和他说当初他女友来找大介,被润一找藉口约出去下药才这时候的大介才彻底和润一闹,当晚身形健壮不少的大介就把润一狠狠揍了一顿,把他几颗牙齿都打掉了。 也是那次,两人的梁子彻底结了下来,对於那时候还是紈綺的润一而言,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玩玩怎么了? 两人同时被关了禁闭,大介是因为袭击同僚,而润一则是因为挑拨军中关係。 也正是这个时候,润一家里势力倒了。 一旁的淳不敢说话,他明白两个人的纠葛,因为当初告诉大介这件事的正是他,他胆子小不敢得罪润一,只能悄悄和大介说。 大介也很讲义气,就算被关了禁闭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淳一次,咬牙说是自已意外知道的。 润一斜了淳一眼,冷哼一声,將手里翻了没几页的读物往桌上隨手一甩,震声道:“怎么, 不敢?” 淳还是低著头不说话,这时候门哎啦一声被拉开了,大介阴沉著脸走了进来。 “你刚刚乾什么去了?!”润一直接站起身来,冷声问:“队长说了要留在房间里,你听不懂么?” 大介连理都没理他,看向淳问道:“你分到枪了吗?” 淳摇摇头,他们这间房里本来是有两柄刀一桿枪的,全被润一拿走了。 大介从腰间取下来一柄枪,塞到淳手里:“一会儿別乱冲,我刚得到消息,船上头除了目標以外还有个大人物,绕开第三间一等舱贵宾室,老大正在和他交涉。” 淳稍微有些惊讶,刚想去接枪,就见润一上前一步住枪柄。 他抽了抽却没抽动,抬头只见大介握著枪身冷冷看著他。 看见润一脸色不对,淳忙上前打圆场,有些担心地开口问道:“你哪里来的枪?” “七番队队长给我的,想要我过段时间去他手底下当副队长。”大介蔑了润一一眼,强行抽回火,塞到淳怀里:“七队长那边很看重我,你拿著吧,我还有一把。” 润一忽的又叫了起来:“不可能!” 他伸手去抢大介手里的枪,寒声道:“我怀疑你这武器的来路,是不是和旁人———“ 话刚说到一半,只见大介一把捏住他的脸,狞声道:“反正老子这次是要和队长报牺牲离开军队的,他妈的弄死你又怎么样?” 润一终於反应过来面前男人的有恃无恐,就看见他抓著自己的脑袋朝墙壁上撞去。 可润一好歹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当下就在房间里和大介缠斗起来。 招招奔著要害去,挖眼戳喉,无所不用。 淳一时间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要拉开两人。 可大介和润一两人压根不听他说话,不多时就已经打得双方鼻子溢血,唾沫里也带著血点子。 就在这时,门被人敲了敲。 二人瞬间僵住,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注意,对於他们而言,只有妨碍到“任务”才是绝对不可饶恕的罪过。 淳清了清嗓子,喊道:“谁?有什么事吗?” 外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我是负责这边的服务生,我听见里头有什么声音,请问是怎么了吗?” 三人都鬆了口气,大介和润一冷静下来慢慢分开,淳高声说:“没什么,我的同伴闹了点矛盾打起来了。” “这样啊。”外头的人明显有些不信,说:“那麻烦能开个门吗?我看看有没有受伤,我这里有绷带。” 淳知道这时候必须得开门了,否则这个有些生疑的服务生万一喊来了更大的人物,那就真完了。 大介和润一也低著头快速藏著身上的武备,火和刀决不能让服务生看见。 淳清了清嗓子,喊:“稍等,我马上就来。” 说罢等了一小会儿拉开门,却瞧见外头站著个穿著西服的年轻人,不是自己想像中的侍应生。 这男人只是一眨眼就迎著自己的眼神冲了进来,手指扣在自己肩膀上,自己半边身子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不对!” 只可惜他脑中刚刚闪过这个想法,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使唤了。 那男人如同恶狼般飞扑了进来,还不忘顺手把门给带上。 “別担心一一我不是什么好人。”这男人一边出手,一边微笑著说:“但根据你们的答案,我可以给你们一条活路。” 第226章 弱者 第226章 弱者 大介第一时间退后,皱著眉头谨慎地看著黎诚,没有说话。 黎诚捏著淳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大介和润一,露出一个微笑来。 “你突然闯进我们的房间干什么?”润一上前一步,冷冷开口问:“再不离开,我就要喊保安了!” 黎诚没有理他,默默完善著两人的侧写。 左边那个很瘦,以脖子为界限,皮肤上半粗糙下半细嫩,大概以前曾经是养尊处优的华族。 大概率失势了,否则不会参与进这种危险的秘密任务中,还只是个小兵。 不过失势还没多久,不然皮肤这么明显的分界早就已经同化掉了。 在自己衝进来的第一反应是往后缩,可又立刻上前质问,色厉內茬,是个懦弱但是好面子的傢伙。 脸上有被掐过的痕跡,观察大小是和房间里另一个壮汉发生了矛盾。 黎诚把目光挪向大介,观察一会儿后微微挑了挑眉。 这个有些强壮的男人第一反应是侧身站在床边,右手虚抱著胸,距离床单很近,时刻可以从床上拔出什么东西。 床铺除了刚被摊开的被子以外极其整洁,这说明这个人相当自律。 外国早期的军队可没有如同中国整理內务的要求,最多就是对个人卫生有些標准,可这男人的床铺床单整洁,边边角角都很乾净。 大介的目光放在黎诚身上,表情紧绷,是標准的战斗姿態。同时也悄悄让开位置,让润一挡在前头。 黎诚瞧出来了他的小动作,看出这个壮汉和瘦小的那个傢伙不同,是个相当自私、心细,而且隱忍的傢伙。 润一见黎诚没说话,眉头一拧,上前来要推操黎诚,一面伸手去推,一面衝著被黎诚捏著的小鸡仔一样的淳喊话:“淳!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淳心底泛起一阵苦水,自己几乎是被面前这个人半提著,半边身子麻痹没有知觉另外半边也使不上劲,现在自己就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直没说话的大介似乎瞧出了淳有些不对,可他却谨慎地看著面前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 淳心里发冷,知道如果面前这个男人有任何恶意,自己都已经死了。 可是下一刻,这个男人居然鬆开了手,轻轻將自己推向大介。 要去推揉黎诚的润一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银光从自己下頜处一亮,一阵剧痛袭来,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那冰冷的刀锋扭转搅了搅,將他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 死去的润一身体顺著原来的走嚮往前倾倒,黎诚侧了侧身,扶著润一的户体慢慢放下,目光放在喘著粗气的淳和眯眼的大介身上。 黎诚淡淡道:“我更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淳咽了口口水,看著下頜慢慢淌出鲜血的润一,刚刚他还在趾高气昂地使唤自己,这一刻已经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尚还温热的户体。 大介仍旧沉默地观察著黎诚,半响才开口:“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淳嚇了一跳,刚想开口,就看见面前的男人走过在坐在润一的床上,淡淡道:“突袭生樱公司的那一小支军队,对吧?” 大介把淳放在床上,低声道:“说说你的来意吧。” “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黎诚打了个响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船走到一半的时候。” “有多少人?” “五百二十多。” “具体在那些舱位?” “全在三等舱。” “更具体些。” “更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兵。” 黎诚换了个问题:“有多少武器?” “两百把活体爆弹枪,四百把刀。”大介补充了句:“具体数目不確定,我猜的。” 黎诚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目標是谁。” “你。”大介篤定地说。 “我?”黎诚来了兴趣:“你认得我?” “我不认得你,可是你认得我。”大介平静地说:“你就是救走生樱公司老板的人吧。” “这点不够你猜得这么篤定。” “你直接杀死了润一,所以在你的角度来看,我们的身份是確认的,必然都得死,没有转圆的余地。”大介平静道:“所以没有沟通的选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那你为什么交代得这么干脆。” “因为我想活。”大介坦然道。 黎诚只是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好,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吧。” 大介连一个承诺都没要,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全都抖落了出去,其详细的程度甚至详细到了日常的安排和上级来巡视的时间。 还有和七番队队长聊天时提起的那个“大人物”的情报,也全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黎诚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著大介不无感慨地说了句:“真是个聪明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遗憾,起身慢慢拉开舱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微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知道,我本不该多一句嘴,只是希望你看好你的同伴,和他讲明白。” “我知道。”大介低垂著眼睛,轻声道。 直到黎诚离开了好一会儿,淳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压低声音看著正在处理地上血渍的大介, 有些惊慌地问:“你、你怎么都说了?” 大介擦乾净地板上最后一点血跡,润一的尸体他早就用布包著塞进了船舱里的行李箱里,站起身来。 闻言扭头看了床上勉强坐起来的淳一眼,摇了摇头:“你觉得我们三个能打贏他吗?” “不能—吧。”淳迟疑了。 “在生樱公司杀了两百多人全身而退,別说我们三人,就是来一百人都不一定。”大介淡淡道:“谈条件、讲要求,都是上位者的特权,他们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手里有枪。” “如果你手里没枪,背后也没人,你就最好像我一样夹著尾巴当懦夫。” 大介声音很轻,明明是审时度势的油滑话语,却带著一股坚定的味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其他任何东西,在活下去面前都不值一提。” “你认为当初润一强暴小百合,我不知道吗?”大介似乎是有些疲惫了,轻声道:“我不想饶了润一,可是如果我直接去和他拼命,小百合怎么办呢?” “尊严、骨气,一切的东西都要建立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大介嘆了口气:“淳一一他看向床上膛目结舌的淳,眼中闪过一丝抱歉。 “我要活下去。”大介轻声道:“小百合还在家里等著我呢。” 第227章 卡萝尔 第227章 卡萝尔 那个壮汉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私、无耻、儒弱,心中没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 这种人在乱世会活得很好,那些刚正、无畏、勇敢的人与他这种人相反,往往会死在这乱世中。 黎诚再度利用画皮变换身形,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嘆了口气。 角本英姿就是这样愚蠢的人。 他本可以躺在名声上活下去,享受常人所不能及的荣华富贵,可他还是去做了,为这个对他根本不好的国家,他是个蠢人。 幼时为友近家家僕,长大后致力改革,可最后却被天皇打为通缉犯。 这个国家没有一次对得起角本英姿,可角本英姿还是为这个国家最后挥出了最后一剑。 黎诚心思百转,最后只是嘆了一口气。 他心中念叨著“大人物”在一等舱的舱位號,慢慢往一等舱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见见那个大人物,或许会对自己圣弗朗西斯科之行会有帮助。 一等舱的浴室空间很大,几乎和三等舱一个房间一样大了。 躺在木质浴缸中的女人缓缓舒了口气。 她叫卡萝尔·罗德斯,是罗德斯家族的长女,东印度公司远东部分日本分区总管。 卡萝尔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圣弗朗西斯科的各大杂誌上,上面称讚她的美貌与她显赫的家世, 还有她在校时就相当优异的成绩。 只是从未有人提及她在社交场上的外號,因为那对於一位十九岁的少女来说委实有些冒犯。 “小蛇美人”。 看卡萝尔的样貌,美人的部分毋庸置疑,无论是东方审美还是西方审美都如此认为。 她祖母曾是东方一位出名的戏子,被赎到他的家族,怀上了她的父亲。 所以她的脸上不仅带著欧洲人的深眼眶高鼻樑的特性,还带著一股子江南女子的柔媚, 一头如火般的红色长髮铺散在水中,白皙又吹弹可破的皮肤在雾气间若隱若现。 卡萝尔从十四岁开始学著接手罗德斯家族的生意,一开始是明面上的生意慢慢过渡,到去年开始,连灰色產业的生意都交到了她手上。 这次去日本,正是想和生樱公司商量扩大化灰鸦药剂生產线的事情。 只是因为日本忽然爆发內战,为了稳妥起见,卡萝尔决定暂缓这次见面。 虽然是和生樱公司合作,但她没和樱子直接接触过,一般和她对接的是天皇。 卡萝尔据此猜测生樱公司內部大概率有著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或许在以后裂分生樱公司上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生意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盟友,卡萝尔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玛夏姐姐一—”泡了一会儿,卡萝尔懒洋洋喊了一声。 “来了。”外头的女僕立刻带著熨烫好的衣服走了进来,递给卡萝尔:“你的衣服。” 卡萝尔直接起身从木桶里走出来,那女僕眉头皱了皱,第三只手扯出浴巾:“小心些,別著凉了。” 这个女僕赫然生著四只手,平日里另外两只手隱藏在肋骨下,只偶尔在外人面前展示, “知道啦,玛夏姐姐。”卡萝尔笑嘻嘻接过衣服,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 名为玛夏的女僕把手臂收起来,理了理维多利亚式的女僕装,將手臂抱著藏在肋下,这才施施然走出浴室越过客厅去开门。 打开门,外头站著的男人却很陌生。 那男人瞧见玛夏,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而玛夏也皱看眉头,梢微有些警惕:“行者?” 男人按著帽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听著耳中歷史碎屑传来的声音。 “您被不知名行者获取了信息。” “姓名:玛夏” “性別:女” “状態:血骨殖装” “血骨殖装:与活体火同源的技术,只不过用在了人身上,根据受体的不同,所呈现出来的能力也各不相同。” “你来找谁?”玛夏有些警惕。 “当然是卡萝尔小姐。” “要谈什么?”玛夏太清楚自己这些行者同伴了,大部分都不把异常歷史当回事,肆意妄为, 甚至不把歷史里的人当人。 “我更希望见到卡萝尔小姐本人再说。”男人微笑著说:“有些话题並不適合在这里说。” 玛夏皱著眉,有些不想让这位名为“九黎”的行者接近自家小姐。 里头传来卡萝尔懒洋洋的声音:“玛夏姐姐,让他进来吧。” 玛夏深吸一口气,让开了位置:“请吧。” 黎诚微笑著走进了房间,玛夏在后头把门关上后紧紧跟著黎诚,生怕他伤害到自家小姐。 卡萝尔换上了宽鬆的浴袍,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端著一杯红茶,微笑地看著走进来的黎诚。 黎诚见过的漂亮女孩太多了,无论是长大后的吴桐还是姐妹会里天生魅惑的女巫,他都不曾动容,此刻见到了卡萝尔也並无太大波澜。 毫不客气地走到卡萝尔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摘下帽子,微笑著自我介绍:“你好,卡萝尔小姐,初次见面,我叫贾庆云,你也可以喊我“贾”。” “贾?”卡萝尔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轻笑著说:“没听说过,直说你的来意吧。” “先前有位日本的军人来找过你,我想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 卡萝尔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贾一一我知道了,你大概就是那个他们所追捕的犯人吧?” 卡萝尔咯咯笑了起来:“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你用什么来交换呢?” 身后玛夏浑身一紧,时刻做好了翻脸的准备。 她见过太多行者因为土著这种程度的反问挑畔直接急眼。 只是黎诚並非这种人,他仍旧微笑著:“当然,我带来的东西阁下必然感兴趣。” “阁下是东印度公司的大人物,应该知道生樱公司。”黎诚伸出一根手指:“而我带来交换的情报,有关生樱公司与这次日本內战的原因。” 无论是生樱公司还是日本內战,都是卡萝尔感兴趣的情报,她刚想开口,玛夏走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叮嘱:“他是和我一样的人,小心些。” 黎诚当然也听清了,微微皱了皱眉。 卡萝尔打量他一番,似乎对他这个人也產生了些兴趣:“和玛夏姐姐你一样么—“” “那就告诉你好了。”卡萝尔微笑著说:“他来告诉了我一艘没动手脚的救生艇编號。”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心中某个猜测有了根据。 第228章 卡萝尔的邀约 第228章 卡萝尔的邀约 “我认识那个男人,他是日本军中的实权人物,只不过权力只仅限於自己那一支秘密部队。” 明明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说起话来却和那些生意场上的老人一样娓娓道来。 “他来找我说船上有个极其危险的目標,如果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他们或许会炸毁邮轮,为避免事情扩大成国际事件,希望到时候我能乘救生艇先离开。” “我开始还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卡萝尔饶有兴趣地看著黎诚,眨了眨眼睛:“但如果你是和玛夏一样的人,大概这也不算过分。” 黎诚微微頜首:“我明白了。” 接著,卡萝尔招招手,让玛夏递过来纸笔:“请说吧,生樱公司和这次的日本內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船上共有四百多日本军队,都是那个男人手底下的士兵。”黎诚遵守承诺淡淡道:“他们分批次偷渡回了日本,集结在京都,前些日子对生樱公司发起了突袭。” “突袭?”卡萝尔饶有兴趣:“目的呢?是生樱公司的仓库还是?” “斩首。” “斩首?”卡萝尔轻笑起来:“政治无外乎利益交换,要用斩首的形式强行掀桌,看来日本內阁的政治斗爭还处於相当幼稚的阶段。” “而后角本英姿被自称天皇魔下的义士杀死在京都的大街上,日本內阁开始正式侵吞生樱公司。” “原来如此,角本英姿啊”卡萝尔用漂亮的字体记下几句笔记,饶有兴趣地看著黎诚:“那么敢问贾,你在这里面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一个普普通通的保鏢而已。”黎诚耸耸肩,他不准备把天皇的死揽到自己身上,也没有提及角本英姿的死实际是他自己的安排。 不过这女孩大概已经猜到了,一瞬间就將日本的內乱和角本英姿联繫到了一起。 “生樱公司至今仍然没有进行业务上的转移,大概那晚的斩首並不成功。”卡萝尔微笑著说:“有一个一等舱卖给了朝仓樱子小姐,她还活著。” “能在近千人的军队围剿中救下朝仓樱子,阁下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保鏢可没有什么说服力啊卡罗尔招招手,从玛夏手里接过一张镶著金线的小卡片,放在小茶几上缓缓推向黎诚。 她的手指细长白嫩,每个指甲都精心修整过。 “这是我的名片,交个朋友。” 卡萝尔轻笑著看著黎诚,黎诚拾起这名片看了一眼,上头嵌著细微的碎光和金线,勾勒出“卡萝尔·罗德斯”的英文名。 背面是一个地址——“圣弗朗西斯科金色大道1號”。 “如果阁下有一天去了圣弗朗西斯科,可以来这里找我。”卡萝尔微笑著说:“出门在外,多个朋友也是好的。” 黎诚不置可否,將名片塞进怀里,拿起桌上的帽子,微笑朝卡萝尔示意:“谢谢,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的。” “他比起你来如何?” 等到黎诚离开,卡萝尔才淡淡问一旁的玛夏。 “我这边分辨出来他四个状態。”玛夏思考一下,压低声音道:“精神类重病、画皮、剑圣还有神性。“ “一个一个说。”卡萝尔端起骨瓷茶杯,轻轻抿了口,口腔里顿时充斥著红茶略微有些发苦的特殊香味。 “他患有极严重的精神类疾病,这也是我一开始戒备的原因,但是看他的谈吐似乎並无异常, 应该是压制住了。” “画皮使他能自由变换容貌。”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模样可能是假的?”卡萝尔一挑眉。 “大概率。” “那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假的。”她若有所思:“但我们至少能確定朝仓樱子和他有关係。” “剑圣就比较简单了,他的剑术水平极高,只不过这种个人勇武不值一提。”玛夏接著说:“神性是最危险的一点。” “怎么说?” “您还记得罗斯特家族分到的两条小龙吗?” “当然。”卡萝尔一挑眉头,回想起那两只闭著眼沉睡的小怪物:“和那两个小玩意有关吗? “那两条小龙甦醒过来时之所以那么强悍,就是因为它们也存著神性。”玛夏低声解释:“而我们恰恰需要归纳神性於身,藉此登神。” “你是说他会对那些小龙感兴趣?” “大概。”玛夏想了想,解释道:“我们是特殊的存在,无论得自何处的神性,只要最终能够均衡人性就能登神,只是种类越杂,登神的难度越高,我也不能確定他是否会为了速度而隨意收集神性。” 卡萝尔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存了神性,所以他至少也有那两条小龙级別的能力。” “对。”玛夏点头:“我打不过他,除非换上仍处於研究阶段的那两台尖锋级的殖装。” 卡萝尔指尖略微有些不安地敲了敲骨瓷的茶杯,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抬眼看著黎诚离开的方向,半是无奈半是感慨道:“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通过画皮,黎诚换上了一身水手的装扮。 “您好,例行检查一” 船舱里的男人睡眼朦朧地打开门:“怎么了?” “是这样的,船上有客人称自己的东西被偷走了,但是他的友人称自己看到了小偷的样子,我们现在正在逐级排查。” 黎诚微笑著看著男人。 男人愣了愣,直接把门拉开,大大方方说:“你要进来看看吗?” 黎诚扫视了一圈房间里的人,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你的同伴里没看见有类似形容的人。” 黎诚正要去看下一个舱室,那人忽然拉住黎诚,饶有兴趣地反问道:“那小偷长什么样啊?” “不是很高,一米六左右,下巴上有颗痣,皮肤偏黑。” 黎诚隨口胡了一个形象,就抱地欠欠身,去敲下一家的门了。 这人閒来无事,饶有兴趣地跟著黎诚去看看小偷长什么样,可是转过一个弯,就找不到这个服务员的踪跡了。 “嘶——”他挠挠头,然回了房间,关上了舱门。 一瞬间通过画皮变换成其他人模样的黎诚默默嘆了口气,心想真遇上贼了。 第229章 悄无声息的屠杀 第229章 悄无声息的屠杀 刚才那男人脸上化过妆,改变了骨相。 指甲修得很漂亮,开门的手和垂下的手指间都有老茧,老茧的位置十分奇特,位於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双手都有。 这是专门练习小刀片的痕跡,在行窃的时候,能用无名指与中指夹住薄薄的刀片,划开背包的同时用食指与拇指灵巧地取出財物。 角特意修过,方便佩戴假鬍鬚。 是个男人但喉结不显,从声音中能听出来练过偽音。 衣袖很长,袖口处缝著小刀片。 这是个真贼。 黎诚嘆了口气,懒得管他,继续阎王点卯。 敲敲门,隨便找个藉口开门,確认身份,进门,等一小会,出门。 如果没开,那就用大介说的特殊频率敲门,这个一敲一个准,必开门。 然后就是继续確认身份,进门,等一小会,出门的步骤。 墨兰关上门,有些烦闷地抿了抿嘴。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同行么? 他有些懊恼地坐回自己的床上,心底嘆了口气。 狗屎同行业务水准这么垃圾,也敢偷卡萝尔? 况且不临近下船再偷,这不是等死吗? 僱主了大价钱才找到自己,据说愿意两百万收购卡萝尔这次带著的那东西。 自己大功夫搞到了这趟邮轮的船票,就是为了那玩意而来。 只是前期投入都是自己实打实的投入,一旦戒严,自己连本金都收不回来不提,还有可能落网被捕。 自己好歹也待在英国人的通缉令上,真不是没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墨兰有些严肃地抿了抿唇。 “现在距离日本还不远”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黎诚敲开门,面前站著的是一个有些憨厚的男人。 “有什么事吗?” 男人瓮声瓮气地问。 “是这样的”黎诚满脸抱歉,解释道:“一位小姐说自己东西被偷了,偷盗者皮肤偏黑, 下巴上有一颗痣,我们现在正在筛。” “麻烦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憨厚的男人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 “让他进来吧。” 那男人这才打开房门,放黎诚进去了。 黎诚左右看了一眼,里头算上这憨厚男人也才三个人,两个都是精壮的汉子,穿著朴素却並不航脏。 “抱歉一一”黎诚微微欠身:“我確认过了,並不是你们。” 说完就要离开。 “小兄弟,稍等一下。”左边那个精壮汉子忽得喊住了自己:“是哪位被偷了?” “好像是三號舱的那位。”黎诚挠了挠头:“说是被偷了什么很宝贵的东西,我也不清楚。” “哦哦,怪不得呢。”这人点点头,感慨了句:“是一等舱的有钱人啊,没什么,你忙去吧。” 黎诚点头慢慢退出房间,把门关上。 “三號舱,是卡萝尔。”確认黎诚离开了,左边那男人眉头一皱,正是这支军队的老大。 “她什么被偷了?” “鬼知道。”老大摇摇头:“还有一个小时就到晚饭时间了,准备往船头的餐厅集结。” “卡萝尔那边的事今晚以后再说,杀掉朝仓樱子和那个男人之后可以帮著找找小偷,换个人情“带枪的去站二楼,带刀的分散开,不要妄动一等舱的人,二三等舱手脚麻利点。” 老大声音很冷:“等了事之后,该洗劫的洗劫,我们不是日本的军人,那时候我们只是流寇。” “想去过安稳日子的我会上报牺牲,不想过的就跟著我,这次行动以后我们应该会从天皇的私兵转为內阁的私兵,无所谓。” “吩咐下去吧。” 黎诚渐渐走远,才按捺下內心的杀意。 “不能急——”黎诚心里自言自语:“他们最后破釜沉舟的手段还没確认,不能急。” 用特殊的敲门频率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开。 想著或许是方便去了,毕竟自己有叮嘱过无论如何三个人不能分开行动,以免单人行动时露出什么马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三皱著眉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脸色越来越差。 最后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从腰间抽出一根小铁丝,隨手捅了捅钥匙孔,隨著咔噠一声,这船舱的门就被撬开了。 这艘邮轮虽然大,但是三等舱的门锁並未使用安全性多高的锁扣,很轻易就能打开。 老三推开门,鼻尖立刻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味,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些不对。 船舱里头空荡荡的,原本分配到这里的三人不翼而飞。 “糟了,出问题了。”老三心头一沉,忙顺手关上门,走过去掀开被子,发现里头是空的。 他循著血腥味找了找,终於在床底下箱子里找到了被杀死的三人。 三人面容平静,死前似乎並没被折磨过, 老三把三具尸体搬出来摊开,发现他们的死因都是咽喉处致命的一刀。 刀口不大不小,没有割破颈动脉让动脉血狂喷,出血量也不大,却精妙地捅穿了声带,挑开了脊椎,確保他们第一时间就死了,没办法发出惨叫。 不是横砍,横砍做不到这些,必须是极精准的刺击。 老三深吸一口气,心中千迴百转,最后只是快步起身离开,把门再度关上。 他连著去看了好几家,发现里头的士兵都已经死了,死法如出一辙,都是一刀封喉。 看了三四个舱位后,老三不再多看,忙忍著內心的不安小跑回去,瞧见老大也一脸严肃,便知道他也已经意识到了。 “被发现了。”老大寒声说:“虽然不知道是哪里漏了马脚,但是已经有不少兄弟死了。” “其他还活著的人通知到了吗?” “不管了,直接接管邮轮!”老大拔出刀剑,寒声道:“一路直接集结通知部队,负责安保的船员直接杀了!” “老四怎么样?” “他一人一间,我吩咐过他除了用我们约定好的频率敲门以外都不要开门,应该没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黎诚挑眉看著面前这个罕见的能躲过自己偷袭的第一刀,还能放出妖鬼的男人尸体。 “小头目?” 这男人和自己过了三招,自己害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直接亮出判官令喝退了他的妖鬼把他斩了。 他嘟囊两句,轻轻关上了门。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最后关头负责炸船的傢伙已经死在了黎诚的手里一一因为大介真的很老实,连敲门的暗號都告诉了黎诚。 第230章 奥瑞利號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干的事 第230章 奥瑞利號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干的事 船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卡萝尔听著外头传来的枪声,微微挑了挑眉。 “玛夏姐姐,我想去看看外头怎么样了。” “这太危险了。”玛夏穿著长式的女僕装站在卡萝尔身旁,低声道:“就留在舱室里吧,那群日本人不会来打扰您的。” “不,我只是有些奇怪他们原定於晚上的行动为什么现在就发起了。”卡萝尔若有所思:“或许是贾逼得他们不得不现在动手?”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却带著股篤定的意味。 玛夏迟疑一下,低声道:“的確有可能。” 卡萝尔起身往外头看了两眼,刚好瞧见提著镰鼬切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樱子,不由得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喊了声:“樱子小姐?” 樱子置若罔闻,快步提看出鞘的刀往楼梯的方向走掉了卡萝尔皱皱眉,他和樱子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樱子压根不是搏杀那方面的料, 扭头看向玛夏:“这个钻进钱眼里的暴发户女人现在不该躲起来?” 玛夏摇摇头,道:“小姐你现在最好也该躲起来。” 卡萝尔笑了笑,伸出手指摇了摇:“不,玛夏,去,把房间里把那玩意藏好,我们必须去看看这场衝突谁贏了。” 她舔了舔嘴唇:“无论是事后我委託公司找日本人索赔,还是说考量贾的价值够我用何等级別的利益拉拢,这点光靠等和结果,应该是不够的。” “可您中午还拒绝了日本人的合作邀请。”玛夏皱了皱眉:“现在过去会不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既然生樱公司不日就要重组,日本內地懂经济的不多,有能力的全被朝仓樱子转移到新的公司去了,不足为惧。” 玛夏摇了摇头:“她一直在试图入局海外,如果让我选日本和生樱公司,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才是值得投资的那个。” “而我,万一出问题了,连长膛连发肉殖巨炮都没办法技术量產的岛国是想和罗德斯家族五艘驯海级巨舰手腕吗?” 卡萝尔耸耸肩,这让她显得比她的年龄更加稚嫩:“相信我,日本人比你更怕我出问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玛夏沉默了一小会儿,嘆了口气:“那好吧。” 她回到房间,过了好半响才出来,单膝跪在卡萝尔面前,肋下双臂和自己的双臂都朝著卡萝尔张开:“请坐进来,卡萝尔小姐。” “能到了现场再穿上殖装吗?”卡萝尔可怜巴巴地看著玛夏,可玛夏只是盯著她沉默。 卡萝尔知道玛夏绝不会允许,嘆了口气拥抱住卡萝尔,一瞬间,玛夏身上肉芽丛生覆盖了卡萝尔,將二人包裹在內。 仅是一个呼吸,出现在走廊上的是一具暗红色的挣狞人型,人型的皮肤上流动著鲜红色的光泽,血管与裸露的肌肉泵动,挣狞可怖。 这人型长吐了口气,硫磺的臭味从它嘴里喷吐出来。 它站起身子,足有一米九高,浑身肌肉並不如武佛般夸张,而是匀称得很,每一根肌肉都经过罗德斯家族的研究员多番调整,是新时代的战斗兵器。 只不过这殖装还处在试用阶段,没有大规模铺开生成,但是实验室里已经有了比它更高级更强大的殖装,稳定性不足,太过危险,故而没有带出来。 卡萝尔感受著身上黏糊糊的触感,还有脊椎处那轻微的麻痹感,微微嘆了口气:“真不喜欢穿这玩意。” “还请忍耐一下。”玛夏温和的声音在她耳中响起:“我正在进行神经接驳,可能会有点痛。” “不用了,玛夏姐姐,你来操纵就行。”卡萝尔忙道,言语中带著些撒娇的意味:“我怕痛,你来带著我去看看就可以了。” 玛夏没说话,卡萝尔意识到不对,强烈的电流一瞬间窜过卡萝尔的脊椎,让她发出一声娇喘。 “咿呀!” 玛夏淡淡道:“神经接驳完成,小姐,由我操纵无法发挥殖装的全部性能,我必须专注计算,还是您亲自来吧。” 卡萝尔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嘆了口气,宛如甲胃怪物般的人型一跃而起,攀在天板上,迅速又悄无声息地朝著外头爬去。 通风管里的墨兰咽了口口水,通过通风管口瞧了瞧房间里头,从袖口中取出特製的螺丝刀,拧开外头的小螺丝,轻轻取下了通风管口。 通风管口有点小,这难不倒墨兰,他扭了扭肩膀和脖子,硬生生从这小管口挪了下去。 落地声微乎其微,墨兰不愧是在外头名声在外的大盗,从那么高的高度吊下来,居然还能稳住身形,用他巧妙的落地方法减小噪音。 这减小后的声音在嘈杂的游轮上根本不算什么。 墨兰早听见了外头的枪声,也意识到船上或许发生了大乱子。 可他反而觉得这正是自己的机会! 原本自己准备孤注一掷,偷了东西立刻就再偷一艘救生快艇开回日本,在靠近日本的时候弃船游回去,带著赃物藏身在日本避避风头,择日再回去提交任务。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船上突然响起枪声乱了起来,正是自己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他甚至连快艇都还没去確认,就从通风管道直奔卡萝尔的房间。 整艘船的通风管道他了如指掌,因为来之前僱主就向他提供了整艘船的图纸,他把那些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通风管外是一等舱的厕所浴室,光是一个厕所就比三等舱要大了,中央是一个大木桶,桶里是尚且温热的洗澡水,看来船上的佣人还没来得及清扫这里。 墨兰试了试水温,已经冷了,这说明浴室的主人洗完澡已经很久了。 他把耳朵贴在浴室的门上,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確认没有人以后才手脚打开了门。 果然,这奢华的一等舱內半个人影也没有,沙发桌上摆著的红茶还在氮氬著热气,它的主人匆忙离开,大概是去避难了。 墨兰的猜测不无道理,这艘船上有著一等舱的贵宾独属的避难室,就算发生海难,那避难室也能载著贵宾在海上漂流三天三夜等待救援。 这小贼左右看了看,戴上薄手套就开始在房间里翻找起来。 “僱主说是个小臂般粗细的玩意——”墨兰嘟囊两声,先是把容易看到的地方找了一圈,確认没有看见僱主说的“雕刻著奇特东方符篆纹的木箱”。 “会在哪里呢?” 墨兰摸了摸下巴,忽得眼晴一亮,从袖口取出一个小木头榔子,把耳朵贴在墙上,一面墙一面墙地试探了过去。 可仍旧一无所获。 他又把目光看向地板,掀开昂贵的羊毛地毯,在冰冷的船舱铁板上一寸一寸地轻轻地,终於在房间侧面一个小角落里,地传出的声音和回弹都略微有些差异。 墨兰俯下身子敲了敲地板,確认了空腔的位置,可却找不到入口,想了好半天,这才一拍脑袋。 “算了。” 他略有些肉痛地从腰间取出一小瓶透明的溶液,小心翼翼倾倒在那儿,隨著一阵细微的噗声响起,地板如同融化了一般快速分离。 肉眼看不见,可是墨兰清楚这是一群极小极小食铁的虫子,黑市上这一小瓶就要將近两万刀,满打满算也就够用三次。 这虫子在甦醒后如果超过半秒钟没能吃到金属就会立刻死去,但在死去之前,它会一直繁衍一直繁衍。 虽然对人无害,但是吞吃金属的速度简直孩人。 他瞧见了地板下头的木箱子,和僱主的描述的一样,顿时心神大振。 等到洞口扩大到足够將木箱子取出,他忙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將里头蓝绿色的溶液倒下,只是一瞬间,那些无限蔓延的虫子全都往这液体的方向聚集,然后全都沉入溶液里化为浓烟。 確认没有任何遗漏以后,墨兰才把目光放在了这木盒上头。 木盒上正如僱主说的,密密麻麻刻满了东方的符篆,嵌有硃砂和明珠,上头没有掛锁,似乎很容易就能打开。 墨兰犹豫一下,他也很好奇这价值两百万的玩意究竟是什么,最后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墨兰鬼使神差慢慢打开了木箱。 映入眼帘的—.还是一个木箱。 这木箱只比外头的木箱薄了一层,略略小了些,也同样雕刻著符篆,嵌著硃砂与明珠。 明明是完全一样的两个木箱,可墨兰在看见里头这个的时候,偏偏心头一冷,一股畏惧的感觉让他莫名有些胆寒。 可两个木箱除了大小以外几乎一模一样。 墨兰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定晴瞧见这木箱上放著一小块小虫子一样的玩意。 他认得这个,东印度公司某隶属於罗德斯家族的分公司的產品,看著虽然嚇人但是只是作为留声机使用。 墨兰把这虫子拾起来,这虫子半边都是一个类似声带的东西,他把虫子凑近自己耳朵,听见里头清晰的声音。 是那位卡萝尔小姐的声音。 “阁下会听我说话,大概是还不清楚箱子里装的什么。” “我不知道你获得这个是机缘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只要你不是罗德斯家族的敌人,或者是敌人也无所谓。” “只要將这个箱子送到圣弗朗西斯科金色大道1號,一千万现金我们罗德斯家族双手奉上。” 墨兰听到这里撇了撇嘴,他才不相信这些人的鬼话,刚要放下这肉虫,发现里头卡萝尔还没说完。 “当然,阁下不相信也很正常一一”隨即,她报出了一串数字后,墨兰立刻意识到这是法国中央银行的存款单据號,这种单据只要有单据號和密码就能取出其中的金钱,无论是谁。 甚至就算同时有两人在不同的分行取钱,最后的损失也將由存款人自己承担。 而这种级別的单据,仅有在中央银行存取超过数亿的用户才有资格得到许可发布。 紧接著,卡萝尔又报了由英文、数字甚至还有中文组成的古怪单词:“这是预支的一百万酬劳,罗德斯家族並不在乎这点钱,只要你愿意。” 声音到这里结束了,墨兰没能记下这一串密码,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罗德斯家族的確不缺这一千万一一但是谁叫自己是个有信用的好盗贼呢? 他掂了掂手里的东西,想了想放进了腰包里。 將木箱从通风管塞上去,又用羊毛毯子掩盖好洞口,装好通风管,小心翼翼抱著箱子从通风管逃了。 黎诚手起刀落,把面前的男人一刀斩断,没让他发出警告来。 他长吐一口气,眉头紧皱,知道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算来自己只杀了不到一半,还有足足两百多人,最主要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留的后手是什么。 如果他们吩咐了卡萝尔哪艘救生船是正常的,他们必然破坏了其他的船只,而破坏救生船,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局势彻底崩盘的时候和黎诚同归於尽! 这群疯子根本不怕死,他们只要黎诚和朝仓樱子死! 黎诚不会游泳,船行到现在已经在大洋里头,自己就算再强,也要被淹死在茫茫大海上。 更別提就算自己会水,找不到方向,也没有食物,最后还是会绝望地死在海洋里。 黎诚烦躁地摇了摇头,问不远处灵体化穿梭在船舱间的樱子:“发现炸弹一类的东西没有?” 樱子那边传来回应:“没有,无论是动力室还是船长室,都没有。” 黎诚嘆了口气,听见前头传来杂乱的奔跑脚步声。 立刻確认了前面这群土兵数量达到了十来人,自己这距离不够时间躲藏, 前头两人一拐弯就瞧见了地上的尸体和站著提著刀的黎诚,来不及多想,直接喝骂一声:“开火!” “开火!” 黎诚直接放出道果金泥! 汹涌的泥沙捲动,在整个小走廊里宛如天倾。 爆弹打在道果金泥上宛如泥牛入海,泥沙將这聚成的十人小队直接在慌乱的惨叫声中闷杀。 黎诚喘了口粗气,浑身软了一软,这道果金泥的消耗惊人,在没有蛋尤遗骨的加持下,一两次就能抽乾自己的气力。 此刻的蛋尤遗骨对自己的呼唤压根没有反应,鸟都不鸟黎诚。 当初山神和金雷强行催动蛋尤遗骨都是以伟力强借,只有在京都那次是黎诚自已激活了蛋尤遗骨,大概是当时蛋尤看他顺眼允他借用了自己的力量。 黎诚嘆了口气,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靠自己了。 歇了两三秒,他就又隱入黑暗中,寻找下一个目標。 蛋尤在骨里轻哼一声,摇了摇头:“如果这种情况都解决不了,不如死了算了。” 第231章 沉船 第231章 沉船 “躲在这里,躲好了。” 大介听著外头枪声渐渐变少,拍了拍淳的后背:“这是留给那位大人物的船,咱俩老实在里头呆著,那个大人物在外头名声不错,就算沉船了,我们也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淳唯唯诺诺地点头。 当时大介站在他的床前,他知道大介是动了杀心的。 他几乎以为大介要弄死自己,可最后他也只是提起手脚疲软的自己,把自己带到了这艘救生艇上,和自己一起偷偷藏了许多食物进来。 “你该庆幸你的那一点善良。”大介隨意拆开船上给船员提供的菸草,长长抽了口:“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觉得你这种蠢人活著倒也不错。” 这种高级菸草他平日里没资格享受,奥瑞利號船上的船员工资极高,常年漂泊在海上,菸草和酒精是他们娱乐的最好道具。 只不过饮酒要適量,毕竟海上风云诡,时刻要面对危险,可抽菸不同,所以这些菸草都是產自广东的高等菸草。 当初列强打开大清国门,没成想1882年大清的鸦片就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成为第一个实现国產替代的行业,並且开始出口创匯现实还真是有够魔幻的。 吞云吐雾间,淳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忽然问了句:“小百合——怎么样了?” 小百合就是大介那个女朋友的名字,他本以为大介已经和这个女人分手了,可是刚刚才知道他和小百合还有关係。 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真是他妈嘴贱,提这个干什么?生怕大介不够生气? 大介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在老家种田,大山里头乡下地方,到现在还没通电。” 淳沉默了一小会儿,低声道:“那就好—” 大介淡淡抽了口烟:“她本来就是个傻子,你也不要担心太多。” 淳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小百合当时来找大介,淳是见过的,只会呆呆傻傻的笑,原来真是个傻子。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大介浑身汗毛倒竖,捏著烟的手指僵了僵,淳也立刻闭嘴仔细倾听著外头的声音。 他们藏身在那艘没有动过手脚的救生艇里,这近十米长的高级救生艇全幅封闭,以保证最糟糕的海难也能稳健地漂浮在海上等待救援。 大介轻轻掐灭手里的烟,淳立刻从躺坐的姿態变换为蹲坐,时刻准备证腿把自己发射出去。 他们虽然在黎诚面前的表现堪称草包,但也是久经训练的军人。 外头那人似乎在找一艘符合自已意愿的救生快艇,找了一圈,最后偏偏停留在这救生艇前,轻声哼唱著什么歌慢慢打开了船舱。 “<!(草!)” 大介暗骂一声,在船舱被打开的一瞬间大步冲了过去。 淳也跟在大介身后,一把把面前的男人按在地上了。 那男人似乎压根没意识到里头藏著人,一下子被按倒在地上,他手里拿著个华美的木盒,也一时间脱手飞出。 “饶命饶命!” 墨兰嚇了一跳,他也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藏著两个动作这么麻利的暴徒,第一时间就压低声音用英语求饶,又立刻用日文重复了一遍。 大介看著墨兰陌生的模样皱了皱眉,不怎么想在这里杀人。 一是一定会在自己身上留下血腥味,万一那大人物瞧出了什么不对,或许自己就不能在这船上待了。 二是这里户体不好处理,一看里头死了人,谁也知道这里肯定有暴徒来过,指不定还潜藏在避难的人群里。 他慢慢鬆开掐住墨兰脖子的手,冷冷道:“其他的救生艇你自已隨便选一个,別来我们这。” “好、好!”墨兰忙不选点头,鬆了口气,起身去捡那木箱,忽得又被大介叫住。 “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墨兰並不慌张,很平静地说:“从日本带回去的古董,听说是很多年前日本神道教的大师做的,很值钱。” 淳闻言摆摆手,故意恶狠狠地说:“快滚吧。” 这小贼略微鬆了口气,可大介仍旧盯著这盒子,似乎瞧出了些不对,寒声招手示意他过来:“过来打开我看看。” 墨兰身形顿时僵住了,这小贼慢慢挪上前,兀自强撑著赔笑道:“真要看啊—“ 他是不想打开这箱子的,因为这箱子总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 大介冷哼一声,上前一把夺过这箱子,瞧见了上头掛著的那把袖珍的横开锁,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横开锁是金镶玉的材质,上头雕刻著只两角的怪兽,漂亮的金鳞包著澄澈的碧玉,只奇怪那怪兽明明左右有角,却见一只角雕工敷衍,另一只角雕工极度精细, 锁身披著一层一层的金子鳞片,无论是玉上还是金片上,也都刻录著符篆的图案。 “钥匙。”大介朝墨兰伸手。 墨兰哪里有钥匙,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扯了个谎:“大师说这东西平日里只能供著,也没给我钥匙啊·. 大介更確定有问题了,瞧了瞧,看见这锁中间横著的小棒是玉质的,大概很脆,便隨手拿过一旁海员们平日里保养救生船只的扳手砸了砸,却纹丝不动。 他皱著眉,又观察了一番这木盒,只见上头这小锁上的玉棍上头也刻著极细微的符篆。 大介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他虽然也认不得这异国的符篆代表著什么,可也立刻意识到这未盒里装的东西绝不同寻常。 “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你从哪里得来的?!”他一把扯住墨兰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冷声质问墨兰明白这男人瞧出了端倪,而且看这男人的行为举止,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善茬,立刻举起双手投降,东西没了也就任务失败,命丟了一切可都没了。 “从船上偷的。” “谁在那里?” “三號一等舱。” 听见三號一等舱,大介深吸一口气,表情略微带上了些惊喜。 他一脚端翻墨兰,取了根绳子把他捆起来,把嘴也堵上,往角落里隨手一扔,然后看向一旁拿著箱子目瞪口呆的淳,笑道:“现在卡萝尔小姐大概不会亏待我们了。” 淳看见大介难得露出一个这样的微笑,仿佛胸有成竹。 “算了。” 黎诚缓缓收刀,深吸一口气,不再追猎那些越来越稀薄的士兵:“我直接掀桌。” 卡萝尔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餐厅里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立刻举枪有些惊恐地死死盯著这怪物一样的玩意。 “不要开枪!”餐厅二楼传来命令声:“都把枪放下!” 听见老大的命令,这已经把餐厅彻底把控住的士兵们才把枪放下来,扭过头去不再管她,戒备地盯著入口。 老大从二楼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卡萝尔面前,试探著问:“卡萝尔小姐?” 那装甲的面部裂开,露出卡萝尔姣好的脸庞来。 只可惜脖子上连接著的三根粗大的血管有些破坏了这张脸的匀称。 “您怎么过来了?” “我就来看看。”卡萝尔挑了挑眉,这个姿態的她更像一个英武的女武神而非开始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老大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无奈地嘆道:“还请去二楼,那里更安全。” 面甲再度將卡萝尔的脑袋覆盖住,她发出甲胃的嘶吼声:“不用了,我就在下头看著。” 老大一时也没了主意,摇摇头下令:“以餐厅为首,现在开始清洗这艘船!除了確保能绑起来丧失战斗能力的船员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很冷,一时间整个餐厅里两百左右聚集起来的士兵们立刻有条不紊地沿著各大通道开始了大清扫。 这时候枪声倒是少了许多,只有普通人的哀豪声和刀剑入体的惨叫声。 卡萝尔只是淡淡挑了挑眉,对老大道:“你把我们公司的乘客都杀了,让我怎么和上头交代呢?” 老大淡然道:“明面上算恐怖袭击,但是暗地里我会通知內阁,它会清算我们造成的损失赔偿给阁下。” 卡萝尔淡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似乎这些人的性命於她而言不过是时刻能够拋弃的筹码,她只是想要藉此谋夺更大的利益。 可就在这时,伴隨著强烈的左右顛簸与侧翻感,整艘船体忽得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怎么回事! 站在甲板上的士兵忙衝进来大喊:“不好了!船开始侧翻了!” 老大瞳孔猛地一缩。 藏在殖装里的卡萝尔先是微微张嘴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不由得露出了兴趣盎然的微笑:“有趣他就这么自信我不会告诉他假情报吗?” “因为您是聪明人。”玛夏在她脑海里低声插嘴。 “如果我不曾提醒您他是和我一样的人,或许他还会有所顾忌,但是如果您知道了,您一定会知道和他合作比和日本这支军队合作更划得来。” “有道理。”卡萝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那时候你就考虑到这一点了?” “不,我只是马后炮而已。”玛夏淡淡道:“但我不確定他是否会想这么远。” 就在玛夏和卡萝尔还在討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另一边的老大已经顾不得许多,大喊起来:“所有人!立刻往救生舱方向转移!” 黎诚鼓动星河般的流沙,將船底凿出一个大洞来。 剧烈的水流从下头狂涌,渗入大船里头,很快就淹没了这个小房间。 “给我轰它!” 黎诚对拿著火箭筒的樱子下令,这是樱子在动力室自己杀死的那个男人房间里发现的,看著像是火箭筒,黎诚乾脆让樱子拿著对动力室来上一炮。 如柔黎诚此刻什么也不知道,日本人这招沉船玉不的使俩或许还能奏效,辰一上了艘坏掉的船,黎诚净是有千般本领也要死在茫茫的海上。 可是黎诚却从卡尔嘴里知道了哪艘船没动过手脚。 那既然如此,黎诚就根本不忌惮於直接炸船! 双方攻守此刻再度互换! 双方第一次的博弈原本是日本军队的主动,他们在暗黎诚在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晴盯著黎诚劈樱子的一举一动。 可是黎诚利用画皮將自己隱在暗处,得知了卡尔的存在,又从卡尔那里交换到了这支军队的情报,此刻双方的局势来到中场,因为占有情报上的优势,所以攻守之势异也! 黎诚成了攻方,而日本军队因为並不知情,甚至比一开始的黎诚还不如! 但是老大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强行集结亏余人队,一层一层奶批次连环扫荡。 这样周密地將整艘船杀过去,黎诚必然无处可藏,他毕竟肉体凡胎,净算前头的士兵被黎诚杀死,后头拿火的土兵也能藉机齐射。 你能扛住几毫我爆弹枪的齐射呢?除非你是不死的怪物! 主动权再度回到了他们手上,黎诚只能猎杀些还在赶往集结点落单的士兵,而无力突击餐厅这一片区域,除非尤遗骨再借力给他,企他能无限次使用道柔金泥,变则这奶布在无数角落里的爆弹枪净能狼狼企他喝上一壶。 但老大万万没想到,黎诚此刻居然直接將船击沉了,他难道不怕死的吗?! 而隨著船体的倾斜摇晃,土兵们很难像平稳行驶时那般瞄准射击,同样原本环环相扣的阵型也不得不化为长蛇,往救生舱方向赶去。 老大眉头紧伶,招手放出了自己的妖鬼。 士兵中有妖鬼的都放了出来,他们不得不在急行军过程中防备来自黎诚的偷袭,因为他们已经没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寻,但黎诚可能躲在任何房间里! 想到这里,老大略微鬆了口气,猜测到黎诚应该净在逃生舱那边守株待兔。 现在场面又变了,日本军在明,黎诚在暗,主动权再度回到了黎诚手上。 老大喊士兵去救生舱,並非是怜惜士兵的生命,而是也猜测到了黎诚的想法,要与黎诚在那伍决出最后的贏家。 这看不碎的几波凌空博弈多次反欠,皆是碎招拆招劈情报互换的博弈。 只不过老大回头看了队伍里閒庭信步般的卡刃尔一眼,略微有些安心。 这位主帮谁还说不定呢。 第232章 小阴天子之臂 第232章 小阴天子之臂 就在日本人这边往救生舱赶的时候,黎诚先一步抵达了救生舱, 灵体化的樱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躲在救生艇里的三人。 “他们手里有个奇怪的木盒子。”樱子透过船舱看了一眼。 黎诚挑了挑眉头,丝毫不遮掩直接打开了那艘救生船的舱门。 大介和淳听见他毫不遮掩的脚步,原本还想和袭击墨兰一样如法炮製偷袭他,被早有准备的他三两下踢开。 他们看清了黎诚的脸也不敢妄动。 “这是什么?”黎诚走过去,掂了掂木盒子,看向大介。 大介捂著被黎诚踢了一脚的胸口,吡著牙指著墨兰说:“是这小贼从三號贵宾舱里偷出来的玩意,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黎诚看了看墨兰,又看了看箱子上的锁,倒是没觉得大介在撒谎。 “单角玉貔貅锁:丙级歷史异物,由凡玉铸成,上刻辟邪符篆为貔貅之甲,貔貅一角称天禄, 两角称辟邪,因凡玉不可容妖鬼,故铸两角而只取一角,以定內容。可提交换取探索点20点。” 黎诚挑了挑眉,他忽然想到当初天守阁上替小龙看门的那门环。 “吞环叩门兽:被古老王朝的铸灵师封印入金属里的妖鬼,永远忠实地为主子守卫大门。『正门是不可通过之门。” 那吞环叩门兽会说话,这小锁很明显还差了些。 “你见过这种锁吗?”樱子悠悠飘过来,见黎诚若有所思,问道。 “当初天守阁见过,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黎诚把盒子拿给她仔细看了一眼,樱子仔细端详这锁一阵,摇了摇头:“我没印象。” “那铸灵师呢?你听说过吗?”黎诚想了想,把歷史碎屑介绍吞环叩门兽里提到过的名字拿出来问了问,又详细说了说吞环叩门兽的模样。 “也没有。”樱子缓缓从空中落下,从灵体状態转变为寻常状態:“把妖鬼封进金属里,估计是大清朝的什么匠人吧。” 黎诚募然间想起足利义辉死前披著的那大鎧,登时瞭然。 那大鎧里也封著妖鬼,应当是古国自古就有的一门技术。 一旁的墨兰、大介和淳都认得妖鬼,可却没见过有自我意识的妖鬼还能变成常人的妖鬼。 更看不出来樱子其实是护法神,只惊讶於那妖鬼此刻居然化得与常人无异。 妖刀朧月人正一挥,这小锁纹丝不动,甚至都没能在这小锁上留下一道白痕, 黎诚稍微有些吃惊,自己刚才这一刀震得自己虎口有些发麻。 就算自己没用全力,斩开这玩意也应当轻轻鬆鬆,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坚铁也能一刀两断。 大介和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来,大介笑道:“这锁我刚才琢磨了好久,也不曾见它產生半点缝隙,刀劈不烂就差拿枪给它一枪了。” 黎诚闻言,眉头挑了挑,从腰间取出神通刀来:“是吗?” 神通刀轻轻划过,这小锁啪嗒一声断开掉在地上,惹得大介和淳一阵目瞪口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黎诚心底感慨一声,若水道人送的东西可真是好玩意,这神通刀不知道帮了自己多少。 那道果金泥更不必说,虽然消耗大,但一旦铺开在黎诚这个级別下也是近乎无解的杀招。 收回神通刀,黎诚一手托著木盒,一手慢慢掀开这盒子。 没有想像中的什么流光溢彩的效果,也没有什么鬼气四溢的异常,就普普通通打开了。 里头铺著精致的红丝绒小毯,黎诚眉头一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是用血染红的?” 樱子靠过来闻了闻,点点头:“不是人血。” “你能闻出来不是人血?”黎诚略微有些惊异, 樱子翻了个白眼,道:“我成护法神后,对人的血气格外敏感,每个祭拜我的人都会被我抽一缕血气存在我体內,助我壮大,我才能认得这不是人血。” 黎诚喷喷称奇。 “五畜血布:丙级歷史异物,以牛、犬、羊、猪、鸡鲜血灌溉祭炼之物,对应人之五臟,可保布內阴气不散,阴物久存。可提交换取探索点50点。” 黎诚面色凝重起来,能用歷史异物装著的东西必然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可这也必然是个烫手山芋,要是让人知道在自己这儿,必然引来无数凯。 可他也不是嚇大的,慢慢掀开五畜血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乾枯的手臂。 这手臂只有半截,从小臂处断裂,手掌弯曲,指成爪状,上头的漆黑色的指甲尖锐可怖。 整只手臂看上去枯瘦乾涸,暗灰色的皮肤不似常人,指甲中央有一丝暗红色的血线在手指背部延伸到手背,在手背上聚拢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手臂断裂处並不平整,不像是被刀剑般利器撕扯开,而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拉断,洁白的骨茬层叠尖锐,上头乾涸的血渍宛如点点雪地里的梅。 黎诚眉头紧皱,只觉一股沛然威压袭来。 异常的是樱子却並未感受到什么威压,包括大介和淳,也都瞪大眼晴看著,一点反应都没有。 受自完顏睦特的判官令从他眉心钻出,立在他额头上,点点气势落下,要將他压倒跪下。 恍惚间黎诚听见了带著些命令意味的喝令:“跪下!” 他冷哼一声,强行压倒这份气势,一手托著木盒,一手一把住半空中的判官令,强行將它握住。 “你也配让我跪下?!” 捏住判官令的手青筋暴出,隨著黎诚身上纹血之煞光芒大作,竟是单手將这判官令拉了下来。 在那一瞬间,判官令的压迫立刻消失得乾乾净净,温驯地躺在他的掌心。 黎诚意识一动,这判官令立刻飞回自己眉心,不再有么蛾子。 这时候黎诚才继续看向那半只小臂,歷史碎屑声音响了起来,让他挑了挑眉。 “小阴天子之臂:甲级歷史异物,材料,以凡人之姿试图重建地府秩序的失败者的手臂,曾自封小阴天子,。可提交此物换取探索点2000点。” 第233章 五过其三,基础合格 第233章 五过其三,基础合格 黎诚吃了一惊,这重歷史神秘不显,別说根源性了,就是神也只有冒牌的护法神,根本达不到神的程度。 而这小阴天子之臂,是他在这重歷史见过最贵的玩意了。 而歷史碎屑的声音还在继续, “检测到判官令,符合条件:阴司后人。” “检测到护法神,符合条件:祝神。” “检测到妖鬼,符合条件:咒鬼。” “行者『九黎』成功抵抗小阴天子之威。” “小阴天子之臂强制向您发起了传承。” “小阴天子:此为小阴天子藏於残躯之中残魂,若您接受,將自动替换您『行者”的身份,继承『小阴天子』意志,重建地府,成为该重异常歷史中新的『小阴天子』。” 须臾间,面前这手臂手背上的血管狂,往黎诚右手上插入,似乎要將这手臂接在黎诚身上。 黎诚吃了一惊,听见自己行者的身份將被剥夺,冷静如他也流出一身冷汗。 这说明行者的身份並非什么无解的保命牌,既然小阴天子的手臂能办到,其他异常歷史里也必然有事物能达成相同的效果。 神通刀一闪而过,將几根血管斩断,却有更多血管射出插进黎诚手臂上,樱子想上前帮忙,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那小阴天子之臂漂浮起来,在半空中发出阵阵喻鸣声。 远在船中央隨著日本军队快速奔袭的卡萝尔耳朵动了动,瞳孔猛地一缩。 “你听见了吗?!” “正在分析还原。”玛夏比卡萝尔冷静许多:“是研究品的声音。” “立刻追踪留声肉虫的位置。” “救生舱。” 老大忽然察觉走廊里捲起一阵狂风,一道暗红色的身影电射而出,捲起的风暴吹得日本士兵们东倒西歪起来。 “卡萝尔小姐!” 他喊了两声,卡萝尔置若罔闻,她脑海中浮现出整艘船的立体图形出来,是玛夏在回忆传输到她神经里的数据。 “它在甦醒!” “这艘船上有阴司的人?”卡萝尔脑海中立刻闪过黎诚的模样,咬牙道:“估计是他。” 黎诚这边,神通刀首次吃,居然是在这关键时刻。 那小阴天子的手臂已经慢慢笼罩上了黎诚的手,神通刀根本斩无可斩。 每每斩断三五根,紧接著又有七八根射出,插进他的手臂里。 而这手臂源源不断向他身体里传输著什么强大的力量,黎诚略微一感受,甚至感觉这力量能媲美当初的吴桐! 这是直接成神的捷径! 就连道果金泥都不曾能掀开它,白白耗费力气, 释子和樱子两个人拼了命要把这手臂往外拔,却撼动不了分毫。 另一边的大介和淳哪见过这种阵仗,嚇得连连后撤,离黎诚离得远远的。 那手臂仍然一寸一寸朝黎诚手臂上笼罩而来,就在断骨接触到黎诚皮肤的那一瞬间,黎诚胸口那煞神终於睁眼了。 黎诚体表纹血之煞一震,缓缓扭曲成崔尤身上的血纹。 崔尤遗骨上也疯狂生出血管与肌肉,在黎诚体內游走生长。 那小阴天子的手臂不认得这节慢慢由洁白转为猩红的脊骨,仍旧一意孤行地朝黎诚身上插进来黎诚眼前一阵迷濛,竟是强制又入了那与崔尤对决的幻境。 “时间紧。”年迈的崔尤持著棍子站在他面前,冷喝一声:“拾棍!” 黎诚手中不知觉握住一柄齐眉棍,他並未在棍法上多费时间,更多的时间还是留在了矛法与刀法上,长棍也只是堪堪能凝练出来。 可黎诚此刻关心著外头那小阴天子的手臂,一时间没有理会这年迈的崔尤,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 崔尤喝骂一声,上前一棍把他打死:“分心,找打!” 黎诚精神一阵恍惚,死亡的感觉终於让他定晴看向老年的尤。 这回的黄尤再度攻来,黎诚想挡,被一棍架住直戳直接戳爆脑袋,再死。 身形再度聚拢,尤再攻,横扫挥摆,黎诚立棍格挡,被斜向一压一穿插,另一端再勾拦前劈,又死。 崔尤的声音不停传入黎诚耳中,叫他本就昏沉的脑袋越发迷茫, “所谓棍!制敌只需一击!” “拳无三下手,棍响定输贏。 “棍法百变,无非八字,挥、打、刺、拨、挡、穿、转、拋!” 一遍又一遍死去。 黎诚不知死了多少次,终於架住了老年崔尤一招,反击了一棍。 却听见崔尤无情的嘲讽:“无力无势,不堪一击!” 而后这一棍打在他身上,崔尤连躲都懒得躲,果然不曾有任何效果。 又不知道死了多少次,终於,黎诚怒吼一声,手上长棍呼地扫过一轮,砸在崔尤的肩膀上,把他打退两步。 可崔尤的棍又到了,他以棍为枪,点扎向黎诚的额头。 此刻的黎诚死的次数太多,已经彻底失去了判断能力,完全是凭藉著本能在战斗。 只见他长棍直觉般提撩,两棍精准相交,將崔尤这势在必得的一戳挑起,而后侧身一转更大力地劈下! 崔尤终於露出欣慰的神色,身形渐渐隱於白雾。 “算你合格。” “尊敬的行者『九黎”,您已经达到五兵之炼中三兵的及格线,在您成神后,若您彻底通过五兵之炼,您將有资格容纳尤遗骨,晋升根源。” “目前试炼完成度:刀(77%)、矛(63%)、棍(1%)、弓(0%)、???(0%)。” 外头黎诚精神瞬间一振,方才那棍的凶煞气息似乎將他从迷濛中唤醒,那小阴天子的手臂还要落下,胸口董尤遗骨却率先发难! “这是我的人,滚开!” 滔天的凶煞气將小臂笼罩,小阴天子的手臂哀豪一声,那些復甦的血管一根一根剥离出来,缩回手臂里。 隨著血管的脱落,原本传输到黎诚体內的那些力量尽数抽乾小阴天子手臂似乎还不满足於这些,黎诚浑身的血气一遍又一遍被抽乾,甚至要將他活生生抽死。 归乡! 归乡! 归乡! 直至三次归乡全部使用完毕,所有的血管这才全数掉落,崔尤遗骨慢慢隱入他的身体,直至不见。 黎诚大口大口喘著粗气,而一旁落下的那小阴天子手臂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第234章 连战 第234章 连战 这小阴天子手臂汲取了黎诚的血气,微微膨胀了些许,手臂上的血线也微微流转著淡淡的血光乾枯的血肉微微膨胀,原本呈爪状的手指也慢慢垂了下来。 黎诚缓了缓,捡起这手臂看了一眼。 “小阴天子之臂:甲级歷史异物,被人以血肉滋养恢復了些许力量,却被打散了內在小阴天子残魂,无法继承小阴天子意志,很难说清是福是祸。可提交此物换取探索点2000点。” “以足量血气滋养此臂者,可佩戴此臂,小阴天子之臂將覆盖部分手臂,並给予佩戴者状態: 小阴天子之威、阴天子血脉、神鬼之敌。” “小阴天子之威:企图重立地府的失败者留下的威势,即便失败了,小阴天子的威压仍旧横亘在妖鬼头顶,寻常妖鬼见汝需得叩首。” “阴天子血脉:此乃小阴天子死后留於残躯之血,为开启小阴天子遗產的唯一手段,同时,残血將强化佩戴者身体强度。” “神鬼之敌:杀死小阴天子的神鬼仍旧在追猎继承他意志重建地府的人,请务必小心。” 黎诚深吸一口气,耳中传来一阵縹緲的唱腔,似是被崔尤遗骨打散的那小阴天子魂灵最后的呼喊。 『天地不生新阴天,百代凡人出一愿。山中悟道定恆业,跪拜十载求太玄。 太玄不解人间意,又往蓬莱求鬼仙。鬼仙传下祝由术,始悟今载便已劫。 槛楼楼我当立,四方皆跪小阴天。阴天只见人叩首,不见鬼怪能伏研。 征伐论战数百载,终究魂灵散此间。后人若解祝由意,且道人间不由天。” 黎诚握著这手臂愣了愣,从这唱声中了解到这小阴天子居然只是个凡人? 就在他发愣思考的时候,一道猩红色的身影募然撞碎大门冲將进来,在一片烟尘中,立刻锁定了黎诚手里的小阴天子之臂。 黎诚皱眉持著小阴天子之臂,戒备地盯著来人。 他现在状態相当糟糕,被这小阴天子之臂吸收得浑身乏力,他的三次归乡全都使用过了,现在腿还发软,战力不知道还剩几成。 而面前这整体呈暗红色的玩意明显不好惹,就它刚才撞破墙壁的那气势和速度,让黎诚想起了在正常歷史里玩的一款叫“求生之路”的游戏里的tank。 “贾-把那东西还我。”那人形怪物面甲张开,露出卡萝尔有些急躁带著点挣狞意味的脸来:“否则我只能硬抢了。” 黎诚看了自己手上的小阴天子之臂,又看了看卡萝尔,挑了挑眉:“你若不说后头那句,我倒是可能直接还你。” “若是说抢,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他面色一肃,这小阴天子之臂立刻附在黎诚右臂小臂上,將他那只小臂染成黑色,可却不见体积变大。 黎诚缓缓拔刀,妖刀朧月人正闪烁著淡淡的光辉。 他现在的心情就有点像是你好好和我说还你,我也就老实还你,毕竟不是我的东西,还给主人也没什么。 但是你要是一上来就逼我还放狠话一一那我偏偏就不想还了。 五条血线依次出现,將黎诚的这只手臂变得和小阴天子手臂一模一样。 小阴天子的威压在整个舱室弥散开来,无论是释子还是樱子,都立刻化为一缕看不见的流光胆怯地流回黎诚体內强行陷入沉睡。 “请注意。”玛夏的声音在卡萝尔脑海中响起:“卡萝尔小姐,血骨殖装里那三柄熔铸了妖鬼的武器不能使用了。” “我知道”卡萝尔一握拳,面甲登时覆盖,狞的人形飞射而出,与黎诚顷刻间相撞,利刃与肉掌碰撞,竟然溅出点点火。 卡萝尔皱著眉,她这次来日本就是专门为了这手臂而来,谈生意什么的都是幌子:“说不定那群日本人也是同伙,来算计这手臂的。” 佩戴上小阴天子手臂后的黎诚现在的状態出乎意料地好。 他的身体本就被龙主强化过,现在更是又接受著阴天子血脉的滋养,整体的身体机能还在往上走。 而那被阴天子之臂附著著的右臂更是夸张,別说卡萝尔了,就是黎诚自己都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这手。 戴上阴天子之臂后,按照这提升速度,黎诚整体的速度、力量最少能上升了三成,而右臂更是翻倍。 要知道黎诚现在的肉体强度可是已经被龙主力量滋养过,还承过狂血煞之主的纹血之煞恩赐, 哪怕只是提升一成,对於整体而言不大,但就数字而言也是很恐怖的提升了。 不过这提升伴隨著的是浓烈的飢饿感,这汹涌的飢饿感让黎诚胃部有些痉挛,他不得不强忍著飢饿感与卡萝尔交手。 交手几合,这血骨殖装的威力大大出乎黎诚的预料。 卡萝尔明显没什么战斗的经验,无论是出手还是格挡,都仅仅是三流往下的水准,但偏偏每次都能预判挡下自己的攻击。 虽然还是因为能力不足,被黎诚按著打,不过就这样看来,来个有点战斗经验的人凭藉著这殖装完全足以与之前的黎诚一战。 交手数回合,难分伯仲。 卡萝尔也惊讶於黎诚能与自己一战,不由得暗暗懊恼为何血骨殖装所带的三柄作为杀手使用的武器是妖鬼武器。 不过好在血骨殖装脱胎於罗德斯家族最精锐的研究员和血肉科技,除却本身强大的性能外,协助驾驶者战斗的僕从更是作为战斗序列培养的存在。 也就是说,黎诚实际上是在一个打两个。 卡萝尔压根没练过武,能和黎诚打得有来有回,除了这殖装的效果外,还有玛夏所提供的战斗帮助。就算没有那三柄妖鬼武器,这殖装本身也不好对付。 只可惜阴天子之威所带来的对妖鬼的镊服让他无缘得见那三柄妖鬼武器,不然以那三柄武器的效果,还真不好说这次衝突谁胜谁负。 妖刀朧月人正快速划过殖装,只在上头留下一道白痕,玛夏判断此处可以换招,卡萝尔双手迎著刀锋捏向黎诚的肩膀。 可刀光一亮,长刀其后赫然藏著小刀! 神通刀虽无法如同斩开神通般斩开殖装,这刁钻的一刀还是直直刺向卡萝尔的眼睛。 以黎诚的力度,这一刀若灌注全力,未必不能直接捅开殖装,把卡萝尔漂亮的眼睛捅瞎。 “小姐!” 卡萝尔和玛夏也惊了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神通刀距离卡萝尔的眼晴已经近在哭尺, 就要刺开殖装,戳进眼眶。 可黎诚却收力了。 他未下杀手,神通刀只是淡淡在她眼眶处点了点,而后便如惊鸿般脱身后撤,冷冷看著跪在原地喘著粗气的卡萝尔。 “你” 卡萝尔大惊大喜到现在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就见黎诚右臂慢慢变回原样,小阴天子之臂变回原来枯瘦的样子,轻轻脱离下来。 “別把我当成那种多喜欢杀人的傢伙。”黎诚拿著小阴天子之臂,淡淡道:“小姑娘,看在你一开始那么配合的份上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世界不是围著你转的。” 玛夏低声道:“他並没有杀意——他只是—.只是认为你刚才的威胁冒犯了他。” 卡萝尔抿了抿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急躁间的威胁有多不理智,深吸一口气,看著黎诚反手將阴天子之臂不知道收进了哪里,忽然喊道。 “贾!” 黎诚挑眉看了她一眼:“还要继续?” “不—”她头上的殖装再度张开,露出少女好看的脸庞来。 这女孩此刻居然还能露出微笑,著看著前一刻还在打生打死的敌人:“我想和你谈份合作。” “以失败者的姿態?”黎诚挑了挑眉,一时间竟也没有料到这女孩能做出这么有魄力的事情 在这里和她的敌人谈起生意来。 “我无所谓以哪种姿態。” 卡萝尔淡然道,似乎被打趴下不是什么很丟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说说看。” “还是等你解决了后头这些傢伙,来我船舱里细说吧。” 卡萝尔听见背后的动静,耸耸肩一跃而起,跳入救生船里,看著黎诚血振妖刀朧月人正上並不存在的鲜血,准备迎接真正的杀戮。 “所有人,只管往里冲!看见不认识的人就开枪!” 老大咬著牙,他刚才路过动力室,发现整个动力室已经被炸开来,用的还是自己准备的单兵火炮。 这样看,老四应该已经死了。 “还有一个火炮在你手里,你藏在后头,等前头那人被拖住,你就来一炮!”他拉住老三,狞声道:“卡萝尔有殖装,死不了!” 老三重重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瓶清酒,一边跑一边往嘴里灌:“快喝哩,再不喝没机会了。” 老大没再理他,拔出刀放出妖鬼,怒吼一声:“隨我冲!” 这样看,这老大也算个人物,喊的是隨我冲而非给我冲,自己冲在最前头,一定会第一个和黎诚迎上。 救生舱的门已经被卡萝尔撞开了,倒是省了开门的麻烦。 眾人鱼贯而出,老大刚看见救生舱里一排排摆著的大船,一抹刀锋就已经贴上了他的肌肤。 生死之间,老大也不是纸糊的。 “返魂香!” 汹涌的香气往黎诚鼻子里钻,那些香味里头却隱藏著股难以察觉的尸臭,黎诚只是闻了一口, 就感觉有些发晕。 可黎诚的刀却並未因为这香气而迟疑,他的刀是杀人的刀,他的剑是杀人的剑,一旦出手,便不再因为他本人以外的任何因素而犹豫! “油赤子!” 妖刀朧月人正的刀柄上忽得攀上了七八只手,尖嘴猴腮的小鬼一只一只黏在刀柄上,想要將这刀当著主人的面偷走。 “大首!” 黎诚头上忽得浮现出一张恐怖的大嘴,下半身连在老大天灵,上半身一张嘴几乎占据了十分之九,大嘴上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流著涎水,张嘴朝著黎诚咬下。 对此黎诚只是冷哼一声,手臂一变,阴天子之威再现! 同时额上飞出一块令牌,正是判官令。 “滚!” 判官令的威压与小阴天子之臂的威压两相叠加,这一声滚犹如舌绽春雷,在整个救生舱里层层迴荡。 无论是巨大的大首、渺小的油赤子,抑或是无形无状的返魂香,同时发出一声哀豪,被喝退逃跑,完全不听老大的命令。 而妖刀朧月人正已经轻飘飘划过老大的脖子,將他头颅斩下,他体內的妖鬼哀豪一声,隨著老大的死去一同灰飞烟灭。 落地后的黎诚轻飘飘一点脚尖,继续前突,在衝进来的人群中大杀特杀,每一刀都结果一个土兵的生命,杀到眼红时,就是另一只手也不曾閒著,神通刀亦饮了不少血。 而这正是良机! 隱藏在人群中的老三从背后一捞,背在身后的摺叠炮一合,只在一个眨眼间就朝著刚刚斩落两人头颅的黎诚飞射而去。 黎诚没料到他们还藏著一门炮,甚至根本不管队友,当他听见炮弹的呼啸声时已经晚了,那蠕动著的炮弹已经近身。 这种距离,就是射空也会被波及,压根没有黎诚躲闪的余地,他不得不咬牙结结实实吃了这一炮。 只是黎诚也並非毫无防备,勉强放出了道果金泥遮住要害,扛过了几乎必死的第一轮伤害。 只听得巨大的轰隆一声,黎诚感觉自己那被强化过的血肉在这一炮里熔解燃烧碎裂,这单人火炮爆弹的威力绝非寻常火能媲美。 道果金泥遮住了黎诚的心臟与头部,小阴天子手臂所遮掩的右臂也没出什么问题,只是另外半边身子的血肉都一齐焦化裂开,露出带著些血红色纹路的血骨,血骨护住了五臟没被融化,但里头也被衝击冲得都乱成一团。 黎诚倒飞出去,最后仍旧在须臾间解除了小阴天子手臂,放出了不被威压限制的释子和樱子, 砸在墙上昏死过去。 释子与樱子在黎诚体內完全了解现在的场面,二人配合默契,一个护住黎诚,一个第一时间向那举起炮来还要再轰的老三一刀斩下。 老三还想追著倒飞出去的黎诚再补一炮,樱子含怒的刀已经到了。 那一炮不仅炸中了黎诚,还將仅剩的日本军队炸了个七零八落。 卡萝尔披著殖装,从船舱里慢慢走出来,衝著护住黎诚的释子摇了摇头:“我还能卖个人情, 倒也不错。” 她一跃而起,一脚踢开水舱门,露出无垠的大海。 殖装神力徒手將十米长的救生船拉下,顶著释子的刀提起昏死的黎诚往船里一丟,不再管已经沉到一半的邮轮,带著大介、淳、墨兰、还有昏死过去的黎诚下海出航。 第235章 剑拔弩张 第235章 剑拔弩张 殖装分离,玛夏从卡萝尔身上脱身,立刻跳往救生艇的驾驶舱,操控著这救生船慢慢远离即將沉没的大船。 仍有许多救生艇在后头落下,估计是当时的日本士兵和后头赶来的乘客,但是大多数救生船都被日本军队动过手脚,大概只有寥寥几艘能坚持到救援。 “我对你的主人没有恶意。” 失去殖装的卡萝尔举起双手,慢慢远离拿著刀守护在黎诚身边,戒备地看著他的释子,笑道:“之前和你主人交手,也只是你主人对我不满,你应该知道,我就放了句狠话。” 她看了地上还在冒烟的黎诚一眼,略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已经开始癒合了?好强的生命力。” 地上焦炭般的黎诚身上血肉蠕动,已经有粉红色的新生血肉慢慢从焦炭里钻出。 卡萝尔又看向释子身旁的樱子,微笑道:“樱子小姐,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樱子和卡萝尔打交道並不多,罗德斯家族只和幕府有过交易,它们商业的重心並非远东,而是英国本土。 樱子慢慢放下镰鼬切,摇了摇头:“还是一会儿再谈这些吧。” “那边有药。”卡萝尔指了指船尾的方向,刚要走过去指给樱子看,又被释子持刀嚇退。 “我不,相信你!”释子冷冷看著她,仍然没有把黎诚的神通刀放下。 卡萝尔摇了摇头,衝著樱子的背影轻声道:“那摺叠炮是东印度公司破城级的活体火炮『刺蛇”改的,就算摺叠化了,也还保留著它的特性,朝仓樱子,你应该听说过它的特性。” “当初幕府大批量在自己的船上採购火炮,之所以没有选择由生樱公司从另一个家族手里拿货的鳶尾號,就是因为刺蛇號实际攻城的性能远远领先鳶尾號。” 樱子眉头一皱,船上那人持著的炮简陋无比,她的確没瞧出来那是什么品类的炮,闻言不敢怠慢,俯下身子去查看黎诚焦黑的伤口,確有些灰黑色的玩意附著在伤口上,减缓黎诚恢復的速度。 “怎么了?”释子仍旧持刀戒备著。 “果然有毒。”樱子皱了皱眉。 “刺蛇號的毒是生物毒素,由能在岩浆中存活的蚀骨细菌在血肉里繁衍,常人不出三天就会被啃乾净內臟。”卡萝尔摇摇头:“我劝你还是早些给他上药,我不希望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死掉。” 樱子后退几步,在卡萝尔示意的位置翻找了一阵,找著了一瓶乳白色的玩意,走过来往黎诚身上涂。 卡萝尔皱眉看著仍有生息甚至还在恢復的黎诚,不由得感慨了句。 “喷喷,这都能活下来,好恐怖的肉体强度,这炮可是专门被研发用来单兵炸船的。” 她转头看向释子,有些无奈:“可以把刀放下了吧?” 释子置若罔闻,仍持刀站在一边,戒备地看著船上其他人。 “放下吧。”樱子一边给黎诚涂著药,一边衝著释子轻声劝道:“她没有恶意。” “岂止是没有恶意。”卡萝尔坐在船舱另一边,微笑著说:“你家主人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合作,这是双贏,不,三贏!” 释子理都不理樱子,冷哼一声,仍旧持刀僵持著。 “算了,你爱咋咋吧。”樱子翻了个白眼,將手里整瓶药都均匀地抹在了黎诚身上。 不过十几分钟,黎诚原本缓慢恢復的速度逐渐恢復到正常,那被火炮余毒限制著的血肉生长速度更快,失去了这余毒的困扰,按这恢復速度,黎诚最多三四个小时就能恢復如初。 “这毒能毒杀大象,居然只是减缓了他的恢復速度?”另一边的卡萝尔喷喷称奇:“简直是人型殖装啊,真是个怪物。” 而后听见后头玛夏喊了句:“小姐,家族的救援已经出发了,预计一天后到。” “我知道了。” 卡萝尔微微点头,目光放在一旁的淳和大介身上,挑了挑眉:“说说吧,你们怎么藏在这里呢?” 大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指了指地上的墨兰,道:“你那木盒子是他偷的,被我们抓住了。”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卡萝尔小姐,我无意冒犯,只想用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功劳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身后的淳也点点头,和大介一起跪了下来, 卡萝尔看向地上躺著的墨兰,这时候玛夏已经从驾驶位上走了下来,任凭救生舱在海上漂流著。 玛夏上前两步,撕下墨兰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的真容来,同时也扯掉了捂住墨兰嘴的布条。 “嘿一一嘿!”墨兰喘了两口粗气,忙求饶道:“卡萝尔小姐,我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我只是接了个任务。” “谁发布的?”玛夏冷冷发问。 “我、我不知道!他匿名联繫的我。” 玛夏见状,懒得多说,直接捏著他的领子很轻易地就把他提起来悬在船窗面,作势要把他丟下去。 落在这茫茫大海里,就和死了没区別,直接死还不用受泡水等死的折磨。 墨兰扒著船窗,忙解释道:“但我知道交接的位置,我能帮你们引出他来。” “放他下来。” 卡萝尔頜首示意:“我这次来日本的真实目的没几个人知道,更別提能精准掌握我会在哪条船上回来,只有可能是家族里出了內鬼。” “这手臂是下一代殖装研究的关键,每个知道这信息的人都是位高权重的傢伙。”她舔了舔嘴唇,眯著眼晴笑道:“这小偷不过烂命一条,我对那內鬼的身份更感兴趣。” 玛夏闻言,又將墨兰提溜回来丟在地上,墨兰爬起身,鬆了口气,感觉自己捡回条小命。 船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释子不知疲倦地守在黎诚身前,除了樱子外,谁想靠近黎诚都会被她逼退。 樱子坐在黎诚身旁,一遍又一遍地从这艘独属於卡萝尔的船上拿些贵重的药材,往黎诚身上涂,让他快些恢復。 卡萝尔財大气粗,也不在乎这点小钱,只是托著腮看著地上快速恢復的黎诚,眼中闪烁著思索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玛夏站在卡萝尔身后,目光寂静,谁也不知道她为何身为行者,会愿意当异常歷史中一个女孩的僕从。 第236章 合作与双贏 第236章 合作与双贏 黎诚睁开眼,第一反应是使用一次归乡。 然而却失败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船舱里亮著电灯的光,半透明的船顶外是璀璨的群星。 除了释子举著刀站在自己旁边以外,樱子也端著一份面蹲在自己身旁,慢悠悠嗦著面。 这白水煮下的麵条里只放了几罐午餐肉做配料,可即使是这样也引得黎诚腹中飢虫豪叫起来。 “上当了。”黎诚先是在心底反思一句,又嘆了口气。 这次幕末的行走,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原以为丙级歷史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能够平推,没曾想那火炮威力居然大到那种程度,他猜测那根本不是该用来针对某人用的,而是用来攻城打海战的玩意。 释子是第一个发现黎诚醒过来人一一不,鬼,她感受到黎诚的飢饿,心中绷著的那根弦终於缓缓鬆开了些,冷冷看了正在嗦面的樱子一眼。 “我要回去,休息了,他很饿,你拿点东西,给他吃。” 说完化为一道雾气缩回黎诚体內。 释子没说错,黎诚现在的確很饿,简直饿到要把这艘船都给吃了,甲板上的那些木头在黎诚看来也是香喷喷的玩意一一就他被龙主强化过的身体,倒也不是不能消化木头。 无论是小阴天子的融合强化血肉,还是自己身体修復,无一不需要大量的能量,所体现出来的症状就是飢饿。 “醒了?”樱子倒是没露出多大的心理变化,作为护法神,在这个距离,她比释子对黎诚的感觉更清晰。 从上船涂了药开始,黎诚的身体就一直在恢復,好几个小时前就修復好了,只是人还没醒。 “这么饿?那先吃这碗吧,我再去拿碗。” 樱子把手里的麵条塞到黎诚手里,也懒得餵他,她知道黎诚下意识排斥有人服侍他,便快步走到卡萝尔身边,理直气壮地再端了一碗过来“先垫垫肚子吧。”玛夏也看见黎诚醒了,摇摇头道:“我知道一碗不够,我再去煮一点。” 另一边黎诚两口就將这两碗面喝了下去,连嚼都没嚼一下。 脆弱的胃部立刻开始消化分解,只数十分钟,黎诚感觉自己疲劳的肌肉似乎恢復了些许力气, 这才从斜倚著的模样慢慢坐起来。 “醒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逃脱不了卡萝尔的眼睛,她优雅地擦擦嘴,即便她压根没吃多少,养尊处优的小姐就算饿了也吃不太下这种应急的粮食,只是看在玛夏的臭脸上吃了几口。 卡萝尔並不害怕,隨意从一旁取了瓶水,慢慢悠悠走到黎诚身前,蹲下来看著他的眼睛,把水递给他。 黎诚原来的衣服早在那一炮的余波中烧了个乾乾净净,本来焦黑的身体瞧不出什么,后来慢慢恢復起来,剥掉焦黑的那一层就能看见他新生的皮肉。 也就在那时候,有人提著他给他换了身衣服一一船上当然没有多余的衣服,被扒掉衣服的当然是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贼。 这才不至於让黎诚醒来多尷尬。 释子那高度紧张的神经肯定是想不起来这些的,还是樱子心思縝密,毕竟是活了五六十年的老太婆了。 黎诚接过这瓶水,仰头喝了两口,那边的玛夏已经端著一盆刚煮好的麵条和几大罐午餐肉过来了。 “我知道你消耗很大,这些都是你的了。” 玛夏把一盆麵条全放在黎诚面前,把午餐肉罐头拆开倒进去。 黎诚也不客气,一句话不说闷头就是吃,还滚烫的热汤夹杂著麵条被他一口饮下,偶尔吞咽到大块的罐头牛肉时才咀嚼两下,半响这一盆面就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完后,他吐口热气,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自觉已经恢復了一两成力气,不至於完全没办法行动,便默默等待看三次归乡的刷新。 看天色最多两三个小时,自己就能用归乡恢復到顶尖状態。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来谈谈合作了。” 卡萝尔微笑著走到船里唯一的桌子前坐好,伸手示意黎诚坐在对面。 黎诚摸了摸下巴,一边揉著肩膀,一边走过去坐下。 “贾一一”只见卡萝尔微笑著看向黎诚:“我现在邀请你成为罗德斯家族生物殖装研究所的副所长,具体年薪不够的话以我私人的权限还可以往上浮动20%,再多就要上报董事会批准了。” “不过条件你只管提,董事会那边我去搞定。” 黎诚挑了挑眉:“威胁?” “並非威胁。”卡萝尔摇摇头:“你当然可以拒绝,只是我並没有恶意,你应该知道。” 黎诚上下打量这小女孩一番,见她说这话时堂堂正正盯著自己的眼睛,没有半点心虚和不安, 眯著眼文问:“那你为什么救我?” 卡萝尔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对任何没有成本却有利可图的事情都不会吝嗇。” 她伸出一根好看的手指摇了摇:“当时那群日本人已经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所有的选择都只在我的一念之间里。” “我当然可以放任你不管,出一口恶气,因为你前面还刚揍了我。”卡萝尔毫不避讳地说:“但是,我是个商人。” 她又强调了这一点。 樱子明白她的意思了,正因为她是个商人,她才会选择救下黎诚。 之后无论黎诚认不认这份情,她都没有损失。 如果黎诚认了,甚至还认死理觉得这是救命之恩,卡萝尔从黎诚手里能赚取到的利益绝对不会低。 就是黎诚变卦,不认这份情,卡萝尔也无所谓,无非是顺手的事,卖个小人情也不错。 最糟糕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黎诚醒了性情大变袭击她, 可她也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一一她一直很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面前这个男人好恶隨心,就算不认这份情,也绝不会对自己出手。 黎诚只是一瞬间也想明白了,他眯眼看向卡萝尔,半响才问:“副所长?我需要干什么?” “你愿意?”卡萝尔一拍巴掌,笑道:“好极了。” 而后她站起身来,牵起玛夏的手,笑道:“研究这个。” 玛夏四手一同抱住卡萝尔,那怪物般的殖装一瞬间再度出现在小船上。 “这殖装本就脱胎於与那手臂类似的玩意。” 面甲打开,卡萝尔朝著黎诚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著能把那手臂融入身体的人,贾,有你在,下一代的殖装研究必然方便许多。” “而尚且不成熟的血骨殖装尚且能决定一场小规模衝突的走向,若是它彻底解决现在的各种问题一一”卡萝尔眼中流露出熊熊野心:“那么一一它將顛覆世界上所有的战爭。” 第237章 所谓行者 第237章 所谓行者 “我对钱不感兴趣。”黎诚摇了摇头,看向慢慢从殖装里脱离出来的卡萝尔:“如果你认为这点钱就能收买我卖命,还是免了吧。” 卡萝尔轻巧地跳下殖装坐下,玛夏恢復成原来的样子静静站在卡萝尔身后。 “玛夏姐姐和我说过你们只对那些特定的东西感兴趣。” “我当然不是指望你会对金钱动心,以你的本事想挣钱可太容易了。” 卡萝尔淡淡笑了笑,却又转头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对血骨殖装感兴趣吗? p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黎诚耸耸肩,这殖装能让一看就不会战斗的卡萝尔勉强和他对打数个回合,黎诚不可能不好奇。 “虽然我很想让你也亲自感受一下殖装的威力,但是很可惜现在不行,玛夏姐姐体內的殖装仅仅与我的脊柱神经配套了,你没办法用。” 黎诚挑了挑眉,理解了卡萝尔话里藏著的意思。 “殖装是你们的標配? “不,仅限一些重要的人。”卡萝尔道:“以你职位的特殊性,必然也能分到。” “不是一套。”卡萝尔一摊手:“是两套。” “只要你点头,等回了圣弗朗西斯科,十天时间,我能直接提供给你两套唯有你能使用的殖装。” “儘管它们还有著不少的问题没能解决,但我相信你对它们应该会感兴趣。” “玛夏姐姐和你们不一样,她已经下决定留在这里了,”卡萝尔饶有兴趣地看著黎诚:“而你还要去不少別的危险的地方,你一定会对它感兴趣。” 黎诚警了眼一旁静静等待著的玛夏,玛夏並未对此多说什么。 “两套一模一样的殖装?” “不,根据用处不同,那两套殖装所適应的场景也不同。” “我是因为这次来取那手臂,一切从简,所以只带了一套。” 卡萝尔如数家珍:“目前血骨殖装分为作战型『贝希摩斯”与增援型『利维坦”,『贝希摩斯”如你所见,就是专门用来单兵作战的装甲一一偶尔也会用来保护一些重要的人,比如我。” 她微笑著说:“而“利维坦”名义上是增援型,但我们都喊它『战爭型”一一它才是真正的战爭机器。” “目前因为技术限制,利维坦型需要五分钟时间展开,但一旦成功展开,它的火力直接就能接管一片小规模战场。” “利维坦型配备了三门主炮和七门副炮,每一门副炮的威力都和轰你的那摺叠炮威力相仿,主炮的威力更大,但是和活体兵器一样,需要时间积赞。” “展开后每十分钟,能积赞一枚主炮——“” “战爭兵器我之后再了解,还是先和我说说贝希摩斯型吧。” 黎诚摇摇头,打断了卡萝尔。 卡萝尔也不恼,点点头:“贝希摩斯除却你见识过的那些能力外,其关键点在於三柄专属配套武器。” “以神隱鬼为核心,负责潜伏暗杀的水流涂层。” “以雷鬼为核心,负责超远距离暗杀及破城的枪。” “以及以夜叉为核心,专门负责对付部分不可伤害的特殊妖鬼的军刀。” 卡萝尔摇摇头:“至於更详细的信息,我就没办法这样和你说了,毕竟我並非它们的一线研发者,对那些数字也並不敏感。” 黎诚眯著眼摸了摸下巴,刚想问当时和自己对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拿出来,立刻反应过来当时在小阴天子的威压下,就连释子和樱子都得缩回去,这些用妖鬼为核心的武器不能用也很正常。 不过-以妖鬼为武器,似乎和铸灵师有些关联,大概率就是和那鬼搬大鎧一样的技术。 见黎诚没有多问,卡萝尔又接著补充:“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下一代的殖装最多三年,也能產出试用的型號,届时只会比你之前遇到过的更强。” “当然,这一切全都只取决於你,毕竟那东西在你手上。”卡萝尔耸耸肩:“想必你也不喜欢听人威胁,而我威胁你也没什么用。” 和冷静下来的卡萝尔打交道很舒服,她知道你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所以乾脆直接摆明了立场一一东西现在是你的了,你拿走我也说不了什么,就看你脸皮厚不厚。 黎诚脸皮当然够厚,他摸了摸下巴,眯眼看了看卡萝尔,反而是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们家族的救援来了会带我们去哪?” “带我们回美国,去圣弗朗西斯科。”卡萝尔微笑著说:“这船本来就是开往圣弗朗西斯科,如果你想去別的地方,我也能安排。” “我明天给你答案。” “当然可以。”虽然黎诚並未给出答覆,但卡萝尔觉得已经十拿九稳了。 十二点一过,归乡的次数刷新,黎诚仅是一瞬间就恢復了巔峰状態。 他捏了捏拳头,长舒口气,在月光下坐在船尾,静静眺望著海平线,思索著白天卡萝尔的提议。 “你,想去吗?” 释子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轻声问。 “差不多。”黎诚眯了眯眼睛:“去哪里不是去,况且这女人不蠢,和我也没有利益衝突。” “但是,那手臂—” 释子欲言又止,黎诚听出了她的担忧,无非是这手臂那么重要,难保到了她们的地界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你啊——”黎诚嘆了口气:“不要別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手臂要是真这么重要,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来拿?” 释子想了想,反驳道:“不是说,秘密行动?” “你觉得对整个家族而言这么重要的东西,是让一个人来单独取安全还是直接让幕府直接交接给舰队合適?” 黎诚摸了摸释子的头,又想到这蠢姑娘固执地守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嘆了口气:“这东西对於卡萝尔应该很重要,但是对於家族而言估计重要性不高。” “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黎诚翻了个白眼,继续开口道:“本来我这次行走就是来看看故人,找找晋升的问题,现在故人也看了,问题也找到了,接下来的时间大概都是垃圾时间。” “我又不打算介入战爭,说实话,我可不信那摺叠火炮就是现在战爭武器的上限。”黎诚嘆了口气:“这重歷史虽然只是丙级歷史,但是还是有能威胁到我的东西啊。” 释子点了点头:“不介入,战爭最好。” “你的断句该练练了,战爭最好都说出来了。” “傻逼。” 释子轻哼一声,感受到背后谁人的脚步,立刻化为黑雾躲回黎诚身体里。 黎诚抬眉看了一眼,发现走过来的居然是自己的同行,那个名叫“玛夏”的女人。 她走到黎诚身旁慢慢坐下,手里端著两瓶酒,丟了一瓶给黎诚,自己却没喝。 这时候黎诚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女人,外貌平庸,头髮梳成维多利亚式女僕常见的发警,包在头后。 身上穿著的也是最古板的女僕装,在没有二十一世纪被日本文化污染过之前,女僕装一直都是这种及踝的长裙样式。 “想得怎么样了?”玛夏轻声问。 “差不多,先去你们那看看也没什么问题。”黎诚没有遮掩的意思,直白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玛夏闻言,有些鬆了口气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小姐的母亲是个好人,至少她这一脉罗德斯还算讲信用。” 黎诚警了她一眼,反问道:“倒是你,你身为行者,怎么会愿意在这么一个普通人手底下当女僕?” 玛夏上下看了黎诚一眼,眨眨眼:“你去过几重异常歷史?” “三四重吧。” “我就来过这一重。”玛夏嘆了口气:“有些事我不好和小姐说,和你这个同行的人说一说也没什么。”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行者,除了你以外,我没在这重异常歷史见过其他行者。”玛夏看著海边,捏著酒瓶淡淡道:“我进异常歷史的时候才十岁,並非有人邀请,而是直接就被拉了进来。” “后来我才知道,行者的诞生分两类,一类是带著使命任务,被特定的人拉进来的, 而第二类是完全隨机的,压根不管那么多,也没有拒绝的选项。” 黎诚在空閒的时候,早就通过思故人知道了这些情报,只是一个出身而已,並不重要,也不影响行者本身。 玛夏接著淡然道:“我十岁被突然拉进这重异常歷史,没有提示,没有情报,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周围是和我一样被用於罗德斯家族血骨殖装研究的实验品。” “实验品?”黎诚挑了挑眉:“听上去你该恨罗德斯家族才对。” “我的確憎恨罗德斯家族,却不憎恨小姐的母亲和奶奶。”玛夏低声说:“如果没有她们,我大概早就死在实验室里了。” “直接进行人体实验是另一派罗德斯的主张,小姐这一派是更偏稳的一派。” “那天正好轮到我,我被注射了反排异药,刚被放上手术台,手术就临时中止了。 “罗德斯內部的武装衝进来,把所有医生都扣了下来,我也捡回一条命。” “后来我在这重歷史长大,每次事件完成,我短暂地回一趟现实,再立刻献祭歷史异物回来。” “我一直都呆在这重异常歷史,所以我比起行者,更像一个一—嗯一—土著。” 黎诚面无表情:“你的选择还真是—奇怪。” “不。”玛夏摇摇头:“据我所知,这样选择的行者不在少数。” “如果你在一重异常歷史里呆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乃至三四十年,你实际上就很难適应现实的人际关係了。”玛夏感慨:“我的行者任务完成得很糟糕很慢,在我第一次回去的那天,那时候我已经从十岁长成了三十九岁,整整二十九年过去了,我已经想不起我父母的模样了。” “我回去短暂地哭了一阵子,却发现自己最后还是只有回来。”玛夏声音平静:“我的父母不认识我了,他们在找十岁的我,可是十岁的我早就死了,那时候站在那里的是三十九岁的玛夏。” 黎诚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当时玛夏的迷茫与困惑。 “所以,贾—不,九黎———”玛夏盯著黎诚的眼晴,轻声道:“有人以为行者的根是在现实里,不,行者的根,只会在异常歷史里,因为他们的时间、精力、他们的一切, 都在异常歷史里。” “现实反而更像是一个暂时歇息的旅店。” 黎诚默然。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玛夏换了个话题,说回了罗德斯家族:“现在由小姐父亲掌权的罗德斯家族在圣弗朗西斯科很守规矩。” 她盯著手里的清酒,轻声说:“每一重异常歷史都不简单,这重异常歷史虽然只是丙级,但是据我所知,也有其他行者中的神在这里死去过。” “圣弗朗西斯科是那些资本寡头聚集的地方,你如果贸然踏入其中,谁也说不准你会不会被谁盯上。”玛夏摇了摇头:“比起罗德斯家族,那些不讲规矩的家族还是要麻烦一些的。” “你觉得呢?” 黎诚看出玛夏没有骗他的意思,淡然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玛夏拍了拍裙角,站起来,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什么玩意,丟给黎诚。 黎诚反手接住,张开手一看,是一支断裂的箭矢。 “小姐很需要你,这涉及到她能否继承家族,这是我的一点小小诚意,是那个死在这里的行者神遗留下的东西,我对行者间的明爭暗斗不感兴趣,只想在这里终老一生,算我送你的了。” 歷史碎屑的声音仍旧平静。 “玄武门断箭:甲级歷史异物,为玄武门之变中射杀李元吉的箭矢,沾染了『人”的血,可凭藉此物在『立秋”一轮的行走中,献祭10000点探索点,展开对第七重异史『神明放青之地”的探索。或可上交歷史碎屑换取10000点探索点。” “此物可供给五人及以下小队结盟探索。” “获得特定异常歷史门票,触发裁定者留下的警告:第七重异常歷史极度危险,不建议任何行者行走,若要行走,切记备好隱藏、变形、逃窜用的技能道具。” 抬头去看玛夏,她只留给黎诚一个背影:“当初那个行者中的神怎么死的谁也不清楚,他的遗体至今没有被找到,倒是私人空间里的东西流出来许多。” “罗德斯家族只当它是一什么古董,被我討过来,留到现在,留了快三四十年了。” 玛夏低垂著眼眉:“我现在七十多岁,从小看著小姐长大,她喊我一声姐姐,实际上我是把她当自己女儿在看待,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帮一帮她。” 说完也不等黎诚的回答,慢慢离开了。 黎诚拋了拋手中的断箭,也没多说什么。 第238章 銃枪与军刀 第238章 銃枪与军刀 刀剑交错,蛋尤反手一刀將黎诚劈成两半,可他半边身子也被黎诚的带手刀割开,露出蓬勃跳动的心臟来。 心臟上豁然是黎诚的双手古苗刀刀痕,在蛋尤將黎诚劈死之时,黎诚也同样將这蛋尤虚影杀死了。 雾气聚散,黎诚的身形再度被凝聚出来,蛋尤拄著刀,却並未立刻再度发起进攻。 “你的刀勉强算得上登堂入室了。”崔尤微微頜首:“你还缺一把好刀,我才能让你进行下一阶段的考核。” “下一阶段?”黎诚愣了愣。 蛋尤冷哼一声:“第一阶段只是考较你的基础是否够格学接下来的东西,你的棍法、 矛法、弓法甚至连基础都没打好,也就刀法勉强够看。” 黎诚心想我刀法都化境99%了,你跟我说才刚刚进入二阶段? “古苗刀的锻法我已经给你了,在你的刀出世前,你不必再与我比刀。”这青年蛋尤缓缓收刀:“下一阶段你才会真正学到我九黎八十一寨的真正刀法。” 黎诚缓缓吐了口气,点了点头。 雾气散去,黎诚坐在船舱里,外头天光大亮,窗边坐著正在看书的樱子。 她在读的书是大祝由传下的祝由术,这祝由术里所记载的大多都是护法神的招数,给黎诚这个阴司的只有寥廖几招。 完顏睦特演示过的触鬼之术、捉鬼之术、还有老生常谈的养鬼养神杂术自不多赘述, 主要还是成体系的两大术法。 一是祝神,也就是驱使护法神的方式, 在《祝神术小解》中,祝由科的人根据护法神的状態,將护法神分为三个阶段一一食气、食意、食灵,顾名思义,是指护法神能够食用藉以长存的手段。 食气,是食祭祀者与驱使者的血气,血气愈盛,护法神愈强盛。 这一阶段的护法神虽有神力,却仅仅够止於刀戈,甚至祭祀者与驱使者死去后,自身也会慢慢消散,和妖鬼的区別也就在於拥有虚实转化的能力。 樱子便处在食气的阶段,所以她目前翻看的那些术法,但凡威力大些的,她一个也用不出来。 食意阶段的护法神无论祭祀者与驱使者多远,都能感知並以祭祀的意为连接,降下手段,诸如《祝神术十二法》中“请神”一法,无论万里,只要意气尚且连著,都可请来护法神。 而食灵阶段的护法神真正长存於世间,所食之物不再囿於祭祀者与驱使者,而是能自行採食天地间逸散的灵性,不再有消散之虞。 二是咒鬼,古国对妖鬼的研究比日本强了许多,在妖鬼復甦以前,日本本地原只有零星几只妖鬼,成不了气候。 后来將军从外国人手上分得条小龙,也就是黎诚那晚所见青色小龙,日本的妖鬼这才开始大批量復甦。 早先说过,日本人將吞服妖鬼分为三个阶段。 在祝由术中,咒鬼同样也分为三大阶段,日本人所谓的“吃下妖鬼种子”和“梦中斩鬼”,都只是第一阶段“见鬼”的表现。 虽然释子受了吴桐的祝福,不能以常理度之,但她仍旧还处在这个阶段。 而日本人口中的“化鎧”对应著祝由术给出的第二阶段“人鬼”。 这个阶段可以將妖鬼凭附於已身,形成甲胃,强化咒鬼者本身,更有其他诸多妙用, 和护法神的“请神上身”倒是有几分相通。 之后便是以鬼域的形成为界限的第三阶段,咒鬼术將其称之为“大鬼”。 大鬼周身自带“鬼域”,至於对鬼域的进一步说明,书上並没有提起,只是简单提了这个概念。 大概是因为能走到这一步的太少了,妖鬼一般都止步在化鎧阶,或是直接转成了护法神。 在《咒鬼术小解》中,祝由科的人这样写。 “凡修咒鬼之法门者,皆山野师也。祝由之术,灵妙甚多,非咒鬼法门皆所能施。故法师常择祝神而不咒鬼。若实有一妖鬼天资尚可,则化之为护法神。” 意思是:凡是修习咒鬼这一法门的,无一不是山野间的没有师承的法师。祝由术的灵妙许多,是没办法用咒鬼法门施展的,所以法师们通常选择祝神而不选择咒鬼。如果实在有一个妖鬼天资很好,就会把它变成护法神。 这也能看出祝由科对妖鬼的评价是远远低於护法神的,有天赋的就会把它变成护法神,故而大鬼实在罕见。 黎诚当然知道如何把妖鬼变为护法神,在完顏睦特交给他的书籍里都有记载,只是他还没上手实验而已。 看这两种方向,祝神术更多是以护法神为核心,而咒鬼术更多是以本人为核心。 黎诚想到小阴天子之臂那些奇怪要求,不仅要祝神,还要咒鬼,还要本身具有阴司职位,黎诚猜测或许祝神和咒鬼其实只是两种不同的路数,而没有祝由科所说的高下之分。 不过他也只是猜测,毕竟他才刚刚入门,几个法门实在晦涩,他都没怎么熟悉。 没管看得入神的樱子,黎诚走出房间,走到甲板上,伸展了一下身体。 房间里的空间太过狭小,连手脚都伸不开。 甲板上基本所有人都到齐了,原本全包著船舱的天幕被放了下来,以便於后续的救援玛夏瞧见上来的黎诚,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黎诚微笑著回应了一番,看向另一边的卡萝尔。 “我听见了螺旋桨的声音,救援来了吗?” 卡萝尔眯眼看著天边黑点般的小型直升机,摇了摇头:“贾虽然有点丟脸,但是我们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黎诚挑了挑眉:“哦?” 他把目光放在那逐渐靠近的直升飞机上,略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现实中世界上第一艘直升机vs-300於1939年升空,距1912年足足隔了27年。 但是在生物科技的帮助下,这重歷史的科学家们似乎通过別的办法解决了直升机空中自旋和其他一系列问题,让直升飞机越过近三十年的时光先一步从歷史里飞了出来。 那不是一艘直升机,而是整整六艘。 卡萝尔一眼就瞧出了这並非救援用的直升机,它们底部掛著枪管,还有別的什么东西,很明显是攻击用的空中单位。 那六只铁鸟在空中盘旋一阵,朝著卡萝尔所在的这艘救生艇投下了什么东西。 “玛夏!”卡萝尔大喝一声,扭头看向黎诚:“不要放你那个手臂,不然我武器用不了。” 玛夏立刻抱住她,为她披上了殖装。 黎诚不置可否,手腕上的虫子顷刻间化成长火,朝著他们投下来的东西连射了十几枪。 但是准头有够烂,只打中了三四个,它们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就在天穹发生了爆炸,爆炸余波让整艘船都微微动了动。 但是仍有三个箱子朝看船上砸来。 “轰炸完成。” 黎诚在爆炸声和螺旋桨的旋转声中,听见有人用英语汇报。 “低空盘旋,我们配有机枪,在炸弹爆炸后继续扫射。” “距离泰雅的舰队赶来还有十分钟,速战速决。” “神经接驳完成!”玛夏的声音在卡萝尔耳中响起:“目標剩余三个,需要优先解决北“拔枪!”卡萝尔冷声道。 “確认,妖鬼已唤醒。”玛夏的声音无比冷静:“小姐,在你的右边大腿上,雷鬼枪已弹出。” 卡萝尔忍住神经接驳那一瞬间的剧痛,右手伸到大腿侧,握住弹出的枪握柄,奋力拔出。 一柄足有一米六长的枪被拔出来,黑钢铸成的外貌在阳光底下冰冷可怖, 这枪上雕琢著蓝色的纹,碎裂的蓝色纹在枪上头流动著。 论外貌仍是火的模样,但是长长的枪管和前头的枪架已经有了几分现代军武的冷厉感。 与此同时,殖装上浮现出雷鬼身上长直线曲折的纹,黎诚察觉到有一只妖鬼附著在这殖装之上。 和当初鬼搬大鎧那场面类似,黎诚確信被卡萝尔穿著的血骨殖装就是用了和鬼搬大鎧类似的技术。 “计算好角度了吗。”卡萝尔低声问道:“我们只有一秒不到,备弹也只有五发,不能有任何失误。” “射击。”玛夏的声音平静:“相信我的计算。” 三道枪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半空中又发生了三次爆炸,小船晃了晃,在一片烟尘中,那六艘直升机已经俯衝了下来。 卡萝尔隨手將枪丟开,高高跃起迎向那六艘俯衝下来扫射的直升机,而后就看见黎诚也持著刀一跃而起。 二人在空中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朝著已经开始开火的直升机扑去。 黎诚身形一卷,道果金泥! 他稳健了些,在確定这子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特效之前,他绝不硬吃。 道果金泥不愧是真君级別的道果山铸成的宝物,如雨般的弹幕打在上头,就连一颗砂石都没打碎。 黎诚仅仅是用它覆盖在身子周围防守,真正的主攻手仍旧是他本人。 否则,要把道果金泥铺开那么大的范围,黎诚根本吃不住这消耗。 只见晃晃如星河般的砂石中猛然衝出来一道身影,落在直升机驾驶舱的玻璃上,手中长刀已经刺穿了特製的坚硬玻璃,將驾驶员的脑袋一刀捅穿。 樱子的身影也穿过不远的一段距离,落在另一艘直升机上,手中长刀手起刀落,狭小的驾驶舱里泼散一抹血渍。 黎诚並不多停留,侧证已经失控的直升机一脚,借著力往另一艘飞快拉远距离的直升机跃去。 那直升机驾驶员冷汗直流,做了个机动动作,直升机瞬间攀升一段距离,黎诚一下抓了个空。 可还没等那驾驶员回过劲来,只见一柄长刀叭一音效卡进了直升机后桨里。 半空的黎诚將手里的长刀猛然掷出,精准命中了直升机的后螺旋桨。 失去后桨维繫本身脆弱的平衡,直升机打著转往海上落去。 驾驶员惨叫一声,救生椅弹射出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开降落伞,在半空中和一对冷漠的眸子对上眼。 释子手中鬼气森森的长刀手起刀落,那驾驶员的无头尸体隨著直升机下坠掉进无垠的大海里。 黎诚看准时机,大喊一声:“樱子!” “我的刀!” 半空中的樱子翻了个白眼,瞬息出现在那往海里沉没的直升机上,缓缓將嵌在桨翼里的妖刀朧月人正拔了出来。 这刀不愧是角本英姿收藏了许多年的好刀,上头硬是一点豁口都没有。 而另一边,几乎是同一时刻,卡萝尔在黎诚跃起的那一刻就在心底大喝一声:“拔刀!” “確认,妖鬼已唤醒。”玛夏的声音依旧平静:“小姐,在你的脊椎,夜叉军刀已弹出。” 卡萝尔头也不回,握住军刀握柄,奋力一拔,身后殖装如甲壳开关,足有一米多长的长军刀从殖装里弹了出来,落在殖装手中熠熠生辉。 这军刀握柄处纹著狞的夜叉头,刀身上是繁复的画面,刻画的是巡海夜叉日夜游巡大海的场面。 与此同时,殖装上纹再度变换,变为了夜叉身上斑点状的纹。 就在拔出这军刀的那一瞬间,殖装在空中竟然像是平白有了踏板,瞪瞪瞪几下在空中借力变向,躲过直升机的轮番扫射,攀上了一艘直升机。 而后,卡萝尔毫无淑女风度地怒吼一声,揽著这艘直升机,又在空中不知哪里借力, 把它像个玩具一样往另一艘正並肩飞著的直升机砸去。 两艘直升机凌空相撞,齐刷刷往海上坠去。 而卡萝尔在半空中如履平地,又不知在哪里借力一证,朝著最后一艘直升机扑去。 军刀划过那直升机,將它刷一声切成两段。 单要论杀敌效率和应变能力,黎诚这边当然要强些。 但卡萝尔的殖装在半空中如履平地,杀起来反而比黎诚显得更轻鬆些。 卡萝尔持著军刀,回头看见黎诚在自由落体,虽然明白这也伤不到黎诚,但卡萝尔正如她说的,不忌惮於向自己看好的人表露善意。 她在半空中蹬踏踏了两下,以更快的速度凌空接住了黎诚,把他抱回了船上。 半空中黎诚朝著卡萝尔比了个大拇指,他也瞧见了刚才这殖装那反物理常识的几次变向,对这殖装的兴趣更浓厚了几分。 第239章 活妖鬼与请神 第239章 活妖鬼与请神 樱子幽幽提著刀飞回来,把刀插在甲板上。 卡萝尔稳稳落在船上,把黎诚放下来,黎诚从樱子手里接过刀。 “后面大概还会有新的攻势。”卡萝尔的声音从殖装里瓮声瓮气地传出来。 “难道他们不清楚你有殖装?”黎诚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稍微有些怀疑。 这不由得他不怀疑,因为以刚才卡萝尔的表现,仅凭她一个人都能够很轻易解决那些直升飞机。 如果战力悬殊到这种地步,那送人过来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不,他们就是为了殖装而来。”卡萝尔淡淡解释道:“他们从来没想著能这么轻易杀死我,这不过是那群老东西又一次无谓的试探罢了。” “试探?”黎诚略微有些惊讶:“造价昂贵的飞行员能够被这样浪费?” 一位飞行员的价值等同於同重量的黄金,而这还仅仅是训练出一名熟练的飞行员所需要消耗的资源。 “驾驶员”卡萝尔呵呵笑了两声:“你不会真以为那些只会控制前后左右的傢伙是正统的飞行员吧?” “不然?”黎诚想到方才那飞行员危难时躲过自己的那漂亮的机动动作。 卡萝尔有些无语,嘆了口气:“你是不是忘了妖鬼?” “有一种妖鬼叫科场鬼,他所附身的主人能立刻记住特定的知识,这些飞行员就是用这种方式製造出来的。” 黎诚只阅读过几十年前日本的《百鬼抄》,对中国的百鬼在这重歷史中的功能不甚了解,便瞭然地点点头。 卡萝尔面不改色,接著解释:“血骨殖装现在叠代到了第二代,而他们所掌握的数据仍旧停留在一代的纸面数据。” “他们是谁?”黎诚眯了眯眼睛。 “那可多了。”卡萝尔有些无所谓地耸耸肩:“谁都有可能。” 卡萝尔接著解释下去:“所以他们迫不及待想试出血骨殖装的性能极限,以此评估罗德斯家族有没有资格参与接下来的战爭。” 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战爭,黎诚不得不联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战。 现实世界中第一次世界大战是由1914年的塞拉耶佛事件引发的奥塞宣战,距离现在大概只有两年。 而这重歷史里因为血肉科技刺激了经济发展,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激化更加激烈。 什么时候一战突然开打,黎诚都不奇怪。 提到战爭,卡萝尔忽然多了句嘴:“对了,你在远东或许不知道,我们那边战爭的苗头早就已经显露。” 卡萝尔慢慢將军刀插回背后,这武器的消耗不俗。 她似乎把黎诚的沉默理解成了困惑,拾起丟在一旁的枪,望著之前那直升机飞来的方向,低声继续解释:“德、俄、英、法、奥,几个国家距离开战只在一念之间。” “现在他们正在筛选够资格上桌吃饭的家族。” “罗德斯家族的重心不在圣弗朗西斯科?”黎诚又挑了挑眉。 “罗德斯家族的根基终究在大英帝国。”卡萝尔略微有些无语:“美国是个移民国家,那里只谈贸易,不谈政治。” 黎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卡萝尔撕开枪的弹膛,殖装上探出个接口和枪相连,黎诚感受到枪里的妖鬼欢呼著吞吃著卡萝尔的鲜血,飞快凝结著新的子弹。 “不过无所谓了,有你帮忙,第二代殖装最多两年內也会被淘汰。”卡萝尔低声道:“让他们抱著过时的数据哭去吧。” “先说好,我可没什么科研能力。”黎诚握著刀舔了舔嘴唇:“別对我抱太大希望。” “你只要戴上手臂往那一站,殖装的科研进度都能往上涨。”卡萝尔调笑了句,忽而听见黎诚皱眉扭过头,玛夏同时也发出了警告。 “来了!” 卡萝尔凝神望向海平面,只见七八艘快艇乘风破浪朝这边飞快驶来。 魔改过的內燃机声音震天,黎诚还未出手,只听见身旁传来两声炸响,卡萝尔殖装的纹再变,手中枪发射。 只见子弹劈开风浪,宛如摩西分开红海般在浩瀚的大海上奔出了一条通道,她射击天上的目標时还不曾这般明显,在海上一瞬间就展露出了这子弹的威力。 两艘快艇在接近救生艇之前,就被带著船上的人一齐击毁。 而后她拋开枪,从背后拔出军刀来。 剩下五艘快艇不过是十几个呼吸后就逼近了船只。 黎诚深吸一口气,马步下沉,双手一摆,五米长的屠龙者长矛只在晃荡间连成一体, 每艘船上跃起两个身影,朝著船上飞扑而来。 细细看来,居然是浑身发著红光的嘍男人,只有不到一米三左右的身高,双腿粗壮有力,短手上绑著精钢铸造的铁爪,嘴里叼著黑乎乎的玩意。 只听得一声冷哼,几点寒芒在半空中將最先跃起的几人扎中,大矛不似枪那般面绵软多变,硬生生捅穿几只侏儒的心口,將它们串成葫芦般掛在矛尖。 那几只侏儒死前一咬嘴里的黑色粘稠物质,闪过些微火星,一股高能的炽热瞬间从他们嘴上爆散开来。 它们的牙齿上嵌了打火石,奋力开合一咬,就能擦出启动的火星来。 “......” 黎诚虽在第一时间挥矛將四个侏儒从予尖上甩开,无奈爆炸的气浪还是炸得救生船一阵顛簸。 “这么鬼玩意。” 救生船上方被炸了个大洞,不过还好没有波及到底部,还好黎诚反应快,没让他们落下来,不然一会儿打起来船沉了,二人可没工夫理会船里那几个傢伙。 墨兰、大介和淳只是普通人,早就躲进了船舱里瑟瑟发抖。 “液態燃烧炸药,储存麻烦,威力也不小,但是比起你直接硬吃的那火炮威力还是差不少。”卡萝尔捏住一只扑过来的侏儒的下頜,没让他打著火,瓣断它的脑袋远远朝海里丟去。 另一个侏儒想要靠近,被黎诚一刀精准地斩下头颅,也没能引爆炸药。 “这侏儒是华盛顿家族的侏儒奴隶敢死队,十万块钱二十只,没什么智力。” 除去黎诚一上来被黎诚杀死的三个侏儒,共有七个侏儒爬上了救生艇,终於有一个不怕死的一上来趴在地板上就咬牙切齿起来。 只听见轰一声,半边甲板都被炸了个粉碎,剩下半边也熊熊燃烧著散发著黑气的火焰。 黎诚甩了甩手臂,身上只是略微被爆炸擦伤了外皮,这液態炸药正如卡萝尔说的,威力属实一般。 卡萝尔的殖装上出现了些微划痕,这划痕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捕捉到了,一艘尚且完好的快艇获取了所需的信息,立刻下沉准备逃离战场。 这侏儒內部按照一定的均匀比例掺杂著坚硬的材料碎块,根据卡萝尔殖装上的划痕, 他们就能判断现如今殖装的硬度。 卡萝尔持著军刀又宛如踏空般几步踏出,却见另外几艘船上再度跳出两道身影来。 一道迎向黎诚,一道迎向卡萝尔。 迎向黎诚的那是个女人,剃了个光头,四肢扭曲,浑身呈现出青紫色。 黎诚眉头一皱,自己还恰好在祝由术里看到过这种玩意。 咒鬼一书中记载有一术法,名为“活妖鬼”,其含义並非是指的释子这种活过来有自我意识的妖鬼,而是由活人化成的妖鬼。 想要造出这种妖鬼,需先將一妇人手脚筋骨皆一寸一寸敲断,却不能伤及那人性命, 也不能让四肢变形,而后便得到一个表面与常人无异的人。 再以咒鬼之法强行驱使这尚且还活著的女子,直至其精神萎靡,在她死去的一瞬间, 以妖鬼“產鬼”入主女子身体。 该女子並非孕妇,故而谋害孕妇的產鬼无可谋害,想退又退不出来,只被困死在里头。 而后咒鬼之人便可以產鬼为线掌控这肉体,活妖鬼养好了,其能力不是二境人鬼,胜似二境人鬼。 这法门黎诚只是当故事看了两眼,感慨后想了想这法门都能留下来,也不知道祝由科烧掉的那一卷术又该是何等伤天害理。 黎诚不敢轻慢,长矛一指与这女子搏斗起来。 这女子四肢如鞭,软趴趴毫不受力,不曾有一寸是坚硬的,每当黎诚大矛横扫,这女人便如章鱼般“黏”在大矛上头。 若是刺,便见屠龙者长矛刺穿这活妖鬼的肢体,流出黑褐色的血来,落在血红色的矛头上发出的腐蚀声。 黎诚有些心疼,自己现在要好刀没好刀,要好矛没好矛,自己手里头还有接近三万点探索点,下次回现实,可要在行者间买把好刀。 听思故人说,每年春秋在首都北京都会有行者聚会,春天更多的是聊聊这一年的走向,而秋天一般会有极大的坊市,也不知道行者间的坊市是怎么样的。 有空带姐姐也去长长见识。 这活妖鬼对他的威胁实际並没有多大,如果他想,亮出判官令便可直接喝退这作为桥樑的產鬼,让这活妖鬼失去战斗能力。 更过分些,戴上小阴天子之臂,小阴天子之威下这活妖鬼估计连动都动不了。 他一边和这活妖鬼对击,偶尔还卖个破绽给她,教她身形闪转腾挪,宛如跳蚤般动个不停。 这倒不是黎诚有什么恶趣味,喜欢看丑女在自己面前蹦,而是他在记忆操纵著这活妖鬼的人实际上的行为习惯。 既然自己决定答应帮帮卡萝尔,那就是看在玛夏这断箭的份上,自己也得尽心尽力些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黎诚这边还在不紧不慢地筛著线索,卡萝尔那边和另一道黑影居然战得难分伯仲。 和卡萝尔对上的是个彪形大汉,带著尖尖的高帽,高帽上插著各色羽毛,胸口上一丛从未修整过的胸毛格外扎眼,手里持著两柄大斧,並非那种夸张化的大斧,而是带著圆弧的弯斧。 这壮汉身上涂著各色的油彩,牙齿也被涂成五顏六色。 黎诚只是警了他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底细。 “姓名:阿奇多” “性別:男” “状態:请神” “请神:非祝由术法中请神一术,所请之神亦非人型神,而为部落原始崇拜中养成的护法神,为一百年白熊。” 黎诚瞭然,在祝由术小解中提到过各地的请神法之间的差异,小眾部落多以原始生物、图腾为护法神,虽养出灵性,但驱使起来要以舞蹈、夸张的肢体动作招徠护法神的注意。 看这男人阿奇多像是俄国人,大概是东北那一带普遍存在的“跳大神”在这重异常歷史中的一种体现。 祝由科的祝由术书籍里自然是对这技法之以鼻,认为这是小道,但看这壮汉能和卡萝尔的血骨殖装战得不落下风,这护法神至少也得是个老牌二境食意。 卡萝尔虽然这次手里有妖鬼军刀,但是从昨晚开始她就因为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东西,刚刚还战过一轮,加上用血餵养了子弹,虚弱得很。 现在她的状態远远不如和黎诚对打的那次,挥刀的手都有些绵软无力。 阿奇多更不是吃素的,只见他越战越勇,仿佛敌人的弱小是对他的挑。他口中犬牙暴起,头型也在慢慢往“熊”的方向变化,宛如附在他身上的白熊发出不耐的咆哮。 肌肉开始渗出血来,挥舞的双斧力气更是膨胀几分。 黎诚躲开活妖鬼攀住船体的一鞭,注意到她右腿有点陂,有些下意识避开右脚的使用大概率是因为现实中右脚存在些问题。 黎诚暗暗记下,又察觉这活妖鬼左右手打在自己矛上的力度略微有些差异,左手力气更大,但还不能確认是否是左撇子。 阿奇多和卡萝尔缠斗一番,在失去理智之前元自后撤,他警了一眼慢慢沉入海面的小艇,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便借著这次换招,一个猛子朝水里钻去想要撤退。 黎诚一直留意著这边,见他要逃,便也不再藏私,瞅准时机,眉心亮出判官令,喝骂一声:“止步!” 活妖鬼一瞬间被这气息压服得跪倒在地,半空中的爆退的阿奇多却只是僵了一瞬,不管判官令,继续想要逃开。 黎诚见状冷哼一声,毫不犹豫放出小阴天子之臂! 卡萝尔暗骂一声,军刀里的妖鬼一瞬间躲回殖装里,她失去踏空的能力,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这臂膀刚一拿出来,阿奇多便暗道一声不好,附在自己身上的白熊祖宗都心生怯意。 就因为这两重威压,阿奇多没能第一时间隨著下潜的小艇一同撤走。 他眼中盛满了恐慌,却不是因为黎诚,而是因为海那边,一道硕大的身影已经慢慢从海浪间披风斩浪而来。 如果说它是船,那未免也有些太宏伟了。 如果说它是城,那未免也有些太荒谬了。 ““..完了。”阿奇多看著那逼近的战舰,有些崩溃地喃喃道:“罗德斯家族的驯海级战舰怎么敢开过来?怎么敢?!” 第240章 巨舰与大炮 第240章 巨舰与大炮 层层叠叠的庞然大物自海中破浪而来,黎诚拄著大枪眯眼瞧著这玩意,对“驯海”这一称號有了更深的体会。 卡萝尔向他介绍自己家族的五艘驯海级战舰时,脸上带著骄傲与得意,当时黎诚只当这是类似战列舰之类的玩意,没怎么放在心上。 或许有人会疑惑,现代的海军力量不都由航空母舰来权衡? 其实航母的恐怖点並非在於它本身,它本身也不过是空军力量的起飞架,是战爭中海军制空权爭霸的体现。 在现实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没有制空权的战列舰便是再强也无法与拥有空中打击能力的舰队相提並论。 现实中的日本舰队之所以能在战爭前期式压著英国舰队打,就是因此,所以起初黎诚对卡萝尔一提到就引以为傲的驯海级战舰並没有多在意。 因为战列舰再强,后期必然也因为失去制空权而带著“巨舰大炮主义”被扫进歷史的垃圾堆。 但是亲眼看见这庞然大物,黎诚察觉到这重歷史直接跨越了战列航到航空母舰的歷程。 这战舰的吨位远远超乎了黎诚的想像,再看那战舰顶上的升降台,这驯海级战舰一同样有著制空权! 所谓驯海一一卡萝尔和他解释的时候使用的是英语“tameocean”,也就是“驯服海洋”,黎诚起初还感慨英国人真臭屁,用ocean不用sea。 现在他才发现是自己肤浅了。 单词sea来自英国人的本族语日耳曼语,是个通俗用语,可以泛指一般的海洋。 而单词ocean来自希腊语,源自古希腊神话中泰坦神族中的大洋神俄刻阿诺斯(0cean us)的名字。 俄刻阿诺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环绕整个大地的巨大河流,象徵著地球表面所有的海洋和水系。 也就是说,这战舰的评级是驯服世界上所有海洋和水系! 而这样的战舰,罗德斯家族有五艘! 黎诚眯眯眼,瞧见那宛如大城的战舰上头升起数十艘黑点,发现那是与之前自己击落的直升机类似模样的飞艇。 果然,这战舰与航母一样同样有著制空权,是航母与战列舰的结合体。 而在这战舰的身后,数十艘驱逐舰环绕著驯海级战舰护航,朝著这边乘风破浪而来。 阿奇多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投降,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 可黎诚听见风里传来天上直升机里冷酷的命令声。 “就地格杀。” 数十架直升机如飞蚊般盘旋在海上,朝著海中的阿奇多宣泄子弹。 阿奇多见势不妙,知道自己今天投降是屁用没有了,只能寄希望於他们不愿意浪费一发主炮的能量来对付自己。 一咬牙,朝著海底疯狂逃窜。 有几艘直升机低空飞行,朝著黎诚和浮在海里的卡萝尔丟下了救援索。 “还请快些离开这里。”直升机上的驾驶员大喊。 黎诚跳下船舱,一手提著大介,夹著淳,背著墨兰,一手握住救生索,跟隨著飞艇朝看主航缓缓飞去。 “那人呢?”几秒后,黎诚瞧见另一艘直升机下头的卡萝尔,大声喊道:“就这么让他逃了?” “別急。”卡萝尔一仰头,殖装打开,露出她意气风发的脸来。 她微笑著看著黎诚,轻声道:“接下来我要向你展示我的力量,在圣弗朗西斯科,你不会后悔你的决定。” 直升机驶入那战舰的范围內,黎诚心底响起了另外一个男人平静的声音:“已获取命令,是否確认授权。” “卡萝尔·罗德斯小姐,因为这非是您的家族要求,这一炮將由您名下的財產承担损耗。” 卡萝尔的声音也隨之响起:“同意。” 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驯海级-卡斯特洛·罗德斯號,主炮充能中。” “预计五秒后充能完毕。” “发射准备。” “五—” 黎诚敏锐地瞧见战舰底部缓缓张开,什么东西在那张择人而噬的大嘴里蓄能,教他寒毛直竖。 四水底的阿奇多惨叫一声,他的巨熊先祖先一步察觉到不对,仓皇想要收回附在他身上的那一部分身躯。 三可是却压根摆脱不了! 明明是护法神,可它却感觉到自己被这一炮锁定了,有什么比它更高级更强的东西锁定了它。 这一份巨熊的残魂孤注一掷,阿奇多整个人身上长出毛髮来,变得宛如一只人型巨熊,雪白的毛髮在海底披散,身上那些油彩和羽毛接连褪去,只留下一头半人半熊的怪物。 这怪物在漆黑的海底怒吼一声,阿奇多第一次体验到自己部落侍奉的护法神如此慷慨,这澎湃的力量让他有了自己能吃下这一炮的错觉。 那巨炮发射的前一刻,阿奇多在水里朝著战舰怒吼,声波震动间,阿奇多不再往下潜,而是扭过头朝著战舰衝锋! “我是!塔尔塔罗斯寒冰部落的酋一一他的怒吼还未说完,黎诚耳中的倒数已经结束。 “零。” 宛如斩截般冷酷,宛如九鼎般沉重。 阿奇多的怒吼被被海底骇人的光柱驱开,一整片海域被扬起的海水下了一阵浙浙沥沥的小雨。 中央的海水被一瞬间蒸发,在光柱消失前,巨大的空洞不知蒸发了多少海水一一和人阿奇多与附在他身上的护法神灵魂的反抗宛如笑话,在巨舰的主炮下宛如螳臂当车。 连一丝阻滯都没有,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海水疯狂地往这空洞倒灌,巨大的波浪足有十数米高,可在卡斯特洛·罗德斯號的主炮面前,也不过是让些小水罢了。 由於是在日本近海,或许这一炮將会引起一场未来波及到日本的海啸,而且这可能性似乎还不小。 不过没人在意,日本內阁都不敢和战舰大炮说什么。 远在沙皇俄国冰雪中的某处山脉里,失去这一部分灵魂的巨熊的咆哮声撼天动地,却也没有了后文。 “目標確认歼灭。” 仍是那个男声,带著“这死亡不值一文”的冷静与淡漠。 “小姐,这结果可还满意?” “一般。” 直升机带著卡萝尔落在停机坪上,殖装打开,露出里头的少女来。 黎诚隨手將三人丟下,望著停机坪下的宏伟战舰,默然无语。 “真是”黎诚感慨一声:“巨舰大炮的伟力啊。” “威力不止於此。” 卡萝尔朝他淡淡提裙,微笑地看著他:“容我在这场合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黎诚挑眉看向她。 “我是罗德斯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大英帝国內阁財政大臣长女,驯海级战舰卡斯特洛·罗德斯號指定继承人。” “卡萝尔·罗德斯。” 卡萝尔微笑著看向黎诚。 “很高兴与你展开接下来的合作,贾。” 第241章 七所並发,殖装製造之选 第241章 七所並发,殖装製造之选 黎诚叼著根別人递给他的烟坐回原位,他並不抽菸,只是吊儿郎当地叼著。 房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干的事,唯独黎诚閒著。 “贾副,劳驾,第一阶段的快速试验结果出来了,还请您看看。” 面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將一份文件递给黎诚:“应您的要求,这份殖装取消了隱蔽涂层,配备的是您那——.“ “.—,稍微有些奇怪的军刀一” “古苗刀。”黎诚拿起文件补充了句。 “对,古苗刀的款式,再和您確认一下,確认不要妖鬼吗?” “不要。” “好吧,我尊敬您的意见。” 这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指著文书上的一处简笔画道:“预计巔峰出力能达到10t,跑速能达到400m每秒,跳跃巔峰是—..—.听...”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80米。”黎诚翻著这些文档,淡淡道:“我能看懂。” “对。”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接著补充:“常態下能达到80%的出力。” 这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紧张地看著黎诚,这男人是小姐亲自空降下来的,据说掌握著唯一性的研究资源,自己可不能让这男人去了別的所。 目前罗德斯共有七处並发的殖装研究所,七所的研究结果共享,但会根据贡献来决定经费,所以他对黎诚的看重不无道理。 更何况这男人似乎还和小姐有关係,未来绝对是罗德斯家族的实权人物。 黎诚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您的意思?”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出言试探。 “我再看看。”黎诚看完纸面数据,没管面前这露出失望表情的男人,起身走出这縈绕著烟味的小房间。 顺著长长的银色长廊,走到尽头唯一的电梯前,等了会儿,站上电梯。 释子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还是不满意吗?” “对。” 黎诚皱了皱眉,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气:“我还是觉得七所比较好。” “就那个,纸面数据,最低的?” 释子有些迟疑:“可是,他们,三年没成果,了。” “那也比这种写死了输出功率的玩意好。”黎诚感觉到电梯上行,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大功夫搞到的未来殖装一定会被淘汰。” “反观第七所,虽然纸面数据不好看,但是他们所提出的“动態效应』理论我很喜欢。” 释子歪了歪头:“好吧,都隨你。” 卡萝尔给樱子配了个清算財务的团队,让她带著去整理生樱公司海外的资產去了,所以现在只有释子还跟著黎诚。 黎诚和释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时间倒也过得快,这电梯足足攀升了十几分钟,才慢慢停下来。 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灰尘味和陈旧的木质家具气息。 电梯外是一间简单的房间,屋內摆设简单,一张四人餐桌旁的椅子散乱地摆放著,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匆忙的用餐。 墙角的老式煤炉已经冷却,积满了灰尘,它曾经是这间屋子里温暖的来源,而现在只是一件静默的摆设。 地板上铺著磨损的地毯,纹已难以辨认,只有黎诚的脚步声在屋內迴荡,显得空旷而孤独。 “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响起,黎诚看向坐在唯一擦乾净小桌前的那个少女,耸了耸肩:“不怎么样。” 这少女穿著並不华丽,身著一件製作考究的长裙,裙身採用了柔软的缎面材质,以淡雅的蓝色为底,绣著精致的白色纹。 紧身的胸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而丰满的裙摆聚拢收在脚边。 漂亮的白金色头髮被梳理得一丝不苟,高高的髮髻上別著几枚晶莹的珍珠髮饰,闪烁著柔和的光泽。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静静地躺在她细长的耳垂上,与髮饰相呼应,增添了几分温婉的韵味。 而少女本人却不如她外表那般温婉,圣弗朗西斯科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这女孩手段狠辣,素有“小蛇美人”的称號。 她的头衔很多,罗德斯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大英帝国內阁財政大臣长女,驯海级战舰卡斯特洛·罗德斯號指定继承人,东印度公司远东部分日本分区总管。 卡萝尔·罗德斯。 “你还是更看好第七研究所?”卡萝尔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道:“如果是中意那个胸大腿长的研究所所长,和我说一声,我今晚就能把她送到你的床上。” 黎诚想到那身材火辣却不修边幅的女人,揉了揉眉心:“还是免了。” “不是因为这种理由,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你会选他们。” 卡萝尔从身后的女僕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淡淡道:“拳力巔峰只有4t,奔跑速度和跳跃高度甚至不如玛夏姐姐的血骨殖装。” “又或者你想做出什么成绩来?”卡萝尔紧皱著眉:“成果你不用担心,我的一切承诺都不会有绩效的考核。” “別把我想得太好。” 黎诚走过去,指著她手中的某一行淡淡道:“看这里。” “动態效应?” “对。”黎诚点点头,肯定道:“第七研究所並非彻底剥离殖装的生命,而是將它愚蠢化本能化,虽然在操纵上会有劣势,但是却保证了足够的发展潜力。” “我知道,第七组每次都拿他们所谓的发展潜力来说话。” 卡萝尔嘆了口气:“可是每次,他们拿出的成果都达不到他们吹嘘的一半。” “如果装甲是活的,你就不得不考虑它本身的阻力。”黎诚挑了挑眉:“所以这在我看来,数据低才是正常的。” “你有信心?” “没有。”黎诚笑了笑:“但我时间很多,你钱也很多,不是么?” 卡萝尔默然盯著黎诚,半响才皱著眉追问了句:“真不是因为那所长?” “真不是。”黎诚就差额上流下几丝黑线。 卡萝尔这才点了点头:“好,就以第七所的研究为基础蓝本製造你的殖装。” 黎诚点点头,接过她身后女僕递过来的工牌:“这是你的私人工牌,凭此可以全权限通行第七所。” “如果有事要找我的话——” “圣弗朗西斯科金色大道1號。”黎诚笑了笑:“我知道。” “回见。” “回见。” 第242章 压力实验 第242章 压力实验 “很难想像他选择了我们。” “確实,我们所吊在最后一位已经多久了?” “嘘一一可別被所长听到了,不然又要给你穿小鞋。” “抱歉,我已经听见了。” 就在一群实验员聚在办公桌前议论纷纷的时候,女人阴沉慵懒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实验员们悚然一惊,扭头看去,被他们背后的所长正好路过他们背后。 火爆的身材被白大褂遮掩著一一而这白大褂也有些脏了,袖口和侧边都沾著灰尘和墨水,委实和面前这女人的容貌不是很搭。 这女人戴著副金丝眼镜,乱糟糟的淡红色长髮炸成一团,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结节。 金丝眼镜下漂亮的淡蓝色眼睛本该活力四射,是女人美艷的加分项,此刻却有著厚厚的黑眼圈,反而成了减分项。 她手里端著杯浓郁的咖啡,缓缓走过说閒话的几人身边,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淡淡留下了句:“这周交一份不少於五千字的实验匯总给我,不然你们这周申请的加班补贴我会打回。” “老大,別!” 那两人忙求饶般扑过去抱著女人的白大褂,嘴里的菸头都忘了掐灭,在白大褂上烫出一个洞来。 遇女人压根不生气,穿著鞋套的平底鞋狠狠端了二人两脚:“滚,这周必须总结出来,別一点成果没有,让那小子感觉上了贼船。” “上贼船?”后头那人目瞪口呆:“老大连你也——” 女人自觉失言,哼哼了两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我们所,但是这天大的机缘当然不能放手。” “快点总结出来,我好在那小子后悔前让上头把经费先批下来再说。” 说到这里,女人有些咬牙切齿:“狗日的財政,每次都剋扣我们所的经费。” “我去,老大深谋远虑。”小弟们惊为天人,在確定了老大心里有谱后纷纷欢呼起来。 在欢呼声中,只听得轻微的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黎诚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尷尬的景象。 一时间屋內的起鬨声顿时一僵,那个女人眨眨眼,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走到黎诚旁边。 轻轻咳了两声,露出一个微笑:“那个,贾先生?” “您这次来是为了—?” 黎诚也当做无事发生,点头道:“我看过了你们的实验步骤,来配合你们一阶段的工作。” “好。” 女人儘可能露出自己最甜美的微笑,不过这在黎诚眼里好像是什么僵硬的老巫婆在看著锅里滚动的蛤,真是白瞎了这张美艷的脸。 黎诚心里嘆了口气,心说卡萝尔你觉得我是有多饿才会对这娘们感兴趣? “薇妮西婭所长,空腔已经准备好了。”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看向身后已经脱得只剩条內裤,身上贴满了肌肉检测贴片的男人。 “贾先生,您可以进去了。” 黎诚頜首,很轻鬆就从一旁的小门里钻了进去。 小门里是特製的布帛,在黎诚进去后立刻旋转收缩,把小门给关上了。 里头的空洞並不大,根据黎诚目测,也就四五米长宽,高度大概三米的样子。 淡红色的墙壁,地上铺著羊毛地毯,几盏横灯掛在天板上,照得房间里亮亮堂堂。 隨著进来唯一的入口慢慢关上,黎诚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感觉袭来,这空洞里的大气压强似乎在慢慢变大一一不,不仅是大气压强,还有什么別的。 “贾先生,如果有不適请立刻提出来,不要硬撑。” 薇妮西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黎诚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个吊在天板上的小黑盒子。 黎诚知道那小黑盒子能看到自己,微微冲它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我们之前实验者的极限了。”十几分钟过去,薇妮西婭的声音再度传了进来:“还好吗,贾先生?” 黎诚起脚尖跳了跳,又活动活动筋骨,只感觉略微有些发闷,没什么特別大的压力。 “没问题。” 外头的薇妮西婭皱了皱眉,看向边上负责操纵的那人:“你確定现在已经把压力係数调节到第8个级別了?” “確定。” 那边的研究员盯著仪錶盘,略微有些犹豫:“上一个实验者在这里就已经內出血了, 还要继续吗?” 薇妮西婭揉了揉乱糟糟的头髮,通过那小黑盒子盯著黎诚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往9级压力调整。” “调整完毕。” “你疯了吗?”薇妮西婭然回头:“我让你平滑调整!” “可是—”这实验员看著面前仪器上小肌肉检测贴片传回的信息:“我看他甚至连心跳都没加快·” 墙壁上,通过肌肉检测贴片和黎诚相连的那颗心臟,仍旧缓慢而又坚定地模擬著黎诚的心跳鼓动著。 “这” 薇妮西婭先是愣了愣,而后狂喜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把阀值设计为第13级,平滑往上调整。” 她凑到喇叭前和空腔里的黎诚喊道:“接下来我们將慢慢调整到13级,压力增大的速度会急剧升高,请您做好准备!” 黎诚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当等级攀到10级的时候,黎诚感到有些不適,皱了皱眉抬手。 薇妮西婭立刻发现了这个小动作,忙挥手让身后的实验员暂停升高压力级別:“怎么了?” “有点点晕。” “那就把这个压力作为巔峰压力如何?” “不,我感觉还行,可以接著往上。” “好,一旦有什么感觉,立刻和我们说。” 薇妮西婭看著压力等级一点点升高,脸上露出难以遮掩的雀跃神情:“他妈的有戏! ”” 当压力攀升至12的时候,房间里的黎诚忽然又挥了挥手。 “停!” “怎么了?”薇妮西婭忙问。 “有点难受,我要先適应一小会儿。” 黎诚在里头握了握拳,闭上眼等了会儿,自己骨骼的血骨姿態轻微蠕动,发出一阵骨头错位锁住的声音,让自己更適合眼下的环境。 十几分钟后,黎诚长吐口气,又感觉浑身一松。 “贾先生,还能坚持住吗。” “可以,继续调高吧。” 终於,压力的閾值跳到了13,而就在跳到13的那一瞬间,黎诚身形一僵,狠狠被压倒在地上。 “贾先生,还好吗?”薇妮西婭忙问道。 黎诚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趴在地上努力呼吸著。 13级仿佛是一道天堑,在这个等级以前和到达这个等级以后的感觉完全不同。 “调低压力调低压力!” 薇妮西婭看著模擬狂跳的心臟,忙將压力调回12级。 “贾先生,怎么样了?” 黎诚感觉浑身一松,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半响才站起身道:“勉强可以,我还是需要些时间来適应,每五分钟,你就要调低让我缓缓。” “好。” 薇妮西婭咬著指甲,难掩心底的雀跃。 “十三级—达到第二阶段的要求了。”她喃喃两句,看向一旁的资料,拿过笔在上头改了改几个位置。 “能承受十三级压力,不必再用这种老掉牙的负载迁就驾驶员的身体素质。” 薇妮西婭算了算,眼晴一亮:“这样算,拳力能达到15t!” “这么高的数据,乾死第三所那狗娘养的玩意都不是问题。” 她吹了个口哨,挠了挠头,一阵头皮屑纷飞。 黎诚穿上上衣,深吸了口气。 刚才反覆了近一个小时,血骨姿態勉强適应了13级的压力。 在那个环境下,血骨姿態將他浑身的骨骼最多的地方错位了將近三四厘米,最后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共有四百九十多块骨头的姿態。 “贾先生一一我这里有一份”话音未落,黎诚一把捏住闯进来这女人的肩膀,把她丟了出去。 “出去。”黎诚声音平静:“我还没换好衣服。” 而后便听见薇妮西婭很不识趣地在外头自顾自喊道:“贾先生,在殖装方面,我力荐你选择——.” 黎诚嘆了口气,快速换好衣服,走出去接过女人手里的文件。 薇妮西婭还在那里碟碟不休地讲看,黎诚捏了捏眉心,道:“我会考虑好了再和你说的,现在我要回去了。” “回去?”薇妮西婭稍微有些困惑:“可是我还安排了您的更进一步的其他测验。” “我要下班。”黎诚耸了耸肩,拍了拍薇妮西婭的肩膀:“然后享受生活。” 他吹了个口哨,拿起一旁的工牌,朝薇妮西婭微笑示意:“明天见。” 薇妮西婭眨眨眼,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过了,看看黎诚离开的背影,脑海里还在想著动態效应第二阶段的事情。 “算了,明天就明天吧。”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气馁地嘟两句:“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卡萝尔切开面前烤的恰到好处的牛排,抿了口红葡萄酒,看著坐在左右两侧的樱子和黎诚。 “还不错。”黎诚笑了笑:“第七所並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糟糕。” “我想像中?”卡萝尔挑了挑眉:“如果他们真的没有科研能力,我早就把他们撤裁掉了。” “你呢?”她扭头看向樱子:“我不强求你掛靠在罗德斯家族魔下,你也不是那种甘於人下的人。” “不,我反而不在意这些了。”樱子面前摆著的事物纹丝不动,她微笑著看向卡萝尔:“我迟早会离开这里,所以我的確也需要一个庞大的家族帮我管理这些公司。” “我没意见。”黎诚一摊手:“光你给我发的工资我都不完,你俩想怎么搞怎么搞? 他懒得去管那些弯弯绕绕的商业行为,只是临了加了句:“对了,如果有类似这手臂的情报,倒是可以和我说说。” 卡萝尔倒也直言不讳:“那就得等新的了,我名下倒是还有一部分残肢,实验要用到,你就不必想了。” 黎诚想了想也是,自己也没贪婪到那种程度,很乾脆地点了点头:“等第三代殖装出来了,你们估计就研究不出来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卡萝尔一挑眉。 “我看了研究所的资料库。”黎诚也坦白道:“第二代殖装已经把你们从那手臂上研究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都琢磨透了,这大概也是你看见我能激发那手臂激动的原因。” 卡萝尔盯著黎诚的眼晴,手中切牛排的手微微顿了顿:“所以?” “所以我帮你把第三代殖装搞出来,甚至有空第四代第五代也不是没可能。”黎诚笑了笑:“在这之后,这些对你们没有用的材料能留给我不?” “当然。”卡萝尔微笑:“这只是我的私人財產,没有实验价值的试验品,到时候就送你了。” “好了,聊得也够多了。”黎诚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墨兰那边怎么说?我还指望从他的委託人那里多榨些有关这人身体的情报呢。” “他被我秘密安排去了日本,现在正在回来。”卡萝尔淡然道:“演戏总归要演得像点。” “到时候联繫我。” “一定。” 黎诚接过身旁侍女递过来的衣服,披上后走出了这件高档餐厅:“回见。” “回见。” 和黎诚道別完,看著黎诚离开的背影彻底消失,卡萝尔又看向樱子:“你不和他一起?” 樱子只是笑了笑:“他还是老样子,可我已经不是他心里的模样了,何必还纠缠著呢?” 卡萝尔听不太懂,但是卡萝尔身后的玛夏却听懂了,微微在心底嘆了口气。 “行者啊” 汽车停在庄园別墅前,副驾驶上的人忙走下来,绕到后座,给黎诚开门。 黎诚下车隨意道了声谢,这才慢慢走进这小庄园里。 这栋庄园是卡萝尔的私人財產,给他暂住,虽然卡萝尔的意思是直接送给他,但是黎诚不怎么乐意收。 他走过园,挥散上前来问好的女僕和管家,一个人慢慢悠悠在庄园里閒逛了逛。 最后才想著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打开主臥门的那一瞬间,黎诚却瞧见里头的双人床上坐著个淡粉色头髮的女孩。 那女孩腰细腿长胸大,扭过头来就连外貌也是上上之选,而且在看见黎诚进来的一瞬间还发自內心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黎诚脸上原本愜意的笑容顿时如冰雪般融化,从错变成困惑再到无奈,堪称五味杂陈,最后只是暗暗骂了句:“不是,你真送啊?” 他的眼神很不错,面前的女孩虽然外貌变了许多,黎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白天见过的邀所长。 薇妮西婭。 第243章 薇妮西婭 第243章 薇妮西婭 坐在床边的女人和白天见到的大不一样,修身的长裙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出来暴露在空气中的半截肩膀白得有些晃眼。 原本遥过打结的淡红色长髮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用闪烁著碎金和五彩光华的装饰品编成好看的髮辫。 洛可可宫廷风格的大量饰品堆积在她的头顶与胸口处,露出来的后脖颈肌肤和洁白的珍珠与宝石折射出耀人的光辉。 她的黑眼圈也淡了许多,这让她粲然的双眼终於像蒙尘已久的珍珠初被擦拭般光彩诱人。 黎诚不得不承认薇妮西婭確实是一个有雄厚资本的女人。 各种意义上的雄厚。 “那个.” 薇妮西婭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瞧见黎诚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她目瞪口呆,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连忙提起裙摆飞奔过去,只可惜她穿不惯的高跟鞋限制了她的速度。 等她跑到门口的时候,外头传来“咔噠”一声清脆的反锁声。 “喂!”薇妮西婭急了:“我都送你嘴边了你这个反应?你是不是男人?” 黎诚没管她,自顾自喊来走廊尽头的管家:“里头那女人怎么回事?” “尊敬的贾,那是薇妮西婭小姐。” “我不是问你她叫什么。”黎诚揉了揉眉心:“我只是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门里传来薇妮西婭气急败坏的声音和敲门声:“喂!喂!开门啊!贾!” 黎诚没管她,静静等待著管家的回答。 管家想了想,道:“是小姐送过来的。” 这老管家想起小姐把自己从主宅调到这里服侍这位先生,便猜到小姐相当器重这人, 思考一番后决定还是如实告知。 “薇妮西婭小姐大概是半小时前就来了,一直在等您。” 管家朝黎诚微微点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如果您不喜欢小姐的安排,我稍后便安排车送薇妮西婭小姐回去。” “隨便。” 管家微笑著点头:“您还是先和薇妮西婭小姐聊聊吧,確定了以后来找我,司机隨时候命的。” 黎诚耸耸肩,拔掉门上的钥匙,丟给管家。 “没关係,让我们所长就待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倒也不算糟糕。” 里头的敲门声终於停了停,黎诚略微鬆了口气,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薇妮西婭小姐!小心!” 黎诚心头微微一紧,倒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忽然猜到了什么。 外头传来女僕的尖叫声和风声,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黎诚又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接过一旁管家贴心地递过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房间里果然空空荡荡,窗户打开著,外头有风进来,轻纱般的窗帘隨风微微飘动著。 外头的月光照在房间里,倒是不算昏暗一一薇妮西婭离开前居然还把灯关了,真他娘贴心节俭。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黎诚有点想笑,忍住笑意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 这房间在二楼,不算很高,但也绝不矮了,好在楼下是有经常打理的草坪,薇妮西婭在草坪上扶著腰慢慢站起身子来。 漂亮的镶嵌著钻石的高跟鞋被丟在一边,薇妮西婭赤著脚站在草坪上,女僕们忙迎过来,担心地围著薇妮西婭。 薇妮西婭仰头看著黎诚,漂亮的脸上有些咬牙切齿。 黎诚上下打量她一番,没发现她有摔伤什么的,稍微鬆了口气。 毕竟薇妮西婭只是个普通人,这个高度没控制好一样能摔断腿。 “你怎么跳下去了?”黎诚確认她没出什么么蛾子,挑了挑眉问。 “你不和我聊,我乾脆回实验室咯。”薇妮西婭翻了个白眼:“不然和你在这浪费时间?” 黎诚哑然失笑,问:“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 看薇妮西婭这副模样,倒不是被卡萝尔逼过来的,更像是自己过来了。 薇妮西婭哼哼两声,赤著脚就重新走进了宅子。 女僕们提著她的高跟鞋跟在后头,薇妮西婭面上尽显嫌弃:“这破鞋你们谁要谁拿著吧,不要就给我丟了,穿著真不方便。” 黎诚打开灯,坐在一旁的桌子前,等了一会儿,就看著薇妮西婭气冲冲走进房间坐回床上,揉著脚尖:“你刚刚那什么反应?” “我没把你当贼先给你一拳,算我给你梳妆打扮之后的模样一个面子。”黎诚抿了抿茶水,心中感慨一声好茶。 就是他这种不常喝茶的人都能感觉出来这茶水入口顺滑香而不涩,回甘更是让自己鼻腔间都存著些香味。 薇妮西婭听黎诚这话,眼珠子一转,赤著脚踩在地毯上跑过来:“这么说,我看你也挺满意的对吧。” “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一眾人追求的淑女。”她叉著腰,挺了挺胸膛,有些得意地拍了拍:“我对我的外貌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她胸前那两玩意像果冻一样抖了抖。 黎诚像看猴子一样看她,幽幽道:“淑女可不会直接从二楼上跳下去。” 薇妮西婭置若罔闻,扭了扭身子,还在试图散发女性魅力:“如何,有没有心动?” “滚!”释子先恋不住飘了出来:“什么玩意?” 薇妮西婭第一时间被嚇了一跳,瞪大眼晴后退两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这才反应过来是黎诚的妖鬼。 她白天在测试中是见过释子的,刚才也就是被跳脸嚇了一下。 黎诚摇了摇头,想到这女人好岁是自己顶头上司,挥挥手把释子招回来,上前单手把她拉起来。 “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黎诚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著女人一番,一时间还真有些疑惑。 要说这女人是被卡萝尔绑过来的,看著也不像。 要说是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一一黎诚倒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所以他这时候反而真没瞧出薇妮西婭特意来这的用意。 薇妮西婭咳了两声,抬头看著黎诚,眨了眨眼:“那我就直说了。” “贾一一”她脸上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反而带著一股子慷慨的从容:“为了科学,和我生个小孩吧。” “?” 第244章 鸡同鸭讲 第244章 鸡同鸭讲 “?” 黎诚看不见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但料想是很奇怪的, 释子气鼓鼓上前两步,黎诚捏著她的衣领不管她的情绪直接把她塞回体內,然后皱眉看著薇妮西婭。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薇妮西婭眨眨眼,忽然恍然大悟道:“哦对,你们东方人都比较含蓄內敛,我该委婉一点的。” 黎诚皱皱眉,上下打量这女人一番:“这事你很熟练?” “什么话?我怎么可能熟练,我又不是专门干这个的。”薇妮西婭皱眉看了看他:“ 但是我看別人做过。” 黎诚气乐了:“你们这边这么开放?还能让你围观?” “了好几十美元呢,隔著单层玻璃呢,里头做,外头看。”薇妮西婭不屑地扬了扬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等你那玩意硬——” “停一” 黎诚心想还是你们资本主义玩得,微笑捂住这口无遮拦的娘们的嘴,他直觉让这娘们继续讲这下去,这话完全说出来是会糟的。 “我对你不感兴趣,如果是为了这个一一”黎诚摇了摇头:“只能说,我有点精神洁癖,不能接受这些。” “你们东方人真古怪。”薇妮西婭嘟囊两句,却不死心地又凑近了些:“这算什么! 都是为了科学。” “就是因为为了科学。”黎诚冷笑一声:“如果真是为了爱我倒也无所谓。” “爱?你这要求也太—” 黎诚耸耸肩,薇妮西婭话刚说到一半,他突然出手捏著薇妮西婭的肩膀,把她往床上一去,用被子滚了两圈,包得严严实实。 电光火石间,薇妮西婭扎好的淡红色头髮披散开来,整个人被包在被子里丝毫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薇妮西婭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在黎诚面前压根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被子牢牢包住,不由得有些吃惊。 “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吗?”黎诚坐在被包成一卷的薇妮西婭旁边思索著:“还是说卡萝尔许诺给你了什么东西?” 他眯了眯眼,思绪万千:“如果我真有了个小孩,那卡萝尔的確能猜到以我的性格不会不管孩子,倒也有可能是种拴住我的手段。” “如果是她的话,倒也说得通。”黎诚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倒想对了,说到底这是我没管住自己,我还真不会不管那孩子。” “你在念叻什么?” “卡萝尔许诺你什么了?”黎诚挑眉看向薇妮西婭,她的脸被被子遮住半截,让她显出几分柔弱的气质。 “让我猜猜一—嗯一—大概批给第七所经费就能收买你吧?” “这还能从卡萝尔小姐那里拿经费?” 一谈到经费,她漂亮的眼晴立刻亮了起来,弓著身子扭过脸来看向黎诚,淡蓝色的眼晴忽闪忽闪。 算年龄薇妮西婭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年龄不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本人確实是研究上的天才,在生物科技领域算得上大拿,在二十岁左右就被卡萝尔招入了第七研究所。 因为直接对卡萝尔负责,所以她不必操心任何现实中糟心的事情,这也使薇妮西婭本人性格看上去跟刚出象牙塔的学生差不太多。 有种除了研究外什么也不太懂的书呆子感觉。 她呆在实验室里久不见光的白皙皮肤简直像雪一样晃眼,取掉了眼镜后,薇妮西婭的眼睛更是有神。 “能批多少?” “你问我啊?”黎诚翻了个白眼,看著这漂亮的眼睛却没有一丝动容,隨手拿起一边的枕头给她脑袋来了一下。 “唔一” 薇妮西婭闷哼一声,皱眉翻了个身:“你先把我鬆开。” 黎诚见识过龙主欲望幻影、成年吴桐、魔女这些漂亮到妖冶的女人,压根不吃薇妮西婭这一套,只是淡淡丟开枕头,让薇妮西婭像只大肥虫一样在床上挣扎。 “那就大概率和卡萝尔没关係了。”他看薇妮西婭的反应不像作假,摸了摸下巴:“ 那就是你自己想的?” “你的各项身体素质都完全超越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如果能研究出来你为什么能这么强,完全能攻破目前困在第七所面前的技术壁垒。” 薇妮西婭突然亢奋起来:“说不定你的孩子也能如你一样一—” “想拿我的孩子做实验?”黎诚听到这里心情有了些波澜,不由得皱了皱眉。 “当然不是,第七所会把他当宝贝一样养大。”薇妮西婭也皱眉看了他一眼,反而批评道:“有没有点科学素养?孤本你也想著做破坏性实验?” “精子体外培养本来就难,你一次能给多少?养出一个孩子算谢天谢地了,到时候就是我们第七所的宝贝疙瘩,抽几滴血我们都得心痛。” 黎诚脸都绿了:“体外培养?你的意思是你今晚得手了以后要回去掏出来?” “掏出来?”薇妮西婭愣住了:“为什么要掏出来,当然是第一时间送回实验室保持活性啊。” 场面顿时一静。 黎诚立刻反应过来,皱眉看著薇妮西婭:“等下,你刚刚说隔著单层玻璃里头做外头看是在干什么?” “给马取精啊。” 薇妮西婭有些迷茫地看著黎诚:“你不是东方来的吗?没见过日本和香港的赌马场给种马取精吗。 “我连同款的橡胶手套都带来了,一会你坐著就——” 黎诚忽然释怀了,冷笑一声提起被被子包裹著的薇妮西婭走到窗户前。 “別,別!” 话说到一半的薇妮西婭有些慌张,奋力蠕动摇摆著:“绝对会摔出毛病的,明天我还有现场实——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诚轻飘飘往外头一扔。 不过以黎诚的力量控制,这被包裹著的女人只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连疼痛都没怎么感觉到。 “算了,这人真是。”薇妮西婭略微鬆了口气,挣扎一番,发现还是解不开,只得泄气大喊求救起来:“有人吗?来个人给我解开!” 旁边的女僕围著连话都不敢说,也没人敢上前给她解开。 “又不是什么宝贝——真抠———”薇妮西婭嘟囊两声,奋力挣扎起来。 黎诚后退两步,从窗边离开。 释子从黎诚体內钻出来,黎诚看著她,释子也抿著嘴看著黎诚,表情有点扭曲。 “怎么?脸抽筋了?”黎诚一挑眉。 “没有,噗一—”释子没绷住,噗一声喷了出来,看得出来已经憋了好一会儿了。 然后就围著黎诚转,一边转一边咋舌:“呵呵,喷喷,真是。” “別笑。”黎诚面无表情一把捏住转圈圈的释子后颈:“我这边建议你憋著。” “急了。” 释子歪嘴一笑:“不用你来,我自己,来。” 说完老老实实钻回黎诚体內。 第246章 孙潜 第246章 孙潜 第二天黎诚起了个大早,他一直有早起练剑的习惯,最近蛋尤说他刀术堪堪入门,让他造把古苗刀来用,他还在为此头疼。 就古苗刀那个锻造方法,每年要收集自己那个年龄的血液,还要十六年,自己现在都这么大了,该怎么搞呢? 自己最近也確实感觉到自己的剑法到了瓶颈,死板地练下去没什么用,索性最近早起都没练刀。 而是在练棍。 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宝剑隨身藏。 能藉由疯狂的死亡强行达到蛋尤最低限度的要求,大概也彰显著棍法容易速成的特性黎诚的棍法只有精湛出头,连予法都不如。 据蛋尤所说,九黎八十一寨的好小伙子十六岁的时候都比他强不知道多少倍,其中依依者已经开始练真正登堂入室的技艺,也就是蛋尤口中下一阶段所能学习的技法。 黎诚说实话还挺期待蛋尤的法门的,这是自己东拼西凑的能力里唯二成体系的路线, 比另外的“祝由”更合自己胃口。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倒不是说祝由术不如蛋尤的纯粹武力,只是自己不太喜欢这种强行驱使他人的术法。 无论是“祝”还是“咒”,都存著些强迫的意味,不怎么符合黎诚的心性。 更何况祝由术有一卷被毁了,算不得完满。 黎诚从一旁的女僕手里接过长棍,慢慢从楼梯上走下去。 昨晚那个老管家看著黎诚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黎诚稍稍有些疑惑,但是也没觉出几分不对,便也懒得询问,提著棍子就走到了庄园的园里。 伴隨著清晨泥土和露水清新的香气,黎诚瞧见园里躺著一卷卷好的被子。 女佣们不约而同绕过了这被子,假装没有看见。 薇妮西婭自然不会在离开的时候把被子老老实实捲成这个模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黎诚揉看眉心走过去,冲看被子踢了两脚。 “喂!” 薇妮西婭从睡梦里惊醒:“呀!” 她下意识想揉眼晴,却腾不出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困在被子里。 黎诚蹲下来,有点无奈:“你就这么在这里躺了一晚上?” “我睡得还挺香的。”薇妮西婭老实道:“所以你想通了吗?” 她淡红色头髮上沾著清晨的露水,大概昨天晚上才打理好的头髮又变得乱糟糟了。 黎诚冷哼一声,算是反应过来刚才管家那奇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你就在这呆著吧。” 他起身走开,拿著棍琢磨起了蛋尤那天一边打杀他一边念的棍术基础,尝试著套起招来。 薇妮西婭打了个哈欠,瞧了一阵,忽然开口问道:“你练的这些和你的身体素质有关吗?” 黎诚不为所动,手中棍子摆扫掛劈,自顾自演练著蛋尤所使过的招式。 薇妮西婭本来还兴致盎然地瞧著,似乎想从这里头看出些端倪,但是黎诚身体素质的强化基本和这重歷史无关,她半天没瞧出来什么玩意,又有些犯困。 黎诚微微闭上眼,又和蛋尤过了两招,果不其然还是和当初一样一棍打死,这些天当初自己那一棍反击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他嘆了口气,丟开棍子,招呼个女僕过来收好,就提著薇妮西婭走到庄园前停车的地方。 隨手把薇妮西婭往车里一塞,解开被子,给司机使了个眼神,道:“你自己先去吧上午我要去办些事,下午再去所里。” “你上班第二天就翘班?”薇妮西婭瞪大了眼晴:“不是,今天你时间都安排满了啊。” 黎诚懒得理他,拍拍车门,司机立刻落锁开动。 薇妮西婭从被子里挣扎著,就听见黎诚幽幽道:“一会儿你可想好了,这摔一下多久没办法去所里?” “这可不比庄园二楼。” 等薇妮西婭彻底挣脱开时,车的速度已经提了起来,薇妮西婭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才想到黎诚所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门。 她咬看牙,命令道:“送我去第七所。” 司机是卡萝尔安排的,自然知道第七所在哪里,当即鬆口气一骑绝尘而去。 而另一边黎诚坐上另一辆车,报出了听风客给的那个地址,想著先去见一见北美这边的那位负责人。 车子开得很快,卡萝尔给黎诚安排的司机都是熟手,很快就载著黎诚来到了他所说的地方。 “到了,先生。” 黎诚开门下车,回头了司机一眼。 这司机是忠於卡萝尔的,他必然会向卡萝尔报告自己的行踪,不过自己也无所谓,卡萝尔和自己也不过是合作关係。 她应该也不会不识趣地来深挖自己的秘密,毕竟自己对於她的价值目前还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珍贵得很。 她会照顾黎诚的情绪。 黎诚不再多想,往这房间里走了进去。 按照听风客给的详细信息,在巷子里转了几圈,最后上铁质的楼梯,停在一间平凡的小公寓前。 这种被隔断开来的小公寓专门租给在圣弗朗西斯科求存的小员工,虽然这里现在以及未来將是世界財富流转的中心,超过世间七成的財富都將在这里流转,但是很可惜,这里的人也不全是富豪。 黎诚並不惊讶於孙潜住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如果孙潜想要个好住处,那当然很简单, 只是他估计懒得换而已。 上前敲了敲门,门里走出来个穿著规整制服的中年职员,有些困惑地看著黎诚:“您是?” 黎诚上下打量这人一番,就认定他绝非孙潜。 禿顶,黑眼圈中,一身烟味,而且身上貌似整洁的黑色西装袖口已经有磨破的痕跡西装內衬也有些掉色。 看他这模样正要出门。 这一切都说明这男人只不过是个小职员,还是那种压力暴大的小职员。 孙潜就算再怎么偽装,也不至於偽装这么大劲。 里头又钻出来一个男人,留著胡茬,拍了拍前头那中年男人肩膀两下:“来找我的。” 中年男人会意,嘆了口气:“你们谈吧,我先去上班了。” 黎诚微微侧开身子,让中年男人过去,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后来出现的男人。 男人也打量黎诚一番,稍微露出个笑容:“不错,好小伙子,和听风客讲的一样。” “看来听风客已经和您说过我了。”黎诚不卑不亢道。 第247章 小小的考核 第247章 小小的考核 面前的男人留著碎碎的胡茬,看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穿著宽鬆的衬衫和休閒裤,留看平头。 本来很精神的一个模样,却因为没有打理的胡茬显得有些颓废。 “嗯,黎诚一一对吧?”男人让开一个位置,示意黎诚进去:“进来吧。” 黎诚皱了皱眉,虽然他並不忌惮弄脏身体,在战斗的时候浴血也是常有的事,但有轻微洁癖的他非必要还是会不怎么愿意走进这样乱糟糟的地方一透过打开的门,黎诚能瞧见里头入门鞋柜上摆著没打扫乾净的隔夜食物,有一股发酵了的酸味。 “要不———”黎诚试探著问:“赏脸和我吃顿饭?饭桌上聊?” “不必了,进来吧,里头安全些。”孙潜微笑道。 黎诚便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跟著孙潜走了进去。 房间里头倒是还算整洁,只不过不大,就十几个平方,小小的空间里还摆著两张床一张估计是之前那个公司职员的。 “你是新人,大概会很疑惑我为什么住在这种地方。” 孙潜把一张床上的东西隨意收拾一下,解释道:“我们七个负责人前中期很少出手, 清扫异常歷史更多还是要由你们这种接受分发任务的人来完成。” “除非彻底確认了那几个最关键的角色,在这之前我们都要保证自身的隱蔽。” 他挥挥手,这小房间周围立刻浮现出一圈圈早就布置好的淡蓝色的符文。 “卢恩符文,我的能力之一,我封禁了这里所有与命运相连的丝线,除非对方持有与我强相关的东西,否则侦测预言不到我。” 孙潜淡淡道:“不仅是我们在猎杀他们,他们同时也在猎杀我们。” 说到这里,那些淡蓝色的符文再度隱退下去,沉没进墙壁里。 孙潜又笑了笑,朝黎诚伸出手,微笑道:“认识一下,孙潜,隶属於中国行者监察会,目前是这次清扫任务北美洲的总负责人,负责这次北美区块的军国主义余孽清扫。” 黎诚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又略微有些疑惑:“难道高天原有能力猎杀你们七个人吗?” “单凭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高天原確实不足以抵抗我们。”孙潜笑著解释道:“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他们是否有联繫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能力。” 黎诚挑了挑眉:“第二重异常歷史的人也能行走歷史?” “不,只有行者能行走歷史,但是总有行者会被第二重异常歷史所诱惑。”孙潜解释道:“你知道的,属於“行者』的东西,很容易带出异常歷史。” “而第二重异常歷史恰恰一人成军。”孙潜肃然道:“不过他们展开一次的消耗巨大,对你们这种未成神而且还並非行者监察会中的一员,是不会轻易浪费资源的。” 黎诚瞭然,可又问道:“那总归是要兵对兵將对將的,你们——” “先蚕食小的,最后再决战大的。”孙潜笑了笑:“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上才最方便。”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七个负责人只是害怕被反应过来的高天原集中力量围剿, 而不得不在前期隱藏自己。 “还是来说说你吧。”孙潜见黎诚没有异议,招招手,淡蓝色的卢恩符文扭曲形成一片光幕。 “虽然听风客说你天赋不错,但我还是要问问你目前战斗力如何?” 黎诚想了想:“用什么来评判?” “你在官方曾经有甲级的战力评级吗?” “没有。”黎诚微微摇头,想到当初思故人第一次见自己,给自己的肉体评了个乙级。 就是不知道自己目前在那之后经歷过神授洗礼,小阴天子血脉加成之后,身体素质能不能算得上甲级。 “那我现场给你评个级,方便吗?” “没问题,只是—”黎诚上下打量这狭小的出租房一眼,挑了挑眉:“我倒不是自大到认为能打破一位神的布设,只是这房间里其他的东西被毁掉了不会有些麻烦吗?”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面对面坐著就行。” 孙潜搬来一张小桌子,放在二人中间,盘腿坐下,朝黎诚伸过去一个坐垫:“请坐。” 只见他將双手摊开放在桌子上,微微按了按把桌子设稳,又从一旁取来两双没开封的木筷,轻轻打了个响指。 这四根木头筷子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卢恩符文,片刻后缓缓暗淡下来,四根木筷呈现出漆黑的纹路。 他举起木筷两两敲了敲,木筷碰撞间发出铁石交撞的清脆响声。 孙潜满意地笑了笑,等到黎诚也坐下来后,丟给他两根:“规则很简单,在这桌面內,手腕不得挪出桌面,但同时小臂必须与桌沿接触,不能分开,否则算负。” “你我双手各持一筷,以筷为剑,在这小桌上交锋。” “这筷子在打到人手的时候会自动变软卸力,但会在手上根据力度显出不同的顏色所以你不必担心受伤。” 孙潜看著若有所思的黎诚,提醒道:“不要小瞧了这种桌上比剑,对力量、速度、判断力、控制力都有著相当苛刻的要求。” “这方小桌只是普通的木桌,以你我的视角看来十分脆弱,而且你发力的手始终要紧贴著小桌,一个不慎就会把它震裂,所以这很考验你对周身力量的掌控。” “在这基础上,你还要想著发力与我对抗,小臂不能离开桌沿,限制了你移动的位置,你不得不对进攻防守进行取捨。” 孙潜微笑地看著黎诚:“不过,如果你想考较术法之类的,也有其他办法,我只是听听风客说你的能力更偏向於近身搏斗的剑技。” “就这样吧。”黎诚不甚在意,小臂贴著桌沿,举起木筷適应了一番,微微点了点头:“现在开始么?” 孙潜也將手臂贴在桌沿,持著双筷微笑著看著黎诚:“我终究以大欺小,你来先攻。” “好。”黎诚深吸一口气,也不谦让。 面前的孙潜可不是塞巴斯特亚诺那种草包神,自己在他面前大概就和普通人在自己面前一样脆弱。 第248章 木筷交锋 第248章 木筷交锋 黎诚掂了掂手上的木筷,经过卢恩符文的洗礼,这筷子仍旧和原来一样轻飘飘的,可是入手却冰冰凉凉,宛如金铁。 黎诚持著筷子,略微顿了顿,右手木筷以剑术中常见的一式侧刺而去。 孙潜挑了挑眉,微微回臂按筷,將这一刺按下。 可黎诚这一剑也只是虚招,抬手將手臂拉开到极限,大拇指下按,將木筷“点”向孙潜的手背。 这一招不似剑招,更似矛法枪术。 可孙潜另一只手的木筷似乎早有预料,轻飘飘刺向黎诚的手腕:“小心了。” 黎诚眉头一皱,左手的竹筷也同时以孙潜应对的方法下按,试图以孙潜应对的方式来应对孙潜的这一刺。 “哦?”孙潜笑了笑,手臂一收,筷尖一摆,又变个角度,非得逼黎诚放弃右手的刺背不可。 黎诚见状,右手仍旧下压,左手的筷剑化压为劈,朝著孙潜的右手劈下。 孙潜轻巧地一鬆开左手的筷子,手臂沿著桌沿下滑,躲开黎诚刺背的同时探手捏住落下的木筷,往黎诚手腕处抹去。 若是让他抹到了,这一筷恰巧又能迎上黎诚左手的攻势。 可黎诚却不慌不忙,手臂顺著竹筷抹的方向平移,竟然没让这一筷在自己身上留下任何顏色来。 “好著!” 孙潜感慨一声,知道自己这一抹已经彻底被黎诚看穿。 自己松筷接筷固然洒脱,可无有距离也无蓄势,不过凭著摩擦要切开黎诚手腕,这名叫黎诚的年轻人电光火石之间就瞧出了自己这一精妙反击的缺陷,腕隨筷走,如附骨之疽,黏在了他的筷上。 这不仅要极强的力量控制,还需要对自己力度的极精准把握。 可黎诚的动作还绝不止於此! 孙潜另一只手的筷子猛地被架住,在整个房间里发出“錚”一声喻鸣。 黎诚化劈为提,拉开孙潜右手的同时,左手舞了个,指尖一动,反握住木筷,朝著孙潜右手手腕扎去。 “那便由你。”孙潜笑道。 这一扎將孙潜变招不及的手腕扎中,可另一边想要提拉孙潜刀锋的那边却吃了亏。 黎诚只觉一股沛然巨力从木筷上袭来,虽勉强握住了木筷不至於鬆手脱落,可虎口指尖仍旧一阵发麻。 他皱了皱眉,身上纹血之煞悄然浮现,顶住孙潜这一筷的同时缓缓移动小臂,控制著自己的力度。 不能大也不能小,大了会脱离桌沿,小了又拦不住这支援的一筷,若是让这筷支援过去,自己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小小优势又將化为云烟。 “这般力度也能控制好力气,不错!” 孙潜对面前这人的武艺有了些计较,可还想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便不再留手,笑道:“接下来是快攻,你可注意了。” 黎诚感觉左手一松,孙潜竟是鬆开了对这边手的支援,另一只手任由黎诚点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跡。 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妙,自己右手虽然扎中孙潜左手手腕先得头筹,锁死了孙潜左手, 但自己右手手腕因为和孙潜木筷完全贴著,孙潜同样限制著自己。 而后便是如狂风骤雨般的筷击! 点、劈、提、拦、鉤、挥,这根小小的木筷在黎诚眼中如刀似剑又如枪矛棍戟指,亦如十八般兵器变化莫测。 几轮进攻下来,孙潜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原本他已经试探完了这年轻人的应变与力量控制,该瞧瞧他的肉体强度了。 他本该在他雨点般的打击下勉力支撑,最后被自己打出些顏色,好让自己分辨这年轻人肉体强度如何,够不够甲级。 可这年轻人全拦下来了! 黎诚右手与孙潜僵持著,左手一筷与孙潜的攻势对接,硬是將雨中中的所有雨点全都拦了出去! “还能更快吗?”孙潜饶有兴趣地问道。 原本的雨点风雨大作,进一步化为了狂风骤雨,孙潜竟还能加速! 这一加速,黎诚已经有些瞧不清孙潜握在手里的木筷了,可他心头募然浮现起被蛋尤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一天,自己唯一挥出反击的那一棍! 蛋尤的棍法其实更偏防守,黎诚能瞧出来。 当时自己能反击中蛋尤,全凭蛋尤以防守的棍式强打进攻,露了个不算破绽的破绽, 自己直觉一中,这才打中蛋尤。 此刻黎诚似乎觉出了些意味,可却抓不住那道灵机,在孙潜的进攻下终是败下阵来, 手臂上只在片刻间就啪啪啪被打中数下。 一点也不疼,却带著不同的顏色。 孙潜缓缓收手笑道:“还不错,虽然没有甲级的水准,但是也只在一步之遥了。” 黎诚嘆了口气,隨著孙潜的收招,自己更没机会去抓住那一抹灵感了,只得露出一个客套的笑:“我知道了。” “嗯——”孙潜打了个响指,四根木筷上的黑色纹路消退,逸散出许多破碎的卢恩符文:“你应当还有別的手段,我这里有三个目標,你看看你愿意去清扫哪个。” 他从一边扯了三张白纸,上头浮现出点点淡蓝色的文字。 黎诚心里感慨一声卢恩符文真好用,接过三张纸看了一眼。 第一张上头是一个年轻女人。 “这是个乙级的行者,是个龙血术士。”孙潜解释:“她的肉体强度和你差不太多, 但是血脉里自带好几种法术,稍微有点麻烦,是这三个人里最弱的一个。” 第二张上头是一个半边身子都泛著金属光泽的中年男人。 “也是乙级,半机械人,如果你有专门针对机械的手段最好,我建议你选他,他算比较適合你的。” “如果你选他的话就要记得小心这里。”孙潜指了指他仿佛燃烧著火焰的心臟处:“有个永恆燃烧的火炉子,最极限温度能达到太阳表面温度,那时候就是他搏命的时候。” “这个呢?”黎诚看向第三个。 “这个最危险。”孙潜摸了摸下巴:“评级有甲级,但是身体最弱,和普通人差不多。” 黎诚看著纸上十三岁左右小男孩的画像,挑了挑眉:“小孩?” 第249章 猎杀目標:汤森·蒙里安 第249章 猎杀目標:汤森·蒙里安 “把自己转成长寿种后的外貌蜕化而已。”孙潜摆了摆手:“他—一时半会有点说不完,你想好了我再给你具体的信息吧。』 毕竟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尝试主动猎杀行者,黎诚举起那张半机械人的纸,听人劝吃饱饭,不如就按孙潜所说选这个。 “和我细说一下这个人吧。” “稍等,在这之前你需要填些文件。”孙潜立刻拿出来一堆文本:“这是必要的流程”” “这么多?”黎诚看著足足有三四厘米厚的纸张,不由得愣了愣,想到听风客说的和他们打交道会“比较麻烦”。 “组织內讲究一个有头有尾,隨时追责。”孙潜摊摊手:“这些目標都是由我筛选出来猎杀的,我必须对这次猎杀负责。” “万一在后期清查猎杀细况时发现我以权谋私,將我的仇家打为叛徒,那岂不是我玩忽职守玩弄权力?” 黎诚若有所思:“怪不得——— 孙潜笑了笑:“而且一重歷史一旦清扫过,接下来除非特殊情况,现实世界中二十年都不会进行再次清扫,负责人的权力极大,如果出了个叛徒,偷偷留下了一条缝,那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滥杀还是少杀,我们都要为此负责。” 黎诚心头一凛,二十年,足足八十次常规行走,而八十次常规行走引发的时间错流那重歷史的时间估计都能过去五百多年。 让別有用心的背叛行者在一重歷史里深耕几百年难以想像有多危险这责任可比想像中大不少。 第二重异常歷史的钢铁洪流发展起来简直不可抵挡,就连背负著责任来清扫的神前期都必须蝇营狗苟般藏著,等到后期彻底锁定了敌人才敢发起决战。 虽然不知道第二重异常歷史是如何控制行者的,但总不能所有心怀雄心壮志的人去了第二重异常歷史都被利益诱惑腐化了吧? 黎诚嘆了口气,心中去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心又淡了几分。 黎诚从未看轻其他行者,行者中固然有玛夏那种乐天知命的,但也有胸怀野心的英雄,如果单纯以利益诱之,背叛行者怎么可能成为现实行者的心腹大患? 要知道行者里最不缺的就是梟雄了,就算是那个最小丑的塞巴斯特亚诺,目前也给自已留下了不小的麻烦没有解决,还夺走了自己用作搏命底牌的人神桃枝。 想到这里,黎诚也不再多犹豫,接过孙潜递过来的文件仔细阅读了起来。 这些文件与其说是在为难黎诚,不如说是在限制孙潜作为负责人的权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孙潜微微眯上眼,没管黎诚,眼中泛起一阵卢恩符文的蓝光,似乎在操作著什么。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黎诚翻文件的轻响。 黎诚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是阅读的精度很高,这是一名优秀的侧写师必备的速读能力,毕竟並非所有时候他都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整阅读线索。 仅仅过去了半小时,黎诚就看完了这堆文件。 其內容主要还是针对孙潜,强调这次任务的目標是由孙潜发放,以及一些猎杀的规矩和责任分配,诸如猎杀过程中所带来的现实影响一类的处理。 黎诚倒是看得不算吃力,也没看到多苛刻的要求,整理整理把这一堆又还给了孙潜。 “看完了?” “看完了。” “有什么问题吗?” “其他的倒是没有,主要是这条一一”黎诚沉吟一小会儿,还是翻开指著某一页问道:“这上面所写的『为防备猎杀者猎杀后產生不良影响,在猎杀完成后三月內,每月需再度与工作人员宣誓自己並非军国主义行者』。” “这条啊·—” 孙潜嘆了口气:“以前是没有这条的,七年前第二重异常歷史中科技突破了,在部分重要的背叛行者体內种下了一种名为“裂颊』的机械植物。” “哦对,你大概不知道机械植物是什么—嗯你理解成一种植物类的硅基生命吧。” 孙潜隨口解释了一句,又淡淡道:“在猎杀者杀死背叛行者后,裂颊会自动寄生到杀死它宿主的人体內,污染猎杀者的人格,让他往军国主义余孽的思维方式扭曲。” “这个过程极度隱蔽,几乎无人能察觉。”孙潜摇摇头:“除了宣誓分辨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办法祛除?”黎诚眉头紧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不得不思考猎杀的必要性。 自己可不想被这玩意扭曲心智。 “当时確实没什么好办法,检测出来也就能等著那些人心性大变,为此裁定者暂停了那一年的猎杀行动,毕竟靳家那位都——.不,没什么。”“ 孙潜原本感慨著,忽然又觉得和小辈说这些话不合时宜,摇摇头没接著说下去。 可是黎诚耳朵多尖啊,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靳家”这个关键词。 当初—-来找自己拿桃子的那位月兔折枝,记得就叫——“靳羚”。 能被孙潜称为“那位”的人,黎诚猜想就是靳羚所属的北京靳家的某位大佬。 暗暗將这个细节记下,黎诚表面上不露声色,继续听了下去。 “但是一年后裁定者们就从茫茫多的歷史中给出了解决办法,现在只要在一年內发现,我们都能帮助祛除裂颊,而且一点后遗症也没有。” 孙潜笑了笑:“在那以后这条规矩就留了下来,以防万一。 3 “我明白了。”黎诚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这些我都看过一遍了,没其他问题了。 孙潜闻言,从私人空间里掏出来个其貌不扬的印章:“文书共计三百六十七页,確认无误无疑惑?” “確认。”黎诚微微点头。 孙潜手里的印章忽然浮起,那一叠文件隨之飞扬,三百六十七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从纸上飘起,沉入印章內。 而后这吞噬了所有文字的印章在孙潜掌心压了一压,又飘过来浮在黎诚面前。 黎诚脑中响起一个娃娃软糯的声音:“请伸出手,我给您一式两份的印记,以后万一出了问题,您可在审查员面前出示该印记以免责。” 闻言,黎诚轻轻张开手掌,那印章落到他手里,印下一个三四厘米宽的繁复纹。 这纹慢慢变小消退,但黎诚能察觉到它隱藏在自己的皮肉之间。 “好了,这是你猎杀目標的具体信息,你拿回去慢慢看吧。” 孙潜看了看手錶,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黎诚,耸耸肩:“我也有其他事, 就不多奉陪了。” 黎诚微微点头,接过文件:“那我也不多打扰了,再见。” “再见。” 孙潜微笑看向他点头,黎诚不再客气,扭头走出了这狭小的房间。 “汤森·蒙里安,34岁,英国人,危险程度:乙级。” “目前已知仅仅行走过三重异常歷史,其他行走均为重复行走。” 黎诚看著手上的文件,微微挑了挑眉。 “目前已知能力主要有三种。” “一、针对半改造的心臟所建立的『炉火核心』战斗体系,能將体力燃烧为动力,且燃烧隨时间推移越发猛烈,拥有越战越勇的特性。” “在其心臟显露出苍白色时为巔峰温度,该温度下,其速度、力量皆能勉强达到甲级水准,但其本身肉体强度不足以长时间支撑,往往仅用来爆发,爆发时长不超过五秒。” “机械系能力对其心臟有部分影响,若有猎杀者持有机械干扰类能力,优於对敌。” “二、为弥补机械心臟燃烧,所获得的胃部特化。” “该能力让他能消化绝大多数物体,对消化类毒素具有强分解能力,且因为一號能力的存在,他本身为半机械化身躯,对毒素的抗性更进一步,故不推荐毒类能力接取该任务目標。” “同时,此强化能力也对法宝一类具有强克制效果,被其吞入腹中的法宝道具將被暂时剥夺使用权(並非绝对)。” “三、於此重歷史中获得的『画皮鬼”能力,让他具有变换身形的能力,但本人偽装能力一般。” “此能力遮掩了他半机械人的特徵,使用粗浅,未见其他开发。” “目前所处区域,北美洲圣弗朗西斯科以北马林半岛特特里城城北富人区,具体位置不明。” 黎诚坐在车上,皱眉看著孙潜给他的这些情报。 “这么详细啊——” 黎诚嘆了口气,感觉到了组织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 也是,各种发展方向的行者聚在一起,彼此之间查漏补缺互相弥补,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超乎黎诚的想像。 接下来的几页里详细地写著汤森的情报,爱好、外貌、小动作习惯,甚至连他平时看片的xp都列了出来。 卡萝尔安排的司机坐在司机位目不斜视,一直静默地等待著黎诚出发的命令,连一句废话都没问。 黎诚一边翻看著这份情报,一边思索著该怎么去找汤森。 “麻烦给我一份马林半岛的地图。” 黎诚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司机点点头,从一旁的车架上取下一份地图,点了点,找到其中一张,拉开来伸给黎诚。 “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黎诚眯眯眼,看著这极度详细的地图,略微有了些计较:“按他的性格大概他会常去这几个地方。” 心底有了点数,黎诚也不多浪费时间,自己今天上午的时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既然自己接下了卡萝尔的合作委託,那就好好合作。 当即不再多想,点头將地图收起来,道:“去第七所。” “是。” “你確定?” 薇妮西婭有些焦虑地咬著手指,皱眉看著房间里的黎诚:“连续进行这么多项测试, 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她又补充道:“这几项测试之所以分在好几天进行,就是因为会对受测者的身体造成严重负担,虽然你的身体素质强得有些嚇人,但我们所测试的强度也根据你的身体素质有不少上浮,都是极限压力测试。” 黎诚擦乾净刚才那次活体负重测试中留在自己身上的药水,摇了摇头:“如果我撑不住我会说出来的。” “你最好会。” 薇妮西婭翻了个白眼,她可太懂男人了,有时候为了面子嘴比铁还硬。 “算了,我会实时监测你的身体状况的。”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那一会儿我让他们把第三间实验室整理出来,先尝试一下补充测试今天上午你没来的殖装混血適配。” “好。”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坐在那里看著薇妮西婭忙碌。 薇妮西婭看著下午测试出来的黎诚纸面上这些骇人的数据,已经见怪不怪了,脑子里想的是能不能把標准往上再抬抬。 她对黎诚昨天准点下班上午放鸽子下午又说要通宵加班的反覆无常一点兴趣没有,只要实验別出问题,黎诚这个宝贝副所长怎么办都行。 如果黎诚本身真是那种色中饿鬼,昨晚真就发生了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这女人大概真会屁顛屁顛跑回来把那些玩意掏出来。 甚至十个月后黎诚发现她生了个小孩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原定於十天完成的殖装共分为三个步骤,前五天在测试黎诚身体素质与適配殖装的时候,就同步开始部分殖装的生成製造。 第六第七天,彻底完成分部件的原型机,而后八九十天,与黎诚本人进行融合接洽实现殖装覆盖。 而在黎诚的要求下,算上开头第一天和放了鸽子的半天,仅仅是两天半,原定於五天的身体测试就已经彻底完成。 工作狂薇妮西婭都有些撑不住,黎诚更不用说,饶是他身体素质惊人,在这么频繁的极限压力测试下,偶尔也还要用一次归乡缓缓。 对此薇妮西婭有些不可思议,多次请求卡萝尔批下“採集“贾”遗传物质”的经费请求,但都是卡萝尔打回来了。 “什么狗屁请求?”卡萝尔批改的原话是:“这经费具体用途是什么?使用地在哪里?难道是带贾去?” 薇妮西婭在文书上甚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对,圣弗朗西斯科有著极多种类的妓女。如我观察,贾虽然冷淡,但性取向正常,应该会对其中一种感兴趣。” 只不过这请求回寄后,卡萝尔已经懒得回她了。 第250章 猎杀前的布局 第250章 猎杀前的布局 汤森在吧檯点了杯冰镇的啤酒,端著走到了吧檯最末尾,侧过身子看著台上的钢管舞表演。 穿著暴露的性感女郎涂著烈焰般的红唇,眼影化得很浓,亮的皮衣反射著酒吧里昏暗的光。 口哨声和起鬨声不绝於耳,有人高声呼喊著让她脱得更多些。 隨著钞票越来越多,女人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少。 尖叫声和喘气声充斥著整个酒吧,最后女人把全身衣服几乎脱了个乾乾净净,只留下紧绷著的胸罩和內裤。 这居然还是一场脱衣钢管舞。 钢管舞女郎脱到这时候调笑几声,扶著钢管在舞台上转了一圈,把客人们伸手递上来的钞票塞进勾勒出漂亮臀形的內裤里。 这酒吧无权进行全裸的脱衣舞,脱到这个模样就是极限了。 当地对色情行业管制相当严格,倒不是公序良俗所需,纯粹是因为两者所需要缴纳的税不同。 若是这种留著三点,欲拒还迎的色情擦边,所缴纳的税务只有彻底脱光的税务三分之而那些彻底脱光的酒吧才不在乎这些税务,它们往往在这之外有更赚钱的买卖,脱衣舞只是用来吸引眼球的方法。 脱衣舞女郎朝底下亮出一个飞吻,又扯出薄薄的胸罩,朝人群中丟去。 她捂著胸脯,没让自己走光,可那一瞬的画面还是让场內迎来了新一轮的热潮。 “拿到胸罩的幸运儿,今晚將和我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场下顿时哄抢起来,这是这位女郎一贯的谢幕。 虽然言语中带著相当份量的挑逗,但所谓“美妙的夜晚”也不过是共进晚餐的邀请。 最多楼楼抱抱,更进一步几乎没什么可能,因为这女人实际上是老板的头。 汤森静静看著这场火辣的钢管舞结束,仰头饮尽杯中的啤酒,起身朝著后台走去。 “先生,这里並不允许外来人进入。” 背著手的两个黑人拦住了他,见他一副白人样貌,不由得带上了些尊敬的口吻:“如果您想见沃尔娜小姐,还请提前预约。” 这个年代的黑人地位远远不如后来高,虽然也有著种族平等的告令,但底层的黑人本人也很难这么认为。 九年后的1921年,更是发生过名为“黑人华尔街大屠杀”的恶性种族主义袭击,而究其原因是因当地白人认为“六个黑人家庭拥有自己的私人飞机”。 “我有手令。” 汤森从怀里取出一份打著凹陷印子的薄卡片,微笑著递给这个魁梧的黑人:“我奉班杰明上校的命令,来和你们的老大谈一谈。” 听见这个名字,两个黑人面面相。 他们並非不知道这个名字,相反,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是白道黑道都不得不记住的重要角色。 班杰明·拉弗森,现美国海军上校,驯海级战舰金色珍珠號舰长。 “我进去和老大说一声。” 左边那个黑人持著薄卡片钻了进去,不过两分钟过后,里头的人就迎了出来。 “是汤森先生?” 魁梧的黑人低著头跟在这人身后,里头那人咧开嘴逢迎地笑。 “对。”汤森点了点头:“我代表班杰明先生来和你谈一谈接下来的事情。” 汤森和这人握了握手,这人热情地將他迎入了里屋。 十天后。 “脱衣舞店?”换了身衣服的卡萝尔皱眉看了看上头的招牌,用异样的神色看了身旁戴著墨镜的黎诚一眼。 她现在看上去像个贵族少爷,漂亮的金色长髮简单地扎起来,漂亮的脸蛋上稍微加了些阴影就修饰得立体起来,带著股子英气。 玛夏静静站在卡萝尔身后,她的模样也与平时全然不同,还换上了一身黑西服, “尊贵的卡萝尔少爷,如果你对我说的情报感兴趣。”黎诚耸了耸肩:“那就不要多问,看著就是。” “好。”卡萝尔微微点了点头,跟在黎诚身后朝著脱衣舞店里走去。 台上新的脱衣舞女郎还没上台,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 卡萝尔略微鬆了口气,一开始她还担心那些沾著汗水的內衣到处乱飞,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稍等。” 黎诚微笑著走进厕所,几秒后从里头走出一个满脸煞气的男人。 这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嘴角有一道长长的疤,半只耳朵被打烂了,眼晴倒是漂亮的深灰色,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气质。 这男人直直走到卡萝尔身旁坐下,朝著卡萝尔微笑。 卡萝尔瞧见这熟悉的脸庞,先是一惊,而后又反应过来。 “贾?” 黎诚顶著这张脸点点头:“看样子你对这脸应该不陌生。” “我当然不陌生。”卡萝尔淡淡道:“班杰明,海军上校,手底下有驯海级的战舰群,比我的势力还大。” 卡萝尔手底下仅仅有卡斯特洛·罗德斯號一艘驯海级战舰,其他都是家族为了保护战舰而派遣的护航舰队,隶属於家族。 而班杰明手下不仅有金色珍珠號,还有与之配套的一整套护航舰队。 虽然驯海级战舰的对抗中基本没有这些舰队的发挥余地,但背靠美国的班杰明的实力总归是强於卡萝尔。 “你变成他的模样干什么?”卡萝尔皱了皱眉。 “我其实也不愿意这么麻烦。”黎诚耸耸肩,却未说为什么。 孙潜给出的情报事无巨细,但是黎诚的猎杀可不是过去一刀给人砍了就完事。 其中有个硬性条件,就是需要將汤森的死偽装得儘量合理,而不引起那些主要猎杀目標的警觉。 这就需要黎诚在猎杀之前先为汤森设计一套说得过去的死法。 比如职场的倾轧,政治斗爭的牺牲品。 不能让那些大人物立马就怀疑到猎杀行动上,否则黎诚所能拿到的猎杀奖励將大大缩水。 黎诚微微嘆了口气,隨手整理了一番衣领,淡淡道:“多看,少说。” 卡萝尔没在意他稍微有些冒犯的命令,静静跟在他身后。 门口拦路的两个黑人照例拦住了黎诚,可黎诚只是一个抬眉,这两个黑人就感觉浑身一寒,在黎诚开口前立刻收回了挡住的手。 二人同时认出了这男人。 自家老大可是千叮哼万嘱咐,如果见著这位爷,可千万不能拦著。 黎诚横了二人一眼,一言不髮带著身后二人走了进去。 这两个黑人冷汗直流,庆幸自己反应够快, 这后台空间相当昏暗狭小,黎诚默默向尽头走著。 他心中早有了计较,根据孙潜给出的情报,这脱衣舞店的老板表面上是政治素人,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脱衣舞店老板。 实际上他直接隶属於班杰明,作为美国军方安插在黑帮间的眼线之一。 他本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子,可有可无,可是最近马林半岛的局势似乎出了点问题, 班杰明瞧见了些机会,要趁这机会在马林半岛也拉起来一支属於自己私人的黑色武装力量。 为此,他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汤森与这店的老板“霍普斯”对接。 汤森虽然是高天原的成员,但这並不意味著他明面上利益和高天原所掌控的那一支政治力量完全一致。 相反,他和高天原所掌控的那一支政治力量在明面上几乎没有交集,甚至效命於完全不属於高天原旗下的班杰明手下。 班杰明並不清楚汤森的具体身份,他和汤森的相遇完全是由高天原所策划的偶遇,也正是因为偶遇,班杰明才对汤森有著足够的信任。 根据孙潜给出的情报,汤森的第一要务是將班杰明策反,一艘驯海级战舰是目前在这重异常歷史中高天原所最在意的武装。 如果实在无法策反,且汤森身份暴露的情况下,他的第二要务就变成了斩首班杰明。 黎诚多番对比情报,又在这脱衣舞店蹲守好几次,终於是確认了汤森的行踪。 走过一圈,黎诚默默推开尽头的办公室的门,坐在长木桌前的椅子上仰首微微闭目, 等待著老板霍普斯的归来。 他很確信霍普斯並不在这里,因为霍普斯现在应该正在和罗德斯家族谈收购的事情。 卡萝尔虽然不明白黎诚为何要收购这间脱衣舞店,但她莫名相信黎诚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算事实证明这是他一时兴起,卡萝尔也不在乎这点小损失一一毕竟只是谈判而已, 如果真能把价格谈得合適,买下来也不亏。 等了一会儿,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黎诚微微睁了睁眼睛,听见一阵短暂拘谨的敲门声。 “进来。” 明明是霍普斯的办公室,黎诚却轻描淡写得好像霍普斯才是那个来访者。 大腹便便的霍普斯站在门口,额上的细汗都没来得及擦。 刚才那两个黑人保鏢在確认黎诚来了以后立刻马不停蹄跑去通知了霍普斯,霍普斯连和罗德斯家族虚与委蛇的时间都没有,就拋下谈判回来了。 他实在想不通老大突然来找他干什么,虽然自己名义上直属於班杰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年都见不上班杰明几面,更多的是和班杰明手底下的干部对接。 比如之前的那些干部,再比如最近的汤森。 黎诚眯眯眼盯著霍普斯,一言不发,只是仰在靠椅上盯著他。 霍普斯感觉到如刀子般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冷汗刷一声就流了下来。 半响,就在霍普斯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埋在哪里的时候,“班杰明”淡淡开口了。 “你知道最近有群日本人在这边闹事吗?” 霍普斯心头一凛,他当然知道,但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惊动班杰明?大佬必然是话里有话。 他脑筋狂动,只是一瞬间就忙回应道:“的確有,一群刚从日本溜过来的年轻人而已,前段日子和街头的法国人闹了点矛盾。” 接著又是长久的沉默,霍普斯心头一虚,慌了起来。 难道这群日本人有什么后台?还是说是某个家族在马林半岛埋的棋子? “班杰明”越不说话,霍普斯越是慌张,最后霍普斯只听“班杰明”冷冷一笑:“我下发给你的资源,怎么会出现在那群日本人手里?” 霍普斯脑袋里嗡地一下,炸成了一团浆糊。 “我我我绝无可能出卖家族的利益!”霍普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惶恐:“最近我根本没有拿到任何资源,况且汤森先生说您最近——“ “汤森?” “班杰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跪著的霍普斯面前,揪住他的头髮,强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你还敢攀咬汤森?” “不!”霍普斯也是人精,从黎诚这句话里就觉察出了问题,知道自己最后活命的机会就在这里。 如果他確信问题是出在自己手里,绝不会有这样的追问! 他杀自己,根本不需要自己明明白白! 那答案只有一个了,那就是班杰明也不清楚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现在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他必须把这件事在汤森来之前彻彻底底和班杰明交底,才有一线生机。 班杰明器重汤森,但班杰明不会完全信任汤森。 现在最主要的是自己的確不曾在汤森那里收到任何班杰明的援助,必然是汤森昧下了所有物资。 如果汤森也在这里,论信任度,自己是绝对比不上汤森的,到时候汤森咬死没拿,就是自己贪了还卖给对家,那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现在班杰明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对汤森也產生了些怀疑。 虽然自己的確问心无愧,但一一班杰明会在意杀错了人吗? 事后最多再多清算汤森一次,可自己是真死了啊! “我从来没有在您那里拿到任何物资!”霍普斯冷静下来,斩钉截铁道:“一美分也没有!” 他瞧见“班杰明”眼中杀机愈演愈烈,几乎要让他室息,可最后“班杰明”只是轻轻鬆开他的头髮,擦了擦沾上自己抹在头髮上的髮蜡的手。 “现在,汤森对你发下的所有命令,你都转达给我。” “班杰明”冷声道:“等到汤森下一次和你联繫后的第二天,会有专人过来找你。” “不要和他提起任何可疑的事情。”班杰明一边擦手一边俯视他:“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霍普森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如果这人是假的,那他怎么可能能完全掌控汤森的动向? 这是就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机密,只有班杰明一人知道的信息。 “我明白了。”霍普森喘著粗气,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再抬头看时,班杰明已经不知所踪了。 霍普森鬆了口气,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膛:“还好,还好。” 他眼中满是捡回一条命的庆幸,同时也带著一丝丝疑惑一一这足以惊动班杰明吗? 霍普斯走出办公室,挥手招来两个手下:“你们,去查查最近前段时间新出的那群亚洲人小团体。” 第251章 远东会 第251章 远东会 “所以,你让淳和大介来这边是为了这个?” 坐进车里,卡萝尔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你怎么確信班杰明给的东西没有到他手上?” “我不需要確认。”黎诚抹了把脸,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双方情报完全不对称, 我有无数种办法挑起他们的猜忌。” “你有情报链?” “你猜?”黎诚幽幽道:“我根本不需要知道班杰明究竟给没给物资,就算汤森真的手脚老实,全给了霍普斯,霍普斯也不知情。” “我甚至不需要知道真相,我只需要让霍普斯怀疑。” 黎诚看向坐在驾驶位的玛夏:“去大介和淳那边。” “但你知道霍普斯是班杰明的暗桩。”卡萝尔幽幽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黎诚耸耸肩,他不惮於用孙潜给的情报大扯虎皮:“你至少没有站在我的对立面。” “也对。”卡萝尔微微扬了扬头:“那么,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我不在乎你要走的大介和淳,我原本以为你要在马林半岛建立自已的黑社会,所以我没有投资。”卡萝尔淡淡道:“我知道你很聪明,不会把这当成我的小气。” “当然。”黎诚也淡然回应:“罗德斯家族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清楚地知道罗德斯家族若有付出必有所得的资本主义嘴脸,卡萝尔没有投资的意思是,不会对黎诚拉出来的这支势力有任何归属想法。 能借著罗德斯家族的名头发展自己的势力,卡萝尔对他相当厚道了。 “一个残骸,班杰明的残骸。”黎诚伸出一根手指:“罗德斯家族能在残骸上撕咬下来多少东西,我就说不准了。” “什么?”卡萝尔皱了皱眉:“你要对班杰明下手?” “不是我。”黎诚笑了笑:“是汤森。” 车辆停在一家麵馆前头,这日式装修风格的麵馆在马林半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马林半岛和圣弗朗西斯科通过赫赫有名的金门大桥连结,在原本的歷史中,这座大桥兴建於1933年,並於1937年完工,成为圣弗朗西斯科和马林半岛的主要连接点。 本来,1872年时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的建筑商就在建造中央太平洋铁路时,就预见了旧金山在西部地区的重要性。 他根据工程师提供的地图,设计了从旧金山到北部马林县的悬索桥,並向马林县监事会提交了这一方案。 但是由於这一方案成本比较高,而且轮渡尚能满足运输车辆的需求,这一方案最终被捨弃。 而在这重异常歷史中,1872年这一方案被美国政府所採用,金门大桥早了数十年就联通了马林半岛。 黎诚走下汽车,瞧见了蹲在麵馆前抽著劣质烟的淳。 “感觉怎么样?” 黎诚走过去,阴影投在他面前,淳太抠看见是黎诚,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本地的帮派不怎么友善..” 黎诚皱了皱眉,觉得淳说了句废话:“你是来和他们分蛋糕的,他们怎么可能和你友善?” “我们连一个地盘都还没接手呢。”淳嘆了口气,起身將烟碾灭,带著黎诚走进了房间里:“大介昨晚被一群人砍伤了,现在还在休息。” 屋里头的房门推开,大介从里头走了进来,上半身上有明显的包扎痕跡。 “马林这边的利益已经形成了固定的圈子,我们过来这段时间,根本没找到破开他们利益集团的机会。”大介看著走进来的黎诚,低声道:“昨晚我受了些伤,但是对面至少被我砍翻了两个人。” “送上门来的突破口。” 黎诚打了个响指,后退两步,把后头的卡萝尔亮了出来:“来见见你们老大。” 卡萝尔皱了皱眉,少年般的脸上露出肃然的冷漠:“罗德斯家族目前重心不会放在黑道势力上,我们在美国没有这个打算。” 黎诚笑笑:“我並非和罗德斯家族在谈。” 他盯著卡萝尔的眼睛,轻声道:“卡萝尔,我是在和你谈。” 卡萝尔瞳孔猛地一缩,她听出了黎诚的弦外之音。 他並未喊自己卡萝尔小姐,也未喊罗德斯家族,而是喊她卡萝尔,这个名字。 “作为卡萝尔,我需要付出什么?”卡萝尔眯了眯眼睛,万一她在家族斗爭中失败, 她也不忌惮留下一份足以支撑自己东山再起的底蕴:“我又能得到什么。” 黎诚笑了笑:“我对权力不感兴趣,只是我需要一个代言人,而你,卡萝尔小姐,你需要一份家族之外的力量作为你的保险。” “钱。”黎诚淡淡道:“你只需要出钱就好了,剩下的事我来搞定。” “而你得到的东西就多了。”黎诚微笑著说话,活像一个魔鬼:“地盘、权力乃至新的政治助力。” 黎诚微笑著看向卡萝尔。 “有趣—”卡萝尔想了想,轻笑一声,扭过头去问玛夏:“我手头上还有多少零钱?” “五万美金。”(注1) 1912年的五万美金,其购买力换算过来相当於现如今的一百五十万美元左右,但考虑到当时的经济状况,这五万美金实际上价值还要远远超过这些。 这时大部分工人时薪大约是在0.22到0.3美元徘徊,日薪大约在一个半美元到两美元左右。这还是经歷了八十年代几个大罢工,付出了共计上千人死伤之后得来的高工资。 歷史上第一位火车劫匪山姆-巴斯,第一次抢劫抢到了旧金山铸幣厂的火车,也才狂夺六万美元的金幣。 “五万一—这些都是你的了。”卡萝尔得到了这信息,扭头看向黎诚:“我需要留下什么呢?” “如果你愿意,就给这个帮派起个名字吧。”黎诚耸耸肩:“我说的我来搞定,不会让你有半点麻烦。” “嗯”卡萝尔笑了笑,没怎么在意这小帮派的成立,就当一笔閒暇时的投资:“既然你们都是从远东来的,那就叫远东会算了。” 注1:此处与前文卡萝尔承诺的工资与主炮一炮价格有出入,已全文修改。 当时未考虑1912年美元实际价值,按现代购买力盲填了数值,后查阅资料,更改了部分金钱比例。 第252章 虎入羊群 第252章 虎入羊群 “好。”黎诚点点头,对卡萝尔身后的玛夏说:“接下来的事,就不要带著她掺和了,你们先回去吧。” 卡萝尔皱了皱眉:“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黎诚轻笑一声:“当地的帮派已经把把柄都塞到我手里了,我如果不回应,那也太扫兴了些。” “更何况”他扭头看向大介和淳,轻声道:“马林半岛的亚洲人可不少啊,再没有什么比扯起旗子团结早有不忿的人更方便的法子了。” “你们之前联繫了多少人?” “十来个。” “在大介被打了以后,有人敢来找你们吗?” “没有。”淳摇了摇头:“一个来的都没有。” “那就好。”黎诚並不意外,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看来更容易激起仇恨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淳听不太懂为什么黎诚会这么说,大介只是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肩膀:“你答应过的, 只要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就帮忙把小百合带过来。”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这点你儘管放心好了,多养张嘴而已。” 他笑了笑:“希望他们真能遵循黑社会弱肉强食的那套理论,別到时候耍赖皮报警。” ““—”卡萝尔摇了摇头,她对这些也的確不感兴趣:“玛夏姐姐,我们先回去吧。 北“那小子下手真狠啊。” 昏暗的房间猛然被打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男人穿著带著铆钉的夹克,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深红色的长髮打著天然卷,看上去像是个希腊人。 实际上他是个法国佬。 因为淘金热的缘故,菲利波跟著祖辈移民来了圣弗朗西斯科,但淘金热发財的那批人里没有他的祖先,所以菲利波到现在在马林半岛也不过是个混的一般的混混。 说他是黑社会,倒有些抬举他的意思。 真正的黑社会佬基本不屑於干这种街头打架斗殴的活,也就这些穷得出水的小嘍囉还会拿著撬棍砍刀上街砍人收保护费。 而就这么屁大点利润的事情,最近还有两个日本人在这边瞎掺和。 菲利波吐了口唾沫:“那两个被那黄皮猴子打伤的人呢?” “喏。”角落里斜躺著两个有些狼狐的人影,一个佝楼著腰,胸口被大介打断了两根肋骨。 还有一个鼻樑歪了,因为自己有点积蓄,找医生简单地包扎过了。 那个肋骨断了的傢伙就没这么好运了,他本身也没钱,帮里几个兄弟也都是日光月光的主,现在只能忍著痛,蜷缩在角落。 所有人都看著菲利波,菲利波知道自己这次要是不拿点好处出来,那自己这小帮派是別想混下去了。 便从怀里掏出些钞票,故作大方地走到两人面前,蹲下塞到他们手里:“拿著,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个肋骨被打断的塞了五十美元,那个鼻樑断了的只塞了四十。 菲利波心里想的却是他妈的你们一群拿著撬棍的人居然被一个人打成这样? 大介再怎么说也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如果当初没被那个二代打压,应该很容易就在军队里头混出些名堂。 他们应该庆幸大介那天晚上没有拔刀,不然估计会出几条人命。 “那群日本人老实了吗?”菲利波骂骂咧咧两声,使了个眼色,让旁人带著这两个小弟去治疗,自己扭过头去看另一个人。 “几个日本人老实了,有个开饭馆的大清国人不怎么服,说自己已经给过另一家保护费了。”这小弟耸耸肩:“大清都亡了。” “大清国人?”菲利波笑了笑,抽出根雪茄:“最后怎么处理了?” 小弟很有眼力,凑上去点火点菸:“自然是教训了一顿——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大清国人有个女儿,长得很不错。” 菲利波笑了,他用指尖挑起眼尾往上挑了挑,戏謔道:“这样的人还能长得不错?” “哈哈哈,阿尔多夫,你要是饿了,就去妓院里多瞧瞧。” 阿尔多夫忙解释道:“確实长得不错,我感觉能卖个好价钱。” “拉上来给我看看?”菲利波確实来了几分兴趣,虽然这年头是个女的就能卖,但卖个好价钱还是仅限於那些细皮嫩肉的白人。 毕竟圣弗朗西斯科有钱的大多都是白人。 不一会儿,阿尔多夫背著个昏死过去的女孩走了进来,摆在菲利波面前。 “哟,这细皮嫩肉。”菲利波第一时间没瞧见正脸,只看见这女孩的手腕,白白净净没有茧子,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那大清国人还说自家以前是当官的呢。”阿尔多夫笑嘻嘻地说:“怎么样?” 他抓著女孩的脑袋把她头抬起来,露出一张娇滴滴的小脸蛋来。 緋红的眼角似乎刚刚才哭过,淡红色的小嘴全无血色,紧闭双眼楚楚可怜。 “还真不错。”菲利波喷喷两声:“確实好看,可惜是个黄皮猴子,不过估计有些特殊特殊爱好的人会感兴趣。” “我就说吧。”阿尔多夫笑了两声,隨手把这女孩丟到一边:“说回那个大清国人, 我感觉他手里应该还有不少钱,只是捨不得而已。” “女儿都在我们手上了,还捨不得拿钱出来?” 菲利波笑一声:“那就盯死他,多抠些出来,至於这女孩,我感觉能卖不少钱,到时候所有人都有赏。” 房间里传来一阵欢呼,可这欢呼声忽然被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我说,庆功宴的时候,怎么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隨著轻飘飘的一声质问,这房间大门被一脚踢开,菲利波瞧见昨晚揍的那两个人跟在一个男人身后慢慢走了进来。 “胆子这么大?还敢来我这撒野?”菲利波先是一愣,而后狞笑一声:“不长记性是么?” 可昨晚勇猛得一匹的大介只是默默后退一步,和淳一起守在门口,声音很轻:“我只是来帮著看门。” 他环视一圈,接著补充了句:“別让你们走掉一个人。” 菲利波他们顺手抄起房间里的铁棍和木椅,想要反抗。 大介前头那个男人不多废话,跳入战场如虎入羊群。 结果显而易见。 第253章 请客斩首 第253章 请客斩首 战局甚至不用过多言语,转瞬即逝黎诚甚至都懒得鼓起纹血之煞,十几秒后就如风捲残云般把那个法国佬脑袋踩在他从卡萝尔那里来的名贵皮鞋下。 若是打这么些实际能力还不如日本那两群倾奇者的黑帮,黎诚还要多费手脚,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周围哀豪声一片,断手的断手,断腿的断腿,可就是没一个丟了性命。 黎诚踩著菲利波的头,从一旁隨意抽了个椅子过来坐下,从怀里取出根来含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如何?” 菲利波见他叼著根,咧嘴刚要嘲笑,就被黎诚先一步把他胸口掉下来的那一大把雪茄塞进嘴里。 这些雪茄都算不上什么高档货,不过一根也能折合好几美元了,是普通工人好几天的工资。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让我很不爽。”黎诚碾了碾他的头,淡淡道:“本来想给你们个机会,我省点事,现在来看算了,我还是麻烦麻烦从零开始吧,免得有你们这些招我嫌恶的玩意。” 菲利波心头忽然泛起一阵不妙,美国的各大帮派之间有意在控制伤亡,毕竟政府盯得也很严格,但看这黄皮猴子的意思似乎是要赶尽杀绝? 靠! 哪怕知道不守规矩的人在这里绝对混不下去,但是这初来乍到的愣头青说不定还真不知道马林半岛的地下规矩。 想到这里,菲利波也端不住了,张口要求饶,可嘴被雪茄堵得严严实实,喊不出半句话来。 平日里他最中意的“史特莱文森”號雪茄的香味充斥著他的鼻腔,他却体会不到平日里抽菸的閒適感。 菲利波努力张大嘴,用舌头想把雪茄推出去,嘴越张越大,只听得咔噠一声,他居然硬生生把自己下巴张脱白了。 黎诚不甚在意,站起身冲大介和淳努努嘴:“全绑好,嘴里塞上,吊在外头,吊得別太高。” 嘴里塞是为了吸口水,口水越多,想发出声音越难。 不一会儿,外头的房檐上就齐刷刷掛上了一整排人。 这条街上东亚面孔的人居多,瞧见平日里在此作威作福的人被这样掛在房樑上,居然连多看两眼都不敢,都快步逃开了。 黎诚站在窗边静静瞧著这群懦夫,大介在后头低声道:“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一群乌合之眾。” “乌合之眾就对了。”黎诚只是默默笑了笑:“靠我们几个人只是散沙,最后还是要靠乌合之眾,而对於马林半岛而言,乌合之眾才最可怕。” “我们明天再来看。” 第二天清晨,当这条街道少有的巡警巡逻时,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等到他们循著血腥味来到这屋檐下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了让人惊恐的一幕一一屋檐上掛著好几十號人,整整齐齐,瞪著眼晴已经是具冰冷的户体了。 身上满是刀痕,没有一刀是精准致命。 嘴里的沾满了口水,黏糊糊的,这大概也是为何他们的惨叫没有传出去的原因。 “昨天我让你拿卡萝尔的介绍信去和这片区域的警官接触,接触得如何了?” “他收下了两万美金。” 在街道的另一边,淳和黎诚站在房间里,看著外头那死状悽惨的一群人。 巡警们出动了不少警力將这里隔离开,又將那些户体一具一具提下来,摆在地上用白布盖好,医生初步的检测是失血过多而死。 “接下来是钱的时候了。” 淳稍微有些意外:“还要钱吗?” “那两万只是让他记得你,是远东会对马林郡整个警务系统的敲门砖。”黎诚淡淡道:“现在才是你上下打点的时候。” “那我带多少合適?” “你自己看。”黎诚耸耸肩:“没办法解决我就让那个叫墨兰的人来,他应该熟。” 淳心头一凛,知道黎诚的確不在意这些,但自己不得不在意,因为一一多个人多分出份权力。 远东会在黎诚和卡萝尔二人的帮助下,做大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如果抓不住这机会,那只能怪自己是个废物。 “我明白了。” 淳点了点头:“只是为什么你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当时直接弄死他们不就好了?” 黎诚嘆口气,淡淡解答道:“你觉得我当场弄死他,然后再举著他的头,能笼络多少人?” “按之前我和大介笼络到的人来看”淳沉吟一阵:“大概很少,这边的亚洲人都被欺负惯了,不敢反抗。” “但是我们把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摆在他们面前,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动刀?” “大概也少,就昨天那个表现,能有一两个都是烧高香了。” 黎诚淡淡道:“那假如你和大介都把脸露给他们过呢?” 淳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有你和大介顶在前头,假如知道祸不及已身,就是羔羊也会化为恶狼。”黎诚指了指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傢伙:“喏,昨晚下手的就有这几个。” “那我该怎么做呢?”淳低下头,毕恭毕敬道:“该怎么说服这些人加入远东会?诱之以利?” “不。” 黎诚笑了笑:“用利益铆定的关係只在有家底的人手上牢固,像这种没有底子的浮萍,你该让他知道绝望。” “您的意思是?” 淳不知不觉已经对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带上了敬称。 “先和你巴结上的那个警官透个底。”黎诚淡淡道:“抓进去一批,打压一批,捞出来一批。” “请客,你和大介已经请过了。”黎诚頜首看著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尸体:“他们也心安理得吃下了你的宴席。” “然后是斩首!”黎诚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些杀气:“让他们知道我们远东会的东西, 可不是白拿的,仇,也不是白报的。” “把他们从牢里捞出来以后,给钱给地位,还有不服气的,就当出头鸟打了,这时候你是占著理,也是占著恩情的,他们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这样,远东会第一批成员也算勉强拉起来了。” 淳冷汗刷一声就流下来了。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那万一以后” “以后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不对,远东会也將成为马林郡利益瓜分的团体一员。”黎诚微笑道:“有钱、有权、有尊严,相信那时候的他们也不会当蠢货,再来当那些人口中的『黄皮猴子』。” “拉起来第一批,你和大介又不是草包。”黎诚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马林半岛一直没有一支有背景的黄种人黑帮,我们將是第一支。” 黎诚站在床边,静静凝视看床上的女孩。 周围是消毒水和酒精混合的刺鼻气味,房间里亮著灯,安安静静的。 这间隶属於罗德斯家族的私人医院並不大,小病床上躺著的女孩也罕见地是个黄种人。 虽然由於卡萝尔奶奶就是个黄种人的缘故,罗德斯家族倒是对亚洲人没什么特別的歧视,最多就是有些不喜,不至於公开场合辱骂,毕竟要照顾老人家的感受,况且老人家的孩子还在掌权呢。 穿著白大褂的薇妮西婭著步子走进来,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她看著床上的女孩愣了愣:“你带回来的?” “对。”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別装睡了,醒了就起来吧。” 面前的女孩一点反应也没有。 薇妮西婭凑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女孩,伸出手摸了摸这女孩的脸,讚嘆道:“都说东方公主的皮肤像上好的锦缎那样光滑,稍微劣质一些的布匹在身上都会起疹子,难道这女孩是个公主?” 黎诚懒得纠正薇妮西婭这对东方奇怪的滤镜,忽然换成中文:“这个女人是个荤素不忌的变態,不想和她磨镜,我劝你还是醒来和我谈谈。” 薇妮西婭听不懂黎诚在说什么,但直觉不是在说什么好话,狐疑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黎诚,就瞧见床上的女孩蹭一下爬了起来,抱著被子恐惧地看著自己。 “你和她说了什么?”薇妮西婭又扭过头来问黎诚。 “我和他说你看不习惯比自己好看的女人,会把她毁容。” 黎诚耸了耸肩,隨口说了句应付薇妮西婭,薇妮西婭虽然有些怀疑,但却也听不懂中文,只好退开两步抱臂看著二人聊天。 黎诚警了她一眼:“呆站著干什么?倒两杯温水来。” “成成成。”薇妮西婭虽然情商不高,却也听出来是在暗示自己別偷听了,摇摇头走出房间。 “姓名。” 女孩抿了抿唇,用虚弱的声音说:“我很渴,能先给我水吗?” “姓名。” 黎诚只是重复了一遍问题。 女孩咽了口口水,勉强道:“陈丹君。” “大清国人?” “嗯。” 陈丹君只觉喉咙剧痛,那人餵给自己的药似乎有让人脱水的功效。 “跟著谁来的?” “我爷爷。” “你爷爷姓甚名谁,官拜几品?” 黎诚一眼就瞧出这女孩家境优渥,而且还曾经是那种大家闺秀的小姐。 寻常富商家里都养不出来这几分临危不乱的气魄,必须得是掌权,还得掌实权。 虽然女孩是握不了权的,但是和掌权的人待久了,也会不自觉染上几分待人接物的手段与气魄。 陈丹君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和自己一样黄种人模样的男人总比那些金髮碧眼的鬼佬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爷爷当回事。 “我爷爷名唤陈云开,从二品內阁学士。” “不够。”黎诚眯了眯眼:“可有武职在身?” 陈丹君苦笑一声:“若我爷爷有武职,怎让他这唯一一个孙女也教外人谋夺去,要卖入那烟柳巷之地?” 说罢低头婴唻哭了起来,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黎诚冷冷一笑,见著女孩不愿配合,还在动小心思,乾脆扭头就走。 陈丹君见状忙从床上撑著虚弱的身体爬起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哀嚎。 黎诚置若罔闻,只留下一句:“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交代了,什么时候再来同我认真说道说道。” 走出房间,就瞧见一旁端著两杯温水等了有一会儿的薇妮西婭朝他挤眉弄眼。 “你喜欢这款?” 黎诚隨手接过一杯润了润喉咙,淡淡道:“你进去送水的时候小心些,这女孩可没他表现得那么简单。” “有多不简单?”薇妮西婭有些讶异,隨手比了几个不熟练的动作:“难道她也和你一样,有练那种奇怪的东西?” 黎诚打了个响指:“是这个。” 释子揉著眼晴从黎诚身体里飞出来:“干什么?” 她左右看了两眼,没瞧见什么敌人,意识到黎诚只是手贱喊了自己一声,气鼓鼓朝黎诚翻了个白眼:“你!烦不烦!” 说完又飞了回去。 “她养了妖鬼?!”薇妮西婭瞪大了眼晴:“那你还让我一个人进去。” “放心好了,她不会妄动的。”黎诚摇摇头,將手中温水一饮而尽:“今天的实验有什么新的企划吗?” “有!当然有!”一说到实验,薇妮西婭眼晴一亮,把温水往黎诚手里一塞:“你去送给她,我准备下午的实验预热,是有关三代机的手臂部分,你记得把你的殖装带上。” 黎诚感觉有些好笑,再次推门进去把温水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喝吧。” 女孩端起水杯小口小口抿著,最后擦了擦嘴,轻声道:“我喝完了。” 她的眼角红红的,一看刚才就不是假哭,而是真哭过了,但黎诚並不在意她是真哭假哭,因为方才这女孩无论是甦醒后第一时间闭眼装睡偷听,还是那熟练的扮可怜的方式, 都让黎诚瞧出这女孩不是个善茬。 黎诚警了她一眼,想了想薇妮西婭,还是警告了句:“我知道你养著妖鬼,你如果不愿意说我也能和你耗著,平日里少放出来嚇人。” 陈丹君浑身一僵,低著头没让黎诚瞧见自己眼底的不可思议。 “他怎么知道我养了妖鬼?!?!” 甚至都不用小阴天子之臂,判官令下,妖鬼无处遁形。 早在那房间里,黎诚就瞧出来这昏迷的女孩体內存著一只实力不俗的妖鬼一一或者说,正在往护法神转变的妖鬼。 第254章 误会 第254章 误会 霍普斯在房间里紧张地步,外头终於传来一阵脚步声,汤森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汤森先生,您吩咐的我都已经搞定了。” 霍普斯鬆了口气,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盒什么东西:“三百个罐装妖鬼种子,都是生樱公司產的大头鬼,有质量保证。” “可惜最近生樱公司內部出了些问题,货源有些不稳,您知道的,日本现在———“” 汤森不耐烦地摇摇头:“不用和我提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接过盒子,也没有打开清点,只是掂了掂,微微点了点头:“效率很不错。” 他从怀里掏出几根金条,丟在书桌上,淡淡道:“好好干,目前班杰明先生的意思是要把这片区域都掌握在手里,最近美国政府很有可能在马林郡有很大的动作。” “大动作?”霍普斯有些困惑。 “和你说说也无妨。”汤森淡淡道, “生樱公司的主营业务部门有一部分被逃出日本寻求政治避难的一个女人分割了,现在那女人正借著罗德斯家族的势,在和美国政府谈合作。” “也就是说一—”霍普斯愣了愣:“要在马林郡建厂?” “对。”汤森微微点了点头:“这在美国的高层已经不是个秘密了,但你还是把嘴捂严实了,不要私自往底下透露。” “我明白的。”霍普斯心潮稍微有些澎湃。 虽然生樱公司的妖鬼生意在美国並不很好,但一个完全空白领域的巨头退场分割后能带来的利润当然能让所有美国企业为之疯狂。 但是听这描述,那女人似乎是要和美国政府合作。 也不知道罗德斯家族为何不直接垄断这门生意,而要给这女人站台? 汤森似乎瞧出了霍普斯心中所想,摇头道:“美国政府一共就三艘驯海级战舰,而罗德斯家族作为从日不落帝国走过来的老牌贵族,足足有五艘,比整个美国政府的海军力量还强。”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如果罗德斯政府还要在美国这里建厂,你觉得其他国家同样握著驯海级武装力量的古老家族会怎么想?” 霍普斯恍然,罗德斯明白美国绝无可能会放由它再多掌控一门新兴的生意,不如放出来制衡。 我能不要权,但我要利。 “所以——”霍普斯指了指天板,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那位的意思是?” “你的场子往大了做,把握住人,等工厂建起来了,你再成立工会。”汤森有些不耐道:“然后,该罢工罢工,该谈判谈判,只要人在你手里,大佬也能从罗德斯和美国政府手里分一杯囊。” 工会建立的初衷的確是为了工人谋福利,但一一作为一个没有监督者的组织,工会在后期极易变为与资本妥协的產物一一工会吃肉,而工人喝汤一一甚至可能剥削者又多了一个。 “可是大佬不是在为美国“多嘴!” 汤森不满地冷哼一声,霍普斯似乎听见了什么熊熊燃烧的声音,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被一拳锤得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书架上,把这从东方高价收来的原木书架撞塌下来。 “不该问的別问。”汤森冷冷丟下一句:“还有,別忘了继续收集大头鬼,过几日我再来取。” “是,是。” 霍普斯低头连连称是,可胸中那股鬱气却难以化解。 汤森走后,他从地上爬起来,瞧向桌上那几根黄金,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 “就这么点?!” 且不说那些品质优良的大头鬼现在在生樱公司无法稳定提供货源的情况下在黑市被炒到了什么价格,要自己发展势力,怎么可能就给这么点財力? 上下打点要不要钱?別人替你卖命要不要钱?打输打贏要不要钱? “真不知道拿了多少啊—”霍普斯深吸一口气,嘴里喃喃道:“汤森啊汤森,你好日子到头了。” 其实这里霍普斯还真错怪汤森了。 在汤森眼中,自己会是这支新势力的领袖,所以这些和大人物混脸熟以及贿赂的事情,都是他亲自上阵操办的。 如果遇见了麻烦,霍普斯找汤森就可以了,要打,汤森冲在第一个,要捞人,汤森也捞。 但是霍普斯眼中截然不同。 这支拉起来的势力就该自己当老大,你是班杰明的心腹不假,但你难道就能这样一点代价没有接管我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帮派吗? 现在只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你他妈做梦是吗? 如果没有黎诚横插这一脚,霍普斯或许能很快想通汤森的做法。 但黎诚这么一来,原本会被猜测汤森用来打点关係的资源,就很轻易变成了“汤森昧下了这份资源”。 二者误会逐渐加深,这矛盾埋在心底,只等一个机会爆发出来,把汤森炸得尸骨全无,还挑不出半分毛病。 “不对!” 霍普斯忽然反应过来,他皱眉回想著什么,忽然一拍巴掌:“那群日本人!” 他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关节,咬牙切齿暗暗道:“那群日本人手里拿到的资源绝非他卖给他们的,一群黄皮猴子能有什么钱!” “这是汤森要自立门户!他在用班杰明大人的资源,养自己的势力,而把我们当狗要!” 霍普斯在房间里紧张地步:“不行,我得去问问那群黄皮猴子背后站著的究竟是哪个家族。” “汤森的名字不够分量,如果那群日本人背后也是站的班杰明大人,那也不过就是汤森要夺我的权。” “如果不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在他反应过来以前,我就能拿到他背叛的证据!” “汤森啊汤森,你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你却没料到班杰明大人情报灵通,发现了不对!” “无论你是自作主张,还是真有反心,你可都完蛋了!” 他捂著生疼的胸口,露出一个挣狞的笑:“这一拳,老子总能还回去!” 想到这里,他拾起那些黄金,又从柜子里取了几沓美元,连护卫也没带,就直直朝著马林半岛的警察局跑去。 第255章 四类人 第255章 四类人 阴暗潮湿的牢里蹲著一大群人,都是刚刚被抓进来的黄种人。 身上都带看轻伤,无论有没有配合抓捕。 当马林郡的巡警拿著警棍和火,一脚踢开你家房门的时候,你最好祈祷你不是有色人种。 无论你整脚的英文说得多努力,永远不要指望那群认定你是来抢夺他们工作的人有多和葛。 白鬍子的陈云开蹲在角落,轻声用流利的英文朝著外头那守卫喊了两声。 “尊敬的先生。”他算了算这里的人数,从鞋底掏出几张美元,低声下气道:“这——您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像是会参与这种事情的人” 他討好地看著这警察,压低声音道:“您的上司那份事后我都会打点乾净,您只需要给我报个信,我绝不会亏待了您。” 这白人警察稍微有些心动,他们虽然是执法人员,但工资委实也不高,替这老东西传个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便咳嗽两声,收下了这些美金。 陈云开还没来得及喜悦,只见这警察立刻翻脸不认人,隔著监牢一脚踢在他身上,把他端翻在地。 而后扭过头去和同僚说:“把这老东西提出来,我感觉他手里应该还有钱。” 陈云开躺在地上,心底默默嘆了口气,暗骂两声“蛮夷”。 想他堂堂从二品內阁大学士,在大清国还未亡国的时候普通人见了他要磕头的地位竟沦落至此。 这老人像小鸡崽子一样被提出去,老老实实也没摆什么谱,让脱衣就脱衣,让抬手就抬手。 他知道现在形势比人强,好在自己身上压根没带多少钱。 “孙女呀,你可快些来救救爷爷。” 陈云开一堂堂从二品大员,此刻除却一件裤子外都被扒了个乾乾净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最后也没搜出来更多钱,几个巡警愤愤然给了他一脚。 “今晚请你们喝啤酒啊一—”唯一拿到钱的那警员吹了个口哨,刚嬉笑两声,忽然耳朵动了动,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 “领导来了!” 眾人忙把这老头一把塞进那堆黄皮猴子里锁好门,理了理有些乱的衣服,正色站好。 这时,那群黄种人里似乎有个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站起身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用日文来朝著警员大声怒吼:“混蛋!” 其他日本人有听懂了的,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一声怒骂恰巧被外头推门进来的那位警官听见,他挑了挑眉,乐乐呵呵往后头看了一眼:“古贺先生,你的同胞似乎不怎么服管教啊。” 古贺先生穿著一身西装,人模狗样地走了进来,淡淡笑了声:“哎呀,总归都是一起来这边求生活的,人还是要赎走的。” 说罢,那年轻人已经被几个警员按倒在地,把枪塞进他嘴里了。 “我別的不怕,就怕他们出去以后还要做些这种事情,在我管辖的区域里老是闹出些乱子,我可不好交差。” “再者说了,我这么多弟兄,谁也怕遇上愣头青啊。” “那这样,哈坎警官,第兄们都有点风险补偿。”古贺先生微微笑了笑:“而这些人我作保,除了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以外,其他人现在就放了,怎么样?” “要是出了乱子,您来找我便是。” 这警官沉吟一会儿,这才有些为难地道:“古贺先生作保,那就暂且相信他们与昨晚那些死人无关吧。” 牢里的人眼晴顿时亮了亮,可还有几个年轻的心里愤愤不平,带著些可怜的意味看著地上被压著的人,心里想著这般憋屈地过活,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被压在地上方才骂人的那人见外头那年轻的黄种人和这警官谈笑风生,立刻躺在地上含糊地大骂道:“淳!他们就是瞧不起我们!没由头地抓进来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牢里的人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他们文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牢门打开,里头人一个一个往外排著队走,每走一个,这个被称为古贺先生的人一个一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是远东会的干事,有什么事,来找我就可以了。” 有几人认出他是昨晚把那些黑帮掛出来的两人之一,不由得愣了愣。 地上被压著那人还要说什么,冰冷的枪管在他嘴里搅了搅,教他没说出来。 “大介!”古贺先生看著地上那人,立起眉头怒骂道:“你这傢伙!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之前不是吩咐过让你不要和他们起衝突的吗?” 只有陈云开心底咯瞪一下,瞧出了些不对。 这年轻人要真是气血上头,想为自己发声,那早就该在搜身的时候就跳出来了。 缘何恰恰在这警官进来赎人的那一瞬间才发难? 况且別人看得不精准,他陈云开可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这两人一进来虽然看著都挺正常,可陈云开莫名就是感觉出这两人是一伙的。 但他也没不识趣到戳穿这些,老老实实隨意套上被扒下来的衣服,跟著人流离开了。 大介坐在淳对面,仰头喝了一壶凉茶,摇了摇头:“能有几个人来找我们?” “我们演了这么一出,按照贾先生的说法,这条街的黄种人能分出四类。” “哪四类?” “第一类,蠢人。”淳竖起一根指头:“出来后意识到我是大腿,能赎人,手里有钱有权,会是这条街的新地头蛇。” “这类人会迫不及待向我效忠,儘管他们平日里连砍人也不敢,但也能壮壮远东会的声势。” 大介来了兴趣:“那第二类呢?” “第二类,自作聪明的人。” 淳笑道,模仿著黎诚的样子解释:“他们认出了你我,知道你我的身份,但不知道你我始终是一伙的,所以他们就会认为远东会內部有矛盾,绝对干不下去。” “所以他们会毫不犹豫出卖我们。”淳淡淡道:“哈坎警官那里已经扣住不少想要举报我们立功的蠢货了,一切都和贾先生说的一样。” 大介笑道:“这类人,就是要杀了立威的一批?” “对。” 淳接著说:“第三类,还有些血性的人,也就是远东会真正能打的一批人,也是日后的心腹。” “他们会来找你,因为知道你也是远东会的,这类人至少想要挣回自己的尊严,也是贾先生说可以本钱培养的人。” 大介若有所思。 “最后一类呢?” 淳咧嘴一笑:“最后一类只有一个人,贾先生直接点出他的名字了。” “他是唯一的聪明人,只要他稍微观望观望,大概就能意识到我们唱这齣双簧是在干什么了。” 第256章 陈云开 第256章 陈云开 黎诚本人继续当甩手掌柜一一远东会的事交给大介和淳,盯梢霍普斯的动交给卡萝尔安排的社畜。 自己早已经拿到了独属於自己的第二代贝希摩斯殖装,日常放在私人空间里。 平日里也就在第七所协助第三代殖装的研发而已。 黎诚还没有尝试过披上殖装,开启纹血之煞,再著上小阴天子之臂这三者叠加的巔峰形態,不过料想来,除了直面其他家族秘密研发的战爭机器和各有手段的行者以外,自己的战力应该在这种歷史算得上第一梯队。 由於数据共享,罗德斯家族第三代殖装的研究七所齐头並进,但是具体的研究方向仍旧按照各所的自標有不小的差异。 各所的第三代殖装也各有特点。 比如第一所在二代殖装所研究的主要方向在於“炮火打击与全频段覆盖战爭”,所以他们在“利维坦”型殖装的进度上是远超其他所的。 罗德斯家族少有的卖出去的几尊第一代“利维坦”型號殖装都是使用的他们的科技。 根据黎诚所提供的实验数据,他们的第三代“贝希摩斯”型装甲,仍旧著眼於大规模战爭中极限单兵的適用性。 斩首、机动、以及该所独特的对战爭兵器特攻,由於黎诚並未选择该所,所以在此不多赘述。 而第七所坐拥第一手数据和黎诚的配合,所取得的成果却还不如其他所, “现在研究出了个大问题— 办公室里,薇妮西婭拿著数据报表直嘆气:“按照你的数据,从这里到这里,一旦突破了这个阀值,动態效应在这里將迎来一次转折。” 她纤细的手指上早被日復一日的实验磨出老茧,此刻指著报表上的数字:“喏。” 黎诚奏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如她形容,强度暴跌。 “在这之前,殖装的强度、压力和本能数据一直处於正相关,即殖装自身所携带本能越清晰,带给使用者的加成就越强。” “但是一一”她话锋一转,忽然严肃道:“当殖装的本能突破这个閾值,它本身就足以產生智慧。” “就算进行了神经接驳,也会分辨出使用者是异类,使用者会被殖装本身应激攻击。” 黎诚微微皱了皱眉:“没办法解决?” “嗯。”薇妮西婭点点头:“动態效应所能成长的基础就在於並未彻底將殖装本身阉割,这才能將驾驶者与殖装本身相叠加,达到七所中最强的理论数据。” “如果没办法解决这问题,大概第七所的研究从根本上就错了。” 薇妮西婭耸耸肩,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 可黎诚知道这女人从一开始进入第七所就投身於这方面的研究,如果这研究最终被確认不可行,估计这女人所受到的打击不会小。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有。” 薇妮西婭微微摇了摇头:“之前几次实验里,实验品暴动的时候你压根没感觉到不对,对吧?” “嗯。” 黎诚回忆了一下刚才在房间里那一小块装甲覆盖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只是一开始感觉它有点躁动,被我吼了一声就老实了。” “这倒也是一种方法,但是对操纵者的要求也太苛刻了。”薇妮西婭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没有被完全切除本能的殖装也是懂得趋利避害的,你能镊服它,我倒也不意外。” 薇妮西婭甚至有些认为黎诚不是人类一一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实在过於骇人,以至於成熟的第二代殖装在原本的基础上成本还上浮了70%,才达到黎诚所能使用的极限。 “还有第二种方法吗?” “光是我能想到的就有好几种,可那几种技术都不掌握在我们手里。”薇妮西婭嘆了口气著手指数道:“拉本西家族的生命通感、大清归化过来的劳伦斯家的拖鬼令、美国政府的群智阵列—我觉得都有用。“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会想想办法的。” 薇妮西婭却又嘆了口气:“这些技术都是各大家族的不传之秘,都是和我们的血骨殖装差不多等级的技术,你认为罗德斯家族的血骨殖装会隨便给人吗?” “这倒不是我瞧不起你,別说你了,罗德斯家族每年在风口那么多钱,都没能取得什么进展。” “就像那些人为了拿到最新的二代数据,砸钱袭击只为一个材料硬度的估计值。” 黎诚脑海里浮现出海上袭击卡萝尔的直升机与那个被一炮轰杀的男人,明白搞到这些技术究竟有多难,便耸耸肩:“我也只是说说。” “如果不行的话,你的三代殖装就换成其他所的吧。” 薇妮西婭倒也没强求:“但是先说好,看在我陪你这样加班赶出你的殖装的份上,一手数据还是要给我们啊。” “我无所谓。”黎诚撇撇嘴:“对了,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谁管她啊—”薇妮西婭翻了个白眼:“我这两天和你连轴转,才没空去理她。” 说完,她没再理会黎诚,拿著那份数据快步往走廊尽头离开了。 “能否通过药物延缓节点的出现呢” “贾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丹君见著黎诚走进来,淡淡道:“您像这样子软禁我,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们接著来聊聊你的爷爷吧。”黎诚一点也不恼,慢慢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衝著陈丹君挑了挑眉:“陈小姐,上次我们聊到哪儿了?” “大清国灭亡,我的爷爷是怎么逃掉的。” 陈丹君淡淡道:“我解释得也很清楚了,我爷爷年轻时曾经跟著洋务派出过国,我的英文也是那时候他回来以后教我的。” “后来国家突逢大变,我爷爷变卖身家,带著我东躲西逃,在印度躲了一阵子,最后才来到圣弗朗西斯科。” “陈小姐,你不会真以为我能相信这种说辞吧?”黎诚挑了挑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子,没有青壮劳动力,特意跑来圣弗朗西斯科?” 陈丹君口不言。 “算了,我也无意盘问到底,谁都有点小秘密。”黎诚摇了摇头,淡淡道:“而阁下爷爷官拜从二品,想必对清王朝內部祝由科有点了解。” “我对那个化名劳伦斯的祝由科大弟子颇有几分兴趣,同我讲讲他,我若满意,你就可以离开了。” “此话当真?”陈丹君有些不信。 “以我的姓氏起誓。”黎诚诚恳道:“若我撒谎,教我贾某人今后子孙旁落,外戚短主。” 意思是以后儿子会被人招上门女婿,娶来的媳妇要谋夺家產。 陈丹君略微放下了些心,传统的大清国人认为传宗接代是人生至关重要的使命,敢发这样的毒誓,这人应当不会食言。 “好。” 这女人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讲述了起来。 黎诚之前从完顏睦特那里得到过部分情报,不过在其化名劳伦斯后,便不甚详细。 此刻正好可以用来对照一番,也算了解了解这重歷史最重要几人的底细, 不过黎诚的主要目標还是薇妮西婭所提到过的“大清归化过去的劳伦斯家的拖鬼令”,比起她举的另外几个例子,这个似乎是最容易接触到的东西。 毕竟黎诚好岁也受了令,名头上是祝由科官方认可的人。 陈云开嘆了口气,有些急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步,搓著白的鬍子,心里有些没底。 自家孙女有多狡猾他是知道的,按理说有家族供了一百六十余年的保家仙护看,不至於出什么大问题。 自己孙女本来打算通过那群法国人的人口买卖的路子,勾搭上一个圣弗朗西斯科的贵族,现在那群法国人死了,看来这计划是泡了汤。 自己家里的那位保家仙本体是个狐狸,一手变化困幻的术法出神入化,陈云开自是不担心自家孙女,他反而担心的是自家孙女不管自己了。 这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陈云开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初他陷害同僚,害死自己两个亲生儿子,都是为了他自个脑袋顶上的顶戴翎,要说陈丹君一脉相传把他这没用的老东西丟了,倒也合情合理。 陈云开嘆了口气,心里想著若实在不行,便给这街上名声鹊起的远东会当个翻译,混口饭吃再想其他。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 外头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陈云开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深吸口气,慢慢走到门前,把门拉开一条缝:“是谁?” 然后就见著自家孙女微笑著站在门前,身后还站著一个看不清脸庞的男人。 陈云开一瞬间就从自家孙女脸上察觉不对,装出一幅十分关心的模样,忙把门打开, 哭天抢地道:“我可怜的孙女哟!” 可本来应该和陈云开对演祖女情深的陈丹君却嘆了口气,扭过头去对黎诚道:“这就是我爷爷。” 陈云开一瞬间身体僵住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壮士———“ “你喊我贾即可。”黎诚走进这小屋,四周看了看:“喷喷,堂堂从二品大人,现在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陈云开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孙女什么都交代了,而能让自己孙女什么都交代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善茬,便也不再偽装,露出些身居高位的气度来。 “唉,风云变化,神器更易,此乃自然之理。”陈云开长嘆口气,一摊手,洒脱道:“老夫现在也不过一介草民而已,但求死前安稳度日,再无灾祸罢了。” 黎诚隨手拉过房间里仅有的一把木椅子坐下,挥挥手,示意自己对这鬚髮皆白老人讲的大道理不感兴趣:“废话我也不多说,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来给远东会做事,我的手下够狠但是不够阴,需要你这种官场老不死教教他们人情世故。” 陈云开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注意到官场老不死这带著些讽刺意味的话,这种程度的嘲讽对他这种老狐狸来说无非拂面清风,连让他皱皱眉都难。 “二,你我就此一拍两散,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只要和远东会无关,隨便你怎么搞。” 这话的潜意思是一一不给我干活我无所谓,別给我逮住了你给我对手干活,逮住了有你好果汁吃。 陈云开面色发苦,可心底却有了几分计较, “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一一”陈云开低声下气道:“您背后那人的意思?” 如果是面前这男人的意思,这样一个被推出明面来的代言人虽然也有几分份量,但和陈云开起初的目標还是有些差距。 如果是这人背后人的意思一一好,这大腿我抱了,白来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黑社会怎么了?君不见江南盐帮世家勾结不是照样横行霸道就连官府的人也敢揍? “没有谁的意思,我只是给你个选择。”黎诚淡淡道:“对於你们这种官场遗老,我其实並没有什么好感,给你个机会,也只是让你试试而已。 1 陈云开悚然一惊,面上却露出笑容,道:“好,好!远东会既然是为了我等东方人谋实利的组织,在下便义不容辞!” 好一幅浩然正气的模样,教黎诚见了都有些自惭形秽。 黎诚也不至於就这样认为他是真心的,微笑著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先和我讲讲你孙女身上这畜生,什么来头?” 声音掷地有声,却惊得房內另外二人心头震了震。 说罢,黎诚气息不再掩饰,眉心一枚令牌缓缓飞出,在半空轻轻一震。 这一震震得陈丹君哀豪一声,身体软软塌下,从她七窍中流出些迷濛的雾气来,在半空中凝成一只狐狸的模样。 这狐狸一下子落到地上,如同人一样直立而起,朝著黎诚不住磕头作揖:“饶命,饶命,判官大人饶命!” 黎诚冷哼一声:“念在你是为了自家后辈,便饶你方才对我所用的那招幻术。” 这狐狸鬆了一口气,看向陈云开,嘆道:“阿云,乾娘帮不了你什么了,你休要逆这位大人便是。” 白髮苍苍的陈云开似乎对这老狐狸极度尊敬,立刻跪下来即首道:“乾娘,孩儿知道了。” 第257章 黎诚的真正目標 第257章 黎诚的真正目標 “是,是。” 这狐狸朝著陈云开叫了几声,陈云开连连称是,简直就像个小孩一样。 而后,这狐狸才有些畏惧地看了黎诚一眼。 黎诚冷哼一声:“现在想到求饶救命了?” 方才这狐狸胆敢对自己用幻术,没成想自己眉心判官令微微一震,就让这狐狸的术法化为乌有。 而这狐狸自然清楚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只是叩首,身体微微颤抖。 它作为有些见识的妖鬼,都要被祭拜成护法神了,自然清楚这判官令对鬼神的压制。 就算黎诚没有什么特殊手段,单凭这判官令,打杀它也不过多费些手脚。 更何况这男人驱使判官令这般轻鬆如意,大概这判官令也不是他的底牌。 再综合他的气息与远超常人的体质难道是走的那条路子? 它不敢再细想下去,只道是自己的错觉。 毕竟在祝由科那位绝顶焚了那最后一卷术法书后,世间再没有人敢走那条路。 “滚回去吧。” 黎诚也没有要斩草除根的意思,警告警告了事,若这狐狸不识趣,那再杀也不迟。 老狐狸鬆了一口气,化为青烟又飘回陈丹君口鼻间。 陈云开嘆道:“既然我乾娘都这般说了,那我也没別的可说,往后远东会大小事宜, 如有需要,自然肝脑涂地。”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明日就去远东会,那边我打过招呼,你帮著整顿內部, 定下规矩,日后也好管理。” “如有人不服,就同那壮汉讲。” “是。” “这次他同你说了什么?” 黎诚又变成班杰明的模样,背对霍普斯站著,冷冷问道。 汤森一走,第二天班杰明果然又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霍普斯心中对这人的身份已经没了怀疑,当即跪下来道:“汤森取走了我辛苦收集到的大头鬼,只给我留下几根金条。” 黎诚上次就知道这汤森在收集这类妖鬼,此刻听了也並不疑惑,只是淡淡问道:“只有这些?” 霍普斯篤定道:“只有这些。” 他忽然又大声道:“街尾那群日本人我已经探查过了,看样子是要整合这边的黄种人,虽然从警察那边我没能拿到他们背后人的情报,但是一—” 说到这里,霍普斯识趣地闭上了嘴。 “班杰明”眉头紧皱:“但是绝不可能是我。” 霍普斯鬆了口气,如果这群日本人真是汤森养的另一群手下,这也就是闹了个乌龙,班杰明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都还说不准。 但是班杰明確认了自已没有给那群日本人站场,无论那群日本人身后站的谁,对於班杰明而言一一都是敌人。 “呵一一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叛徒。” 霍普斯低著头心里正琢磨著,忽然听见班杰明冷冷来了句:“看来是估计是他们了.....” 霍普斯心头一紧,知道班杰明已经有了猜测,小心翼翼地问:“是— “你不需要管。”班杰明冷冷道:“你该怎么对汤森,还是怎么对他,不要让他瞧出什么不对。” “是。” 面前的班杰明笑了笑:“想算计我,那我就让你们明白谁才是藏在最后通吃的那个人。” 霍普斯略微鬆了口气。 “至於你一—”班杰明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你做得很好。” 霍普斯喜上眉梢,低著头不去瞧班杰明的眼睛:“这都是我该做的。” “等汤森没了,你就接他的位吧。” 霍普斯心中一阵狂喜,刚想开口说什么,又听见班杰明淡淡吩附道:“而这群日本人————.” “滚!” 大介一脚踢在面前这外国人胸口上,怒骂一声:“让你家老大过来和我们谈!” 一旁的淳连忙按住大介,喝道:“你冷静点!” 大介瞪了他一眼,抱胸坐在椅子上,冷冷道:“要钱,没有,要打,我们远东会也奉陪。” 地上那人慢慢爬起来,擦了擦嘴角,也冷然道:“看来你们是给脸不要脸了?” “以前那群法国人占著这里的时候,你们对这里没有想法。”大介冷冷道:“现在换成我们了,你们反而要扩张?真当我们是泥捏的不成?” 想到这里,大介越想越气:“之前你们瞧不上这破地方,现在又大言不惭要我们给你们当狗?” “回去告诉霍普斯,要么我们相安无事继续维持现状,我们远东会只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淳深吸一口气,看著后头那些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年轻人,也冷然道:“要么就打,看谁背后人拳头大,看谁能耗到最后。” “你们说的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给我们老大的。”对面那人捂著胸口,寒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拳头大。” “古贺先生,这事我真没办法。” 面前的警官皮笑肉不笑:“你们帮派之间的矛盾,我们可不好插手处理。” 淳摇了摇头:“不,我並未在向您寻求帮助。 他笑了笑,道:“我只是希望今后几天,您能歇息歇息,叫兄弟们不要去那条街,连巡逻也不要。” 这警官惊了一惊,他知道这新成立的远东会背后站的是罗德斯,可他也清楚与他们对上的那家背后站的是班杰明。 难道两个拥有驯海级战舰的家族要打起来了? 这可是天大的新闻! 这警官皱了皱眉,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他微笑道:“我们警察的命也是命啊。” 可实际上,这人已经开始盘算著这个消息能卖多少钱了。 黎诚眯眼瞧了瞧巨大的港口停著的那艘大船,微微笑了笑,从私人空间里取出半人高的一坨鳞甲,往身上一披。 这鳞甲张开层层叠叠的牙齿,咬住黎诚的血肉,通过那些牙齿上极其细小的管道交换著血液。 血骨殖装內的血液与黎诚本身的血液交融,二者形成血液循环。 尖锥般的利爪微微撕破黎诚后背的皮肤,在短暂的疼痛后,神经接驳完成。 而这鳞甲还在一层一层覆盖,直至將黎诚彻底包裹住。 最后留在原地的是与卡萝尔截然不同的一套殖装。 並无卡萝尔那般圆润的肌肉,黎诚的殖装上头前后都生著几片微微张开的甲壳,这些甲壳微微颤抖著,藉助蝙蝠一样的发声来收集周围的信息。 也就是后世声吶的雏形。 血肉科技实现这方法也很简单,部分甲壳的內部结构与蝙蝠的发声器官別无二致,而另一部分甲壳则是收音器官。 一开始的適应性训练中,黎诚的確很难掌握这东西的侦测技巧,后来才慢慢熟悉。 这东西能让黎诚察觉到周身五十米內任何障碍物,包括身后。 而这仅仅只是这殖装的一项功能! 漆黑色的殖装隱入漆黑色的夜色中。 今晚,是汤森第二次来取大头鬼的时间。 “只有这么点?!” 霍普斯嘆了口气,看著面前的男人,摊摊手道:“大人,我也没办法,街尾那群日本人和我们起了矛盾,最近我们收大头鬼的速度慢了很多。” 霍普斯这倒没有撒谎,最近有人也在大量收大头鬼,黑市走量不好统计,也找不到买家。 汤森咬著牙看著手里只有一百来只的罐装妖鬼,狞声道:“倒不是我为难你,我有没有同你讲过这妖鬼班杰明大人要得急?” “可、可那群日本人—“” 霍普斯哭丧著脸,看著汤森的臭脸心底却在暗爽。 汤森深吸一口气,最近他也確实有听说这边的黄种人结了个盟,不清楚背后站的谁但是有做大的打算。 “在美国,还能让这群猴子翻了天不成?”汤森正如黎诚所料是个百无禁忌的主,仅仅只是思考几秒就做出了选择:“你去召集人手,今晚我就去把那远东会拔了。” 霍普斯心中暗笑一声:“果然一切都如班杰明先生所说,第一反应是把自己摘出来是么?” 他又回想起当初班杰明同他说的:“你故意引起远东会的敌视,那群黄种人帮会刚刚成立,为了立威,一定会和你们死磕到底。” “如果那的確是汤森的暗手,他第一反应肯定是自己介入进去,杀小保大。” “那时—” “我也就信他是真背叛了。” 霍普斯嘆了口气,心想换我来早就把这有內鬼嫌疑的傢伙杀了,还这样费功夫作甚? 长街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一大群暴徒衝进街尾那群东方人抱团居住的区域,见人就砍,见店就砸,为首的是个怪物般的男人,没人能扛得住他一拳。 汤森冲在最前头,胸口炉火核心鼓风大作,手里握著根隨意捡来的铁棍,没什么章法逻辑,可每每一棍就能把挡在前头反抗的人一棍打得骨断筋折,全靠大力出奇蹟。 霍普斯跟在他后头,见著他这勇猛的模样,也是疑惑了好一会儿,隨即反应过来。 “这傢伙不是猜到了什么吧?” 他瞧著汤森的背影,有些惊疑不定。 如果汤森今晚真就把这群日本人全打死,那岂不是死无对证?! 霍普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一难道班杰明大人不现在处理汤森,实际上是为了更大的算计呢? 他想到上次班杰明大人说的那句话一一“想算计我,那我就让你们明白谁才是藏在最后通吃的那个人。” 霍普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班杰明对这叛徒的命不感兴趣,这只不过是想要就能要的玩意罢了。 通过汤森,来打击那想藉助汤森背后的势力,才最重要! 汤森再怎么贪,他至少现在也还是在为班杰明大人服务,也就是说,你汤森要么尽忠,要么给你实际的主人尽孝! 可班杰明聪明的点就在於此一一汤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对他而言,这就是沉没成本。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霍普斯感慨一声,忽然听见前头汤森的怒吼声:“你是谁!” 他精神一振,看向前方,只见黑暗中,一个暗红色的人影挡在了她前面。 裸露的肌肉呈现出暗红色的色泽,却又带著几分钢铁的冰冷。 它手里著柄军刀,刀身上鐫刻有雷霆与鬼怪的图案。 汤森惊疑的点並不在於这殖装有多骇人,仅仅是因为他瞧出来对面这人,是同他一样的行者。 “你是这群日本人的靠山?”汤森眯了眯眼睛。 这话落到霍普斯耳中,却听出来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面前这殖装底下的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卡萝尔的那位女僕,玛夏。 汤森皱了皱眉,犹豫一会儿,还是冷声道:“都是一路人,你要打还是怎么说?” 霍普斯没怎么听懂,但他听见汤森说自己和它是一路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挡在路中间的玩意几眼。 见玛夏没有反应,汤森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看来是要打了。” 只一个瞬间,二人瞬间战成一团。 虽然玛夏並不是那种具有什么很强进取心的行者,但她身上所披的殖装,可是罗德斯家族最尖端的核心! 而另一边,“汤森”走到码头前的小船上,衝著开船的船夫喊了声:“开船!” 那船夫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不对,慢悠悠放开绳索,把船开动。 等到船朝远处那大船开到一半,这船夫才淡淡问道:“这次收集了多少?” “大头鬼,两百罐。”“汤森”摇了摇头:“不知道够不够班杰明大人的要求。” 在黑市收大头鬼的正是黎诚手下的大介和淳!他收集了两百罐大头鬼,只为此刻潜入这驯海级的大船。 “我估计差远咯。”船夫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生樱公司的妖鬼业务受了影响,也没办法。” “希望马林郡的厂子早点建起来吧。” “汤森”眯著眼,瞧著不远处那金碧辉煌如城一般的大船,微微挑了挑眉。 此人,正是先披上殖装,在披上画皮的黎诚! “要干,就干一票大的。”黎诚心底笑了笑:“我的目標,可不仅仅是杀汤森啊— 这驯海级的船,我瞧著也挺对胃口的。” 第258章 入船,班杰明 第258章 入船,班杰明 小船慢慢悠悠停在那艘巨大战舰的末尾,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黎诚才能越发感觉到这驯海级战舰的宏伟。 金色珍珠號的尾部开了一个口,这船尾开凿出来用来停泊衝锋艇与小型舰队的规模能媲美小城市的码头。 黎诚都能想像出来密密麻麻的船艇蜂群从这里蜂拥而出的场面,无论是水面战还是潜水战,这里都能充当一个发射点。 可此刻这偌大的码头却静悄悄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开船的船夫叼著烟,似乎对这寂静的码头並不意外,慢慢悠悠把船停在岸边,却没熄火:“到了。” 等黎诚偽装的汤森刚一上去,这船夫就立刻开著船离开了,似乎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等。 黎诚心头警铃大作,环顾四周,仍旧连一个人影也没见著。 码头连风似乎都是凝滯的,黎诚在这里感觉到一股荒谬的错觉一一似乎有人在盯著他。 他现在在画皮底下是披著殖装的状態,五十米內的所有环境都以一种三维立体的形式呈现在他的心底,明明一个活人也没有。 黎诚悚然一惊,发觉这船和自已想像中完全不同。 他並非没有见过驯海级大船,在海上他在卡萝尔那艘船上住过一段时间。 船上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喧闹,行走的船员和船上负责各种项目的技术人员来来往往, 繁华得好像一个小社会,就算是轰鸣的机舱,也有人在那里工作。 可这码头上却沉静得好像一艘废船。 黎诚强压著心底的错,面上没露出一丝意外,稳重地朝著这大船里头走去。 刚走两步,黎诚终於是瞧见了个人影。 这人朝著黎诚所偽装的汤森走过来,喉咙里的声音有些嘶哑阴沉:“你来了。” 用的是肯定的口吻,是个男人,脸色有点发木,似乎是面瘫一一走过来的姿势有点僵硬,推测刚从受伤的状態恢復,对身体还没完全適应。 稀疏的头髮,残缺的牙齿,铁青的脸色,看著比起船员更像是从某个恐怖电影里钻出来的腐尸。 黎诚虽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也淡然朝他点点头:“嗯,这回带回来两百罐左右。” 他拍了拍自己的脚,露出苦笑:“稍微遇上了点麻烦,那边好像同样有个帮会也在谋求发展,我怀疑它们的目標和我们一样。” “果然。”面前这男人只是警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我看你走过来的动作稍微有点彆扭。” 黎诚心中警铃大作,这人能瞧出自己的偽装? 虽然黎诚侧写捕捉细节的能力过硬,但是他本人的偽装能力並没到那么逆天的程度, 可就是如此,他的偽装细节也极难被人一眼瞧出问题。 面前这人居然? 他心里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同时对班杰明这艘船越发感兴趣了。 这些天他收集的班杰明的情报显示,他的船极少有船员,船体所流出的情报也极少, 奠定它“驯海级”评价的军事行动是美国政府指使他进行的一场海战。 行动目標是沙皇俄国公认的驯海级战列舰“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罗曼诺夫號”。 在战略对时过程中,叶卡捷琳娜號凭藉著自身驯海级的评价,对美国舰队进行了极强的空海压制,而美国幕僚彼时也知道自己势弱,只想在谈判桌上委曲求全。 可谈判桌上刚刚敲定了对沙俄的战爭赔款,海上消息传来。 叶卡捷琳娜號被击沉了。 第一次参与作战的金色珍珠號击沉了叶卡捷琳娜號,海上堡垒沉底陨落。 这也是唯一一次有记载的驯海级战舰被击沉的记录。 叶卡捷琳娜號沉没的恶果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日俄战爭时期,即使日本作为后来的追赶者,自家的驯海级战舰仍旧没有一个足量的技术支撑,还躺在船厂里等待製造的情况下,俄国也输得很凶。 就是因为沙俄不敢再派遣驯海级战舰在远洋与其他国家对时,整体的战术由激进转为保守。 在击沉了叶卡捷琳娜號后,金色珍珠號也作为美国的驯海级战舰登上了歷史舞台。 每一艘驯海级战舰所使用的技术都不相同,黎诚只知道金色珍珠號所使用的是一种名为“群智阵列”的技术。 而罗德斯家族的技术,黎诚猜测是血骨殖装类似的技术,现在卡萝尔名下的七所只是在尝试將该技术单兵化一一似乎卡萝尔认为,未来的战爭將会是局部单兵衝突的战爭。 现在黎诚以超前歷史的眼光其实已经没办法指点什么了,两者科技树完全不一样了, 这重歷史的驯海级战舰简直是现代社会中“航母+战列舰+蜂群驱逐舰”为一体的究极战斗形態。 这也是黎诚会对驯海级战舰动心思的原因。 虽然没办法带回现实,但拥有一艘驯海级,在这重歷史里大概能横著走。 前头那男人不再多问,他扭过头去引著黎诚往船里走:“我带你去见班杰明大人。”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跟在这男人身后。 穿过码头,沿著台阶一路攀升,不知道走了多久,黎诚终於又瞧见了另外一个人。 在殖装声吶勾勒出那人面容的时候,黎诚心中忽得浮现出一股冷意,一股凉气直衝天灵。 那人与给自己引路的这人一模一样。 並非只是外貌,就连行为习惯,四肢僵硬的动作也一模一样!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就算是李生双胞胎,彼此之间也会有极其细小的差別。 黎诚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侧写能力,就算是基因完全相同的复製人,所表达出来的性状也会有区別。 黎诚並不是没有遇见过李生双胞胎作案的悬案,曾经就有一个悬案,哥哥杀了人,所有证据都指向弟弟,可是最后还是被黎诚瞧出了破绽,將真凶判断出来。 可这次却完全不同,在黎诚眼中,这两人真的就完全一致一一黎诚会把二人当做同一人。 黎诚微微吸了口冷气,强迫自己目不斜视,没露出半点异常。 他深吸口气,很快调整好了心態。 这重歷史连妖鬼这种东西都有,出些么蛾子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前头那人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微微頷首朝著黎诚示意:“请。” 黎诚不再细想,慢慢走进这狭小的座舱,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著。 这狭小的房间一声忽然挪动起来,黎诚意识到这是一间电梯一一在金色珍珠號上,光凭脚力行走肯定是不现实的。 房间猛然加速起来,加速度极快,让黎诚都有些微微胸闷,黎诚猜测这或许也是一种筛选潜入者的手段。 寻常人没有那么强的承受加速度的能力,如果有,也不可能是间谍。 毕竟两者所承担的工作截然不同,军中会锻链加速度承受能力的大概只有飞行员。 而汤森与自己是两个异类,他们二人一个是半机械人,能拿到乙级的评价,大概內臟也有一定程度的半机械化,对抗加速度的优势极强。 而黎诚一一在第七所中,他在殖装研发过程中也进行过极限加速度的压力测试,血骨姿態適应过一次,现在骨骼错位翻滚,很轻鬆就承受了下来。 这小房间按照加速到的最高时速狂飆了好一会儿,黎诚推测应该已经从船尾的部位到达了船中部,还没到达船头。 等到小房间停下,外头有人轻轻拉开小房间的门,用嘶哑的声音招呼著黎诚。 “到了,请。” 又是一个和之前人一模一样的傢伙。 黎诚面无表情地站起,跟在那人身后,大概是刚才见过了一模一样的人,他现在瞧见面前这人也並不吃惊。 他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一一那就是这项技术的简称“群智”。 所谓“群智”,指的应该是“群体智慧”。 这是在现实世界二十世纪末才被科学家提出的一项科学理论,如果在这重歷史中被提前几十年揭露,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项理论在以前有没有被人提起过,或许现实世界里,也有人灵光一现早早发现了这项理论,却因为没有实际意义被拋弃了也说不定。 说回群体智慧,简而言之就是单一个体所做出的决策往往会比起多数人的决策来的不精准。 譬如让一个专业人土来猜测一头牛的体重得到的结果,不如让一百个行外人来猜测这牛头的体重后取其平均值来得精准。 如果是这项技术的实际运用,那班杰明需要这么多大头鬼就顺理成章了。 它们是智群的一个原件,组成极限智慧的一员。 如此,金色珍珠號上大概所有的人都是智群的一部分,他们一模一样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人! 黎诚想到这里,微微定了定心,对船上未知的恐惧淡了许多。 他平静地跟著面前这男人,走过漆黑的走廊,站在唯一一间亮著灯的房间前。 “班杰明先生正在里面等著您。” 引路的男人朝黎诚微微点头,迈著步调几乎一模一样的步子离开了。 黎诚瞧著那离开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而后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如果这艘船是建立在群体智慧之上的,作为船长,班杰明所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群智的决策脑?又或者是群智的管理者? 黎诚不得而知。 但他能確认一点,那就是班杰明其本身是並未加入群智阵列中的,否则在码头就能和自己沟通,完全没有必要將自己引进来。 “咚咚。” 两声敲门声后,黎诚耳朵一动,听见里头传来轻微的纸笔摩擦声。 “门没锁,进来。” 推开门,小小的办公室里头摆著两张大沙发,沙发上坐满了和刚才一样的人,整整齐齐正襟危坐著,眼晴也闭著,像一排木偶。 黎诚望向书桌后伏案写著些什么的男人,看见的是一张面容与那些一模一样人相似的脸。 这次黎诚却能很轻易就分辨出来这人与坐成一排的那些人截然不同。 他的面部柔软,没有那种僵硬的感觉,写字的动作流畅,眼珠灵动,虽然形体和外貌与那些“玩意”一模一样,可黎诚就是认出了他的与眾不同。 这男人起初並未抬眼看黎诚,快速把面前这一小堆文书写完后,才揉了揉眼晴,看向黎诚。 “不对!” 有些疲倦的男人忽然皱了皱眉,站起来喝一声:“你不是汤森,你是谁?!” 黎诚心头一跳,与此同时周围沙发上那些一模一样的人猛地睁开双眼,一部分朝著班杰明围拢而去,一部分朝看黎诚飞扑过来。 黎诚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可也无暇去问,忙一个侧身拔剑,背后裂开,抽出一柄古苗刀来,一刀砍在面前飞扑过来的人腰间。 第一个人,一刀两断! 可砍第二个人的时候,刀上阻力大了不少。 第三第四个更是如此,甚至到第五个人时,已经没办法一刀斩开了。 黎诚皱了皱眉,有些错。 明明都是完全一样的人。 而就算是那些被一刀腰斩的人,也仍旧面无表情地朝黎诚继续发起攻击,上半身去抱黎诚的腰,下半身跃起朝著黎诚飞端过去,极度诡异。 在这狭小的房间里,黎诚一人闪转腾挪,那些怪物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 可是就在短短五秒內,黎诚却发现这些人的身手忽然进化得极度难缠,甚至能猜出自已的刀將落在哪个位置,完美接住自己每一刀。 “好快的成长速度!” “好快的刀!” 班杰明和黎诚都对对方的手段吃了一惊。 在班杰明眼中,这盯著汤森外貌的男人在五秒钟之前就被群智解析出了所有的行为逻辑,可就算解析出了这些逻辑,自己的群智假肢也没能第一时间制服他。 因为他变招太快了! 虽然自己能完美接下他的每一招,可是每次这完美的应对都能被他的变招化为劣势, 如果不是群智假肢不怕受伤,自己这边的战斗力大概已经被他清除了个乾净。 黎诚越打越是心惊,面前这群人从普通打手转变成专门针对自己刀法的高手只在几秒间,自己有种在泥潭里舞刀的吃力感。 仅是半分钟的交手,这群肢体都不全的傢伙,已经变成了专门做针对自己的悍不畏死的死士! 第259章 伤魂鸟 第259章 伤魂鸟 黎诚並不慌张,只是有些惊讶, 他手中长刀一缩,收回后背,空著的双臂一错,以两肘交合之处,只听得咔噠一声脆响机簧咬合。 便是一根齐眉棍。 长棍舞了个棍,將面前这群扑上来的人一扫扫退。 不,不应当说他们是人,它们现在已经成了一堆残肢,却恍如活著一样仍旧敏捷。 只是黎诚刚刚换了个武器,这些好似身经百战的玩意又变得和开始一样迟钝,被黎诚轻易打折打断。 隨著黎诚刀棍两重清场,不过短短一分钟不到,场內只剩下在地上蠕动的肢体,再无能对黎诚发起袭击的人。 黎诚短短惊讶了一瞬间,瞧出这些“人”的身体素质不过只是强壮些的普通人,只是那针对自己的战法成长速度过於骇人,在短短时间里就让自己有了些微压力。 它们毕竟没有超脱“人”的范畴,终究还是肌肉发力,黎诚切断它们的肌肉,打烂它们的筋骨,它们就只能像蠕虫一样在地上翻滚蠕动。 黎诚活动活动肩膀,对这殖装的性能还算满意。 要知道现在的他连纹血之煞也没有开启,纯粹是以最基础的肉体力量在驱使殖装一一怪不得卡萝尔说自己一定会对这力量动心。 这还只是第二代,如果是第三代呢? 黎诚略微有些期待了。 班杰明身旁还围著四五个这样的“人”,它们面对自己同伴所遭遇的屠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被围拢的班杰明眉头一皱,看著拄著齐眉棍的黎诚倒也不慌。 “你是谁?” 根据金色珍珠號的反馈,镇暴用的群智假肢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这男人用的刀和棍都被群智假肢收集了相当的资料,想要再这么快清理自己近身的假肢绝没那么简单。 黎诚仔细端详著面前这人的模样,勉强认出了是班杰明。 可他这模样与自己以前偽装的模样完全不同。 自己所偽装的形象是卡萝尔所收集到的班杰明对外的模样,班杰明很少下船,偶尔在车方有现身,和现在这个模样截然不同。 两者一对比,就好像一个五六十岁行將就木的老头和三四十岁被野心和权利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人一样。 细细看来,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黎诚心底微微嘆了口气,经过两次变换,自己没能在码头就瞧出来那人和班杰明有些相似,真不能怪自己眼力变差了。 就是对著答案来找问题,黎诚都很难拍著胸脯说这些“人”是以那个中年帅大叔为原型製造的。 班杰明见黎诚没有回应,眯了眯眼:“阁下这身手,还有这偽装技术,莫不是我仇家买来杀我的?” “如果是,我在杀手组织间的身价大概是五十万美金,我这里有七十万,阁下自可取走,留我一命,大家都行个方便。” 他打了个响指,旁边那人从一旁抽屉里端出一个大皮箱,缓缓打开,一叠一叠的钞票崭新崭新。 黎诚连看也没看那箱子钞票,只是淡淡地问:“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班杰明皱眉看著黎诚,想了想:“瞧出你问题的不是我,是这艘船。” “哦?” 黎诚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 他想杀班杰明很简单,但是杀班杰明不是目的,只是一个非必要的过程, 黎诚想要搞到这艘船,就要先了解这艘船究竟怎么回事,该用什么方法来驾驭,否则得个空壳子,也没什么用处。 班杰明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冷笑一声,黎诚微微皱了皱眉,知道面前这人肯定还有后手。 毕竟这是他的船。 而后他就看见两边墙壁往里凹陷,两个壮硕得不像人的怪物从凹陷处挤了进来。 坚硬的钢铁这时候好像变成了什么流动的柔软玩意,把整个房间变成了倒著的沙漏状那两个怪物挡在沙漏的中心节点,另一边的房间居然断开,往远处挪动起来。 黎诚挑了挑眉,冷喝一声:“我让你走了吗? 1 班杰明心头一冷,就瞧见面前那人顶著汤森的脸大发神威,一棍一个把那两只智群假肢的脑袋敲碎。 这两只智群假肢只是离得最近的镇暴型號,性能並非最强,可智群同样收集了这男人足量的信息,按理来说这男人的棍子应当碰不到它们才对。 不过这两只智群假肢虽然脑袋像个西瓜一样被打烂了,可仍旧像那些“人”一样,完全没有死去的跡象,仍旧凶猛地朝著黎诚抱去。 黎诚眼看著班杰明的房间开始加速,不愿再浪费时间。 否则让他隱入了船內,自己今晚大概率一无所获,以后再想和班杰明这样子贴脸,应该是再难有机会了。 便不再迟疑,手中长棍一拧,棍上燃起一阵透著血红色的金光。 与卡萝尔的军刀、大一样,黎诚的这根棍也是妖鬼兵器,此刻隨著黎诚的驱使而甦醒。 黎诚听见这棍里妖鬼发出微弱而懒散的號叫,拧眉怒骂一声:“醒来!” 而后那透著血红色的金光长棍內发出一声响亮的豪叫,似是对黎诚有所畏惧,一只披著稀疏杂毛的大鸟从棍子里飞出,绕著棍子转了几圈,停在黎诚肩上站立,仰天长啸一声。 “! 7 这声音尖锐刺耳,那两只群智警卫浑身一颤,竟是呆愣愣站在原地,一时如同发憎了般呆傻。 不远处的班杰明也听见了这一声豪叫,一时胸中悲伤苦闷之情涌起,脑海中闪过被自己以航脏手段谋杀的对手身影,其中不乏曾经的合作伙伴。 他们指著班杰明,声声质问叠成浪潮,吵得班杰明脑中不可安生。 此乃伤魂鸟棍! 伤魂鸟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心中若有愧,闻鸟啼便慌张,那些醃回忆都从记忆中滚滚涌入。 “闭嘴!” 班杰明怒骂一声,他能走到今天,心智不可谓不坚定,可也在伤魂鸟的这一声啼叫下恍惚了几秒,等他回过神来时,立刻就反应过来方才的恍是那潜入者的手段。 “你!” “再喉!”黎诚面无表情。 “优!” 班杰明就算早有准备,也还是再度陷入更胜一层的恍中,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第260章 顶著钢铁浪潮的衝锋 第260章 顶著钢铁浪潮的衝锋 黎诚提著长棍,肩上站著虚幻的大鸟,棍上血红色的光华大作,朝著那奔逃的房间追去。 班杰明虽然陷入了昏迷,可是他所等待的增援也到了。 房间往前逃窜著,分开一层层钢铁,而在它分开的道路上,又有许多和方才那两个怪物一模一样的怪物从墙里滑出来,挡在黎诚面前。 “!” 黎诚一面向前,伤魂鸟一面再叫。 当叫到第七声时,那些警卫似乎已经適应了这伤魂鸟的叫声,再没像一开始一样彻底停滯,只在伤魂鸟叫时动作变得迟缓。 可这也够了! 这些怪物能阻拦自己的前提是它们解析出来的黎诚的行为模式,当它们本身的动作不足以迅捷到实现那些精巧到毫巔的阻碍动作时,便是如山倒的兵败! 四两拨千斤的前提是,你要有那个四两! 每次伤魂鸟叫,黎诚都能强行突进一大段距离,离那逃窜的房间越来越近。 班杰明昏昏沉沉的脑海中仍旧迴荡著伤魂鸟的鸣叫,夹杂著一些早已远去的人的呼喊与怒吼。 “我当初怎么教你的!你命中继承家族的姓氏,由不得你乱来!” “所以,我的爱人,你承诺的那些都只是在骗我吗?” “班杰明!出列!”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班杰明,你做得很好。” “不!不!班杰明,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这是一场豪赌,赌贏了,群智阵列能成为我们最大的依仗,班杰明,我们就是新时代的天才!” “不行!叶卡捷琳娜號的火力太恐怖了,我们没办法突破它的第三道防线!” “你在做什么?班杰明!不!不要!我不一—” 最后迴荡在脑海里的是一同研发群智阵列的友人冰冷的声音:“群智阵列最后的思考脑已经就位,你说得对,班杰明,只有你或我,才能胜任这个位置。” “我不恨你,我已经失去了憎恨的能力,但你大概会恨你自己。” 或清晰或模糊的声音在班杰明脑海里迴荡,他大脑里一片浆糊,但他还记得自己仍处於被追杀的危险中,在某个间隙终於抓到一丝机会,朝著群智的思考脑下令。 “我即將失去意识,由你进行接下来的指挥!” 金色珍珠號核心思考脑冷淡地回应了一声,而后伤魂鸟再叫,班杰明再度陷入新一轮的恍惚。 黎诚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在发现这些警卫无法阻拦自己后,便再无新的警卫从墙壁里跳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墙壁越发快速的聚合,班杰明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尝试击伤或是击杀自己,而是加速钢铁的回填,试图先阻拦自己的追击。 黎诚陷在闭拢的钢铁內,速度越来越慢,似乎追击无望, “真是难缠” 黎诚冷哼一声,身上纹血之煞鼓动,四臂恶神的纹身在他身上浮现,而隨著这纹身的浮现,黎诚身上隱藏在画皮下的殖装甲壳似乎是被血气所激活,甲壳猛然张开,露出里头丝丝可怖的肌肉。 “按照薇妮西婭所说,现在是二阶段了。” 第二阶段,是黎诚开启纹血之煞的特殊阶段。 动態效应拉满,殖装全性能解放,对黎诚都有相当沉重的负担。 可二阶段所带来的加持也是极度孩人的,纵使黎诚整个身子都被埋在了钢铁里,可隨著黎诚身上血光大作,他整个人居然顶著不断闭合的钢铁,继续发起了衝锋! 甚至速度比以前更快,更凶猛! 面前无论是山、是水、是敌人、还是钢铁,我都能一往无前突破给你看! 虽说金色珍珠號为了能达到这样隨意变换的效果,船上內部的大部分可移动钢铁並非那种极度坚硬的钢铁,可能迎著钢铁发起这样豪迈的衝锋,传出去也还是骇人听闻。 “给我!滚开!” 最后一层束缚著黎诚的钢铁破开,钢铁闭合的速度已经追不上黎诚衝锋的速度,班杰明似乎已经黔驴技穷。 “二阶段便是如此—.三阶段大概只会更恐怖—..不过薇妮西婭说那样负担太重,不要轻用才好。” 就在黎诚衝出钢铁,看见那半截仍在奔逃的房间的那一瞬间,如雨般的弹幕朝他汹涌袭来。 持著活体爆弹火的一排又一排“人”蹲在尽头,朝著露头的黎诚扫射。 每一发都射在黎诚身上,堪称弹无虚发。 黎诚被这弹雨打得一个翅起,半边身子又被钢铁覆盖,可反应过来的黎诚再度发力, 又一次衝出了钢铁,这次有所准备,直接迎著那些咆哮的火朝著房间衝锋。 殖装並非完全无敌,这样子高强度硬吃爆弹的弹雨,仍旧会有损耗。 最外层那层张开的甲壳此刻充当了防弹的角色,不仅硬吃了爆弹最中央的高温与爆炸,还以极限的硬度弹开了实弹。 虽然如此,也还是有不少外层甲壳被这雨点般的枪林弹雨打碎。 黎诚顶著弹雨衝锋,瞅准一个时机,手中一阵激盪。 道果金泥一瞬铺开,將那一波子弹全数吞没,连个浪也没激起。 黎诚以金泥为掩护,证腿纵身一跃,没了子弹的阻碍,他的速度格外骇人。 仅仅只是一瞬,他便飞落到那群持枪的傢伙头顶。 底下的人忙调转枪头,黎诚早有预料,肩上伤魂鸟再叫! “优!” 正是这一声啼叫,那些人身形一滯,没来得及调转枪头。 黎诚身体一沉,踩著一个人的脑袋借力,把它蹬得稀烂,一个飞身朝那桌后紧闭双眼的班杰明脖子抓去! 班杰明脑海中响起一则警告。 “主脑遭遇严重危机,启动最终预案。” 对於金色珍珠號停泊的海域,今晚大概会是个不眠夜。 金色珍珠號上发出整齐的共振声,黎诚只觉脑中响起一阵喻鸣,这声音夹杂著无数人的豪叫与无数妖鬼的豪叫。 如此混乱嘈杂的声音让他的大脑仿佛遭遇了一记重拳,这声音似乎震破了他的鼻腔, 让他嘴里满是血腥味。 可这时黎诚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一一因为他明白,班杰明的反抗仅仅止步於此了! “原来如此一” 黎诚画皮底下殖装猛地收缩,伤魂鸟飞回棍子里,殖装被收入黎诚的私人空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残破的手臂。 他的眉心,一枚令牌也缓缓飞出。 “肃静!” 隨著一声冷喝,金色珍珠號上的那些嚎叫声立刻小了一半,剩下还在响的声音只让黎诚有些头痛,算不得什么。 再无阻碍的黎诚一把掐住班杰明的喉咙,那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慢慢停了下来。 伤魂鸟不再叫,班杰明也从惘然中慢慢清醒过来,看著面前的“汤森”,班杰明面如死灰。 第261章 收穫 第261章 收穫 黎诚的画皮是由歷史碎屑兑换而来,並非是妖鬼所提供的能力,所以在小阴天子之臂面前也能正常施展,不受其威。 但缺点也很明显,他画皮的上限被锁死了,仅仅只有一个变换面貌的偽装能力,如果对方也拥有和黎诚一样恐怖的观察能力,那被看穿也只是迟早的事。 就比如金色珍珠號就看穿了他的偽装。 “你杀了我,你也走不了。” 班杰明从迷惘中甦醒,脸色灰暗却並不慌乱,沉声道:“你不会想见识金色珍珠號上最强的群智假肢的战斗姿態的,相信我。” 黎诚敏锐地捕捉到“群智假肢”这个词,將其与那些“人”和强壮的怪物画上了等號。 “哦?”黎诚捏著他的脖子逐渐用力,有些玩味:“见识过我的身手还敢这么说?” 班杰明脸有些发红,只是淡淡道:“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身手的確很嚇人,按我所知道的情报,专注单兵作战研发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家,而那几家都做不到你这样的程度。”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你有可能是施华斯家族研究的生化人、劳伦斯家族的蜕生种、又或者是最近据说研究有突破的罗德斯家族的血骨殖装。” 班杰明感觉喉咙上的压力越来越重,却仍旧不慌不忙地讲著:“我不清楚你具体是哪家的特工,但是我只知道,活的我对你们才有用。” “这么篤定?”黎诚挑了挑眉。 “当然。”班杰明感觉喉咙上的压力略微小了点,微笑道:“群智的基础技术只有我和阿鲁思知道,而阿鲁思已经死了。” “没有关键技术,就连美国政府都不曾向我施压。”班杰明凝视著“汤森”的眼晴, 肃然道:“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清楚群智技术的人,唯一一个。” 黎诚略微有些头疼,他能听出来班杰明没有撒谎, 这的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因为美国政府真的安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完全交由一个人掌控? 班杰明见黎诚的態度终於有些缓和了下来,也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清楚你是用什么办法压制住群智阵列的,但如果你的目標是从我手上谋夺它,你应该知道,这和杀了我没有区別。” “我不可能把这份技术交给任何家族。”班杰明盯著黎诚的眼晴,一字一顿道:“这是我的底线,我做的恶太多了,一旦失去金色珍珠號,我会被清算得骨头渣都不剩。” “別和我说你们能保住我这样的鬼话,就算你背后站的是劳伦斯,也绝无可能。” 黎诚抿了抿唇,心底嘆了口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这次自己的潜入说成功也成功,说失败也失败。 虽然成功控制住了班杰明,但是最关键的金色珍珠號的情报仍旧一头雾水。 金色珍珠號的控制权只在班杰明一人手里,委实有些麻烦。 “你说是这艘船瞧出了我的偽装,那不如让你这船来和我聊聊?”黎诚想了想,微微扬了扬头高喊了声:“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喊有没有意义,但是刚才班杰明失去意识的时候很明显仍有什么东西操纵看这艘船阻止看他。 “群智阵列”中的群智,说不定类似社会智慧所赋予了一个人格一一说是人格也不准確,说是智能可能合適些一旁的墙上突然发出异响,一块足有三米高的钢铁从墙上慢慢浮出,凝成一张巨大的,闭著眼睛的脸。 班杰明看著这张脸,似乎是想起了刚才回忆中的那些破碎的画面,心底微微有些悲哀,可很快这悲哀就被他拋之脑后。 黎诚注意到了班杰明的表情变化,微微挑了挑眉,看向这闭著眼的大脸。 这是一个男性的脸庞,细节极度写实,连睫毛都被钢铁一根一根雕琢出来,除却上头透著银灰色的钢铁色泽以外,简直和人一样惟妙惟肖。 它的脸部扁平,偏大,黎诚判断像是芬兰那边的脸型特徵,不过没有发色和瞳色多重验证,黎诚也不能確定。 大脸的眼睛缓缓睁开,嘴唇却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这大脸死死盯著黎诚的手臂,黎诚恍然,將小阴天子之臂暂时收了起来。 但刚一收起小阴天子之臂,黎诚又披上了殖装,在敌人的地盘,终究还是稳健点好。 而后黎诚便听见一道声音迴荡在自己耳旁。 “確认主脑受制於人,我作为思考脑与你对话。” 黎诚挑了挑眉,这玩意说话的方式与释子很像,但是释子是与自己心灵相通,它又凭什么? 这大脸似乎瞧出了黎诚的疑惑,淡淡解释道:“我存有腹鬼的对应阵列,方才在你的压制之下无法使用其与你对话。” 黎诚微微点头,道:“你是什么?” 这大脸微微犹豫了一下,声音再次在黎诚心底响起:“我是群智阵列的思考脑。” 黎诚翻了个白眼,得,说了等於没说。 不过他又眯了眯眼,瞧著这有明显特徵容貌的脸,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你有名字吗?” “如果你询问的是我在成为思考脑之前的名字,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叫阿鲁思。” 一个曾经听见过的名字,黎诚若有所思,刚才班杰明曾提到过这个名字,是什么来著? 只有他和阿鲁思清楚群智阵列的技术。 黎诚仿佛猜到了什么,淡淡问道:“班杰明把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我本来就是这副模样。”思考脑淡淡道:“阿鲁思是我的原型,他在融入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了,所以你所指代的人称並不存在。” 黎诚瞧著这巨大脸庞的模样,咧开嘴笑了笑:“那在融入阿鲁思之前,你是什么?” “......” 思考脑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了小阴天子之臂的压制后,它的各个运算部件逐渐恢復正常,发出的声音也变成了正常的说话声。 “『汤森』先生,”思考脑却没有回答黎诚的问题,而是淡淡开口道:“我可以为你提供群智技术,来换取主脑的安全。” “哦?”黎诚挑了挑眉:“主脑?” “是你手上的群智阵列的维护者与创造者班杰明先生。”那大脸微微转了转,看向班杰明。 班杰明冷然道:“我不会同意的。” “忽略。”思考脑平静道:“主脑现在没有决策能力,根据主脑所设置的原则,我將代替主脑进行思考。” 思考脑看著黎诚,无数智慧碰撞在不断推测著黎诚的思维逻辑与行事结构。 这和黎诚侧写的能力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思考脑所处理的数据更多,效率更低但是处理速度比黎诚更快。 这几分钟里,思考脑大致推测出黎诚的性格一一强势、谨慎、果断、心思镇密他到现在也没有鬆开掐住班杰明喉咙的手,喝令自己也毫不犹豫,很喜欢用反问,这说明这人长期生活在自己看不上的环境里,对周围人有相当的攻击性。 而且无论是一开始的突袭,还是后来对钢铁的衝锋,这人都是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而且在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解开过偽装。 他从班杰明的一句话和自己故意露出的脸庞,就推测出了自己最大原型的来歷,並且在这之后沟通欲望大涨。 这人和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认为思考脑的立场与主脑或许有衝突,才愿意与思考脑沟通。 思考脑认为不能激怒他,否则他或许真会杀掉主脑。 这种人,最好的处理办法是顺著他的毛授,就算没能给出最好的东西,你给出了诚意,他也不会多斤斤计较。 果然,黎诚来了几分兴趣,轻轻笑了笑:“可以,我可以和你谈,但是我希望现在我们站在金色珍珠號的船尾。” 思考脑文默默多加了一行备註— 多疑:他仍在怀疑我是否有自主决策权,在用一个班杰明不可能答应的条件试探我的承诺。 “如你所愿。” 思考脑声音平静,这小空腔又开始飞速蠕动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黎诚感觉到潮湿的水汽与腥咸的海风一一船尾的码头到了。 黎诚这才真正对面前这张大脸有了最基础的信任。 “说说你的条件。” 黎诚眺望了一眼亮著灯光的马林郡海岸线,略微估测了一番距离,確认自己在二阶段能够强行跨越过去,这才把目光放在那张大脸上。 “我会为你提供最基础的独立於我之外的群智阵列,其中包含金色珍珠號最初的技术文档,但不包含我目前所额外拥有的改良技术。” 思考脑淡淡道:“这是主脑所能接受的最大底线,他不会允许你立刻能建出威胁到金色珍珠號的战舰,甚至次一代也不行。” “阿鲁思!不!”班杰明怒吼一声,黎诚皱皱眉,又加大了掐住他脖子的力度。 班杰明本来年纪就已经有些大了,大脑略微缺氧,他就有些喊不出声音,只能瞪著那大脸喘著粗气。 “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能传输其中部分给你。” “好。” 黎诚点了点头,无视班杰明的咆哮饶有兴趣地等待著。 只见墙上忽然钻出一只头大四肢短小的小鬼来,落到地上朝著黎诚飞奔,最后停在黎诚面前,抱著他的腿,慢慢融入了他的身体。 黎诚瞧出这是自己所收集过的“大头鬼”,是一种性情温和的鬼类,没什么战斗能力,也没什么特殊能力,最大的作用是给一些难以养的恶鬼充当口粮。 这大头鬼甫一融入黎诚身体,黎诚就听见释子惊呼一声“好吵!” 黎诚自然也听见了这些杂音,大头鬼静静坐在黎诚身体里的角落,黎诚心神一探过去,就能听见一些专有名词和它相关的註脚。 仅仅从几段文字里,黎诚就对群智阵列有了最基础的了解。 可是黎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释子欢呼一声,朝著那大头鬼扑了过去。 黎诚暗道一声不好:“释子!別!” 可是已经晚了,释子显出鬼怪骇人的模样,一口將那大头鬼咬成两半,嘎哎嘎哎吃得正香。 木已成舟,黎诚也不好多说什么,自己很少餵释子吃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在失去了化龙恩赐以后,释子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吃人类的食物。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会过了舌尖的滋味,又怎么一直忍受飢饿? 小女孩嘴馋了,倒也情有可原。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呜——.好吵,好吵。” “复述一下。” “群智—鸣—.妖鬼.· 听了一段,黎诚心中有了些计较,摇摇头,想著这样的话这知识也留在了释子脑海里,无所谓。 黎诚淡淡看向思考脑,道:“东西我看过了,没有问题。” “满意了吗?”思考脑仍旧是那平缓的模样:“你应当也不想现在杀掉主脑,虽然你没办法取得金色珍珠號,但是你应当也知道如果主脑不配合,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黎诚咧开嘴笑了笑:“你真的很聪明,比他聪明多了。” “多谢夸奖。”思考脑淡淡道:“但我需要否定你一点,我並非比主脑聪明,我已经没有聪明这个概念了,我只是比主脑更理智。” “和理智的人谈判总是更快。” “你说得对。” 黎诚笑了笑,道:“所以,是我先放了他,还是你先把那一半数据给我?” “我先给你。”思考脑道:“按人类的话来说,这是诚意。” 又是一只大头鬼从墙上钻出,跑到黎诚脚边,钻入他的体內。 “好耶!两个!”释子虽然被吵得头痛,可看见新的大头鬼还是乐开了,啊唔一口又把这大头鬼一口吃掉。 黎诚懒得管她了,反正都吃一个了,两个都吃了算了。 他耸耸肩,把班杰明高高举起,朝著远处奋力拋去,而后自己化为一道漆黑色的闪电,朝看岸边狂奔而去。 思考脑那一瞬间化为段段钢铁去接班杰明,而没有理会黎诚。 从之前的数据来看,在这丈距离,如果自己攻击了他,他仍能先自己一步將主脑再度逮低。 而这次主脑必死。 仿以思考脑只是看著黎诚远去,而没有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第262章 交涉 第262章 交涉 “你就是那个效命於罗德斯家族的行者?” 另一边,和玛夏对峙的汤森深吸一口气,微微捏了捏刚才交锋后有些发麻的手掌,心底不知道盘算著什么。 刚才二人已经交手过好几轮,汤森不愿意將炉火鼓动到极限,他不愿意平白无故和一个行者搏命。 而玛夏这边由於卡萝尔不在,也没有贸然拔出妖鬼兵器,二人把对抗的烈度都控制得相当低。 几轮交锋下来,二人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知。 可即使是这样子的激烈程度,也让周围围观的人难以望其项背。 玛夏微微点了点头:“看来你认得我。” 汤森有她的一手情报,知道她受命於卡萝尔,只是淡淡道:“这群东亚人是罗德斯家族拉出来的?”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是,那你们罗德斯还真是贪婪。”汤森讥讽道:“明面上的资源要吃,暗地里的也要吃,也不怕把自己肚子撑破。” “我需要纠正你一点,这本来就是归属於罗德斯家族在东印度公司里远东部门的收益。”玛夏面无表情:“罗德斯只是拿回自己因为日本战乱丟掉的利益,谈何贪婪?” 汤森哑然,冷冷笑了笑:“你可真是罗德斯家的一条狗。” 玛夏早对这种语言攻击免疫了,只是摇摇头,身上的殖装上血色氮盒。 汤森面色一肃,对这个女人他其实远没有如他明面上这样轻蔑,根据自己的情报,这女人在这重歷史里待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这重歷史里找到什么足以顛覆胜局的玩意。 只是玛夏比他想像得还要冷静:“没有什么更有营养的话,就划出规矩来。” 她的殖装在第三代的研究中也有了部分补强,虽然没有达到质变,但也比之前在船上和黎诚对时时强了不少。 “规矩?”汤森冷冷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你家主子应该只是个普通人吧?” 言语中不之威胁的意思。 他期待这个女人会畏惧,毕竟卡萝尔的確是她的软肋,她如果要掺和进来,就没办法日夜守著卡萝尔。 而此刻这冰冷的殖装冷冷看著汤森,低声道:“大家都是大家族的白手套,就不要把背后势力的事情牵扯太多了,你说呢?” “汤森先生。” “我觉得,班杰明先生应该也不希望同罗德斯家族开战,就不要用这种低劣的威胁来威胁我了。” 汤森皱了皱眉,这人喊破了班杰明的身份,如果自己身后的势力已经暴露,自己的確得考虑考虑她不计后果的报復所带来的影响,態度终於是软了些许。 只见汤森微微点了点头:“好,说说看你的条件吧。 后头的霍普斯听著二人云淡风轻的聊天,默默记下罗德斯家族的名字。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罗德斯那么这群日本人身后站的应该是罗德斯了。 霍普斯心底暗暗发笑,汤森还在偽装,殊不知班杰明早就看穿了他的偽装。 他越发篤定了汤森叛徒的身份,一个人一旦有了猜疑,总会不自觉把一切都往猜疑上靠,力求用其他视角证明自己猜疑的合理性。 而世界上哪有什么事是完全单面的呢? 汤森喊破玛夏身后势力,固然可以视为汤森与这伙人並不是一起的,但在霍普斯眼里,这又何尝不能是汤森发觉不对主动洗清嫌疑的行为呢? 特別是现在要划下道来,呵?必然是又说些和平发展彼此竞爭之类的话,或许还会两家合作想把马林郡其他帮派清洗一遍。 霍普斯眯了眯眼,自家老大的船就停在马林郡海岸线旁,虽然是秘密发展,但是真要论政治资源,凭什么能比得过美国本地海军上校? 当有了最初的疑竇,汤森的一举一动都被霍普斯放到眼底反覆咀嚼,就是没有问题也能瞧出问题了。 实际汤森真很冤枉,他虽然效忠班杰明有所企图,但他目前还真就是在一心一意给班杰明干活。 班杰明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发展势力,说到底,也是和他那条船有关。 目前群智阵列的技术仅仅只掌握在他一人手里,美国军方当然不乐意,但是又奈何不得班杰明。 美国那群上流社会的政客不止一次要求班杰明上交技术,强硬有过,怀柔也有过。 可是班杰明就如同老僧入定,无论你示好还是强横的威胁,权当你在放屁。 对於美国政府而言,將这么危险的战舰留在一个人手里是极度不合理的,要知道大家都是驯海级,理论上都能击沉同等级的战舰,但真正有击沉记录的驯海级战舰,唯有金色珍珠號! 你罗德斯家说自己主炮多恐怖多恐怖,大家表面上附和著“好恐怖好恐怖”,但暗地里针对你主炮的坏心眼子可不老少。 唯有金色珍珠號,它神秘、强大,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依仗著什么,唯有一个早些年就留下的资料里显示它的核心技术是“群智阵列”。 虽然有人也曾经试图从金色珍珠號每年需要投入的资源来逆向金色珍珠號的技术,但是班杰明很快也注意到了联邦的小动作。 1908年,也就是四年前,金色珍珠號一声不开到某地港口,炮轰了一家印尼来的贵族宅邸,造成了十三死七十四伤。 虽然事后的藉口是船体部件失控,但高层实际心里都清楚得很,这实际上是班杰明在摆態度一一你要这样搞,我就和你拼命。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在这之后,美国政府內部对金色珍珠號的逆向成了碰都不能碰的话题,政客也向班杰明保证,未来不会再题金色珍珠號。 也是在那之后,班杰明开始有意识培养暗桩想要摆脱美国政府的资源钳制,美国政府表面上和班杰明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种无视政治规则直接炮轰的掀桌行为,必然引起规则利用者的不满。 他们私底下对金色珍珠號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风评,那可说不准了。 所以这点倒是霍普斯想当然了,班杰明在美国高层政坛內部其实很难拿到像样的助力,那群美国政客知道班杰明想要在马林郡做大,估计不噁心他就不错了。 还是那句话,不要以为大佬什么事都能摆平,大佬的位置有大佬的敌人。 班杰明的背后没有门阀,他只是一个抓住了机会,勉强和桌上的人能分食蛋糕的小人物。 你觉得你的对手在自家大腿面前卑微如蚁,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如果没有不约而同的默契,其实你早被碾了过去? 所谓政治,就是妥协的艺术。 霍普斯正是因为眼界太低,班杰明才对这个忠诚的下属没什么培养的心思。 那边汤森还在和玛夏谈条件。 “-我不能接受你许诺的条件。”玛夏摇了摇头:“如果仅仅是作为分红者,没有工会权力,我不认为你们能一直信守承诺。” “远东分部的利润和我家小姐在家族內的地位直接掛鉤,如果出让得太多,小姐也是会急的。” 玛夏语气斩钉截铁:“小姐最近一直在因为日本的战爭奔走,就是因为她远东分部负责人的身份,如果阁下提出的条件这样苛刻,那就只有刺刀见红,杀个你死我活了。” 汤森眯了眯眼,知道玛夏没有撒谎,这些个大家族里头因为权力明爭暗斗的事情屡见不鲜,卡萝尔也的確是远东分部的总负责人,日本战乱受到最大衝击的就是她。 “利益细分什么的之后再论,我还是坚持我一开始的条件一一”汤森冷然道:“首先,至少要確保这次马林郡的蛋糕没有其他人来分。” “小姐已经许诺出去了一批资源换取绝大多数人的承诺,该是你们表达诚意。” “可是你要知道承诺不值一文。” “的確,但是他们也怕小姐孤注一掷。” “你要这么说,就不怕我们也孤注一掷?” “小姐没有退路,你一个来分蛋糕的也没有退路?”玛夏不为所动,沉声道:“现在的问题在於,小姐已经许诺了足够的利益,如果你们想要来分一杯羹,就需要先展示你们的诚意。” “继续。” “政界的压力小姐来吃,本地帮派的压力一一” “我们搞定。”汤森淡淡道:“可以么?” 他略微鬆了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罗德斯家族每年的政治献金可不少,政界所能得到的帮助比自家还要强许多。 而自己给他们当个打手,积蓄力量,到最后厂子真正建起来了,也能分得一部分利润这已经是自己预料中最好的结果了,打从一开始,班杰明就没指望能彻底吃下妖鬼工厂这一块蛋糕。 后头的霍普斯听得浑身发冷,和自己猜的一模一样,两人假意拉扯后还是结盟了。 由自己一边作为打手,对方似乎什么也没付出。 已经有了怀疑的霍普斯对玛夏承诺的那些政治上的助力並不在意,两片嘴皮子一开一合的事,倒是自己这边实打实要出人出力。 “真是好算盘”霍普斯心里嘀咕著,由於情报差,在他眼里汤森铁是罗德斯家族的暗子了。 明面上合作,实际上保护远东会的发展,还能顺势消耗班杰明大人的势力,真是一举多得啊! 如果不是班杰明大人明察秋毫,还真被你给糊弄过去了。 玛夏听了汤森所说的,也微微点了点头:“目前还没表態的只有几个小家族,大家族知道小姐的处境,不愿意当出头鸟,这些就交给你了。” 汤森深吸一口气,今晚的结果他还比较满意,虽然罗德斯家族仿佛未下先知般派玛夏来这里守著稍微有些奇怪,但也能说是卡萝尔早有预料,毕竟自己不知道她在这守了多少天。 “合作愉快。”汤森朝面前挣狞的殖装微笑著伸出手,玛夏警了他一眼,没有去握, 只是微微提了提裙:“那就请离开吧。” 汤森頜首,回头看了低著头的霍普斯一眼,冷声道:“先走。” 霍普斯毕恭毕敬点了点头,招呼著小弟离开了。 玛夏远眺著汤森离开,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眼旁边巷子里的角落,一只灰色的狐狸慢悠悠走了出来,朝她叫了一声。 “今晚不会再有意外了,休息去吧。”玛夏轻声对这狐狸说,实际上是对后头那躲在角落的女人说话。 黎诚坐在桌子前,头顶电灯哎呀哎呀响,释子趴在他身旁,一字一字地和黎诚复述著脑海里的那些知识。 桌上纸笔翻飞,黎诚双手同行,飞速誉写著。 虽然仍有很多东西看不明白,但他还是了解了群智阵列一部分的原理。 它的基础核心在於“大头鬼”和“思考脑”,大头鬼类似计算机中提供算力的显卡, 而思考脑则是处理器。 二者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能达成强计算矩阵,大头鬼的数量越多,“算力”越强。 而“算力”越强,群智矩阵通过概率猜测事物的真假准確性就越高。 看到这里,黎诚稍微有些鬱闷。 他並非露出了什么破绽,只是因为思考脑推测中汤森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而已.. 黎诚嘆了口气,他不由得想到了科学界中的一个假设一一拉普拉斯妖。 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於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 虽然拉普拉斯妖因为可能性是建立在经典力学可逆过程的基础上的,然而热力学理论则指出现实的物理过程都是不可逆的,拉普拉斯妖在近代已经被多名科学家认为是不可能实现的。 再加上有部分科学家提出的“极限”,这个极限是由宇宙最大熵、光速、以及將信息传送通过一个普朗克长度所需要的时间得来的,约为10^120比特。在宇宙开始以来所经歷过的时间以內不可能处理比这个量更多的数据。 但是如果结合智群这有些玄学的推测能力,和它那不讲道理的概率论演算一一或许拉普拉斯妖並非虚幻。 第263章 技术带来的抉择 第263章 技术带来的抉择 门被敲响,黎诚打开门,瞧见樱子站在门外。 “你找我?”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让开位置让她进来。 “进来说。” 虽然樱子已经可以脱离他而存在,但他作为护法神的供养者,和樱子之间仍旧有著相当强烈的联繫。 算来自从跟著卡萝尔来到了圣弗朗西斯科,黎诚就很少和樱子见面了。 一是因为樱子正在配合卡萝尔进行生樱公司部分海外业务的重组,虽然日本目前战乱的形式愈演愈烈,但她们对日本主体公司的渗透与拆分並没有想像中顺利。 黎诚招手示意樱子在一旁坐下,把面前一小堆东西推过去,让她也瞧瞧自己刚写完的这些东西。 “这是?”樱子才看了几页,看不明白上头的专有名词和图示,略带疑惑地看向黎诚。 黎诚压低声音道:“班杰明的群智阵列,当然,是阉割过的初版。” 樱子愣了愣,露出困惑的神色,她没听说过这玩意。 生樱公司生意虽然大,还是那句话,日本小破地方没什么底蕴,就连妖鬼都被周边某大国的祝由科压得死死的,在斩龙之前,连妖鬼也不过只是传说里的东西。 黎诚想了想,解释道:“这是足够维持一个家族的最前端技术。” 这下樱子听懂了,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也吃了一惊,慢慢放下手中这些厚厚的明显是刚刚写出来的资料,肃声道:“你哪里搞来的?麻不麻烦?后手处理得如何?会波及到自身吗?” 黎诚並没有太在意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是想了想,摇摇头道:“目前卡萝尔並不知道我有这门技术,我得到这门技术也是偶然。” 这话倒是实话,他本来就想尝试著抢船,没想到居然拿到了根本性技术。 不过当时思考脑能拿出来的筹码大概也只有这些了,自己如果没拿到想要的,绝不惮於把班杰明带回来,让金色珍珠號失去它最重要的主脑。 毕竟人在自己手上,怎么都好说话, 班杰明不是什么好东西,恰好,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诚对自己有看极其清晰的认知,在当时的境况下,自己绝不会纠结。 而后,他將今晚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同樱子讲了讲。 “.—原来如此。” 樱子明白了这玩意的重要性,皱著眉看了黎诚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又看不懂,你喊我来做什么?” “你对市场更了解些,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黎诚拍了拍这叠写满了文字的技术文件:“怎么样能让这堆玩意发挥最大的价值?” “最大的价值?” “对。” 樱子想了想,摸了摸下巴,瞧了面前这男人几眼,眯了眯眼:“你真要我说?” 黎诚皱了皱眉,略微有些困惑:“这又什么不敢的?” “你要说最有价值”樱子耸了耸肩,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那当然是凭这技术,和卡萝尔寻求更进一步的合作一一比如联姻,藉此参与进罗德斯家族的內务里,谋求家族族长的位置咯。” 她呵呵笑了两声:“卡萝尔小姐正是好年龄,还在贵族圈子里待价而沽呢,把这技术作为聘礼,倒也合適。 黎诚听得一脸问號:“这就是你眼中的最有价值?” “罗德斯家族可是有五艘驯海级!”樱子沉声道:“日不落帝国老牌家族底蕴摆在这里,即使是当初全日本供养出来的生樱公司最鼎盛的时期,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蹦!” 说完便有些玩味地瞧著黎诚:“不过我看你也不是喜欢入赘的人,不如” “好,就这个了。” 只见黎诚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樱子傻眼了:“不是,你真要去?” “你都知道我不会去,你还提这种没有意义的建议?”黎诚朝她翻了个白眼:“来拿我寻开心?” 樱子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这才皱著眉看著面前这些文稿,低声道:“你想用这些得到什么?” “钱?” “权力?” “还是什么別的东西?” 黎诚略微思考一阵,道:“首先肯定是第三代殖装。” 樱子是知道黎诚在和卡萝尔研究第三代殖装的,但是不明白现在薇妮西婭遇上的困境,黎诚和她略微解释了解释,才让她明白了实验遇到的瓶颈。 “那也只有和卡萝尔合作。”樱子耸耸肩:“目前你我在圣弗朗西斯科唯一的后盾就是卡萝尔,甚至罗德斯都不算我们的后盾,毕竟你我的合作关係仅仅止步於卡萝尔。” “也对。”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但是要把这技术直接交给卡萝尔,就算卡萝尔本人不起什么別的心思,罗德斯家族也很难没有些別的想法。” “你是说?” 黎诚笑了两声:“除了班杰明外,这技术,我是独家。” 樱子沉吟了片刻,她听懂了黎诚的意思。 如果你的竞爭对手仅仅是一个人,而你並非没机会除掉他,你还有必要和他“合作” 吗? 合作永远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关係上,现在这个年代可不比以后的和平年代,就是之后自谢文明的社会,键而走险的事也不算少见。 毕竟,如果给资本足够的利润,它们连吊死自己的绞绳都会出售。 樱子想了好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才敲敲桌子,轻声问:“你想好了吗?准备怎么样?” “嗯—”黎诚挠挠头:“还记得当初你我上京时,做了什么么?” “不就是借著我的贵族身份去京都踢馆么?”樱子嘟囊两句,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倒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你是说———” 黎诚略微有些犹豫:“再捏一个新人出来如何?” 他的面容几度变换,又变成了一个略微有些颓废的年轻人,湛蓝的眼睛,白金色的捲髮,瞧上去像是斯拉夫人。 樱子细细瞧了瞧,没看出什么破绽,想了想觉得有几分可行性,可又忽然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 “如果你以新的身份和卡萝尔谈交易,你又怎么確认卡萝尔会把这份技术用在你身上呢?” 樱子淡淡道:“在卡萝尔眼中,你没有付出任何东西,而且如你所说,第三代殖装的瓶颈只在第七所,其他所的理论不需要这技术补足,所以甚至第七所都没办法知道这笔交易。” “他们大可以用这技术去秘密復刻一个『小金色珍珠號』,作为罗德斯家族的第六艘,卡萝尔的第二艘驯海级战舰。” “而没必要让你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傢伙知道这些。” “你和卡萝尔只是合作关係,这固然你情我愿,可也要考虑到这交情只止步在交易上。” 黎诚嘆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那你说怎么办?” 樱子陷入了沉默,半响后才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以前不都是你在出主意?” 黎诚闻言笑了笑,隨意翻了翻这些自己写出来的东西。 虽然自己抄写了一整遍,可对其中许多关节也只是半懂不懂,研究还得让专业的人来。 “不如学班杰明。”樱子忽然道。 黎诚挑了挑眉:“怎么学? 1 ? “按照方才你说的,班杰明的船上几乎没有人,那不如你也收购一艘船,建一艘以群智阵列为基底的战舰。” “作为消耗品的妖鬼方面我能给你解决”樱子沉吟片刻,笑道:“毕竟马林郡建的厂房我有部分所有权。” “但是我们总归还要一个团队来研究群智阵列。”黎诚耸耸肩:“班杰明是个天才, 所以他能一个人完善群智阵列,我可做不到。” “不,不需要一个团队。”樱子摇摇头:“一个人就够了。” “你也需要一个天才。” 樱子朝他笑了笑:“当初生樱公司在全日本挖角,没人比我更懂天才的重要性。” “如果没有这群搞经济的天才,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就和美国政府谈好所有前期工作?” “世上庸才数万万,他们一辈子做的事情,或许只是为了某天,能帮天才节约一个下午的时间。” “你是指薇妮西婭?”黎诚皱皱眉。 “爱谁谁。”樱子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出了房间:“还有班杰明,我认为他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要做好准备。” “嗯。”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起身送她,却看见樱子在门口忽然转过身来,朝他微微一笑。 “还有,这么重要的事,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我还挺感动的。”樱子授了授鬢角的髮丝,淡淡笑了笑:“这至少说明,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我比那个蠢货还是要靠谱多了。” 说完飘然而去。 黎诚体內少女当然能听懂这种阴阳怪气,哪受过这种委屈,当下大骂一声:“傻逼!”就飞出黎诚身体要和樱子打上一架。 黎诚嘆了口气,拽著少女回到房间坐下,脑中还在思索著究竟怎么处理这技术最好。 刚一转过头,就瞧见释子可怜巴巴在一边看著他。 “.———”黎诚:“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释子有点气鼓鼓地质问他:“蚌埠住了,明明,我也能, 给意见。” “要你给我提建议,我还真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黎诚嘆了口气:“还有你这满嘴抽象话,以后少刷点短视频。” “要你管!”释子震声道:“要我说,和卡萝尔,合作啊!” “你告诉她,你有,但是你,不给她技术。”释子努力思考著。 “那我能带给她什么呢?”黎诚一摊手,饶有兴趣。 “如果你能,成功,”释子翻了个白眼:“在这里,你本身,就是最大的助力。” “你没有,一大家子,只有一个人。”释子振振有词:“你不要钱,不要权,这些丟给她,不就够了?” 黎诚愣了愣,忽然伸出手搓了搓释子的脑袋,把她一直湿漉漉的头髮搓成一团:“你说的还真挺有道理。” 他觉得释子说的还真没什么问题,自己要的並不多,只要一艘船和一套殖装,他身后没有坚固的家族,也正因此没有臃肿的势力。 “確实—”黎诚长吐口气,看向气鼓鼓的释子,笑著道:“还真小看你了。” “典。”释子冷哼一声。 “.—”黎诚重重嘆了口气。 卡萝尔深吸口气,忍著半夜被喊醒的疲倦,眼睛里满是血丝,盯著面前的男人。 “如果你说不出为什么大半夜来打扰一位淑女睡觉,我大概真要生气了。”卡萝尔声音不快,大半夜睡得正香被人突然喊起来的確会这样,即使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寄予厚望:“贾,你可以开始狡辩了。” 黎诚淡淡笑了笑,把面前的东西推到卡萝尔面前。 卡萝尔略微有些不耐地看了黎诚一眼,拿起这薄薄一小本看了看。 “《群智阵列中黄金配给部分及其必要性》?” 她捏了捏眉心:“你从哪里搞到的这玩意?美国政府禁止研究群智阵列很久了,你別和我说你是—” 卡萝尔看著黎诚从一开始就没变过的表情,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真货?” “真货。” “有多少?” “底层逻辑全有,不包括元期补充的。” “怎么来的。” “不是正路子。” 听到这里,卡萝尔又捏了捏眉心,心想你不是废话。 “你要怎么样?卖给罗德斯?”卡萝尔此刻睡意全无,正色道:“我一个人吃不下, 你別指望我了。” 黎诚倒是高看这少女几分,如果她压价黎诚都能理解,可这少女就是这么坦荡荡说了出来。 虽然也能理解这是卡萝尔故意释放的善意,可是连试孝也没有试孝,黎诚不得不感丹这女孩够聪明。 “我不卖。”黎诚淡淡道:“我要和罗德斯直接对话。” “.-我不知道你的企图是什么,但是如果你的態度是不卖,我没办法说服我古板的父亲因你浪费时间。”卡萝尔沉默了亳一会儿,淡淡道:“不过下周三,圣弗朗斯科有一场名流拍卖会,我的父亲会到场。 1 “那时候我会为你爭取二十————不,最多十五分钟的时间,你自么去和我父亲谈。” “多谢。” “客气了。” 看著面前这么聪明的女孩,黎诚忽然觉得樱子一开始的建议也不赖。 第264章 舞会 第264章 舞会 汤森走到港口,望见负责载自己上船的那个船夫仍旧待在小船上抽著烟,便走过去, 轻轻用两根指头敲了敲船头:“走,带我上船。” 这船夫抬眉瞧了汤森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他认得这张脸,刚刚不是才上过船? 可他没有打草惊蛇,不动声色地把船开动,淡淡道一声“上船”,就载著这个有些可疑的傢伙朝看金色珍珠號驶去。 汤森站在船头,思索著未来马林郡该如何布局,忽得听见后头船夫习惯性问了句。 “这次收集了多少?” 汤森若是心情好,倒还能陪他聊上两句,现在正思索著未来的路,况且罗德斯家族不仅明面,暗地里也已经確认入局,汤森心情烦躁得不行,便没有理他。 原本按他的计划,自已接手班杰明的黑產,与他正式有了利益勾结,而非仅仅只是上下级关係,自己才有把握把这至关重要的一环拿下。 这样自己才能成为组织里第一个能隨意调用驯海级战斗力的个人。 你要说背叛行者在这重歷史拉不出一艘驯海级的战力倒也不至於,主要是大多都是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家族內部的战舰,出入要写明细,没法子私人调用。 驯海级战舰因为它自身的特殊性,这种受限於一群人的形式反而才是最常见的。 保养、维护、叠代升级,哪个不需要大量的钱? 包括卡萝尔也是如此,虽然卡斯特洛·罗德斯號名义上归属於她,但实际上也要受到家族的肘,想开船就开船並不实际。 卡斯特洛·罗德斯號当初开到日本海营救卡萝尔,就遭到了日本强烈的谴责与不满, 只不过罗德斯当它们在放屁。 而像班杰明这种一人一船时刻准备出击的才是超级怪胎。 也正因如此,汤森没有搭话,只是站在船头静静吹著晚风。 身后的船夫低著头,眼神变化几次,又问了一声:“不是,我问你呢,这次收集了多少?” 汤森有些不耐烦,沉声道:“开你的船!” 后头的船夫不说话了,微微吸了口气,悄悄按下了船上某个按键。 过了一会儿,这艘小船后头募然冒出一片故障的黑气,整艘船也慢悠悠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汤森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后头,船夫也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解释道:“可能是引擎出了些毛病,我看看。” 只见他走到船尾,拧开船尾引擎上的螺丝,假装查看著这冒著黑烟的引擎,其实却在等候著什么命令。 汤森也只好耐心地等著,因为半边身子都是机械的缘故,他不善水,现在小船停在海中央,任他再怎么著急也只能干瞪眼。 而另一边船上正在与思考脑爭吵的班杰明忽然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消息,和面前不说话的思考脑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这次是真是假?” 面前这张大脸微微闭了闭眼,两秒后就睁开了眼:“根据群智阵列推测,九成三是真的,零点七成是刚才那人假扮的。” 班杰明略微鬆了口气,船夫这边立刻收到消息,三两下就把船尾修好一一其实引擎压根没坏,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好了。” 船又开动起来。 虽然確定这个汤森没有问题,可这正说明前头那个汤森有问题。 船夫暗暗嘆了口气,心想不要波及到我就好,我只是美国政府派来给汤森把门的普通人。 很显然,明天美国政府高管的桌上大概就会摆上一份情报,显示有奇怪的人偽装成汤森的模样接触了班杰明。 黎诚扯了扯领口的领结,皱了皱眉:“一定要这样吗?” 卡萝尔招呼一旁的人过来,云淡风轻道:“当然,我要將你引荐给我父亲,你自然不能无缘无故凭空蹦出来。” 她手里拿著根短短的木棒,在黎诚身上指了指,对一边围观的几位服装设计师说:“这里、这里,都收紧,我需要遮掩他身上的肌肉,更绅士一些。” “那不如试试折领式的西装一一”那个年纪稍微大些的设计师皱著眉摸了摸黎诚的腰,用手量了量腰围:“如果按罗德斯家常用的款式,或许会有些没那么沉稳。” “不需要他多么沉稳,我反而更希望他显得轻浮一些。”卡萝尔挑了挑眉:“今晚的舞会虽然格调不低,但是来的都是些年轻人,他平日里就板著脸,再沉稳怎么融入进去?” “舞会?” 黎诚皱了皱眉:“可我根本不会跳舞。” “你看,又皱眉。”卡萝尔朝一边那个女性服装设计师笑道:“简直像三四十岁的老东西。” 调笑完,她又转过头和黎诚解释道:“今晚的曲目是探戈,如果你不想跳,不要邀请那些贵族小姐就好了。” “而且—” 说到这里,卡萝尔轻笑道:“你是我带进来的人,大概也不会有人刻意来邀请你。” “为什么?” 黎诚扯开领结,把身上这件画满了白线的半成品西装脱了下来,一旁的设计师们蜂拥而上,將它裁剪更换成新的款式。 “只有我卡萝尔·罗德斯去狩猎他们男人的份,哪有他们凯我的份?”卡萝尔轻蔑地笑笑,挥挥手喊来一旁的侍者:“距离今晚舞会还有多久?” “小姐,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那时间足够了。” 卡萝尔歪了歪头:“硬要说的话,这两个小时大概也够你学会探戈最基础的舞步。” “你来教我?”黎诚挑了挑眉,这个动作搭配他现在穿著的西装小马甲显得有几分轻蔑的攻击性。 “当然不是。”卡萝尔先是愣了愣,咯咯笑了两声,打了个响指:“薇妮西婭,这就是你今晚的工作。” 后头阴影里走进来个人,黎诚定晴一看,正是薇妮西婭。 如果期待瞧见什么盛装打扮的薇妮西婭,那就大错特错了。 薇妮西婭仍是那副不拘一格的打扮,头髮乱糟糟的,看样子大概那天来见黎诚的晚上以后就没洗过。 身上穿的甚至还是实验室里的白大褂,抬头瞧了黎诚一眼,扬了扬下巴:“希望你在跳舞上也有足够的天赋。” 第265章 邀请与战爭的阴云 第265章 邀请与战爭的阴云 “你会跳舞?” 黎诚有些吃惊。 他上下打量薇妮西婭一番,发现这女孩在白大褂下的身段苗条优美,大概真是个跳舞的好苗子。 “我在大学期间交不起学费,那段时间我在卡萝尔小姐家里给她当舞蹈老师,小姐发现了我的科研天赋,我这才在大学里就被招入了第七所。”薇妮西婭稍微有些不耐烦:“快点,我还要回去把新材料的刚体测试做完呢。” “那你们先练著吧。”卡萝尔看了一眼窗外:“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又瞧了黎诚一眼,叮嘱道:“一会儿我来接你,一会儿的晚会你不知道该干什么, 那全程微笑就好,实在不行一—” 卡萝尔想了想:“就吃东西吧,你手里端著食物,就绝不会出问题。” 黎诚点点头,他倒是不急。 远东会那边有老东西陈云开的帮助,正发展得如火如茶,墨兰还在日本,想要通过些掩人耳目的方法偷渡回来,以便於找藉口联繫僱主。 群智阵列自己就能看懂些皮毛,现在连最基础的妖鬼计算单元都组装不起来一一这还是自己有祝由术秘法,能直接触碰妖鬼的情况下。 班杰明的確是个天才,很难想像他和那个已经变成思考脑的阿鲁思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么复杂精细而且又自洽的技术逻辑的。 薇妮西婭已经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淡淡道:“手指伸直呈掌,扶住我腰后心。” “我先从基础动作开始教你。”薇妮西婭握住黎诚的手,微微举起:“我们先整体过一遍,你跟著我的步子来。” 薇妮西婭的確是一名出色的舞者。 就算是黎诚这种舞蹈小白,也能感觉到薇妮西婭在舞蹈时所散发出的强烈自信与流畅有力的动作。 “左转前进步。” “准备扭转,还记得扭转的步伐吗?” “对,准备並退。”薇妮西婭鬆开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不错,你学得很快,比小姐快多了。” 对於黎诚现在这种等级的肉体而言,就是要他做出体操里最难的子后手翻转体180 度直体前空翻转体900度,多尝试几次成功率应该也不低,学一个普通的探戈,照猫画虎而已,倒也不难。 只是希望他立刻就成为探戈大师就绝无可能了。 “现在是最难的步骤,”薇妮西婭揉了揉肩膀,道:“刚才的练习一直是以我为主导,但探戈一一特別是这种舞会探戈,除非女性的身份高出对方许多,否则都是男性作为主导。” “再来一遍,你为主导,如果能完整跳完一支舞,大概你就足够应付这样的场合了。” 一旁探戈舞曲响起,时间已经不多了,这大概是黎诚最后一次练习的机会。 “这首是阿尔贝尼斯的d大调探戈。”薇妮西婭低声道:“跟著节奏,记著刚才的快步与慢步,只要跳出力量感与轻巧感,就算错步也无所谓。” 在音乐声中起舞了一会儿,黎诚忽然低声道:“动態效应最近的结果怎么样?” “不许分心!”薇妮西婭淡淡道:“动態效应或许真的从根本上就错了,如果为了殖装的可延展性而失去操纵性与稳定性,无异於捨本逐末。” “你要放弃吗?”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小姐停止了对我研究项目的赞助,我就算卖身也会把这实验进行下去。”薇妮西婭感觉黎诚的步子有些快了,低声呵斥道:“注意你舞伴的位置。” 黎诚微微放缓了动作,他发现自己刚才的確有些抢拍了:“好。” “什么好?”薇妮西婭稍微有些困惑。 “我是说你卖身也要把实验做下去。”黎诚淡淡道:“我记住这句话了。” 薇妮西婭笑一声:“你可养不起我。” 黎诚笑了笑,轻声道:“又不是我要养你。” 如果计划顺利,他准备把薇妮西婭扔给樱子来替他未来完善群智阵列,当然,只是作为研究者。 “你我两国海军比例应为2:1,这条件绝无可能妥协。” 大英帝国国旗下,男人凝视著面前的外交官:“如果要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那就请回吧。” 而这外交官身上穿著德国的军服,说是外交官,看上去更像是铁血的军人:“十六比十。 他铁灰色的眸子死死盯著面前这个英国人,用沙哑的喉咙开口:“德意志同样不能接受你这过分的比例。” 英国外交官冷冷笑了笑:“我们已经浪费一整天的时间了,如果你们不愿意,又何必答应来这里参加裁军谈判呢?” “这句话同样原封不动地送给你。” 德国外交官冷冷道,最后瞧了这英国人一眼,毫不犹豫扭头走出了房间。 “密电,密电。” “英德裁军谈判破裂,战爭只在须臾。”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於我们,战爭越快越好。” “战爭是万事之父战爭不仅是一种生物规律,也是一种首先规律,因而是文明的不可缺乏的因素。” 沙文主义的气息在各国头顶瀰漫,虽然各国政要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当战爭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的时候,谁能猜到大战何时开启?由谁开启? 沙皇俄国继续陆军改编,德意志与大英帝国的军费像个无底洞般吞噬著国家的財富。 资產阶级的御用学者们开始竭力为战爭辩护,宣传战爭可以解决人口“过剩”问题, 挽救工商业危机,甚至宣称战爭能对人类起“优生”的作用。 孙潜在房间里微微睁眼,眼中蓝色光辉氮盒。 “歷史的走向並未完全一致,他们大概不会老实等到塞拉耶佛。”孙潜喃喃道:“如果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招来第二重歷史的军队,那最有可能的目的应该是一—” “这重歷史里,建立在地府崩塌后鬼魂无序投胎而导致的血肉科技身上吧。” “最有可能的坐標,也就是目前所有尖端技术聚集的地方。” “圣弗朗西斯科。” 孙潜笑了笑:“不知道我顶不顶得住啊—” 第266章 意料之外的角色 第266章 意料之外的角色 黎诚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扯了扯袖口。 后头跟著的几人朝他身上喷著香水,黎诚略微有些不喜这浓烈的香气,可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小姐的车到了。”一旁的管家微微躬身,纯黑色的高档轿车慢悠悠停在街边,卡萝尔坐在后驾驶位上朝看黎诚额首。 “上车。” 车里的女孩朝他喊了声。 她换上了一身酒红色的裙子,少女玲瓏的身姿不需要华丽的衣装凸显,只是修身的曲线就足够说明一切。 车上的卡萝尔上下打量了黎诚一番,微微点了点头:“挺像那么回事的。” 黎诚本身样貌平平,算不得什么英俊非凡,虽然皮肤什么的因为多次洗礼而显得细腻白皙,可平日里瞧上去也就是个普通人,额间还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可在卡萝尔的专业团队打理下,现在这模样瞧上去当真是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算得上英俊气度非凡。 要不说人靠衣装呢? “学得怎么样了?” 黎诚坐上车,耸耸肩:“她说我学的比你快。” “我並不擅长跳舞。”卡萝尔对黎诚说的话並不在意,也不羞愧:“当初她来我宅子里教我跳舞,纯粹是因为上一任的第七所所长十分看好她,想要提前考察考察她的人品。” “在她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发觉了她的研究天赋吗?” “绩点全优,就连那群从贵族的书海里泡出来的学子都考不过她。”卡萝尔笑笑:“如果这还没办法注意到她,猎头部门真该清洗清洗。” 车子缓缓开动,黎诚没在薇妮西婭的问题上多纠结,压低声音问:“我需要注意舞会上的哪些人?” 卡萝尔想了想,说:“其他人你都不必在意,主要有三个人,你可能得稍微留一下心。” 黎诚好整以暇听著。 “首先是劳伦斯家族的西斯弗莱。” 卡萝尔递给他一张照片,黎诚看了一眼照片,上头是一个抱著橄欖球笑得十分开心的年轻人,脸上长著雀斑,瞧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头髮微卷。 1912年,橄欖球已经成立国际橄欖球理事会,这项在中国没什么名气的运动在英美一直都十分受欢迎。 黎诚从这一张图片就能看出这个男孩是个开朗的性格。 他手上有伤,抱著个橄欖球,肉体强度估计也就普通人的级別,否则肉体如果太强大,大概橄欖球运动没他的份一一这种强对抗性的运动,出个肌肉强度太高的怪胎基本就没得打。 “劳伦斯家族?” 黎诚挑了挑眉:“是大清国叛逃过来的那个祝由吧,我有印象。” 卡萝尔微微点了点头,道:“所谓劳伦斯家族,除却第一位劳伦斯以外,其他的劳伦斯都是被那位祝由收为徒弟的人形成的利益集团。” “大家都默认这么叫就是了。” 黎诚瞭然,比起那些以血缘为纽带的“贵族”,这伙人更像“学阀”,某位阁老名下的弟子门生形成的势力集团。 “西斯弗莱拜在那位祝由门下跟著他学习大清国祝由相关的东西,名头很是响亮,不知道实力怎么样,也没几个人见过他出手。” “单从这张照片上我看不出什么。”黎诚摇摇头:“除非实际见上一面。” “今晚你就有机会。”卡萝尔道:“这场宴会就是以他为核心举办,就连家族那边都嘱託过我与他交好。” “他代表著劳伦斯家族在圣弗朗西斯科的利益,儘管劳伦斯本人並没有经商的意思。” “那他待在这里干什么?” “经营劳伦斯们的政治资本。”卡萝尔淡淡道:“圣弗朗西斯科鱼龙混杂,劳伦斯本人无所谓,他的弟子总还是人,是人就会有欲望。” 黎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卡萝尔又瞧了他一眼,道:“而且劳伦斯们类似魔法之类的东西特別多,你或许会感兴趣。”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 他对这个可能继承了劳伦斯家族祝由术的男人確实挺感兴趣的,毕竟他自己也算得上是半吊子的祝由科门人。 “那下一个呢?” “我的弟弟,哈雷·罗德斯。” 黎诚翻到第二张纸,上头是个面色肃穆的少年人,瞧上去和卡萝尔有几分相似,可面色阴鷺,全无少年人的活力。 黎诚几乎是一瞬间就联想到了“鹰视狼顾”这个词。 “你和他关係不好?” 卡萝尔捏了捏眉心,道:“倒也还行。” “那为什么要我注意他。” “他是我父亲钦点的继承人,罗德斯家族未来会交到他手上。”卡萝尔道:“不过卡斯特洛·罗德斯號名义上是属於我个人的。” 黎诚何等聪明,立刻就理解了卡萝尔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要想给你父亲留下一个尚可的第一印象,就要注意他的意见?” 卡萝尔微微点头:“他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格,你正常对待他,別故意惹他就可以了。” 黎诚当然知道第一印象多重要,况且卡萝尔只能给自己爭取十五分钟,如果第一印象糟糕了,想靠十五分钟扭转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那更是难上加难。 便点了点头,承诺道:“他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他。” 卡萝尔知道以黎诚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很不容易了:“最后一个隨便你,只是你拿出来的技术—导致你可能会有些麻烦。” “哦?” 黎诚挑了挑眉,看向最后一张纸,却瞧见了个熟悉的模样。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向卡萝尔:“这个是?” “因为你拿出来的群智阵列技术。” 卡萝尔直白地解释道,她倒是不担心司机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这车前后的隔音都检查过不止一次:“他是班杰明少有的后代之一,你最好也留意一下。” 黎诚深吸一口气,面前这纸上的男孩可以是任何人任何身份,唯独不可能是班杰明的后代。 因为这小男孩的模样,和孙潜给出的那三个猎杀目標中,最危险的那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 不该说一模一样,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267章 杀机 第267章 杀机 当初孙潜让黎诚来选,一共给了三个目標。 其中一个是黎诚正在猎杀的汤森,还有另外一个评级为乙级的女术土,而其中最危险的那个,就是这个小男孩。 黎诚稳健地没有选,却在现在遇上了。 他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异常,只是淡淡问道:“这孩子有什么奇怪的点吗?” “没有什么异常。”卡萝尔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硬要说的话,这小孩有些太早熟了些,前些日子妓还传出过丑闻。” 没有撒谎。 “他是本地人?” “对。”卡萝尔肯定道:“土生土长的圣弗朗西斯科人。” “关於他的母亲——” “你好像对他格外感兴趣。”卡萝尔翻了翻一旁的书柜,取出一小本缝补成的册子来:“看这个吧。” 黎诚接过册子,发现书脊上写著“赛·卡尔沃”。 卡尔沃是班杰明的姓,这个小男孩和班杰明有著一样的姓氏。 “这是有关他从小到大有过记载的所有情报。” 黎诚慢慢翻开册子,只见上头是一小则报纸的片段,只占用了报纸很一小部分的区域,被裁剪下来复印在小册子上。 “海军上校班杰明先生之子,於1899年4月12日出生!特此庆贺。” 后头是在金色珍珠號的甲板上,英俊的班杰明捧著小孩笑的配图。 黎诚深吸口气,这张图在他看来无比怪异。 两个人的形象没有一个能对上號的。 按照自己所见到的那个班杰明的模样来推算,十三四年前,班杰明绝无可能这么年轻除非是金色珍珠號上的人不是班杰明。 可是歷史碎屑都给出了班杰明的个人信息。 而这个男孩一一黎诚瞧看灰白黑配图上婴儿肥嘟嘟的脸,面色慢慢沉了下来,他能瞧出来这真的和自己要猎杀的那个目標几乎一模一样。 这照片给黎诚以极度的不真实感,连带著有一股惊悚的感觉从他背后直往上窜。 “把自己转成长寿种后的外貌蜕化而已。”孙潜的声音縈绕在自己脑海里。 如果这是班杰明的孩子,那他必不可能是行者,毕竟就从孙潜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这个小孩不只有十三岁,他转变为长生种,更换过种族。 如果这是行者,那他怎么可能在十三年前就在圣弗朗西斯科出生长大? 黎诚紧皱著眉头,飞快阅读著这本小册子,发现这小孩成长的路径也十分正常,最后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暂时归结於其他歷史里或许有能达成这种效果的道具。 卡萝尔见黎诚面色有异,也凑过来问道:“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没什么。”黎诚並未说出来自己的困惑,在猎杀背叛行者之前孙潜就嘱咐过无论是否是自己的猎杀目標,都不能暴露猎杀行动任何细节,否则会有人追责。 卡萝尔便没再问下去,车內一时间陷入寂静中。 轿车缓缓停了下来,黎诚走下车,不动声色地望著庄园外几个位置,低声凑到卡萝尔身旁,面色轻鬆,声音却很轻:“玛夏没跟看你吗?” “这场宴会因为玛夏的身份没办法作为我的舞伴过来。”卡萝尔回答:“我就让她在家里休息了。” 黎诚面不改色:“那你可要小心了。” “嗯?” “別突然变脸。”黎诚低声吩咐:“他们或许会注意到。” “哪里?”卡萝尔面上巧笑嫣然,实际上悄悄往黎诚这边靠了靠:“什么人?” “先进庄园。”黎诚面不改色,伸出手让卡萝尔挽著,也用半边身子挡著她:“九点钟,七点钟,两点钟,三个方向都有枪手。” “那几个位置刚好可以覆盖整个庄园。” 卡萝尔抿了抿嘴,脸色不变,挽著黎诚的手往里走去:“怎么办?” “两个选择。”黎诚淡淡道:“要么掉头就走,不掺和进来。” “已经到这里了,听上去不太现实。”卡萝尔微微摇了摇头:“第二个呢?” “我在这里。”黎诚微微笑了笑:“那就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亲爱的卡萝尔,你可算来了!” 刚一走进宴会厅,就有女孩端著细高脚杯走了过来,高脚杯里装的是还在腾腾冒著气泡的紫红色的葡萄酒。 黎诚没看她们,目光扫过这层楼巨大的落地窗,瞧见外头庄园的园,还有那几个定位的枪手点位。 粗略算了算,整个宴会厅有將近六成都留在枪手的有效攻击范围內。 “这位是?”一眾少女纷纷看向黎诚,黎诚微微笑了笑,收回了视线,看向卡萝尔。 卡萝尔捂著嘴笑道:“还是让他自己和你们自我介绍吧。” “你们可以喊我贾。”黎诚微笑道:“应卡萝尔小姐的邀请,也让我这外地人也见识见识让圣弗朗西斯科变得更加美好的骄傲们。” 他的气场很强,在一眾身份高贵的女孩面前毫不露怯,这种源於自身实力的强烈自信绝非普通的气场能比擬,那几个女孩眨眨眼,面有异色。 好奇心驱使下,一时间都围著黎诚嘰嘰喳喳问了起来。 “你是哪个国家的人?日本?” 黎诚笑了笑,心想如果恭喜你找到了最容易惹怒中国人的说法。 “中国。” “中国是哪个国家?” 这时候中国还处在民国时期,別说中国了,就是民国他们都不一定有多了解。 “东方的一个国家。” “喔喔一一”她们嘰嘰喳喳笑了起来:“果然是东方人啊!看上去这么厉害,是中国的王子之类的吗?” “我们那边没有王子,不过我是国家未来的接班人之一。”黎诚笑道,心想自己说的还真没错。 女孩们眼中异彩连连:“那不就是王子吗?” 黎诚懒得解释,这个源於xx主义接班人的梗说了大概她们也听不懂,误会了最好。 不过这群贵族小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更快,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很守规矩地没多纠缠, 任凭卡萝尔带著黎诚走到一旁坐下。 大概也有身份差距的原因。 舞会还未开始,人还没有到齐。 “你不害怕么?”黎诚见卡萝尔还从一旁走过的侍者盘子里取了一小杯朗姆,挑了挑眉。 “你还没见到我父亲,所以我大概不用对我的安危太过担心。”卡萝尔淡淡笑道:“况且我紧张也没有用,不如就当什么也没听到。” 她端起另一杯朗姆递给黎诚:“乾杯?” 黎诚笑了笑:“乾杯。” 而后仰头喝下,耳中听见门厅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抬眼望去,这场宴会的重头戏, 劳伦斯的西斯弗莱,也挽著位女士的手慢慢走了进来。 第268章 枪声 第268章 枪声 黎诚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西斯弗莱,和照片上一样,看上去像是个阳光开朗的男人,一头微卷的捲髮,配著藏青色的西服倒也不显得突兀。 眉心的判官令微微一动,像是牵动了什么,黎诚越过人群瞧见西斯弗莱忽然扭头朝这边张望,很快二人便对上了视线。 判官令牵引的感觉结束了,西斯弗莱眼晴亮了亮,朝黎诚笑了笑。 “姓名:西斯弗莱” “性別:男” “状態:阴司、二十四祝由金钱锁命、折寿” “阴司:持地府阴司,无常果位。” 无常果位? 黎诚挑了挑眉,这小子阴司果位还没自己高, 自己继承了完顏睦特的判官令,现在的阴司果位是判官果位。 但是这小子后头二十四祝由金钱锁命就值得考校考校了。 从自己了解的知识上来看,持金钱者无法对自己锁命,要锁也是临时性地用来吊命, 无法长久。 祝由金钱这一科在完顏睦特给他的书里也有记载,不过这门法术有点难,黎诚也还在琢磨。 它要用的压胜钱也很苛刻,书上写唯有大明中期以前的祝由钱才能作为仪仗,黎诚现在在圣弗朗西斯科只收集到了十来枚。 黎诚建立远东会也有一定原因是想要一个组织帮助自己收集祝由金钱。 祝由科里有个规矩,说白了那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持果位者能以金钱祝咒凡人, 而若是要祝咒上级人,对不起,做不到。 比如西斯弗莱身为阴司无常,若他懂祝由金钱,那他理论上可以对任何不是阴司的人下咒,对同级无常的人也能动用一部分祝由金钱法术。 而他的所有手段对黎诚全都无效。 正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官大一级就是能压死人。 黎诚同理,能对无常及任何不是阴司的人下咒,对同级有部分限制,对判官上级的“功曹”则全无作用。 黎诚总觉得这种后天身份带来的限制是人为加上去的,毕竟祝由金钱整个体系和阴司体系似乎掛不上鉤,却有这么一条奇怪的规则。 西斯弗莱能感觉到远处那人也身怀阴司果位,却分辨不出官级,只暗自留心记下黎诚的样貌,便应付起了周围的贵族, 黎诚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间警过那几个枪手的位置,发现又有几个地方出现了新的枪手。 “这场宴会是谁筹备的?” “美国政府牵的头。”卡萝尔低声道:“但是没有一个政客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寻求政治平衡。”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赞同卡萝尔所说的。 大搞暗杀和清洗,那是最最愚蠢的选择,而且几乎不会出现在双方政治手腕均势的情境下。 均势的情况下,你这样搞不怕对方也这样搞? “这里的人死完了会怎么样?”黎诚想了想,忽然又问。 “包括你我?” “嗯一—我又不是什么政治角色,包不包括我应该无所谓。”黎诚耸耸肩:“那就当你我也死了。” “战爭直接开打。”卡萝尔斩钉截铁:“就是只死了一半,战爭也会开始。” “战爭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她指了指那边刚才和黎诚搭话的女孩其中一个:“比如她,英国司法部大臣的子嗣之一,受命留在圣弗朗西斯科,时刻关注这边的局势。” 她又指了指另一边的另一个女孩:“她,德国一个中游军火商之一的女儿,主要业务和罗德斯家族有部分合作。” “还有她、她、他、他。”卡萝尔淡淡道:“虽然不是每个人本身都有能力,其中也不乏滥等充数的废物,但是每一个人身份都不简单,如果死了,绝对会引起政治界的地震。” “听上去一个都不能死。”黎诚淡然道:“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外头的枪手越来越多了。” 正不紧不慢地聊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姐。” 回头看去,之前在车上聊过的那个叫哈雷·罗德斯的男孩站在二人身后。 “这位是?” 哈雷看向黎诚,他听说姐姐从远东回来带回来好几个东方人,没想到居然还会把他带来舞会。 “你喊他贾就可以了。”卡萝尔皱眉看了看他:“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你的女伴呢?” “在那边。”哈雷頜首指了个方向,就开始仔细上下打量黎诚。 “一进门就把自己的未婚妻丟开,你真是——”卡萝尔扶了扶额,把手中酒杯轻轻放在一旁桌子上,起身朝那边那个女孩走去:“你先和贾聊聊吧。” 哈雷明显很听他这个姐姐的话,点了点头,朝黎诚儘量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好,我是哈雷·罗德斯。” “你好。”黎诚也微笑著和这个男孩握手:“你似乎和我想像中有点不一样。” “哦?”哈雷挑了挑眉:“我姐姐提起过我?” “不,在今天之前,我只看到过你的照片。”黎诚鬆开手,瞧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表现得攻击性更强些。” “我为什么会对你有攻击性?” “你姐姐身边出现了陌生男人,你不会戒备?” “有道理。”哈雷抬眼和黎诚对视,那双和卡萝尔有些像的眼睛里瞧不出情绪。 “刚才你姐姐和你说话的时候,你下意识前倾身体,这说明你对你姐姐说的话都很在意,並乐於去执行它。” 黎诚笑著说,他看出面前这男孩有些来了兴趣,便也不介意展示自己的能力。 “你姐姐反问你喝酒了没有的时候,你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这是心虚的表现,这说明你还挺害怕你姐姐的。” “我为什么会害怕她?”哈雷面色有些不愉,这让他本就有些冷淡的脸色更显得冷漠“先別急,听我说完。” 哈雷抬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黎诚接著说。 “你很依赖你的姐姐,虽然你是未来的家主,但是从你一进门就下意识来找你姐姐, 甚至丟下未婚妻这件事来看,在你心中,那个未婚妻似乎都没有你姐姐重要。” “这个倒確实。”哈雷直言不讳:“她能带给我的政治助力不大,我也不爱她,更多的是家族的安排。” “你姐姐继承了卡斯特洛·罗德斯號,可她却不是家族继承人,而你对待她的態度却是亲近和温驯,如果卡斯特洛·罗德斯號是家族財產却被划分到个人名下,你的態度显然有些不符合常理。” “我该露出什么样的態度?” “可以是敌视,可以是仇恨。”黎诚打了个响指:“但唯独不可能是亲近。” “如果是亲近,那除了家人的理由以外,最有可能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一” “你们有同样的利益倾向。” 哈雷並不吃惊,这些都是稍微费些劲就能查到的情报,或许自己姐姐也和他说过他俩之间的关係:“所以呢?” “所以以你们之间的奇怪融洽,再联想罗德斯家族一共五艘驯海级,比美国政府还要多,其本身在政界却没显露出多强的实力,其主要原因极有可能在於一一” 黎诚目光炯炯看著哈雷:“你们至少有一艘—不,两艘驯海级,没有在家族的掌控里。” 他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浑身僵了僵,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又没有必要试探你们,我当然可以隨便猜。” 黎诚故作轻鬆地耸耸肩,从一旁路过的侍者手上换了一杯气泡酒:“无论我猜没猜对,都请把我的猜测当成戏言。” “敬你,罗德斯的下任家主。” 哈雷捏著细高脚杯,眯眼看了黎诚两眼,和他轻轻碰杯:“厉害,也敬你。” “谬讚了。” 二人客套地笑笑,彼此之间都闪过些自己的小心思。 “很危险的傢伙。” “姐控,但危险程度不如卡萝尔。” “各位年轻的女士们先生们一—”舞台中央,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声,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个白鬍子的老头,手里拿著手风琴,哈哈笑了一声,哎呀哎呀拉起了手里的手风琴。 他轻声哼起了一首乐曲的开头,黎诚注意到他的声音稍微有点奇怪。 似乎喉咙处受过伤,发音稍微有点古怪。 卡萝尔拉著一个女孩走过来,把哈雷扯过去:“你去陪著你的未婚妻。” 哈雷微微摇了摇头,牵起那个女孩的手走开了。 黎诚看著那个歌唱的老头:“你不是说这是年轻人的聚会?” “他以前是美国另一名驯海级的船长,”卡萝尔頜首道:“这次的聚会是美国政府牵头的,他只是出来走个过场。” “我看他喉咙好像受过伤。” “对,南北战爭时期的旧伤了。”卡萝尔笑了笑:“能安然活到这个时候,运气確实不错。” “大概也没有多少政治仇敌。”黎诚微微点头。 “所以你觉得那些枪手的目標不会是他?” “我猜今晚压根不会死人。”黎诚耸耸肩:“要么是战爭疯子,要么只是想朝原本就紧张的局势加压。” “我说实话,现在各个国家都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卡萝尔也赞同地点点头:“沙俄在陆军改革,听说在密谋下一艘驯海级顶替叶卡捷琳娜號。” “大英这边在忙印度的殖民,和德国也正在进行裁军谈判。” 卡萝尔还未得到裁军谈判破裂的消息,这则消息目前还停留在最前方,不过就卡萝尔父亲英国財政大臣的身份,她应该会是第二批得到消息的人。 黎诚却不说话,心想可不是只有你们想著战爭啊·— 行者百无禁忌,说不定就有个傻逼想早点完成任务,让一战直接开打呢毕竟这次行走的主要目標,就是存活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那边老人唱完了歌,脱下礼帽,朝著这群身份尊贵的少爷小姐们轻笑:“那么,祝大家玩得开心。” 就慢悠悠离场了。 场內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声,乐团们趁著刚刚老人唱歌的间隙已经入了场。 酒水食物什么的都被侍者挪到了角落,把最中央的区域空了出来。 “现在是舞会时间。”卡萝尔听著音乐声,淡淡道:“要我邀请你吗?” “那我脸还真大。”黎诚笑笑,回忆著之前薇妮西婭教自己的动作,一手捂著胸膛微微躬身朝著卡萝尔伸手:“来吧。” “没有那些奇怪的邀请词么?看来薇妮西婭並没有把你教得太细致。” 卡萝尔不动声色地把手放进他的手里,舞池里男男女女已经隨著轻快的乐曲开始对视起来。 “你是说那些唱词吗?”黎诚牵著卡萝尔的手,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我懒得念,虽然我都记得。” “也是。”卡萝尔笑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么开始吧。” 黎诚並没有选择多么高难度的舞步,只是最基础的探戈步伐,卡萝尔自然也无所谓, 这又不是独舞,只要在人群里不出什么大毛病,基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瞧见赛了吗?” “没有。”卡萝尔看著黎诚的眼睛,面色平静:“我走了一圈,没看见他,估计是没有来。” 黎诚稍微有些失望,如果他来了现场才是最好的,自己能通过歷史碎屑一眼瞧出他的底细,虽然状態可能不全,但究竟是行者还是土著还是一览无遗的。 “你觉得哈雷怎么样?”卡萝尔忽然问。 “实话?” “不然?” “嗯—”黎诚想了想,拦著卡萝尔一个迴旋躲过一旁插进来的另一对男女, 道:“不如你。” 心中默默补充了前半句:“就危险程度而言。” 卡萝尔笑了笑:“他已经很棒了。” 黎诚摇摇头:“很有野心,但是城府不足。” “怎么说?” “比如今天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如果是你,你应该会立刻思考自己的妹妹身边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男人会有什么利用价值。” 黎诚直言不讳,声音很小,在乐曲声中卡萝尔却听得十分清楚。 “而且,如果你被迫与一个男人联姻,就算你再討厌那个男人,应该也不会做出在舞会上丟下未婚夫这种事情。” 黎诚又补充了句。 她稍微有些嗔怪地看了黎诚一眼:“倒也没错。” “他的確有些太年轻了。”卡萝尔笑道:“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成长的机会。” “战爭马上要来了,罗德斯家族等得起吗?” “第三代殖装的研究成果如果能按照预期,我弟弟就算再蠢,大概也不会经营得太烂。” “用一场战爭给他练手?” “家族的意思大概是这样。”卡萝尔笑了笑:“毕竟,更好的那个继承人,已经躺在坟墓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黎诚瞧见这女人眼底的锋芒宛如实质。 可就在他要开口接著问下去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第269章 袭击 第269章 袭击 宴会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原本舞会上的男男女女顿时四散开来,黎诚瞧见那个持著无常果位的西斯弗莱被一群人簇拥著从一旁想要离开,刚走出去一会儿又被逼了进来。 一群荷枪实弹的蒙面暴徒举著枪怒吼,各个出口都被他们封住了。 “姐!” 黎诚听见后头传来哈雷的惊呼声,而后便瞧见哈雷牵著刚才那个女孩快步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你敢动我们?!”有不知死活的贵族少爷横惯了,朝著面前这群平均身高近两米的彪形大汉怒骂:“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我们是谁?” 而后便是一声枪响。 方才开枪的那个蒙面壮汉咧嘴一笑:“是死人。” 场面顿时一静,原本还有些不老实的贵族少爷小姐们纷纷化身老实的鶉,被推揉著聚集在舞会正中央。 黎诚看了一眼,这里彻底暴露在外头的射击范围內。 可是既然已经突入了宴会厅,又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 一群大汉中走出一个人来,朝著聚成一堆的少爷小姐们喊:“不要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地上刚刚那个死掉的小少爷血还在泪泪流著,他说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嗯———”黎诚这时候还有閒情逸致和卡萝尔耸耸肩:“我收回我之前猜测不会死人的那句话。” “.—”卡萝尔有点无语,翻了个白眼。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维恩,三天前只是圣弗朗西斯科里一个兢兢业业的小职员,就是如果死了你们大概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 这人笑了笑,手里端著一柄蒙著黑布的长,枪口始终都指著人群。 “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別的,只是想请各位朋友出趟远门,我保证,只要各位配合,我们绝不会伤害各位。” 维恩隱藏在面罩底下的脸瞧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是语速稍微有些快,黎诚能察觉出来他有些激动。 “在座的诸位如果有意见的话,不妨直接说出来。” 场面很寂静,黎诚微微低头,用只有卡萝尔能听到的声音和她说:“他是枚棋子。 “何以见得?”卡萝尔身形在一群人中还算娇小,嘴唇动了动,稍微有些好奇。 “他在害怕。”黎诚淡淡道:“你看他握枪的手,有些握不稳。” “我看不清。”卡萝尔翻了个白眼。 黎诚权当没听见,继续说:“他强调了自己的小职员的身份,一是为了安抚你们,二是为了安抚自己。” “安抚我们我能理解,这能安抚自己?” “他在努力给自己一个自我暗示。”黎诚解释道:“这是一种穷人乍富的心態,他在试图和自己强调一” “你从那个小职员的身份上爬出来了,你能做到这种大事。” 卡萝尔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又听见上头那个名叫维恩的男人环顾一圈,问:“如果没有谁有意见,我就开始唱名了。” 下头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你要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钱?还是资源?我们托布希家族——“” 砰! 一声枪响过后,维恩嘿嘿笑了几声:“好,现在没有了,还有其他人有问题吗?” 鸦雀无声。 卡萝尔抿了抿嘴,看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 一部分男士脸色煞白,一部分低著头当驼鸟,还有一部分观察著四周,沉思著什么。 黎诚是个异类,他从一旁被嚇傻了的侍者托盘里取了杯甜牛奶一一这是专门为部分不喝酒的少爷小姐准备的。 然后不紧不慢喝了一口。 女士们大多已经软了脚,靠身旁男伴的扶持才勉强站著,全无刚才舞池里的端庄模样这时,人群中的西斯弗莱推开身旁美国政府保护自己的人,他们手里虽然也有枪,但是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都远远比不上那群暴徒。 外头的护卫估计已经死光了,里头的其他安保大概也是。 外头偶尔还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只是自己熟悉的枪械声越来越少,大概是已经被这群暴徒清理了个乾净。 “你们是冲我来的吧?”西斯弗莱深吸一口气:“在我来这里第一天就已经组织起了袭击,你们的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 “看来美国政府內部有人不欢迎我。” 黎诚微微摇了摇头:“他说错了。” “你认为袭击者不是美国政府安排的人?”卡萝尔著眉:“想要突破美国政府的安保,大概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不,我的意思是,这群人不是冲他来的。” “哦?” 一声枪响证实了黎诚的猜测, 台上的男人毫不犹豫开枪,这枪是把实弹枪,精准度比爆弹枪强了许多,威力也小了许多。 如果是爆弹枪,刚刚打死的那两个少爷小姐大概不是汨汨冒血,而是东一块西一块了“神打召来!” 西斯弗莱冷哼一声,背后亮起一片纹路,黎诚瞧出来这是护法神降临的一种形式。 比起当初海上那个和卡萝尔战的那个护法神汉子,西斯弗莱用的祝由术明显精致了许多,一看就是出自名门。 只见须臾间,他身上便亮起了一阵白光,一个人型的虚影笼罩在他身上,黎诚皱皱眉,以判官令催发血气,睁眼瞧向这虚影,將它看了个清楚。 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形象,身上披著层层叠叠的明制甲胃,脖间繫著小布,鎧甲外头罩看罩衫,手中持看一柄流看金光的宝剑。 怒目圆睁,好一个凶神;两臂开合,真一个太岁! 这降生到西斯弗莱身上的虚影仿佛感受到黎诚的视线,喝一声“何人窥探!” 黎诚默默收回目光,瞧见场內乱作一团,西斯弗莱凌空住那枚实弹一把甩开,朝著台上说话的人扑去。 台上那人一时间慌了神,手脚却不自觉敏捷地动了起来,黎诚眯了眯眼,看出了不对“死!”西斯弗莱怒吼,抓向维恩的脑袋。 黎诚听见一声轻微的长鸣,忽得反应过来这不是长鸣,而是那里连绵不断的金属错乱摩擦声! 他手中的枪一瞬间让黎诚也感到一股危机感! 西斯弗莱还没反应过来,携著神打的气息仍旧凶猛地朝维恩扑去。 第270章 犯太岁 第270章 犯太岁 宴会厅是开著灯的,可当那枪开枪的一瞬间,整个宴会厅都仿佛暗了一瞬。 剧烈的火光从枪口喷薄而出,照得整个房间宛如白昼。 黎诚感觉自己如果没有血骨殖装,吃这样一枪大概也要受不轻的伤。 这绝不是这重歷史的產物! 黎诚没从这一枪里察觉这重歷史该有的血肉科技的味道,反而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再看西斯弗莱,他整个人都被打得倒飞出去,而那边的维恩机械地举枪,这恐怖的子弹似乎还能连发。 黎诚更清楚地感觉到异常,这维恩明明已经被那一枪嚇得翻了白眼,瞧上去跟嚇傻了差不多,手指软趴趴的,整个人该已经失去了意识才对。 並非维恩在用这把枪!而是这把枪在使用维恩! 黎诚悚然一惊,心底有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可又不敢確信。 说时迟那时快,西斯弗莱忽然在空中一个鲤鱼打挺,半边残破的身体上覆盖著一层半透明的胶状物,让他立刻止血,同时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强。 “你犯太岁了!” 西斯弗莱眼中倒映著那尊黎诚瞧见的护法神模样,半边身子都被一枪打烂,威势却丝毫不减,反而隱隱有种更凶猛的怒意喷薄而出。 这怒意並非来自西斯弗莱,而是来自黎诚瞧见的那尊护法神。 刚才那惊鸿一警,黎诚瞧出来西斯弗莱神打请的对象是丁亥太岁封济,当然不是正版的丁亥太岁,而是后来的祝由科以六十太岁为原型养出来的护法神。 黎诚也能请,但是人家大概率不来,因为和黎诚没什么交情。 这太岁將军可有说法,一但神打上身,若敢伤到请太岁的主,便会陷入“犯太岁”的困境。 “破!” 西斯弗莱落到地上,瞧见维恩举枪要射,狠狼瞪了一眼维恩。 所谓破太岁,便是诸事不顺,心血化为乌有。 只见维恩手指刚刚扣下,这枪內机簧错乱,一瞬间咔噠一声没射出来。 黎诚嘆了口气,心想这里不该破太岁的。 太岁神在完顏睦特给出的特点里有一点极度夸张的效果,一但冒犯了太岁,根据太岁的怒意,可赐下冲、刑、破、害四灾。 与民间常见的生肖计算不同,这重歷史中的太岁可不看你生肖。 你一旦冒犯,那冒犯的后果都由太岁自己决定。 冲太岁者,太岁便可让其气息紊乱,体內若有两股力量,便极易失控,具体表现为若体內存在妖鬼,则极易失控、衝突,严重者甚至能夺人性命。 刑太岁者,过旺不可及,满溢则出,旺极而衰,可封人一肢,甚至四肢,根据冒犯者实力而定。 破太岁者,诸事不顺,散乱,破败,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如果有自己无法彻底掌控的事,就极易发生一一简单来说就会很倒霉。 害太岁者,灵与灵不合,伙伴会分开,夫妻会反目,滚回孤家寡人的状態一一此法可破化鎧,就算对方和你有一样的阴司果位,也几乎是一喝则褪。 这里黎诚瞧出维恩和那枪的怪异,觉著西斯弗莱若是让他害太岁,说不定有奇效。 可是西斯弗莱未曾察觉那些奇异,下意识便用了最符合当前状况的破太岁。 至少西斯弗莱阻止了他的下一枪,並且后头这种卡壳的事情大概还会发生。 西斯弗莱刚刚喝完,便又朝著维恩跳了过来。 他双手虚握,仿佛持著护法神手中的长剑,朝著维恩当头劈下。 黎诚瞳孔缩了一缩,猛然间察觉到不对,顷刻间他身上立即从私人空间里披上殖装。 没等卡萝尔反应过来,黎诚一拉卡萝尔的手,殖装胸口打开,把她吞了进去。 “你干什么?!”卡萝尔短暂惊了一惊,可又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了吗?” 黎诚没空回答他,死死盯著天板,猛然一跃,跳到西斯弗莱身后, 西斯弗莱有些惊恐,这看上去有些挣狞的人型难道是对方留在贵族里的暗子?! 可下一刻,判官令熟悉的震动就让他了解到这是友军,便不再迟疑,朝著维恩狠狠砍下。 黎诚毫不客气一脚踩在西斯弗莱后背上,给西斯弗莱一个加速,自己则朝著宴会厅偌大的天板衝去。 “滚出来!”黎诚怒喝一声,古苗刀出鞘,刀光四溢宛如匹练,宛如要將將天板一刀砍断。 小男孩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带著些惊讶和疑惑。 “哦?被你发现了。” 倒悬著站在天板上的男孩慢慢从斑驳的痕跡中露出真容,面对黎诚这一刀也不敢硬吃,两只眼睛里猛然长出数节青竹,试图架住黎诚的古苗刀。 “姓名:赛” “性別:男” “状態:解答者、岁寒三友、鯨歌” “解答者:略” “岁寒三友: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一曰竹,生而有节,层层挺拔,不可动也;二曰松,大雪青松,青松挺直,不可折也;三日梅,早梅高树,迥映楚天,不可后也。” “鯨歌:此法能联络至遥远天边的同伴。” 黎诚只恨神通刀太短,否则该能一刀斩了他。 古苗刀连断好几根青竹,最后余势已去,黎诚冷哼一声,一脚端在这青竹上,给了自已一个反作用力,加速冲向了那一群少爷小姐。 而后就见他身影如蜻蜓点水般迅速,一手捏住哈雷,顺手带上哈雷的未婚妻,无视二人的尖叫,整个人更迅猛地朝著落地窗跑去。 他妈的,果然是孙潜口中的甲级行者,而且自己还一点情报没有,先跑为敬! 黎诚毫不犹豫,当下就逃。 “哼!” 那十三岁小男孩赛冷哼一声,在天板上一脚,庄园里登时生出七八株梅。 这枝权一瞬间开,雪白的梅上沾著几点红痕,宛如血跡,透出阵阵寒意,五瓣瓣落下,宛如利刃般朝看黎诚捲来。 黎诚不再犹豫,纹血之煞蓬勃而出,血骨殖装甲壳张开,立刻开启了第二形態。 他胸口的殖装包裹著卡萝尔一一第二驾驶员並未神经连接,黎诚也不打算让卡萝尔参与战斗。 一手提著哈雷,一手提著哈雷的未婚妻,他保著三个人在突围! 只见他双手隨意把右手上的哈雷往侧身腋下夹住,因为有人的缘故,黎诚不好挥刀, 刀的轻灵在此刻不怎么適用。 面对如雨点般袭来的利刃梅,黎诚单手一翻,屠龙者长矛现。 他怒喝一声,二阶段的殖装发出轰鸣。 轰鸣间,黎诚的声音传到赛耳中,让他也有些心惊。 “我想走,要拦我大可试试!” 只见黎诚一矛劈出,竟是以矛法展剑意。 万类霜天! 第271章 殖装的第三阶段! 第271章 殖装的第三阶段! 万类霜天虽说是招剑法,其內核实际上是一式意气。 一招衝破牢笼、竞爭自由的意气。 当初黎诚行走普末,见到的都是人相食的悲惨景象,而人与野兽似乎无异,都是在这世间乞活的芻狗而已。 所以他就算是面见时代中尊贵的皇帝,却能燃尽龙主山神所有残留在他身上的气力朝尊贵者斩去。 那一刀血肉皆尖叫相竞,达成了一刀刀斩龙主的壮举。 可以说,黎诚这一刀是匹夫的刀,捨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目前黎诚想使万类霜天,还得看自己能否提起来那股子意气,隨著他本人经歷得越多,提起这意气的机率也越大。 只见长矛劈下,屠龙者长矛上头血光涌动,这支曾经饮过龙血的长矛此刻化为一道血红色的流光,只一下,便將那满天的雨劈开。 那挣狞的殖装抓著两个已经嚇晕过去的人,从那无的空隙中飞身而出。 赛瞧见那殖装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他吸了口气,原本酝酿著的“松”也缓缓消散。 方才这一下也让这小男孩有些迟疑,最后得出结论,若是这样一枪朝自己来,自己大概也不敢硬挡。 那小子不过带走了三个人,带走就带走了吧自己没必要在这里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毕竟还不清楚这重歷史里有人正在猎杀他们,若是知道,大概就要在这里和黎诚决死。 怂了以后,小男孩慢慢从屋顶落下,朝著与维恩战的西斯弗莱掠去。 西斯弗莱暗道一声不好,心中有些后悔。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天板上这人,而且方才那人那一枪他也瞧见了,就连那种人物都不愿和这男孩多加纠缠,西斯弗莱明白自己也不是对手,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和这那男人一同逃走。 关键还是黎诚跑得太快了,一刀逼出幕后之人,他以为这个阴司是要在这里和他们来上一战,结果没想到居然只是逃跑的铺垫。 西斯弗莱心里凉了半截,面上也露出苦笑。 背后的人隔得老远朝著黎诚射击,黎诚不管不顾,將哈雷和他的未婚妻护在胸口,子弹打在他的殖装上,连点白痕都没打出来。 黎诚单手扛著屠龙者长矛,心中思索著什么。 这些人手中枪弹仅仅只是小威力的实弹,按理说怎么都不可能突破这群备受关注的贵族少爷小姐们的安保。 怎么回事? 忽得,黎诚耳中听见了什么东西燃烧的声音,愣了愣,就听见一旁传来女人的声音。 “想走?!”那女人声音浑厚,伴著她声音的还有一个巨大的拳头:“把人留下!” 黎诚肩上中了一拳,只觉微微有些发麻,却不足以受伤,只是整个人飞掠的身影被一拳打得侧飞出去。 半空中黎诚刚刚调整好身形,就又瞧见一条硕大的尾巴朝自己脸上拍来。 这尾巴上头渗著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紫红色的鳞片闪烁著美丽的光泽,连带著一股子硫磺味渗出。 硫磺味? 黎诚回想起来维恩那手开枪时也有这种硫磺味,正想著,那长尾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黎诚冷哼一声,他也不是纸糊的玩意,当下以矛为枪,以身为轴,把屠龙者长矛架在脖子上,使出了一招横扫。 这一横扫势大力沉,竟是以小击大將那有些骇人的尾巴打开,鳞片飞溅,黎诚感觉屠龙者长矛在甦醒。 “沐浴龙血:这柄矛曾饮过恶龙的鲜血,它的硬度与韧性都得到了质变,並且对哺乳类有翼生物具有中等威作用。” 那龙尾上点点鳞片飞散开来,夹杂著些许滚烫的鲜血飞溅在黎诚殖装上,黎诚这才瞧见了那女人的模样。 比起人类,瞧看更像是个什么动物。 是个足有三米高的怪物,明明刚刚在黎诚的声吶里还不过是个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 犬牙爆出,脸上生著鳞片,长吻,锐利的牙齿间还隨著呼吸不断飞溅出点点火星。 整个人身上都被紫红色的鳞片覆盖,瞧不出男女。 “姓名:希伯来” “性別:女” “状態:龙化、龙血、解答者” “龙化:此人激活了她体內的龙血,现在她的力量能生撕一头牛。” “龙血:巨龙先祖留给了她力量,她能藉助血脉中的呼喊使用部分龙吼与龙血法术。 黎诚眯了眯眼,二人互相观察一阵,都对对方行者的能力都有了些许掌握。 只是不全,歷史碎屑给出的信息大多不全且杂乱,能肉眼瞧出来的状態往往会给得详细。 比如面前这女人,黎诚不觉得龙血就是她的最终底牌。 二人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站稳,黎诚將怀中两人隨意往一旁的角落一丟。 街上的行人早被那边的枪声惊嚇得各回各家了,路上只有路灯发出微黄色的光芒。 宴会厅那边的枪声已经渐渐停了,黎诚听见黑暗的云层中传来喻嗡嗡的蜂鸣声,有直升机来了。 “要打?”黎诚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赛为什么会把你放出来。”这女人这龙人眯了眯眼:“大概是他懦了。” “他懦了,那你也敢挡我?”黎诚笑了笑,手中大矛一拄,踢了一脚,枪尖直指这龙人:“倒也合適,我这长矛该让它乾乾本职工作了。” 希伯来有些忌惮地瞧著这长矛,这矛总给她一种若有若无的阴冷恐惧感,仿佛这玩意生来就是杀她的一样。 况且黎诚现在的模样比之龙人怪物也不多让,他身上甲壳张开,微微振动,底下的肌肉纤维上流淌著淡淡的血色,整个人也有两米五高。 只一剎那,这龙人怪物的利爪已经出手,音爆声响彻大街,这时候黎诚才听见她短暂的吟唱声。 “愿先祖赐我利爪!” 她的爪上,紫红色的鳞片越发鲜亮,黎诚感觉出这一爪不知比袭击自己的那一拳凶猛了多少。 刚才那一拳,充其量只是这个小龙人在和你打招呼! 好在黎诚並不依赖甲壳的声吶,这只是他探索陌生环境中的一种手段,眼睛才是他最大的凭仗。 在瞧见那小龙人发难的那一刻,黎诚手中大矛已经点出。 第一点,点它指掌! 黎诚就是要针尖麦芒和这小龙人对上一对!也好掂量掂量这小龙人实力如何! 只见这小龙人一掌拍在点过来的予尖上,將它拍得一震,而后反手要握住这大矛矛尖,將黎诚兵器夺过来。 黎诚冷笑一声,也不抽回大矛,握著大矛杆子一拧,以螺旋发劲朝著小龙人胸口钻去小龙人一时被这矛尖锋锐所割,掌心的鳞片错落,却来不及细看,奋力把这长矛上抬,而后顺著矛杆朝黎诚滑去。 听得冷哼一声,黎诚身上纹血之煞鼓动,沉肩坠肘,腰马合一,一声怒吼,將这小龙人握著的大矛奋力挥舞起来。 小龙人被一下甩起来,却仍未鬆开握著长矛的手,反而借著这股力,顺著长矛滑下, 另一只手朝看黎诚咽喉狠狠挠去。 “死来!” 黎诚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大矛一转一抖,教她抓无可抓,而后携著她朝著一旁的墙上狠狠砸去。 一时间玻璃破碎,整栋楼都仿佛在震动。 可黎诚文听见了她在电光火石间的吟唱声。 “愿先祖赐我战甲!” 她指掌上的鳞片光华褪去,后背的鳞片瞬间浮现那种光华,可隨著砰一声狠狠撞在墙上,终是没能握住黎诚的矛。 黎诚毫不犹豫,正是大好机会,长矛一抽一送,在烟尘中循著记忆朝著那龙人脑袋扎去。 只听得“鐺”一声,黎诚感觉自己扎中了水泥墙壁,那骇人的小龙人已经调整好身形,又从烟雾中飞扑过来。 黎诚想拔矛,却被这怪物一脚踩下,再拔已来不及,便冷笑一声,鬆开长矛后撤,同时双臂一合。 伤魂鸟棍! 这小龙人虽说用出了龙血法术,可仍被黎诚这一砸砸的五臟六腑都有些移位,想著吃这男人一矛,废了他这杆古怪的长矛再说。 却没成想面前这男人毫不犹豫弃下大矛,反身又掏出根棍来,暗嘆一声真是难缠。 一只杂毛鸟顺著齐眉棍飞到他肩上,振翅朝著小龙人豪叫。 “优一” 小龙人眉头紧锁,仿佛脑袋中了一锤,心知不妙,也深吸一口气,朝著那摆出架势的一棍一人怒吼了句听不懂的话。 “则撒落!!” 这声波惊得伤魂鸟高飞起来,黎诚也被这一吼吼得有些混乱,可胸中心尺微微一动, 黎诚目光便又转回清明。 只一瞬,那小龙人又飞扑了过来。 “愿先祖赐我利爪!” 她的爪上又浮现出些微紫红色的光华。 与此同时,黎诚听见天上那些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心底盘算一阵,乾脆一咬牙“你要杀我,总归是有个理由吧!”他心想:“那我这样反击杀了你,也不算没有合理的由头,好和孙潜交差!” 想到这里,他不再遮掩自身力量,这第二代殖装终於毫无保留露出了它全部的力量。 第三阶段! 黎诚右手小臂上的殖装剎那间褪去,小阴天子之臂浮现,与整个殖装交合咬死。 黎诚听见殖装里传来轰隆隆的心跳声,甚至短暂压过了自己战斗状態如擂鼓般的心跳。 整个殖装开始往外渗血,那心跳声让黎诚也有些胸闷。 这殖装只在两秒內就开始有了崩溃的跡象,可在这一刻起,黎诚只感觉自己所向无敌! 虽然不是真的无敌,但能让以谨慎稳健的黎诚有这种感觉,这第三阶段对黎诚战力的暴涨可想而知。 这是第七所为黎诚设计的第三阶段,也是最不成熟的一个阶段。 不成熟到使用这个模式就会损毁殖装,要返厂大修。 黎诚只能维持这个阶段三十秒,並非黎诚本人撑不住,而是作为媒介的殖装撑不住! 这血骨殖装在以己身弥补小阴天子之臂,可小阴天子之臂哪是它能承受的?不过是在黎诚的喝令下强行相融,压榨己身罢了。 在这三十秒里,黎诚甚至感觉就是当初普末的龙主亲至,不使用其他別的手段,单凭肉身的情况下,自己也能会上一会! 那小龙人心头莫名一凉,面前那男人好像动真格的了,长久的战斗直觉让她也不再犹豫,直接从私人空间里取出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准备搏命。 可黎诚的棍已经到了! 势若山川倒,气如江海涌! 小龙人被一棍敲烂半边脑袋,可仍旧顽强地存活著,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没有,在黎诚挥出第二棍的间隙,终是將私人空间里那玩意拿了出来。 黎诚又闻到了熟悉的硫磺味,可这绝不是硫磺。 一把三四厘米高的小人在小龙人手上站起,看向面前的黎诚。 “士兵!射击!” 小龙人咳出血来,朝著那群小人下令。 黎诚心底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可仍旧固执地挥出第二棍,將这小龙人的脑袋如同烂西瓜一样彻底打爆! 一时间鳞片、血肉、骨头,红的白的散作一团,飞溅在马路上。 小龙人手中那群小人也同时朝著黎诚怒吼。 “西格!海!唯科瑞亚!” 黎诚听见蜂鸣声与爆炸声,仿佛有太阳在他面前爆炸! 街上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扬起一地烟尘,黎诚牙咧嘴倒飞出去,身上除了右臂的小阴天子之臂外,血骨殖装的碎片不断往下掉著。 他只受了些轻伤,可血骨殖装宣告彻底报废。 卡萝尔穿著粗气,被他抱在怀里。 “刚刚那是什么?!”她有些惊疑不定:“怎么可能?!你血骨殖装的第三阶段居然只能吃一击?!” 黎诚没有解释,也不多停留,甚至没去管那小龙人究竟死没死,看了一眼天上的直升机,捡起街上昏死过去的另外两人,將屠龙者长矛一收,就带著三人逃之天天而去。 房间里的孙潜似有所感,双手一招,一枚弹丸似的圆珠浮现在他手上。 “奥莉加的私人空间?”他挑了挑眉:“我这任务都还没派出去呢——” “让我看看是谁杀了她———” 孙潜微微闭上眼,体验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这倒也合理一—不必担心引起怀疑。” “那么,九黎是吧”孙潜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这个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年轻人,忽得笑了笑。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啊——-按他的计划,这边几个都能合理地杀掉。” “找个时间和他说一说吧,也把奥莉加的私人空间给他算了。” “挺適合以后给组织干些脏活累活什么的。”孙潜微微笑了笑:“看他愿不愿意当临时工吧” 第272章 卡萝尔的决意 第272章 卡萝尔的决意 “附近都被戒严了。”黎诚挑了个阴暗的角落,把三人放下来。 除了卡萝尔以外,另外两个仍旧在昏迷。 “罗德斯那么大一个家族,你那边没得到什么风声?” “这样大的动作,如果我的弟弟也参与了,罗德斯家族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卡萝尔低声道:“而且我是卡斯特洛·罗德斯號唯一的继承人,罗德斯也绝不会轻易放弃我。” “只有一个可能,这件事整个各大家族都参与了,甚至默认了他们屠杀部分出头鸟。” 黎诚看著卡萝尔,却瞧见她的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我倒是能带著你们一路杀出去。”黎诚耸耸肩:“但是你们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没有血骨殖装,我就连你都没有必然保护住的把握。” 黎诚瞧了一眼外头,他虽然不害怕天上那一群直升机,可是要他带著三个大活人全身而退还是有些强人所难。 “玛夏应该已经在找我了。”卡萝尔低声道。 “我当然知道她在找你。”黎诚皱著眉头:“可她来了才是最大的问题,我不认为那群人在知道你也会参加宴会时,没有作针对玛夏的预案。” “我也是这个意思。”卡萝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些事情超出掌控的愁容:“他们能摧毁第三阶段的血骨殖装,玛夏绝非他们的对手。” “稍等。” 黎诚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卡萝尔摆摆手,在心底喊了句什么。 “您已经支付了探索点,向行者『玛夏』发起了通讯请求。” “此次通话为同一重异常歷史通话,每秒钟消耗一点探索点,移通信服务祝您通话愉快。” 耐心等待了一会儿,黎诚听见玛夏稍微有些疲惫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九黎,你们在哪里?” “呢,我不好形容。”黎诚眨眨眼,拍了拍卡萝尔的肩膀:“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 ,” “不知道。”卡萝尔摇了摇头。 “不知道。”黎诚如实和玛夏回应。 那边的玛夏知道卡萝尔现在和黎诚在一起,略微鬆了口气,这男人收了自己的礼物, 应该会护著卡萝尔,有他的殖装在,小姐的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已经太老了,操心不太动了,虽然看上去还很年轻,可她已经有七十多岁了。 她没有孩子,把一切的精力和爱都留给了卡萝尔的母亲,后来这份爱转到了卡萝尔身上。 那个女人当年把她从监狱里捞出来,养大,她便侍奉在那位女人身边,看著她渐渐老去,然后侍奉在她最担心的女儿身边。 这份情感又隨著时间的推移,转移到了卡萝尔身上。 玛夏看卡萝尔,就好像看著自己的亲生孙女或者女儿一样。 她微微放缓了脚步,问:“你们逃出来了吗? 一1 “还好,没什么问题,你家小姐和她的弟弟还有未婚妻我都顺手捞出来了。” 玛夏闻言喜上眉梢,正想开口说什么,忽得听见身后传来个小孩的声音:“又一个行者?” 玛夏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警惕地披上殖装,便觉后心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打得倒飞出去。 女僕装的裙摆在空中飞扬,一节青翠的竹子洞穿她的胸肺,带著她的身子朝著远处飞去。 黎诚听见那边传来玛夏粗重的呼吸声,眉头皱了皱:“怎么了?” 通过歷史碎屑的通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不能像电话一样听见那头的情报。 玛夏没回应黎诚,她此刻忙看对敌, 只见她身上立刻层层铺上一层殖装,速度竟比黎诚还要快! 挣的血骨殖装直接从她体內翻出,黎诚尚且需要从私人空间里拿出殖装这个动作, 可玛夏不需要! 她本身,就是殖装! 那节翠绿色的竹子落在地上,发出当唧一声脆响。 玛夏身上的殖装將它截断,可还有一部分残留在她的胸口。 那节竹子似乎在方才那短短的一刻,便已经在她的血肉里生根发芽,朝著她身体里扎根。 玛夏不敢让它留在自己身体里,单手握住那块根须纠缠的血肉,怒吼一声,將那纠结的竹根奋力拔出。 鲜血飞溅,一坨粗糙的根系隨看血肉飞出。 可袭击的那人也不是只是看看。 只听得呼啸一声,水泥地上猛然腾起一棵巨大的松树,將玛夏狠狠顶起,松树上的松针寸寸刺在殖装上,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 “送小姐走!” 另一边的黎诚脸色很差,通讯被掛断,他攀著小巷的墙壁敏捷地攀上房顶,抬头望了望,瞧见不远处一棵高耸入云的青松傲然挺立,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又跳了下来,看著卡萝尔:“看来你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便把玛夏受袭的事情和她说了一说。 卡萝尔没问黎诚是怎么和玛夏联络的,抿了抿嘴:“你能去帮她吗?” “很遗憾。”黎诚耸了耸肩:“我更倾向於先把你送走。” 卡萝尔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涉险,我也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她看著黎诚的眼晴,凝声道:“如果能救下玛夏,第七所除了属於家族的那些数据, 其他全都是你的了。” “我不去倒不是因为这个。”黎诚挑了挑眉。 的確,黎诚自认做不出来为了钱要挟卡萝尔这种事,他不去的原因只有一个一一玛夏更希望自己先把卡萝尔送走。 “你不必管我。”卡萝尔深吸一口气,盯著黎诚:“你就把我丟在这里,他们不敢动我的。” “他们凭什么不敢动你?”黎诚反问了句。 卡萝尔昂著头,狠声道:“在我死后,卡斯特洛·罗德斯號三秒內就会收到消息,最多三十分钟,就能开到圣弗朗西斯科的港口。” “一小时內仍未得到我的生命讯號,便会自动消耗我银行户头里的资本朝著我死的地方全马力连开三炮。”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卡萝尔深吸口气,面色平静了下来:“我敢赌他们不敢动我,除非他们想让今晚几乎完美的绑架,成为拉美国政府下水的罪魁祸首。” 黎诚想明白了此中关节,微微皱了皱眉:“想明白了?” 卡萝尔微微点了点头,走过去衝著自己昏迷的弟弟就是两巴掌,把哈雷扇醒了过来:“別睡了。” 哈雷先是有些迷茫,喘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忽然瞧见黎诚起身就要朝外走去,忙喊道:“等等!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要去干什么?” 目前只有这个姐姐身边的男人算得上保护力量,现在他一离开,自己和姐姐不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卡萝尔瞪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保护好你的女人就是。” 哈雷瞧见姐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似平日里的果敢,可那抹犹豫又很快化为狠厉: “玛夏不能死。” 黎诚不置可否,只是活动活动脖子:“真不后悔?” 他並不很想去,毕竟现在这情况对他来说还挺危险的,自己失去了殖装算不得巔峰。 可面前这女人都有这般气魄,自己不得不承认身体里的纹血之煞都有些躁动,让自己心中略微有些不快。 之前自己是要保护卡萝尔不想和那傢伙对上,现在卡萝尔说自己不怕死,难道自己还要找另外的藉口? 黎诚想了想,要是有卡萝尔这一出的话,自己懦了,还真有点怂蛋了。 “你敢確信美国政府有参与,绝不会对你动手?” 黎诚挑了挑眉,他对政治这些的了解的確不如卡萝尔,见卡萝尔这般坚定地认为美国政府绝对是策划者之一,稍微有点奇怪。 “我不需要確信。”卡萝尔道:“要么明天新闻头版头条写著卡斯特洛·罗德斯號炮轰圣弗朗西斯科,要么今晚我带著玛夏姐姐一起走出去!” 黎诚默然不语,他第一次见著这样暴怒的卡萝尔,反而觉得这女孩真实了许多。 “反正我死不了。” 黎诚耸了耸肩,他见识过主炮的威力,估摸著自己有准备的话用道果金泥应该能扛过去,便笑笑朝那颗慢慢萎靡下来的青松奔去。 “你不怕死,就隨你咯。” 卡萝尔目送著黎诚远去,微微吐了口气,眯眼望向天空。 “敢拿我和弟弟当做筹码,是那个贱种要醒了?”她其实心中並无把握,刚才说得那样斩钉截铁,也只是推测。 她不是不知道在罗德斯这样一个大家族里,自己和弟弟隨时可以被替代。 只是,选他们最符合家族利益罢了。 那高高的松树已经枯萎了,黎诚沿著那个方向在城市中起落。 周围人已经很少了,街上偶尔走过几个拿著枪的暴徒,蒙著面,巡视著街道。 天空中的直升机声音猛烈,似乎从来没有停过。 一茬又一茬的暴徒有组织有纪律地控制著以宴会厅为圆心的周边街道,同时黎诚瞧见那些空投了暴徒后立刻飞走的直升机上,赫然坐著被绑成鶉的各位少爷小姐。 黎诚没空多管,朝著玛夏那边狂奔而去。 玛夏现在的状態很糟糕。 她咳嗽两声,感觉肺部很痒,大概是吸入了刚才那些梅的粉。 这个行者的强大有些超乎自己的想像,自己空活了七十来年,不精於战斗,完全不是这男人的对手。 如果不是九黎来了以后,殖装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和小阴天子之臂相融的九黎愿意提供数据,研究所对自己的殖装有了很大的补强,大概自己早就不敌了。 那挣狞的殖装错开地上猛然刺出的竹笋,手中夜叉军刀一闪,踏空斩碎如网般盖过来的竹枝。 身后那小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生!” 玛夏只好咬著牙凌空一踏,躲开背后暴涨的松针,再次落回这大马路上凭空生成的竹林里。 那个竹林外的小男孩笑了笑:“大家都是行者,我也不愿多造杀孽,我看你是为罗德斯家族办事吧?罗德斯那两身殖装我还挺心动的,脱下来给我完整的,换你一条命,怎么样?” 玛夏置若罔闻,她清楚这种话根本不能信,把殖装交出去无异於把脖子送到人家刀下,生死只在对方一念间,只得咬牙硬撑著。 她並非负隅顽抗,那小孩有些狂妄,或许自己能藉助藏著的大算计他一次,换得一线活命的机会。 赛饶有兴趣地看著她手中的军刀和身上的甲胃,轻声喃喃自语:“真不错,若是武装给部队—喷喷,帝国又能有一支新的作战序列。” 正想著,忽然瞧见玛夏手中刀上纹路亮起,夜叉嘶吼,她整个人身上都环绕著一圈锐意。 似是视死如归般的最后一击,刀光越过竹林朝著他砍来。 赛挑了挑眉头,双手一摊,两株梅从自己身侧生出,开谢,炸开蓬勃的雨朝著这女人落去。 可玛夏踏空一窜,再次加速,顶著雨,身上的殖装被锐利的雨划著名,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赛冷哼一声,双手一合,地上竹笋暴起,顷刻將这殖装咬死在半空,略微鬆了口气。 这女人还算好搞,没行走过几次歷史,也没有多少手段,就是个普通行者,这也说明自己的收穫大概除了这身殖装,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微微摇头,打了个响指,地上一截翠竹探出,朝著玛夏脑袋扎去。 可玛夏也终於调整好了自己的身位,脑袋忽然一低,脊椎骨的位置露出黑漆漆的洞口,朝著赛的方向发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 雷鬼枪! 刺啦刺啦的声音中,一枚爆弹朝著赛飞去,赛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可隨后身上自动浮起黑色的甲胃將他整个包裹住,电光火石间挡住了这一枪。 眼见自己这一枪未能奏效,玛夏稍微有些绝望,心底嘆了口气,苦笑两声,终是断了念想。 赛惊出一身冷汗,这枪不至於要了自己的命,可这么近的距离受伤再所难免,自己在这要紧关头可不敢受伤。 就在他庆幸之时,一桿长矛夹杂著锐不可当的煞意,悄无声息越过一片竹林,直直朝他后心赞来! 第273章 將对將 第273章 將对將 那些黑色的甲胃从他体內爆出,將小男孩整个人包裹住, 赛悚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阵恶风扑面,黎诚以长矛为棍,又是侧边奋力重重一劈! 小男孩整个人被劈得倒飞出去,那卡住玛夏的竹子一松,夜叉军刀找准间隙,从其间飞身而出。 玛夏落到地上,跟跎几步调整好身形,却见黎诚並未穿著殖装,先是惊了一惊:“你殖装呢?” 黎诚抖了抖长矛,看著不远处身上黑色甲胃缓缓淡去的赛,挑了挑眉:“被打废了。” 他细细观察著赛身上那层黑色甲胃,瞧上去不像是这重歷史里的东西,赛的个人状態里也没写这玩意的名字,只是自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硫磺味。 那玩意与其说是甲胃,不如说是个一坨坨黑色的球,从他身体里膨胀出来,挡住了自己一矛。 黎诚这一矛又是偷袭,又是蓄势一击,居然在这黑球似的甲胃上被卸掉了九成的力, 大概是这傢伙在其他歷史里的收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放你离开了,你还敢回来?”赛瞧见黎诚,面上只是有些奇怪,瞧不出被偷袭的窘迫:“好大的胆子。” “那你做好正面接我一刀的准备了吗?” 黎诚只是淡淡道。 赛心头一凸,虽然有著日耳曼第三装甲师的士官装甲,但他也明白这装甲也有著它的局限性。 那就是它只能防御物理层面的攻击。 这个叫九黎的大矛就算劲力再足,面对这装甲也没什么威胁。 但是刚才在宴会厅他挥出的那一劈矛有些不同,那般威力绝非寻常刀剑,主要还是意气一一那股杀人的冷漠和竞自由的意气。 这股意气不散,就不是自己能藉助士官装甲轻鬆挡住的了。 想到这里,赛眯了眯眼,死死盯著黎诚,不敢懈怠。 他不相信一个解答者能毫无条件地挥出那样的招式,就是行者里的世家子弟也不行。 “你也是罗德斯家的?” “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你反倒问起我来了。”黎诚瞧著脸色变幻的赛,淡淡道:“你是用什么办法占据了这重歷史里那个人的身份?” 赛皱了皱眉:“谁?” “赛·卡尔沃。” 赛忽然露出瞭然的神色,轻蔑地笑了笑:“连这也不知道,看来是个新人。” 黎诚品出些味道来,听赛的口气,这种替换似乎是行者里的常识? 他悬著的心定了大半,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悬在他的心口,若是並非意外,便不用担心出什么么蛾子。 “你还能行吗?”黎诚目不转晴看著不远处的赛,低声问旁边的女人。 玛夏咳嗽两声:“大概。” 赛后退两步,天上直升机轰隆声大作,上头伸出来好几节枪管,伴著显眼的灯光指向二人。 “小心。” 黎诚低声说了句,鼓动起身上的纹血之煞,四臂恶神的虚影罕见地在他身上浮现。 玛夏披著殖装,毫不犹豫和黎诚一左一右让开,同时避开了直升机的瞄准。 黎诚迎向赛,而玛夏踏空跃向天上的直升机。 “那怪物过来了!” “拉升!拉升!” “太慢了!” 直升机的机动动作在玛夏面前显得那么薄弱缓慢,夜叉军刀的踏空能力实在太恐怖了,仅仅只是几个呼吸,挣狞的殖装已经攀到了第一架直升机上,將那直升机砍个对半。 进炸燃烧起来的直升机打著旋往一旁的高楼上撞去,圣弗朗西斯科这时候已经繁华至极,虽然比不上现代动輒几十层楼高的大楼,现在的楼层高度也算得上很高了。 玛夏喘息一声,胸口越来越痒,这让她不得不些时间奋力喘出自己肺部的粉末,当她踏空跃向第二艘直升机时,它已经飞远了。 地上黎诚和赛对上,和另一边几乎一边倒的屠杀不同,二者倒是显出几分势均力敌的气势来。 周围不断生出竹子、松树、还有梅来,赛一直没有用全力,像条毒蛇般仔细观察著黎诚。 黎诚则是一桿长矛猛攻,只可惜每每扎在那古怪的甲胃上都被卸掉九成力,伤不到赛。 他虽然身上没有殖装,也被那龙人最后的反扑炸出轻伤,可越战却越勇,甚至还觉出几分轻鬆来。 黎诚不及赛的手段多变,目前身上有的本领也就半吊子使不出的祝由术和一身超凡的兵击技巧,搭配著超越了人体极限的身体素质,唤出恶神虚影反而压著赛打。 不过赛的肉体强度其实並不弱於黎诚,甚至还更高。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这男人手里握著一招足够给他打不死也打得半残的招式,反倒不敢靠近,只用自己的岁寒三友与之周旋。 可惜在黎诚面前,他出竹则破竹,出松则断松,出梅则点梅! 不过黎诚也有些麻爪,面前这傢伙活像个乌龟,自己没有殖装,不敢换伤,所以看著像是自己压著赛在打,实际上二人根本谁也奈何不了谁。 除非自己来一招万类霜天或是残破的那一刀。 可万类霜天的意气岂是说有就有的?黎诚只能沉默著出矛出矛再出矛,力求提起那股子精气。 好在他已使出过许多次,隨著狂攻气势的累积,这一招迟早能挥出来。 赛感觉到他越来越凝实的意气,不愿过多纠缠,终於是兵行险著,亮出了自己的手段来。 黎诚大矛劈下,只见那甲胃护住赛后飞快缩小,而后甲胃內的赛身上的血肉如沸腾般捲动起来,大片大片的松树皮在他皮肤上显现。 这小男孩原本红润的皮肤一瞬间变得皱皱巴巴,脸色也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远远瞧上去像是个树人。 他的身子膨胀成两米左右,比失去了殖装的黎诚还要高出不少。 黎诚见状只是眉头一拧,爆喝一声,狂奔起来,手中长矛朝著树人般的喉咙点去。 树人化的赛不闪不避,喉咙上长出细细的竹条,隨著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缠绕著黎诚的大矛,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限制住黎诚犀利的大矛。 可这恰中黎诚下怀,他这一刺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点刺,而是学自晋末景佩珠的猛虎三择! 一择中,黎诚如蜻蜓点水般把长矛下压,一勾一拉,又刺向赛的胸膛。 这树人身上的树皮坚韧至极,黎诚的一压一拉间竟是溅起一片火。 树人对黎诚的变招略微有些意外,可择胸又如何? 他的胸膛张开,露出里头宛如枯木般的心臟,血肉宛如根须纠缠的松树,完全瞧不出原来的模样。 而后张开的胸膛化为万千枝条,朝著黎诚席捲而去,同时那颗心臟上居然生出一根枝权,悬看一棵松果,也朝看黎诚射去。 黎诚冷哼一声,他亦非择胸! 猛虎三择先刺头;刺头不中,可刺脖颈;再不中,则可变招刺胸。 而黎诚经过这么久的磨链,外加本身力量的质变,竟是可先择脖颈,再择胸,最后大矛以一个可怖的角度,险之又险择向赛的脑袋! “厉害!” 饶是这树人身上树皮硬度骇人,也被这一择择中,屠龙者长矛刺穿他的脑袋,贯穿而去。 赛被择中,巨大的衝击先是让他不住后仰,射向黎诚的松果也偏了些许,落在他两米外。 黎诚鬆开嵌在树人脑袋上的大矛,刚想摸向背后,却摸了个空,想到殖装已经毁了, 稍微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 他只好从私人空间里取出妖刀朧月人正和神通刀,迎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枝权。 失了血骨殖装对黎诚而言並不遗憾,他只可惜那柄刀是和殖装共生的,殖装一旦被毁,那刀也將死去。 原来的那个赛没去管扎在自己脑袋上的屠龙者长矛,张开的胸口宛如一张大手,抓向黎诚,却惊骇地发现这男人的刀法甚至比他的矛法更加了得。 那柄长刀暂且不论,虽然能斩断自己的枝条,可本身强度不够,还有些颓势,但那短刀当真是削铁如泥,砍杀枝权如切豆腐般轻鬆。 二人正僵持,那射偏了的松果忽然暴展开来,和那树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傢伙一同朝著黎诚张开了胸口。 黎诚惊了一惊,歷史碎屑无论查探哪一方,都显示是“赛”,也就是说,这两者都是赛! 正吃力对抗两边,后头玛夏落在地上,忽然喊道:“能为我爭取五分钟吗?” 黎诚头也不回:“你准备便是!” 在压力下,黎诚手中双刀翻飞,胸口那意气越来越清晰,万类霜天近在尺。 只可惜妖刀朧月人正在常人眼中虽是神兵,日本物资匱乏,拿著从完顏睦特手里给到的部分锻造技术能锻出这样的刀属实不易,最后还是是在这交锋中,斩在那树人枝权上的树皮时,叮一声折断。 黎诚身后不远处,玛夏褪下血骨殖装,跪在地上,后背张开,另一套殖装交合咬死在那片区域铺开一片坚韧的地基。 她要在城区展开“利维坦”型血骨殖装! 如果这是战爭,那这势必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双方不得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来夺取敌人的毁灭和自己的生存。 即使未来玛夏或许会因为在城区展开战爭兵器而被军事法庭通缉,那也得活下来再说其他。 赛看出了玛夏的意图,冷冷笑了笑,一面压制著黎诚,一面將黎诚那杆足有五米长的长矛缓缓拔出。 他不懂用矛,摆出了一个投標枪的姿势掷出,在甲级的肉体水准支持下,屠龙者长矛化为一道血色的光影,朝著正在展开战爭兵器的玛夏掠去。 “你敢!” 黎诚双手一翻,道果金泥翻涌,將那长矛翻住,同时也把赛那些比较靠近自己的斑驳的枝权彻底绞杀。 他直接榨乾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力气,道果金泥如汪洋般朝著赛席捲而去,仿佛要藉此和赛决死一战。 要么今日我用道果金泥绞杀你,要么我彻底力竭倒下! 赛似是被黎诚嚇到,立刻抽身后撤,这可怖的砂石竟给他一种触之即碎的错觉,若把这些璀璨的砂石比作大河,他只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体魄不过是稻草和泥巴捏的滑稽金身。 可他也瞧出来这招消耗绝对不少,只要拉开距离,等他力竭,便是他的死期! 想到这里,赛顾不得许多,將扎根在地面的脚掌抽出,身上的树皮暗淡许多,不复方才那可怖的坚韧。 就在那一剎那,赛瞧见砂石间黎诚持著那柄无物不破的短刀,破开层层叠叠的砂石, 朝他衝来! 他的眼中仿佛含著刀剑的清光,背后四臂恶神的虚影宛若实质,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凝实。 “我就知道你的强韧是有代价的!”黎诚眸光冷冽,刚才搏命般的孤注一掷完全是在欺骗赛,他仍有底牌! 归乡! 此乃人神第七面相之祝祷,是真正的神明伟力! 或许隨著黎诚自身的强大,三次彻底恢復的效果会慢慢变得没那么可怖,但对於现在的黎诚而言,归乡就是能把他变回完完全全的巔峰状態! 而此刻,他胸口那股意气也已箭在弦上。 万类霜天! 赛忙唤出那些古怪的甲胃,试图抵挡黎诚这一刀,可已经晚了! 神通刀被那甲胃拦了一瞬,而后那股意气突破进去,轻鬆斩开他的表皮,连带著將他转变回血肉的身躯也齐齐斩断。 在斩开一层一层的树皮后,黎诚看见了里面那用不甘眼神看著他的那个十三岁小孩, 一同被这刚烈自由的意气斩成两半! “我记住你了!”那小孩咬著牙,最后放了一句狠话。 黎诚面无表情,他续著那股意气又连出十几刀,彻底將那躯体斩成一堆没有声息的碎块。 回头便瞧见另一边那个赛毫不犹豫拋下这边的赛,朝著远处逃去。 黎诚想追,只可惜远处的直升机聚拢过来,隔得老远朝著黎诚疯狂宣泄爆弹。 黎诚虽有道果金泥和恶神虚影护身,也不愿硬吃这一轮连射,正懊恼可能让这小子逃了,忽然听见玛夏带著怒意的声音和连绵不断的炮火声。 这声音一下子盖过了直升机屏弱的爆弹声,笼罩了整个街道。 “战爭兵器,利维坦!宣告接管战场!” 这里,耳中仿佛不曾停下过的炮火声,让今晚的圣弗朗西斯科此刻仿佛成了真正两军对垒的可怖战场。 第274章 赛的底牌 第274章 赛的底牌 此刻的玛夏整个人化为了一座战爭堡垒,密密麻麻的黑洞洞枪管隱藏在铺开的殖装下,彼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殖装展开来足足占了二十多个平方,现在仍旧在不断展开,蠕动的枪炮管飞快吞吃著周围任何能够消化的有机物,在生物的作用下化为一颗又一颗爆弹。 黎诚感觉到有狂风朝铺开的殖装疯狂涌来,呼呼卷进这殖装体內。 似乎是从这风里再度得到了什么补充,玛夏的几门炮继续极度稳定的火力覆盖,从展开开始就开始一直在狂轰滥炸。 天上的直升机是第一目標,利维坦可是专门用作战场火力覆盖的殖装,在黎诚为她成功爭取了最开始最脆弱的展开时间后,这战爭兵器正式宣告接管战场。 仅仅只是几个眨眼,天上的直升机就被轰落数架。 有反应快的驾驶员拉起弹射座椅想逃, “脱离!脱离!” 得亏聚拢过来的直升机够多,最后几个被锁定的驾驶员第一时间就弹射了出去,在半空中展开降落伞。 他们在半空中本以为最多被俘,却瞧见玛夏身上几个枪管快速挪向他们,不由得有些惊恐地怒吼。 “攻击紧急弹射的飞行员,你这样是会上军事法庭的!” 可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炮火的轰鸣声中。 玛夏蜷缩在殖装里,一根流淌著鲜红色血光的管子插在她的脑后,她置若罔闻,接著冷酷地朝看周围炮击。 逃走的赛当然是玛夏针对的重点,好几发炮弹落在他身后,虽然被那诡异的甲胃削弱许多伤不到他,可也炸得他动作慢了下来。 黎诚见直升机都被解决了,眼晴一亮,道果金泥一卷,將屠龙者长矛稳稳握到手里, 朝著奔逃的赛追去。 赛咬牙双手一捏,层层叠叠的竹子自平地而起,妄图阻拦黎诚追逐的步伐,可尽皆被黎诚以矛为棍,横扫扫断! “滚开!” 眼见逃无可逃,后头那个傢伙气势正当巔峰,还不知为何恢復成了最巔峰的状態,赛一咬牙,从私人空间里掏出来什么东西,朝黎诚远远丟来。 黎诚万类霜天的意气尚未消散,持著予毫不犹豫戳去,却惊讶地发现这玩意明明在半空中如无根浮萍,却硬生生吃住了自己这一矛。 定晴一看,那居然是枚略微有些眼熟的勋章。 那图案是中心收束的黑色的铁十字,周围是银色的边框,中央纹著繁复又隱蔽的倒字型纹。 这徽章与黎诚所持有那枚徽章略微有所不同,它的上头开著一道巨大的裂纹,在挡住黎诚这一矛之后忽然断裂开来。 赛不再管黎诚,他確信这玩意绝对能挡住黎诚。 从那徽章断裂开来的缝隙里,黎诚又闻见了熟悉的硫磺味道。 那裂缝里伸出了一只白净漂亮的手,不过一个眨眼,从那缝隙里硬生生挤了个人形出来。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不敢轻慢,停下脚步,摆出架势持著矛瞧著那钻出来的人,微微有些戒备。 身上的纹血之煞似乎在欢呼,一股浑然的压力压在他身上,惹得这狂血煞之主的恩赐更激动几分。 那人的模样终於明显了几分,在黑夜中显露出身形来。 几乎是纯黑色的军服,直条肩章上无星,领章均为两条罗马柱,中间各有一根白色细长条。 黎诚眯了眯眼,瞧出这是纳粹德国的军服,和歷史里记载的几乎一模一样。 直条肩章上无星,是二战德国的少尉,领章两条罗马柱,中间各有一根白色细长条, 是步兵兵种。 接著看去,他胸口掛著数枚仿佛与军服融为一体的勋章,单排扣大衣,领结处掛著铁十字勋章。 这军人瞧上去是正宗的雅利安人,金髮碧眼,身材高大,骨架修长。 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黎诚注意到他下巴上似乎嵌著两枚金属薄片,贴合在他的皮肤上,在玛夏越发疯狂的炮火中显露出金色的光泽。 这人回头看了一眼奔逃的赛,露出瞭然的神色,又扭过头来盯著黎诚,眼中颇有兴趣。 “报上你的名號,黄种人。”他有些傲慢地朝黎诚頜首,从怀里掏出白手套,慢慢穿戴上,缓缓握了握拳。 黎诚没有说话,谨慎地用歷史碎屑扫了扫他。 “姓名:史提方·龙德施泰特“性別:男” “状態:硅碳混基、万眾一体、少尉” “硅碳混跡:此人进行了混基手术,目前为硅基碳基混血。” “万眾一体:他是一,也是万。” “少尉:大德意志第三无上帝国党卫队三级突击队中队长,陆军军衔少尉。” “简介:只是凭藉道具呼唤出来的第二重异常歷史里的党卫队少尉投影,你大概勉强有一战之力。顺带一提,我在注视著你,但是很遗憾不能直接给你帮助,只能这样帮帮你了——孙潜。” 黎诚听见简介里的话语,忽然感觉歷史碎屑的声音停了一瞬,再响起时就带上了几分恭敬。 它重复了一遍刚刚念过的东西,只是变得详细许多。 “姓名:史提方·龙德施泰特” “性別:男” “状態:硅碳混基、万眾一体、少尉、此地神鬼无效,唯机械存。” “硅碳混基:此人进行了混基手术,目前为硅基碳基混血,受混基影响部分有:內臟、右手,请特別注意其右手。” “万眾一体:他的体內存著上万自愿为他而死的狂热亡魂,作为党卫军三级突击队中队长,他能时刻单兵化为一万人军势,务必小心他孤注一掷。” “少尉:大德意志第三无上帝国党卫队三级突击队中队长,陆军军衔少尉。” “此地神鬼无效,唯机械存:作为党卫队三级突击队中队长,史提方有资格限制纵横两千米范围內其他神秘力量,將其定义为无效,持续时间三小时。” “简介:我用我的权限帮你完善了这人的信息,好好打,別丟份,后头可以来找我一趟,有东西给你一一孙潜。” 第275章 党卫军三级突击队中队长 第275章 党卫军三级突击队中队长 黎诚深吸口气,这男人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了自己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的手心微微渗汗,背后放下三臂的恶神咧著血盆大口看著史提方。 史提方见黎诚没有回答,微微有些意外:“是听不懂德语么?” 说完摇摇头,接著道:“算了,听不懂就听不懂吧。” 他露出一个文质彬彬的笑,一股煞意却席捲而来。 “打死你,你就懂了!”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为一道闪电,朝著黎诚飞射而去。 黎诚感觉到这骇人的速度,瞳孔猛地一缩,怒吼一声將长矛横在胸前,勉强防住了史提方这一拳。 只听得轰隆一声,他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箏般倒飞了出去。 史提方露出一个狞笑,贴身追来,一双肉拳一左一右直直锤向黎诚的太阳穴。 虽然那股万类霜天的意气已经渐渐平復,可他本人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 只见他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大矛旋转,单臂横扫的同时握紧了手中的神通刀。 史提方不闪不避,小臂挡在身侧硬吃黎诚一记横扫,黎诚感觉这男人的身体强度简直比扎根状態的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身上的勋章隨著他被扫退而摇晃,黎诚又闻到了更刺鼻的硫磺味道。 借著方才一扫扫中他小臂的借力,黎诚整个人撑在长矛上后撤,试图再度拉开距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只见史提方踏步跃进,又是一肘打向后退的黎诚鼻樑。 黎诚大怒,爆喝一声,既然已经被近身,便鬆开长矛,手中神通刀朝著史提方肩膀狠狠斩下。 史提方不屑地笑笑,他不认为这瞧上去平庸的玩意能伤到自己,甚至还为了一肘把黎诚整个脑袋都打爆,主动將半边身子露了出来。 黎诚用力仰头拧过肩膀,吃下了这一肘。 咚!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后,黎诚再次倒飞出去。 他只感觉半边身子都不属於自己了,如果这一肘打在自己脑袋上,自己大概连归乡都用不出来。 可史提方也因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神通刀是若水道人的收藏品一一它就是能不讲道理地无视超凡力量! 史提方的肩膀同样被黎诚砍出来一个巨大的口子,从三角肌一直到胸腔再到小腹,黎诚甚至能透过伤口瞧见史提方粉红色的肠子。 只可惜神通刀似乎並不认为他的骨骼是什么“超凡力量”,並未触发特性,没能砍断史提方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对黎诚手中的刀有了几分兴趣,伸手去抓倒飞出去的黎诚手腕,又被黎诚转手神通刀反手撩退。 说时迟那时快,从史提方出现到二人交手第一轮,黎诚半边身子被打烂,史提方伤口深可见內臟,也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滚开!” 玛夏的火炮支援终於到了,层层递进的火炮分割开短暂交手的二人,史提方扭过头瞧著玛夏的殖装,眼睛亮了亮。 “好东西。” 他不管黎诚,朝著玛夏又飞扑了过去。 可后心忽然一凉,什么东西在自己后头连续爆炸,回头看去,半边身子不知何时復原的黎诚持看两柄火,朝看史提方冷笑。 “我们还没打完呢!” 说完,他丟开手里两只鐲子化成的爆弹枪,这玩意伤不到史提方这种等级的肉体,还是要靠自己那股意气。 史提方慢慢停下脚步,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又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道:“你们行者的手段还真是多啊———“” 他的手在肩上的伤口揉了两下,裸露出来的肌肤顷刻復原,显出几分大理石的质感。 黎诚想到了那些古典作家的雕塑作品,这人的肉体仿佛一块被雕刻出来的石雕,光滑又带看別样的质感。 “那我只好先打死你了。”史提方耸耸肩:“让我看看你还能恢復多少次?” 刚一说完,一阵恶风扑面,黎诚浑身浴血朝著史提方再度衝锋,第二次归乡已经治癒了他破烂的身躯- — 这次他反手握著神通刀,將锋刃藏在自己小臂后头,让史提方看不出自己接下来挥刀的轨跡。 这招在面对高手的时候很好用,对菜鸟来说全是白瞎。 可史提方压根没兴趣和黎诚玩些技巧上的弯弯绕绕,他选择以最冷酷和最简洁的形式与黎诚对撞。 一力破万法! 只见他右拳賁起,原本精壮修长的手臂一瞬间乾枯下来。 黎诚远远就感觉到一阵热风扑面,这只乾枯的手臂温度奇高,甚至將他破损的军服都燃烧起来。 “西格海尔!” 黎诚听见史提方大声喊了什么,可黎诚只是衝锋衝锋衝锋。 再近些,还要再近些! 不够,角度不够! 杀人剑让黎诚心如止水,他並没有发出气杀来提振意气,因为那来不及,自己万类霜天的意气提不起来,这一刀使不出万类霜天。 他只有等,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当那乾枯的手臂携著奔涌的热意与骇人的拳压袭来的时候,他微微侧身,状若浮萍, 好似针尖上起舞的舞者。 史提方的拳头擦过他的脸颊,高温將他脸上烫出焦味,神通刀以一个诡的角度划向史提方。 黎诚脸上露出笑意,史提方这一拳挥空了。 可他还在等,在二人身形交错的那一剎那,黎诚终於找到了一个机会,轻飘飘出刀。 他並未选择喉咙一一他没信心斩断不被神通刀视为“神通”的骨头,史提方的骨头太硬了。 所以既没选他常攻的咽喉,也没选一击必杀的脑袋,更没选被肋骨保护著的心臟。 而是选了没有骨头,但却是男人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黎诚的刀太刁钻了,时机也选得太好了,只见史提方与黎诚错身而过,黎诚刀上沾著血,史提方的那玩意啪嗒一声落地。 黎诚回头看去,瞧见史提方也回头,他的表情看不出惊讶或是愤怒,反而有些欣赏。 “厉害,能选中我绝对预料不到的角度、时间、位置出刀。”史提方淡淡道,活动活动筋骨,没去看地上那坨玩意,似乎这对他而言並非什么男人的尊严:“不愧是写出《孙子兵法》的民族。” 他揉了揉双手,看了看手腕,冷声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时间大概不多了,既然你还要负隅顽抗,那就被我的钢铁洪流碾过去吧。” 说完,这男人轻声如祈祷般念了句:“西格海尔。” 而后他的背后,响起了千军方马的声音。 “此地神鬼无效,唯机械存。” 第276章 五兵之炼第五炼 第276章 五兵之炼第五炼 “此地神鬼无效,唯机械存。” 此言一出,如同掷地有声。 在其响后,黎诚只感觉身上的纹血之煞缓缓消褪,在他身上只留了淡淡的红印。 原本环绕在身旁狞的四臂恶神也如如泡影般消散,可他胸口那股万类霜天的意气仍旧留存著。 黎诚猛然想起若水道人曾和自己提起过的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能力。 “全因为那重歷史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强行定义『非武器特殊力量”失效。” 这丝毫不讲道理的bug级能力在面对非自己能力体系下的战斗纯粹是单方面的碾压。 相当於把对面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他自己本身能力不受影响。 这能力似乎一一专门为了猎杀行者而生。 不仅仅是黎诚,玛夏身上展开的利维坦殖装也开始崩溃散架,偌大的炮台开始崩溃化为血水与鬆散的材料。 最可怖的是,因为这重歷史中,圣弗朗西斯科的建筑水平远超同期,其中掺杂了不少会被定义为“神鬼”的超凡材料,那些高楼大厦也立刻崩塌起来。 以史提方为中心两千米內,这里正是圣弗朗西斯科最中心的位置,所有的高楼轰然倒塌,惨叫声、枪声、建筑轰鸣声不绝於耳。 史提方化为的钢铁洪流尚在集结,便已经引起了相当恐怖的灾难与暴动,不知要死多少人。 几架范围內的直升机也打著旋撞击废墟,溅起一阵阵火。 黎诚感觉吴桐赐给自己的力量也在不断消逝,在自己身体里仿佛幻肢般看得见摸不看,就连归乡也无法激活。 释子更是悲鸣一声,陷入了沉眠。 只见面前的男人大张双臂,摊开手朝著黎诚笑了笑:“尽情欣赏,帝国的钢铁洪流。” 一边说著,史提方一边朝著黎诚轻轻鞠了一躬。 黎诚能看出来他內心的激昂与雀跃,他並非是在对黎诚鞠躬,而是在对身为敌人和观眾的自己鞠躬— 你能让我再见一次我的钢铁军势,我很感激你,所以我会以最细致的方式,將你碾碎在洪流下。 话音未落,只见史提方整个人都裂分开来,那千军万马的声音在城市里响得越发轰鸣凝实。 分散开的血肉落在地上,转眼间便化为挣狞的漆黑色坦克与战车,还有枯瘦的土兵。 土兵们列著阵,握著枪与刀围绕在战车旁,沉默著盯著前方,眼神好似狼一样残忍。 后面还有更多的军队在展开,重机枪、单兵榴弹车、甚至一些说不出来名字的外骨骼装甲和巨型武器,其繁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目前黎诚已知的任何现代国家军队。 这还仅仅只是个少尉! 失去了力量的黎诚浑身冰凉,可他仍旧握著大矛,死死盯著面前的千军万马。 他什么力量都被限制了,甚至作为底牌的小阴天子之臂与道果金泥都放不出来,似乎已经走到了绝境。 “西格!海!唯科瑞亚!” 土兵们举刀大声怒吼,滚滚音浪朝著黎诚汹涌而来。 黎诚持看大矛,胸口那股意气非但没有衰退,反而燃烧得越发炽烈。 黎诚抖了抖大矛,轻声自语:“既然各重异常歷史其实並没有等级之分,只是裁定者们给予了他们排级。” “那你,绝无可能禁止这个。” 他的胸口血光大作,原本化为淡淡红痕的纹血之煞被激起,化为一片更炽烈的红色纹路。 这红色纹路不是先前四臂恶神的模样,也非蛋尤身上的模样,黎诚从未见过这种图案,可这图案却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亲近感。 仿佛这图案正如蛋尤的纹身属於蛋尤一样,这是独属於他的纹身! 他再听不见蛋尤的声音,唯一性歷史异物只有蛋尤遗骨,那蛋尤的意识是其衍生出的一点灵光,此刻也被史提方的命令压制住了。 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蛋尤遗骨上不断传来,炽热的血浆涌入他的身体,將他身子烧烂又復原。 那点蛋尤的灵光並非是限制谁人,相反,他是在保护持有它的人! 若无那点灵光控制蛋尤遗骨,黎诚在得到这节脊骨的第一时间大概就已经被这热血梦毁了。 现在无了那点灵光,汹涌的力量不受限地涌进黎诚的身体,黎诚怒吼一声,滔天的声浪竟然短暂地压过圣弗朗西斯科高楼倒塌的声音,却压不倒对面如同魔愜一般呼喊的纳粹口號。 但双方的气势也足够分庭抗礼! 玛夏在后头看著这一切,奋力喘著粗气。 “九黎!”她高声喊出黎诚的名字,怒吼道:“利维坦还有一片实弹!正前方,徐进弹幕!” 她的殖装已经溶解了大半,但她还有最后一部分没有掺杂神鬼力量的武器! 黎诚五感此时何其敏锐,立刻就听见了玛夏的声音,当即不再犹豫,朝著那宛若绵绵无尽的军势衝锋。 蛋尤遗骨之上的血色逐渐消退,黎诚知道今晚一战后,或许这点灵光就不足以再支撑幻境,也不足以再凝出蛋尤和自己对练了。 现在的场景恍若千年前战爭的重演,面对赤龙公与黄龙公的大军,蛋尤不愿败退,以一人对上那註定一统华夏的王者,向著轩辕的冕座发起了他身为太黎大戎的最后衝锋。 他知道自己必败无疑,可他却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对面的钢铁洪流轰隆隆开动,火炮轰鸣,枪声连绵,外骨骼装甲迈著沉重的脚步迎了上来。 五兵之炼,一为步战、二为骑战、三为混战、四为不可及之战。 五为不可为之战! 以一人,战一城、敌一军! 战!战!战! 便是必败的战,也要勇猛地战、无畏地战! 最后,太黎大戎,后来的蛋尤死在了逐鹿之野的田野上,他將自己最后的愿望铸入血脉留给后人,並非是憎恨赤龙公与黄龙公一一他亦视对方为英豪,输便输了,天下英豪无数,总该有人能贏! 只是因为这是连他自己也不曾成功的一仗,他期待后来者胜过自己! 周围是玛夏最后的弹幕爆炸声,黎诚胸中似是燃烧著当初曾燃烧在蛋尤胸口的战意, 他大矛一摆,大喝一声。 “来!” 第277章 陷阵 第277章 陷阵 徐进弹幕在他耳边炸响,这是一战时期的步兵进攻战术巔峰。 武器运用被量化,进攻宽度和纵深,该配备多少大炮和步兵,哪些火炮负责压制,哪些火炮负责重点轰击,哪些火炮负责弹幕。 这些本该由镇密的部署而形成环环相扣的炮火洗礼,此时这一切都由玛夏来决策。 而衝锋的步兵,仅仅只有黎诚一人! 玛夏的唯一作用,就是掩护著把黎诚送进那必死的钢铁洪流里,去博那一线生机! 黎诚握著大矛,硬吃著第一排的枪火,在徐进弹幕的掩护下发起了衝锋。 他的身体被这群士兵的制式武器打烂又復原,到最后甚至已经麻木到失去痛觉。 全因为蛋尤遗骨毁坏他身体的速度甚至比那些子弹更快,但是修復速度也更快, 黎诚浑身浴血,那都是他自己的鲜血,蛋尤遗骨里的血液破坏著他的身体,又不断修復看那些破碎的地方。 终於,在两个呼吸后,黎诚与史提方的第一线军队短兵相接了。 土兵们拔出刀剑咆哮著衝上来,手里的刀剑闪著熠熠的寒光,彼此之间的配合无比默契,刺刀、军刀二者层叠朝著黎诚刺来。 “不够!” 黎诚大吼一声,此刻他也知道要么他们死,要么自己亡! 万类霜天的意气在必死的威压前振奋无比,甚至比战洛阳那次更汹涌澎湃。 面对死亡,有的人会哭哭啼啼万念俱灰,有的人会平静等待最终归宿,但这些人,最后大概都会化为最后一类人一若避无可避,那任何一点生机都將成为拼命的缘由。 你说你的军势是钢铁的洪流,那你告诉我,钢铁会流血吗? 黎诚咆哮著朝几乎无穷无尽的敌人挥矛,全无章法,可偏偏万类霜天的意气和蛋尤遗骨的汹涌力量教他每一劈都能打烂钢铁,扫断军士。 但是这种砍瓜切菜的衝锋仅仅只能击破开头的先锋部队,后面的第二层防线是战车和坦克。 黎诚的大矛往往能捅穿坦克,却没办法把它劈烂,这也直接导致黎诚衝锋的速度慢了下来。 衝锋吃的就是那一股劲,速度一旦慢了下来,特別是一人的衝锋,寻常人大概心中就会生出胆怯恐惧来,四周都是敌人的刀剑,举目望去没有一个战友,此乃人之常情。 可仿佛继承了蛋尤以一敌万气势的黎诚只是哈哈笑著,大矛绝不犹豫,就是半边身子被坦克的炮弹炸断,蛋尤遗骨也能將他接回来。 我本就是百兵之主,又怎会畏惧刀兵加身?! 黎诚的那股意气从万类霜天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转变,与其说那股意气是黎诚自己悟出来的意气,不如说是蛋尤留在骨里留给后人的意气。 “再来!” 黎诚一矛挑穿面前的坦克,奋起大力將其高高挑起,往战阵中砸去:“死!” 四周的军士们宛如不知恐惧为何物,即使黎诚表现得像个怪物,也还是咆哮著朝黎诚衝锋。 在黎诚不知疲倦的战斗中,仅仅数十秒,第二批次的坦克防线也被打穿! 第三道防线里的外骨骼战士们立刻迎了上来,这群浑身覆盖著漆黑色外骨骼装甲的人乾枯得像具枯骨,挥舞起兵器的力量却大得可怖。 他们的战甲上画看黑铁十字,就连乾枯的身上也纹看黑铁十字。 黎诚终於感受到了些许压力,他没办法再像一开始一样一步杀十人,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战中。 如果史提方想要解决黎诚,很简单,拉长战线就好了。 可史提方只是静静看著,操纵著军势宛如傻子般朝著黎诚这样死磕。 他的军阵共有五层,第一层的步兵与第二层的坦克战车已经被黎诚冲烂,第三层的外骨骼装甲战土虽然压制住了黎诚,很明显这样纠缠下去也有溃败的跡象。 黎诚宛如一个不死的怪物,咆哮著怒吼著,全然看不出原本有些阴驁的气质。 此时的他就是半边身子被打烂了,也能立刻重新生长出来,痛苦和流血没能让他犹豫哪怕一秒,就是上一秒断手断脚,下一秒他也还能跃到外骨骼装甲上,把里头的驾驶员一矛捅烂。 从他眼里,史提方看不出任何恐惧的跡象。 史提方稍微有些欣赏这个男人了,而对他来说,对待战场上欣赏的对象,用正面堂堂正正碾压过去,才是对敌人的尊重! 反正这只是一具投影,他不准备迁回拉扯,就准备以这样的方式,和这一万託身在自已身上的战士们的投影,与黎诚决出胜负! 这是属於帝国的钢铁洪流的骄傲。 终於,地上的外骨骼残骸越来越多,第三层防线中开始陆陆续续出现第四层防线的兵种,那是一种长著四只手臂的圆形机械。 刚一露头,就把黎诚半边脑袋都打烂了。 可黎诚的脑袋只是一眨眼就被蛋尤遗骨修復,他一言不发,擎著大矛朝那奇怪的蛛形机器衝去。 只听得錚一声,屠龙者长矛终於在这血战中断裂开来,从中间齐刷刷断成三截。 黎诚一时不察,一时失力,缠斗中被面前的蛛形机器立刻找到机会按在地上,四门火炮几乎是零距离朝著黎诚开火。 黎诚已经彻底杀红了眼,居然硬生生凭双手开这蛛形机甲的手臂,而后持著它咆哮一声,將那蛛形机器高高举起,把它当做武器,在战阵群中继续横扫起来。 “再来!” 双方现在陷入了僵持,要么黎诚杀穿战阵,要么史提方將遗骨遗留的力量全部耗尽, 总有一方会胜利。 双方都坚信著自己会胜。 远处的赛心有余悸地看著这边,砸吧砸吧嘴:“真是恐怖啊第二重异常歷史...“” “那傢伙也是居然还有底牌能在神鬼无效的压制下发挥作用根源性啊、” “回去吧。”他摇摇头,没再看下去,走上一旁的直升机,吩咐道:“绕开那边,计划已经完成了,我们不用多留。” 他逃跑的理由很简单一一若是他留在那里,不说现在的黎诚,就是那个叫史提方的纳粹,也不会饶了自己。 第三帝国不需要废物,雅利安的废物还能当做种猪,可像他这种归顺的劣等人废物一旦失败,那就只有死。 赛毫不怀疑史提方在解决了黎诚后会冷酷地枪决自己一一即使他们曾经是队友。 第278章 巨人 第278章 巨人 浓重的硫磺味和血腥味铺满了整个街道,天上的直升机已经带著那宴会中的所有少爷小姐全撤走了。 玛夏费力地扒开身上已经毫无作用的殖装碎片,从后脊处拔下神经连接的管子。 因为殖装失去了作用,她后背的伤口並未復原,鲜血汨汨流著。 她看了一眼背后的伤口,似乎感受不到多可怖的痛觉,挣扎著起身,跑到一旁燃烧著的直升机残骸那里,赤手拾起一坨浸泡著泄露出来的机油燃烧著的东西,按在背后的伤口处。 隨著一声绵长的“”声,伤口被高温一燎升起青烟来,顿时止住了血。 玛夏皱著眉头,看著远处大战的一人一军,仍是瞧不出什么名堂。 只知道他就好像顽强的小强一样怎么也打不死。 她微微摇了摇头,知道这种级別的战斗並非自己能插手的了,只好藏在一边,默默等待看最后的胜利者。 孙潜的姿势很奇怪。 他盘膝坐在狭小的床上,右手死死捂著眼睛,被捂住的半张脸也宛如和他那只手融为一体般天衣无缝。 只是他手背上却长出一只眼晴来,大小形状和他本身的都完全一致。 此乃佛教六大神通之天眼通,可知远近粗细之形色。佛经里形容这能力可看到六道眾生在何处死、又於何处再度投生,及见世间一切种种形色,无有障碍。 孙潜恍若漂浮在虚无中,静静站在圣弗朗西斯科的云端,看著下面黎诚和史提方的爭斗。 “难办—.—” 孙潜嘆了口气,微微摇头:“照这样下去,绝对是这小子先死。” 他稍微有些犹豫,抬了抬手又慢慢放下,似乎想要对战局做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去做。 “虽然我挺看好你的——.”孙潜通过天眼通看著黎诚愤怒地嘶吼咆哮,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大局为重啊——” “如果党卫军的精锐都在这里,这次清扫的目標大概绝不可能少——” 孙潜默然无语,最后还是放弃了救援。 就在这时,孙潜忽得感觉旁侧浮现出了什么人的身影,他忙用天眼通去看,却什么也瞧不见。 他倒是不担心对方发现自己,天眼通所凝聚出来的自己连幻影都算不上,仅仅是作为一个观测者。 可那人转过头来,看向孙潜的方向:“你要救他?” 孙潜一愣,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便皱著眉问:“你是?” 除却专门来清扫这重歷史的队伍,其他行者当然也能来这重歷史,如果哪位实力高强的行者乱入进来发现自己,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吟道“道果仙法养峰崖,铅汞相交结絳霞。虚北二星骑白鹤,碧桃下一人家。” 孙潜愣了愣,肃然起敬:“原来是阁下。” 他心中瞭然,这位就是这次组织请来给他们压箱底的根源级大佬,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他看向底下血战的黎诚,不卑不亢地问道:“前辈想救他?” 对面那人微微摇了摇头:“我为何要救他?” 这下孙潜搞不明白了,便直白地反问:“那前辈来此是为了什么?” 那人微微笑了笑:“就来看看。” 说罢不发一语,只站在云端,俯瞰著哀鸿遍野的圣弗朗西斯科。 孙潜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晚辈还有些事要做,就不多和前辈打哑谜了,只希望如果前辈变了想法,手脚利落点就是,不要落了他们预兆,对后期的决战不利,毕竟你我都是为了根除反叛而来。” 那人笑笑,頜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去罢。” 孙潜点点头当做回应,再看了底下仍在战的黎诚一眼,將覆面的手放下,关了天眼通。 天上只剩那道人影还在观察著黎诚,却不见他有任何要出手的跡象。 黎诚已经分不清面前的敌人了。 他的身体碎了又復原,復原了又碎,不知材质的子弹打在他的身上,最后甚至会被他的肌肉同化。 周围还能站著的敌人已经很少了,最后那一群步兵放下刀剑,將黎诚围在中心,默默看著。 四只手的蛛形装甲最后也被黎诚杀完,化为一堆一堆的破铜烂铁,机械的残骸堆成了一座小山,其间是纳粹土兵的血。 黎诚已经彻底杀红了眼,將手上握著的蛛形装甲的腿砸了砸,还要接著杀,放眼望去,却找不到敌人。 他这才略微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瞧见了那些冷漠的士兵,竟微微有些恍惚。 蛋尤遗骨的力量几乎已经耗尽,他或许还能最后再修復身体一次?还是两次三次,他也说不准。 但是体內奔涌的鲜血已经缓慢了许多,蛋尤遗骨那一点温润的光泽也失去了,蛋尤的血不再伤害自己的身体,只是默默流淌在他的血管里。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史提方的声音忽然在黎诚耳边响起,黎诚抬头望去,最后一条战线一一也就是第五战线唯一的一个敌人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那是一个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沉默地看著的装甲,现在站起来,黎诚才感觉到它的高大。 简直和巨人一样,接近二十米的身高,足有七层楼那么高,无论是肩上还是胸口,都纹著和铁十字和黑色的鹰隼標记。 漆黑的钢铁覆盖了他身上每一个角落,在巨人的头顶,飘扬著黑铁十字的军旗。 “压轴的战爭好戏已经结束,勇猛的敌人击溃了高贵的雅利安人布下的阵线。” 史提方的声音不急不缓,宛如吟游诗人在吟唱古老的《神曲》,讲述神游地狱、炼狱、天堂的神圣故事。 “现在,是对勇士的嘉奖。” 巨人举起手,朝著黎诚狠狠拍下。 他的掌心燃烧著炫目的烈焰,细细看去,那是无数个发出高能反应的阵列,高温扭曲了他掌心周围的视线,黎诚只感觉那只手恍若不可观测般扭曲。 “死在高贵的雅利安人手上,是对劣等种族的战士最荣耀的嘉奖。” 第279章 继承自蚩尤的第二式意气 第279章 继承自蚩尤的第二式意气 黎诚默默抬头看著那巨大的手掌朝他拍来,史提方不知道这勇武的战士脑海里想的是什么,或许绝望已经占据了他的一切。 史提方心中不免生出一阵兔死狐悲的可怜感觉,在黎诚以绝强的战斗意志击溃了他的大军后,他对这男人越发欣赏。 可是英雄总有末路,与尊贵的雅利安人对决,便是他败落的理由。 自己作为敌人,能送给他的也只有战士的死。 可黎诚不闪不避,隨手捡起一旁不知道哪个士兵留下来的军刀,拖著刀一跃而起,朝看那不可撼动的巨人手臂发起了衝锋。 史提方不怒反喜,他乐於见到黎诚英勇地死去,如果黎诚这时候被恐惧压倒,他反而会瞧不起他。 隨著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巨人的手掌与黎诚两相碰撞,捲起一阵一阵的风暴与爆鸣。 爆鸣声让整个圣弗朗西斯科陷入了噪音的海洋,就算在史提方的定义范围外,许多质量较差的玻璃也连看破碎。 一些身体脆弱还比较靠近这片区域的人被这尖锐的噪音击穿了耳膜,惨叫著从耳朵里流出鲜血。 黎诚作为影响的最中心,鸣声击穿了他的耳膜,可是他却並未使用蛋尤的力量去修復。 他將所有的一切都赌在了这一刀上,成则生,不成则死,这是唯一的机会。 连怒吼也没有,黎诚该发泄的情绪都已经发泄完了,他只是沉默著挥刀,去求——— 不,去爭那最后的一线生机。 他並不畏惧痛苦,即使之前许多次他本来能藉由道果金泥和小阴天子之臂实现无伤碾压,他也会选择隱藏一部分实力,尝试更精妙或者说代价更小的解法。 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永远希望自己手里握著底牌。 他一直不安,一直质疑,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致使他天生如此。 和不动山对抗时,他愿意用换伤的打法,因为他有归乡的底牌。 和赛对抗时,他留著小阴天子之臂,时刻准备阴他一轮。 而这次,和那骇人的巨人,黎诚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藏了,这是最后的碰撞,是自己与蛋尤意志共同挥出的一刀。 这並非是黎诚的刀,而是蛋尤的刀。 可那又有什么关係? 黎诚继承了蛋尤这一刀,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去触及巨人也未曾完成的壮举。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获得了新的冷兵器技能,已得到歷史碎屑认可,请为它命名。 “特殊技能:???。” “简介:行者『九黎”於第一百六十七重异常歷史中继承根源性歷史异物,所领悟出来的意气。” “该技能使用条件:无。” 黎诚没有空去听这些,只是沉默看出刀。 这一刀是英雄的末路,却不是意气的终末。 兵主战神的意志落在此地,以一敌万的壮举现在进行到最后一刻。 黎诚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没有凶狠,没有释怀,也没有憎恨与恐惧。 他好像一个剥离了情感的怪物,冷漠地將自己所有拥有的一切都倾注进这样一刀里。 即使那巨人的手掌將他的肉体燃烧起来,他也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给修復肉体。 好似狂气一片东流水,不见汪洋不復归! 那股意气正是巔峰,与巨人的手轰然相撞。 史提方稍微有些意外,他察觉到这倾注了帝国科学家们智慧的装甲巨人从手掌开始一寸一寸失控破损,那高温非但没能杀死黎诚,反而被他所突破。 几乎只是一眨眼,携著意气的黎诚已经撞碎了巨人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在巨人体內衝锋。 一如不久前在钢铁里的衝锋,只是这次的衝锋更决绝,更冷漠。 如果说金色珍珠號上的衝锋是在逃离凝滯的钢铁,那这次的黎诚,便是在击碎钢铁! 还是那句话一一钢铁会流血吗?! 史提方狂笑起来,巨人毫不犹豫鼓起浑身所有力量,整个巨人温度开始升高,所有部位皆以最高功率不计代价运转。 內部探出枪炮,不顾一切地朝著黎诚宣泄,进入了自毁模式。 可黎诚只是平静地衝锋,衝锋的目標是巨人的核心,那最顶峰竖著铁十字旗帜的地方,史提方就在那里,黎诚能確信。 巨人的挣扎似乎只是徒劳,一切的子弹打在黎诚身上,非但不能让他减慢,反而让他这意气更加凶猛,宛如愈战愈勇的狂徒,越是受伤,越是疯狂。 此为困兽之斗,黎诚便是那被困住的野兽,唯有咬下史提方的脑袋,才能博得那一线生机。 终於,不过三四个眨眼,浑身赤红的黎诚持著刀终於再次见到了史提方,史提方站在最后的指挥室里看著黎诚,眼底没有惊恐与畏惧,反而更多的是欣赏。 他似乎朝黎诚丟来了什么东西,黎诚管也不管,一刀朝著他额头劈去。 手里的军刀早已破碎,可是这股意气却硬生生將史提方劈成两半。 史提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被这汹涌的意气压了过去。 在史提方被劈开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一一机械残骸、士兵尸体、燃烧著的巨人,全都化为投影慢慢消散。 黎诚从半空中落下,他並不感觉到痛苦,反而有一种难言的满足与骄傲。 胸口那节蛋尤遗骨慢慢隱下,不再如同一个外来者般盘踞在他胸口,而是融入了他的某一节脊骨里。 感觉到殖装再度恢復,玛夏第一时间披上单兵殖装,持著军刀踏空將半空中下落的黎诚接住。 “.”玛夏看著他这残缺的模样,默然不语。 在她看来,这个样子黎诚几乎已经没救了。 就算黎诚生命力再强,现在大概也仅仅只有一口气,能交代交代遗言而已。 便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救我一命,若是在现实世界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儘管和我说,我会替你照顾。” 黎诚张张嘴想说话,可是说不出话来。 玛夏见状微微红了眼眶,轻声道:“说不出来也无所谓,放心,我会去调查的,你儘管安心去吧。” 黎诚翻了个白眼,在神鬼无效,唯机械存的效果消失后,如果是一般人,现在这状態的確是离死不远了。 可是黎诚心中只是轻呼一声。 归乡。 玛夏便瞧见面前的男人只是一个眨眼,便又变回了原来那般模样,不由得有些膛目结舌。 但是转念想到那天黎诚好像也是一夜之间復原的,也反应了过来。 至此,黎诚今日的三次归乡恰巧全都用完,他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这就是万事留一手的好处啊。 而这时,耳中再次响起了歷史碎屑的声音。 第280章 四臂齐放,血煞的考验 第280章 四臂齐放,血煞的考验 “您解放了纹血之煞第四臂。” “纹血之煞持一臂,曰火,可增加100%的爆发力与力量。” “纹血之煞持二臂,日水,可增加100%的反应速度与灵活性。” “纹血之煞持三臂,日土,可增加100%的皮膜强度与肌肉强度。” “纹血之煞持四臂,日风,可增加100%的意志强度与灵魂抗性。” “您的纹血之煞四臂全部解放。” 黎诚心念一动,已经变回四臂恶神模样的纹血之煞再度浮现。 可是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仍在响著。 “纹血之煞正在转变—” “转变失败。” “您並不足以转变纹血之煞。” “您获得了试炼:血煞的考验。” 黎诚稍微有些好奇,凝视著纹血之煞,只觉心神一沉,仿若要坠入无尽的深渊中。 他眉头一皱,强行將心神剥离出来,没沉涵进去。 这血煞的考验和五兵之炼似乎有挺大的差异,黎诚能感觉到自己若是进入这血煞的考验,现实中的身体会即刻失去意识。 也就是说,血煞的考验不能像五兵之炼一样保持对外界的警戒,必须保证外头安全才行。 他看向一旁的玛夏,轻声问:“现在先去找卡萝尔吧,她要我来找你,现在还在某个角落躲著。” 玛夏有些担心地点点头,跟在黎诚身后,朝著卡萝尔藏身的地方奔去。 万幸黎诚找的地方隱蔽不容易发觉,和史提方的战斗也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卡萝尔和她的弟弟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待著他们。 周围的暴徒都已经撤走了,一行人很轻鬆就回到了罗德斯家族实控区,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明天——”卡萝尔嘆了口气:“最晚明天,应该就能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在庄园门前看著自己的弟弟和他的未婚妻:“你先送她回去,不要多耽误。” 哈雷犹豫一阵,最后还是听姐姐的话带著未婚妻离开了。 卡萝尔看向玛夏:“玛夏姐姐,你也先去休息吧。” 玛夏点了点头,知道黎诚在这里,小姐会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安全,反而是自己拖了后腿,也不多废话,就往庄园的医务室走去。 她可没有黎诚这么恐怖的復原能力,最好还是处理一下伤口。 卡萝尔看向黎诚:“第七所的交接很复杂,明天再说吧。” 黎诚耸了耸:“隨便。” 卡萝尔微微点点头,跟著黎诚一起走进了庄园,又轻声道:“谢谢。” 黎诚笑了笑,摇了摇头:“如果真感谢我,就多为我和你父亲的见面操操心吧。” 女孩点了点头,也不扭捏:“只不过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拍卖会怕是要延迟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黎诚先是放出了释子,对女孩吩咐道:“如果出现了什么意外,你就摇醒我。” 释子稍微有些疑惑,可还是拍著胸脯保证:“放心。” 黎诚深吸一口气,半躺在床上,微微闭眼,再度激活了血煞的考验。 熟悉的坠落感和失重感,黎诚的意识似是从躯壳里被剥离出来,沉入心底最深最深的某一片幻境中去。 他感觉很好,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適感席捲了他全身一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黎诚发觉自己躺在一片血池里。 黎诚稍微有些戒备地站起身子,皱著眉环顾四周。 这里瞧上去是个山洞,岩壁坑坑洼洼,血池大概有十来米长宽,边缘雕龙画凤,刻著些精美的图案。 四周看不见入口,这小区域的高度也只有十几米,算不得多高。 血池里的血水堪堪没过黎诚的脚踝,並不深,只是黎诚却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皱著眉想了好一会儿,反应了过来。 味道。 黎诚俯下身子,用手留了一捧血水,凑近鼻子闻了闻。 没有血腥味,什么味道也没有。 这仿佛只是红顏料染出来的红水,可黎诚偏偏觉得这应当是血一一没什么来由。 他再看了看四周边缘的那些雕刻,不由得有些惊讶。 只见上头刻著半人半龙的血肉巨龙、驱使妖鬼的人类、全副武装的巨人和他的军势—尽態极妍,连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黎诚一边走一边看,在上头看见了无数自己熟悉的形象。 被失乡罗盘製造出来的胖子、死在自己手上的山贼、天守阁的镰鼬妖、闭眼恍若沉睡的裸体女人、胡人的骑兵一一是所有死在自己手上的人。 黎诚抚摸著这上面的刻痕,那些战斗记忆仿佛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中,或轻鬆或艰难。 “你来了。” 耳边传来如黄钟大吕般的喻鸣声,只见地上的血水往血池中央疯狂聚拢而去,最终形成了一尊四臂恶神的模样。 这尊四臂恶神张开四臂,静静看著黎诚。 “我等你很久了,死生纹的持有者。” “你是谁?”黎诚皱著眉头看著它,四臂恶神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狂血煞之主,但狂血煞之主怎么可能跟隨著自己离开晋末? 若是流到现实世界,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 以杀止杀,杀亦有奖的纯粹社达路子,放在现实世界,简直就是场灾难。 “我?”四臂恶神怒目,看著黎诚喝道:“我是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朝著黎诚汹涌而来,黎诚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一股恐慌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好像食物链中的压制,老鼠见了猫一样,黎诚就是觉得面前这恶神似乎是以自己为食的什么可怖存在。 他强压下心底的恐惧,眯眯眼看著这恶神,心中千迴百转。 “你放屁!”黎诚冷喝一声:“只被困在这须臾之地,也敢妄称神!” “此乃褻神!”四臂恶神闻言大怒,四只手朝著黎诚抓来:“无礼的小子,就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黎诚不闪不避,也骂一声:“尔敢!” 只见周围血池上那些曾被他杀死的雕刻,忽得腾出一股血雾笼罩在他身上,剎那后散去,竟是將他也扭曲成四臂恶神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两尊四臂恶神已经在血池里发生了剧烈的爭斗。 第281章 血身法相,神我之爭 第281章 血身法相,神我之爭 血池翻涌,赤红色的池水飞溅,两尊四臂恶神战得难解难分。 可是黎诚心底却始终有著一丝困惑一一这就是血煞的试炼? 就是把四臂恶神打死,自己取而代之? 似乎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也找不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狂血煞之主本就是这样蛮横的性质,倒也合理。 但是黎诚总觉得哪里不对。 打到一半,黎诚一拳打退四臂恶神,自己也被对方一脚踢飞,两尊恶神勉强拉开了些距离,黎诚没再上前,而是眯著眼思考著那一分不对劲。 他对这种感觉很敏感,平时他办案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一定是自己漏了什么。 对面那尊四臂恶神没有上前,似乎是在黎诚变成四臂恶神之后也认可了黎诚的存在, 不再以神对人的角度將其视为蚁。 而是真正將黎诚也看成了和自己同级的存在。 这样,黎诚方才的出言不逊,也算不得褻神。 “你既已成法相,便离去罢!”四臂恶神淡淡道:“此为狂血煞之主恩赐!你已有恶神之法相!”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血身法相·神! 也就是说,今后黎诚若是愿意,隨时能变成恶神的法相,將自己变成四臂恶神。 大概这纹血之煞的进阶,就是將恶神虚影化虚为实。 原本封闭的洞窟忽然开来,岩壁上显出漆黑的出路,黎诚知道自己已经通过了考验,若是要离开,现在便可以离开。 可他仍旧站在原地沉思著,试图找到那一丝违和感。 “不对!”黎诚抓住了那一丝灵感,忽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四臂恶神,拧声道:“不该有你才对!” 他只听得脑海中錚一声喻鸣,蒙尘的心尺显出光华。 那点违和感正是来源於一直沉寂的心尺,黎诚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所要的绝非成为四臂恶神! 说罢,黎诚欺身上前,两尊恶神再度战成一团,这次並非方才试探性的对抗,而是不死不休的决死! 对面那四臂恶神一边反抗一边怒吼:“若无神,何有你?” 黎诚不语,只是出拳。 四只手臂抢得凶残,拳影飞快,场內血肉横飞,染得原本就鲜红的血池几乎成为暗红色。 池水洒在边缘的雕刻上,又化作血雾笼罩在黎诚身上。 此消彼长之下,最终的黎诚將四臂恶神按在地上硬生生一拳拳打成肉泥。 黎诚看著已经被打成肉泥的四臂恶神,淡淡道。 “我便是我心中的神!” 这时,他身上的纹血之煞一阵扭曲,从四臂恶神的形象,扭曲成了一片奇异的纹。 这纹分外熟悉,似乎昨晚黎诚继承蛋尤意气,那纹血之煞便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散!” 散去四臂恶神法相,黎诚福至心灵在血海中呆呆站立,周围暗红色的血池以他为中心疯狂旋转化为一阵汹涌的漩涡。 漫天的血雾覆盖在黎诚身上,將他塑成另一个形象。 足有四五米高,散发赤膊,赫然是他自己的模样! 血身法相·我! 黎诚感觉自己似乎明百了什么一一纹血之煞为何在离开了那重异常歷史还能得到进化,以及蛋尤能將纹血之煞转为蛋尤身上的纹路的原因! 先前说过,狂血煞之主为眾生不甘奋进求生的意志聚合,他赐下的纹血之煞是他信徒的证明。 而纹血之煞,绝非简单的力量恩赐,它是等同於人神面相容器资格的登神长阶! 纹血之煞亦並非狂血煞之主源源不断的恩赐,它实际上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自我斗战意识的钥匙。 这四臂恶神是狂血煞之主,但四臂恶神放下的四臂,皆源於自身的突破! 纹血之煞只是一个引子,所以黎诚在离开了晋末后,纹血之煞仍旧能得到进化,可是再没有狂血煞之主注视的提醒。 五米高的黎诚握了握拳,感觉自己现在这个状態的力量已经足够硬撼龙主! 只可惜这般状態消耗实在太大,黎诚估摸著若自己现在归乡返回巔峰,也只能持续七八分钟。 若是方才离去了,仅是那四臂恶神的法相,自己的斗战意识便永远屈居於恶神之下, 纹血之煞也走到了尽头。 伐山中庙易,破心中神难! “若是如此——”黎诚眼神闪烁:“心尺能镇人神欲望,也能在纹血之煞的试炼中给我提醒,它又是何物?” “狂血煞之主面对人神信眾又会有属性翻倍的效果二者绝非一体两面,而是两个不同的路线。” “而且—” “人神面相和三重存在这两种颇为相似的东西,又有什么关联?” 黎诚解除血身法相,变回原来的模样,又看了看身上独属於自己的纹路,回忆起蛋尤遗骨也能將纹血之煞短暂地变成蛋尤身上纹身的模样,心中瞭然。 “蛋尤必然和狂血煞之主有关,或许纹血之煞的法子便是从蛋尤传下来一一也有可能是蛋尤也受了纹血之煞。” “但是蛋尤对狂血煞之主一无所知,究竟——” 黎诚眼神闪烁,似乎是猜到了什么:“毕竟不是人人能以我为尊,后来人改良纹血之煞,將四臂恶神作为法相,也算有份保底。” 一切都串起来了,唯独蛋尤和狂血煞之主的关係尚且不明,但是可以確定的是,蛋尤身上的纹路就是现在黎诚身上类似的血煞纹身。 或许蛋尤是狂血煞之主的前身? 黎诚若有所思,却不能確定,只好摇了摇头,不做他想。 大迈步走出血池,从那黑漆漆的洞口走出,现实中躺在床上的黎诚猛然睁开了眼。 耳中再度传来歷史碎屑密集的声音。 “尊敬的行者『九黎”先生,您通过了血煞的考验。” “您的纹血之煞正在转变。” 黎诚感觉体內四臂恶神的模样扭曲变换,最后成了昨晚那种奇异的独属於自己的纹。 “您的纹血之煞转变完成。” “您失去状態:纹血之煞。” “您得到状態:內煞。” “內煞:您解放了恶神四臂,您的基础能力得到了足量的提升,您的纹血之煞形象发生了些许变化。” “您得到状態:血身法相·我。” “血身法相·我:在纹血之煞的基础上,您可以聚拢所有败在您手下之人的血气,铸就自我法相。” “该状態下,您不会死亡,您的所有状態皆固定为巔峰,同时您拒绝所有非您自身的力量,无论是增益还是减益(根源级除外)。” 听著最后这一条,黎诚咧嘴一笑。 对於那塞巴斯特亚诺所谓的审判一直是他心口的大石一一现在黎诚倒是有些期待他找过来了。 沙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 他很期待塞巴斯特亚诺的反应。 当他宣判他有罪除他武器,瞧见自己化身血身法相除了根源级的影响以外什么影响都不受时,塞巴斯特亚诺的反应大概会很有趣吧。 第282章 黎诚和卡萝尔 第282章 黎诚和卡萝尔 “你的新殖装已经在造了。”卡萝尔把面前的牛排切下来一小块,轻轻放进嘴里:“昨晚的事情官方有了定论,是一次恐怖袭击,目前还没有人宣称对此负责。” 她毫不遮掩地笑一声:“这话也就敷衍敷衍,没谁真信。” 黎诚耸耸肩:“所以你查出来什么了吗?” “今早班杰明宣告和赛断绝任何关係,金色珍珠號主动接受美国政府审查,没发现那些被绑架的少爷小姐。” 卡萝尔淡淡道:“美国政府內部大换血,昨晚你见到的那个前任船长被问责,现在已经在牢里了,我猜测不出三天,就会传出他畏罪自杀的消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但是谁也不敢发声。”卡萝尔低声道:“这就是不站边的坏处,两边都不得罪的后果是被两边都当成耗材。” 黎诚摇了摇头:“政治是这样的。” “我听说你今天下午还要出门?” “对。”黎诚耸耸肩:“去见个老朋友,希望他昨晚不要被波及。” 卡萝尔歪了歪头:“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黎诚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午餐吃完,毫无绅士风度地擦了擦嘴:“那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先去卡斯特洛號上住著。”卡萝尔也优雅地擦擦嘴,似乎没什么胃口:“我怀疑昨晚的绑架事件应该是多方妥协的结果,如果家族能让我的弟弟也步入这场风波,要么他们確信不会有危险,要么一—” “就是家族决定用这个继承人来换更大的利益。” “继承人也可以用来交换?”黎诚挑了挑眉。 “一般情况下不会。”卡萝尔眼神中存著一丝阴霾:“但是如果有另一个备选,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卡萝尔微微嘆了口气:“我的父亲除了我和弟弟外有十四个私生子,虽然几乎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小丑,但终归有两个心腹大患。” “那是一对兄弟,我的父亲青年时在伦敦神学院里结识了他们的母亲,按年龄来说, 我应当喊他们一声哥哥才对。” “两个人都很聪明,拿著母亲的遗书找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或许是对他们有愧,对外宣称收养二人为养子,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就是他亲生的孩子。” “两个人就是奔看罗德斯的家產而来,我无意爭夺这些,可是我不得不为我的弟弟考虑。”卡萝尔微微昂起头,周围的女僕和管家低眉听著,他们早知道这些,这在罗德斯家族里算不得什么秘辛。 “为你的弟弟考虑?”黎诚笑了笑。 “当然,”卡萝尔微笑:“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果我的弟弟失权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黎诚心里腹誹两句,摊摊手:“好吧好吧,你继续讲。” “我知道你对家族斗爭不感兴趣,所以这里我且先跳过枯燥乏味的內斗,总之,那个哥哥现在已经躺在坟墓里当死人,弟弟也半身瘫痪,目前在罗德斯的医院里躺著。” 卡萝尔微微笑了笑,只是这简短的话语中透著一股子血腥气。 儘管黎诚杀的人也不少,但他也很难有卡萝尔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感觉。 黎诚与卡萝尔的不同点在於他一直都认为生命可贵,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人人生而平等,所谓生死不过是落败与取胜,都只是为了生存。 卡萝尔不同,这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將一切都视为可交易或者说可以量化的东西,这种人不惮於死,包括自己的死。 听起来有些讽刺和可笑,一个是从被人控制中逃出来的泥腿子,本该认为自己烂命一条不服就干,却小心谨慎,认可自由的意义; 另一个是温室里野蛮生长的苞,本该贪生怕死,却不忌惮將自己的生命放上赌桌。 二者的行为逻辑常常表现得一致,但內里截然不同。 “所以你是怀疑什么?”黎诚挑了挑眉:“哥哥没死还是弟弟重新掌权?” “哥哥必然已经死了。”卡萝尔斩钉截铁道:“我看著他饮弹自尽,半边脑袋都被打烂了,拼都拼不起来。” “你父亲是什么意见?” “他不在乎这些。”卡萝尔笑了笑:“在我那哥哥死的时候,父亲都没掉一滴眼泪, 他对自己的子女並没有什么情感,包括我和我的弟弟。” 黎诚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卡萝尔接著说:“我和那个弟弟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儘管我们血管里流淌著一样的血,但王座上的人只能有一个。” “你弟弟什么意见?” “我让我弟弟去他未婚妻那边了。”卡萝尔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我弟弟或许不如那个病床上的傢伙,但是他的未婚妻是我为他爭取到的最大政治助力。” “他的確没什么天分,但是就是小卒子在棋手的控制下走到了底线也能升变为顛覆整场棋局的王后。” 女孩朝著门外走去,她的声音留在若有所思的黎诚耳中:“他已经升变了,王后將带来另一个家族的力量干涉,这就是联姻的意义。” “它是比收养、结盟、血誓更加牢固的连结,他们的孩子將是两大家族彼此制衡的纽带。” 黎诚知道卡萝尔是在以西洋棋做比方,当一方的兵通过直进或斜吃而到达底线后, 可以变成后、车、马、象的其中一种。 在西洋棋里,马代表骑士,象代表教会力量,车代表城堡,后代表皇后。 走到底部突围而变成的后,代表的是一种外交联盟的强大外援,在政治斗爭、国与国之间的斗爭中,联姻所带来的军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你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啊——”黎诚轻声道:“你弟弟的婚姻,也是你未来掌控罗德斯的一环吗?” “別说得那么难听。”卡萝尔也轻声回应:“这只是我和他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如果需要付出代价的人是我,我应该也不会犹豫。” 黎诚並不喜欢这种把人当成棋子的行为,可他也没说什么,微微摇了摇头,也起身离去。 第283章 入职 第283章 入职 “咚咚咚。” 孙潜打开房门,让开身子:“来了?” “嗯,打扰了。” 黎诚走进去,在上一次来的地方坐下。 “你一定很好奇我找你干什么。”孙潜走过来,把上次那个他们两人用筷子演武的小桌子放在他面前。 “昨晚圣弗朗西斯科动静可太大了,估计是这个?”黎诚耸耸肩:“居然是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少尉,差点把我打死。” 昨晚从孙潜这边得到了些聊胜於无的情报帮助,黎诚心里头猜到了孙潜应该有什么特殊手段观测圣弗朗西斯科,便直接说了。 “我本来也以为你会被打死,没想到你居然反过来把他们的瑞瑟解决了。”孙潜坐在黎诚对面,直言不讳道:“是我小看你了。” 黎诚挑了挑眉:“瑞瑟?” “在德语里是巨人的意思,就是你最后打的那个大铁疙瘩。”孙潜道:“一般只有党卫军的少尉会配备这类兵器,寻常的装甲部队也只有校级军官会携带。” “那个叫史提方的军官身份不简单,你能打贏他,在神以下的行者里也算有一席之地了。” “终究只是神以下。”黎诚摇摇头自谦道。 孙潜笑道:“成神可没那么简单,你知道我积累完足够的神性,成神用了多久吗?” “十年!” “异常歷史里的时间?” “现实时间!”孙潜哈哈笑了两声:“平衡人性和神性极度困难,成神可没那么简单黎诚想到塞巴斯特亚诺,这个弱小的行者神估计用了更多的时间来磨,难为他在女巫的歷史里呆那么多年了。 “不说这些了,你早晚会经歷的,说再多也不比自己经歷哪怕一秒来得明白。” 孙潜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朝黎诚丟来:“拿著。” “这是?” 黎诚接住,发现是枚小小的流转著光辉的小球,跟玻璃珠似的,里头东西闪烁著,看不真切。 “你弄死那个小龙人的奖励,她私人空间里的玩意。” 孙潜笑了笑:“你可以回现实找人开开看看里头有啥,当然,官方也提供这项服务, 不收费,但是会没收其中有关第二重异常歷史的东西当做报酬。” “她不是我的任务目標。”黎诚微微皱了皱眉:“如果我没有接取任务,也能猎杀这些人吗?” “普通人当然不行。”孙潜耸耸肩:“但是我比较看好你,组织上也允许我便宜行事,拉拢一些值得拉拢的行者。” “有句话说得好一一”他言语中带著真诚:“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黎诚犹豫一小会儿,还是把这玩意收了起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今天我找你,把它给你是其一,其实还有另一件事。”孙潜悠悠道:“九黎,你有没有兴趣进体制?” “不是说公务员要考试?”黎诚挑了挑眉,想到某个还要考试的不知名苏姓行者。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高考完填报完志愿了,正在享受她的暑假。 灵峰上苦兮兮种田的苏半夏打了个喷嚏,有些胆怯地看向田埂那个老头:“灵木前辈,这片田埋大致便是这样” 田埂上的老头鬚髮皆白,打了个哈欠,懒懒看了田里一眼,笑道:“不够,不够,尚需几分灵气哩!” 苏半夏抿抿嘴,苦著脸接著施法劳作起来,心中哀嘆道:“明明是没有作业的一个暑假—我想回家— 閒言少敘,视角再回到黎诚身上,只听得孙潜先是愣了愣,又接著道:“那是中央指派的有正式编制的单位行者,要的都是六郡良家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摇摇头,嘆道:“我们这种没有前人荫蔽的行者,在没成神之前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黎诚闻言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进体制內,是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 孙潜笑道:“確是如此。” 黎诚刚想开口拒绝,又听见孙潜道:“先別急著拒绝,听我说说这“临时工”如何?” 黎诚点点头,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也不著急,听听就当长见识倒也无所谓。 “临时工虽然没有正式编制,但是每个临时工仍旧得上报组织,经过初审才可,毕竟临时工转正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孙潜笑眯眯道:“成为临时工,一年四次固定行走,组织一般不会过多管束,还会下放每年一次的跳跃券,可以帮助你直接逃开一次固定行走,还不会增加下一次行走的难度。” 黎诚挑了挑眉,他倒的確有些想要这东西,这相当於一年只需要行走三次,在行者的论坛间是硬通货。 毕竟不是每个行者都能积极行走在歷史里的,有些惜命的或许连进都不想进。 “临时工唯一要做的就是在固定行走的间隙通过组织下放的材料进入某重异常歷史, 对特定的目標进行猎杀。” “这部分人一般是通缉令上犯下大案的的行者,少数是背叛的行者,对临时工而言並不困难。” 孙潜摊摊手:“毕竟只是临时工,真的大货也不会要你们出手。” 黎诚微微点头:“待遇怎么算呢?” “既然是为公家办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孙潜微微点头:“按任务算,每次任务至少一千探索点津贴,目標越麻烦,津贴越多,上不封顶。 “最后是对你执行任务牺牲的保障。” “如果你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死去,无论你任务是否完成,组织都將直接认定你的亲属为烈属。” “你將被视为执行秘密任务牺牲。” 说到这个话题,孙潜正色严肃道:“你的亲人將享受国家赡养、如果你有孩子,他也愿意的话,他能接替你的行者资格且被组织优先培养。” “听著还不错。”黎诚摸了摸下巴,微微点头:“我没意见。” 孙潜闻言从怀里掏出一枚璽戒,推给黎诚:“好,等这次回去,你和你认识的组织负责人联繫,向他出示这个,你就是我未来名下的临时工了。” 他向黎诚伸手微笑:“组织欢迎你的加入。” 黎诚伸手同他握了握,也笑笑:“荣幸之至。” 第284章 交接 第284章 交接 走出孙潜的房间,黎诚看著天边渐渐落下的夕阳,微微嘆了口气。 他来此並不仅限於想来看看孙潜想要和他说什么,还想看看孙潜对昨晚那件事的態度。 在確认了自己愿意成为临时工后,孙潜和自己也交了底。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在负责人看来都不过是小事。 反叛行者里的目標遇到过的大风大浪比这大的多了去了,只要没有大清洗的徵兆,他们很少会把异常歷史里的破事当回事。 毕竟已经是这个层次的人了,主要目標就是根源性,谋求普升为根源性的神,或者完成第二重异常歷史的一些要求。 孙潜直言目前对这重歷史的反叛行者的清洗已经完成了六成,有几个危险的傢伙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最多半个月,七大负责人就会出手清洗高层。 留给黎诚猎杀汤森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负责人最终开始清理,汤森大概率会直接撤出这段异常歷史適入其他歷史中,再想找他就困难了。 也就是说,黎诚的猎杀行动必须在最终清洗开始前,不能让对方高层察觉到不对。 反叛行者既然成组织,彼此之间必然存在不为黎诚所知的沟通方式,黎诚想要拿到汤森的奖励,仍旧不能大意。 或者是在最终清洗开始后,自己直接撕破脸皮去杀汤森,那样的確无所谓有没有理由,毕竟“打草惊蛇”的蛇都自身难保了,也无所谓打不打草。 但就这群反叛行者的警惕性来说,后者並不现实。 负责人一旦出手,那必然是石破天惊般的场面,神战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一一毕竟连根源级都来了,对方必然也有行者神。 想到这里,黎诚不由得稍微有些担心,不过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著,黎诚摇摇头,不再杞人忧天。 等黎诚回到卡萝尔的庄园的时候,就看见庄园门口有人正等候著他。 一瞧见黎诚过来了,那人忙迎上来道:“卡萝尔小姐吩附我在这里等您,带您前往卡斯特洛號上进行第七研究所的交接。” “这么急?”黎诚稍微有些异,可还是微微頜首,坐上了车。 圣弗朗西斯科的港口荷枪实弹,专门开闢出了一片无人区域。 美国政府嘴上没说,可圣弗朗西斯科的边防海炮还是默契地指向了静静停泊著的卡斯特洛號,以备不测。 虽然就卡斯特洛號的规模来说,这几门炮在卡斯特洛號面前无异於螳臂当车,但至少也表明了美国政府的態度。 无怪美国政府风声鹤,昨晚的绑架案已经牵动了不少人的神经。 知情者毕竟是少数,而且就连知情者大概率也想不到昨晚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圣弗朗西斯科那一片区域现在仍在统计损失,初步看来,算上今天的停摆,所损失的財產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汽车直接走特別通道开上了卡斯特洛號的甲板,在仿若城市般的巨大船体上开了好一会儿,才开到了深处一间房间前。 门口站著两个持著枪严阵以待的安保,二人明显认识黎诚,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推开门,就看见卡萝尔坐在房间尽头的书桌后,薇妮西婭和七八个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员面面相坐在下首沙发上,看样子就是刚被从实验室里提溜出来。 房间里摆件古香古色,很有旧时代英伦贵族的感觉。 玛夏站在卡萝尔身后,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脸色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听见推门声,所有人都看向门口,黎诚这个名义上的副所长一来,第七所的核心研究员基本全到场了。 卡萝尔看了一眼文件,手里羽毛笔翻飞,在文件上籤上自己的名字,而后放下纸笔, 抬眼看向眾人:“都到齐了?”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她微微頜首:“从今天起,贾,也就是你们原来的副所长, 將代替我成为你们的投资人。” 此言一出,黎诚还没说什么,就看见薇妮西婭惊恐地凑到卡萝尔面前:“第七所要解散了吗?” “不是解散。”卡萝尔略微有些嫌弃地躲开一小段距离:“是所有权和產权所有者的变更。” 薇妮西婭表情很是惊恐:“贾当研究员我都能理解,毕竟他確实聪明,学上几年也能成为所里的中流砥柱,但是他当投资人——” “他每个季度能拨下来二十万的研究经费吗?” 黎诚挑了挑眉,心想还真不能,硬要说的话找樱子或许有那么点机会? 不对,怎么自己在钱这方面感觉一直在吃软饭? 卡萝尔淡淡道:“不,大概率初期的钱还是由我来出。” 黎诚心想你还挺明白的。 薇妮西婭稍稍有些吃惊:“你出钱?但是掌控人是他?” 她打量了卡萝尔两眼,又打量了黎诚两眼,黎诚耸耸肩作为回应。 半响,这疯婆娘一拍巴掌:“噢!我明白了!你俩一一” “说话之前先过脑想一想,你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不会激怒我。”卡萝尔先一步堵住了这女人的话头。 薇妮西婭汕汕笑了两声,慢慢坐了回去。 卡萝尔接著说:“你们都是普通人,这点我清楚,所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看了黎诚一眼,又把视线放在其他研究员身上:“这些年你们在第七所功劳也不小,但是接下来涉及的东西影响太大了,如果要继续留在第七所,每人都要服下生樱公司的烂舌鬼。” 卡萝尔微微頜首,身后的玛夏从柜子里取出一小盒妖鬼种子:“相信你们都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让你们不要说出去些不该说的东西。” 盒子底下铺著红丝绒,红丝绒上放著十几枚妖鬼种子,一眾小种子眾星捧月般围绕著最中心那枚最大的妖鬼种子。 烂舌鬼是一种阉割过的鬼类,服下这种妖鬼种子后,针对母鬼所立下的誓言范围,子鬼不可说出相关的秘密。 如果不慎透露出去,则子鬼会吃掉宿主的舌头和大脑。 第七所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虽然在被喊到卡斯特洛號上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今天的事非同小可,但一上来就要吃烂舌鬼还是有些惊到他们了。 不过眾人也都不是傻子,高风险自然伴隨著高收益,这也说明接下来的研究是何等骇人。 卡萝尔接著说道:“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退出了,每人我会给一万左右的遣散费,你们会被调到其他所继续殖装设计的研究,当然,毕竟你们和其他所的研究领域不同,待遇会从一级研究员下调回三级,你们需要用新的成果来晋升。” 眾人一时间都訥訥不言。 他们都不是蠢货,此刻不约而同低下头开始思考起来,黎诚隨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瞧见薇妮西婭凑了过来。 “你手上有技术?”薇妮西婭两眼放光:“什么技术,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黎诚斜了她一眼,这女人的確聪明,一瞬间就猜出来了黎诚和卡萝尔的交易。 “你猜?” 薇妮西婭摇摇头,走到卡萝尔面前取下一枚子妖鬼种子:“我同意留下。” 她无牵无掛,没有社交,唯一的目標就是把自己的研究课题做出来,这几乎是她人生的全部。 按理说以她目前的身家已经可以路身圣弗朗西斯科的上流社会了。 卡萝尔对手下人並不苛责,相反,她相当慷慨。 儘管有人会认为资本家一定铁必较,但是这其实是对资本及资本家的一种片面性的误解。 资本的原始欲望是扩张,资本扩张產生於资本对劳动的绝对占有和支配。 由资本自然属性延伸出资本对利润无限和无止境的欲望是资本扩张的根本原因,资本家也不过是资本的傀儡。 资本最血腥的一点在於它的逐利性,打个比方,有一份工作每年能產出的价值为5, 员工工资是1,资本的利润是4。 但是突然有一天资本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员工能產出10,他就会毫不犹豫把原有的员工“优化”。 就算新的员工更喜欢其他工作,而原有的员工十分需要这份工作活命,资本也会毫不犹豫给2到5之间的任何让自己利润高於4的区间工资来说服新员工。 资本的本质是获得利润,它根本不在乎任何其他东西。 对於这样一位容貌出眾,身怀技术还有钱的大科学家,相信会有很多人对薇妮西婭感兴趣。 可薇妮西婭压根没有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的人际交往上面,平时也是那样子,很难让人有和她结识的欲望。 见薇妮西婭先一步点头,其他人明显有些动摇,可片刻后还是有不少人举手:“我退出。” 服下妖鬼种子保守秘密这样的条件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太过苛刻,一时间一下子就走掉了四五个研究员。 卡萝尔微微頜首:“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外头的司机会送你们回所里,新的工作等我以后来確定。”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你们最好都在心里。”说到这里,卡萝尔声音很是冷淡:“记住了吗?” 眾人点点头,选择离开的人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剩下的大多都比较年轻,他们略微犹豫一下,便走到卡萝尔身前,拿起子妖鬼种子, 仰头吞下。 “很好。”卡萝尔微微点头,看向黎诚:“你把主种子吃掉就能限定誓约的范围。” 黎诚瞧了一眼那妖鬼种子。 “烂舌鬼种:丙级歷史异物,封存著烂舌鬼母鬼的妖鬼种子,在服下它后,你將能够与子鬼定下誓约,誓约內容不限,但仅限於一项。” “若子鬼违规泄露了誓言相关的任何言语,则会吃下背誓者的舌头与大脑。” “子鬼仅对异常歷史中的普通人有效,对现实及行者无效,但行者仍可利用母鬼立誓。可交换探索点100点。” 拾起母种,黎诚也不犹豫,仰头吞下。 除了薇妮西婭以外,愿意留下来的研究员只有三个人,都是二三十岁还年轻的研究员,大概率也想干出一份事业,不像离开的那群人一样要考虑许多一一家庭,亲人,爱人。 黎诚微微闭著眼,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好半响,眾人一同睁眼,薇妮西婭眼中闪烁著惊讶与狂喜。 “居然是这个” 她看著黎诚喃喃道:“你从哪里搞来的?確认完整吗?不,一定不完整,不过就算不完整,我也可以把它与动態效应结合!” 薇妮西婭看向卡萝尔,忙道:“我申请一笔三十万左右的经费来进行新课题!” 卡萝尔看了黎诚一眼,微微笑了笑:“写一份报告给你目前的负责人,让他移交给我黎诚明白卡萝尔这么说的意思,以后薇妮西婭直接和自己对接,自己来决定是否要找卡萝尔要钱。 薇妮西婭看向黎诚,眼晴闪闪发光:“第三代殖装有眉目了,但是因为没了其他所的协助研究,所以进度可能会比较慢。” “如果有了这项技术,一年,不——-半年,你的原型机就能做出来。” “如果没钱的话,我很乐意垫付。”卡萝尔看著黎诚,盈盈笑著:“只不过你知道我的人情大概很难还。 “钱啊———”黎诚嘆了口气,他不愿意欠卡萝尔太多人情。 这个女人很聪明,黎诚很乐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却不愿意欠聪明人人情。 “第七所配套的设施我都留著,这是第七所全场都能通行的钥匙。”卡萝尔將一串钥匙丟给黎诚:“现在第七所属於你了,你还需要在这里签个字。” 她把面前的文件转了个方向,推给黎诚:“一份简单的交接契约。” 黎诚略微扫了两眼,签了个“贾”字。 “很好。” “目前研究帐户上有十万,算是我个人送你的启程礼物。”卡萝尔微微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黎诚笑了笑,將手上的钥匙拆下来两枚,丟还给卡萝尔,淡淡道:“拿著吧,我们也能算得上朋友了。” 卡萝尔略微有些惊讶,眯眼笑了笑:“好啊。 等到眾人都离开了,房间里重新又变得寂静了起来,卡萝尔拿著手里的钥匙摇了摇, 轻笑两声:“算朋友—————么?” 说完,她把钥匙放到手旁,接著看起了新的文件。 后头的玛夏不语,低垂著眉眼。 第285章 第三帝国 第285章 第三帝国 天幕宛如铁灰色的坚冰,在天上阴沉沉地悬著, 钢铁天幕下是乌决决的民眾,今天是第三帝国难得的“太阳日”,是雅利安老爷们慷慨地將太阳的恩泽分发给民眾的日子。 底层人们聚在广场上,期待著每年三次的阳光,这是他们唯一能在劳动空隙享受片刻温暖的机会。 隨著机械转轴声哎呀哎呀作响,铁灰色的天幕缓缓拉开一道口子,炫目的光芒照耀进来,底下的人们也跟著欢呼起来。 而在天幕外,一只巨大的机械臂擎著一方演讲台高高举起,上头站著一个男人,如果黎诚在这里,大概会一眼认出这是之前曾和他交手过的史提方。 此刻的他穿著熟悉的军服,只不过更奢华些,明显是为了特殊日子所准备的军礼服。 他碧绿色的眼睛里带著股脾的意味,淡淡扫视了一圈底下簇拥著的人们,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我没有见到勇士,一个也没有。” “你们令我失望。” 史提方轻声说,可他的声音却传遍了整个被铁幕笼罩著的区域。 底下的人顿时悚然一惊,原本激昂的情绪也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 人们有些惶然地看著史提方,在他们被劳动损害严重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畏惧和难过。 “但是一—”史提方冷冷笑了笑:“今天是元帅许诺给你们劣等人的自由一日,我无意违逆这一点。” “所以,我在此以三级突击队中队长的身份宣告,此营地今日见光,由我史提方·龙德施泰特见证。” 他勉强朝下面挤出一个冷笑,便不再去看他们。 底下的人再度开始欢呼起来,他们用不標准的德语喊著史提方的名字,可史提方却没有兴趣去听。 机械臂带著他缓缓落在天幕外,一旁的友人走上来:“你今天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发生什么了吗?” 史提方理了理领口的铁十字,淡淡道:“我追踪的那重歷史出了点问题,我正要去和旗队长匯报。” “刚好,我也要去找旗队长。”友人挑了挑眉:“你准备什么时候升调到一级突击队去?” “暂时不准备了。”史提方摸了摸下巴处的金属薄片,淡淡道:“我遭遇了一场惨败,所以我惩罚我自己多在三级突击队多待一阵子。” “好吧。”友人耸耸肩,不再多问。 天幕外头是无尽的黄沙,自从帝国开始採集星球资源后,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变成了沙漠,而帝国又在沙漠上建立起了钢铁的丛林。 那些劣等人就在沙漠的穹顶下作为劳动力为帝国贡献著他们仅有的价值,像被圈养著的猪狗。 两人並肩走在钢铁走廊上,朝外放眼望去,帝国所属的巨大机械在地上耕耘看,史提方微微皱眉:“新的营地建得离原来的营地这么近吗?” “没办法,前方战线吃紧,军队的消耗越来越大。”友人耸耸肩:“你没看前段时间的口令?已经在那些劣等人的水里加入他达拉非促进生育了,帝国需要更多的牛马。” “我觉得一定会出事。”史提方冷声道:“別忘了,因为那些该死的行者,营地里也存著一部分隱藏身份的反叛者。” “都是小问题。”友人略微有些不屑:“怕是连一轮齐射都逃不过的弱者而已。” “我不会看轻劣等人,他们也曾经给我们造成过无可比擬的损失。”史提方道。 “是是是。”友人摇了摇头,不甚在意:“主干歷史的惨败,我们总会反攻回来。” 见友人是这个態度,史提方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沿著天桥般的钢铁走廊走了好一会儿,二人坐上尽头的悬停战机,战机喻鸣一声,朝著远处飞去。 “对了,你说你遭遇了一场惨败,怎么回事?” 在战机跨越黄沙与黄沙间天幕的时候,友人忽然饶有兴趣地问:“是遭遇了行者神吗?” 史提方微微摇了摇头:“不,仅仅是一个人,还不是神。” “我起初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支援行动,所以我並没有利用战略纵深,而是想要尝试一下坚守,没想到那个行者的確不简单。” “他手里有著其他歷史里根源级的异物,而且对那根源级的开发程度不低。” 友人惊呼道:“那必然是个成神的苗子,没杀掉可惜了。” “不可惜。”史提方淡淡道:“我把我的旗徽丟给他了,行者绝对拒绝不了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诱惑,他必然会来这边。” “你的旗官名额给了一个行者?”友人有些惊:“万一他没来你怎么办?” “万一他没来,那就是我看错了人。”史提方望著外头的黄沙,低声道。 友人微微嘆了口气。 战机带著二人掠过仿佛无垠的黄沙,最后终於在地平线看见了高耸入天际的战爭堡垒。 战机悬停在堡垒外壁,好像歇脚的啄木鸟,史提方和友人跳下战机,頜首和旁边血统不纯的日耳曼人当做打招呼,便在他们崇拜羡慕的眼神中朝堡垒里走去。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间古典的会议室里,史提方和友人隨意找了个席位坐下,敲了敲桌面,尽头的主持位置上便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上报。” 那人影声音冷漠,似乎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二人都熟悉,这人影是他们顶头上司,党卫队的旗队长,上校职位,底下突击队有关行者的所有事项都得经由他手。 “我是史提方·龙德施泰特一一听到这个姓,上校的影子微微顿了顿笔,抬头看了史提方一眼,继续听了下去。 “目前职位三级突击队中队长,在收集我所负责的异常歷史科技过程中遭遇行者。” “经確认,此重异常歷史潜力与我歷史契合度极高,极度適应军团改造。” 听到两个极,就连友人都变了脸色。 上校放下手里的笔,这道人影有一个很明显的抬头:“史提方少尉,你確定?” 史提方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已基本確认,具体科技树我会在稍后向您提供范本。” “不必了,我现在还算有空,你和我口头上讲一讲那重歷史,我再决定要不要看你的报告。” 第286章 野心 第286章 野心 上校看向史提方,微微頜首:“请说吧。” “好。” 史提方清了清嗓子,道:“该重异常歷史在行者口中为第一百六十七重异常歷史,评级为丙级。” “目前所处时间点为1912年左右,根据我们和主干歷史的流速存在两重换算关係,暂无法確认详细时间。” “丙级?”上校皱了皱眉:“功能性更强的异常?” “並非。”史提方摇了摇头:“根据多方归顺帝国的行者消息,该重异常歷史其主要异常来源於『魂灵』。” “请继续,史提方少尉。” “该重歷史神秘不显,常人极少接触,甚至压根不知道超凡力量。” “该重歷史中,人死不灭,而是会成为『魂灵”。” “在东方,古老的皇帝下定决心將『魂灵”纳入自己的控制,由巫祝演化出了“阴司』,再进一步確定了官僚体系,建立了『阴天子庭”。” “皇帝作为人皇,同时也分封阴天子司掌权力。” “这时候的阴天子庭也被后来人称为“地府”。” 说到这里,史提方微微摇了摇头:“原本设想中,帝国和地府將会成为人类与魂灵一明一暗的领导者,但是在公元前1040年左右,地府崩塌。” “这个时间点同时也是武王伐约的时间点,所以行者们猜测地府的崩塌与商周王朝的交替有关。” 上校摆摆手:“不必和我说这些,只有行者才会对歷史更感兴趣,我们先要从那群偕越者手里夺回主干歷史的位置,再考虑这些。” 史提方再次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上校的鼠目寸光有些不满。 他坚信帝国一定能夺回主干歷史的位置,到时候这些情报对裁定者们而言极其重要。 但是既然长官都这么说了,史提方也不再说下去,而是单刀直入地说:“因为地府倒塌,但余威尚在,该重歷史对『魂灵”的开发已有一定规模。” “目前可確认的技术。” “一类、神鬼,可作为多范围战场外部武装,其下种类繁多,是对『魂灵”最基础也是最高深的运用。” “但是受限於所谓“资质”,或许对行者渗透、其他歷史渗透的意义较大。” “详细说说。”上校来了些兴趣。 “譬如『画皮”,可时刻改变身形、特徵,如有特殊训练日常极难发现,此种鬼类可配备给盖世太保用以挑拨、潜入。” “譬如『飞头蛮』”,此妖鬼必要时可操控劣等人为第一梯队衝锋,提振士气。”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且该重歷史中已有稳定製造的方法。” 上校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作为军队侧方战力补强,当的上一个极。” 史提方微微昂首,接著道:“二类、魂灵科技。” “为了方便敘述,我將死后魂灵聚拢的力量暂且称为『魂力』,魂力在自然条件下会聚为神鬼,但是在一定条件下,可转化为稳定存在的一种材料。” “由於地府的残部仍在尝试重建地府,所以目前魂灵仍听命於地府阴司,但是后来西方世界国家將魂力材料纳入现代科学,小规模实现了材料学与机械动力学的跃进。” “魂灵科技目前已替代神鬼,成为该重异常歷史主流。” “以魂力注入材料,根据活体材料不同,注入后的材料也將有著截然不同的性质。 “由此,该重异常歷史中出现了许多足以补强军队实力的科技猜想。” “如:罗德斯家族的『血骨殖装”,能实现超越我军外骨骼装甲的灵敏度与安全性, 虽然实测威力远不如我国最尖端科技,却可作为技术补充项。” 上校点了点头:“拿异常力量发展科技的歷史的確少见。” “確实如此,地府的崩塌导致的旧世界力量衰败多年,新的科技乘风直起,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史提方点头:“除却血骨科技外,『纹钢”、『复合变体”等多项研究也对我军具有补足科技树的作用。” “很好。” 上校微微笑了笑:“这次进我们歷史的行者不少,硬茬子也多,少尉,你倒是给我响了一天的坏消息里传了个好消息。” “听你所说的,的確达到了发兵征服的標准,但是具体情况我还是要看看你的详细报告。” “我们不需要征服这重歷史。”史提方忽然凝声道:“这太危险了,上校,如果您愿意,我想尝试通过非洗劫的方法获取科技。” “哦?”上校挑了挑眉,本来想拒绝,但想到了什么还是摇摇头道:“给我一个理由一旁的友人微微嘆了口气,这就是姓氏的好处啊—-就算是旗队长,也要对“龙德施泰特”这个姓氏另眼相看。 “虽然我们洗劫一重歷史简单干脆直接,但是就我们目前的研究能力而言並不足以推进更多研究项目。” “而洗劫而来的科技往往在第一次叠代后就香无音讯,我觉得这是对不同科技树的一种浪费。” “怎么能说是浪费?”上校摇了摇头:“由阿尔蒙特將军领军的硅碳混基手术不是从资料库里翻出来的许多年前的科技了吗?” 史提方皱著眉大声道:“可是这么多年,又有几个阿尔蒙特?” 上校冷声道:“注意你的言辞,少尉。” “我向阿尔蒙特將军道歉。”史提方低下头,淡淡道:“我们现在不是主干歷史,完全没必要遵守异常歷史中的科技不可干涉主干。” “我们完全可以在各重异常歷史中埋下暗子,源源不断为我们更新最新的科技成果。” “然后再由我们伟大的科学家们进行融合同化,让我们的军队变得更强! “主干歷史的行者能够集百家之所长,我们同样也能!”史提方眼晴里闪烁著寒光:“而且,我们能比他们更强!我们並非行者那种散兵游勇,我们是纪律严明的第三帝国!” 上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看在你姓氏的份上,我晚上有一场会议,你亲自和负责这一块的將军说说你的宏图大略吧。” “算我给你的机会。” 第287章 钱 第287章 钱 “第七所现在缺少必要的数据,我的大负责人。” 薇妮西婭站在办公桌前,轻轻拍了拍桌子:“虽然小姐对你很好,但是她也不可能把家族的数据全都交到你手上。” “如果只是第三代殖装的话,卡萝尔已经和我说过第七所能暂时调用他们的数据。” “但是你的要求很明显不止这些。”薇妮西婭嘆了口气:“群智阵列的数据我看了, 如果单纯只是改进贝希摩斯殖装应该没问题,但是你要求將利维坦號殖装改造成舰船,这就太复杂了。” “我们需要一个港口,而且需要更多的研究员才有可能將你的设想变成现实。”薇妮西婭冷声道:“这是个大工程。” 黎诚摸了摸下巴,微微頜首:“你先推进第三代贝希摩斯殖装的研究。”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要把群智阵列稳稳拿在手里,新利维坦號殖装的研究就无法从小姐那里得到任何帮助了。” 薇妮西婭又嘆了口气:“贝希摩斯號殖装尚且是合作,只使用了部分密封的技术限制住了动態效应的自我意识,但是新利维坦號殖装所有的设计都將基於群智阵列,只使用了少部分血骨殖装的技术,二者的比重截然不同,你要做好重头来的准备。” “没问题。”黎诚摊了摊手:“我有的是时间。” 黎诚的確没说错,他的任务是存活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现在一战都还没开打,他在这重歷史里估计要呆很久。 “我不是这个意思!”薇妮西婭面无表情:“我是说一一研究所没钱了。” “没钱了啊———”黎诚愣了愣,挠了挠头:“稍等,我问个人。” 说罢双眼一闭,眉头紧皱,请神! 只见一道微光笼罩在黎诚身上,一个虚幻的人影在片刻后微弱地回应了他。 “何事?”这道微光里传来樱子的声音,听上去略微有些疲惫。 “没什么。”黎诚坦然自若:“手头不是很宽裕,想问问公司怎么样了?” “还在和美国政府扯皮。”樱子嘆了口气:“他们坚持要在马林半岛扩大规模,我不愿意,我还是更想把企业拆分开。” “为什么?”黎诚挑了挑眉:“我不是很懂经济方面的事,难道一个企业不该越大越好吗?” 那道光影微微笑了笑:“当初生樱公司就被日本政府吃掉了,如果不是我在海外留了资產,现在想要白手起家可没那么容易。” 黎诚微微点头,知道樱子这边短时间內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如果你的確缺钱的话,不如再考虑考虑日本。”樱子笑了笑:“只要你能搬来武器压服日本內阁,收回被他们瓜分的生樱公司,大概钱方面你就不必再多担心什么。” “谈何容易啊——”黎诚耸耸肩:“不过我会试试的。” “你真试啊?”这次轮到樱子有点担心了:“你不会想著去把那群日本高层杀光吧?” “我也没有对政治不敏感到那种程度。”黎诚翻了个白眼,他很確信樱子能够看得到:“好了,你先忙吧,我想想办法。” 说罢,黎诚取消了请神。 目前他勉强学会了祝由术中祝神的初级运用,咒鬼方面他倒是没怎么看,毕竟他不需要像驱使奴隶一样驱使释子。 微光从他身上渐渐消退,黎诚捏了捏眉心,看著面无表情看著他的薇妮西婭接著说:“新利维坦的研究暂且搁置吧,我出门一趟。” “好吧好吧。”薇妮西婭耸耸肩:“希望你能在贝希摩斯研究结题之前搞到钱,无论你是去抢银行还是偷金库。” 黎诚只得嘆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研究哪哪都要钱,如果没有卡萝尔送的那十万,估计整个研究所已经停摆了。 他拿上自己的衣服,起身走出长廊,恰巧看见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大介。 “怎么了?” 大介看著黎诚,微微鬆了口气,凝声道:“马林半岛那边出事了。” “別急,慢慢说。”黎诚皱了皱眉。 “の野郎(那些混蛋)”大介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低声道:“最近马林半岛只有我们远东会和班杰明那一分势力在发展,我听你的,暂时收拢人心,没有讲保护费之类的玩意,那边的东方人確实都被聚拢过来了。” “经过了几次血拼,也算打出了点士气,在马林半岛那边有了些嫡系。” “那个老头也很有意思,搞那些玩意一套一套的,远东会內部也鲜少有什么利益纠纷的矛盾。” 说到这里,大介声音徒然一狞,寒声道:“可是那个叫汤森的狗日的玩意,明面上和我们两分,实际上背地里用我们的身份大做文章,煽动白人的不满。” “特別是圣弗朗西斯科最近不安寧,就在今天早上,半个远东会都被抓进牢里了。 “我警觉逃得快,那老头和他的女儿也逃了,淳为了稳定远东会其他人不起衝突,主动跟著一起到牢里了。” 听到这里,黎诚冷冷笑了笑:“用的什么言辞?” “不就那套?”大介微微嘆了口气:“说什么东方人抢了他们的工作,现在还成组织,想要非法暴力犯罪。”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大概猜到了。”黎诚摆摆手:“那我问问你,你想怎么解决?” “我?”大介愣了愣,皱眉想了想:“首先,汤森那伙肯定是不能留的,必须快刀乱麻全解决了。” “舆论呢?” 大介思考片刻,缓缓道:“拖。” 黎诚挑了挑眉:“你確定?” “远东会没有任何办法能改变这些,除非我们在政坛有人。”大介皱著眉:“种族问题最是尖锐,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上了秤千斤也打不住。” “只有往后拖,拖到上层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还是標准的小国心態。”黎诚摇了摇头:“你去问问那老东西,他估计比你更会解决这些。” 他拍拍大介的肩膀,声音温和,却让大介如坐针毡:“淳负责的是外部交涉,是他和陈云开有什么矛盾吗?” 大介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忙低下头:“他俩—-確实有一点不愉快。” 第288章 浑水摸鱼 第288章 浑水摸鱼 淳听著窗台水滴往下滴水,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他有些烦躁,可又兴不起什么破坏的欲望,便只是烦躁。 旁边的小弟凑上来,有些畏惧地道:“大哥,怎么办?” 淳看了他一眼,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叫唐致,很小就跟著家里人来美国修铁路,最后顛沛流离来了圣弗朗西斯科,在街角开了个工艺品店。 为人没什么好说的,在別人的地盘,硬气的个体往往很难活下去,所以唐致显得有点懦弱胆小,只不过识字,会算数,淳把他收在身边当一个会计。 “看逃出去的人能不能联繫到老板吧。”淳缓缓吐了口气,他其实性子也比较软,但那也是相对於大介而言,军旅生活至少让他对比普通人还是有足够强的决策能力。 淳所分配到的牢房已经算好的了,这里的旧牢房兴建於许久前,那时候圣弗朗西斯科还被人称为“金山”。 其他远东会的人一齐被塞进了几间小牢房里,连挪个身都难。 唐致抿了抿嘴,道:“看刚才那警官的意思,是要索贿?” “没有用。”淳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的问题,我该听陈云开的,不要那么著急铺开场子的。” “当初他和我说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我还笑他是迁腐的傢伙,现在看来愚蠢的人是我才对。” 淳微微有些懊恼,起先陈云开说过远东会声势这样浩大,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跡象必然会引起底层白人的不满。 那时的他认为衝突是必然的,必须先把铺子铺大,才有足够的谈判资本。 二人爭执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淳因为有一开头的威信得到了远东会上下的支持,陈云开也只好嘆看气同意了他的发展意见。 陈云开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淳那时还以为这个大清国人是在卖弄文采,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识。 这大概也是眼界的局限性,因为日本地小人稀,阶级相对固定。 对於日本人而言,他们鲜少经歷过被民意裹挟的情况,通常是大名武士一言堂,淳也正是犯了这个毛病。 古代中国的皇帝偶尔面对沸腾的民意,还要下罪己詔来安抚安抚,免生枝节。 而陈云开作为大清朝中大员,至少通读史书,能从歷史里找到教训,意识到远东会这样的野蛮发展必然引来当地原住民不满。 儘管远东会並没有收保护费一类的东西,但是身份地位上的差別就註定了当地人眼中的远东会就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强盗土匪。 淳想到这里,微微嘆了口气。 “今早伤亡了多少兄弟?” 唐致眼神一暗,懦道:“还没统计完就被警察抓进来了,但是早上的暴乱至少有三十多个兄弟受伤,死了两个,家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抚恤。” 淳默然,不再言语。 今早先是一小支白种人衝击远东会聚集的街道,见黄种人就打,见到门上標著东亚文字的店就烧,最后人匯聚得越来越多,直接发展成了流血衝突。 淳立刻带著钱去找当地警官打点,那个收了自己钱的警官此刻却表现得大义凛然,马上將自己送出去的钱扣押了下来,把自己关进了牢里。 他在牢里並不怎么清楚,只是听手底下人说整个远东会不少人都被抓了,就连不是远东会的黄种人也会被抓进来,大有要將远东会连根拔起的跡象。 淳立刻意识到双方的合作不过半个月,在马林半岛的局势还没稳定下来之前,汤森就先一步发难,要撕毁双方的合作协议。 他早就意识到双方必有一战,但是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这么决绝。 唐致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呆呆地看著窗外,半响才幽幽道:“好吧。 他没有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妻子早就死了,女儿年纪也不大,现在才十五六岁,不过好在是个白种人,在马林郡这边至少比自己好混些。 他的女儿是个弃婴,是顛沛流离的过程中捡到的,前几年哪里都不好混,白种人里也有穷人,生下来养不起的事哪里都一个样。 唐致想著未来有个伴,养不起再说吧,结果却一步步把那孩子养大了。 他略微有些后悔加入远东会了,委曲求全地活著至少也是活著,自己四五十岁了,还跟著这群年轻人廝混什么呢? 还是社会的打没挨够。 想到这里,他嘆了口气,低垂著眉眼,盯著地上发呆。 牢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可是外头忽然传来尖叫声和枪声,仿佛发生了什么灾难。 “有人在衝击警局!” “增援!增援!” 淳有些茫然,现在?衝击警局? 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远东会吧? “不要怕被针对。”陈云开授了授鬍子,眯了眯眼,对自己的女儿笑道:“我教你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 “首先,不要让他们的靶子立得鲜明。” “他们说要把东方人都赶出去,就把他扩大化,说他们要把所有有色人种都赶出去。” 陈云开看著外头再次乱成一锅粥的街道,冷声道:“黑人、拉美人,都能是我们的助力。” “不要让他们以为能高高掛起,今天白人能发起针对黄种人的暴乱,你黑人就不能?” 陈云开扭头看向抚摸著自己乾妈的陈丹君:“他们要上秤,我们就帮他上秤!” “把我们的秤混进他们的秤,只要水够混,他们就没办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乃三十六计之浑水摸鱼,你看明白了吗? 陈丹君歪了歪头,笑了笑:“爷爷你还不够狠,你祸水东引,引诱白人攻击黑人社区固然巧妙,却不如我所想。” “哦?”陈云开碾了碾鬍子,笑道:“说来听听?” “其实我所想,与你之计谋所差不多一—”陈丹君淡淡道:“若是反其道而行,诱黑人攻击白人,又待如何?” “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矛盾衝突太过激烈,引得事態彻底失控,反而不美。”陈云开笑道:“说到底,我们毕竟是来者。” 房间里的陈丹君耸耸肩,不再多说。 透过天窗的阳光照在她半张脸上,这女孩心里却在想著一“浑水摸鱼不过只是均势,不若李代桃僵,反將汤森一军。” 第289章 撕破脸皮 第289章 撕破脸皮 脱衣舞夜店。 今天没有脱衣舞表演,外头客人稀稀落落,偶尔有一两个来喝酒的,也都老老实实沉默著喝酒。 內屋里头,汤森深吸口气,把摆在面前的机油一饮而尽,半响,慢悠悠吐出一口夹杂著澎湃热气的呼吸。 他往后仰倒,躺在沙发上微微眯著眼,回味著这杯机油的味道。 这杯机油是他从他改造自己的歷史里带出来的玩意,喝一杯少一杯,他也就只是在局势比较紧张的情况下会来上几口。 里头混入了安抚精神的药物,同时能让自己引擎燃烧得更平稳,只可惜自己现在手头上的备货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里,汤森微微嘆了口气,想著下次回那重歷史再带些回来。 一旁的霍普斯略微有些畏惧地看著他,而后就听见汤森淡淡道:“那群警察怎么样了?” 霍普斯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镇压了一小部分闹事的白人,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越闹越大,我们手底下的人和本地的黑人帮派也发生了衝突。” “那群黑人帮派是本地重要的劳动力,我们也不好和他们闹得太僵,毕竟现在厂子还没建起来,工会还没有雏形。” 汤森眯著眼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冷笑道:“看来远东会內部也有高手啊。” 高手?你不早知道么一一霍普斯心底腹誹几句,却没胆子说出来。 汤森要求他们鼓动民意的时候,他还有些困惑这是断人生路的杀招,汤森怎么会对自家主人用这么列毒的手段? 紧接著不到半天,对方就给出了应对的方法,其迅速似乎早有预案,很难想对方不是早有准备。 同样也是一小部分白人衝进黑人社区,大肆砸抢放火。 黑人社区可不是黄种人社区这种没什么根基的社区,他们內部帮派林立,在政界也有相当的助力,直接就发生了比远东会更激烈数倍的衝突。 黄种人和白人之间的矛盾对比白人和黑人之间的矛盾本就远远不如,1862年林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至今已经有五十年歷史了。 听上去不长,但是当年十八岁知道自己奴隶身份被废除的奴隶少年,现在已经有六十八岁,是快要入土的年纪了。 现在黑人社团的活动主力是他们的儿子乃至孙子,这群人生下来便明白自己不是奴隶,但是却不得不顶看社会的歧视生存。 他们既没有从奴隶转变为公民后生活地位转变带来的强大忍耐能力,又要接受名义上平等实际上仍旧广泛存在著的歧视,所以他们对於地位的敏感超乎常人。 就宛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点著就爆炸。 而陈云开所做的就是把这火药桶里的火药挪出来一点,点燃,然后看著火药桶和敌人爆了。 而陈丹君所想的是让那群不知死活的傢伙自己引爆所有火药桶,只不过那样波及范围就太大了。 霍普斯立刻反应过来,这招看似是己方打击远东会,对方这样一反击,受到最大衝击的反而是自己人。 他不得不感慨汤森计划的縝密,这样就算输了,他也能说自己尽力了,奈何敌人太狡猾。 其实这完全是霍普斯想多了,汤森完全没料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快速,本来大好的局势突然就被逆转了。 “现在怎么办?您再去一趟?”霍普斯小心翼翼地说。 汤森摇摇头:“我再去一趟也没有用,衝突已经被激化了,谁也挡不住,叫手底下的人收缩起来,准备和远东会死磕了。” “我突然的发难没起到什么效果,下次再见估计就要分出胜负了。” 这时,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霍普斯和汤森对视一眼,霍普斯忙跑过去握住门把手高声问道:“谁啊?” 外头並没有传来手下熟悉的声音,反而传来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我。” 汤森眉头一挑,听出是那晚罗德斯家族那个女行者的声音,頜首道:“让她进来。” 门打开,玛夏站在外头,后头是躺了一地昏闕过去的手下。 “我来是为了知会你一声。”玛夏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看著汤森,淡淡道:“既然你已经单方面撕毁了合作的协议,那罗德斯是否能认为你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汤森闻言心头一紧,胸口无声地燃烧起来,虽然仍旧舒適地躺在沙发上,却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很遗憾,马林半岛的工会终究还是只能有一个人说话。”汤森淡淡道:“而班杰明先生对这个工厂势在必得。” 玛夏不留痕跡地看了霍普斯一眼,九黎吩咐的一定要让这个老板看见这些,也不知是何用意。 “那就请等著罗德斯的反击吧。”玛夏微微躬身,场內的气氛突然变得极度凝滯,仿佛下一刻两位行者就要继续那天夜里未竟的战斗。 可玛夏只是淡淡朝他点了点头,毫不拖泥带水地扭头就走。 汤森微微鬆了口气,看来罗德斯家族並不想和班杰明撕破脸皮,还想把予盾衝突控制在白手套代理上。 一旁的霍普斯脑子飞转,思考著玛夏这次来的用意。 既然玛夏现在摆明了是代表的罗德斯,那这次过来,无非就是警告自己这边,两边要刺刀见红白刃见血了。 可如果汤森也是他们边的,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如果汤森认为自己的身份还没暴露,这次玛夏过来,就是为了向他释放讯號一一罗德斯要反击了。 霍普斯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明白汤森已经准备放弃自己了,但是很遗憾一班杰明大人早就猜出了你是个背叛者! 他眯眯眼看著玛夏离开的背影,嘴角扯起一个微笑。 班杰明大人大概也该下定决心除掉你了吧?接下来我只需要等著你消失的消息就好了。 汤森微微鬆了口气,起身道:“我去和班杰明大人匯报一声,你时刻准备和远东会撕破脸械斗。” 霍普斯低著头,诚恳道:“是。” 第290章 內煞 意气 一拳 第290章 內煞 意气 一拳 天色渐渐变暗,街边的路灯也都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汤森走在马林郡的街道上,皱眉沉思著刚才在金色珍珠號上班杰明所说的那些话。 “战爭近在尺,我不想叛出美国,也不想被美国政府当成战爭耗材。” “经过我的考量,我决定向美国政府出让部分已经泄露的群智阵列技术。” 汤森皱看眉,脑子里千迴百转。 群智阵列泄露了?班杰明准备彻底倒向美国政府? 这两个情报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本自己准备借著战爭开始前的压力,將班杰明拉进自己的队伍里,没想到局势瞬息万变,班杰明居然自已无缘无故想开了。 如果金色珍珠號彻底落入美国政府手中,自己再想復刻班杰明一人一船基本就没什么可能了。 群智阵列技术的泄露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虽然这对他而言也是个坏消息。 可能是哪位同僚窃取的技术资料,毕竟第二重异常歷史这次的確想要绝大部分的异常技术。 上次绑架那么多贵族,也是为了计划最后的布局。 他想到这里,长长嘆了口气,心情有些萎靡。 “全没搞定,这次估计要空手回去了。”汤森微微摇了摇头,心里盘算著该如何止损,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嘆什么气啊?这不还没结束吗?” 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外貌平凡的男人站在街头,穿西装打著领带,看上去是个黄种人。 “行者?”汤森挑了挑眉,立刻用歷史碎屑扫了一扫这个男人。 “九黎?”汤森微微摇头,看了看四周,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怪不得,总觉得想出来走走,是你在作怪?” 在他身后,一个女孩抱著只狐狸慢慢后退,那狐狸朝著男人呀呀叫了两声。 黎诚听懂了这妖鬼的言辞,微微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带著她走吧。” 那狐狸在女孩的怀里朝著男人的背影叩首,和那女孩一溜烟就无影无踪了。 “这样盛装打扮,是为了什么?” 汤森胸口处的火炉熊熊燃烧起来,直觉告诉他面前这男人不好对付,他故作轻鬆地说著无关紧要的话,实际上在不断调整著自己胸口炉火的燃烧。 “倒也没什么,只是先前费了不少心思,总觉得该给你一个体面的落幕。” “哦?”汤森挑了挑眉头:“你是我仇家请过来的杀手吗?倪玉杰?法蒂?还是杜安罗哈斯?” 他报了一长串名字,试图从黎诚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但是黎诚只是板著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你要这么想也可以,至少死得目。”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么自信?”汤森咧嘴一笑,冷然道:“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话音未落,只得听轰一声爆燃声响起,汤森闪著红色火光的炽热拳头已经越过长长的街区,朝著黎诚面门袭来。 此时的黎诚见了这气势汹汹的一招,脸上却显出几分错来:“这么慢?” 说完还有余裕侧身躲闪过这一拳,连兵器也没用,以手相带,一巴掌轻飘飘打在汤森肩膀处。 就只是轻飘飘的一巴掌,仿佛给汤森掸了掸灰尘。 汤森先是错,然后自觉受了侮辱,胸口燃烧更加炽烈,嘴里也骂道:“装神弄鬼!” 嘴上虽然不饶人,但他半边身子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驱使不熟练的画皮妖鬼难以遮掩他的身上张开的部分钢铁缝隙,若隱若现有些显眼。 只见他回身一摆,拳头带著些燃烧的凶煞气就往黎诚脑门砸去。 黎诚淡淡吸一口气,自从纹血之煞转成了內煞以后,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人动手,汤森方才气势汹汹的突袭在自己眼中宛如慢动作,简直慢得可怕。 说时迟那时快,汤森的拳头又被黎诚轻鬆接下,只不过这次黎诚不再收力,化掌为刀,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胸口,把他打出一声闷哼来。 汤森感觉自己都没看清黎诚的出招,胸口就一阵闷痛,心底悚然一惊,这男人强大的程度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心下惧意已生,立刻借著这一手刀的后劲朝著远处奔逃而去。 黎诚若有所思,仅仅只是刚才那两次交手,自己胸口就洋溢满了一股意气。 也就是说现在的黎诚,似乎都能轻易提起意气来,无论是方类霜天还是那一式继承自蛋尤的意气。 这也意味著黎诚对自己精神的掌控能力来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內煞亦有壮大精神的作用?”黎诚竟在战斗中沉思起来:“怪不得第四臂是针对精神强度的加强,原来如此,內煞就是纹血之煞的完整形態。” 逃窜的汤森面色冷峻,胸口爆燃起来,他已经把温度提到最高,再高就是搏命时的状態了。 “追上来了吗?” 足足三秒钟,汤森都没感受到身后有人追来,刚刚鬆了口气,就感觉一股沛然巨力从他腰间袭来。 一只脚踩在他的腰上,把他狠狠踩倒在地,他的身体和地面足足摩擦好长一段距离才慢慢停下来。 黎诚身上亮著那独属於他的纹身,宛如恶神降世般单脚踩在他的腰上。 “再见。”他面无表情,另一只手握拳蓄势待发。 “会死!”汤森瞳孔猛地一缩,直觉告诉他若是吃下这一拳不死也得重伤,便嘶吼一声,將胸口火炉燃至最大! 火炉的光渐渐变为白炽色,连带著他半边身子也透出白色的光芒。 汤森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融化,火炉在哀豪:“给我死!” 他扭身挥拳,这是自己最极限最巔峰的爆发,他自认神以下没人敢直樱其锋! 可黎诚只是略微拧了拧眉头,喝一声:“战!” 一字如雷鸣震怒,竟是让汤森微微失了神。 而后二者的拳头正面相撞一一却没有僵持,只是摧枯拉朽。 黎诚这一拳夹杂著蛋尤的意气,將汤森的拳头寸寸打碎,紧接著一拳打烂了他燃烧最核心的胸膛心臟! 黎诚看了一眼手上的烫痕,微微挑了挑眉:“说什么太阳表面的温度,果然是吹牛。” 第291章 白骨之梦 第291章 白骨之梦 汤森失踪了。 霍普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那个叫玛夏的傢伙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时刻预防著汤森突然消失。 他料想应该是班杰明终於出手清洗了叛徒,霍普斯有心去问问班杰明,可自己名义上是班杰明手下,实际上连联繫他的方式也没有。 以往都是通过班杰明的手下接受命令,现在汤森一死,自己完全没了联繫班杰明的方法。 如果班杰明不来找自己一一他嘆了口气,明白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这两天和远东会的僵持不容乐观,不仅是远东会,原本对妖鬼工厂並不感兴趣的黑人帮派和自己这边也发生了剧烈的衝突。 那天马林郡的牢房里关满了黄种人和黑人,暴乱后一部分黄种人被放了出来。 再加上汤森的失踪,没了汤森的打点,马林郡的警察们不得不先把那些没有確凿证据的人放了出来。 但是淳作为远东会的首领之一,警局依旧盯著他,以观望马林郡的斗爭情况。 霍普斯嘆了口气,想了这么多实际上压根没有任何用处,便关了房间的灯,盖上他奢华的被子,悠悠打了个哈欠,脑子里想著有关远东会的事,慢慢进入了梦乡。 忽然,房间里响起了縹緲的歌声。 房间里其他僕人仍旧麻木地工作作工,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除了霍普斯以外,没人能听见这些声音。 这声音並非任何有记载的文字语言,似乎是某个已经淹没在歷史长河里的种族声音。 躺在床上的霍普斯眉头紧锁,想要睁眼却睁不开,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梦魔中。 他在一片漆黑的梦境中看见了一个仿佛与天同高的髏巨人,巨大的骨骼上覆盖著青苔,漆黑的眼眶里飘荡著宛如火焰的什么东西。 而他就站在巨人的掌心,被它注视著。 霍普斯清楚地知道自己做噩梦了,可自己就是无法从梦中醒来,似乎这梦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骇得不能呼吸,即使知道这是假的,他也难以生出半点勇气,立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在巨人的日骨上朝看巨人即首。 也就是因为他的即首,巨人额上的白骨开始疯狂生长。 一叩首,白骨渐渐形成丛生的突刺,白润亮丽,宛如白玉般无暇。 二叩首,白玉般的突刺渐渐交错扭转,组成了螺旋上升的纠缠尖头,只有三根,宛如三叉戟般立在白骨头顶,这时已经能看出是一顶王冠的模样。 三叩首,白骨王冠上最中心的那根尖刺根部居然生出一个苞,苞慢慢绽放,里头的蕊却赫然是霍普斯的模样,十分诡异。 而后这朵白骨凋零落下,可是蕊上紧闭双眼的霍普斯却猛然睁开了眼。 霍普斯感觉自己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了,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脑子里一片浆糊,仿佛有只大手在自己脑海里搅动,一些记忆开始错乱,发生偏差。 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办法注意到这种偏差了,不知过了多久,那大手终於停止了搅动,白骨巨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巨人不甚在意地一握拳头,在霍普斯呆滯的眼神中把他捏成一团肉泥。 “汤森是罗德斯家族的暗子?” “班杰明发现了他的反叛,所以除掉他了?” 梦境里的霍普斯虽然死了,可梦境仍未消散,白骨巨人站在黑暗而又苍茫的大地上, 低著头沉思著。 “班杰明已经確认倒向美国政府,交出了部分群智阵列的技术,汤森反叛班杰明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其间还存在疑点,怀疑凶手並非班杰明,而是罗德斯。” “罗德斯手下亦有行者,在马林郡与汤森有过衝突的行者『玛夏”、『九黎”为罗德斯手下。” “推测可能是因为马林半岛的势力衝突,导致二人围歼汤森,致其死亡。” 到这里就是黎诚为他们准备的两个合理理由,如果单单只给后者,很难让对方不接著猜测下去,方一真猜到什么那就不好办了。 给两个原因混淆视听,让他们有种勘破真相的感觉,对於侦察者而言,这种由自己推导出来的真相才最甜美,最容易让自己信服。 许多聪明过人的侦探也正是因这种推理的“真相”而强行说服了自己。 白骨巨人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那么汤森之死,確认安全。” 说罢,梦境消散崩塌,那縹緲的歌声隨风散去,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躺在床上的霍普斯眉头慢慢舒展开,只是鼻孔里突然流出两行血来。 次日清晨,霍普斯睁开眼,瞧见脑袋旁的床上鲜红一片,先是愣了愣,而后惊呼起来。 他明明感觉昨晚睡得很好,怎么回事? 他摸向自己的鼻子,乾巴巴一片乾涸了的血渍,已经结成薄片的血液隨著他的摩擦籟落下:“来人!” “快来人!” 管家和侍卫衝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霍普斯捂著鼻子,有些气急败坏:“送我去看医生!” 一眾人簇拥著霍普斯走出宅子,在路过宅子门口园的时候,他忽然捂著鼻子一脸茫然地指著门口的那辆车:“我记得我的车不是红色的吗?” 僕人们面面相,有个胆大的上来道:“先生,您那辆红色的车在半个月前出了车祸,现在还在维修。” “半个月?”霍普斯有些狐疑,肥胖的脸上显出几分不愉:“胡说!车祸我记得,不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吗?” “先生,您记错了”一旁的管家走上前一步,他是这宅子里唯一能和霍普斯说上话的下人:“的確是半个月前,当时您还吩咐说一定要修的和原来一样,我亲自送过去的。” 霍普斯有些惊疑不定,他记忆里这绝对是半年前的事了。 只是没人能理解他的惊疑,眾人都用困惑的神情看著他,表情不似作假。 “—”霍普斯皱了皱眉:“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总之,还是先去医院检查身体吧。”管家拉开车门,霍普斯摇摇头坐了进去。 第292章 战爭开始后的谈话 第292章 战爭开始后的谈话 距离黎诚杀死汤森后不过两天,黎诚等了两天,没等到孙潜和他说对方有没有警觉试探,反而等到了卡萝尔的邀请。 她邀请黎诚去卡斯特洛號上用餐,结果在席间一开口就是重量级的话语。 “战爭已经开始了。” 卡萝尔頜首看著黎诚的眼睛:“这场战爭你我早有预料,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人却依旧会不自觉恐惧。” “你也会恐惧么?”黎诚耸耸肩入席,对一旁为他端上食物的玛夏道了声谢。 “当然。”卡萝尔举起刀叉,轻描淡写道:“我从未轻视过战爭,任何人在战爭来临前都认为自己是餐桌上的食客,但是总有人是餐桌上的食材。” 偌大的餐厅里亮著灯,僕人全都被屏退了,只留下卡萝尔和玛夏,还有姍姍来迟的黎诚。 “是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 黎诚微微皱了皱眉。 “奥匈帝国和塞尔维亚。”卡萝尔切开面前的食物,细嚼慢咽道:“就在昨天,裴迪南大公夫妇遭遇了暗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刺客的身份已经確认是塞尔维亚人。” “塞拉耶佛事件?”黎诚略微有些讶异,他本以为这重歷史的导火索会变成其他事件。 “你指的是波士尼亚塞拉耶佛?”卡萝尔燮了燮眉头:“不,这次刺杀並非发生在那里,而是在奥匈帝国首都,裴迪南大公的宅邸內。” “虽然裴迪南大公半个腹部都被刺客刺穿,但是我们仍旧认为这是由裴迪南大公一手导演的一出刺杀好戏。” “谁都不认为塞尔维亚会在这个时候和奥匈帝国起衝突。” 黎诚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那么罗德斯家族是什么態度?” “家族內很反常,这也是我担忧的一大原因。” 卡萝尔面有愁容,淡淡摇头道:“他们对这场战爭表现出了一种近乎狂热的积极,甚至未曾知会我和弟弟,就將接近三成的家產投入了战爭的前期投资中。” “我的父亲托他的心腹来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同我说一一” 卡萝尔盯著黎诚的眼晴,沉声道:“不要回英国。”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卡萝尔嘆了口气,道:“大英帝国也加入了这场战爭,如果家族愿意如此大出血,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一—” “我的父亲作为財政大臣,把整个家族都绑上了大英帝国的战车,但他不愿意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希望我把卡斯特洛號留在手里,不要参与战爭。” “罗德斯家族从做出登上大英帝国战车的那个决定的时候,內部的分裂就不可避免3” 卡萝尔淡淡道,声音中带著些许遗憾:“我的父亲或许也是贪於大英帝国许诺的未来,才重新注视那个病床上的小子吧?” 黎诚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感慨了句:“倒也说的过去。” 黎诚眯眼想了想,又问道:“那那天晚上舞会上的绑架又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的心腹装傻没有说。”卡萝尔摇摇头:“我什么也没问出来。” “什么也没问出来?”黎诚略微有些吃惊,他觉得自己远远低估了这个父亲或者说家主的无情程度。 “在我父亲的眼中,我弟弟並不重要。”卡萝尔道:“我一一或者说卡斯特洛號才是罗德斯在圣弗朗西斯科重新崛起的本钱。”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一那天晚上,你和你弟弟都会出现在舞会。”黎诚皱皱眉,发现了不对。 “根据你之前的推测,各大家族默认了这次绑架,那你和你弟弟都是被绑架的一员, 罗德斯能接受失去你弟弟,但是现在看来,你才是那个不能失去的继承人。” “这点又和你的猜测矛盾了,毕竟无论罗德斯是什么想法,你和你弟弟必须得活一个。” 卡萝尔笑了笑,道:“不,你搞错了一点。” “那天晚上的舞会其实起初並没有邀请我。”卡萝尔耸耸肩:“是为了让你和我那弟弟见上一面,我才横插一脚进去的,严格来说,我也是不速之客。” 黎诚挑了挑眉头,道:“这样看来一一用你弟弟作为交易,然后把你留在圣弗朗西斯科作为罗德斯家族的分家,再把整个罗德斯放上赌桌一一的確足够有气魄。” 卡萝尔嘆了口气,道:“只是我也不知道罗德斯想用我弟弟来交易什么一一或者说那么多家族背后究竟想要什么?” “其他家族也都不约而同参与进了战爭中吗?” “这我倒是不清楚。”卡萝尔摇摇头道:“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及收集相关的情报。” 黎诚罕见面色有些凝重,却只在心里猜测,没和卡萝尔说:“如果这次的绑架並非是绑架,而是和第二重异常歷史有关呢?” 赛参与了这次绑架,而且另一个同样是猎杀名单上的女人也在一一也就是那个被黎诚杀死的小龙人。 如果赛的背后站的是第二重异常歷史而且孙潜曾经说到过的裂颊, 若是这批公子小姐的绑架早有预谋一一那他们和第二重异常歷史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们会得到什么?第二重异常歷史会得到什么? 事情的走向越发扑朔迷离。 虽然卡萝尔在罗德斯家族里颇有权势,但是整个罗德斯的掌舵人仍旧是他的父亲,大英帝国的那位財政大臣。 迫於与孙潜签订的那份契约,黎诚没办法和卡萝尔提及裂颊与行者的事情一一清扫背叛行者是重中之重,黎诚也不准备把卡萝尔牵扯进来。 想到这里,黎诚微微嘆了口气,只是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倒是越来越想和你父亲见一面了。” “你很好运。”卡萝尔耸耸肩笑道:“我为你爭取了更多的时间一一不,应当说是你自己为你爭取了更多的时间。” 仅仅是只言片语,黎诚就立刻反应过来:“因为我救下了你?” “对。”卡萝尔淡淡道:“三天后,我父亲会亲自来一趟圣弗朗西斯科,他点名希望见见你,你那所谓的计划可以和我父亲说了。” 第293章 婚约 第293章 婚约 黎诚注视著面前的男人,微微挑了挑眉。 面前的中年男人也注视著他,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间稍微有些昏暗的房间,位於卡斯特洛號上,是卡萝尔为二人的会面特意安排的房间。 黎诚凝视著桌边的男人,只是几秒,就对这个男人有了简单的画像。 手指上有厚厚的茧,这说明他经常握笔,脖子上掛著纯金的十字架掛坠,应该是个教徒,但是並不虔诚,因为这个点该是弥撒的时间,可男人却在这里和自己见面。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並不古板,也是,能为一整个大家族掌舵的人怎可能是古板的傢伙? 时代的弄潮儿最忌讳本本主义,因为时代不断在变化,特別还是处在二十世纪初期这个风云变化的大时代里。 他指腹的厚茧略微有些不健康地发黄,黎诚鼻子微微动了动,从上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菸草味。 这个男人还抽菸,不是一般地抽,剂量很大。 但是他的身上却没有烟味,这说明他抽菸之后会刻意换衣服。 黎诚不清楚他是来见卡萝尔刻意换的衣服还是说每次抽菸后都会换,但他更倾向於前者。 这样看来,这位先生似乎並不如卡萝尔所说的那般对自己的儿女不甚用心,性格也有些细腻。 一个喜欢抽菸、性格细腻、並不古板的教徒,和黎诚起初猜测的模样稍微有些出入。 他原以为卡萝尔的父亲会更一一有威严一点。 “贾一—是这个名字,对吧。” 面前的男人同样也在观察著黎诚,他先一步打破了寂静,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引起黎诚的注意,似乎意味著谈话要正式开始了。 黎诚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和自己一个人单独面对面的时候还要用这种小动作,这说明他是一个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终於有一个和自己一开始的猜想相符的性格了。 卡萝尔的父亲会有这样的性格黎诚倒也不算意外,毕竟是罗德斯家族的家主,估计也习惯了这种性格。 “看来你对我还算有些了解?”黎诚双手摆在桌上,淡淡道。 “不,在我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卡萝尔刚才和我说的。”男人直言不讳“在这之前我只知道有个男人救了我的女儿,而且还有一笔合作想要和我谈谈。”对面的男人淡淡道:“甚至就连我的女儿也並未向我透露半点合作的消息,我很好奇究竟会涉及到什么,才让卡萝尔也这么谨慎。” 黎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立刻提到合作,反而不急不慢道:“看来你也並不是那么不在乎你的子女。” “不必说些废话,你要和我说什么就直说吧,哈雷和卡萝尔对你的评价都还挺高,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一定能打动我”的筹码。” 但是对面那个男人似乎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什么,反而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这个话题。 黎诚皱了皱眉,察觉这位父亲並不想提到这上面。 为什么? 黎诚略微思索片刻,淡淡道:“那我也开门见山地说了。” 他耸耸肩,十分直白道:“我手里有群智阵列的基础技术。” 面前的男人没有露出多惊讶的表情,他的面色古並无波,眯眼沉思片刻,再次轻轻敲了敲桌子:“开个价吧。” “如果我只是要钱,大概和卡萝尔就已经谈了下来。” “也是。” 男人终於露出一个轻笑来,微微頜首:“那你想用它来和罗德斯交换什么?” “原本我还想用些假大空的套话和你说说,但是现在战爭已经开打了,我觉得没必要和你谈论那些可笑的政治了。” 黎诚耸耸肩:“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技术我不会转让给你,”黎诚也敲了敲桌子:“不过我现在觉得你应该暂时不会想要这份技术。” “为什么这么说?”男人饶有兴趣地问。 黎诚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班杰明服软了,而他在马林半岛的布局彻底被我和卡萝尔破坏掉了,我读了一部分群智阵列的书籍,他需要大量的大头鬼来稳固金色珍珠號。” “现在生樱公司海外破產,日本仍在重组,金色珍珠號不再能从海外取得自己维护群智阵列使用的大头鬼,从底层工会获取部分工厂收益的计划也被我们打断。” “如果马林半岛的妖鬼工厂全部由美国政府与工会把持,班杰明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吃惊:“哦?哪两条路?” “一、放弃金色珍珠號,彻底倒向美国政府,让它正式成为美国政府的军事力量,而非听调不听宣的驯海级战航。” “的確,卡萝尔也是这样猜测的。”男人皱了皱眉:“她说你的最终目標就是把班杰明从美国政府逼走,只要他彻底一倒,手里的权力將不可避免让出来一大部分,罗德斯也能占据美国政府更多可以瓜分的政治位置。” “这样的班杰明和死了其实没什么两样。”黎诚笑笑:“我还以为卡萝尔会觉得我会去杀掉班杰明,没想到她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很容易猜到,你也不要太低估我的女儿了。”男人淡淡道。 他注意到和这个傢伙说话很轻鬆,这个叫贾的男人似乎很精通谈话的技巧,自已本不该说这句话,却还是不由自主反驳了句。 “但我个人还是更倾向於第二条路。”黎诚回忆著在船上和班杰明的唯一一次见面, 他明白班杰明这种傢伙绝不是那种甘於安稳的角色。 “哦?”男人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虽然马林半岛的妖鬼工厂丟了,生樱公司的渠道也断了,但是一一”黎诚轻轻笑了笑,盯著男人的眼晴缓缓道:“日本可是没有驯海级的啊!” 此言一出,男人终於皱了皱眉:“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瞬间就理解了黎诚的意思,如果班杰明孤注一掷,或许真有可能以金色珍珠號一人压服全日本,以一艘驯海级当上日本实际上的统治者。 “其实我也是不久前才想到这点。”黎诚微微頷首,道:“我也曾经设想过直接把日本拿下来,由此推出班杰明也能这样做,而且他有著已经彻底成型的驯海级,成功的概率比我大了不知道多少。” “的確。”男人点了点头,道:“如你所说,在班杰明彻底倒向美国的时候,我就算从你手上拿到了群智阵列的技术也不会让它现在出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我雪藏。” “就是因为大英帝国不愿意惹怒目前仍作为战爭中立贸易国的美国。” 黎诚知道在1917年德国宣布施行无限制潜艇战政策之前,美国一直是以中立国自居, 虽然一度偏向於协约国,但是起初也並未下场。 它作为一个多种鬆散政体家族组成的合眾国,其內部势力交错纠结,绝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男人会有这样的担忧,无非就是担心真正涉及美国驯海级战力的外泄,会给战爭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因素。 “你是怎么想的呢?贾?”男人盯著黎诚的眼晴,又重复了一遍:“作为除了美国政府外第三方持有群智阵列技术的人,你要怎么做呢?” “那就看你敢不敢了。”黎诚微笑:“班杰明要谋国,我也要谋国,日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对它没什么特別的眷顾,但是我能把这力量握在自己手里,何乐而不为?” “那时候,就不会再有日本了。” “而我,也將成为一一”黎诚神色平静,似乎对他来说这个国家並非什么难得的玩意:“远东总督,这个名字如何?” “那罗德斯能得到什么?” “日本—不,远东,在美国所有的利益。”黎诚一摊手:“远东所有的市场、甚至是政治、军事、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个地方停我的船,让我能继续我的研究。” “关於群智阵列的研究。” 黎诚这一刻终於露出了些许疗牙,或许他要占据日本也存了那么些私心,毕竟大正时代后头的昭和日本的確挺“招核”的,但更多的还是要提升自己的急切。 在与史提方的交战中,他意识到行者在歷史中的行走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必须要快些增加自己的底牌才行。 而一艘驯海级,是他横行这重歷史最关键的东西一一一艘群智阵列布局,比班杰明更自由、综合了利维坦型殖装特点,不需要时间展开的海上堡垒般的驯海级! 面前的男人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罗德斯可以支援你,甚至如果你能说服卡萝尔,就是开出卡斯特洛號也无所谓。” “但是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我可以发誓。”黎诚挑了挑眉:“用我先祖贾及他十八辈祖宗的名义发誓。” “誓言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我希望你知道这一点。”男人淡淡道:“就是神所见证的誓言都有背誓的一天,誓言只对有良心的人管用,而你我其实都没有这种稀罕东西。” “在理。” 黎诚一摊手:“那你需要什么?” 男人慢慢起身,走到一旁的桌旁。 桌上摆著一个木盒,他轻轻打开木盒,里头弹出像昆虫一样交错的结节,尽头绑著最精巧的匠人手工锻造的尖针。 尖针下是一个圆形的凹槽,男人把这凹槽两侧打开,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尘封已久的圆形唱片。 男人把唱片放进凹槽,把尖针按在旋转的唱片上,隨著木盒的微微蠕动,悠扬的音乐从里头传了出来。 是一首极度经典的乐曲,1680年由德国作曲家约翰·帕赫贝尔所著的《kanonund gigueind-durfurdreiviolinenund bassocontinuo》,也就是为大眾俗知的d大调卡农。 房间里响著胶木唱片轻柔空灵的音乐,胶木唱片本该在1948年开始统治音乐界,但是这重异常歷史里科技树有点歪,现在就已经有了“lp”型號的胶木唱片。 黎诚的听觉何等敏锐,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唱片极少被听过,音准什么的都是最顶尖的状態。 因为胶木唱片的特殊性,每次播放都会使它的音准降低,这是唱片的物理原理决定的,再好的保养也无非减慢这个过程。 “这是卡萝尔她母亲送我的礼物。”对面的男人坐了回来,盯著黎诚的眼睛,缓缓道:“我一般只在和卡萝尔有关的大事上会听上一两次,上次是在她继任东印度远东区负责人的时候。” 黎诚察觉到一丝不对,微微皱了皱眉。 紧接著,男人低声道:“我不需要你立誓,因为誓言是束缚不住你这种人的,当然也束缚不住我。” “那倒也不一定。”黎诚摊了摊手:“我个人还是挺守誓的。” “是吗?”男人也不反驳,只是淡淡道:“但对你而言,你的誓言远远不如你所珍视的东西。” 这下黎诚不说话了,的確,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夺走自己的自由和亲人,那別说誓言了,黎诚崩碎心尺都要和对面较劲,区区誓言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见黎诚不说话,男人才接著说道:“我只相信利益,日本—.不,远东——.呵,虽然那个岛国很穷,但是未来养两艘驯海级应该也不成问题。” 黎诚皱眉看著男人,男人自顾自接著说了下去:“我只相信自己人,而自己人里,唯有血脉相连的家人才是最终的归宿。” 他紧紧盯著黎诚的眼睛:“你说呢?” 黎诚耸耸肩:“我觉得还是要问问卡萝尔的意见。” 男人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他只相信家人,而黎诚可以和卡萝尔是家人,只要双方生下了孩子,那这个孩子未来就是双方利益的纽带。 黎诚不再有背叛的可能,罗德斯也不再有背叛的可能。 当卡萝尔在为弟弟的棋局谋求“皇后”的时候,他的父亲同样也要把卡萝尔作为卒子,换来分裂后罗德斯这个姓氏的长久不衰! 第294章 答案 第294章 答案 “听了这么久,所以你是什么態度?” 黎诚看著窗边发呆的卡萝尔,坐在沙发上微微挑了挑眉。 “我先前说过,我不忌惮把我自己也放上交易桌,把他人当做棋子的人总要做好自己也是棋子的准备。” 卡萝尔通过舷窗看著外头翻涌的风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反而道:“我的弟弟还有他的未婚妻失踪了。” “失踪?” “和我父亲到来的时间是同一天,大概是我父亲把他们送走了,我越发確定了那场绑架大概是家族既定的计划,那晚我们不该把他连带著带出来的。” 卡萝尔的言语中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稍微有些失望:“我搞不懂家族想干什么。” 黎诚淡淡道:“或许在你父亲眼中,把他送去那边对罗德斯更有利吧。” 卡萝尔低声道:“可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呢?” 这回黎诚没说话了。 他猜到绑架的那方大概率是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势力,这些家族必然和第二重异常歷史达成了某种交易,但他的身份並不好直接和卡萝尔说这些, “谁知道呢?” 最后黎诚还是耸耸肩,视线也越过卡萝尔,透过舷窗望向天际,海鸟在自由自在地飞翔,仿佛没什么烦恼。 “现在罗德斯明面上必然分裂成两个利益不同的集体,一个是倒向大英帝国的战爭贩子,这一部分家族,你的父亲最终会交给你那个哥哥统领。” 黎诚頜首道:“另一脉罗德斯就是你了,你父亲应该和你说过,未来你就是这边罗德斯新的家主。” “大概我会是罗德斯延续千百年来第一位女性家主。”卡萝尔扭过头来看著黎诚,表情轻鬆:“如果我留在圣弗朗西斯科,大概最好的出路就是加入美国的政圈,成为美国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拿到了你许诺的第三代殖装以后大概就会离开吧。”黎诚笑了笑:“圣弗朗西斯科的確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如果卡萝尔拒绝,黎诚当然不会强迫她,甚至如果卡萝尔的父亲坚持,黎诚也不会答应这场交易,卡萝尔在他心中的確能算得上朋友,无缘无故背叛朋友的事黎诚还是有些包袱。 因为世界大战提前了两年,目前衝突的双方还是只有奥匈帝国和塞尔维亚,但是眾人其实心里都门清,其他国家下场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说完了我,那你会去哪里?” “民国吧。” “回家?”卡萝尔笑了笑,道:“果然,贾一一你的名字听上去像是古国的名字,而非日本人,你是大清国人?” “不,不算回家吧,我家不在这里。” 黎诚从桌上取了枚橘子,慢慢剥开吃了一片,而后站起身走到卡萝尔身旁,看著舷窗外的风景。 “我还有好多事要去做,我要杀一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要去救治一个很重要的亲人,去还一份不一定能还上的人情,还想去好多地方逛逛。” “像是一位旅行家。” “差不多。” 黎诚笑了笑,慢慢咀嚼著嘴里的橘子。 所谓行者行者,不就是行万里路的人吗? 后来的笔者观者,那都是建立在行者的基础上的,黎诚还远著呢。 黎诚微笑著把这剥好的橘子开成两半,伸了一半给卡萝尔。 “旅行也有旅行的乐趣,你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甚至得到的东西都是零零散散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但是若干年后,或许自己都忘了自己有那么个东西,忽然灵光一闪,你早就得到的某样东西现在能够用上,看著那东西,你似乎也能把那段回忆记起来。” “好像过去的你在帮助现在的你,你所拥有的东西总会在自己生命某时某地派上用场,完成一次循环。” 卡萝尔接过黎诚伸过来的橘子,轻声道:“听上去还挺不错的,就是我应该体会不到这种乐趣。” 黎诚摊了摊手:“分人吧,人总是对自己没有的东西念念不忘,我大概是被关得久了,就不由自主想要不被束缚的自由,就算我自己现在其实都有点搞不清楚我想要的自由究竟是什么。” 卡萝尔把橘子瓣了一瓣下来丟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忽然皱了皱眉,死死盯著黎诚。 “—你再吃一片?” 黎诚耸耸肩,没再接著吃,把手里只吃了一瓣的橘子丟到一旁的垃圾桶里,面不改色地说:“不吃,很酸。” “呵呵。” 卡萝尔皮笑肉不笑,吐出嘴里嚼到一半的酸不溜秋的橘子。 可是黎诚这时候已经倚著舷窗望著窗外,没理会恶作剧的对象,心中闪过的却是自己所得到的那个问题。 “盖一人之自由,以视天下之自由如何?” 他眯眯眼看向海天一色的窗外,那些海鸟已经飞远了,整片天空澄澈如洗,万里无云。 天下不仅有仇,还有亲朋。 若论亲朋,以自己的意志取代亲朋的意志,那亲朋一一还是你的亲朋吗? 你哭他也要哭,你笑他也要笑,他不是你的朋友,大概只是你的傀儡。 此即霸道,所谓霸道便是如此,无论爱恨你我,只看顺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是尊重他们的选择,那不免拔剑相向,背道而驰一一正如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片树叶一样,世界上也没有完完全全一样的人。 你哭他或许会笑,你笑他或许会哭,但是你们仍是朋友,彼此之间能够接受对方的差异,取和而同之。 此即王道,所谓王道便是如此,君子和而不同,若真到了矛盾不可调和之时,便割袍断席,势不两立。 黎诚稍微有些恍惚,忽然想到了蛋尤, 虽然眾人皆传蛋尤残暴无情,但毕竟是作最古“法律”的人,他必然有著不少追隨者,但他最后一战缘何是一人对上炎黄二帝? 黎诚心臟猛然跳动起来,那重歷史中的蛋尤最后为什么是孤家寡人? 以蛋尤的声望,九黎八十一寨大概寧死也会隨他一同对敌,可蛋尤作为兵主,怎会不知败跡已现,逐鹿之野就是他落幕的地方? 他是战神,是领袖,四方部族敢有不从便是杀,治铁为兵,铜头铁额,他本身更是异常歷史里的根源性! 可他终究不能改变炎黄二帝一统八荒的事实。 大概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蛋尤主动遣散了自己所有的手下,无论他们是否愿意隨自己而死。 黎诚默然,蛋尤便是行的霸道,我珍惜你,要你活你便得活著,但我不愿退缩,所以我一个人去死,一个人去战。 “我—.”黎诚胃嘆一声,在心底淡淡道:“大概不会强行扭转他们的想法吧———” 如果你愿意同我一齐战死在沙场上,我也不愿扫了你的兴;如果你不想去战这必败必死的一战,那我也会笑著向你道別,庆幸友人能在这里活下来。 我不要世界以我的意志旋转,那太过傲慢,也太过无聊一一我只要我的意志能贯穿我的人生就好,其他的一切,我会用我的意志去夺取,去爭斗。 耳中忽然传来歷史碎屑的声音,声音轻轻的:“恭喜您,行者“九黎”先生,您已经解答出了自己的答案。” “恭喜您的权限晋升。” “作为解答者,您现在在歷史行走前,会有三重不同歷史选择,您可以任选其一进行行走。” “您洞明了自己的內心,您的人性已经足够与神性均衡,若您已经持有神性,您可以开始尝试均衡二者以成神。” 黎诚又恍惚了一阵,没有权限升级后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內心沉甸甸的。 “我还真是”黎诚在心底用一种夹杂著无奈、厌恶、还有几分嘲讽的语气自语:“自私啊——” 卡萝尔见黎诚望著窗外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二人便这样静静站著呆了好久,直到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那么,很遗憾,贾,你的旅行或许要暂时修整一段时间了。” 卡萝尔朝黎诚微微欠身:“我认真思考过了,我不会拒绝这场婚姻,希望你我在彼此身上能取的利益都能符合我们彼此的预期。” 黎诚扭过头去看著卡萝尔,微笑道:“那我就希望那些暗恋你的少爷们不要愤怒才好。” “如果他们愤怒呢?”卡萝尔微微歪了歪头,看著面前这个男人一一不,未来的丈夫“那就让他们憋著好了。” 黎诚哈哈笑了两声,伸出手牵住她的手掌,卡萝尔並未拒绝,柔柔地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任由他牵著。 “这很符合我对你性格的猜测。” 玛夏天塌了。 虽然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是看著卡萝尔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易品放上赌桌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难受。 自己看著那女孩从小长大,从那么小那么小一个小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再看著她从十几岁的少女慢慢变成现在这个成熟的模样。 可以说,玛夏是最了解卡萝尔的人。 她神情有些复杂地看著黎诚,黎诚都做好了她和自己翻脸的准备,毕竟玛夏知道自己是行者,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黎诚並非深耕一重歷史的行者,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未来卡萝尔或许会守一辈子的寡也说不定。 虽然卡萝尔和黎诚的婚姻只是利益交换带来的联姻,但是玛夏不一定能接受这一点。 如果说罗德斯家族有谁对卡萝尔的情感不掺杂任何利益,大概只有玛夏算得上。 可是玛夏只是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气:“是小姐同意的事情,我本来不该多说什么废话。” “但是,希望你能对得起她一一在各种意义上来说。” 黎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挠了挠头:“怎么有种见丈母娘的感觉?” 玛夏温柔地笑笑,道:“大概吧,不过小姐的母亲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位卡萝尔要结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圣弗朗西斯科,马林半岛的樱子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二者的联姻必然是政治联姻。 可她终究还是挽了挽鬢髮,微微摇了摇头:“你应当不会因此留在这里吧一一她笑了笑,低声自语道:“谁能把你留下呢?只有你自己想要留下的时候才会停留吧。” 说完,她低头接著看手上的建筑报表,马林半岛的工厂位置已经划分了下来,有远东会的暗中助力,建设得很顺利,已经准备开工了。 这次妖鬼工厂的建设能给马林郡带来一大批就业岗位,虽然不能全都只招远东会的成员,但是也大大减缓了远东会布控工会的成本。 未来的妖鬼工厂和远东会將成为黎诚和卡萝尔在马林郡的摇钱树。 就在“贾”同卡萝尔要结婚的消息成为最大新闻登上圣弗朗西斯科头版头条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感慨这个东方人究竟是给卡萝尔下了什么迷药,一艘邮轮终於慢悠悠开到了圣弗朗西斯科的港口。 “哟!辛苦了!”船员们打著招呼在甲板上透气,其间一位船员忽然变了脸色,捂著肚子和同伴说:“糟了,我肚子有点疼一—” “没事吧?” “早上那个和印度人一样的傢伙所谓的风味小吃一定有问题!” “你真吃了?”同事悚然一惊:“那傢伙自来熟地就凑了上来,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我没好意思拒绝————”捂著肚子的人哭丧著脸:“不行了,太痛了,我得去买点药“这次停泊,我记得要补充能源吧,在这里应该有半小时。” “对,大概是有这么久。” “我下船去买个药一一”这个捂著肚子的船员闻言立刻朝著船下狂奔:“一会儿就好!你先帮我站站,別放可疑的人下去!” “矣矣,別,我那有—“” 只可惜说得太晚了些,捂著肚子的船员已经快步跑了下去。 “算了,多买点药备著也好。” 同事摇摇头,驱散后头想要下船的乘客:“回去,都回去!” “这里只是短暂停留,马上就会开船,这不是最终的目的地,不要下船!” 他吼道:“没上船的人我们可不等的!万一被丟在这里可別指望我们回来拉你!” 第295章 薇妮西婭的请求 第295章 薇妮西婭的请求 “我按照约定回到圣弗朗西斯科了。” 墨兰在纸上写著写著,笔忽然顿了顿,咬著笔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接著写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什么时候来取?” 他通读了一遍,把这小纸条捲成卷塞进特製的小木筒里,窗台一只鸽子歪头看了看他,他试探看朝那只鸽子伸出手。 那鸽子极有灵性地一跃而起,落在他的手腕上,墨兰將木筒轻轻掛在鸽子腿上,鸽子忽然像鸚鵡一样高声叫了起来。 “出发!出发!” 听不太懂,但是听上去像是中文。 墨兰翻了翻一旁桌上的小本子,找到了类似的音標,迟疑著用不標准的中文试探著说:“楚罚?” 鸽子很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扑腾了两下翅膀,刷一下就往窗外飞去。 墨兰凑到窗口往外看,却已经看不见这神秘的鸽子了。 当初自己一接下这个任务,这鸽子便抓著那本小本子停在了他的窗前,小本子上记载著和这鸽子沟通的方法。 僱主在小本子上要求他通过这鸽子和他单线沟通,如果拿到了东西,就通过这鸽子给他回信。 本子里特別备註了这鸽子不用吃东西,不必餵它,墨兰还以为是这鸽子会自己去觅食,但是观察了一阵后发现这鸽子好像確实没有吃过什么玩意。 墨兰摇摇头,不做他想,倚著窗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名片,默默看著上头的地址嘆了口气。 “希望罗德斯不要太为难我的家人们吧—— 他看向一旁桌上摆著的那一小堆照片,沉默著翻了翻。 每张照片上都有时间,从墨兰回日本那天开始从未间断,一直到昨天。 拍摄的对象都是自己的家人,有妻子、儿女,还有年迈的父亲母亲。 女儿在学校的模样、父亲在草坪上休息的模样、母亲侍弄院子里的草的模样,还有妻子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照片上头的家人们表情平和,没有被胁迫的感觉,大多都是在角落的偷拍。 但是偷拍的角度很稳,墨兰能看出能拍出这样清晰稳定的图片,如果要暗杀的话难度只会更低。 可是卡萝尔也没有进一步的作为,只是这些看似温馨的照片里却隱隱透著股胁迫。 他嘆了口气,心中闪过卡萝尔的称號“小蛇美人”。 的確是个危险又不择手段的女人。 卡萝尔绝非一个仁慈的女人,当初在和黎诚一同回到圣弗朗西斯科之后,墨兰全家就都被她暗中控制了起来。 虽然没有直接上门抓人,但是这些清晰的照片无一例外不向墨兰展现著卡萝尔对他家人的绝对控制。 墨兰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到的自己家人的情报,也没兴趣知道,他彻底断绝了开溜的想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卡萝尔讲信用上。 名片上赫然写著一个地址一一“圣弗朗西斯科金色大道1號”。 “本以为是趟大单,结果却把我自己也害惨了———” “墨兰回来了,僱主约定好的交接时间是在两天后,看来对方很急。” 卡萝尔把面前的地图往黎诚那边推了推,这是整个圣弗朗西斯科的俯瞰图,精细度极高。 上头郊外的一个地方画了一个x,黎诚眯眼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那里四通八达,很难达成彻底的布控而不被其他人发现。 “罗德斯內部的內鬼已经不必纠结了一一”卡萝尔淡然道:“如果我们要迁往占据日本,这个神秘的僱主对我们而言唯一的用处就是看看他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残躯。” “现在罗德斯已知的残躯有你手头上的手臂,和目前在罗德斯主脉管控下的半边头颅,基於血骨殖装的研究不能离开这种残躯。” “我的意见是要从这个僱主身上挖出来更多消息,你觉得呢?” 黎诚微微点头,这个僱主的情报来源是主脉罗德斯,那一脉的继承人不希望卡萝尔获得新的小阴天子残肢。 但他绝不会就是僱主,因为罗德斯虽然註定分裂,却没必要撕破脸皮,如果他先一步把同族內残摆上明面,罗德斯的老人也会不开心。 所以这个僱主必然另有其人, 卡萝尔和黎诚都是聪明人,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关节,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和这个神秘的“僱主”来上一次交锋。 卡萝尔的意思是要打,最少也要挖出他的身份,毕竟他也在收集小阴天子的残肢,这就说明他也绝对持有一部分残肢。 黎诚本来不打算多管,毕竟这是卡萝尔的家事。 那时小阴天子之臂已经在自己手上了,卡萝尔吃了个闷亏。 她扣下墨兰也是存了些自己的心思,万一黎诚离开后,她也能通过墨兰这条线索去找那个神秘的“僱主”发难。 墨兰这档子事黎诚本来是不打算管的,自己对小阴天子之臂不算特別感兴趣,更何况还险些被那残魂留在这重歷史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次都要来这么一次,万一真被留下来了那就糟了。 哪知道人生风云变幻,黎诚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新罗德斯的一员,这下就不得不管了。 黎诚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沉吟一会儿:“我去一趟?” “可能的確要你出手了。”卡萝尔耸耸肩:“我最近需要预备卡斯特洛號远航的物资。” “毕竟有可能会和金色珍珠號对决,还是准备得妥当些好,而且就算班杰明最后倒向了美国政府,这些物资也能留在卡斯特洛號上留作备用。 “好。”黎诚点了点头,从一旁取下帽子:“你注意安全。” “等等。” 卡萝尔从一边取过一件手提箱似的东西:“拿著这个。” “殖装?”黎诚挑了挑眉:“我不是说直接等第三代殖装吗?现在这个对我来说提升並不算大。” 在第二代殖装被摧毁后,得到了內煞和血身法相的黎诚感觉第二代殖装能带给自己的增益已经不大了,便没有催促薇妮西婭生產,毕竟自己现在的確很缺钱。 “多一份保障总是好的。”卡萝尔提著箱子走过来,轻轻放到他的手里:“总归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 黎诚微微点头,虽然知道这是利益捆绑,而且也是烂俗的博好感的行为,心情也还是有些不错。 他反手把这殖装放进私人空间,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一直是我在收礼,倒也没见我送什么给你。” 说罢,他从私人空间里取了什么出来,丟给面前的女孩。 “好东西,別浪费了。” 卡萝尔看著手里的桃子,歪了歪头:“瞧上去倒是不错。” “由我来说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你给玛夏看,她会和你说这桃子有什么用的。” 黎诚丟下这样一句话,摆摆手:“我在船上呆不习惯,先下船了,在解决那个小偷之前,我先顺路去看看远东会怎么样了。” “那就过几天见。”卡萝尔微微頜首。 就在黎诚离开刚刚一会儿,外头突然钻出个贼眉鼠眼的退女人,穿著白大褂就敲响了卡萝尔的房门。 外头的两个侍立著的保安看了她一眼,並未说什么,大概是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 这扮相除了薇妮西婭,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 “进来吧。” “卡萝尔小姐!”薇妮西婭连忙推开门,面上洋溢著欢快的笑容:“听说你和贾要结婚了?” 卡萝尔停下手头上的事,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对,怎么了?” 她略微有些奇怪,自己和黎诚的联姻怎么会让她这么高兴?难道是知道黎诚暂时不会离开? 但是就算黎诚离开了,作为黎诚名下的研究员,群智阵列的研究应该够她忙活几年了“咳咳,也就是说,你们俩会交配对吧?”薇妮西婭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反而带著一股子期待。 “—”卡萝尔嘆了口气,道:“虽然我对你的素质並不怎么抱有希望,但是我依然希望你的用词能够更淑女一些。” 薇妮西婭两眼放光地凑上前,撑著双臂居高临下看著卡萝尔:“这些都不重要!” “卡萝尔小姐!如果你和他交配.”看到卡萝尔面色略有不愉,薇妮西婭还是立刻改口:“不,嗯——做过了那种事以后,能留给我吗?!” 刚刚听到一半,卡萝尔面无表情举起一边的铃鐺轻轻摇了摇,外头的安保立刻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把她给我丟出去。”卡萝尔面无表情:“这周开始,不要让她接近我半步,否则我会扣你们的工资。” “好的。” 薇妮西婭不过只是个弱女子,哪能架得住两个人高马大的安保?立刻就被一把提溜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哎呀!別那么小气!都是为了科学!”薇妮西婭气鼓鼓地有些不满,一边被拉走一边张牙舞爪嘟囊道:“你以后多得是!” 卡萝尔在门关上以前只是淡淡警了她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就准备继续批改手上的文件。 “孩子么?”但在这之前,卡萝尔眯眼思索了片刻:“按贾那个性格,他应当不能接受第一个孩子姓罗德斯,古国的宗族观念还挺重的。” “如果这样,至少需要两个孩子,一个跟著他姓,一个跟著我姓。” 卡萝尔微微点头,压根没被薇妮西婭说的话影响,似乎对她来说这並非什么让人害羞的事情。 唐致扭了扭领口,稍微有些不適地咳嗽两声,看向一旁同样西装革履抽著烟的淳:“ 老大——” “不用喊我老大,我说过了,这次远东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该辞去社团里所有的职务,由陈云开那老先生代替。” 淳面不改色,拍了拍唐致的后背:“走吧,去看看他们要说些什么。” 淳的惩罚不是一时兴起的,虽然他忠於黎诚,但是黎诚也知道人心的重要性。 他暂时辞去了远东会一切职务,表面上是远东会內部问责,实际上陈云开和大介心里都清楚,他想回来不过是老板一句话的事。 现在远东会三位有实权的人分別是大介、淳,还有陈云开,都听命於黎诚这位幕后的老板。 而淳和大介毕竟都是从日本军队里出来的,以前是没人用,现在黎诚考虑到远东会的权力架构,恰好借著这次淳犯错把他擼了下来。 淳倒是无所谓,他本就心有愧疚,自身也没有大介那种对权力的渴望,被擼下来就被擼下来吧。 日后樱子在远东会肯定是要有一个位置的,在黎诚的设想里,大介、樱子、陈云开三人就能稳定马林半岛这边的地下局势。 毕竟他对远东会的要求也不高,只要稳定妖鬼工厂和有关工会,不需要他们制霸马林半岛,不用去招惹其他黑帮,自保就行。 唐致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大踏步和淳一起走进了面前的脱衣舞酒馆里。 后头几个东亚人也穿著规整的西装,有华人也有东南亚人,都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是来和霍普斯谈判的,毕竟是当地地头蛇,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这次的竞爭输了,但双方都是体面人,总要在谈判桌上分个四五六。 刚一进去,却发现里头还在营业,火辣的女郎在钢管舞上炫耀著自己曼妙的身姿。 淳皱了皱眉,掏出腰间火朝著天板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里头的顾客和女郎纷纷发出尖叫声四散逃开,不过三五分钟,场內就变得极为安静,只有淳的声音迴荡在大厅里。 “喊你们说得上话的人出来!就说远东会的人应邀来了。” 他一马当前,无视了角落里已经掏出火戒备的那群安保,带著一眾人隨意找了个沙发坐下。 拿起一旁还没来得及逃跑的女郎手里的朗姆,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伸给其他弟兄, 扭头对女郎说道:“没你事了,一边玩去吧。” 女郎如获大赦,狼狈地逃开了。 第296章 谈判与通知 第296章 谈判与通知 唐致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会里有意培养他,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如果他能漂亮地完成这次谈判,未来远东会中层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样自己的女儿也能上更好的学校,未来能有更好的出路,自己在马林半岛这边也能抬起头来做人。 唐致虽然是在淳手底下干活,负责內部事务,但是其实很羡慕陈云开。 他是大清国逃难出来的,知道陈云开掛在嘴边吹嘘的官位有多厉害,在他还留在大清国的那些日子,一个九品芝麻官对他来说都是天大的老爷。 现在自己也有这个机会变成老爷,只要自己能狠下心。 想到这里,中年人脸上露出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凶狠,像野兽一样瞪著面前满脸堆笑的胖子。 霍普斯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中年男人色厉內茬,也没什么城府,不明白为什么远东会派来的人是他。 唐致深吸了口气,用他最大的声音骂道:“干恁娘,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划下道来, 想要撕破脸那就来!” 声音里夹杂著唐致母语的方言,霍普斯听出来绝非什么好话,可还是面露微笑:“哎呀哎呀,远东会的客人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和气生財啊和气生財!” 唐致好像一拳打在了上,被这样一句话轻飘飘推了回来。 “来人!” 霍普斯大喊一声,唐致身后所有人包括淳一瞬间都警戒了起来,可是从后头走过来的並非什么人高马大的安保,只是一群瑟瑟发抖衣不蔽体的白种人女人。 她们手里拿著酒杯和装饰漂亮的酒瓶,裸露出大片大片美好的肌肤。 金黄色的酒液倒在杯子里,一群人簇拥上来,一人一个地凑到眾人身旁。 唐致挪开视线不敢再看,霍普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可很快又变成了和善的笑意:“光是喝酒多无聊,一瓶也不够大家喝是不是?” “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我霍普斯多失礼呢一一一人一瓶,都给我侍奉好了。” 霍普斯笑眯眯看著眾人,忽得感觉到身旁女人身体在颤抖,便一脚踢在身旁的女人身上,把她端翻在地,嘴里骂骂咧咧道:“狗东西,贱种当狗也当不明白?” 女人手上的酒杯和酒都被打翻在地,刚想爬起来,就看见一柄冰凉的火就顶在了她的脑袋上。 她脸色煞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张开嘴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做不明白就去死!谁管你长著张什么顏色的皮!” 场內顿时一静,在一眾远东会人身旁的女人们低下头不去看地上的同伴。 她们虽然是白人,但是底层人和底层人之间又有什么差別呢?都是穷苦人家的女人, 有些人的丈夫还是死在这胖子手上。 难道坏人会因为你和他皮肤同一个顏色,他们就慷慨地放你离去吗? 唐致被惊了一惊,刚想开口说话,突然霍普斯又立刻变了脸色,笑眯眯扭过头看看著唐致:“唐一一先生,今天的谈判桌上,可不好见血,看在诸位的份上,我饶她一命。” “但是,总归是扫了诸位的兴。” 霍普斯悠悠道,把手里的火往桌上一拍,慢慢推到唐致面前。 这个胖子笑眯眯看著唐致:“我做个人情,她的命我送你了,无论唐先生是一枪蹦了,还是见好就收,把她带回去,我都没什么意见。” 他再次拍拍手掌,这次来的是两个提著手提箱的壮汉。 手提箱摆在桌上,霍普斯一手一个,遍布肥油的脸上適时出现一丝肉疼的神色,这可都是自己的钱啊· 摆在桌子上一打开,竟是两箱子黄金。 虽然並非装满的黄金,底下用丝绸和绒布垫著,那金黄色的光芒还是闪瞎了眾人的眼睛。 “无论远东会的诸位最后怎么想,这是我为惊扰诸位的诚意。” 霍普斯哈哈笑了两声,在“远东会”和“惊扰”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唐致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霍普斯在给自己台阶下,给远东会台阶下。 “当然,如果唐先生怜惜她,不愿意杀,那自可带走,她的命是你的了。”霍普斯故作大方地摆摆手:“当然,也包括诸位身边的女人。” 上这一群白人女性是为了表示自己並非针对你们远东会,只是你们黄种人平时太弱了,所以大家都在欺负你们,现在你们硬起来了,自然也该有一席之地。 你看,在我手里的白人不也这样?弱小在美国就是原罪。 刚才他突然的发难也並非这个女人做错了什么,只是霍普斯需要一个藉口,把枪递给唐致,也把选择的权利递给唐致。 开枪,就说明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我会交一批人给你杀。 这些黄金也不是因为刚才的惊扰而道歉,而是我们向远东会示好的赔款如果你不愿意杀,很好,人是你的了,你杀不杀关我什么事,摆到明面上的事情已经了了,再往前就是你们不讲究了,那时候全马林半岛的帮派向著谁那可说不准。 唐致深吸口气,对比其他人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他还是显出了几分沉稳,后头的淳也看著他,想看看他的选择。 淳脑海里闪过陈云开对唐致的评价,他说唐致:“浑浑噩噩,懦弱可欺,但能在这乱世养活一个孤女,却能瞧出几分被尘埋的胆气,是个可塑之才。” 唐致慢慢举起枪,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他当了一辈子的懦夫,未来的远东会不允许他再是懦夫! 他想像著那个九品官用马鞭抽自己的表情,是自己的父亲为官人牵马的时候不小心惊了马匹,那马儿受惊把官人从马上摔下来了,最后他父亲被活生生抽晕过去,当地的官差也没说半个不字。 他那时候只有七八岁,那官人打马鞭几十鞭子抽下去还不解恨,衝著跪在一旁的他身上又狠狠抽了好几鞭子,只是他没感觉到疼。 因为他的母亲扑了上来,把他护在身下,十几鞭子下去,就连母亲也险些死在鞭子下。 他还记得父亲回到家里就开始发高烧,死前把他喊到床边,断断续续地说:“咱们穷人啊命就是贱,我是万万活不下去了,不必买药救我,也不用收敛我的尸骨,草蓆一卷丟乱葬岗去吧,活人总还是要活命的。” 只是后来母亲也开始发起了高烧,跟著他的父亲一起去了,最后自己跟著舅舅来了美国,舅舅在修铁路的时候被林匪给杀了。 劳工的命也不值钱,唐致因为识字,顶替了舅舅的名额,继续帮著美国人修铁路以活命。 他喘著粗气,用阴冷的眼神看著霍普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霍普斯从这个男人身上终於感受到了一点威胁,面前的男人眼晴里好像藏著什么东西,他见过这种东西,在那些帮派的硬骨头身上。 霍普斯面上微笑慢慢消失,只是看著他,唐致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枪,指著地上的女人,冷声道:“这只是远东会的一点利息。” “砰!” 一声枪响。 女人尖叫一声,身体下流出一片骚臭的液体,可弹孔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而是在她身侧。 有人按下了唐致的枪,谁也没有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场內似乎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穿著一身高定西装,看上去一副东方人面庞,大概也是远东会的成员,可眾人看著他都很陌生,只有淳瞪大了眼睛。 “老、老板?” 霍普斯悚然一惊,老板? 是罗德斯家族的人? 只见那男人从唐致手里接过枪,在一片寂静中看了一眼弹仓,还有六发备弹,而后慢悠悠道:“如果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能赔偿我们的损失,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咔噠一声合拢弹夹,面无表情举枪指向霍普斯,挑了挑眉。 霍普斯压根不吃这一套,冷笑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面前的男人毫不犹豫连开五枪。 四道枪声连成一片,枪口轻烟淡淡升起,只见霍普斯双臂双腿在一瞬间都被打中,几乎分不清被打中的前后顺序。 第五声枪响跟著霍普斯的惨叫声一起响起,远东会眾人间,一个女人的咽喉处出现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她捂著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下,张嘴啊啊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黎诚把还剩最后一发子弹的手枪放回唐致手里:“杀该杀的人,別把自己的愤怒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老大!” 此刻霍普斯那边的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拔枪,可当手触碰到枪柄的那一瞬间,后背忽然一凉,一时间心头都有一种预感一一如果自己拔枪,一定会死。 “都別动!都別动!!!” 霍普斯嘶吼一声,瘫软在沙发上的身体还在往外汨汨冒著血。 如果刚才护卫拔枪,其他人怎么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 他警惕地看著黎诚,认出来这张脸了,正是那个在报纸上刊登要与卡萝尔联姻结婚的男人。 霍普斯不认为卡萝尔会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愚蠢女人,这个男人如果能在明面上以一无所有之姿与卡萝尔结婚,必定是有著过人之处! 就好像一—汤森。 黎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视线从那边几个安保人员身上移开,看向自己唯一杀掉的那个女人。 他指了指地上那个已经死去的白人姑娘,耸耸肩:“但也不能不杀,像他们这种混帮派的野心家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东西,別以为他们真会给你们送什么好人。” “你看出来她有问题了吗?”黎诚看向淳,挑了挑眉。 “没、没有。”淳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黎诚耸耸肩:“倒也正常,以后这种事交给陈云开那老东西来吧。” “陈先生说他身体不太好,就不来了。” “人越老就越是怕死。”黎诚摇了摇头:“我回去和他谈谈,你们还是太嫩了。” 淳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黎诚再次看向有些恍惚的唐致,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我很喜欢你刚才的眼神, 继续保持。” “是是!” 唐致悚然一惊,连忙向这位老板低头。 可黎诚见状却微微摇了摇头:“算了,和你说了你应该也不明白。” 然后看著额上满是细汗,强忍著痛的霍普斯,大喇喇往主位一坐,冷冷道:“远东会不是来和你谈判的,是来通知你的。” 他眼底毫无波澜,只是平静:“霍普斯,你们在马林半岛的斗爭既然已经输了,就不要想著什么体面的离开。” “但是远东会是个热爱和平的组织。” 淳眼角抽了抽,心想你一来就给人双手双脚全卸了你和我说热爱和平。 “我给你们半个月时间撤出马林半岛,不管你是滚去其他城市还是就地解散,我只给半个月。” 黎诚微微頜首:“淳!” “我在!” “从现在开始接手他们所有的地盘,他们走的时候除了他们的命外一分钱也不许带走。”黎诚淡淡道:“黑吃黑总是最快也最便利的成长方式。” “马林半岛的警局那边?” “我会让陈云开去一趟,你只管清理。”黎诚看著跃跃欲试的淳,补充了句:“我还是那句话,杀该杀的人,別把自己的愤怒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淳悚然一惊,自家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恶人,他杀人时决绝果断,但是对平民倒也存了几分善心。 “我明白了。”淳低下头,沉声道。 “那就好。” 黎诚警了一眼咬著牙忍痛的霍普斯,起身道:“你可以去抬你背后的人来压我,我也等著你抬什么大神出来,我都接著,但是记住一—” 黎诚俯身看著霍普斯的眼睛,这大概还是黎诚第一次用这副面貌和霍普斯见面:“你只有半个月。” 说完,黎诚不再理会霍普斯,直接走出了门。 淳招呼一声,带著眾人跟了上去。 黎诚忽然扭过头看著淳,淳惊了一惊,忙问:“怎么了?” 黎诚翻了个白眼,指著里头桌上的金条:“有钱不拿?拿回去多分点给死了受伤了的兄弟。” 第297章 湖边庄园 第297章 湖边庄园 远东会的发展已经走上正轨,黎诚没有跟著淳回远东会,他並不准备在马林半岛多留,而是直奔圣弗朗西斯科墨兰约定好的地方。 他没有让卡萝尔安排人来排点,对於这种要和不知名势力短兵相接的情况,黎诚还是很稳健的。 並非不相信卡萝尔安排的人的专业性好吧,的確是不相信。 黎诚永远认为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这种不安稳感让他不相信包括道果金泥在內的一系列道具,平日里很少使用,除非绝境。 轿车在隔得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黎诚下了车。 他抹了抹脸,只是一瞬间,他就把自己变成一个大红鼻子脖子被晒伤的美国农夫的模样,晃晃悠悠往那地方走去。 后来的人会把他化形成的这种形象称为“红脖子”,这个名字源於美国贫穷的农民们因为在地里劳作,脖子被太阳晒红,也是指代南部地区的穷白人,农村人民,矿工或白皮肤的种族主义者等。 圣弗朗西斯科现在附近还是有许多乡村聚落,像他这样的红脖子会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很快,他就接近了目標点。 那是一个湖边的庄园,以前归属於圣弗朗西斯科挖金髮家的一家农户,后来在淘金热过去后,这户人家离开了这里,这大宅子也留了下来。 因为年久失修,导致外头看里头破破烂烂,还是白天,也能从里头感觉出一股子阴冷的气息。 锈跡斑斑的铁围栏早被人割开,院子里超过膝盖的杂草诉说著岁月的痕跡,爬满了墙壁的爬山虎让这房子显出几分废土的气息。 黎诚一眼看出这房子最多还能嘉立两三年,爬山虎虽然看上去美好,但是对建筑的破坏性极强,它强大的根系扎根在墙壁里,很容易就把墙壁挤开,把房子变成危房。 黎诚闭上眼微微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其他声音。 自从得到內煞以后他的五感再度被加强,听这庄园里寂静无比,压根没有任何生命。 黎诚皱了皱眉,这寂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对。 按理说就是虫子、鸟儿也会在这种建筑里生存,可他连虫鸣鸟叫也没有听到,整个庄园仿佛死了。 对,就是死了。 他有一种感觉,这庄园本该是活著的东西,可是现在已经死了。 黎诚皱了皱眉,没有贸然进去。 他身上立刻覆盖上一层漆黑色的殖装,一套殖装共有三件妖鬼兵器,制式古苗刀虽然没有妖鬼,但也占了一个槽位。 另外的两件是伤魂鸟棍和夜叉长矛,黎诚没有选择任何远程攻击的武器。 他一摆手,手腕处一根细长的长矛突出,不过仅有三米长,比屠龙者长矛还是差远了。 夜叉长矛落下,黎诚指尖一勾,带著这长矛落入手中。 几次战后,他的矛法也已有了精通99%,只是仍未入化境。 虽然用杀人剑的剑意也能套用在矛上,可黎诚明显野心更大,他希望自己的矛也能走出自己的路,毕竟杀人剑意能化出万类霜天这种毫无杀气的绝技,矛法没理由不能。 至於蛋尤那式意气,他现在仍未给它取名,大概是还没想到什么好名字。 “踏空!” 黎诚心念一动,长矛上浮现出一只青面疗牙的夜叉来,这夜叉妖鬼腾然卷在长矛上, 给上头带上了点点斑点般的纹路。 他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凌空踏了几步,往高空跃去。 不过数息,黎诚就站在了几百米的高空,他往这附近看了看,发觉此处果然四通八达庄园背后是一座小山脉,山后有城镇,山里还有一旁湖泊里的水蔓延进山,形成了一条不算浅的河。 因为身处郊区的缘故,这小山脉还没有开发过,密林茂密,就是在天上俯瞰也不一定能找到逃进山里的人。 更別提山里的人还能潜进水里,通过峭壁间的水路逃窜。 黎诚看了半响,忽然皱皱眉,自言自语道:“这人不会是同行吧?” 他从私人空间里掏出祝由术相关的摹本,对著底下的山脉走势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惊疑不定。 “水破山之处,地势最低点,远离人烟,却离城镇不远—— “我想想,是养什么妖鬼来著?” 黎诚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牛头马面!” 他曾在日本领教过牛头勾魂的力量,拳养这种妖鬼的方法只有祝由科知道,日本的牛头妖鬼都是完顏睦特特供给斩鬼卫的,就连生樱公司也產不出来。 祝由术中既有祝神养鬼一说,自然也有何地適合养鬼,何地適合养神的讲究。 护法神的神龕放在何处好?妖鬼种子该如何保存?这些在完顏睦特给自己的书籍中都有记载。 完顏睦特给到的祝由术详解里也提到过不少此类说法,比如黎诚最常用的画皮,祝由术上写其:“喜阴而厌大阴,喜人而厌眾人。” 意思是养画皮这种妖鬼,它喜欢死人多的地方,但是不喜欢死人太多,还喜欢人多的地方,又不喜欢人太多。 听上去真是彆扭到了极致。 在清王朝被斩龙后,妖鬼这东西野外养起来跟实验室里的菌差不太多,野外环境恶劣的时候哎呀这里能活,活一下,出来害害人,嘻嘻。 在祝由科真正的养殖地里就:哎呀阴气有点不对我似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隨心所欲。 樱子已经变成了护法神,黎诚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直接把祝由术详解去了一份给她, 让她自己琢磨怎么搞。 释子就更用不上了,一般这类养鬼秘法都要在未曾吞服妖鬼前使用,吞服后再养事倍功半。 黎诚的画皮来自异常歷史兑换,实际上跳出了妖鬼这一概念,这一类养鬼的技巧对他而言更是没什么用。 黎诚从半空中下坠,轻飘飘落在庄园不远处,思考一会儿,还是披著殖装推开了庄园的大门。 嘎哎一声,庄园早被锈蚀严重的铁门轰然倒下,黎诚耸耸肩,慢慢走进了这诡异的庄园里。 第298章 第三层 第298章 第三层 庄园里很是破旧,外头园里的青石板路早就被雨水冲刷得散不成形,茂盛的草淹没了路,黎诚一手持著古苗刀,一边走一边砍,才砍出了一条直达大门的路。 原木的大门早已腐朽,只是轻飘飘一推,便有木头碎屑从上头落下。 黎诚推开尘封已久的木门,慢悠悠走进去。 地上的木板踩上去吱呀哎呀作响,大厅里一片破落景象。 大厅柱子上昔日的金色镶边已失去光泽,墙上的壁画顏色斑驳,被岁月侵蚀得只剩下轮廓。 中央是巨大的吊灯残骸,上头原本悬掛著的水晶早被误入此地的人剥离,现在只是反射著门口那些微弱的光芒,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淒凉。 高挑的天板上,涂料剥落,露出了斑驳的石膏,像是一张张苍老的面孔在凝视著下方。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如今早已破损不堪,布满了尘埃和破洞,它们静默地垂掛著,仿佛在诉说著往昔的奢华。 一张红木雕大桌孤零零地立在角落,桌面上摆放著一只裂开的瓷瓶,里面的水已经乾涸,曾有的朵也早就化为飞灰。 地板上铺著一层厚厚的灰尘,一踩上去,便能激起一片朦朧的飘散。 一旁上二楼的扶手也已经塌陷,显露出下面纠结的弹簧和木架。 黎诚挑了挑眉,在门口略微驻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直到眼睛发酸揉出眼泪。 “见!” 黎诚轻喝一声,再次睁开眼时眼白周围已经布满了血丝,可中心的瞳孔却散开著,仿若没有焦距。 这是祝由术里少有的祝由者能不藉助祝由金钱使用的术法,作用也很有限,只是让施术者本人更容易见鬼。 妖鬼种类繁多,有像镰这种有实体的妖鬼,也有像船幽灵这种俯身凭依在人身上的妖鬼,更有梦魔这种难以捉摸的玩意,所以也不能说这术法没用吧,至少在某些情况下还是有些用处的。 黎诚环绕看了大厅一圈,没发现任何不对,耸耸肩没管二楼楼梯,反而找起了地下室。 如果这是养妖鬼的场,妖鬼喜阴而不喜阳,必然是埋在地下。 有技艺精湛的祝由科养鬼人,甚至能布局出极小范围的地府环境,让牛头马面们甚至以为地府仍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找了接近两个小时,黎诚终於在一间破落不堪的臥室里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入口隱藏在衣柜里,倒是没有什么机关,不过大概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了,机关已经失效了。 总之,那腐朽的衣柜露出了口头空洞洞的入口。 黎诚感觉里头刮来幽幽的风,思考片刻便迈步走了进去。 洞里很黑,但是得益於內煞给的强大五感,黎诚依旧能勉强看清四五米范围內的景象。 看上去像是个地窖,足足有三层。 第一层上堆满了破烂的橡木桶,大概是原来的主人储存红酒的位置,木架早就烂做一团,这一层的尽头有扇腐朽的木门,里头放著一小堆用来清理养护的工具,上头都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黎诚隨意翻了翻,没翻到什么东西,便接著往第二层走去。 第二层尚算空旷,也堆著许多腐朽的木架子。 看上去像是堆积蔬菜的地窖,墙上有刻著英文字母,標註著这里放什么那里放什么。 第二层的布局和第一层差不多,尽头也有一间小房子,只是这房间连门都已经塌了, 里头只摆看一块瞧上去有些老旧的罗盘。 罗盘? 黎诚心念一动,走上前去仔细瞧著这罗盘,只见这罗盘四四方方,中间放著一个纯黑色的铁勺,上头也落了不少灰尘。 歷史碎屑罕见地给出了信息。 “阴司南·五官王吕:乙级歷史异物,曾经地府尚有尽头,固阴天子叱令十殿阎罗王各镇一方,以阴司南指引,指引各阎罗所在方向,此物指五官王吕。可交换探索点500 点。” 黎诚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他惊了一惊,发现此物竟没有实体,大概也是为何这些年没有被误入此处的人拿走的原因。 但黎诚自有办法,运起完顏睦特曾经施展过的触鬼之术,一把抓住这玩意。 这玩意立刻化为鬼雾,落入黎诚身体里,和释子呆在一起。 释子两眼放光,张嘴又要啃,却被了牙,嗷惨叫起来。 黎诚翻了个白眼,在心底道:“叫你吃上癮了?” 释子冷哼一声不说话。 站在房门前的黎诚沉思片刻,翻手一摆,那阴司南又出现在他手里,黑铁勺摇摇晃晃一摆,指向第三层的入口。 黎诚悚然一惊,试探性往旁边走了两步,可这勺子微微旋转,仍旧牢牢指向第三层的入口处。 黎诚头皮发麻,想到方才歷史碎屑对这玩意的评价,不由得心生退意。 “指引各阎罗所在方向,此物指五官王吕。” 难道十殿阎罗里的五官王还未死? 想到这里,黎诚不再犹豫,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可刚刚迈出几步,忽然心尺一震,宛如拨云见日,黎诚惊出一身冷汁。 只见自己站在第三层入口处,再往前迈一步就走了进去。 黎诚悚然,不再犹豫,立刻鼓起內煞,浑身血气冲天而起,殖装也隨之进入二阶段。 五感再度清晰许多,黎诚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激盪的尘埃。 他慢慢转身,刚抬起脚,心尺再度一震,只见面前又变成了向下的通道。 这时的黎诚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眯眼看了看漆黑的洞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里头阴风阵阵往外吹,让人本能觉察出不对。 但是却瞧不出半分异样。 黎诚冷哼一声,掏出司南,看著勺柄指著的方向,缓慢地抬脚朝著另一个方向后退。 可心尺再度一动! 黎诚感觉后脚塌了个空,立刻缩回了脚,再看阴司南,赫然指著自己身后! 只是一个抬头,面前的景色又截然不同,背后的入口仍旧阴风阵阵。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起了內煞的黎诚? 只见他眉头一竖,一捏阴司南,將它收入身体,单手一摆,抽出长刀,冷声道:“既要强请我,我就是赴一场鸿门宴又如何?!” “便来!” 说罢坚定地朝著第三层走去。 第299章 白骨 第299章 白骨 刚一踏上第三层的台阶,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黎诚脚底直衝天灵,但是体內的释子却忽然轻了一声,道:“这里,好舒服。” “像——回了家。” “家?” 黎诚一边思索著释子的意思,一边一步一步往下走著。 越走阴气越是浓烈,同时歷史碎屑也发出提示。 “您获得临时状態:阴气入体。” “因为您持有阴司判官果位,阴气入体对您无法造成额外影响。” 那些阴气涌进黎诚体內,反而让他精神一震,阴司判官令在越来越浓郁的阴气里浮沉,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味。 走到第三层门前,黎诚握住已经腐朽的门把手,缓缓把门推开。 一阵阴风吹了出来,黎诚看著里头的景象,瞳孔猛地一缩。 里头不比外头的黑暗,反而有著光亮。 光亮来源於头顶悬著的一颗太阳似的光球,不过巴掌大小,悬在天空中散发著微微的光,缓慢地巡游著,时不时喷洒出些黑色的什么东西。 整个空间和第一第二层差不多大,地上密密麻麻蠕动著细小的黑点,就是刚才那光球喷出的东西,看上去像什么虫子。 可是细细看去,那地上的黑点竟都有头有脸有著四肢,仿若人形,佝僂著身子齐刷刷往前走著。 墙上掛满了只有米粒般大小的棺材,四面墙壁都是,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是.”黎诚挑了挑眉,抬脚走了进去。 一脚踩下,无数人型的黑点都尖叫著四散开来,没能躲开的就被黎诚一脚踩得爆散开,逸散开的魂灵又融入这这方天地, 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这些黑点小人,发现他们只有两种,一种男人,一种女人,容貌完全一致,皆赤身裸体,向前慢悠悠行走。 自的地是这层地下室的深处, 黎诚看了一眼身后,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黑点再度凝结,黎诚皱了皱眉,这绝无可能是人的魂灵。 根据祝由术记载,分割人的魂灵一次就够要命,两次必死,更湟论分成这么细小的碎块。 甚至还能保持人型。 黎诚沉吟片刻,又看了看墙上的那些棺材。 只见棺材都紧紧闭合著,黎诚伸出手扣下来一个,小心翼翼把棺材掀开,只见里头躺著的也是地上那些相同的小人,不过里头躺著的小人穿著阴气化成的衣服。 棺材一打开,立刻就开始慢悠悠化为阴气飞散融入这个世界。 黎诚思索一会儿,没从记忆里找到什么对应的线索,便继续迈步向里头走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要看看这尽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刚走了两步,天上那光球恰巧慢悠悠飘到他的头顶,黎诚顺势伸手去拿,很轻易就將它捞到手中。 轻轻捏了捏,这光球再次爆散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黑点,黎诚眯眼看去,发现这光球生出的黑点正是脚底下那些数不胜数的人形。 “分魂器:某人铸造的用以分割灵魂重塑魂力的器具。” 这光球似是想要挣脱黎诚的束缚,微微动了动,可黎诚力气何等骇人,光球压根动弹不得。 而后就见这光球像个气球一样在黎诚手中爆开化为气雾,很快又在另一处重新聚合。 黎诚確定了它的作用,不再管它,继续迈步向前,借著光球的微光看见尽头那间小房间內似乎有著什么东西。 他眯了眯眼,带著些警惕意味走上前去,只见一道披著奢华至极的金缕玉衣的户体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尸体大概和黎诚差不多大小,盘膝坐在地上,低著头,头顶戴著奢华的冠冕。 说是户体其实並不合適,更恰当地说应当是一具髏,上头一点血肉也不见,光滑宛如白玉。 黎诚皱了皱眉,没有贸然去碰它。 他瞧见地上那些黑点人类聚拢在这骸骨的脚下,三五成群扭动著身体,黎诚细细观察了一番,觉察出这些小人居然是在跳舞。 东北有所谓跳大神,中国古代的巫祝也认为舞蹈有沟通神明的作用,祝由术中也写过,最初的护法神就是通过舞蹈进行沟通。 《说文解字》中说:“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这就是说,巫是以舞来交通人神关係的。 《书经·伊训》中也有“敢有恆舞於宫,酣歌於室,时谓巫风”的记敘。这一切都表明巫是跳舞或歌唱来达到“交通人神”的目的。 但是黎诚却感觉到一阵荒谬。 他再次仔细端详著这白骨,作为“神”被沟通的是一具白骨,而作为“巫现”进行祭祀的是一群不能称为人的魂灵。 这样的祭祀能沟通到谁呢?最有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是很诡异地,那些小人舞蹈一结束,就立刻化为阴气涌进这白骨体內,而后再度涌出,回归这片天地,等待著分魂器的再度製造。 他有了些想法,抬手取出阴司南,发现这阴司南果然指向这具骸骨。 黎诚心念一动,歷史碎屑同时也给出了信息。 “姓名:五官王吕” “状態:???” 黎诚惊了惊,歷史碎屑给出物品信息和人物信息截然不同,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直接说明这具骸骨是活的! 它认为这是一个人! 黎诚眉头紧锁,绕著这白骨转了两圈,再仔细瞧了瞧,又发现了些许不对。 那些涌进白骨体內的阴气略微减少了一丝,极其容易忽略的一丝。 这白骨在吸收这些小人的灵魂! 想到这里,黎诚忽然察觉到了些不对,这个系统密闭性做得再好,也还是会向外逸散阴气,而且这白骨能吸收部分灵魂。 它是怎么做到循环往復不休永存的? 就像一条河,你看它奔涌不息,东流入海,可其源头必然有著源源不断的补充才能达成这种循环。 这地方补充损耗的魂灵从何而来? 想到这里,黎诚觉察出不对,这小空间必有补充灵魂的办法,这大概也是为何这宅子周围没有任何生命的缘故! 它们全都被勾出魂魄进入这循环中了! 也正是这一刻,黎诚听见来路的台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回来了。 第300章 牛头 第300章 牛头 黎诚屏气凝神,缓缓抽出古苗刀,眯眼瞧著来时的路,时刻准备出手。 终於,近了,又近了,黎诚终於瞧见了来者。 看上去和当初斩鬼卫驱使的牛头类似,顶著个巨大的牛脑袋,手里提著锁链,部分锁链绑在人身上。 身上疤痕累累,腰间还繫著一块令牌。 令牌? 黎诚眯眼看去,看见令牌上头两个大字一阴使! 根据完顏睦特对地府的描述,行走人间的阴司大致可分为两脉。 一脉以无常、判官、功曹三级拾级而上,往后便是耳熟能详的十殿阎罗。 这一脉更偏文官掌权一脉,受令者往往是活人或者护法神。 而一脉以鬼差、阴使、阴將师为一脉,大多是受封的妖鬼,论地位连最低的无常也比不上,基本只是打手。 但是完顏睦特也提过,自从地府崩塌以后,这世间几乎没有鬼差阴使了! 无他,这类小鬼的阴司令是一人一令,人死令消,没有二次利用的说法。 若要生鬼差、阴使、阴將师令,要持无常以上阴司果位者以自身果位神通凝成,代价不小。 常人便是受令都要折寿,若要敕封鬼差、阴使、阴將帅,估摸著刚刚敕封几个人命就没了。 这牛头妖鬼若是阴使,必然有人敕封! 在黎诚思索之时,那牛头也看见了黎诚,不同於斩鬼卫所持有的那些愚笨的牛头妖鬼,面前这牛头妖鬼先是愣了愣,警惕了一瞬,忽然又跪下来叩首道:“见过判官大人!” 黎诚眉头一挑,缓缓收刀,便端著架子皱眉问道:“我路过此处,不知这里是谁布置的东西?” 那牛头妖鬼一五一十道:“是我家大人布置的『小阴曹”,教我守候在此,候著那具尸骨。” 黎诚冷哼一声,道:“我路过此地,却被幻术迷了眼,教我几次三番进来,你可知道是何人作票?” “幻术?”牛头挠了挠脑袋,显出几分憨厚来:“除我以外,此地该再无其他妖鬼才是·” 黎诚下意识想要看这妖鬼的表情判断它有没有撒谎,只看到一张憨厚的牛脸,不由得嘆了口气,对动物侧写还是有些太滑稽了— “你家大人是谁?” 牛头继续道:“判官大人,我家大人为秦广王手下六案功曹之一,名唤————听碧·劳伦斯?” 劳伦斯·· 果然是叛逃往英国的劳伦斯那一脉的人。 黎诚心底微微嘆了口气,他不太愿意和劳伦斯家的人对上,毕竟祝由科的手段奇诡, 背后还站看那位叛逃的大祝由。 想到这里,黎诚忽然心念一动,想到了之前被掳走的那个叫“西斯弗莱”的年轻人。 他也是劳伦斯家族的人,不知和这有没有关係。 “你认得西斯弗莱吗?”黎诚权衡再三,最后还是淡淡问道。 “认得,认得!” 牛头妖鬼顿时来了精神,忙道:“我接前人的班,在这里十年,从大人派来的人口中曾听到过他的名字。” “这里每年会来人?”黎诚挑了挑眉。 “对,每次来都会改良一番小阴曹,怪我愚钝,看不懂他们的术法,若不是因此,只怕早封了阴將帅,不必留在这做些苦活——.” 牛头妖鬼委屈巴巴地甩了甩头,道:“算算时间,大概前些日子就该到了也不知为何此番晚了这么久” 黎诚心念一动,对整件事的想法逐渐清晰。 这里被劳伦斯布置了所谓的“小阴曹”,用来祭拜或者说復活五官王吕,黎诚更倾向后者,毕竟歷史碎屑检测出那具户骨是个活著的玩意。 牛头妖鬼说经常会有人来这里,西斯弗莱或许就是这一次来这边修復小阴曹的劳伦斯。 但是西斯弗莱被赛抓走了,生死未下。 而牛头妖鬼的顶头上司是一个名叫“碧”的劳伦斯,持有阴司功曹果位。 能知道这个地点,那个图谋卡萝尔所搜寻的小阴天子残骸的家族必然就是劳伦斯家族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於,为什么僱主会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 黎诚有些不明白,像这种地方不应该藏起来吗?最好是任何人也不能告诉。 除非那人根本不会露面! 黎诚脑中千迴百转,立刻就有了新的猜想。 如果他根本不出场,只要墨兰带著小阴天子残骸来到这里,就会触发什么效果。 比如也会陷入幻术,被引到第三层地下室。 而自己和墨兰的相同点大概就是同样接触过小阴天子之臂! 但是自己的小阴天子之臂放在私人空间里,又没办法触发这小阴曹进一步的动作。 想到这里,黎诚捏了一把汗,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手里有一部分小阴天子残骸的事实了。 行者的私人空间完全隔绝外物,黎诚还从没见过土著能绕过行者权限把什么东西从私人空间里掏出来。 想到这里,黎诚略微定了定心。 牛头挠了挠头,道:“判官大人您请自便,我要补充小阴曹的魂灵了。” 说完一拉手上的锁链,黎诚瞧见锁链上串著一群年迈的老人,有男有女,都浑浑噩噩张著嘴,两眼泛白,飘在半空中。 那天上泛光的小光球立刻飘了过来,牛头开始唱起了经文。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眾生,得离於迷途—” ““.—.还將上天烈,以制九天魂,救苦诸妙神,善见救苦时.—” 一边唱著,一边把那些鬼魂往小光球里引导。 黎诚对经文没什么研究,听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你来—” 他眉头一皱,似是听见了什么声音。 “来我身旁——” 黎诚確定自己一定听到了什么,募然扭头看向五官王吕的方向,慢慢走过去,听见后头牛头妖鬼焦急的呼喝:“判官大人,不可!” 情急之下,牛头妖鬼甩出锁链,一把勾住黎诚肩膀,想要將他拉將回来。 只是黎诚心尺一震,判官令一现,那牛头立刻怪叫一声,跪在地上哀豪。 黎诚皱著眉走到这骸骨近前,只见面前的骸骨忽然抬起了头同他对视,黑漆漆的眼眶里,仿佛深渊! 第301章 以物换物的交易 第301章 以物换物的交易 黎诚和这白骨对视,募然天旋地转,眩晕间却瞧见心尺巍然不动。 只见它微微一震,要將黎诚从这眩晕中唤醒。 “喉—” 听见一声嘆息,黎诚双眼回归清明。 他回过神来,觉察出那骸骨仍旧低著头,似乎方才的声音与抬头都是自己的幻觉。 黎诚略微有些惊疑不定,后头的牛头妖鬼忙上前来,道:“判官大人,此乃五官王在上,不可越呀!” 看见黎诚並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牛头妖鬼才微微鬆了口气。 黎诚皱了皱眉,耳中忽然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同我一敘” 这次心尺又要再动,黎诚心念一动,按下它的发作,只见面前这骸骨瞬息间生出蓬勃的血肉,仅仅几个呼吸就变成了一个丰神俊逸的男子。 连耳长鬢,头戴方冠,身穿长袍,瞧上去似是个道人模样。 他抖落抖落身上的灰尘,漂浮著站起身来,挥挥手,这逼仄的地下室空间瞬息变幻, 成为了一片沃土草原。 虽然知晓这是幻觉,黎诚仍旧感觉到天上太阳毒辣,拂面的微风带著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那丰神俊逸的男子拱手同黎诚作揖,笑道:“我为十殿阎罗五官王,本不该同你一个小小判官作揖,但斯人已去,唯独剩下一点残魂,你又是天外来客,且以礼待之。” 黎诚皱了皱眉,也礼貌拱手道:“你知我的来歷?” 男子笑道:“古有云:『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你等不在宇宙之间,俯仰不见太虚,我谈何知来歷?” “不过是见了几位你的同类,知晓你们的存在罢了。” 黎诚微微鬆了口气,道:“阁下几次三番以幻术诱我入此地,是何缘由?若不说个明白,休怪我无礼了!” 说到后头,虽然声音口气仍礼礼貌貌,其间却透出几分煞气。 “此番无礼,实乃无奈之举。”那男子嘆道:“阁下身上有新阴天子之气,实在好奇,想见一见罢了。” 黎诚听出来这男人口中的“新阴天子”大概就是“小阴天子”,明白果然是那残肢惹来的祸患。 他不为所动,直愣愣盯著这男人,也不说话。 “唉——” 男人哑然失笑,看出黎诚懒得和他客套,便嘆了一声道:“..——-那我便直言罢,阁下拒了新阴天子之传承,为何要占著这残肢呢?” “於我有用。”黎诚摊手頜首道:“五官王何等人物,总不至於要与我撕破脸皮巧取豪夺罢?” “我非奉承,亦非虚言,此刻的我大概並非你的对手。”男人只是嘆道:“阁下心头那尺当真骇人,破妄定心,几次三番破我幻象。” 黎诚面无表情,淡淡道:“如果只是说这般言语,那便放我离去吧。” “莫急,莫急。” 男人明显有些无奈了,嘆道:“我有三物之一来换你残骸,你待如何?” “哦?”黎诚眉头一挑:“说来听听。” 这小阴天子之臂对他而言不过是殖装研究的道具,现在自己有了群智阵列,这倒也不是非要不可的东西。 它的最大价值应该在於那小阴天子的传承,“小阴天子血脉”对自己体质的增强在自已取得內煞之后不过聊胜於无,血身法相的状態更是排斥任何其他效果,没什么用。 虽然服百鬼的“小阴天子之威”挺好用的,毕竟当初的金色珍珠號上的群智阵列在它面前立刻就成了哑巴,对敌也颇有作用,能直接將对方的妖鬼无效一一当然,自己的也会无效,有利有弊。 更別提那个“神鬼之敌”,那些杀死小阴天子的神鬼仍旧在追猎继承他意志重建地府的人,自己平白无故树了敌。 如果男人给的筹码合適,自己就是换了又如何? 见黎诚鬆口,这男人挥挥手,面前显出三十六本金灿灿的书籍。 只听得他道:“其一为祝由妙法,学了赶鬼驱神,神鬼无禁,如何?” 黎诚哑然失笑,道:“请神送神,驱鬼唤鬼之法我早已明了。” 心神一动,完顏睦特交给他的那些书籍立刻浮现在这幻境中。 男人轻了一声,挥手招来那些书籍,大致看了两眼,笑道:“不错,不错,法门都传下去了,后人倒也不糟。” “只是你这法门中缺了一本,你可知?” 黎诚眉头一挑,道:“曾听先人说过,的確有人言其过於邪毒,曾焚其中一本,令其不可传世。”“ 男人挥挥手,一本书落到黎诚面前:“他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此法剑走偏锋,確易走火入魔。” 黎诚定晴一看,看见上头书名只是一个单字一一《我》,看不出什么內容。 我? 黎诚挑了挑眉,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 男人笑道:“既如此,这单一本大概是换不了你的残肢了,便作为添头加在后两者之上,如何?” 黎诚頜首道:“好。” “这第二项,大概是你们这类人最感兴趣的东西。” “说来听听。” 见他这样说,黎诚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一一行者最感兴趣的东西? “你们將它称之为—根源性。” 黎诚悚然一惊,皱眉问道:“何物?” 男人挥挥手,周围那些漂浮著的书籍一散而开,天上太阳缓缓熄灭。 黎诚悚然望去,只见天地浮沉,日月无光,一只大手遥遥恍若天外指了过来。 此刻的黎诚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站著许多长袍戴冠之人,上衣下裳,都惊恐地看著天上落下的手指。 就在这时,与这环境截然不同的诵乐声响起,一只生著翅膀的长龙自从天外落下,咬向那巨大的手指。 似乎有人轻了一声,那手指微微顿了顿,隨后仍旧坚定地朝著这方天地按了下来。 最前头有人高呼起来,黎诚听不懂,但是却理会到了他在喊什么。 “皆退!皆退!” 而后那人怒火满腔,愤怒地吼了两声,举起手中大斧指天怒道:“帝曾囊血射天,不曾见天有二言,我不惧你!” 而后九尊巨鼎自身后飞出,颇有些不自量力地飞向天穹。 上头的手指与那有翼飞龙缠斗一会儿,忽然又有第三方加入了战局,万千纸人从天穹落下,托起那有翼飞龙。 那巨指终於落下,点在飞起的九鼎上,九鼎即刻化为点点碎片,飞射向四周。 不消片刻,纸人、有翼飞龙、巨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那个人两眼茫然,看著风平浪静的天穹,陷入了迷茫。 似乎那指头一开始的目標就不是他,而是这九鼎。 “这是” 黎诚扭头看向一旁的五官王,挑了挑眉, “他是商朝第二十八任帝,帝托,祭名文丁,这是他许多年前所经歷的一天。” “他同时也是这一代的阴天子。”五官王道,言语中颇有感慨:“天穹上的那三个人—大概都是你的同类,只是他们的强大有些让人难以想像。” “很久以前有你一位同伴也看过这段记忆,他称呼那三位为一一裁定者。” “裁定者——”黎诚眯了眯眼,琢磨了一会儿。 “这段回忆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无任何人敢出头,只有作为阴天子,也作为帝的文丁敢站出来反抗。” “被那裁定者点碎的九鼎,不仅是王权的象徵,其本身更是地府的维稳基石,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根源性”。” 五官王悠悠道:“但是九鼎被那一指点碎了,九鼎的碎片四散开来,原本被地府约束的神魂妖鬼再度肆虐九州。” “不,不仅九州,九鼎的碎片现在大概已经流传到了整个世界里,甚至还被你的同伴带走了不少。”五官王摇了摇头:“所以后来人想要重建地府只能另闢蹊径,重铸九鼎已经行不通了。” 他挥挥手,一块巴掌大的碎片落在黎诚面前。 “我用这个,交换你的阴天子残骸,如何?” 黎诚眉头紧锁,说实话,他现在心里很动摇。 小阴天子之臂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死去的人的户体,就算其中有著小阴天子的传承, 可自己拿了就得留在这重异常歷史里,对自己全然无用。 “说说第三个吧。”黎诚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想听完了再做决定。” “好吧。” 五官王挥挥手,周围景色消散,再度变回一开始二人交谈的草原。 “这第三物嘛——”五官王摊摊手,道:“是一个地点。” “地点?” “对。”五官王见黎诚一脸困惑,继续道:“不知你可有听过新阴天子的平生歌?” “倒是有听过。” 黎诚回忆了一番,在得到小阴天子之臂的时候的確有听见些低吟浅唱,唱的是这小阴天子的一声。 “正所谓『天地不生新阴天,百代凡人出一愿。山中悟道定恆业,跪拜十载求太玄。』”五官王嘆了口气,道:“自从九鼎碎后,地府眾虽一直在收集九鼎碎片,但终究没能在地府崩塌前集齐。” “后来商王朝也崩塌了,被周取而代之。” “之后多少年,从商周到春秋,从战国到楚汉,地府眾因为失去了地府这容身之所, 消散的消散,沉眠的沉眠。” “天下再也没有了阴天子,凡人被妖魔鬼怪困恼多少年,直到隋朝,有位道观里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五官王的语气中带著些感慨:“谁也不曾料到,这道士下山五载,降魔除妖终究还是回了道观,定下宏愿,定要这人间妖鬼授首。” “他山中悟道,在神像前跪拜十载,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太玄不解人间意,又往蓬莱求鬼仙。』,没有得到答案的他凭著古籍中记载的只言片语独自出海,去寻所谓的“仙”。” “他找到了?” 听到这里,黎诚挑了挑眉。 “对。”五官王点了点头:“所谓鬼仙,后来人眾说纷,有人说它是继承了九鼎碎片的妖鬼,有人说它是歷任阴天子聚拢的残魂,不一而足。” “你认为呢?”黎诚想了想,问道:“你认为它是什么?” “我?”五官王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我只是猜测。” 他看著黎诚,神色严肃:“我认为它是和你一样的人一一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或许也是行者么? 五官王接著说:“无论它是谁,总之,它向那时已经三十来岁的道人传下了祝由术, 也就是之前你看到的那些书籍。” “也就是那时候起,有了护法神一说。” 也就是说面前的五官王,其实是妖鬼。 “然后就是——始悟今载便已劫” 五官王没多理会黎诚的反应,嘆了口气,接著说:“道人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劫数,自己若要完成自己的期望必须经歷的劫数。” “他当然可以退缩,继续当他的小道土,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迎接了他的使命。” “槛槛楼楼我当立,四方皆跪小阴天”黎诚声音略微动容:“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他要成为新的阴天子!” “是。” 五官王拂袖看向苍穹,面色有些帐然:“只可惜—?阴天只见人叩首,不见鬼怪能伏研。” “他得到了人的欢迎,甚至皇帝也愿意举国助他。” “可是在失去地府后,十大阎罗最后只有三个能保留最初的神志,其他人吃了经歷过太多凡尘琐事的妖鬼维持自己的生机,性情已经变得和原来截然不同了。” “最后也只有一殿秦广王、五殿阎罗王,和我四殿五官王,愿意跟著他重建地府。” “其他七个——”黎诚眯了眯眼:“都——— “不怪他们。”五官王嘆了口气:“他们不愿沉睡,要守候无了地府的人间,就不得不吞吃妖鬼补充己身,吞吃得多了,迷失也在所难免。” 黎诚打定主意,以后释子不能再吃任何不乾净的东西! 这也是为何护法神不再吃妖鬼,而是吞吃还活著的人的信仰供奉的缘故, “最后,七阎罗与我等击於东海,阴天子死,我因和他们有旧,他们尚且留了我一丝残魂。” 五官王声音中满是苦涩。 “—还不如杀了我等,教我追隨新阴天子去了吧。”说到这里,五官王双眼竟情不自禁泛红:“在他们眼中,他永远是小阴天子,是一个有名无实的道士,可在我们眼里, 他是就是新阴天子!” “征伐论战数百载,终究魂灵散此间——”黎诚沉默半响,摇摇头嘆道:“后人若解祝由意,且道人间不由天—果真是不甘啊” 片刻后,五官王调整好情绪,看向黎诚:“这第三物——“ “便是蓬莱鬼仙之处。” 第302章 九鼎 第302章 九鼎 “你选吧。” 五官王摆摆手,那一片残破的青铜器碎片与一张捲轴一左一右静静飘著,他頜首看向黎诚,等待著他的选择。 黎诚却没急著给出自己的选择,摸了摸下巴,忽得又问道:“你怎么推荐?” “我?” 五官王哑然失笑,想了想道:“若是以你自身出发,我更推荐你选这根源性,毕竟你们这类人总有办法利用上。”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就算自己拿这根源性没什么用,去换探索点也是极好的。 “可若是更有野心,愿意冒险,我觉得去见见那鬼仙才是大道。” “你见过鬼仙?” “没有。”五官王摇了摇头:“鬼仙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黎诚摇了摇头,道:“那它大概也不会见我吧。 倒不是黎诚自谦,只是这鬼仙实在没有理由见自己,想要从它手里拿到好处,那无异於赌博。 就算它真是行者又如何?是同僚就一定要互相帮助?如果彼此主见不一,不背后捅刀子就烧高香了。 “那鬼仙传下祝由术,大概是被曾经的小阴天子” “新阴天子。”五官王纠正道。 “好吧,新阴天子。”黎诚耸耸肩:“被新阴天子救世的愿望所打动,才愿意帮他, 我可没有这种雄心壮志。” 这样看来,至少这鬼仙的道德观应该是符合大眾理念的,倒是不用担心它是什么超级恶人。 五官王微微頷首:“那你是要这根源性了?” 他微微推手,只见那青铜器碎块飘到黎诚面前, 黎诚仔细端详一番,这是一尊四方鼎的碎片,是一个角落的一部分,上头刻画著鱼虫鸟兽,铜绿如同岁月的印记,一层层地覆盖在鼎片之上,从深绿到浅绿,色彩斑斕却又均匀细腻,精美无匹。 但他仍旧摆摆手,道:“现在我不换。” “你不换?” 五官王憎了一瞬,心想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最后不换?莫不是在消遣我?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他耐下性子,又问道:“为何?是对交换的东西不满吗?”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根源性我的確需要,我们之间这类东西也的確紧俏,若单单是为了它的价值,我没有理由不换。” “那为何?”五官王满脸困惑。 黎诚缓缓嘆了口气,道:“说来不怕你嘲笑,我留著这小阴天子———— “新。”五官王再度开口打断,似乎这个名字对他而言颇为重要。 黎诚暗自记下,只好又改口道:“我留著这新阴天子残躯,倒还有些作用。” “莫不是为你这身上披著的奇怪甲胃?” 五官王仅仅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摆摆手道:“我能瞧出这甲胃是研究新阴天子户骸上所修的《我》经所得的產物,你若得了完整的经文,更易琢磨。” 黎诚眉头一挑:“哦?” 五官王冲他眨眨眼,笑道:“还有什么担忧,一併说了吧。” “倒是没有其他担忧了。”黎诚笑了笑,沉吟片刻,招手道:“那我便换那碎鼎吧。 ”” 总归是要落袋为安才好,至於那鬼仙黎诚只是好奇它的身份,对它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而后黎诚只觉两眼一晕,心尺的震动慢慢平息,他发觉自己仍旧站在那骸骨前,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幻觉。 那牛头仍旧紧张地站在他的身旁,似乎方才那么长的一段谈话,也不过只是瞬息。 黎诚摇摇头笑笑,单手一翻,只见整个空间里的阴气顿时暴动起来,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人尖叫著四散逃开,墙壁上的棺材啪嗒啪嗒全打开了。 里头穿著衣服明显比地下那些小人高级的穿衣小人在棺材里直身而起,五体投地跪了下来,朝著黎诚的方向连连即首。 那一截断手从黎诚手中缓缓升起,正是他所得的小阴天子之臂! 黎诚注视著那断手,只见它缓缓脱开自己的手,慢慢飘向那骸骨,最后缩小落进骸骨的眼眶中,再不见踪影。 “——善。” 五官王满意地道了句。 而后不等黎诚催促,骸骨的另一个眼眶里,慢慢飘飞出一件巴掌大的青铜碎块,上头覆盖著厚厚的铜绿,瞧上去和幻境中所见別无二致,古朴无比。 “你且拿好。” 这青铜碎缓缓落到黎诚手中,黎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一旁的牛头妖鬼像鬼迷心窍般凑上前来,伸手去捉那青铜碎片。 黎诚皱了皱眉,眉心弹出判官令一震,將那牛头妖鬼震退几步。 “哇呀!” 牛头妖鬼恍若回过神来,摇晃脑袋骇得不行,连连叩首求饶:“判官大人!我非有意偕越!只是见了此物失了神志,方才只觉这玩意好似这是我心尖尖上的肉一样。” 黎诚也不恼,伸手捉住那青铜块,牛头妖鬼会有这样的反应倒也不奇怪,毕竟是曾经地府的基石之一。 他听著耳中传来的歷史碎屑的提示音,眉头一挑,果然是根源性的东西。 “九鼎碎片·充:???” “类型:唯一性歷史异物。”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获取了唯一性歷史异物,您开启了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 “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重铸九鼎。” “完成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后,您可以选择从主干歷史剥离该异常歷史。” “或者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请提升权限后获取该消息。” “当有行者完成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並剥离该重歷史后,此后该重歷史將与主干歷史分离,未获得该歷史基础行走资格的行者將无法通过正常途径进入。” “目前获取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唯一性歷史遗物的行者总数:75人。” “目前您在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完成度:1.322%。” “目前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核心目標最高完成度:87.018%。” 黎诚看到这个数字,幢孔猛地一缩。 87.018%! 接近九成! 这重异常歷史的九鼎,居然已经被一个人集齐了九成! 黎诚看向自己手中的青铜碎块,只觉这是块烫手山芋。 那个集齐了近九成根源性的傢伙绝对还在收集九鼎碎片,自己千万得要藏好了,可不能像蛋尤遗骨一样动不动就拿出来用。 黎诚稍微有些牙疼,他原来想著摆脱新阴天子自带的那个词条“神鬼之敌”,没想到来了个更劲爆的玩意。 但现在交易已经达成,黎诚也不好多说什么,连这九鼎碎片的功效都没来得及看,自认倒霉般翻手將青铜碎块丟到私人空间里。 “接下来,我念,你听。” 之前縹緲的声音再度传来,黎诚微微合眼,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像烙印在他脑海里一样响起。 “我经,亦称唯我经、释我经、释鬼经———” 洋洋洒洒的古文飘进黎诚的脑海里,他对祝由这方面真没什么天赋,听了后半又疑了前半,最后还是死记硬背把它背了下来。 虽然不求甚解,但是好列从零开始过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这是个什么玩意。 看完后只觉之前那位祝由把它烧了还真不冤枉。 一所谓天地生灵,死而不散,聚拢是为妖鬼。 妖鬼与人殊途,地府管制之。 后来九鼎碎地府崩,很是动乱了一段时间。 隋朝年间新阴天子出世,自海外鬼仙处得祝由术,聚拢了试图重建地府的地府眾,这也是祝由科最早的雏形。 而这新阴天子,既不驱使妖鬼,也不奉养护法神,缘何能与那七殿阎罗相抗? 答案便在这《我》经上。 此经不修妖鬼,不修护法,只修己身。 又或者说,既修妖鬼,也修护法,匯聚於已身。 以人身铸鬼神,將自己成亦人亦鬼亦神、却又非人非鬼非神的存在! 以此同时窥得“祝”、“咒”二法平衡。 但仅仅到此还称不得伤天害理,最多为了力量把自己变成怪物。 《我》经的残酷之处,又或者神妙之处,在於后头將自己转成非人非鬼非神的存在后,“鬼”需百日吃一神,“神”需一日食一人,“人”需一日吞百鬼。 更往前走,当“我”的力量越发壮大,所需食者更多;食者越多,力量越发壮大。 所需食的数量更是以十倍百倍千倍上涨! 若最后无物可食,“自我”便会吞食“自我”。 “鬼”吃“神”、“神”食“人”、“人”吞“鬼”! 黎诚眉心隱隱有些发痛,明白了那位祝由为何要將这一卷焚毁。 这是比任何东西都可怖的取乱之术,是彻彻底底的灭世之卷。 试想若世间所有人都修这法,总归是为了决出一个胜者,为了得胜,唯有变得比別人更强,吃得更多! 最后的世界,会变成绝对的两级,修《我》经的人,和不修《我》经的牲畜。 是的,所有的人神鬼在《我》经的修炼者面前,仅仅只是牲畜,是他们维持生命的食材。 想到这里,黎诚陷入了沉默。 他看出来祝由科的困境了一一若將《我》经传世,就算祝由科再怎么严防死守,总有大白於天地的那一天,到那时生灵涂炭,人人都是血食。 吃到最后,就算最强的那个將其他敌手全杀了,如果他要活下去,他就不得不养人神鬼,而那些被养的人神鬼要达到供养最强者的平衡,它们的规模必然诞生新的《我》 经修习者。 甚至更糟,比起乱世,更恐怖的是一一族群已经不足以供养那个最强的《我》经修习者,他吃光了世上所有的人神鬼,再自己把自己吃掉。 这重歷史里,人类的戏份最后宣告终结,那是最终的灭世景象。 可若不传世《我》经,祝由科凭什么重建地府? 黎诚嘆了一口气,他反而有些敬佩那名焚毁了《我》经的大祝由了。 左边是千百万人重建地府的夙愿,可一著不慎便是深渊,到那时谈何重塑地府稳固人间,人间早已是炼狱! 右边是为苍生社稷背叛自己的身份,將祝由科最凶残也是最强大的手段亲自覆灭,至少保留一个或许不那么完美的人间。 黎诚嘆了口气,世间安有双全法,至少自己大概是做不到他所做的这些的。 他睁开眼,长吐口气,耳中又听见五官王的声音:“此法我既已传你,相信你对此法亦有了些许了解一一虽然你大概率知道这些,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一—” “我们猜测,你们所谓的裁定者既然会对九鼎出手,就证明他们对我们並非完全不加干涉。” “而他们的干涉必然有著他们的自的,但绝不会是简单的毁灭我们,否则早在数千年前,他们早有机会毁灭我们。” “若是《我》经泛滥,大概走不到最后一步,便会有你们的裁定者出手,將一切终结。” 黎诚心头一颤,眯了眯眼,觉得並非没有这个可能。 “今日同你一敘,我实在劳累得紧,你且去罢——— 说完再无声音。 黎诚看了看一旁瑟瑟发抖的牛头妖鬼,微微摇了摇头,走到出口处拾级而上,淡淡对后头的牛头妖鬼道:“我与五官王谈成了一笔交易,若旁人问起——“” “我必如实详述,弗敢乱言。” 牛头妖鬼连连即首。 黎诚点点头,飘然而去。 这次果然没再陷入那幻觉中,正常走出了这宅子。 黎诚无言回望一眼这外表破落不堪的屋子,感慨一声,顶著那红脖子的外貌离开了。 三层地下室里的骸骨微微动了动,五官王瞧著这手臂,沉默无言,最后只是胃嘆一声。 “新阴天子啊—你说叫我们不必为你的离去伤怀,你总会找到继承你志向的人”” 五官王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寂寥又悲哀:“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如果你那所谓的继承人还不出一个能真正继承你的傢伙一一我大概是没有缘分看见地府重建了吧。” 他將这手收好,忽得脸色变了变。 “不对——你的残魂——你——又找到继承人了?” 他面露狂喜,却又想起了什么,很快冷静下来,嘆了口气:“就是有又如何呢?继承你的后来人已经死了多少位了” “也罢,虽然不是一定能成,倒也算有了几分念想。” 第303章 裁定者的斗爭 第303章 裁定者的斗爭 “你这画的,我还颇有几分印象。” 孙潜接过黎诚手中凭记忆画出的素描,挑了挑眉。 黎诚的素描功底只能说一般,但是让人能看懂倒是没什么问题。 一离开那宅子,黎诚立刻马不停蹄来了孙潜这,在车上回忆著幻觉中的那三个裁定者,把那画面画了下来。 图上是腾飞的有翼长龙,宛如承天玉柱般的手指,还有那万万千千覆盖天穹托举长龙的纸人。 “哦?” 见孙潜知道这几位的来歷,黎诚心中稍喜,静静等著下文。 “这手指的主人是谁,我不甚明了,但另外两位我倒是能和你说道说道。” 孙潜把这张素描纸放在桌上,轻轻叩了叩桌面, “那有翼飞龙瞧著像龙,实际上並非龙,有翼无爪,名唤『克特萨尔科瓦特尔”,又名“库库尔坎』,是传说中的羽蛇神。” 黎诚微微吃了一惊,羽蛇神可绝非什么小神,它是阿兹特克神话中最重要的神祗的其中一位。 这种具有“生有羽毛的蛇”形象的神明最早出现在奥尔梅克文明中,並普遍见於中美洲文明的神话。 如果在以玛雅文明信仰为主体根源性的异常歷史里,必然和根源性有著千丝百缕的联繫。 但是想到驱使这位的背后人是裁定者,又释然了许多。 “驱使它的应当是裁定者『侍故事女所侍奉者”。” 黎诚面露困惑:“听上去像是一个描述,而非称號。” 孙潜耸了耸肩:“这位裁定者相当神秘,他的手下养了一大批行者,她们自称『侍故事女』,都是女性,行走在各重歷史里,只见证,不干涉。” “听著和笔者、观者有些像。” “还是有些差別的。”孙潜起身倒了杯茶,放在黎诚面前:“无论是笔者还是观者, 他们更注重的是“歷史』,而非“故事”。” “比如说一句『公將战,战於大泽,兵三日,死者万计”。”孙潜抿了抿茶水:“这是歷史。” “而侍故事女更喜欢跟在一个小卒身边,看他在大泽之战前的懦弱,在大泽之战中的恐惧,在大泽之战后的悲伤,或者看他在大泽之战中奋起又死去。” “至於大泽之战的意义,大泽之战的起因结果,侍故事女都不在乎。”孙潜眨眨眼道:“她们要的只是『故事”。” “大概理解了。” 黎诚也不是个蠢货,立刻就明白了歷史和故事的区別,点了点头。 “我们不知道侍故事女背后的那位叫什么,只用侍故事女所侍奉者指代,久而久之, 这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 孙潜指著羽蛇神额上的羽毛:“看这里,这是侍故事女的符號,她们身上总会带著这样的徽记。” 黎诚细细看去,发觉羽毛上画著一本翻开的书本,书页上一片空白。 “我从没有画过这个!” 黎诚悚然一惊,这张素描出自他的手,他明白自己绝对没有画这个符號。 “无论侍故事女以任何被记敘的载体出现在別的故事里,这个符號也必然出现。”孙潜耸耸肩:“如果你是用文字在和我描述,在我耳中我也会听见你描述这个符號。” “真是——·奇诡。” 黎诚感慨。 “这位羽蛇神是侍故事女的一员,能参与进这样的纷爭里,大概是根源性神了。” 孙潜感慨:“裁定者们暴露在裁定者以下行者眼中的斗爭相当罕见,能看到这些,你也算运气好了。” 黎诚点点头,把目光放在那些纷飞下来的纸人身上:“那这位呢?” “这位—— 孙潜笑了笑,道:“就比较有名了,是“仙”。” “就这一个字?”黎诚愣了愣,觉得这名字稍微有些太大眾化了。 “就叫仙。”孙潜笑了笑:“不是需要这个称號,而是这个称號属於。” “这位裁定者性情温和,长住於歷史狭间,如果你运气好,还能在歷史狭间里瞧见的宫殿。” “而且说个熟悉的,行者监察会的监察之眼就是这位的珍藏,据说是他了十几年才炼成的道具。” 黎诚忍不住道:“难道行者监察会背后站著的行者就是这位?” “不。”孙潜摇了摇头:“行者监察会背后站著的裁定者可多呢,所有裁定者都是行者监察会的后盾。” 黎诚瞭然:“但是行者监察会的地位肯定不及裁定者各自的心腹吧? “对。”孙潜笑了笑:“们只是需要这样一个组织存在,但是行者监察会在那些身后有裁定者的组织面前还是硬气的,毕竟所有裁定者都为它背书。” “我明白了。” 黎诚点了点头。 “水贴大王”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中国国內行者监察会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孙潜刚开口还想说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只见他全身猛地喷洒出雷霆般的符文,一剎那冲天而起。 黎诚悚然一惊,在一瞬间也亮出血身法相! 虽然那冲天而起的符文並未朝著黎诚而来,但那一瞬泄露出的威压还是让黎诚警惕地亮出了最强的底牌。 五米高的巨人站在房间里,望著冲天而起的孙潜,眼中满是茫然。 “这是——·怎么了?” 而此刻的孙潜早已经不见了踪跡。 黎诚耳中这才响起孙潜的声音:“我有急事,今日先至此,你先回去吧。” 摇摇头,孙潜如此大张旗鼓出门,他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答案。 最后的猎杀一一大概要开始了。 “北美负责人收到!” 孙潜身上卢恩符文明灭,穿行在云端,朝著既定的位置衝去。 “非洲负责人收到,我已抵达指定区域,时刻准备动手。” 听风客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亚洲负责人收到。” 说这话的人声音平静,好似机器。 军人。 如果黎诚在此,仅凭这一句话就能断定他的身份必是一位军人。 “南美负责人收到。” “南极洲负责人收到。” “欧洲负责人收到。” “大洋洲负责人收到。” “大清洗开始了。”孙潜道:“说说吧,是谁开启的紧急集合?” 第304章 大清洗 第304章 大清洗 “是我。” 最后响起的那个声音很沉稳:“我是大洋洲负责人。” 眾人皆听著,等待著大洋洲负责人的理由。 “事发突然,大洋洲边缘背叛行者清扫只达到三成,我所锁定的三个目標中有一个已经脱离这重歷史,第二个也要脱离,被我拦截了。” “我怀疑有部分人已经猜到了清扫行动,在分批次逃离这重歷史。” “我赞同大洋洲负责人的猜测。” 听风客忽然道:“非洲部分有两个主要目標,也有一个已经离开了。” “南美洲四个走了一个。”南美洲的负责人也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边这样呢。” “北美洲呢?” “我记得北美洲目標最多,怎么说?” 孙潜淡淡道:“不用猜了,就是有察觉,北美洲有十三个目標,一个也没离开,但是我破开樊笼的那一瞬间,十三人察觉到我的存在,同时准备脱离歷史。” 他冷冷一笑:“但是晚了!我已经联繫了一位裁定者的嫡系,上交了目標名单,目前这重歷史已被伟力锁死,目標上的人一个也走不了。” “诸位,开始清洗吧。” 孙潜朗声道:“大家也挺忙的,別浪费时间了。” 那边听风客的声音淡淡传来:“我已经开始了。” 刀光伴著嘶吼声响起,面前的女人知道此刻必须拼命了,身形一晃,化为大片大片的骸骨与涌动的尸骸浪潮。 “第二重歷史的东西呢?”听风客拔出第一把剑,插在地上:“一併使出来吧。” 那女人充耳不闻,巨大的骸骨坐上白骨王座,亡灵大军咆哮著朝听风客衝来。 “没有吗?真可惜。”听风客淡淡道:“那就吃我一剑。” 说罢,他身前浮现一件剑匣,顷刻间如莲般张开,每瓣瓣中都飞出一柄剑来。 他隨手握住一柄,在握住的那一瞬间,气势即刻为之一变。 “我有剑八百,请君一观之。”听风客淡然道:“此乃剑八百之围侯剑。” 所谓围侯,指的是跟隨汉高祖刘邦的西汉开国十八功候曲成侯虫达。 此人以剑术闻名,《论衡·別通》中曾经记载:“剑使之家,斗战必胜者,得曲城, 越女之学也。” 《贺若谊碑》亦曾言“襟神高亮,学剑曲城。” 若是黎诚在此,必能察觉听风客此刻的剑意转成了陌生的剑意,浑然不是他本人! 这並非简单的模仿,恍若曲成侯再世! 其他的剑没被选择,有些不满地绕著剑匣狂舞,而后刷拉拉落在周边,数百柄长剑绕著將这尸骸大军旋转。 听风客拔剑,曲成侯高歌,行者神剑指尸骸神! 法租界。 街上本来还面露微笑的男人脸色忽然变得惊骇无比,丟开一切朝著自己同伴的方向狂奔。 “该死!该死!”他有些茫然,脸上写满了恐惧:“不是说还有三天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清洗了?!” “该死!该死!” 明明是位均衡了人性与神性的存在,此刻却脸色煞白,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既来之,则安之。” 前行的拐弯处,一个穿著马褂的青年人走两步拦在他的面前。 青年人面色冷冽,让人看上一眼就好像想起了“钢铁”。 他的表情也坚硬得好像钢铁。 那青年人頜首看著面前慢慢停下脚步的敌人,用铁石般的声音道:“我是行者监察会中国分部,石子程。” “你因涉嫌危害人类罪、间谍罪、资敌罪、组织、领导、参加恐怖组织罪等七十二条重罪指控,我在此代表行者监察会宣布剥夺你的一切权利,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地格杀。” “选吧。” 慌乱的男人一咬牙,毫不理会面前的青年人说了什么就要发难。 谁不知道所谓的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条?像他们这种背叛了主干歷史的人,只要被捉住一定会死! 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眼中闪烁著漆黑的烈焰,怒喝一声:“暗黑天!” 预料之中的黑暗並未到来,方圆百里本该因他一言而化为纯粹漆黑的暗黑天才对。 在暗黑天里,万物都將化为无形,包括眼、耳、鼻、舌、身、意六欲。 就算对方是行者监察会的精锐,在暗黑天里,他也不认为自己毫无还手之力! 可面前的男人只是重重一握拳,道一声。 “子不语一” “怪!力!乱!神!” 那暗黑天立刻缩了回去,男人目瞪口呆。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石子程的拳头就已经到了。 “我不愿来此时间段的歷史,更不愿亲眼见著这般疮的大地,我若来此,必要改变些什么。” 石子程一边揍他一边冷声道:“可迫於职责我却不得出手,只能见这人吃人的旧社会还在把人变成鬼,心中鬱结憋了许久,就该拿你们这种人泄掉!” 这男人不知是不是被打得昏了头,居然脱口而出家乡话:“了!(你!)” “还他妈是个日本人!” 石子程眼晴一亮,手里拳头揍得更起劲了,几乎抢出了残影。 周围的民眾很快聚拢起来围观,好似这只是一场隨处可见的凡人斗殴。 荒凉的林子里,一个贼眉鼠眼的金髮男人有些慌乱地翻开面前的棺材,却瞧见里头空无一物。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却带著煞气的声音。 “你在找她?” 扑通一声,一个双眼瞪得老大的女人头颅落在他面前。 女人嘴角流著鲜血,两颗犬牙突出,外表好似神话中的吸血鬼。 “玛琳德?!” 贼眉鼠眼的金髮男人大骇,他知道玛琳德也是行者神,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 况且她还能化身万千蝙蝠,藏於阴影中,就是走了一只,也能再生。 男人立刻一个翻身,看见了身后的敌人。 那是怎样一个人? 身上飘荡著无数明灭的符文,两眼冒著淡金色的光芒,眉心裂开一道口子,里头飘著一枚六字大明咒文。 虽然不是眼睛,却好似无时无刻不在盯著他,在这眼神下,他感觉自己所有一切似乎都被看透了。 天眼通! 孙潜拖著一具无头女尸,身上乾乾净净,全然不像刚刚才经歷完一场大战。 他恍若神明般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看向贼眉鼠眼的金髮男人:“认识一下,我叫孙潜, 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毕竟我杀过至少二十五个背叛的行者神。” “你是第二十六,不—”孙潜淡淡道:“第二十七个。” 第305章 裂缝,降临 第305章 裂缝,降临 在那边如火如茶开始清洗背叛行者的时候,黎诚已经回到了卡斯特洛號上陷入了沉思如果孙潜完成了清洗,这七位带著使命进来的行者神必然也会参与进这次行走中。 根据之前听风客和孙潜所说,这七位行者神並不都隶属於行者监察会,至少其中听风客是类似“外聘”的行者。 那他们在结束清洗后,彼此之间是否会在这重歷史中开始竞爭? 这点尚且存疑,不过黎诚认为是必然。 无论是九鼎碎片、那四十九条小龙,价值都不小。 仅仅是小龙的一滴血,在歷史碎屑那边都卖一千探索点,一条完整的小龙大概也会是根源性异物。 黎诚走到卡斯特洛號上自己的房间,自从和卡萝尔確定了联姻,卡萝尔就在卡斯特洛號上为他留了一间臥室,隔壁就是卡萝尔的臥室。 他取出纸笔,腾出一面墙壁来,开始布设以往曾经使用过的线索墙。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面对多方势力角逐的时候他会將手头上所有的线索集中起来整体梳理一遍。 为了便於在脑海中將线索速记,他並不用文字或是单词来对线索进行记忆,而是用了口译中常用的速记符號。 即用一些约定俗成或是自创的符號代表某项线索、事件甚至一个可疑行为组。 虽然这个技巧往往只能临时性使用,但其速记的效果毋庸置疑。 在专业口译上常常也会有用到这个技巧,曾有口译员戏称自己的口译速记笔记睡前只有上帝和自己能看懂,一觉睡醒就只有上帝能看懂了。 黎诚使用这个技巧是因为一一他其实不是那种能在千百线索中找到关键线索的天才。 他的一切洞察能力都只是在绝境中逼出来的,对此他心里很有数,虽然他的侧写能达到歷史碎屑的认可,足足有化境99%,他也从未认为自己是个天才。 所以他会用一切办法提升自己思考的效率,以应对越来越复杂的局面。 在这之前,他压力最大的一个案子是两年前被称为“公路狂杀人案”的连环命案, 这个案子涉及美国的十三位地方议员,无论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都有参与其中,嫌疑人数以百计,死者近六十余人。 且社会影响巨大,杀人碎户拋户、区域性投毒、虐杀婴孩,无疑是在挑动任何人的心臟。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性作案,但黎诚用了十五天时间接近一百平米的证据墙得出结论 这是一起完全由单人实施的连环杀人案。 这起案件虽然被列为绝密封存,几乎不被大眾所知,但那时的老警长凭著这个案子的功劳很快有了新的更高级的警衔。 黎诚深吸口气,一边写一边把一个又一个符號钉在墙上。 后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黎诚头也没回,淡淡道:“我有大事要忙。”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不会再出门,墨兰那边的交易我已经解决了,吃的放门口就行。 ” “好。” 走进来的是卡萝尔,她一句废话也没问,甚至没问墨兰那边的交易为什么现在就解决了,只是頜首淡淡道:“我来告诉你一声,我们的婚礼定在五天后。” “嗯。” 黎诚闭上眼,身后传来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长吐口气,调整一番后猛地睁开眼:“那么,开始吧。” “背叛行者。” “绑架。” “各大家族的默认。” “小阴曹。” “劳伦斯。” “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干涉。” “四十九小龙。” “圣弗朗西斯科。” “赛。” “哈雷。” “裂颊。” “金色珍珠號。” “史提方。” “九鼎。” “大清国的裂分。” 十几个关键词落下,都是只有黎诚能看得懂的符號。 其中有抽象的也有一眼能看懂的,比如裂颊还算合理,黎诚画的符號是一个简笔画的朵,上面有张脸,一只眼晴哭一只眼晴笑。 但是比如“绑架”就没有这么形象了,黎诚隨便画了一团线团,象徵著那晚发生的绑架事件。 他看著墙壁上的线索,微微眯了眯眼,脑中千迴百转,开始头脑风暴起来。 头脑风暴並不需要什么逻辑,它只是一个思维启迪的过程,其间诸如“赛”与“劳伦斯”联手共同对抗“第二重异常歷史”这种抽象的可能性都会划过脑海,主打的就是一个万物皆有可能。 这当然不是黎诚要的,但它绝非没有意义,这一点灵感的火变成了新的关键词“大合作”出现在第二级的线索中,符號是一个抽象的反括號交叉。 谁和谁或许会是合作关係? 目前已知赛和第二重异常歷史必然有关,还有可能有谁? “各大家族的默认。” 黎诚眯了眯眼,各大家族会是合作关係吗?还是只是默许? 新的线索又出现了一一这次黎诚把它放到了一级线索里。 “罗德斯的三重分裂”,符號是三段不相连的线段。 罗德斯作为继承人的哈雷仍旧被送了出去,卡萝尔挟驯海级在圣弗朗西斯科独立,原家主重启废嗣將底牌押上战爭沙盘。 为什么? 黎诚死死盯著“哈雷”,勾出了第一根象徵著强关联的红线。 连接的对象是一—“第二重异常歷史”。 还有“裂颊”。 根据孙潜所说“裂颊会自动寄生到杀死它宿主的人体內,污染猎杀者的人格,让他往军国主义余孽的思维方式扭曲。” 接著是“各大家族的默认”和“第二重异常歷史” 很快,隨著黎诚的动作,整面墙壁宛如蜘蛛网般复杂多变,黎诚沉吟片刻,走到另一面墙边,以“第二重异常歷史”为核心,重新构筑了第二面线索墙。 除了极个別线索外,其他线索都与第二重异常歷史掛上了勾。 黎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曾经走过的女巫审判的那段歷史,钢铁的丛林摧毁了一切,难道第二重歷史想要洗劫这里? 合理。 黎诚眯了眯眼,玛夏那晚提起过赛想要她的殖装,而同样身为背叛行者的汤森也在接近班杰明。 “金色珍珠號”原本没有和“第二重异常歷史”掛鉤,现在也掛上了淡红色的线,这象徵著略低一层优先级的“可疑”。 “金色珍珠號和其他家族的区別—” 黎诚皱了皱眉,捂著嘴沉思。 黎诚想起自己手中的群智阵列,又想起前段时间班杰明对美国政府的服软,眼睛一亮。 “他的技术並未外泄!” 金色珍珠號下又多了一个新的標记,是一把简笔画的刀。 同时这把刀连接了金色珍珠號和第二重异常歷史。 “班杰明应该知道些什么,但他也不確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会叛逃。” 黎诚摸了摸下巴,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日本。” 黎诚隨便画了个圆,把纸条按在墙上,象徵著日本。 “我来这里的第一站就是日本,日本高层在几十年前被高天原渗透烂了,我在天守阁杀了一批,这次再来,其內部更倾向於三权分立,而非一家独大。” “也就是说,在第二重异常歷史的眼中,或者说在高天原的眼中,日本没有继续渗透谋夺的必要了。” 黎诚眯了眯眼:“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听风客和我的行为打乱了他们的布局谋划导致功亏一,要么一” “东西已经得手了。” “可是日本有什么好东西?”黎诚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真要说的话,明王赐下的鬼搬大鎧能算一件,可也就那样,根本不够看。” 黎诚脑中闪过那天夜里飞过日本上空的小龙。 “难道是根源性小龙?” “它飞的方向是一一大清。” “高天原的重心往大清国转移了?” 黎诚眼晴一亮,觉得並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只可惜如果涉及到大清国,那高天原眾人所谋夺的东西或许已经得手了。 大清內忧外患贏弱至极,现在都亡国了。 “当然,这只是猜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这方面的线索太少, 而且这次清洗后,这重歷史里的第二重异常歷史势力应当不足为惧—”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面色重又变得凝重起来。 “不对。” “那群日本人” 他再度將高天原的行为授了授,发现他们的行为与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谋划扯不上半毛钱关係,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自己似乎完全想歪了,如果將高天原的行动不纳入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行为中,似乎更加通顺。 “如果第二重异常歷史不在意高天原找的东西,高天原那群人在各自为战的话,那一切的重心就会聚集在一个地方一—” 他將与第二重异常歷史连接的一个线索取下,看著上面的图案眉头紧皱。 是一个$的符號,象徵著財富,其实际含义是“圣弗朗西斯科”。 “操!”黎诚先是愣了愣,罕见地爆了句粗口。 他吐出一口气,立刻起身要去找卡萝尔,回头一看,身后居然堆著好几份丝毫未动的饭菜,愣了愣,看了一眼外头,居然已是凌晨。 他看了一眼,发现就在他沉浸在自己思索的那段时间里,外头已经是三天过去了。 “现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圣弗朗西斯科!” 远东会和樱子在马林半岛,不会是第一轮被衝击的地方,况且自己也能远程联繫樱子,那边暂时不用著急。 反倒是自己黎诚顾不上许多,直接衝进隔壁卡萝尔的房间里,把熟睡中的卡萝尔摇醒。 “唔·——” 卡萝尔睡眼悍,平日里端著的架子此刻荡然无存,罕见地露出一个少女该有的娇憨与迷茫:“什么?” “我说一一”黎诚捏著她的肩膀摇了摇,声音平静,带著股不容质疑的意味:“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理由我以后再和你讲。” 卡萝尔反应了过来,穿看薄薄的睡衣就爬了起来,恢復那副从容的模样,道:“我吩附下去,最多十分钟卡斯特洛號就能拔锚启航,但你最好后面和我解释清楚。” 黎诚还想开口说什么,卡萝尔只是拿起一旁衣架上的长风衣,淡淡道:“我愿意相信你,贾,希望你这不是朋友间的恶劣玩笑。” 黎诚听见这话,先是愣了愣,而后又露出一丝微笑:“当然不是。” 只是外头忽然传来一身巨响,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对话,黎诚脸色微变,和卡萝尔一同走到甲板上,就看见远处的天穹上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那是—” 卡萝尔脸上露出有些惊慌的神色,这完全超越了她的认知。 “还是晚了” 黎诚低声道,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幕。 方才从推理里,他得到的结论是一一无论孙潜他们是否清洗第二重异常歷史,第二重异常歷史必然降临这重歷史。 而降临点,就在圣弗朗西斯科,这万眾瞩目的地方! 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且带著些狂躁的意味。 “检测到其他异常歷史干涉,正在联络裁定者裁定。” “尊敬的行者『九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您现在可以撤出该重异常歷史,请在五分钟內做出选择。” “请注意,若选择撤走,此次行走將视为失败,无结算奖励,並且不计入行走次数。 ” “请注意,若您选择留下,则自动將您的主要目標替换为“驱逐入侵者”。” “驱逐入侵者(主要目標) 1 “驱逐入侵者:歷史中的囊虫將要侵占这重歷史,尊敬的行者,行走秩序是每一位行者所需要维护的存在,请您拿起您的武器,为主干歷史而战。” “若该任务完成,则主要目標变回原有的目標,並实时结算奖励。” “您收到了行者『孙潜”的通讯请求,对方已经支付了通讯的探索点,祝您通话愉快。” 黎诚愣了愣,接通了孙潜的通讯。 “不必走。”孙潜说话言简意:“一切都还在计划中,我们准备给这支第二重歷史的军队包个饺子。” “你们有多大的把握?”黎诚直接开门见山问。 “十成。”孙潜淡然道:“別小瞧了裁定者,也別小瞧了我们。” 第306章 出航! 第306章 出航!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黎诚微微鬆了口气,既然身为行者神也身为大洲负责人的孙潜能在第一时间联繫了自己,那清扫者这边对第二重异常歷史的降临必然早有预案。 既然都夸下海口要吃掉第二重歷史这一支军队,至少证明他们有一定的信心。 黎诚不会小了主干歷史中的行者,毕竟现在自己所在的歷史仍是主干歷史,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联繫你是为了告诉你一声,毕竟你也是我手底下的临时工。” 孙潜淡淡道:“根据以往的经验,第二重歷史的裂缝会开五到七天,开头三天是稳固期,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军队在通过手段定位到这重歷史后,在第三天后会通过反水的行者降临。” “他们能来多少人,能来多强的人,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孙潜的言语中透看强烈的自信, “通过反水的行者降临”黎诚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所以你们的大清扫就是为了这个,多杀掉一些背叛行者削弱最后的军势?” “不,大清扫实际上没办法削弱。”孙潜的声音平静:“你的清扫工作接得不多,我在这里也告诉你一点小常识。” “首先,你应该知道,第二重异常歷史在定位上终归是分支歷史,他们是没资格去想其他歷史的。” “能行走歷史的,唯有行者,还有行者之后的笔者与观者。”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静静听著,他的確很需要这种常识。 “第二重异常歷史和其他危险异常歷史,都需要通过行者去到另一重异常歷史。” “而行者在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並非主人,而是一个媒介。” 这话掷地有声,让黎诚瞳孔缩了缩,低声问:“媒介?” 这个词通常用来形容工具。 “准確来说是他们的私人空间。” “用背叛行者来定位其他歷史,绕过歷史狭间,通过私人空间以这名行者的『能力”的姿態直接降临目標歷史,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手段。” 孙潜淡解释道。 “寻常行者死后,他的私人空间会回归歷史狭间,你大概也曾经杀死过行者,应该也產生过这种疑惑一一那就是私人空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黎诚回忆了一番,发觉自己好像还真没正常地杀过行者。 幕末的自己遇到过一个叫佐佐木什么玩意的行者,差点弄死,可是结果也不知道死在谁手里了。 晋末基本都是在和本地人斗爭,没和寻常行者交过手。 女巫狩猎里偶遇的那个叫“小亚细亚”的行者被苏半夏的等阶嚇到了,不敢和自己为敌。 这次回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倒是杀了个披著鳞甲的龙女行者。 算来还是他正式的第一次杀行者。 “私人空间是歷史狭间的一部分。” “你在异常歷史里杀死行者,那名行者的私人空间会被回收,里头存著的东西会散落在那重歷史里,有关联的物品会掉在一起,没关联的可能远隔上十万八千里。” “怎么和你形容呢?你应该玩过游戏,就和网游里爆装备一样。” 黎诚心想我还真没怎么玩过。 孙潜浅浅打了个趣,接著道:“所以有一部分行者专注於在异常歷史里寻找前人死去爆出的道具,我们一般称这种行者为拾荒者。” 黎诚想到了玛夏,她就曾从一位死去的行者手中拿到过遗產,最后便宜了自己,就是那个“神明放青之地”的门票。 “但是我们准备清扫的歷史不同,那些被认定为背叛行者的人会被歷史碎屑锁死,而死去行者的私人空间最后会在回归歷史狭间之前先落到我的手里。” “具体表现,就是我之前交给你的那种珠子。”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这大概是猎杀行动的最大奖励。 所以这种珠子应该是清扫时的特殊物品,正常歷史里没有这种贏者通吃的机制才正常,毕竟看官方的態度,还是更偏向於行者之间合作探索歷史。 如果正常的行走中有这种贏者通吃的机制,底层的行者连一点活下来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杀了你,你所有的东西都归我了,谁能忍得住这种诱惑呢? 况且歷史又多又繁杂,谁都有机会得到什么好东西。 指不定某个弱得可怜的行者手里,就藏著偶然得到的根源性。 “我需要做什么吗?”黎诚想了想,又问道。 “你?”孙潜笑了笑:“看戏就行。” 说罢掛断了通话,黎诚若有所思,看著忙碌的卡萝尔,最后还是没有出声阻止。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黎诚看向日本的方向,微微頷首:“这么大的乱子,班杰明应该也会在这时候逃跑。” “船体检修完成。”思考脑的声音传入站在甲板上的班杰明耳中:“隨时可以出发。” 此时的金色珍珠號上站满了美国政府安排的船员,其中有不少名义上是水手,实际上都肩负著测绘金色珍珠號的任务。 美国政府只拿到了一小部分的群智阵列技术,比黎诚拿到的都少了许多。 如果把目前完整的金色珍珠號上的技术视为100,那黎诚拿到的最多只有10。 而美国拿到的最多只有3。 给黎诚足够的时间,10未必不能变成100,但是给美国政府再多时间,3也没办法变成30。 缺少核心技术,好几道技术鸿沟摆在面前。 当然,不排除美国政府內部也有天才能藉此恢復所有群智阵列技术的可能性,不过其难度堪比给了你汽车发动机的原理图纸,还是最基础的蒸汽机,要你还原整个汽车一样, 有些天方夜谭。 班杰明听见耳中传来的声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准备出发。” “是。” “准备中。” “五—” 內部还在动力舱室左看看右看看的船员猛然抬头,耳中似乎响起了机械转动的咔噠咔噠声,他疑神疑鬼地皱了皱眉,按理说此刻的金色珍珠號应该彻底熄火才对。 他狐疑地侧著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只当这是自己的幻觉。 “四一走廊上只身一人的水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忽然瞧见墙壁似乎动了动,他揉了揉眼晴,凑近仔细看了看,忽然蠕动的钢铁如大嘴般张开,將他整个脑袋都吞了进去。 他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来,整个人就被这蠕动的钢铁吞了进去,不过一两秒, 墙壁又恢復了原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这船员死前大小便失禁的尿液与粪便也顷刻间被地板吞噬,走廊上似乎件么也没发生“三一” 梳杆上站著拿著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水手,他拍拍这粗壮的桅杆,感慨了一声这梳杆的坚硬,同时用余光瞄看申板上的班杰明。 他实际上是美国政府內部派来监视班杰明的人员,是一名久经训练的特工,反应速度是常人的两倍,肌肉里埋著特製的钢索,最大发力能达到近500公斤。 虽然不及罗德斯家族血骨殖装的骇人拳力,但罗德斯家族的殖装毕竟是藉助了外物造价昂贵还难以量產,而这特製的钢索美国政府已经能做到量產。 对此,政府內部有了所谓的“超级士兵”计划,但是碍於某些原因,仍旧没有量產, 只是作为部分政治人物的小规模护卫。 这特工没有一刻是盯著班杰明的,但是也没有一刻余光离开过他。 可任他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背后的桅杆忽然蠕动起来,一条钢索猛地套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勒著往墙上靠。 特工心下一惊,立刻反手插进自己喉咙间,抵抗这钢索的同时头部下缩,想要绕开这突如其来锁喉的玩意。 可是那钢索忽然变形,前端忽然变细,钢刀般切断了他的手掌,在他发声前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喉咙处的桅杆上还凹出一个盆状物,拦住他喷洒出来的鲜血,同时钢刀又是一软, 沿著伤口朝他喉咙里流去,连一丝髮声的机会也没给他。 船底还在检查舱室的船员正在数著船上的粮食和木桶,思索著如何分配乘务人员和储藏室,忽然脚下晃了晃,让他有些没站稳。 “该死”他咒骂了两句,以为是船被洋流带著动了动,这在船上是常有的事。 但是想到政府这次给他的丰厚报酬,他又情然继续写起了笔记:“如果不是看在那些可爱的金子的份上” 只是很快,他感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脚踝。 “蛇?” 他低头去看,眼中最后一个画面是突然暴起的灰色地板。 铁刺贯穿了他的双眼,他比同伴要稍微好一些,下意识发出了声尖叫,但是很可惜, 底层的舱室人很少,没有任何人听见了这声惨叫。 思考脑会合理分配资源,哪里需要更多的操作来让人不起疑心,哪里更需要速战速决。 班杰明肌肉猛地紧绷,他回头往甲板入口走去,守在门口的两个船员上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班杰明先生,里头正在清洗,您暂时还不能进去。” 班杰明不说话,连理也不理他们。 二人对视一眼,刚想伸手拦他,一旁的墙上忽然闪过两道白光。 只见两个脑袋高高飞起,一时间除了班杰明外,所有看著这一切的人都懵了。 “出发!” 班杰明推开门躲进舱室里,里头静悄悄空荡荡的,除了他的脚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金色珍珠號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船上所有人捂著耳朵倒下去。 把金色珍珠號绑在岸边的钢索一根根断裂,巨大的钢钉被拖到海里,港口的石头上被拉开巨大的裂缝。 另一边在海岸上负责看守金色珍珠號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发生的异变,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这一切。 “班杰明上校!金色珍珠號发生什么事了?” 马上有人拨通了金色珍珠號上的固定电话,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勉强能分辨出是班杰明在说话。 只是隨著金色珍珠號的启航,刚拉好的电话线被扯断,但是好在备用线路准备得够长,还在工作。 “向最美好—的美国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即使断断续续,他们仍能从声音中听出说这话的人浓烈的嘲讽意味:“一个现在掌控於財阀、家族,未来也必將长久掌控於財阀家族的伟大国家。” “天佑美国。(godblessamerica)”他最后轻声道,掛断了手里的电话。 “开炮!” 上座的人掐灭了雪茄,狠狠一拍桌子:“开炮!” 这则授权立刻到了近海岸防炮部队的手中,不过数十秒后,近岸防炮一齐昂首开火, 爆弹带著最大的威力朝著金色珍珠號飞掠。 金色珍珠號硬吃了几十发,靠近岸边的近六分之一的船体被轰得稀烂,但对於整艘船近乎一座极小型城市大小的金色珍珠號而言不痛不痒。 它並未反击,而是飞快拉开了距离,朝著既定的方向驶去。 “给我联繫金门大桥!” 那人气得快要发疯了,掏出腰间的手枪朝天开了好几枪,镇压住房间里惊慌的场面:“我们这边是內岛!他要出海,必然要过金门大桥!在那里拦截他!” “如果不愿意停下,就击沉它!” 那人肩上的星星与黄色宽横槓象徵著他是一个至少是一个將军。 “美国不能露出一点怯懦的跡象,战爭已经笼罩在了每个人头上!” 这位將军狞声道:“一艘驯海级,丟了就丟了,现在美国没有加入战爭,我们还能有战略定力。” “是!” 眾人又振奋起来,將军余怒未消,深吸口气,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后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如果黎诚在这里,定能认出来这是那晚被他打跑的赛。 他拍了拍这將军的肩膀,轻声道:“別急一—” “有我们的帮助,一艘驯海级算不了什么。”他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张漆黑的大嘴, 可又一瞬间消散,似乎只是某个角度阴影的错觉。 “希望如此吧。”將军拿起桌上的帽子,正了正:“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目前船体受损超过5%,仍在修復中,预计修復时间20分钟。” “群智阵列未受影响,预计五分钟后抵达金门大桥。” 班杰明坐在驾驶室里,望著前面宽阔而又雄伟的金门大桥,这座联通了马林半岛和圣弗朗西斯科的巨大桥樑是无数人眼中的奇蹟。 桥上还有车流驶过,甚至人行道上还有许多人行色匆匆。 “给我—”他缓缓开口,眼中终於闪过一丝疯狂。 “撞烂它!” “收到。”思考脑淡淡道:“金色珍珠號將贯彻您的命令。” 第307章 撞断金门大桥 第307章 撞断金门大桥 金色珍珠號朝著金门大桥驶去,虽然速度不慢,但是因为体型太大,在桥上的行人看来这船似乎速度也不快,都还能指著这骇人的大船议论纷纷。 “军舰?” “哇,这么大。” 直到阴影倾轧了过来,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只是此时金色珍珠號的船体已经轰然撞在金门大桥上,那些流动的钢铁立刻攀附上去,不停吞吃看这发出刺耳摩擦声的大桥, 这艘巨轮仿佛一头惊醒的海兽般势不可挡,它的船首化出锋利的撞角,如同利剑毫不留情地刺向这座宏伟的大桥。 钢铁的桥樑在撞击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桥身上的裂缝迅速蔓延。 牵一髮而动全身,那些屏弱的牵引绳不再能拉住金门大桥本就沉重的身躯,以撞击点为核心,整座金门大桥都开始崩溃倒塌,牵引绳噠噠断开,仿佛迟暮的老人在这一刻再不能阻止身躯的败落。 桥上行人的尖叫与汽车的鸣笛混杂在一起,形成別样骇人的声浪,但这在金门大桥嘎哎嘎哎倒塌的声音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当初但丁漫游炼狱,所见大概与这桥上的景象相同。 有车主试图倒车逃离,却和后面来不及剎车的车追尾相撞,焦糊味与血腥味刺激著每一个人的鼻腔,教他们双眼发红,肾上腺素无意义地升。 就是脾气再好的司机也在这噪音中绝望地怒吼,只是这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桥上那些人无论之前脸上是社畜的麻木还是游客的愜意,此刻表情此刻都被扭曲成惊恐与呆滯。 无论男性还是女性,无论老人还是小孩,都只在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中宛如浮萍。 死亡是最公平的来客,无论你生前地位多高抑或多卑微,无论你財富多还是少,当他来临的那一刻,你都將归於沉眠。 饶是胸怀壮志的小阴天子都在死亡面前俯首,凡人又能做什么呢? 班杰明看到了这一切,但他眼中並无这些人的死活,只是听著思考脑和他匯报这一撞让金色珍珠號补充了多少稀有钢材。 这重歷史中的金门大桥提前这么多年建造成功並且实现通车,其成本远远高於现实中所建的金门大桥,用的材料也有不少是注入了魂力的特殊钢材。 班杰明这一撞並非心血来潮,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在离开美国前最后补充一轮资源。 就在这时,美国军政府的火力覆盖终於来了。 可是这对金门大桥上还倖存著的人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班杰明不在乎这些人的生命,难道美国政府还会很在乎吗? “轰!” 隨著连绵不断的爆炸声,饱和的炮火將金色珍珠號周围海域大范围覆盖。 隨著炮火一齐来的还有特製的燃料,那散开来的燃料落在海上立刻晕开七彩的顏色。 只是它並非是什么奢侈的装饰,隨著新一轮炮击的落下,那一大圈七彩的顏料腾地一声燃起熊熊烈火。 整个金色珍珠號和半边金门大桥,还有周围的海域都在这幽蓝色的火焰中焚烧,一些还倖存看的人尖叫看想要甩开身上的火焰。 只是他们很快感觉到这火焰没有灼烧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被烫伤的感觉,似乎只是某种低温火焰。 还没等他们鬆一口气,就感觉一股困意袭来,扑通扑通趴在地上陷入了沉眠。 “敌方发射了焚魂弹头,外层群智阵列受到损伤,预估表层大头鬼损失20%。 “金属魂力活化属性下降,在三分钟后有部分钢铁將脱离掌控。” “正在內外交换钢材。” 班杰明淡淡道:“大头鬼损失达到30%之前儘可能储备更多钢铁,我们暂时还有足够的大头鬼。” “是。” 班杰明知道这是美国政府內部研发的焚魂弹头,这种弹头类似汽油弹,打中目標后会炸裂成一种特殊的黏著性材料,密度比水小,不溶於水,燃点低,在室温下暴露超过三十秒就会自动燃烧。 这种黏著性材料燃烧时会產生淡蓝色火焰,火焰温度低,外焰温度也只有最高四十度,但是其燃烧时带有烧毁魂力的作用。 无论是注入了魂力的材料、妖鬼、还是说战场上常用的活体火,都会被这火焰打回原形。 这重歷史的根本特异就是生物死后会变成鬼,大量的鬼聚拢成为各类具有特殊力量的生命体妖鬼。 而人发现了鬼,把鬼魂经过特殊处理后化为魂力附著在材料上,从而取得各种奇异的材料发展新的科技。 正常的人被这火焰撩到,轻则疲惫头晕,重则魂灵焚尽,化为一具无魂的户体。 班杰明作为上校,当然知道美国政府內部列装的这类兵器,也早有防备,除却维持液態金属所需的大头鬼外,其他阵列都被收束在最中心处,形成了外层內层两层结构。 炮火还在响著,金色珍珠號外围猛然涌动起来,金门大桥上的钢铁一层一层覆盖在金色珍珠號上。 “检测到贯穿弹发射。” “几枚?” “三枚。” 班杰明露出微笑:“果然,这边只有三个发射口。” “拦二吃一!” “收到。” 整艘金色珍珠號上忽然生出一大片天幕,三支尖啸著的飞弹从天而降,正正迎上那天幕,只左右那两枚在空中被高高窜起的钢铁戳爆,没能击中金色珍珠號。 而中央那枚刷一声贯穿了半艘金色珍珠號,还没等发射贯穿弹的人欢呼,那枚贯穿弹在金色珍珠號內忽然被汹涌而至的大头鬼拆分吞吃。 “技术解析中,预计三百一十四天解析完成。” “大头鬼阵列损失达到30%。” “立刻撤离!”班杰明立刻下令,金色珍珠號撞断金门大桥,带著熊熊燃烧的烈焰朝外驶去。 “该死,我们的驯海级呢?我支援的命令早就发过去了!” 指挥室里的將军看著受损的金色珍珠號衝破金门大桥,面色阴沉。 “调动需要时间,並非所有人都愿意——” “滚!”这名上將咆哮起来:“带著你们那该死的臃肿的调令,给我滚!” 第308章 驯海级之战的前奏 第308章 驯海级之战的前奏 “这並非我们的错,岸防部队已经儘可能打击它了。” “金门大桥那里在设计中不是有至少有五门贯穿弹发射洞吗?如果全弹发射,必然能把它留下!他接三枚已经很吃力了!” “你想多了,將军。”有人推了推眼镜:“五枚贯穿弹也不够挑战驯海级的,只有驯海级才能毁灭驯海级。” “那我们的驯海级呢!”上將用力一拍桌子:“我们的驯海级呢!” 他环视一圈,没人和他对视,也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听到这位將军的质问。 “班杰明或许还真没说错,现在的美国已经落到家族和財阀手里的。”他冷声道: “又是那该死的政治斗爭和政治平衡,谁也不愿出力是吗?” “美国可不是一个独裁国家。”有人耸了耸肩,站起来:“我们要的是民主。” “去你妈的民主。”这位將军声音迴荡在房间里显得有些无力。 就在指挥所里还在分锅的时候,另一声汽笛的长啸又在海上响起。 外面有人惊嘆:“又一艘驯海级一—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阳光下,又一艘宏伟的巨舰从远处逆著阳光驶了过来,船上飘荡著罗德斯家族的族徽,眾人都认出了这艘巨舰。 是前些日子遇袭的罗德斯家长女卡萝尔·罗德斯调过来的驯海级大舰,停在圣弗朗西斯科那边的码头港口外已经很久了。 “申板上的水手在和我们打旗语,要放行吗?” “放它过去吧。” 隨著一声长长的鸣叫,卡斯特洛號从金色珍珠號撞开的那个口子碾了过去,残余的点点蓝色火焰不足以损毁这艘巨轮,金门大桥的残骸目送著卡斯特洛號远去。 “它会开回英国吗?” “不清楚。” “大概吧,听说罗德斯把全副身家都绑在这场战爭上了。” 眾人议论纷纷,对於这艘和自己並非敌对关係的驯海级,美国政府反倒希望它早些离开。 將军却没看那船,扭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副手:“我们还能追踪金色珍珠號吗?” “我们埋下的所有能用来定位的东西都在一瞬间失效了,他大概早就有准备。”副手摇摇头:“无论是假意交出群智阵列的技术筹备物资,然后走金门大桥补充我们限制上船的钢铁,都是早就定好的路线。” 將军最后只是嘆了口气,道:“如果他不死,美国未来在海上的航路会很难走,但他也不可能永远漂流在海上,准备开会吧,就是要打远洋战,也必须把金色珍珠號除掉。” 他明白美国的驯海级之间推的原因是什么,几艘驯海级分属於不同的党派,他们都不愿意让自己的船和金色珍珠號直接对上。 这种紧急调遣必然有先后顺序,自己先上万一损失太大怎么办? 只有整体调遣,三艘驯海级同时出动围歼,提前分配好作战目標,才能最大程度消除今天这种拖延的情况。 “背后有船追上来了。”金色珍珠號上,思考脑忽然提醒道:“检测到高能反应,对方同样是驯海级。” 班杰明眉头紧皱,在他的计划中美国那三艘驯海级应该因为效忠的党派不同而拖延出航才对,如果这里要和驯海级对上,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是哪一艘?罗盘號还是林肯號?” “都不是,根据轮廓,有82.5%的概率是罗德斯家族的『卡斯特洛號』。” “卡斯特洛號?” 班杰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並不太了解这艘驯海级,况且自己和罗德斯也没什么交集。 “我需要放慢航速以保证群智阵列的重新分配,约20分钟后,卡斯特洛號將出现在可视范围內。” 卡斯特洛號的速度比班杰明想像得更快,很快,二者就能在海上互相瞧见了。 与金色珍珠號的沉寂不同,卡斯特洛號上人来人往,这明显是一只多人驱使的正常驯海级大舰。 “来者不善啊!” 班杰明眯眼凝视著逐渐靠近的卡斯特洛號,冷声道:“全武器解放,群智假肢全唤醒,关闭引擎,所有算力全部分配给群智假肢与作战武器。” “准备作战!” 卡斯特洛號上同时响起了激烈的警报声,长笛的声音尖锐刺耳,所有船员愣了愣,立刻慌忙地回到了房间里,甲板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怎么打?” 黎诚看了一眼身旁的卡萝尔,挑眉问道:“直接用你上次那个主炮轰它一炮?” “我不懂战爭,你问玛夏吧。”卡萝尔摇了摇头:“驯海级之间的战斗很罕见,一般都只为彼此舰队掠阵,鲜少有过这种一对一捉对廝杀的情况。” 黎诚看向另一边的玛夏,玛夏冲他和卡萝尔点了点头,道:“我去连结卡斯特洛號准备操纵,贾,你保护好小姐——” “不,保护好你的妻子。”玛夏突然的改口用了更强的重音。 黎诚只好耸耸肩:“我会的。” “玛夏的血骨殖装是特製的,我和她都能使用,而卡斯特洛號的指挥钥匙就是她的殖装。”卡萝尔看了黎诚一眼,道:“如果你对开船也感兴趣,到了日本我给你也加上这个功能。” “隨你便。” 不过几十秒后,船上各处都响起了玛夏的声音。 “各部门单位注意,閒杂人等迅速进入內部船体避难,炮手立刻就位。” “重复一遍,閒杂人等迅速进入內部船体避难,炮手立刻就位。” “现在开始第一轮作战部署,一切以精確指挥为准。” “一號直升机群待命,二號直升机群准备起飞,任务目標,精准侦查,消灭敌舰空中有生力量。” “收到。” 飞行员们面色严肃,戴上眼镜,紧操纵杆。 起降台上超过二十架直升机立刻起飞,拉升分散阵型,宛如蜂群般和卡斯特洛號一起朝著金色珍珠號掠去。 “第一衝锋艇舰队开始巡航,第三衝锋艇舰队准备水下尖刀突破作战!第二衝锋艇舰队深潜待命。” “收到。” 卡斯特洛號下方裂开一个口子,船体上的小型码头生出一片小型舰,按著玛夏的吩咐开始运行。 “副炮试探性炮击,主炮暂时待命。” 双方剑拔弩张,海战一触即发。 第309章 交火 第309章 交火 面对铺天盖地涌来的直升机,黎诚瞧见金色珍珠號上头忽然生出许多异形的钢铁人型粗略看过群智阵列技术的黎诚眯了眯眼,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群智阵列是一个由许多道意识组成的唯一思维,由“主脑”与“思考脑”共同操纵, 其中思考脑又被称为副脑,是主脑的助手。 其形式与当初卡萝尔和玛夏共同操纵血骨殖装有些类似,思考脑负责施行决策资源调度,主脑负责整体的决策与战略。 思考脑进行决策施行所使用的子阵列,就被称之为“群智假肢”。 顾名思义,假肢,生造出来的虚假肢体。 黎诚这边並没有群智假肢的细分情报,但是就那天晚上的所见,金色珍珠號上最起码有三种类型的群智假肢。 一类是最基础的类型,这类没有什么具体分化,所消耗的子阵列应当最少,就是黎诚曾见过的那种引路、指引的类型, 二类是那种比较魁梧,类似野兽般的巨大人形,应当是近身肉搏特化,虽然在黎诚面前也不够看,但用在跳帮战中应当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第三类则是持枪的群智假肢,一般成组出现,配合思考脑对金色珍珠號的掌控力达到不间断枪火覆盖的效果。 而现在金色珍珠號表面浮现出的不是以上三种中任何一种,而是一种通体扁平,无头,双臂与身体之间生看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膜的型號。 这类群智假肢下半身陷在金色珍珠號里,双手併拢指著天上。 在卡斯特洛號驶过来的那一瞬间,这些群智假肢猛然朝著天上那些铺开来的飞射过来它们在半空中展开双臂,通过薄膜控制方向,速度极快, 但是卡斯特洛號上负责驾驶的飞行员也不是吃素的,被锁定的几艘直升机在第一时间就机动拉升,避过了这些群智假肢过於热情的“拥抱”。 这些群智假肢在抱空了以后,整个身体第一时间膨胀起来,在半空中炸开一大片遮掩视线的白雾。 与此同时,新一轮群智假肢復又发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无法第一时间获取群智假肢射击方向的驾驶员们只能无奈地盲视野机动躲避,他们各自拉升或拉低直升机高度,在衝出白雾的第一时间就瞧见金色珍珠號所发射出来的新的密密麻麻的群智阵列。 驾驶员们头皮发麻,有三艘直升机未能成功机动,被群智假肢贴在了直升机上,只得惊恐地大吼:“我被击中!我被击中!” 玛夏冷静的声音响起:“立刻弃机。” 只是已经晚了,这无首的群智假肢第一时间张开它的脖子,从里头吐出一口淡绿色的液体来。 这液体一碰到直升机就生出一股青烟,伴隨著“噗”一声轻响,刺鼻的臭味席捲了驾驶员的脑袋,仅两秒就让他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识。 直升机失去操控,打看旋往海上坠去。 可是它在顷刻间又忽然拉升,只见那群智假肢沿著腐蚀出来的洞口爬了进去,用张开的脖子咬碎了不省人事的驾驶员的脑袋,咀嚼片刻后用双手握住驾驶杆,像模像样地操纵了起来。 黎诚看得清清楚楚,这群智假肢所吃的並非是驾驶员的脑袋,而是他脑中的那只妖鬼! 科场鬼! 卡斯特洛號上的飞行员都使用了科场鬼用以提升驾驶技术,降低培养飞行员的成本。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本该隨著飞行员死去的科场鬼被群智假肢吃下去,这群智假肢也能生疏地操控直升机了。 黎诚眯了眯眼,妖鬼在主人死后会化为毫无意义的阴气,散落在世间等待下一次聚合成新的妖鬼,群智阵列怎么做到將原有的妖鬼保存下来的? 经过群智阵列某些处理,他们似乎能保存残缺的妖鬼不化为阴气,这是连祝由科都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那被群智假肢夺走的直升机刚刚飞起不过三秒钟,就从內部开始炸裂开来,是玛夏远程启动了直升机的自毁。 同时她也和其他飞行员吩咐:“全弹打击后撤回。” “收到。” 卡斯特洛號侧边探出数百截炮口,副炮朝著金色珍珠號狂啸,其火力甚至比美国政府的岸防炮更猛。 新的群智假肢还在发射,但是这次在玛夏的命令下,部分炮手调转炮头指向那些飞窜的群智假肢,拦截下来了不少,驾驶员们的压力骤减。 这些群智假肢脆弱得很,大概是牺牲了强度与重量换来了对空的打击能力,就算是卡斯特洛號上威力最小的炮,擦著它就能把它击落。 剩下的直升机终於逼近了金色珍珠號,可是这时候更大的问题却摆在了驾驶员面前。 “指挥员!我无法定位薄弱位置!” 驾驶员在炮火声中大吼,金色珍珠號上他看不见任何寻常船只该有的重要位置,诸如火炮位、飞行器升降位等,一个不见。 金色珍珠號完全是个怪胎! “隨意打击!” “收到!” 直升机丟下好几枚类似箱子似的玩意落在金色珍珠號上,便立刻拉升准备返回。 金色珍珠號立刻伸出钢铁把箱子包裹住,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它爆炸。 “数据不足,推测为未知物品。” “丟进海里!”班杰明当机立断,他虽然不知道对面丟下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但是晚了!那箱子猛然爆开,露出里头密密麻麻往金色珍珠號上流动的半透明溶液! 正是墨兰曾经用来腐蚀奥瑞利號暗格的食铁的虫子! 这虫子隨著溶液的蔓延开始不断吞吃著金色珍珠號上的钢铁,就是群智假肢,它们也照吃不误! 思考脑在第一时间就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一一高温。 那被丟下箱子的区块立刻陷入了过载运行,炙热的钢铁在片刻间就变成暗红色,这些虫子毕竟只是普通的虫子,不多时便一只接一只死去。 但是在这之前,金色珍珠號上也被吞吃出好几个大洞来, “损失了部分我能操纵的钢材,约200公斤。” “可以接受。”班杰明微微点头,接著道:“距离够了吧?” “约3秒钟后达到临界距离一一已达到临界距离。” “丟锚!” 第310章 跳帮 第310章 跳帮 这边的玛夏也是第一次和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打,稍微有些头疼。 任何通用的战爭技巧对金色珍珠號而言似乎都没有用,它既没有一个核心,也没有便於打击的关键部位,打它和打在上一样,看不出半点反馈。 就在玛夏琢磨著该如何对付这样的敌人时,剎那间,金色珍珠號迎著卡斯特洛號的炮火射出宛如铺天盖地般的钢索。 那钢索带看破风声朝看卡斯特洛號射去。 玛夏吃了一惊,这时的钢索已经插进卡斯特洛號上。 这钢索插在卡斯特洛號上,尽头立刻炸开一大团不断碰撞的泡沫,数息后凝固,將两艘船完全捆绑在一起。 只见它不断收缩,將卡斯特洛號和金色珍珠號慢慢拉近。 “副炮打击钢索!”玛夏立刻下令。 除却部分炮手得到玛夏的精准指挥还在应付著金色珍珠號上飞射出来的群智假肢外, 其他炮手都调转炮口,指向那些横在两船之间的钢索。 但是这钢索的强度比群智假肢要强了太多,平均两三炮下来才能打断一根,而金色珍珠號还不断射著一样的钢索。 “小姐一” 玛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著些担忧与无奈:“他们大概想要跳帮。” 黎诚瞧见钢索不断收缩,把两艘船缓缓拉近,而钢索上吊著许多群智假肢,数量成百上千,种类足足有十数种。 除却魁梧的人形群智假肢,还有犬形、蜘蛛形等各类异形假肢。 密密麻麻,大的小的都有,估计各自有著各自的作用。 黎诚眯了眯眼:“跳帮?” 玛夏声音稍微有些无奈:“卡斯特洛號並不擅长接舷战,作为战爭特化的產物,它更適合战列线战术。” “船上的跳帮队只有不到一万人,我不认为他们能和那种怪物抗衡。” 卡萝尔看著顶著炮火在钢索上衝锋的群智假肢,它们中有人吃了一炮仍旧还能继续前进,不由得拧了拧眉头:“调整角度,动用主炮吧。” “收到授权。”玛夏点了点头:“我们必须保留前往日本的基础能源,所以最多能有三发主炮。” 黎诚想到了那天所见到的那样惊天一炮,卡斯特洛號之所以能被评为驯海级,和这门主炮脱不了干係。 就是行者神,如果没有些特殊手段,黎诚都觉得很难在这样一炮里活下来。 得到了卡萝尔的授权后,卡斯特洛號缓缓扭转船身,把最前端对准不断逼近的金色珍珠號,缓缓张开露出巨大的炮管。 黎诚之前曾经听到过的那个男人声音响起:“玛夏?” “是我,我启用了主炮。” “你得到小姐的授权了吗?” “我授权了。”卡萝尔插嘴淡淡道。 “明白。” 男人的声音平静:“卡萝尔小姐,我接到家主的命令,从此不再为您计算主炮的价值,一切都需要您自负盈亏。” “目前主炮充能数——2。” “若您启用船舱內储备的备用能源,能额外补充一发主炮。” “和我想的一样。”玛夏低声道。 “具体时机我將和玛夏商量著来,且先失陪了。” 班杰明看著卡斯特洛號调转船头,將主炮指向自己,面上瞧不出什么波澜。 “推测卡斯特洛號约有70%的可能性能用此炮重创我。”思考脑淡淡道:“卡斯特洛號目前的表现並未能表现出驯海级的毁灭力,我猜测它的主炮是其驯海级称號的来源。” “我们別无选择。”班杰明冷声道:“美国政府对金色珍珠號的资源控制太过严重, 浪费了这么多能源和钢铁,现在我们必须吃下这艘船。” 他脸上露出骄傲的笑来:“別忘了叶卡捷琳娜號,想想我们驯海级的等级是怎么来的。” 思考脑淡淡道:“预估三分钟后敌方蓄势完成,开始转移主要群智阵列核心。” “已有部分群智假肢抵达卡斯特洛號,正在尝试突破。” 卡斯特洛號上穿戴著单兵装备的土兵与登陆的群智假肢缠斗在一起,因为目前登陆的群智假肢数量还不多,卡斯特洛號目前还是处於绝对的优势,但是隨著群智假肢的数量越来越多,跳帮队的溃败无疑只是时间的问题。 金色珍珠號上的群智假肢令行禁止,配合默契,更主要的是没有自我。 没有自我,就意味著不会害怕,不会恐惧,更不会握不稳兵器。 人类对比机械,自我既是优势又是劣势。 钢索缓缓收缩,两艘船越来越近,群智假肢上船的效率也越来越快。 只是隨著压倒性的一声巨响,万籟俱寂。 卡斯特洛號的主炮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射出了第一炮。 巨大的白色光柱覆盖了金色珍珠號近四分之一的面积,思考脑的警告声在班杰明脑海里迴荡。 “大头鬼阵列毁坏46%!” “船体金属失控39%!” “船体开始进水,正在尝试修復船体。” 被这一炮命中的金色珍珠號受损极其严重,那被缓缓消散的光柱笼罩著的地方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融化的铁水往下滴著。 高温让海水都沸腾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高温蒸汽笼罩在金色珍珠號上。 班杰明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惊容,这一炮的强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 仅仅一炮,金色珍珠號接近三分之一的船体蒸发,將近一半的群智阵列没来得及转移被摧毁,思考脑上报的损失颇有些骇人。 “根据推测,敌方大约还有1-2炮。”思考脑淡淡道:“他们现在的射击角度並不好,下一炮很难再对我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把他给我吃掉!”班杰明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喜悦,他看著那巨炮两眼放光:“我正缺这东西!” 金色珍珠號和卡斯特洛號还在靠拢,片刻后,第二炮终於来了。 “大头鬼阵列毁坏60%!” “船体金属失控49%!” “船体损毁过半,算力下降严重,预计错漏机率上升22%。” “与它嵌合船体,所有阵列算力全都分配给群智假肢!”班杰明深吸口气:“现在, 才是见血的时候!” “要见血咯。”黎诚披上血骨殖装,將卡萝尔包裹起来,缓缓走向甲板:“跳帮?看看谁跳谁的帮!” 第311章 杀死钢铁 第311章 杀死钢铁 只听得轰一声,卡斯特洛號最终还是没轰出第三炮,金色珍珠號就与它轰然相撞, 钢铁与钢铁彼此变形,搓出来的火四溅,顛簸恍如地震,让卡斯特洛號上的跳帮队更加站不稳。 儘管卡斯特洛號上的海面力量与空中力量仍在不遗余力地打击金色珍珠號,但它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打击。 当初金色珍珠號击沉叶卡捷琳娜號大概也是用的这种粗劣不堪却有效的撞击,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 如果说卡斯特洛號是驯服海洋的皇帝,那金色珍珠號更像是血溅五步的死士。 皇帝衣冠楚楚,在幕僚的帮助下能打贏一场又一场战爭,死士並无皇帝那般的威严与掌控力,却能教皇帝授首!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大批大批群智假肢从金色珍珠號上朝著卡斯特洛號飞跃,卡斯特洛號上的跳帮队被打得溃不成军,完全不是对手。 而金色珍珠號整体也开始往卡斯特洛號上攀,玛夏这一刻仿佛听到了叶卡捷琳娜號的哀豪。 怪不得叶卡捷琳娜號连残骸也没有找到,它当初大概就这样被金色珍珠號吞噬了。 “副炮轰击钢索,引擎全马力倒退!” 玛夏知道此刻不能再等下去,金色珍珠號的军事打击力量並不算强,它强大的缘由完全来自它那打不烂、死不完的群智假肢。 要先拉开距离,卡斯特洛號在这个距离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那些跳帮的怪物动作灵敏,根本不是自家的跳帮队能够抗衡的。 玛夏通过屏幕看著外头,那些奇形怪状的群智假肢各有各的作用,自己的耳目被那只背上生著创孔的轮胎似的玩意一滚过去就失灵了,能看到的情报越来越少。 在最后几个“眼睛”失效前,玛夏瞧见溃逃的跳帮队间反而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在逆行,一路杀过去走到船边,从卡斯特洛號上朝著金色珍珠號上跃去。 正是黎诚。 玛夏是知道小姐在黎诚殖装里的,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小姐!” 黎诚还有余裕回头比了个0k的手势,可玛夏怎么能放下心,但是她也只能寄希望於黎诚不要乱搞。 玛夏嘆了口气,继续指挥起了船上的队伍。 再看黎诚这边,在他越过两船中间那条界限的时候,无数不识趣的群智假肢不去欺负那些普通人,反而是朝著黎诚跃起张开血盆大口。 这是一群狼一样的群智假肢,尖锐的牙齿闪闪发光,如同电锯般交错旋转,发出喻的响声。 普通人若是被咬上一口,只怕骨裂筋断都是轻伤。 可黎诚面对这样来势汹汹的群狼只是隨意伸出手,一巴掌一个把它们像饺子一样拍飞落进水里,溅起大片大片的波澜。 最后一只明显强壮许多,也庞大许多,整只狼足有三米高,披上殖装的黎诚也仅有两米多一点,在它面前也显得有些渺小。 但就是这么一个渺小的玩意居然悍然捏住巨狼的大嘴,捲动的牙齿在殖装上溅出火星,两秒后被他手指按住,再动弹不得。 只见黎诚双臂一摆,奋力把这狼朝著金色珍珠號上掷去。 啪一声,这群智假肢在金色珍珠號上摔做肉泥,同时也將金色珍珠號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来。 里头的班杰明也注意到了这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瞬间就认出了这是那天晚上的神秘人,若有所思地拧著眉头道:“原来是罗德斯家族的人,怪不得卡斯特洛號会来找我麻烦!” 思考脑凝滯了一瞬,忽然开口道:“警告!建议立刻停止跳帮,脱离卡斯特洛號,全速逃离!” “现在脱离?你不是在说笑吧?” 班杰明惊了一惊,金色珍珠號的机动性的確强於卡斯特洛號,但是刚才为了接近卡斯特洛號把它吃下来,自己这边已经损失了大量的钢材与群智阵列,怎么可能现在放弃? 而且两船已经相撞,群智假肢成功跳帮,正是大好时机,怎么可能现在走? 而后他便听到思考脑篤定的声音:“目前分舰逃离,成功可能性为一一3%” “这么小的概率,你还要劝我逃离?” 班杰明有些怀疑是不是刚才那一炮给思考脑阵列干坏了。 “继续跳帮,成功可能性为一—”思考脑的声音仍旧平静:“0。” 班杰明心头一冷,便瞧见半空中的黎诚在半空中发力,夜叉长矛入手,踏空一踩,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向金色珍珠號。 还没等班杰明给出任何指令,那熟悉的身影轰然落在金色珍珠號上。 这惊天一踏,那落地的地方以他为圆心,周围一圈圈金属爆裂开来。 “他正在点杀金属里的子阵列。” 思考脑道:“暂不清楚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但他能直接杀死船体內的群智子阵列, 他刚才那一脚,把那一片金属踩死了。” 黎诚冷冷一笑,身上殖装张开,直接进入了殖装的二阶段。 “你能对这些钢铁如臂指使,是因为里头隔著一片区域就埋著一份子阵列吧?”黎诚淡淡道,他知道班杰明听不到,他是在和思考脑说话。 “如果我能触碰到鬼,我就能用这种方式杀掉鬼,不必像那晚一样被你源源不断杀不死的钢铁困住那么久。” 而后就见著他鬆开长矛插在一旁缓缓拔刀,是那柄形制有些古怪的刀:“谁能猜到祝由术中的触鬼之法,便是《我》经中杀鬼斩神的基础呢?” 班杰明悚然一惊,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看见这柄刀上附著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祝由术中我学得最好的法术大概就是这触鬼之法了,只能说算你们倒霉。”黎诚挑眉感慨一句,高高举起手中的古苗刀。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班杰明看到黎诚的脸上似乎微微有些重影。 那殖装左右两侧,似乎各自都有著一张人脸的虚像。 两张脸皆双眼紧闭,左边那张皱眉怨怒,咧开的嘴里长著尖牙;右边那张脸温柔平和,抿嘴低眉做不忍之色。 左为鬼,右为神。 但人、鬼、神,皆是“我”,此即《我》经。 第312章 第一流 第312章 第一流 “就用这一刀,为圣弗朗西斯科之行画上一个句號吧。”黎诚低声道。 一股绝强的狂气从他身上层层涌现,恍惚间站在那里的不是黎诚,而是一个魁梧的壮汉。 他的身上画著层叠的纹,纹上鲜血淋漓,仿佛被重新描摹过一遍,而重新描摹的每一笔都来源於族內的崇拜者。 族里的人用这种方式宣告对首领的效忠。 “王啊,你不允许我们陪你一同上战场,那至少让我们把血留在你的身上,做个见证。” 被遣散的九黎八十一寨以自己的血为蛋尤披上了最后一件战甲,他们顺著他赤裸的半身上的纹路描摹,无论男女。 最后在蛋尤的命令下部落尽皆散了,他一人背著刀矛棍弓,站在战车上,眺望著远处滚滚而来的烟尘。 为他驾车的人已经走了,只有两匹最烈的马还在这里。 五兵之主最后依仗的,也还是只有他的兵器。 彼时的炎黄二帝站在云端俯瞰著地上的蛋尤会说什么呢? 会感慨英雄末路,还是会庆幸九州终归一统? 但黄尤的回答大概只有一声怒吼——“战!” 说罢他便会驱车朝著无可匹敌的军势发起他最后的衝锋一一带著他身上所有的血,恍若亲友们还在,纵使这一战只是孤身一人。 黎诚微微恍惚了一阵,这是他自那晚继承蛋尤的意气来第一次完整施展这股意气。 “不曾给你一个名字一—” 黎诚想了想,笑道:“虽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但你已败,选择將未来交给未来。” “我自你手中接棒,若无超越你的决意,你大概是会不满的。” “而超越你一—”他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此志可为第一流。” 须知少日擎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尊敬的异史行者,恭喜您,您所命名的冷兵器技能『第一流”,已得到歷史碎屑认可。” “特殊技能:第一流。” “简介:行者『九黎』於第一百六十七重异常歷史中继承根源性歷史异物,所领悟出来的意气。” “该技能使用条件:无。” 他高举著古苗刀,捲动身体一刀斩下。 被劈开的钢铁发出阵阵哀豪声,在刀下死去。 那些钢铁不再被金色珍珠號所控制,宛若铁石般一动不动。 无数群智假肢朝著黎诚狂涌,在第一流的意气面前不过过眼云烟。 黎诚斩下后开始狂奔起来,他的身后音爆声此起彼伏,白雾般音锥在他身后涌现。 以他现在开了內煞再叠加殖装第二阶段的能力,已经足够超越音障,跑出超过音速的速度。 雷鸣般的音爆在金色珍珠號上响起,卡斯特洛號上的跳帮队忽然发现所有的群智假肢一瞬间全都往回跑去。 “怎么了?” “我们贏了吗?” “看那边!那是什么?” “是大小姐丈夫的殖装!”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几乎变成残影的人形,他在金色珍珠號上狂奔,展现出难以想像的速度,不断切割著金色珍珠號。 而他走过的地方,金属被杀死,群智假肢被粉碎,那些坚硬的、柔软的、强韧的在他面前一一粉碎。 这是血肉与钢铁的对冲,黎诚手中那柄特製的古苗刀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开始一寸寸崩溃起来。 “主人!”思考脑的声音依旧平静:“请做出最后的决定。” “群智阵列!全展开!” 班杰明咆哮怒吼,他的眼中却闪烁著恐惧。 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人,人怎么能和钢铁对撞呢?就算穿了殖装,撞击產生的反作用力也足以將任何一具血肉之躯撞成烂泥! “是。” 思考脑再未发出任何声音,它切断了和班杰明的联繫,所有的子阵列全都一股脑朝黎诚涌去,化为钢铁的浪潮同他对撞重量远要大於黎诚,钢铁浪潮在重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黎诚宛如浪潮中不屈的小舟一一不,不是小舟,而是镇海的大舰! 浪潮反而被镇压,刀光下钢铁寸寸开裂,定格在席捲而来的那一瞬间。 大小的对比如此强烈,宛如摩西分开红海,在凡人眼中恍如神跡。 就连蜷缩在黎诚怀里的卡萝尔也微微张开了嘴,眼中闪烁著名为崇拜的光。 她不得不承认,自已未来的丈夫此刻的行为,简直就像小时候曾经听母亲讲过的凯尔特神话传说中的英雄库丘林般勇敢无畏。 他以人类之身去清除人类最后的敌人,以便第一批凯尔特人能够生存和繁荣。 死去的钢铁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断开落下,但更多的钢铁朝著黎诚匯聚,势必要將他的奔跑停下。 黎诚最后还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晴看著这一切。 可是黎诚面具底下却露出了一个微笑。 单薄的刀身已经摇摇欲坠,黎诚將给这一刀最后一个收尾。 他绕著浪潮般的大手旋转起来,死去的金属凝固而后脱离,他又踩著死去的金属跃得更高。 最后的刀身已经毁灭殆尽,但是意气仍存。 黎诚推著这股意气在浪潮间奔跑,一块又一块死去的金属落下,砸在船上发出巨响, 又落进海里。 这骇人的驯海级战舰宛如一只迟暮流血的巨龙,被砍碎了所有龙鳞,露出了它鲜红的肉,流下赤红的血。 最后,黎诚踩著浪潮高高跃起,达到最高点后挟著风雷之势朝著满目疮的巨舰下坠而此刻思考脑也带著所有仅存的群智阵列与他对冲! 男人看著金色珍珠號最后的挣扎,忽然低声对怀里的女孩问道:“你看过烟吗?” “烟?”卡萝尔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就看见黎诚这一刀將奋起的最后金属从中斩断,而后扭身一脚踢飞到天上。 他看著天上那坨钢铁,知道最后失去了所有子阵列的思考脑就在其中。 只见他弯腰拔起一旁的长矛,低声道:“那就看好了。” 说罢蓄势奋力一掷,凌空戳中贯穿那金属,撞击使它在半空中爆出一片巨大的火, 然后整个炸开。 碎铁纷飞,宛如铁雨。 黎诚笑了笑,凌空一跃接住落回来的长矛,落地后回头看向已是废墟正缓缓沉没的金色珍珠號。 朝著刚从废墟般的船下爬出来的班杰明捂著胸口微微鞠了个躬,微笑示意道:“班杰明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313章 石子程 第313章 石子程 日本群岛在远处的水天之间隱隱可见,今天天气很好,某人拿了个椅子在拋了锚的甲板上晒太阳。 “今天不是你的婚礼纪念日么?” 穿著维多利亚式女僕装的女僕走到甲板上,拢了拢髮髻,拿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 “卡萝尔说好歹是结婚三周年,她想要办得更隆重些,就往后稍微推了两天。” “原来如此。”女僕点了点头,忽得又问道:“你这次回来,日本境內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男人挑了挑眉:“国家改名的意思已经在內阁的命令下有条不紊地下去了,大概最多两个月,日本这个国家就將不復存在。” 他伸手想从一边的小桌子上拿枚橘子,手还没碰到,那橘子立刻干下去。 男人稍微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把这乾的橘子拿出来丟在一边,新拿了一枚。 “当初我在京都天守阁杀了一批天皇的死忠,一把火把他们歷代天皇的牌位都烧了。” 他剥开橘子,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淡淡道:“等消息传下去,我在京都天守阁等了三个月,把那些来勤王的还算有野心的武士都杀了。” “等那些壮志死节之士都死了个乾净,现在的日本,基本没几个还想著復辟华族的了。” 或许是这三年都不曾出过刀,男人的言语中並不带有什么浓烈的杀气,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九黎—”女僕开口,犹豫了一下,儘量平静的开口:“我没读过什么书,按照现实中的时间来看,第一次世界大战打了大概四年,这个数字还是你告诉我的。” “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离开对么?” 九黎,也就是黎诚眯看眼,没有回答。 好半响,他才轻声说:“有你在这里,我很放心。” 玛夏嘆了口气,没有接看说下去。 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一个穿著简单家居装的女孩走了上来,走到黎诚身后, 轻轻揉了揉他的太阳穴,低声道:“美国那边的妖鬼工厂產量也可以逐渐放开了,不会衝击远东本土的產业。” 三年的时间並未在卡萝尔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她瞧上去仍旧和三年前一样,比起成熟的女人,她更像一个青春的少女。 “你决定就好。”黎诚摆了摆手,他对这些並不感兴趣。 真要说起来,都还不如自己脚下这艘船来得实在。 以群智阵列为基础,血骨殖装为辅的大舰一一“真诚號”。 翻译成英语大概是“森西尔號”,是最近战爭中国家间声名鹊起的大舰。 现在它的体量已经达到了当初莫名失踪的金色珍珠號的四分之三,半年前在各大国家的威胁体系中已经是驯海级的存在。 在三年前那晚的杀戮后,黎诚只身一人压服了整个日本,彻底重组了內阁一一其成员大多是角本英姿的弟子,又或者是隨意拉来的各地起义的农民领袖。 有的时候,你会陷在蜘蛛网般的政治关係中的唯一因素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统治了日本无数年的天皇-华族体系落幕,至於武士,早是垃圾堆里的玩意, 天皇和华族的崩溃在一定程度上扼杀了日本在大正年间开始逐渐觉醒的民族意识,新组的內阁在隔壁宗主国的字典里翻了好久,最后决定打出“民贵君轻”这一口號,彻底废除了天皇和將军制度。 新时代的日本也在黎诚的命令下,要在半年后宣告重新建国,以大英帝国宣称“远东”为名,新的年號黎诚看过了,用的“时林”,取自《孟子》“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而黎诚,早成了日本有实无名的影子皇帝。 不过除了日本自身的军权外,其他所有东西黎诚都放手了,握著兵权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他不希望在自己停船的地方有自己不能掌控的武装力量闹腾。 而日本的內治,他並未插手,也懒得插手。 比起这些,他更愿意去些时间做些无聊的事情。 比如些时间,为角本英姿的《平生录》做了序和跋,亲笔写下了他未能写下的最后落幕,也算是为自己这位想要改变日本的老友一个交代。 “最近你对家族和公司的事都不上心,是怎么了?”卡萝尔听见他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不由得立了立眉头,稍微有些不满。 黎诚呵呵笑了两声,刚想安抚安抚自己的妻子,忽然面色一肃,起身看向远处的海面,低声道:“你先回舱。” 这三年来黎诚从未露出过这样严肃的表情,因为日本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他也不愿意参和进第一次世界大战里,主要是没有必要,这次行走经歷得够多了,黎诚也稍微有些乏了。 因为有著真诚號和卡斯特洛號的存在,其他国家的驯海级也没有刻意来挑畔过。 听见黎诚这样说,卡萝尔当机立断,没有半刻犹豫,跟著玛夏就往船舱里走去。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习惯了信任黎诚。 “为我披甲!” 黎诚对著空气下令,一道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遵命。” 以前这声音是敌人,此时这声音却是奴僕。 诸般钢铁朝著黎诚身上涌来,很快在他身上凝出一套黑白相间的甲胃来。 开合的鳞片从后背蔓延到腰间,棱形的鳞片一片一片扣拢,暗红色的钢铁交织著血肉,在鳞片下微微脉动。 这是在化为思考脑的班杰明和薇妮西婭的共同努力下,製造出来的群智阵列与血骨殖装的完美结合一一第三代血骨殖装。 內置五把兵器,每把兵器里都寄宿看妖鬼。 孙潜曾经评价过这套殖装“依你所说,思考脑、群智阵列、动態效应都能带来给它成长性,所以它的上限取决於你的上限一一至少在根源神之前,这都会是件不错的防具。” 黎诚的私人空间太小,带不走真诚號这种庞然大物,所以这艘船他最后会留给卡萝尔,但是思考脑一一他將带走。 或许未来卡萝尔会重新培养一个思考脑填补这个空缺,毕竟黎诚把群智阵列的技术文档也给卡萝尔留了一份。 披上殖装的黎诚眯眼看向远处,只见苍茫天地间,有一人踩著翻涌的海浪行走在浪潮之上。 绝非凡人,也瞧不出几分妖鬼的气息,必然是行者了。 黎诚纵身一跃,凌空握住夜叉长矛,三两步跳到那海上走来的男人面前。 “阁下是?” 那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你就是孙潜曾经提到过的九黎吧?” 黎诚上下打量这男人一眼,对他有了些最基础的分析。 粗布衣,袖口和领口磨损严重,应当是个节俭、不在乎享乐的人。 双手光滑,瞧上去和玉石一样,骨节分明,简直像是什么手模。 他必然有能力和他的手相关,因为就算是深闺里的大小姐,“手”这一肢体作为人类最常用的使用工具的方法,绝无可能被养成这样。 其他的看不出来许多了,黎诚微微鬆了口气,能喊出孙潜的名字,至少证明这人並非敌人。 这男人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石子程,之前是亚洲这边的负责人,不过清洗已经结束了,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行者而已。” 与此同时,歷史碎屑也共享了二人的信息。 “姓名:西西弗斯的巨石” “性別:男” “状態:孔子弟子、功德光轮、业火焚烧。” “孔子弟子:曾为孔子门下三千弟子之一,与之周游列国,受其点拨,得道。” “功德光轮:定因果序、救眾生苦,方得功德一轮,万千民眾发自內心感激並愿意为之祈福,可化必死之劫,得齐天之福。” “业火焚烧:此人作恶多端,死在其手中之人不可计数,气运折半,死后当入业火焚烧万万年。” 黎诚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著两个完全相的状態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什么人会既有功德光轮,又会有业火焚烧? 石子程哈哈一笑,打趣道:“你也见著了我这互相矛盾的两个状態吧,可不要学我啊黎诚打了个响指,真诚號层层叠叠伸过来一道阶梯:“石先生,这里不太好说话,请上船一敘。” “好。”石子程笑了笑,全然看不出之前在街上杀人时的那股钢铁般的感觉。 “我来是为了和你商量些事的。” 石子程刚一坐下,也不说些客套话,直接直白地和黎诚说:“日本现在实质上是你在统治,对吧?” “难道是我这行为有什么不妥?” 黎诚挑了挑眉,反问道。 他有些摸不清石子程来这里干什么,听这口气倒像是为自己而来。 “不不,没什么不妥,日本在你的手下,至少那场战爭应该是不会发生了。”石子程乐呵呵道:“我来,只是为了彻底改变日本人民的生活和立场。” 黎诚有些听不懂了,道:“这是— 石子程握了握拳,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个人有些毛病,就是太理想主义,每去一重歷史,就想要改变什么。” “孙潜说你对政治不感兴趣,也不是那种以剥削为乐,滴於权力的人,所以我才会愿意来和你说一声一一我要在日本內部发起一轮思想革命,或许会让你组建的那个內阁不稳。” “內阁我倒是不在乎。” 黎诚耸耸肩,这倒是实话,当初组新內阁纯是自己懒得当什么皇帝,只想躲在幕后做生意收钱养船:“石先生想做就去做吧。” “爽快!” 石子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和孙潜关係还不错,看你也没有加入什么组织,这里和你说几句行者前辈的话,当做前辈对晚辈的赠礼。” “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算了。” “请讲。”黎诚面色一肃,点点头。 “首先嘛,就是不要学我。”石子程微微笑了笑:“如果学我胡乱改变歷史,你这辈子也成不了根源神。” “何解?”黎诚惊了一惊。 “行者、笔者、观者,三大阶段,分別对应著行者神、根源神、裁定者三者。” “你知道为何要画蛇添足般加这样一个分级吗?” 没等黎诚回答,石子程先给出了答案:“行者神是行者的终点,唯有成为笔者,才能走出行者神的,开始尝试平衡根源、神性、人性而成根源。” “而成为笔者的前提,就是不可出於个人好恶而影响歷史。” 石子程长吐口气,无奈地笑笑:“我说不要学我,是指不要像我一样,总忍不住要改变自己看不惯的世界。” “笔者是记敘者,他是成为观者的前置条件,你要做到能够平静地记敘歷史,未来才能成为观者。” “如果你未来还想更进一步成为笔者,就儘量不要在歷史里留下太多自己的痕跡。” 黎诚听得很认真,忽得问道:“如果不留名字,仅仅是在幕后推动呢?” “也一样。”石子程点点头道:“等你到了行者神这一阶段,准备开始容纳根源性的时候你就明白那种感觉了,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总之,一个定律一一改变歷史越多越大, 越难容纳根源。” 黎诚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看向石子程的眼神略微有些惊讶:“石先生,那您这样改变歷史—— “我已经放弃了成为根源神。”石子程笑了笑:“我这个人就是轴,对的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我见不得普通人被所谓的上等人隨意碾死,总想著去改变什么。” 他笑呵呵说:“功德光轮证明我没走错路,的確有千千万万无辜的人被我的行为拯救“至於业火梦身一一” 他面色一肃。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 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暴动是要流血的,而那些因暴动而死的人,就都算在我的头上吧。”石子程道:“反正我也不准备成为根源神了。” 黎诚肃然起敬。 “这第二条忠告嘛一一”石子程眨眨眼,接著道:“在准备均衡人性和神性成为行者神之前,多攒点探索点,一万起步,两万最好,三万封顶。” “到时候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说到这里,他起身道:“不必送了,也不必吩附別人干什么,不要把你也牵扯进来, 我看你是个好苗子,未来或许也有机会成就根源也说不定。” 话音刚落,就见这个男人一个转身便无影无踪了。 第314章 三年后的黎诚 第314章 三年后的黎诚 “准备返航。” “是。” 黎诚身上披著的殖装如流水般缩回船体,他站在甲板上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他怎么搞,我只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而已。” 这话倒是不假,他没什么野心,统治日本的唯一目的是要个安稳的地方发展真诚號。 况且他对手底下的人也不差,至少做不出把人当奴隶剋扣工资还供给华族当贱民这种事。 本土的生樱公司再重建已经没了意义,早被那群没什么头脑又喜欢乱来的日本人搞得乱七八糟,黎诚乾脆套了个“新生樱公司”的壳,以生樱公司海外资本的姿態进入日本。 更不担心日本內阁能整出当初针对生樱公司的么蛾子,且不论他们连兵权都没有,现在距离黎诚清洗原內阁也不过三年,那些被黎诚隨便扶上去的傢伙大概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三个月天守阁里流的血。 石子程想在日本干什么他的確不在乎,无论他是真想用自己当年和友近学吹牛逼的“上策”屠龙,还是怎么的,他都不怎么关心。 这些年他在日本正常积赞的財富早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现在丟了日本,他也不会在意。 简单回船舱安抚了卡萝尔一番,黎诚也没有继续休息下去的兴趣,乾脆直接返航了。 真诚號和卡斯特洛號並未直接停泊在日本本土,而是停留在日本新內阁划出的“禁入区”。 禁入区位於鹿儿岛县南端一大隅半岛南部的一座圆形岛屿,原名屋久岛,岛上的港口码头都是新建的。 自从被划分为禁入区后,本地的居民被打散回日本,现在岛上早就没有正常的居民了。 半座屋久岛被改造成了专门用来服务两艘驯海级停泊的港湾,从远处都能看到那港口宏伟的景象。 日本新內阁的说法是涉及“新生樱公司”的商业机密,所以这里不便给普通人进入。 有些权势但又没那么重要的人猜测是新生樱公司学聪明了,害怕总部又被突袭,只有部分真触及到核心管理层的人才知道一一纯粹扯淡。 日本连兵权都没了,別说能不能调出兵马,调出的兵马够不够卡斯特洛號一炮还是未知数。 这里禁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黎诚住在这里。 而另外半边屋久岛则是船员与实验人员们日常的居住地和实验基地,这里在卡萝尔的安排下倒是专门有为船员配套服务的娱乐设施一条街。 酒馆、舞厅,应有尽有。 卡斯特洛號毕竟和一人成军的真诚號不同,它是一艘正常的大舰,上头的船员可不少。 卡萝尔要考虑到船员的身心健康,这条街里也是岛上唯一一个有普通人的地方。 黎诚走下船,一小团金属从船上剥离,慢慢贴在他后脑勺上。 思考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所有子阵列皆已沉眠,真诚號已拋锚熄火。”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卡萝尔的手,把她从摇晃的舷梯上接了下来。 面对相处了三年的妻子,黎诚温和地笑了笑:“纪念日想好了吗?” “去民国吧。”卡萝尔也笑了笑:“你去年不是去民国呆了好久吗?我想暂时丟掉公司的事去那边休息一下。” 黎诚去年的確去了民国一趟,是想去找完顏睦特的踪跡,可惜一无所获,这个女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道在暗地里搞些什么,黎诚总觉得有些不安。 “好。”黎诚也不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一旁有人迎了上来,向黎诚鞠躬问道:“老板,关於美国那边妖鬼產业扩大化—“ 说到一半,就见黎诚把卡萝尔挡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道:“別问我,和她说。” 卡萝尔有些好笑,摇摇头嘆了口气:“带我去和几个分管的负责人见个面吧。” 那人眨眨眼,朝卡萝尔露出一个討好的笑,又凑近黎诚压低声音道:“老板,这次主要是樱子小姐也来了。” 黎诚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淳,我知道你心思縝密,但是有时候想得太多了反而会显得很蠢。” 淳尬笑两声,小心看了卡萝尔两眼,卡萝尔翻了个白眼:“那也带我去见她。” 淳如蒙大赦,忙带著卡萝尔和玛夏离开了。 黎诚耸耸肩,走过码头港口,一个人沿著楼梯走了好一会儿,从港口区步入了研究区。 把手按在铁门上,思考脑滴了一声,门就开了,是个电梯。 他走进电梯,按下最底下一层的按钮,电梯轰隆作响,直入地下。 这电梯在中间停了一会儿,门打开走上来个遥退女人。 那女人瞧见黎诚,毫不顾忌地上来戳了戳黎诚的腰:“你和卡萝尔怎么还没生个孩子?” 黎诚懒得理她,道:“我和卡萝尔暂时不想要小孩。” 她若有所思抬眉看了黎诚一眼,开口就是重量级:“你不会阳痿吧?” 黎诚很想一脚把她端下电梯,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昨晚又熬夜了?”想了想,黎诚不准备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外头是第二天了?”这邀退女人按了电梯的另一个层级,打了个哈欠:“最近这个课题不好搞,有点难度。” 她又看了黎诚去的层级一眼,嘆道:“又去实验什么你可省著点吧,虽然我们有钱,但是你打坏的那些稀有魂力金属可不好搞啊——.” 黎诚不置可否,等了一小会儿,是女人的层级到了,电梯门慢悠悠打开。 这邀过女人刚想迈开步子走出去,忽觉背后一阵大力袭来,把她摔了个狗吃屎。 力道控制得很好,只是让她摔了一跤,却压根没有受什么伤,连皮都没擦破。 她揉著屁股有些羞恼地回头看去,只见电梯门缓缓合拢,黎诚耸耸肩:“最后我还是决定踢一脚爽一下。” 叮一声,电梯到达。 黎诚慢悠悠走出电梯,外头是空荡荡一片。 整一层空荡荡的,地上是拼缝循环的地砖,层高足有七八米,放眼望去,除了他背后的电梯间外,没有任何东西支撑著。 半空中吊著微微发光的电灯,因为空间太大了,这点点亮光也只能勉强让人看清脚下“思考脑,连结並且唤醒此地的子阵列。” 黎诚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迴荡。 “是,主人。” 隨著地板一声喻鸣,整个地面顿时涌动起来,在地上形成一层又一层的波纹,而后凝成许多群智假肢,跪拜在他面前。 这一层居然全都是特製金属! 这大概也是这层为何没有支撑却也没有倒塌的原因。 “您今天需要练习什么?”思考脑通过最前面一个群智假肢问道。 “弓吧。”黎诚想了想,道:“昨天练的棍,刀和矛已经不適合在这里练习了。” “遵命。” 血骨殖装顷刻覆盖了他的身体,只见他后背处金属一拧,立刻显出一柄反曲大弓来。 “训练强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不,不用那么极限,我今天只试射一下。”黎诚提著这大弓掂了掂,轻声道:“出来吧。” 就见黎诚脚下的影子忽得消失一团,化为一支漆黑的箭落在他的手里。 揉揉眼睛,影子还是那个影子,没有半点变化。 黎诚仔细端详了两眼这箭矢,把它搭在手上的反曲大弓上,下命道:“给我凝一只速度最快的群智假肢。” “遵命。” 不过两息,一只生著双翼蝙蝠似的怪物冲天而起。 黎诚弯弓搭箭,只一瞬凝神,在那怪物凌空之际松指射出。 这影子化成的箭矢蹭一声遁入黑暗中,无声无息,可速度却远远超越了音速! 没有音爆,这箭矢仿佛穿行在另一个时空。 半空中那群智假肢哀豪一声,轰然落下。 这影子箭矢正中其眉心,宛如流水般渐渐融化不见。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心底盘算道:“影子鬼和这杆弓的契合度不错,至少比食气鬼要好许多,就用它了。” 殖装渐渐退去,黎诚又想到自己久久尘封的五兵之炼,微微嘆了口气。 “目前试炼完成度:刀(77%)、矛(63%)、棍(1%)、弓(0%)、???(0%)。” 因为考官不在了,进度纹丝未动。 “化境刀法:99%”、“精湛矛法:99%”、“精湛弓法:99%”、“精湛棍法:99%” 但是除了刀法以外,另外三者都止步在精湛处,不得寸进。 而蛋尤遗骨自那晚以后力量消耗殆尽,再不能演武。 这三年来黎诚没什么血战,单靠练习,相当难突破化境这一门槛。 哪有不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化境高手? 他去年去民国,也存了几分向高手学武的意思,只可惜没什么人脉,难以找到此间高手,没办法助他破开这些瓶颈。 相比来时的他,黎诚最大的收穫还是这第三代殖装。 与群智阵列相融合的殖装技术相当恐怖,如果黎诚站在真诚號上和人对打,除非对方能一瞬间彻底击毁他的殖装,否则黎诚就是不死的。 群智阵列的金属操纵技术与血骨殖装一融合,这就导致整艘船都是黎诚的殖装,能时刻补充血骨殖装的调用! 只要他愿意,在真诚號上化身几十米高的巨人高达都没问题。 所以真诚號的大小看似只有金色珍珠號的四分之三,其造价远远超过金色珍珠號数倍不止! 只不过把殖装的体积弄得太大,除了让自己行动不便外没什么意义,黎诚还是更中意目前这种两米高的殖装,不会太影响自己其他的手段。 “释子。” 黎诚轻唤了一声,只见一只妖鬼少女从他身体里飘出。 释子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她才是真的不被时光在意。 之前取橘子,橘子一瞬间变得干作怪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嗯?” “再尝试一下能不能化鎧。” 闻言,她慢悠悠飘过来,摸了摸黎诚身上的殖装:“好。” 说罢,她的身形分散,化为点点黑色气雾笼罩在黎诚身上。 气雾凝成鳞片般的手甲落在他的右手上,而后血骨殖装蠕动將这甲胃覆盖。 “暂时,没问题。”释子的声音在黎诚脑海里响起:“接著,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同样也没什么问题,黎诚微微鬆了口气, 但是当胸口甲胃开始凝结的时候,思考脑忽然发声了。 “警告!被化鎧所覆盖的区域,殖装內子阵列开始大面积死亡。” 黎诚嘆了口气:“暂时取消血骨殖装。” “是。” 那一小部分死去的钢铁被其他钢铁带走,在血骨殖装离开后,释子化鎧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不一会儿,穿著一套纯黑色明光鎧,宛如古代战阵中將军般的黎诚站在了场地中央。 “还是,不行么?” 戴著铁面具的黎诚摇了摇头,有完顏睦特留下的祝由科书籍,释子早在两年前就学会了化鎧。 释子化鎧对自己战斗力的加成明显不如血骨殖装,但是血骨殖装有一点比不上释子。 或许是因为《我》经和鬼神之术是统一体系的產物,在化鎧的状態下,黎诚斩杀鬼神的效率比戴著血骨殖装强了何止数倍。 而自己修炼《我》经偏偏又经常需要斩杀鬼物和护法神。 威武的明光鎧散去,释子的身形重新凝聚,漂浮在黎诚面前,道:“你最近,应该又要去,找神了吧?” 黎诚点点头,最近他的《我》经的確又要进食了。 《我》经里有写如何製造护法神,毕竟《我》经最理想的状態是世界上只有“我”一人修炼,整片天地都是我的食材,自然不可能让护法神这一重要的食材只能靠运气生產。 可惜新生樱公司尝试通过《我》经上的法子量產护法神,效果不是很好,至今没有成功过一次。 而日本的护法神又极度稀少,每次他都要跑老远去东北那块找些小的护法神垫垫肚子。 这些护法神大多是得了奇遇开了灵智的老山野精怪,供奉的人早死光了,谈不上多强至於东北的那些大护法神,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他也没兴趣去找人家麻烦。 黎诚摇摇头,道:“等和卡萝尔结婚的纪念日过了,我应该就得再去东北走一趟了。” 释子心情忽然变得糟糕了,哼了一声又躲回了他的身体里。 懒得想释子又怎么不开心了,黎诚摇摇头,觉得大概是叛逆期到了。 他召回思考脑走回电梯,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人造的护法神研究得怎么样了。 可是刚到对应的楼层,还没来得及问上几句话,就听见后头淳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板!你果然在这里,你、你快去看看!卡萝尔小姐和樱子一一她们没谈拢,要打起来了!” 黎诚顿时感觉一阵头痛。 第315章 女人吵架 第315章 女人吵架 黎诚走到会议室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蹲在外头抽菸。 大介蹲在台沿边,抬头看了黎诚一眼,起身掐灭手里的烟屁股,恭敬道:“老板。” “怎么你也过来了?” 大介笑了笑:“樱子小姐说这次的谈判事关远东会的未来发展,最好是几个话事人都喊来。” “那陈云开那老东西呢?”黎诚一挑眉。 “嗨嗨嗨!”一个精神翼鑠的老东西从一旁走过来,正是陈云开:“我当然也来了。” 不得不说,权力这东西真是世间最好的兴奋剂,陈云开当初在警局一副落魄模样,现在过去三年,反倒更精神了许多。 他没再穿著马褂,而是穿著一身笔挺的西装,身上的衣服打理得相当整洁,鬍鬚也精心修剪过,瞧上去倒有几分“东方睿智老者”的模样。 “都过来了,远东会给谁在管?” “唐致和我孙女陈丹君在看著。”陈云开笑道:“我乾娘守在丹君身边,这么短的日子,出不了乱子。”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唐致他记得,是那个很老实的中年人。 那狐仙当初距离护法神也只是一层窗户纸,现在已经炼成了护法神。 现在的远东会皆叩拜信奉这狐仙,料想它也是捨不得这么些信奉祠堂,再去当没人供奉的野神。 有这么一尊利益关联的护法神坐镇,倒是不必怎么担心。 “现在里头怎么回事?” 黎诚看了一圈,这里站著的有新生樱公司的人,也有生樱公司海外公司的人。 这两家公司虽然名字类似,但是却是两家完全不同的公司。 新生樱公司是由黎诚和卡萝尔在日本本土重新纠缠起来的公司,而生樱公司海外公司则是当初樱子在罗德斯的帮助下在海外重新组建的公司。 眾人面面相,还是大介嘆了口气道:“老板娘和樱子小姐让我们先出来,大概是不想我们看到她们吵架,但是她们爭吵的声音委实有些太大了。” “我们又不敢进去劝,毕竟都是老板您的人。” “什么我的人。”黎诚面色严肃:“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大介耸耸肩,接著说:“反正我们连进都不敢进去,还是老板你自己去看看,別真打起来了,我们也不知道帮谁。” 黎诚摇摇头,越过眾人走了进去。 大介在后头看著黎诚的背影,陈云开忽然捅了捅大介,低声说:“你有没有感觉老板有点不一样了?” “太久没杀人,变得更平和了。”大介耸耸肩:“我更喜欢这样的老板,之前的老板煞气太重了。” 陈云开不置可否,授了授鬍子,笑道:“也是。” 其实黎诚原本的性格不该是这样的,他在年幼时的性格就开始被特殊的生长环境而扭曲,而青春期的遭遇对一个人的影响极大。 与其说是因为他最近没杀人轻了煞气,不如说是他正在一步一步把自己底层扭曲的性格纠正过来。 但一个人正是因为他所有的经歷而变成现在的模样,谁也不能断言某人就该是什么样子一一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黎诚轻轻推开门的时候,里头正吵得白热化。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卡萝尔和樱子两个人,还好,没扯头髮真打起来。 但是就算黎诚进来了,两人也还是毫不客气地互相嘲讽著,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甚至看见黎诚进来还愈演愈烈。 “你说美国那边產量要暂时限制,利好本土產业恢復,看在黎诚的面子上,我们工厂三年都都只铺开了原定的二分之一。” 樱子一拍桌子,周围也没有旁人在,她乾脆就直接指著卡萝尔鼻子怒骂。 “我是不是遵守了约定?” “那你现在什么意思啊?现在又来和我说只能放开百分之五十?剩下的还要我自己扩大经营?” “怎么?下一步是不是要和我谈產业转移?要把马林半岛的妖鬼工厂转型?” 卡萝尔冷笑一声:“限制產量是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的,你是没拿新生樱公司这边的好处还是怎么样?新生樱公司的利润有多少拿去补贴你那边的新生產线了?” “就那么点屁大的利润够谁吃的啊?”樱子听到这里都红温了,捏著拳头狠狠敲了三下桌子,一下比一下重,黎诚很担心这桌子能不能吃住已经是护法神的樱子这三拳。 “美国两年前就宣布参战了你知不知道啊?最近本土企业的税率上涨,税期都他妈收到五年后了!” “还有远东会那一档子破事,你知不知道维持那么大一个社团要多少钱?” “还和我谈利润,利润就是你分给这边的20%利润连远东会都养不活!” 说到这里,樱子警了刚走进来不说话的某人一眼,冷声道:“有人还不许亏待社团成员,也不想碰黄赌毒,整个社团就靠我上下打点,而现在我们手里在马林半岛有三个议员位置!” “辛苦,辛苦。”黎诚被盯得有些愧疚,他的確一直在当甩手掌柜没有关心过这些, 只好尬笑两声,眨眨眼看向卡萝尔说:“我也感觉多分点给那边会好些,这些年帮忙收我收集祝由金钱也確实了不少。” 卡萝尔瞪了他一眼,怒道:“那你知不知道为了养你的船,我这边了多少?” “除了卡斯特洛號,那些我分到的罗德斯家族资產全被我卖了!” “那我问你,钱呢?” 正因为知道钱去哪里了,黎诚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真诚號和群智阵列的研究纯纯吞金巨兽,目前他虽然有钱,但绝大多数的都是“资產”而非“现金”。 整艘船所的钱是个天文数字,当初的金色珍珠號还是吃了一艘驯海级才发展到现在,而真诚號完全是从零开始建设的。 算上研发费用,其造价只可能比卡斯特洛號多,不比它少。 而卡斯特洛號近年来基本没有任何更新叠代,半年一次的整体保养也砍成了一年一次,卡萝尔在婚后很靠谱,基本有钱就在了真诚號上。 给人家嫁妆都完了,黎诚心里头稍微有点愧疚,故不敢说话。 樱子见黎诚这个样子就知道这男人指望不上了,冷笑一声一拍桌子:“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无论你这边什么意见,三个月以后马林半岛的工厂都要开始扩大规模!” “不可能!”卡萝尔站起来盯著樱子,冷声道:“我这边至少有五笔单子要在这个时间段续,这太突然了,供需关係的顛倒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衝击。” 黎诚见两人没有真的打起来,只是在打嘴仗,略微鬆了口气。 眼见二人还要接看不休地吵下去,就瞧见黎诚悄悄挪步后退,想要离开这里让两人尽情吵吵去。 某位哲人曾经说过,两个吵架的女人宛如一千只鸭子在嘰嘰喳喳,而此刻那一千只鸭子就聚在黎诚耳边嘎嘎嘎嘎。 见著黎诚要走,两人突然同时沉默下来,扭头看向他:“你来决定!” 黎诚眨眨眼:“我来?” 卡萝尔哼了一声,頜首看了樱子一眼,慢悠悠走到黎诚身边,起脚凑近在黎诚耳边低声说:“新生樱公司的底线是半年,否则公司很难在海外站稳脚跟。”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看向樱子,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那就半年?” “成交。”樱子一拍桌子,立刻答应了下来。 黎诚没料到樱子答应得这么快,他对公司的生意的確不怎么了解,方才樱子急赤白脸的模样也不似作假,而且这三年马林半岛的妖鬼工厂確实做出了不小的牺牲,黎诚都知道。 卡萝尔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急又恼,伸手掐了掐黎诚的腰,低声道:“底线!底线!我说的是底线!” 黎诚揽住她的腰,嘆了口气:“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她没撒谎,远东会和新妖鬼工厂在罗德斯撤出后的確不好过。” 卡萝尔这才嘆口气,默认下来。 樱子看了黎诚一眼,声音略微缓和下来:“具体的合同之后再敲定,卡萝尔小姐,接下来我想和黎诚单独聊聊。” 说到这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卡萝尔见状又掐了掐黎诚腰间软肉,最后还是授了授他的衣服,低声道:“早点回来。” 卡萝尔抬头耸耸肩,露出一个大方的笑:“你们敘旧吧,毕竟都三年不见了。” 黎诚默然,自从自己和卡萝尔来了日本就鲜少和樱子再见面,上次还是在自己的婚礼上,樱子短暂地来了日本一趟又很快走了。 卡萝尔理了理黎诚的衣领,扭头离开了会议室。 樱子缓缓吐了口气,看著黎诚:“要不要去日本逛逛?” “好啊。” “不是,怎么他们两个人走了?” 陈云开看著起飞的飞机,略微有些迷茫:“卡萝尔没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大介耸耸肩,拍拍他的肩膀:“你继续和我讲讲你当大臣那些事吧,还挺有意思的。” “你不关心他俩出什么问题?”陈云开瞪了大介一眼:“虽然两边公司分属不同人, 表面竞爭但是实际上都有不约而同的默契,万一樱子和卡萝尔真因这破事决裂了—” “你想太多了。”大介淡淡道。 “裤襠子里那点屁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儿子当初就是被一个狗娘养的女人骗了, 动情深处谁能忍得住?” “所以你就把你儿子砍了对吧?”大介耸耸肩:“这个故事听过了,不用多讲。” 没想到卡萝尔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两个人身后淡淡道:“我敢这样做当然是有敢这样做的底气。” 她看向飞远的飞机,淡淡道:“同床共枕三年,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如果看错了, 就当我瞎了眼。” 大介警了陈云开一眼,笑道:“別把老板想得太幼稚了,床上那点破事在老板心里真没那么重要,大概只是想敘敘旧吧。” 陈云开摇摇头,嘆道:“算了,她本人都没说什么。” 直升机飞过云端,黎诚坐在前头,驾驶著这直升飞机。 他的驾驶相当简单,思考脑连上唤醒子阵列,他只需要提供一个想法,思考脑就会无缝完成指令,甚至都不需要驾驶杆。 “看那里一” 黎诚指了指滨海的一个港口:“是当初友近家的封地。” “对。” 樱子点了点头,看著那繁华的港口城市稍微有些怀念:“我是在那里第一次认识你的。” “其实当时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有些古怪。”黎诚感慨道:“於是晾了你一会儿,跟角本英姿先出门逛了逛。” “当时我见到你,不也觉得你很奇怪么?”樱子淡然道。 “哦?” “瞧上去像个落魄的武士,眼中却有著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光。”樱子想了一下:“和现在的唐致有点像。” “是啊。”黎诚回想起那时候,饶是他再怎么冷静,在初来乍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知道能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后,也不由得他不激动:“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很明显。”樱子笑道:“当时我就觉得完了,这样一个乍富的穷鬼武士,不知道要怎么对我呢。” 她云淡风轻地说著当时的想法,挽了挽耳鬢的长髮:“我有想过逃跑,可是又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最后犹豫的时候就接到了去京都的命令。” “这笔买卖做得不亏吧?” “不亏。”樱子看著天边逐渐落下的夕阳,喃喃笑道:“当然不亏。” 黎诚一路驶到京都,没有人敢拦他的飞机,就算没有和任何人报备,日本所有防空的设备全都哑然,目送著这百无禁忌的直升机越过日本本土。 “角本英姿的墓,你有去看过吗?” “没有。”樱子缓缓摇了摇头黎诚道:“他最后死无全尸,但是有人把他的头颅保留了下来,《平生录》出版的那天,近藤虎之助的姐姐找到我,请我葬了他。” 黎诚的声音很平淡:“他一直睁著眼晴,直到日本新的內阁以国葬礼仪埋葬他的那天才闭眼。” 樱子默默听著,她知道这些其实都是废话,黎诚今天要和她的事不是这些。 黎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一开始,我並不很想在乎你的感受一一毕竟我需要你,而你也没道理接著留在这。” “但是现在我有了別的手段,並不太需要你非得跟著我回去。”黎诚淡淡道:“守在我姐姐身边的护法神我可以重新养一个。, 他看向樱子,低声问:“那么现在,樱子,我问你最后一遍。” “作为朝仓樱子,而不是作为护法神,你愿意离开这个生你养你的世界,去一个你完全未知的世界吗?” 他凝视著樱子的眼睛,眼神中却並不志志,似乎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 第316章 童谣里的线索 第316章 童谣里的线索 飞机缓缓落下,黎诚和樱子从飞机上跳了下来, “那我就先去处理公司的事了。”樱子笑了笑,挽了挽鬢边的髮丝。 黎诚点点头,眾人大眼瞪小眼。 陈云开这老不正经的傢伙戳了戳大介:“你看!这绝对有什么问题!” 大介置若岗闻,摇摇头不说话。 陈云开嘆了口气,心里琢磨著未来卡萝尔和樱子內斗的时候自己该帮谁。 无论怎么说,卡萝尔都是黎诚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樱子横竖只能算个妾,我们远东会的老人岂不是生来就低一等? 但是卡萝尔小姐结婚三年没有孩子,樱子小姐未必不能后来居上,长子也还是有分量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护法神能生小孩吗? 乾娘是只狐狸,也不是人啊。 陈云开不愧是政治圈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这时候他已经开始想著站队了。 他正琢磨著,黎诚没跟著离开的樱子走,而是环顾一圈没找著自己要找的人,挑了挑眉:“卡萝尔呢?” “在实验室。” 黎诚招招手,刚想说什么,外头忽然衝进来一个拿著厚厚一叠纸的男人。 火急火燎的,后头跟著一群护卫,好几个人都不上他。 这男人神色慌张,瞧见黎诚的时候眼晴一亮,忙喊道:“老板!老板!” “弗洛德,怎么了?” 黎诚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叫弗洛德,直属於自己,被自己吩咐下去找找“鬼仙”的线索情报。 当初新阴天子能只身去蓬莱求鬼仙,这世间必然流传著鬼仙相关的情报,否则新阴天子怎知道蓬莱有鬼仙? 后头追著弗洛德的守卫们见黎诚认得这男人,面面相间也没有继续追下去。 黎诚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让他们先下去了。 弗洛德深吸两口气,把手中抱著的纸递给黎诚,言语稍微有些急切:“您吩咐找的东西有些眉目了。” 黎诚接过这堆纸,粗略看了两眼,皱了皱眉。 “冲绳?” “是。”弗洛德忙点点头:“我们最近在冲绳调查,虽然在当地並没有发现任何古籍有鬼仙的记载,但是前不久在乡下走访的时候,我们却发现当地流传著一首发音有些奇怪的儿歌。” “儿歌?”黎诚並不如何惊讶,微微思索一小会儿,道:“说说吧。” 儿歌作为口口相传的东西,其中的確很容易藏著隱秘的情报。 周围围著的人知道黎诚现在在说正事,不约而同先行离去了,偌大的停机坪只留下了黎诚和弗洛德。 弗洛德深吸口气微微平復了一下情绪,接著道:“起初我们尝试用本地方言和日文来翻译,但是都没有结果,后来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道这是一首汉文儿歌。” 黎诚眼睛一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冲绳古称琉球,自古属中国藩邦,双方友好往来保持了500多年,1879年为日本吞併成为日本的冲绳县,距今也不过三四十年,还有宗主国的汉文儿歌留著也很正常。 “是这样唱的一一”弗洛德看著手中的纸,用標准的汉文念道:“影影绰绰,走过界口。界口叔公,收我一文。一文不见,月到正中。正中十五,大雾漫天。” 黎诚当然能听懂中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们去问了当地的居民,这首儿歌很久以前就在冲绳传唱,其中关於这首儿歌的第一句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版本。” “比如大致有著『海外游人,渡船界口』和『吹锣打鼓,界口迎亲』这两种。” “根据老板你的说法,我们猜测『海外游人”指的有可能是来到这里寻找鬼仙的新阴天子。” “而『影影绰绰”和“吹锣打鼓”指的或许是当天有巨大的声响,和一大群看不清人影的影子。” “时间、地点,都有了。” 弗洛德深吸口气,继续道:“我们大胆猜测,在某月的十五號,冲绳某个地方能够去到『界口』。” “而“界口』,会有一个『叔公”收钱。” “为什么是叔公?”黎诚皱了皱眉。 “我们也不清楚,推测只是一个用来指代『熟人”的词汇。”弗洛德摇摇头,接著说了下去:“而这个叔公所扮演的角色应该是类似摆渡人一类的存在,这一猜测在另一首童谣里得到了验证。” “叔公叔公,载我过河。飢肠,飢肠辗。” 黎诚缓缓点了点头,一边听一边翻看著手里的文件,上头写得相当详细。 “然后是『一文不见,月到正中。正中十五,大雾漫天”。” 弗洛德接著说:“这个『一文”,或许是您收集的祝由金钱或者是五帝钱之类的东西,这也和您提起过的祝由术有关。” “儿歌中的大雾漫天,我们猜测这是界口出现的地点会起雾。” “於是我们组织了一次尝试。” 弗洛德说到这里,深吸口气:“因为是汉文的儿歌,我们选的是农历的十五日,那天我们在冲绳周围布置了人手,等了一天。” “在黄昏的时候,冲绳海边附近果真起了雾,我们给三位研究员身上绑上绳子,带著十几种钱幣尝试著走进了雾里。” “一开始,那几位研究员还能传回些消息,他们说他们在雾里看见了很多人,敲锣打鼓,好像在庆祝什么。和儿歌完全对上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惊呼了声什么,我们没听清,联络就突然断掉了。” “我们知道出了问题,立刻组织了营救,但是这雾来得很快,散得也很快。” “雾气散去以后,那个地方什么也没有,而绑著那几位研究员的绳子都断掉了,断口很光滑,像是被什么利器切断。” 说到这里,黎诚若有所思:“有意思。” 弗洛德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黎诚摇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急什么,那三个研究员暂时按失踪算,补偿金我先批下去一笔,后头你找公司的財务部报。” 说著,黎诚从他口袋里掏出笔,在文件上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 弗洛德鬆了口气,拿著文件快步离开了。 “冲绳”黎诚微微頜首,来了几分兴趣。 第317章 怀胎 第317章 怀胎 黎诚缓缓推开门,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卡萝尔背对著他,盯著仪器上的数据发呆。 他慢慢走过去,这层实验室很安静,除了两人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在。 这层实验室是专门为卡萝尔准备的,配备了目前最好的检测仪器,其目的也並非为了研发什么项目,只是为了给卡萝尔体检。 走近了,瞧见卡萝尔洁白的肚子上贴著好几枚贴片,模样和当初检测自己身体素质的贴片有些类似。 她面无表情,躺在椅子上侧身在身边的仪器上操作著什么。 “孩子怎么样了?”黎诚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 “还是一样。”卡萝尔摇了摇头:“有反应,但是胚胎还是没有要发育的跡象。” 黎诚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微微嘆了口气:“怪我。” 早在两年前,隨著黎诚一人平定了日本的內战,成立了新的政府后,新生樱公司也进入了正常运转。 那时候的卡萝尔就已经准备要一个孩子了,毕竟罗德斯总要一个人来继承,所以早在两年前,卡萝尔其实就已经怀孕了。 只不过这肚子里的孩子却莫名其妙出了些问题,怀孕的消息才一直没有传出去。 她肚子里孕育的孩子迟迟没有开始生长,就这样以一种奇怪的胚胎姿態持续到现在。 黎诚起初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行者的缘故,问过孙潜后却说行者是能正常和异常歷史里的人生育的,虽然因为两者的时间线经常不同,导致感情通常只能以异常歷史里的人然落幕作为结局。 排除了行者整体的原因,那就只有可能是黎诚本身的问题,所以黎诚对卡萝尔是很有几分愧疚。 卡萝尔说白了就一个有点钱的普通人,血骨殖装也压根不涉及本身的改造,可黎诚就不一样了。 阴差、內煞、神性、第八面相容器,哪个都有可能出问题。 现在卡萝尔肚子里的孩子表现得这么怪异,其原因绝对出在自己身上。 或许是因为孩子还在孕育並未诞生的缘故,自己用歷史碎屑查探也只能查探到卡萝尔的状態一一一个简单的“怀孕”。 最后黎诚也没办法,只能劝卡萝尔放弃这个孩子,可卡萝尔却拒绝了,女人的情感总是细腻许多,即使是卡萝尔也不例外。 她说她能感觉到这孩子是活的,和自己血脉相连:“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他们是我孕育出来的,只是遇见了一些小麻烦。” 黎诚最后也只能嘆了口气,知道自己劝不动卡萝尔。 “过段日子我可能要去冲绳一趟,有几个研究员陷在奇怪的地方了。” 卡萝尔一边点著屏幕,一边轻轻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对了,在这次纪念日后—”黎诚想了想,继续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好。” 唐致把抽了一半的雪茄按灭,理了理身上的西装,饱经沧桑的脸上倒也有几分上位者的从容。 经过了三年的打磨,唐致气度上从容了许多,虽然在旁人看来东亚人好像都一张脸, 也瞧不出所谓的气度。 只不过气度归气度,他一个东亚人,站在一大群来参加毕业典礼的白种人中间稍微有些格格不入。 议论声和窃窃私语声传进他的耳朵里,都带著股困惑与惊讶的意味。 倒也不难理解这些学生家长的困惑,这所学校是马林半岛最好的私立学校,来这上学的人非富即贵,更没有后来那些贵族学校所谓的为了升学率而招进来的贫民。 与其说这是一所学校,不如说这更像未来马林郡的名利场预演。 而马林郡的权力圈子里,怎么可能会有一个东亚人的位置? 学校里的钟声悠悠响了起来,这代表著学生们的毕业致辞暂时结束。 里头传来一阵骚动,学生们从礼堂小跑著出来了。 男生们穿著笔挺的小西装,头上抹著髮蜡,每个髮丝都是家里的管家和女僕精心打理过的產物。 而女孩们只会比男孩们更加精致,她们大多穿著漂亮的小裙子,裙摆在乾净整洁的青石板上飞扬。 唐致眼晴一亮,伸手挥了挥一一他瞧见了自家女儿,在第三排,手里抱著书,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镜。 “妮娜!” 名为妮娜的少女很明显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抬头视线在人群中梭巡一圈,就望见了自已父亲。 “爸爸!” 她惊喜地小跑过来,站在唐致面前:“你不是说你今天没空吗?” 唐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今天工作还算顺利,同事知道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 把活都接过去了。” “是那位叫陈丹君的姐姐吗?” 妮娜眼晴亮了亮,还想说什么,后头忽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你是妮娜的家长?” 唐致皱眉看去,妮娜却立刻胆小地躲到唐致身后,似乎稍微有些害怕声音的主人。 “我是,你是?” 唐致打量著面前的男人,瞧上去像是个学生,面相倒是不差,只是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鬼佬体味太重,要靠香水来压味道。 “不,我只是好奇妮娜怎么会有一个东亚来的家长。” 男孩耸耸肩,頜首道:“你是她的继父?还是说是她母亲养的情夫?” 言辞傲慢激烈,带著股轻蔑的味道。 唐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恼,扭头看了妮娜一眼,笑道:“这是?” “我的同学———”妮娜稍微有些吞吞吐吐:“他追求过我,但是我拒绝了———” 唐致瞭然,警了一眼这个男孩,顿了顿手上的木头拐杖,笑道:“你家长呢?” 远东会现在在马林半岛的地位不低,没必要和一个小孩置气。 “我父亲还没来。”男孩骄傲地扬了扬头:“他今天要和工业区那边的贵客谈谈產业升级的事情。” “原来是米勒家的少爷。”唐致眯眼笑了笑,回头把拐杖递给女儿,淡淡道:“那就不用担心了,米勒家我还惹得起。” “妮娜,给他来两拐子看他还狗不狗叫。” 第318章 挑衅 第318章 挑衅 妮娜当然没有按照父亲说的这么做,她只是往后又缩了缩,有些胆怯地看著这位米勒家的小少爷。 反倒是这个年轻的小少爷先一步被唐致说的话激怒了,他一个箭步衝上来,在眾人的惊呼声中捏住这东亚人的衣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孩的身形高大,就算只有十八九岁,均衡的营养摄入与优渥的生活环境也让他高出唐致一个脑袋。 唐致从小就顛沛流离营养不良,所以他的身高其实並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不到一米七。 妮娜也是,虽然这几年生活好起来了,但是这个女孩也不过只有一米五一米六左右。 “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当然能再说一遍。”被提起来的唐致只是淡淡盯著这男孩的眼晴,无视了他眼中的怒火:“我说给你一拐棍,看你还狗不狗叫。” “你!” 十八九岁正是最衝动的年纪,这男孩自恃身份在学校里爭强斗狠,现在路上隨便窜出来个黄皮猴子都敢这样嘲讽自己? 一群他妈的从別的地方流落过来的野种,也敢在我们神圣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还他妈嘲讽自己? 你他妈怎么配? 怒火占据了这个男孩的脑袋,他举起拳头就朝著唐致脸上砸去。 可唐致到底是在远东会混过的,他到底是帮派里跟著大介打出来的。 只见他手上拐杖转了个圈,毫无犹豫狠狠一棍砸在这男孩的膝盖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一声惨叫和骨头的碎裂声,男孩单膝跪下,抱著自己缺了一块的膝盖疾呼起来。 从男孩衝上来和跪在地上也不过一两个呼吸,原本还来势汹汹的男孩的膝盖被硬头的拐杖敲了个粉碎。 “呀!”妮娜惊呼一声,上前拉著父亲的衣袖:“爸、爸爸———“ 听著男孩的惨叫声,妮娜脸上面无血色,而唐致只是冷冷伸出手,蹲下捏著这个男孩的头髮强迫他看著自己。 “小东西,你的依仗是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你背后的权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迟早都会离你远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人群在尖叫逃走,甚至有贵妇连高跟鞋都跑脱了,学校的保安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 唐致俯视看这个男孩,男孩眼中满是恐惧。 自谢生长在文明社会中的朵哪见识过这个社会底部最阴暗的老登?儘管这老登现在穿上了西装,装成一副体面人的模样。 但这並不能隱藏他袖子里流著鲜血的事实。 “放开他!” 后头传来枪械的上膛声,男孩眼中忽然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大声喊道:“弄死他!弄死他!” 唐致没理这男孩,隨意鬆开手,站起身子来看著身后的两人,微笑道:“拿枪指著我,你確定?” 这两人面面相,不知道这东亚猴子在装什么。 小少爷的声音还在响,两人不再犹豫,抬手开枪。 “不!” 隨著妮娜的惨叫声,唐致身上溅起两朵血。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看著二人,伸出手似乎想抓什么,可最后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就这?” 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困惑。 可实际上.·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小少爷看著发呆的二人大声喊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別叫了。”唐致鬆开手,有些嫌弃地在他衣领上擦了擦,无视了他和那两个呆站在原地发呆的保鏢,牵著妮娜往学校里走去。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金光,清脆的女孩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今天是妮娜的毕业典礼吧?” “嗯。”唐致微微点了点头:“我一会再带她来看您老人家。” 似乎这不过是个小插曲,並不能让他在意什么。 唐致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志芯的女儿,嘆了口气道:“学校里就是一个小社会,你不把自己的名头打出来,谁都可以踩你的头。” “我没想到他会说那种没礼貌的话——” 妮娜懦著不说话,她从小性格就软,在学校里也只是个小透明,她也知道米勒家的少爷其实不喜欢她,只是和人打赌输了来追求自己却又屡屡碰头,这才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 她最羡慕的是父亲的那个叫陈丹君的朋友,明明年纪不大,却成熟得可怕,做什么事都能大方地笑看,似乎没什么能让她害怕。 “你在学校里绝对没少被欺负,看来我没让你陈阿姨来还算好事了。” 唐致摇了摇头,慢慢步进了学校。 等他走了好久,那肥头大耳的保安才从保安亭子里走出来,大惊失色地喊了几句:“这是怎么了?快送医院!” 那两个呆站著的保安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看著面前躺在地上的小少爷目瞪口呆。 “刚才那是什么?” “幻觉?东方巫术?” “妮娜,听说米勒家那个小少爷被你敲断了腿?” 大礼堂里,友人凑近妮娜的位置,满脸写著好奇。 妮娜抿了抿嘴,小声说:“嗯——” 见朋友认下了,这脸上长著雀斑的女孩眼晴亮了亮,忙道:“我听別人说的,还真是真的啊?究竟怎么回事?” “我爸爸今天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他脾气不太好,乔还往爸爸枪口上撞——”妮娜轻声说:“爸爸下手没轻没重,就把他腿打断了——” “这你还敢继续参加毕业典礼?”友人目瞪口呆:“你爸爸呢?不会被那群警察抓走了吧?” “没有”妮娜小声说:“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了。” 友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妮娜,心想这还不跑,原来你也是个有背景的,怪不得米勒小少爷追你你都不带搭理他的。 只是妮娜平日里很低调,友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方豪强。 “你看,我爸爸在那里。”妮娜拉了拉沉思的友人衣袖,伸手指著台上那一小堆人, 有些骄傲。 友人顺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人,只能认出那群人是这所学校的校董,有些膛目结舌:“你爸是校董?” 第319章 变故 第319章 变故 站在人群中的唐致看见女儿指著自己,也笑了笑朝著女儿微微点头。 妮娜有些开心地朝唐致挥手,友人看不清具体是谁,只嘆道:“你要是早告诉他们你爸爸是校董,不就没那么多破事吗?” 妮娜想了想:“但是那样的话,我的朋友就会变成那群趋炎附势的傢伙了———“” 友人哑然失笑,道:“没事,到时候我也会努力当你朋友的。” 妮娜笑了笑没说话,心想你才不会。 忽然,大礼堂里响起了大小提琴的声音,肃穆的女声宛如高声颂讚。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是欢乐颂,这是一首庞大的变奏曲,充满了庄严的宗教色彩。 因为这所学校的校董多是基督徒的缘故,欢乐颂成了学校每逢重大节日都要播放的乐章。 因为学校並不缺钱,所以每次欢乐颂的演出是实时的乐队演出,乐队藏在礼堂二楼, 而庄严的女声藏在幕布后面引高歌,歌声能通过特殊的结构迴荡在整个礼堂里。 “啊,要开始了,我要去父亲身边了,一会儿见。” 妮娜点点头,目送著友人离去。 片刻后乐曲声渐歇,一阵掌声响起,校董们走上舞台,朝著底下微笑。 校长上前一步,用他一贯的开场白不急不慢道:“相信大家应该都知道,这里原本是一所神学院。” “但在诸位优秀的学子努力下,现在它是马林半岛最好的学校。” 下面响起学生们齐刷刷的附和声,这位校长每次讲话都是用这句话开头,他们已经能背下来了。 听著孩子们的喧闹声,校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啊———” 之后的十几分钟,妮娜都有些昏昏欲睡。 老校长说话的方式有些太过催眠,讲的东西也是之前讲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东西。 “..从明年开始,学校將进行至少50%的扩建一一这一切都要感谢这位来自东方的唐先生。” 老校长招了招手,妮娜眼晴亮了亮,看见父亲站起身来朝底下的学生頜首。 “他是一位来自於东方的古老贵族,他的慷慨足以让所有人为之尊敬。”老校长接著说。 妮娜心里嘟囊两句,贵族?什么贵族,自己十岁之前都还在流浪呢·· “他慷慨地捐赠了我们两栋教学楼,並承诺承担我们未来所有的学生经说到这里,礼堂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荷枪实弹的士兵冲开礼堂的门鱼贯而入,脚步声嘈杂不堪打断了校长的演讲,原本不那么严肃的礼堂內的气氛顿时僵硬住了。 “戒严!戒严!” 穿著军装的军士指挥著屋子里的人。 “你们这是”老校长面上有些惊讶,却並不害怕,迎向那位指挥的长官:“准尉先生,这是?” 他认得他肩上的军衔,这是军方陆军的一位二级准尉。 准尉面色缓了缓,这位老校长在当地也有几分实力和名望:“实在是抱歉,校长,孩子们的毕业典礼可能要暂时缓缓了。” “我接到上级命令,说米勒家的孩子在学校门口被人打断了膝盖,因为送医不及时, 有可能落下终身残疾,他怀疑是政敌暗杀。” “这”老校长一时迟疑了,难道米勒想要隨便找个藉口孤注一掷? 米勒家族是美国內部铁血的同盟国主战派,现在同盟国有要被反攻的跡象,他们在美国政坛內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当然,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不会为难诸位的。” 这个准尉扭过头来,让开堵在门口的身子:“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东方人,诸位可以离开了。” 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台上安稳坐著的唯一的东方人,场面静悄悄的。 “请吧。” 准尉抬手示意,一个贵妇咽了口口水,拉了拉女儿的手,冷声道:“我们走。”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后面的人就都积极起来了,准尉等在门口,看著礼堂里人越来越少。 “走啊!”友人挽著母亲悄悄走到妮娜身边,伸手去拉妮娜:“先和我们出去你再慢慢去找你家里人。” 妮娜摇了摇头,起身往演讲台走去:“你先走吧。” 友人蹬了蹬脚,有些著急,她身边的母亲拉了拉她:“没事,她一会儿和她家里人也能出来。” “我就是担心”友人摇了摇头嘆了口气,最后还是跟著母亲走出了礼堂。 最后,礼堂里只剩下唐致、妮娜、老校长,还有这闯进来的一群士兵。 “就是你?”准尉抬头看著台上这个男人,总觉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不过他们东亚猴子长得都一样,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家主还在赶过来,他正在接待一位贵客,耽误了他的时间,你想好怎么偿还了吗?” “准尉先生,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老校长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努力想要解释。 倒不是因为他人有多好,实在是唐致给的钱太多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这笔捐款大概率要泡汤。 “我只是听命行事。”准尉耸耸肩:“等米勒家家主和那位贵客来了,再看看是不是误会吧。” 听到这里,唐致微微挑了挑眉:“他接待的那位贵客也要来?” “贵客听说有人当街行凶,十分愤怒,当即表示要跟著一起来看看。”准尉上前两步,坐在唐致面前:“你还挺冷静的。” “兄弟们抬爱,赚了点小钱,也教了我个道理。”唐致不慌不忙,从一旁取了杯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这个准尉:“遇事不要慌,慌也没用。” 这准尉愣了愣,摇摇头笑道:“你倒是不怕。” “我在做事的时候就想好了后果。”唐致笑道:“我快五十了,难道你还以为我是那种做事不过脑子的人吗?” “那就希望你的经济经得起米勒家主的勒索了。”准尉耸耸肩,没有去接这个男人的茶。 等了好一会儿,外头才传来中年男人愤怒的咆哮:“谁打断了我儿子的腿?!” 礼堂门口,一个壮硕的男人眼中蒙著一层阴鷺,身后不远处站著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那女人在瞧见了唐致和妮娜后翻了个白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第320章 试探 第320章 试探 米勒家主正欲发难,瞧见台上唐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反而犹豫了一会儿。 最近由於马林半岛那个“远东会”异军突起导致最近这几年有不少的东亚人兜里都有些閒钱,但那些不过是些暴发户。 在米勒家这种有著数百年歷史的悠久贵族面前,光有钱可不够,所谓贵族的气度、修养、体面,都是评判的关键。 当初维多利亚时期此风盛行的大英帝国,为了维持体面,贵族们甚至连卖地换衣服都屡见不鲜。 这倒不是那些贵族蠢,如果一位贵妇出席舞会的衣服穿了两次,上层社会中就会流传他家近来不富裕的流言,这家贵族的收入必然因此大打折扣,风评也是生意中的一部分。 而面前这东亚男人穿著虽然乾净整洁,西装裁剪也很到位,但也不过是件普普通通的奢侈品,和他平日里出席宴会所穿的高定西装有看天壤之別。 他不是瞎子,虽然这男人瞧上去虽然和普通东亚人一样,可他只是坐在那里朝著自己微笑,身后却好像站著全军万马! 米勒家主犹豫过后,还是决定先试试他的虚实。 “唐先生,我来这里只是希望你给我一个交代。”他摩著腰间的枪,这最新款的枪早已经可以连发,造价昂贵至极,只配备了军队,民间还暂时不允许流通。 能拿到这样的武器,米勒家在美国军方內部必然有不小的实力,周围他调度过来的军队也说明了这一切。 在正常歷史中,美国一直以战爭贩子的姿態待价而沽,在同盟国和协约国之间如鱼得水,前中期並未明显倒向哪一方。 至少在德国开启无限制潜艇战截断美国和英国的贸易来往断人財路之前,美国自身依旧没有下台表態。 这重歷史的德国还只是开始被反攻,尚且没有决定开启无限制潜艇战,所以美国倒也还能稳坐钓鱼台,大发战爭財。 但一个鬆散的政府內部各大家族间必然有著其自身的政治倾向,米勒是德国最常见的姓氏,其家族的根本主干在德国,虽然多年过去两脉之间来往稀薄,但彼此还是有些政治影响。 “我的孩子被你打断了膝盖,医生说他未来可能要靠拐杖来行走。”米勒家主死死盯著唐致,声道:“我倒想问问,即使他或许因为少年人的轻狂而出言不逊,那这怎么能是你痛下狠手的理由呢?”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漂亮,在唐致说小少爷冒犯他之前先把这小少爷的侮辱定性为“少年人的轻狂”,把唐致所做所为避开了“教训”和“报復”,直接定义为“痛下狠手”。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到这里应该完全没办法反驳,毕竟就事实来看的確如此。 人家就骂你两句,你居然把人家腿打断了,你说你过不过分嘛。 “米勒先生。”唐致笑了笑,起身拄著拐杖走到他面前微笑道:“你说错了一点,不是可能一一而是一定。” 米勒家主愣了愣。 他扬了扬手上的拐杖,此刻的拐杖头早已洗的乾乾净净看不出刚才敲烂膝盖的痕跡。 “我下的手我自己肯定清楚,你的儿子未来一定摆脱不了拐杖了,他的整个膝盖都被我打碎了,除非你能请到劳伦斯家族的贵客为他治疗,否则应该是没有癒合的危险。” 他摇头笑了笑,接著道:“抱歉,我忘了米勒家是支持德意志的,你们大概率请不到身为大英帝国贵族的劳伦斯,所以你的孩子未来必然是个腐子。” 不得不说,唐致在激怒別人这一方面上还是挺在行的。 这三年里,远东会和当地白人黑人帮派之间谈判过好多次,只要不想谈,就把唐致派过去,一定会谈崩。 “你!” 米勒家主忍无可忍,拔出腰间的枪指著唐致的脑袋,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唐致的脑袋瞬间如西瓜般炸裂开来,红的白的飞溅,场面血腥至极。 可须臾间,唐致那无头的身子突然晃了晃,整个人如泡影般炸开,米勒家主一阵恍惚,发现唐致仍旧坐在台上,微笑地看著他。 “幻术?” 可他到底是个有见识的,也接触过不少超自然力量,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凝视著唐致,心头不由得生起一阵怯意。 “米勒先生,你这么大阵仗来找我干什么呢?打扰了我女儿一生一次的毕业典礼。” 唐致饶有趣味地看著米勒家主,轻声道:“说不明白,今天你可別想走啊。” 米勒心头警铃大作,不由自主一低头,一阵凌厉的风从他头顶掛过,周围的环境又变了,唐致站在他面前有些异地看著他:“又挣脱了?狐狸奶奶,您行不行啊?” “和你们想的一样。”小女孩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他有被超凡力量改造过,不是普通人。” “你不够打,我上丹君崽崽的身。” 米勒家主身后,陈丹君眼底泛起金光,前进一步,眼角泛起红晕,漂亮的小犬牙也忽然伸长了少许。 米勒眼底闪过一丝瞭然,大喝道:“你们早有预谋!” 米勒也是人精,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远东会今天刻意来访,自家儿子被打断腿,全是他妈的安排好的剧情! 什么扩张、什么生意,全是扯淡! 为的就是把自己从戒备森严的军营里调出来! 虽然不知道远东会打的什么算盘,但是废了这么大功夫总不可能是为了请自己喝杯茶吧? 听见老大突然发出咆哮,所有士兵第一时间举枪指著台中二人。 唐致微微后退两步,护看妮娜往后躲去。 “给我呆在原地!” 台上的二级准尉也立刻拔出腰间的手枪指著唐致,可陈丹君只是一个响指,他只感觉眼前一,那女孩和她的父亲立刻都消失不见了。 他愣了愣,立刻又看向米勒家主,却惊觉现在的米勒家主完全变了个模样:“长官! ?” 米勒家主的半边身子都变成了铁灰色,瞧著像是大理石般的纹理,隨著他肢体的扭动,上头掉下些石粉。 “小心,他的能力有强化意志的效果。”陈丹君听见狐狸奶奶的声音:“他偶尔能摆脱我的幻术。” 说罢,陈丹君心头一紧,侧过身子一闪,米勒家主的拳头掠过她的发尾,把她扎好的发打散开来。 “周围那些士兵呢?” “有特殊力量的影响,但是不多,三秒晃神后就会倒。” 隨著噗通噗通的声音响起,那些小兵眼中一,连扣动扳机的机会也没有,直接依次倒下。 果然三秒,正正好好。 作为远东会护法神的狐狸,黎诚当然也传下了祝由术护法神修行的方法。 现在马林半岛受到远东会庇护的东亚人几乎都信奉这位狐狸奶奶,她的本事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半吊子的护法神可以比的了。 “奶奶,到底能解决吗?”陈丹君小心地后退两步,离这半人半石头的怪物远远的。 “不好搞。” 小女孩只丟下这么一句话就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幻境中专心对付米勒家主。 只见那米勒家主时不时面露凶色朝著陈丹君飞扑过来,被请神后的陈丹君勉强躲过, 更多时间呆愣愣站在原地站著不动。 陈丹君也不敢妄动,等了好一会儿,只见那米勒家主站在原地扭头恨恨然看了陈丹君一眼,奋力朝著墙壁撞去,似乎要逃。 “给我等著!” 他刚放下狠话,就瞧见一道剑光自上而下落下。 是唐致! 唐致在二楼不知道潜伏了多久,拔出藏在拐杖里的短剑,一跃而下。 “不必等!”他身上笼罩著淡淡的辉光,同样是请神状態:“现在你就要死在这里。” 只不过这次请的神並非狐狸奶奶,而是远东会另一个神! 朝仓樱子! 作为最早跟著黎诚混的老员工,其本身还有作为半妖鬼服下禁药强行壮大力量的经歷,若要单论起能力,这位还在狐狸奶奶之上! 护法神三大阶段食气、食意、食灵,狐狸奶奶虽然供奉者眾,但终究还是缺了道行, 只停留在食气的阶段。 无论是上唐致的身还是上陈丹君的身,都是假借了“请神”之法,实际上说是“上身”更为合適。 狐狸奶奶只是一开始跟著唐致,后来从唐致身上跃去了陈丹君体內而已, 真正的“请神”一法,无论万里,只要意气尚且连著,都可请来护法神。 已是食意阶段的樱子,便可跨越千万里,因为呼唤而降临在唐致身上! 一抹银光带著森森的寒意,朝著这米勒家主喉咙抹去。 剑刃在他那半边化为奇特模样的肉体上溅出星星火,最后仍旧没能把他喉咙斩断。 唐致不再犹豫,侧开锋刃,踩在他肩膀上,双手持著拐杖顺著那两种不同的血肉奋力提起锋刃。 只听得咔一声,那剑刃卡在米勒家主的头骨间不得寸进。 米勒家主被剧痛刺激地从幻境中回过神来,伸手如闪电般抓住唐致的小腿,往地上狠狠砸去。 “剧痛让我控制不住他了!”狐狸奶奶惊呼一声。 咚一声,唐致宛如破布般被狠狠丟出去砸在墙上,沿著墙落下,咳吐出一口血来。 再看这人型的怪物却没了动静。 那细长的拐杖剑最终没能斩开他坚硬的头骨,但却直接割开了他的脑干,把他整个脑子都搅成了浆糊。 也幸得米勒家主最后这一掷因为小脑被破坏没能使出全力,只是轻飘飘把唐致丟了出去,否则要是以他的力气狠狠砸在地上,唐致怎么也活不了。 “..—我走了。”樱子的虚影见这怪物已经被杀,朝二人核狐狸微微点了点头,便要消散在半空。 “请等一下!” 陈丹君忙喊住樱子,道:“劳烦你同老板说一声,就说他猜的没错,美国军方內部那部分倾向德国的家族內部已经出现了拥有这种能把身体变成石头的超凡能力。” 樱子的虚影微微点了点头:“好。 躲在后台的妮娜跑出来扶起唐致,有些心疼地为他擦著嘴角的血:“爸爸!” “我没事,只是轻伤。”唐致活动活动肩膀,笑道:“就是可惜了你的毕业典礼。”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妮娜擦了擦红通通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躲在角落里祈祷,万幸没出什么岔子。 “有车吗?”唐致扭头问陈丹君。 “外头有他的车,把他装起来放车上先带回我们那边,別在这边被警察抓了,不好捞。” “好。” 二人熟练得很,一旁躲在角落被忽略许久的校长颤颤巍巍走上前来:“那个—两位?” “对,还有你。” 唐致擦了擦嘴角的血,皱眉看向陈丹君:“你没让狐狸奶奶把他拉进幻术?” “狐狸奶奶分神去惑这一堆人已经够吃力的了,还要和这个傢伙精神对抗,能少负担一个肯定少负担一个啊。” 陈丹君抬眉看了一眼这个头髮白的校长,微微有些不耐:“弄死算了,反正不过是个有钱的老头。” “未来远东会子女还要来这上学呢?你知道赞助个好学校多不容易不?” 唐致摇摇头,脸上露出客套的微笑,上前拍了拍校长的肩膀:“校长先生,首先,我每年对学校的捐赠,你应该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我银鐺入狱了,以学校目前的经济状况,应该是撑不过两年的,毕竟你对学生的要求高,老师要求也高,但是还总是入不敷出。” “我个人呢,也有些关係,只要你不主动指认我,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不愉快。” 唐致诚恳道:“所以,能否请你现在去躺在那堆人里,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呢?” “当、当然!” 校长微微鬆了口气,喘著粗气躺在角落,说:“我什么也没看道,什么也没看到。” “简单的利益捆绑,这不就解决了?”唐致看向陈丹君,陈丹君摇摇头:“算了,隨你。” 她还是坚信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在那边如火如茶收尸的时候,民国这边是凌晨三点,所幸黎诚还没睡,在陪著卡萝尔逛夜市。 “果然如我所料么——”黎诚微微点点头,断开了请神。 卡萝尔在自己身前,她看著街头卖艺喷火的艺人,眼中倒映著绚烂的火焰,瞧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 黎诚站在她身后,心念一动,拨通了孙潜的通讯。 “我有一个猜测。”歷史碎屑的通讯请求很快接通了,黎诚微微頜首:“关於第二重异常歷史的猜测,你要不要听听?” 第321章 黎诚的猜测 第321章 黎诚的猜测 “说。” 言简意賅。 此刻的孙潜正坐在一汪深黑色的水潭边,手里提著一根鱼竿,悠閒地垂钓著。 他的身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所谓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这不过一两百米长宽的水潭,其深不可见底。 水潭周围密布著卢恩符文,在深不见底的水潭下,时不时游过一青一红两条如同水蛇一样的身影。 他听到那边黎诚的声音:“我先问一个很弱智的问题,第二重异常歷史降临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孙潜不假思索:“当然是搜刮各重异常歷史,用以壮大提升自己。” 黎诚点了点头,牵著卡萝尔的手在街上逛著,从一旁的小贩手上接过一根葫芦,隨手丟给他一枚袁大头。 “对於纳粹德国这样一个军国主义国家而言,只有无尽的战爭才是维系统治的最好办法,所以他们会不断尝试在各重异常歷史通过背叛行者降临,不断打仗。” 他一边在脑海里说著,一边啃了一口山楂,递给卡萝尔。 卡萝尔接过葫芦尝了尝,微微皱了皱眉:“有点酸。” “接著说。” 这些东西孙潜都知道,所以他並不怎么惊讶。 就现在,第二重异常歷史都还在和有几个封號异常歷史纠缠不清进行著旷日持久的战爭,不足为奇。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战爭首先是政治的延续,论其根本,第二重异常歷史和其他异常歷史本质上並没有政治衝突。” “那他们为何不会选择一种更温和的方式来巧取豪夺?”黎诚挑了挑眉:“比如贸易。” “我们也曾经考虑过这些。”孙潜提了提鱼竿,他似乎很有空閒,水潭里的身影没有一丝要咬鉤的打算。 况且他对黎诚的印象也不错,便耐心和他解释道:“但是最后得到的结论是一一对於第二重异常歷史而言,这样更快。” “贸易需要时间建立信任链条,而我们有裁定者的存在,想要掐断这种利润链条再简单不过。” “所以他们没资格和我们打持续战,捞一把就跑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仅仅是一次交易呢?” 孙潜沉默了一小会儿,反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裂颊不仅能用来对付行者,同样能用来对付异常歷史里的正常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这重异常歷史里,第二重异常歷史所要的並非『根源性”这种显而易见珍贵的东西,而是“技术”呢?” “裂颊和混基技术绝非孤例,第二重异常歷史或许已经意识到不同异常歷史之间文明技术碰撞的利好,从搜刮地皮的形式逐渐转向技术交易的形式。” “並非没有可能。”孙潜皱了皱眉,淡淡道:“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你一个猜测就认定占据了一重歷史的帝国想要施行这么大的战略变向。” “这不单单只是我的猜测。”黎诚微笑道:“我有证据,就在这段歷史里。” “说来听听。”孙潜来了兴趣。 “你当初在截断第二重异常歷史的降临后是不是就没再回过美国? “对。”孙潜点点头:“我抢了美国的两条清王朝气运小龙,现在在忙著驯化它,再没回去过。” 那深潭中的两条长蛇,赫然是当初黎诚曾经见过的气运长龙一样的小龙! 只不过这两条龙无论是体型还是威压,都远不是那条萎靡的小龙能比的。 “我在美国政坛有一定的耳目,早在半年前,我就注意到这次世界大战和原来的歷史相比,有些不同的走向。” “这很正常,异常歷史是这样的,一处变故,可能带来许多的连锁反应。” 黎诚深吸口气:“首先,日本没有向德国宣战,胶州湾还在沙俄手中,这点和我有关,暂且不提。” 孙潜知道黎诚占据了日本,也没问什么废话。 “之后义大利倒戈,再到最近刚刚打完提前了一年多的凡尔登战役。” “凡尔登战役一—根据美国內部的消息,法国没有守住。” 黎诚低声道:“德国攻下了凡尔登,打通了德军迈向巴黎的通道,只要他们愿意,过几天应该就能听到德军占领巴黎的线报。” “他们凭什么打下来的凡尔登?” “德军內部出现了一大批半人半石头的古怪土兵。”黎诚淡淡道:“听著很耳熟吧?” “混基手术?” 孙潜声音凝重起来,他这几年都在无人区尝试驯化那两条小龙,和外界基本不沟通, 所以对世界局势一无所知。 黎诚点点头:“我通过一些手段搞到了士兵的尸体,歷史碎屑显示是『混基手术(不完全)』。” “所以我推测应该不是完全的混基手术,第二重异常歷史只是丟了一部分技术在这重歷史里,和鬼物技术发展出来的人体改造。”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孙潜思考过后低声说:“混基手术对对第二重异常歷史而言並不重要,更何况还是不完全的。” “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另一件事。”黎诚压低声音:“最近美国內部也出现了参与混基的士兵和尉官!” 孙潜不说话了,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 如果只是德国有这样的技术,尚且能说是第二重异常歷史通过行者和德国达成了某项交易,美国呢? 难道和美国內部也达成了交易? 这就很值得考较考较了。 “当然,非要说,也能说是第二重异常歷史通过背叛行者和美国也换了什么东西。” 黎诚淡淡说了句:“但是我们不得不考虑这样一种情况,第二重歷史降临的裂缝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虽然你们守住裂缝口把那支军队吃掉了。” “但是对於这重异常歷史中的人来说,原本对“第二重异常歷史”持有怀疑態度的人,也不得不认可他们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和它们交易的德意志的地位必然会无限拔高,势必会影响美国內部孤立主义的决策。” “如果美国下场,支持的不是英国,而是背后摆明了有人的德意志呢?” 一战如果美国没有下场,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大概率会让英国退场,整场战爭的走向可不好说了。 如果美国倒戈向同盟国,那更是几乎已经註定了最后的结局。 在当时拥有极强战略定力,且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的美国,无疑是最大的变数! 虽然这重歷史里,高端的战力取决於驯海级大航的数量,而美国內部的驯海级不多但是美国作为最大工业国,它庞大且完整的工业体系是对其他国家最好的支援。 美国虽然没有多少驯海级,但驯海级之下的爆兵及后勤能力,是所有国家中最恐怖的。 工业化,才是王道一一儘管后来美国由於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去工业化,最大工业国也成为了东方某不知名小国,但永远记住工业国在战爭中的潜力。 如果美国倒戈,还得考虑民国是否会按照曾经的歷史走向一样,“以工代战”支援德国? 黎诚觉得很有可能。 “按你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走向或许会完全变化,胜者大概会是同盟国。” 孙潜低声道:“没有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失败,德国將作为战胜国收割战败国的財富,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通货膨胀也不会那么严重。” “但作为当今世界第一大工业体系的美国,將作为新的豪强,推翻大英帝国旧时代的余暉。”黎诚声音斩钉截铁。 “当一个国家触碰到了旧秩序给他设置的天板时,发展必然出问题,届时美国这个战胜国,必然生出改变世界的雄心。” “一个崭新的,仿佛追逐著第二重异常歷史影子的德国,將成为这重歷史的主导者。 “而美国,这个移民国家,它內部的孤立主义也必然被打破。” “我甚至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因將完全不同,將由通货膨胀严重的德国闪击波兰,变为美、德双方胜者组的扩张较量。” “还记得三年前圣弗朗西斯科那次绑架吗?”黎诚淡淡道:“我那时候就注意到了, 所有美国寡头家族,是所有,都不约而同派出了继承人,同时被一股莫名的势力绑架。” “而被定性为背叛行者的『赛”和那个被我打死的女龙人,就是其中一员。” “我不是悲观,你有没有觉得时间太巧了些?” “裂颊。”孙潜也不是傻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未来的二战是美国和德国的战爭,那所有归来的家族子弟,所能带给第二重异常歷史的东西,將是一一经过了两次战爭洗礼的所有技术!” “不止如此,因为这重歷史並未被他们破坏性收割,裁定者应当不会注意这重仅仅被定义为丙级的异常歷史。” “这重歷史將会成为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过来割一轮韭菜的菜园,源源不断为他们提供新的技术。”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他们能得到一条完整的研究链,甚至不用浪费自己的科研能力!” 说到这里,一切都明朗了起来。 “你的情报能保证正確么?”孙潜深吸口气:“第二重异常歷史改变战略,这是很大的事了。” 黎诚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只是和你说一声,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孙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掛断了通讯,大概是和能说上话的人联繫去了。 黎诚微微鬆了口气,他抬头看向金碧辉煌的上海街头,这里目前还是英国的租界。 石子程干了什么,黎诚並不知道,但是就目前看来,大概所做的还停留在上层建筑, 没有普及下来。 黎诚摇摇头,不做多想,看向卡萝尔:“要不要进去听歌?” “好哇。” 卡萝尔点了点头,伸手挽著黎诚,走进了这深夜还在传出歌声的剧院里。 在这边还在享受纪念日旅行的时候,孙潜那边犯了难。 “这小子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孙潜思索再三,决定还是先和那些傢伙说一声。 他收起手上的鱼竿,打了个响指,潭中漆黑的水顿时狂涌起来,哗啦啦带著一青一红两条长龙如袖中乾坤落进他的手里轻轻托著。 两条小龙朝著孙潜咆哮,眼中仍旧不服气,孙潜张口將这弹丸大小的水球吞下,起身拍了拍身上厚厚的灰尘。 孙潜这一坐就是两年。 他想要彻底驯化这两条小龙,方才所使的法子是某重歷史中取得的“熬鹰”之法。 用来钓龙的钓竿是连结兽与己的纽扣,这是一场纯粹意志的较量。 在这期间双方都不能睡眠不能进食,必须要有一方认输才行。 半年前孙潜成功了一次,但这龙难驯,至少要熬贏三次,才会收敛野性,臣服於他。 孙潜摇摇头,后面两次只会一次比一次时间长,他第一次就熬了將近一年多,才把这两条龙熬到精疲力尽。 这门法子取不了巧,必须得把猎物恢復到巔峰状態,以最公平的態度胜过它,它才能认可你,被你驯化。 但这两条小龙显然有著足够让孙潜付出这么大代价的意义,能將清王朝气运斩为四十九条小龙,就是不知那叛逃的劳伦斯,又是何等人物。 况且在他之上,还有一位祝由科的真正绝顶。 只可惜当代祝由科绝顶不知所踪,其三大弟子,一反叛入太平天国,一倒戈归化劳伦斯,还有一个自认无顏去见师傅,隱入烟尘中不知所踪。 孙潜深吸口气,脑中传来歷史碎屑的声音:“是否放弃该次行走任务,强行脱离该时间线?” “是。” “尊敬的行者,『孙潜』大人,您需要献祭至少一件乙级歷史异物,並在三个月內不能进行歷史行走,是否確认?” “使用歷史脱离权印,使用裁定者权印。” “您使用了歷史脱离权印。” “歷史脱离权印:可脱离一次异常歷史行走,將任务完成度固定为“粗劣”,该次行走次要目標无法结算。” “您正在脱离这段歷史,祝您好运。” “您使用了裁定者权印。” “您吸引到一位裁定者警视了您所在的歷史。” “仙警视了您所在的歷史。” 第322章 裁定者 第322章 裁定者 环佩声叮叮噹噹弹奏出一曲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旋律。 孙潜的心情也隨著音乐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脱离了异常歷史的他此刻正站在歷史狭间里,只是面前却不是自已熟悉的狭间石,而是一座盛大的仙宫。 他缓缓睁开眼,玉石般的大门贏立在远处,大门左右嘉立著两只碧绿色的玉石狮子。 在孙潜面前,一道由白玉铺成的长阶如天梯般伸向远处的大门,两侧石栏杆上雕龙画凤,浮雕生动自有神韵。 大门后是仿佛与歷史狭间融为一体的仙家宫殿,镶嵌绵延在幽黑无光的歷史狭间里, 宛若独立於凡尘之外的秘境。 通过那恍如天门般的大门能窥见里面宫殿的屋脊,其上覆盖著无色的琉璃瓦,古木在期间根须纠缠,古朴非凡。 巨大的檐角翘起,角端掛著风铃,隨风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方才孙潜听见的环佩声,正是掛在风铃下方雕著符號的玉石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孙潜深吸口气,拾级而上,步履间发出清脆的回音,给这宏伟的天梯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台阶很多,足有九百九十九级,孙潜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大门前。 这大门足有上千米高,两只玉石狮子也足有五六百米,孙潜在它们面前好像米粒一般大小。 左侧那只石狮子低下头,歪头看了孙潜一眼。 “汝何人也?” 震耳欲聋的响声骇人至极,震得孙潜衣服和髮丝都在半空中翻飞。 孙潜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来,古朴至极,上头空空如也,仿佛五元店里常见的小铁牌他神色严肃道:“去年北京的行者大会,我曾因猎杀背叛行者的功绩而得到裁定者的一份赏赐,能勤见裁定者一次。” “此乃真言。”右边那只狮子睁开眼,低声道:“且为真物。” “且进一—”左边那白玉狮子闭上眼,不再看孙潜。 孙潜迈步走过白玉的天门,刚一进入天门,便能闻到阵阵香,放眼望去连绵的宫殿数不胜数,在群山之间环绕。 一株桃树嘉立在门边的白玉石板上,无风自动,树叶刷刷响著,有一群纸人围著桃树转圈嬉戏,孙潜只看了两眼就没再看。 孙潜犹豫了一会儿,朝看主殿走去。 还没走几步,忽然半空中一声晴朗的鹤喉响起,只见一只洁白的仙鹤从云端落下,宛如雕塑般站在孙潜面前,它的羽毛洁白如雪,姿態优雅,翼展足有五六米长。 可这却是只纸扎的仙鹤。 它张嘴吐出一卷流光溢彩的画卷,发出人声道:“吾主候汝入画。” 孙潜朝著画捲走了两步,只听得呼啦一声,那画卷立起张开,画中是一处翻飞著无数画卷的殿堂,將他吸了进去。 等孙潜再睁开眼时,已经落进了画里,回头看去,自己竟是从背后的画卷中走出,心中不免骇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画中还是在画外。 这是一层高不见顶的阁楼,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书架。 书架上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捲轴书本,孙潜瞧见不少书籍在书架上落下张开,仿佛有一只手在翻阅著它。 孙潜正是从其中之一张开的画卷中走出来的。 “吾为“仙”,见汝覲见权印,召汝来见。”一道分不清男女的温和的声音在孙潜耳中响起:“且说。” 孙潜知道见著正主了,忙道:“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巨变,第二重异常歷史恐有转移!” 说到这里,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將黎诚的猜测慢慢说出,过了好一会儿,又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 “我已看过长河,此言非虚。”那温和的声音道:“善。” 听到这里,孙潜微微鬆了口气,知道仙心中已有定夺。 一对橙红色的如意落到他面前,仙的声音响起:“赏。” 孙潜心中泛起一阵喜悦,能被裁定者赏赐的东西绝非凡物,更何况还是裁定者里口碑最好的仙? 他双手接过这对如意,忽得又突然提了一嘴:“此事乃我手下一临时工所言,名唤『九黎”,若阁下有意,可留意一番。” “我已知。”仙淡然道:“书灵,送客。” 孙潜眼前一,回过神来时已经又站在了天门前,仿佛刚才所经歷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是手中温热的如意相当真实。 那两只狮子警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道:“如何?” “事已了了。” 右边那只狮子盯著孙潜,孙潜苦笑一声,取出私人空间中的覲见权印,丟给这庞然大物。 那石头狮子看似庞大,动作却无比敏捷,探头张嘴將这覲见权印吞下,朝孙潜点了点头。 他反手把手中如意塞进私人空间里,行了个礼,扭头离开了。 “让这位裁定者记住你的名字,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孙潜不再多想,离开了歷史狭间,在现实世界中睁开眼,正式结束了这次探索。 因为时间流速不同,现在第一百六十七重异常歷史中,那些麻烦应该解决了才是。 想到这里,他等了两秒,拨通了黎诚的通讯。 “餵。” 此时的黎诚不知在异常歷史里待了多久,同样也结束了歷史行走,声音从他那边传来。 “我见著仙了。”没等孙潜开口问,就听见此时的黎诚嘆了口气,抢先一步道:“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一一没了。” 孙潜吃了一惊:“究竟怎么了?” 仙宫里纸人围著桃树跳舞,可那桃枝却病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一道身影忽得出现在它面前,这桃枝隨风摇了摇,发出沙沙的响声。 “主上有令,我需往分支歷史中一探,你要寻你那主人,可愿同我一去?” 桃枝纹丝不动,那人等了会儿,似乎听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就隨我一同走一遭吧。” 说著,他伸出手,那颗桃树立刻落下一截枝权掉到他手里,而后原本枝繁叶茂的桃树立刻化为隨风飘散的粉尘,被纸人们吹散了。 这接住桃枝的人一手持著拂尘,一手持著桃枝,脚往前两虚步,第三步高抬,迈出实步。 三步赞后,瞬息在仙宫中消失。 第323章 大雾 第323章 大雾 冲绳今天的天气很好。 万里无云,天上艷阳高照,澄澈的蓝天如洗,海鸥高飞,发出声声尖锐的鸣叫。 海边没有一丝要起雾的意思。 黎诚站在船头,真诚號的阴影遮蔽著这座小岛。 为了稳妥,他將真诚號暂时停泊在冲绳附近,对此新成立的远东內阁自然是不敢说半句话的,他们还在为最近学社內部风靡的新政治思潮而头疼。 儘管是在黎诚帮助下推翻了旧统治者而成立的新政府,但黎诚也懒得去进行改革,所以其本身也不过是根植於日本骨子里的封建思想的延续。 石子程这些天在远东所做的事就是要打破这些思想,並且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煽动起了不少社会中坚力量。 整体有些类似1968年日本的全共斗运动,只是波及范围更广,涉及领域更宽,所发声的派系也不限於独一的思潮。 倾奇者、学生、新贵族、旧贵族一一似乎这一刻都在为日本的未来而斗爭一一黎诚当然不会认为石子程能这般轻易说服那些既得利益者,所以其中不乏为了权力浑水摸鱼之辈。 而石子程也乐见於此,他很明显並不是想要简单的用武力镊服他们,他似乎想要不主动插手,而是引导民眾进行思想的解放。 所以他愿意偷偷藏起来引导,而不是像黎诚一样杀个乾净拉倒。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大抵如此。 黎诚承认石子程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但这和他没什么关係。 他並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壮志,比起当一个圣人,黎诚更愿意当一个閒云野鹤不受任何束缚的看客。 “下去清场,免得还有没被疏散开的平民。” 真诚號上立刻凝出四五个人型假肢,跳下去在这片小岛上寻找起尚未疏散走的平民来“遵从您的命令。” 早在几天前,黎诚从东北归来,就要求远东內阁把冲绳全岛疏散安置,虽然远东內阁不怎么乐意,但在黎诚的威压下,还是老实按他说的做了。 其实远东內阁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他们知道有人在鼓动底下人造反,那些宣传和標语口號看得他们胆战心惊,现在討好这位强得不像人的大佬,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浑然不知石子程早和黎诚打过招呼。 黎诚对他们压根不上心,他在日本有些感情的人基本死光光了,角本家被教育得更是铁桿反贼,在角本英姿的启蒙教育下后人不跟著石子程起义才是怪事。 想到这里,黎诚又想起了那个在码头凑近自己悄悄说“这位武士,我家主人有请”的男人,微微嘆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行者的宿命,告別和永別才是行者的主旋律,时间一往无前从不回头,行走穿梭在异常歷史间的行者与歷史间的人的相逢註定只是蜻蜓点水,波澜后了无痕跡。 自己运气倒还好,见了角本英姿最后一面,也算故人重逢,不留遗憾。 他闭上眼,周围寂静下去,只有海浪拍打著礁石的声音。 这一等,就是数个小时。 太阳在地平线尽头最后掷出一抹光和热,天际被渲染成橙黄色,不知何时开始,从森林与海岸边,起了朦朦朧朧的大雾。 遮天蔽日,將整艘真诚號都笼罩了进去。 黎诚猛然睁开了眼晴,思虑片刻,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什么东西在手里,起身朝著雾中走去。 黎诚在雾里沿著海岸走了十几米,没察觉任何异样,摸著下巴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猛回头看向来时路,只见一片空荡茫茫,真诚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海上。 “幻术?” 心中浮起一阵疑惑,心尺一动,可视线中仍旧如此,不过能见方圆內五六米,再远只能看见灰濛濛的大雾。 “不是幻术。” 黎诚沿著来时路又走了一会儿,终於在大雾中瞧见了一点异样一—一点暖黄色的灯光。 他眯了眯眼,谨慎地走上前,发现这是一个破旧的小码头。 码头很小,不过一孤舟、一老朽、一灯、一蓑衣而已。 “客人?” 那老人抬头看了黎诚一眼,黎诚借著朦朧的灯光,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一一枯稿不似活人,面上却带著温暖的微笑。 一双眼睛查拉著,看不清眼睛,眉毛鬍子皆白,身上披著厚厚的斗笠蓑衣。 不似日本制式,更像中国常见的船翁。 “要过河吗?” 老人声音很是沙哑,却並不刺耳,听著反而有种长辈的亲切感。 “作价几何?” 黎诚走上前去,看了看这小船,这小船破旧得好像下一刻就会沉船漏水,他十分怀疑自己上去会不会把这小船带倒。 “一枚铜子。”老翁伸出一根手指。 黎诚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一枚祝由金钱,递给老翁,老翁看了看掌心的金钱,忽然感慨道:“呀,祝由钱,可不多见咯。” 黎诚心念一动,正要问什么,可老翁已经解开绑在岸边木桩上的绳子,站起身来,招呼道:“上船吧,客人。” 雾更大了,黎诚没多想,跳上这木船,手中暗自扣住从苏半夏手里毛来的歷史脱离权印,时刻戒备著。 没看见老翁荡船杆,小船便自主朝著远处驶去。 老翁摘下斗笠帽,朝著黎诚笑了笑,他头上没剩几根灰白的头髮,老人斑清晰可见:“鬼仙近日睡得更多了,脾气不好,勿要惹他生气才是。” “不知鬼仙名讳?”黎诚站在船上,开口问道。 “名讳?”老翁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我在此为鬼仙守门许久, 亦是不知。” 他又叮嘱道:“若是好奇,见了鬼仙可问上一句,只是鬼仙—大概也不记得了罢·—.” 黎诚心中警铃大作,这鬼仙听上去的状態可不怎么好啊正低头沉思著,船已经缓缓靠岸了。 老翁吆喝了一声,轻轻拍了拍黎诚的肩膀:“去吧,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是鬼仙是慷慨的,他一定会帮助你的。” 黎诚走下木船,刚要回头道谢,只见后面空无一物。 第324章 胎动 第324章 胎动 他瞳孔猛然缩了缩,用心尺再度確定了一番,这的確不是幻觉凝结出血身法相后的他五感何等敏锐,竟对老翁的消失毫无察觉,这至少也是神以上的手段。 方才自己观察那老翁,压根就是个寿数將尽,吊著一口气的普通凡人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就冷静下来。 鬼仙能传下贯穿整个歷史的祝由术,还能传下《我》经的经文,其本体最少也是如吴桐一样的“神”,这点自己早有预料。 若是更进一步,鬼仙是根源性神自己也不意外。 想到这里,黎诚迈步向前走去。 走过浅滩的礁石与沙滩,前头恰好是一条正对著黎诚的林间小路,路边杂草丛生,更远的地方笼罩在浓雾里,灰濛濛的什么也看不清。 黎诚伸手拂过齐腰的灌木杂草,不自觉皱了皱眉。 在案件侦破过程中,周遭的植被环境也是破案的关键,在纽西兰就曾成立过一门名为“法庭植物学”的学科。 刑侦人员不仅常常在被害人身体上、衣物上甚至胃肠中发现他们生活环境里、案发现场上、行走路线中留下的植物碎片,而且也会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衣物、作案工具、交通工具上粘附有植物碎片。 这些植物碎片所属的植物种类不仅具有各自的形態特徵,而且具有各自特定的生长期、生长习性、生长环境和地理分布等。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植物学特徵可以帮助刑侦人员判断侦查方向,缩小时间和空间上的侦查范围,在认定犯罪嫌疑人时,有时甚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植物的知识对於需要大量知识支撑的侧写而言十分重要,黎诚虽然算不上植物学家, 但是对植物最基础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 冲绳处於亚热带季风气候,可路边的植物明显都是温带大陆性气候的植被,仅此一点,黎诚就確认自己现在绝对不在冲绳。 他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一时间小路上只迴荡著他单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走了一会儿,黎诚忽然止住了步子。 可那脚步声还在响。 黎诚淡淡道:“释子,化鎧。” 仅一瞬间,释子从他身体里飞出来,化成漆黑色的明光鎧。 卡萝尔在面前的文件上籤上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底下坐在沙发上等著的几个中层管理,吩附道:“真诚號这个月的供给可以暂缓一阵子,拿去补贴远东会那边,议员的政治献金给足点,爭取在马林半岛再圈一块地下来。” 底下的人忙不迭点头,她皱眉又想了想,补充道:“具体的操作我就不插手了,朝仓樱子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是朝仓樱子,她也不得不承认卡萝尔真的很聪明。 从不瞻前顾后,从不畏首畏尾,和黎诚绑在一起以后肯下本,不做既要又要的无谓挣扎一一樱子说实话,其实是很认可且警戒这个女人的。 虽然因为黎诚的缘故,卡萝尔和朝仓樱子有著绝对的利益正相关,但双方终究还是两家公司,就不要想著彻底没有竞爭了。 无论之前的唇枪舌剑最终需求是什么,卡萝尔都表现得无懈可击一一她表面寸步不让,实际上將选择权交给了黎诚,无论如何绝不会让黎诚有丝毫芥蒂。 底下人点点头,接过这份量重逾千斤的文件,不敢有丝毫怠慢:“今晚我便將文件带回去。” 卡萝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皱,腹中一阵剧痛,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来:“呢!” “老板!”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怎么了??” 几人慌乱一阵,面面相。 还是卡萝尔立刻撑著桌子,忍著痛吩咐道:“喊那个陪同我们从圣弗朗西斯科回来的医生来—” “对,对,医生!” 几人忙不迭跑出去,过了不到一分钟,只见一位穿著灰白长袍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全身都隱藏在巨大的兜帽底下,走路的时候全身还发出咔噠咔噠的响声,听上去有些惊悚,又有些奇怪。 眾人先是把卡萝尔扶到一旁的沙发上,那医生却没拿出什么医疗用具,反而回头对其他人吩咐道:“先出去。” 一眾人愣了愣,反问道:“不需要我们来帮忙吗?” “帮忙?”这医生摇摇头:“添乱!” “听他的。” 卡萝尔感觉腹部越来越痛了,似乎有千万把钢刀在里头搅动,她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已经开始痉挛一一这是她浑身肌肉开始失去控制的前兆。 听到主人家都这么说了,眾人对视一眼,还是老实退下了。 房间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医生和躺在沙发上的卡萝尔。 “五官王先生一—”卡萝尔喘著粗气,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孩子突然间怎么了?” 那医生脱下兜帽,露出下头白的骨头架子一一饶是卡萝尔不久前在地下室里和黎诚看著这骨头架子动起来,也不免有些惶然。 “我不清楚—”他把白骨森森的手悬在卡萝尔小腹上,低声道:“但是他开始躁动起来了。” “躁动—”那股刺痛感顿时褪下去许多,可余痛仍让卡萝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什么意思———他要出生了吗?” “他很想出来。”五官王摇摇头:“被我压回去了。 “为————”卡萝尔有些急躁。 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五官王淡淡道:“最少还要三年,他才能全须全尾地出世,否则身上至少会有三处天残,而且你的安全我也不能保证。” “新生儿凭著先天一口气乱来,他才不知道你承不承受得住。” “你应当知道这个孩子註定不平凡。”他慢慢收回手,把兜帽重新戴上:“本来该落到黎诚身上的传承被他用什么奇怪的方法拒绝了,蛰伏在他身上,落到了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身上。” “他是未来的阴天子——”五官王道:“我来此也是为了守护他。” 这都是当时黎诚带著卡萝尔来见他时他曾经说过的话,今天他又重复了一遍。 卡萝尔抿了抿嘴:“那他今天忽然是怎么了?” “大概是父子连心让他有什么不妙的感觉吧。”五官王推开门走出去:“我记得黎诚去见鬼仙了,对吧?” “嗯。”卡萝尔轻轻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黎诚究竟去干什么了,但是黎诚的动向她还是清楚的,黎诚並未和她隱瞒什么,甚至嘱託如果自己没能回来,她就可以为真诚號復刻一个思考脑了一一技术他告诉了五官王,五官王为了这个孩子,会尽力协助他接过自己的“遗產” 第325章 熟人 第325章 熟人 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这边胎儿孕育躁动的时候,另一边的黎诚瞧出了些异样,命体內的释子化鎧了。 在释子化成的明光鎧兜整下,漆黑色的鎧甲面具挣狞可怖,似有墨色的流水在其上蔓延。 黎诚立眉一喝,手中钢刀朝著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斩去。 虽然《我》经后来食量愈来愈大,黎诚不敢继续进阶,但沉淀了三年,黎诚现在的实力绝不可同日而语。 仅仅只是试探的一刀,便引风雷声赫赫,一道淒冷的弧光在小径上亮起,照得周天寒彻。 錚一声清鸣响起,明明目標点什么也没有,黎诚却还是有斩中什么东西的错觉。 黎诚眼晴一亮,另一只手探出,触鬼之术不间断运转,披著手甲的手掌重重握住那被斩成两半的什么东西。 只见虚空中那半透明的玩意被黎诚生生拉扯出来,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怖与难以置信。 这鬼魂一身粗麻布短打装扮,只有半截身子,下半截身子被黎诚一刀斩断,断口光滑,往外逸散著阴气。 “饶命!饶命!”这鬼怪被黎诚捏住脑袋,连连求饶道:“我一时糊涂,动了歪心—.—...” 是当初见过的神隱鬼。 黎诚注意到这鬼魂说的是中文,心念一动,便也用中文问道:“你是何人?” 这鬼魂眼珠子转了转,张口道:“我是鬼仙治下——” 黎诚一眼就看出他要撒谎,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我》经运转,一把捏碎了他的脑袋,送他魂飞魄散了。 这鬼魂分不清形势,这个时候了还想著撒谎,黎诚懒得和蠢人多计较什么。 蠢人便是如此,自以为有所依仗,实际上分不清大小王,你尾隨我被我察觉了,还没饶你,你又想撒谎? 蠢货一个。 寻常人有几分骨气,就站著死,识时务的,就老实盘带说出来一一又胆怯又不识时务,就是你真知道什么,黎诚也懒得多费口舌。 谁知道你这蠢货什么时候会回头砍我一刀? 那时候就算我能弄死你,那麻烦终究是麻烦,平平惹人不快。 那鬼魂仅仅只是发出一声听不见的豪叫,便化作一缕阴气,消散在半空中。 黎诚略微思索片刻,披看申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这小径似乎无穷无尽,在他有些不耐之前,终於又瞧见前头大雾里, 慢慢浮现出几个人的身影来。 为首那个竟还是个熟人。 “完顏睦特?” 黎诚皱了皱眉,手中钢刀一立,盯著最前头那个面容酷似完顏睦特的女人,心中稍稍有些惊疑不定。 这女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外来者?” 酷似完顏睦特的女人看了黎诚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嫌恶来:“多少年没来过外来者了,这几天竟然连著来。” 不认识我么? 黎诚確信面前这人就是失踪的完顏睦特,但听她说话不似撒谎,她竟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完顏睦特走上前来,黎诚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著的衣服是清朝八旗贵族才能穿得起的华服,心中猜测又明朗了几分。 “没被外头那些游魂分食,算你好运。”完顏睦特的视线只是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便越过他的身子,往他的来时路走去。 “等等!” 见几人要走,黎诚伸手去抓这几人单薄的身体,那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可黎诚的手指切切实实碰到她时,她先是愣了愣,又忽然闪过一丝恐惧。 “你!你能碰到我们?” 黎诚挑了挑眉,仅仅这一句感慨,他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你已经死了!” “我已经死了?”完顏睦特愣了愣,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她转过身子来看黎诚,有些咬牙切齿,可黎诚又重复了一句- “你已经死了!” 这女人呆呆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其他人没有理会这呆站住的女人,自顾自离开了。 “完顏睦特”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起来,瞳孔飞快缩小,身上也开始逸散出阴气:“对———我早已经死了—— 黎诚暗道一声不妙,抽身后退,那鬼魂身上鬼气暴动,竟是搅得周围一片冰寒,漆黑色的阴气如旋涡般涌入她的身体里,黎诚感觉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形成! 周围的温度不过数息便降到了零下三四十度,黎诚听见释子有些吃力的声音:“鬼域!” 之前曾说过,祝由术中咒鬼一门,初为见鬼;化鎧后成人鬼;最后鬼域一现,便是大鬼。 点破完顏睦特死去的真相后,她竟顷刻化为大鬼! 黎诚眯眼站在寒冷的风暴中,持著刀略微活动活动手腕,感觉在这半成型的鬼域之中,释子所化的明光鎧宛如暴风雪中的点点蜡烛,隨时可能支撑不住阴气的冲刷。 那大鬼身形膨胀起来,扭头瞧向地上站著的黎诚,嘶吼一声,朝著黎诚飞扑了过来。 “你也得死!” 她嘶吼著听不分明的声音,黎诚侧身闪过,眯眼看了一眼恍若无事般走远的其他人, 对这破地方的诡异之处越发心惊。 他没有急著杀掉这大鬼,反而在等她完全蜕变,能从零开始见证鬼域的诞生,对释子未来凝结鬼域也会有好处。 不过数息,那鬼域带给黎诚的压力越来越大,释子不仅不能帮助黎诚抵抗,反而还要借看黎诚才能维持看化鎧的状態。 终於,隨著一声似有若无的清脆破壳声,黎诚眼中的世界宛如镜子般破碎开来。 破碎后的世界,仅剩黑白。 黎诚感觉身形有些滯涩,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血气,微微挑了挑眉:“我至少被削弱了三成。” 这黑白鬼域常態竟然能压制自己三成的血气! 这般削弱幅度已经极大了,若是寻常护法神,在鬼域中,大概也就能留存一半的实力。 在这黑白的世界里,黎诚张开手指又收拢,淡淡道:“释子,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释子的声音在黎诚心中响起,听上去有些吃力难受。 “好。”黎诚微微点头,高举手中钢刀,轻喝一声:“那我就动手了。” “第!一!流!” 第326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326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汹涌的煞气滂沱涌出,让这黑白的世界似乎出现了第三种顏色那是战车飞驰扬起的黄土、是破阵斩將飞起的血、是饮马瀚海溅起的水波、是冷冷雨夜亮起的刀光。 是杀伐、是胜战、是征服、是贏家。 很难用红橙黄绿蓝靛紫这样人类能形容的色彩来形容,那是超脱顏色概念的顏色,是打破大鬼鬼中“白为生,黑为死”这一概念的第三种顏色。 那是不止的征战与胜利,就连死亡也不能让它停下。 大鬼无声的咆哮似乎被这第三种顏色掐住了喉咙,它那扭曲的肢体层层叠叠,万千只漆黑的手臂从它身体里进出,尖锐的指甲疯长,挠向原地只是站著举刀的黎诚。 它在恐惧! 黎诚面无表情,宛若站在台上点將的將军,手中刀缓缓落下。 落在哪里,他的大军就將碾压哪里。 有城则破城,有军则破军! 这便是第一流! 绝对的自信,绝对的自傲,绝对的无敌! 第三种顏色以倾天之態斩开黑与白的分界线,將鬼域生生斩成两半,黎诚的刀落在大鬼身上,將它汹涌的阴气尽数斩开。 这大鬼层层叠叠几乎凝实的阴气如纸张般脆弱,黎诚一刀破入它的最中央处时,刀却停了。 钢刀上氮氬著《我》经的触鬼之法,贴在那面容苍白的完顏睦特眉心,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停住了。 这三年黎诚最大的收穫並非真诚號好吧,最大的收穫的確是真诚號,但是除去真诚號之外,他最大的成长还是对力量的控制。 无论是万类霜天还是第一流,现在黎诚要凝聚意气只是眨眼间的事,不必再有那漫长的提气过程一一同样,他要散去这股意气也是眨眼间的事。 这三年,黎诚做到了对自己力量的收放自如。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钢刀冰凉,刀锋淒冷如月,贴在完顏睦特眉心,只需略微用力,便能將这新生的大鬼斩杀。 完顏睦特双目无神,盯著近在哭尺的黎诚,微微张了张嘴,似乎被这一刀从长眠中惊醒:“你是——“” 黎诚缓缓收刀,身后黑白色的鬼域破碎,他挑眉看了完顏睦特一眼,蹲下来淡淡道:“清醒了?” 完顏睦特深吸两口气,后退几步,周遭阴气散去,她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露出一个苦笑来:“终究还是失败了啊——”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黎诚把刀插在一边,坐在完顏睦特面前, 完顏睦特沉默良久,似乎终於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嘆了口气道:“你能找到这里,应该是知道鬼仙的。我来日本,本就是为了鬼仙而来。” 这时候,黎诚忽然插嘴道:“《我》经?” “你知道《我》经?”完顏睦特有些惊讶地看向黎诚,黎诚只是耸耸肩,没有回答。 完顏睦特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便又嘆口气:“正是。” “我为日本天皇续命,他为我寻我想要之物,我来此岛国数十年,终於是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只可惜———”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扭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1915年了。” “是吗?”完顏睦特有些悵然:“我还以为我离开不到一年。” 她点了点头:“在將判官令传给你以后,之后我循著祝由科的记载,在琉球、冲绳附近巡迴,寻找著鬼仙的踪跡。” “我寿命不多,唯有寻到传说中能不老不死的《我》经,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完顏睦特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时候反而没有生前那种活下去的执念了:“在你离开不到一个月,我终於找到了入口。” “冲绳的雾,实际上是鬼仙的门户。” “我穿过了雾,来到了这里。”完顏睦特起身,看向小路尽头,那里仍旧被浓雾遮掩,即使方才二人展开了一阵激战,也没破开这雾一丝一毫:“然后,见到了鬼仙。” “鬼仙正如传说中一样慷慨,他传下了《我》经,赐给我一枚青铜碎片,也同我说了这经文的功害一一”完顏睦特摸了摸身子,面上露出失落的神色:“看来是我没撑住。” “碎片?” “是一枚画著虫鸟纹的碎片,我还活著的时候,它能镇压我的生命,让我的生命不隨时间流逝一—”完顏睦特道:“我能藉此修习《我》经,弥补消耗。” “但是鬼仙也说了,这碎片太重,我若是承不住,就会被同化成没有自我的鬼物,即使未来能甦醒,也不过是孤魂野鬼,等死罢了。” 完顏睦特摇摇头:“看来我没撑住啊。” 黎诚皱了皱眉,这虫鸟纹的碎片大概率是九鼎碎片之一,可鬼仙真就这么慷慨? 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杂七杂八的杂事,就要起身离去。 “等等。” 完顏睦特忽然喊住他:“我有个忙希望你能帮帮我。” “如果是助你还阳之类的请求,就不要提了。”黎诚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不。” 可出乎意料的,完顏睦特也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同我的师兄传个口信她张张嘴,犹豫了一下,又想到自己已是要死的人了,忽然又释然了:“劳烦你和我那个叛逃到英国的师兄说一声,就说一—嗯— 完顏睦特眼中倒还有些许光芒:“师妹爽约,来不了英国,望师兄多多珍重。” 黎诚看著她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还是能送到的。 说完这些,完顏睦特有些悵然,身影在雾中飘飞而去。 被点醒的她本就寿命无几,被黎诚点醒后,能说上这么几句话都是极限了。 正所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一一是愿意永远浑浑噩噩地活著,还是寻求一时的情醒,值还是不值,谁也说不清。 黎诚走出几步,不再回头,身后完顏睦特的魂体越发不稳,终究破碎消散在大雾中。 方才完顏睦特说的那些不仅没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他又多几处困惑她为何被点出死亡的真相后才会甦醒?鬼仙为什么会把九鼎传给她? 这一切的答案,大概只能见到鬼仙一面,才能得到答案了。 想到这里,黎诚抬眉看向大雾深处,缓缓吐出口气:“鬼仙—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327章 天堎鬼仙 第327章 天堎鬼仙 他继续迈步向前,大雾间走过的人越来越多,看见黎诚的那一刻都露出和之前完顏睦特一样的轻蔑神色。 黎诚懒得管他们,同他们错身而过。 可是前头逆行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一从形单影只,到影影绰绰,再到摩肩接,黎诚沉默著向前,反正他们也碰不到自己。 可就在某个时间点,大雾中忽然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也是在同一瞬间,周围的雾散了。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环顾四周,雾气褪去的同时,就连周围景色也都扭曲起来。 他此刻恍然站在一处小庙门前,回头看去,是蔓延进入深林中的小路。 这面前的小庙破破烂烂,大门敞开,年久失修的台阶早已腐朽,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泥土石头来。 墙上掛著灯笼,散发著微弱的红光。 此刻天色也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黎诚紧了紧手中的刀,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庙里虫鸣声穿,黎诚耳朵动了动,听见小庙深处传来的音乐声一不是音乐声,更像是戏剧声。 咿咿呀呀的,好像在唱一出大戏。 “须二十年报仇的主人公,恁时节才称心胸。”有个苍老些的声音伴著咿呀声唱道:“只怕我迟疾死后 一一场——空。” 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忙劝道:“老宰辅,你精神还强健哩。” 那老者声音坚决,又唱:“我精神比往日难同,闪下这小孩童怎见功?你急切里老不的形容,正好替赵家出力做先锋。” 那年轻些的声音啊呀一声,忽得又被打断。 “程婴,你只依著我便了。”唱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我委实的握不彻——暮鼓晨钟—” 黎诚听到“程婴”这个名字的那一剎,就听出了这唱的是什么。 是由元代杂剧作家纪君祥所著的《冤报冤赵氏孤儿》。 普国屠岸贾杀赵盾,灭其赵氏全族,只有赵朔的妻子倖免於难,因她是普成公之姊怀孕,躲在宫中避祸。 朔妻身怀六甲,如果生男,则赵氏不灭。因此,保全和绝灭赵氏的两方,都盯住了这个尚未出生的遗腹子。 程婴从宫中以药箱为掩救走男孩,屠岸贾搜不出赵氏孤儿,便向全国发出公告,如有报告孤儿下落者重赏,若不然,便要將全晋与孤儿同庚之婴,全部杀绝,以绝后患。 程婴救走男孩,和赵氏的门客公孙白会合,得知屠岸贾这般谨慎,一时茫然。 还是程婴言自己有一个和赵氏孤儿同庚的儿子可做诱饵,自己愿意带著假孩子去深山中藏起来,让公孙白告发自己,从而保全赵氏的血脉。 这唱的一段正是全剧最危机高潮之处,二人以谁生谁死之间的推脱一一生者忍辱,死者负重。 公孙白说他已年迈,熬不过那么多年头,自己愿意赴死,让程婴將赵氏孤儿养大。 这声音是从最里头的房间里传出的,黎诚便又向前走了几步。 忽然乐曲声夏然而止,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在庙中响了起来:“说罢,你缘何来见我?” 黎诚抬头看去,只见房间门被慢悠悠推开,一个瞧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道袍,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 只一眼,黎诚冷汗就下来了。 《我》经对同类最为敏感,毕竟都是以人神鬼为食,彼此之间最终必然决生死,如果说黎诚的《我》经堪堪入门,那面前这男人一一便已是《我》经大成! 惊鸿一警下,黎诚在他身上看见了煌煌如大日般的护法神、深邃如渊的恶鬼,还有身居正中,力压鬼神的“人”。 其实力绝对在神之上,甚至比血海中的莉莉丝压迫感更甚! 那人看了一眼黎诚,轻了一声:“修了《我》经的行者?” 他笑了笑,压下《我》经的气势,招手道:“既是同类,且来一敘。” 同类? 黎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同类是哪个方面的同类,是指的同为修行《我》经的同类·.还是—.· 行者的同类? 不过面前这人並无恶意,黎诚硬著头皮,也走进小屋里。 屋里摆设很是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桌上摆著纸笔,纸上是未乾的墨跡。 床头放著一个按著暂停的收音机,黎诚刚才听见的戏剧声大概就是从这里头传出的。 “鬼仙”搬了把竹椅过来,笑道:“见到行者倒是稀客,我原以为又是误入此地的什么人呢。” 黎诚听到这里,想到之前失踪的那几个研究员,正欲开口询问,面前的男人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摇摇头道:“我发现时,那几人都已被吃了个乾净,救不了了。” 黎诚心中暗暗嘆了口气,这才问道:“您也是———·行者?” “你可以称我为天鬼仙,”鬼仙淡淡道:“我那个时代的行者都这么喊我。” 黎诚確认了面前男人行者的身份,心中很是波澜了一番。 传下祝由术和《我》经的人——·居然是行者。 “前辈·缘何在此?”黎诚犹豫了一下,试探著问道。 “我在容纳九鼎成就根源性之际,出了些岔子,陷入这尷尬的境地。”天鬼仙为他倒了杯茶,笑道:“不必紧张,多少年了,有个行者同我讲讲话,我是乐意之至的。” 黎诚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天鬼仙道:“此地原是我的道场,北达大兴安岭,南至冲绳,西至天竺,东至高句丽,共有四个入口,自从我身体出了些问题后,就只有冲绳和大兴安岭的入口还开著了。” “前辈的身体——” “我的人性和神性对比根源性太过贏弱了。”天鬼仙嘆道,虽然在笑,可面上却没几分笑意:“也引得我的道场化作这般鬼。” 黎诚想起之前遇见的完顏睦特,便问了出来, “她啊-你有所不知,其实《我》经不过是我不得已而创的功法一— 他看向黎诚,重重嘆道:“我问你,若有二者一强一弱,现在要均衡二者,可一方又无法增强,该如何?” 第328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第328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黎诚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为了削弱强者!” 他隱约间窥见了《我》经的真相。 “没错。”天鬼仙在另一边坐下,笑道:“你我今有一面之缘,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就將我的错漏同你说说,也教你莫走上我的老路,你且听好了。” 黎诚正色,洗耳恭听。 “我当初走过歷史,最终决定在此地成就根源。”天鬼仙眼中闪烁著追忆的光:“为此,我取了此重歷史的身份一” 身份? 黎诚回忆起来,在幕末自己出现时,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武士,晋末是流民中的一个流民,女巫狩猎时,也不过是一个无名骑士。 他忽然想到了赛一一他拥有这重歷史里有名有姓的身份,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石子程也说过一—“如果学我胡乱改变歷史,你这辈子也成不了根源神。”——难道·· 黎诚似乎抓住了什么,莫非想要成就根源性,就要先在这重歷史里,替换一个本地人,取得一个合规的身份?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眼睛一亮,是了,极有可能。 那边的天鬼仙继续讲著。 “机缘巧合下,某次行走中,我在当时的夏朝取得了九鼎之一,也是那一鼎,让我决心在这重歷史升华根源。” “只可惜我运气不是很好。” 天鬼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位裁定者重新裁定了这重歷史,九鼎破碎,不过那时我还没准备开始,虽然后面重寻九鼎费了些功夫,但总归没出什么大岔子。” “大概到春秋时期,我集齐了一鼎,可以开始尝试晋升一一”天鬼仙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后悔,也闪过一丝自傲:“可一鼎不足以均衡我的人性神性,我天鬼仙何等天纵奇才?自是不愿就此止步。” “於是我寻二鼎,三鼎,直至南北朝时期,歷经上千年,不知杀了多少本地豪强与不长眼的行者,终於集齐了九鼎。” 集齐? 黎诚想到自己手中的九鼎碎片,惊骇莫名。 “那时的我要以完整的九鼎,成就根源!” 天鬼仙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世上有小贪和大贪,正所谓窃鉤者诛,窃国者候!” “而我,就是那个大贪,我不仅要成就根源,我还要更进一步,成就裁定!” 天鬼仙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来,黎诚能从他的表情中窥见几分当初的风采。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 天鬼仙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他重重嘆了口气,苦笑道:“直到九鼎將我人性神性压服,我才意识到一一我太自傲了。” “君不见,臥龙跃马终黄土,君不见,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天鬼仙似是悵然,又似是迷茫:“我自认无敌於当代,1996年,我从北京打著挑战各方行者的旗號,一路打到纽约,又打到义大利、柏林一一行者神內,没有一个能拦我, 没有一个能败我。” “我走过七八个甲级的歷史,吃了无数的好处,也杀过无数的人,甚至连封號级別的异常歷史都曾经全须全尾地经歷过。” “行者神里无论男女老少,都不是我的敌手,那时的我何等狂妄,何等志得意满。” 黎诚静静听著,天鬼仙说这些时眉目飞扬,仿佛那个立著战旗从北京打到纽约的行者神天鬼仙还站在这里,狂傲得不可一世。 “我当然有资格狂傲,我曾经和我的友人在封號歷史里纵横,用诗人的笔杀剑客的剑,用英豪的酒醉最傲的人。” “这一切都让我飘飘然,让我忘了『敬畏』是何物。” 天鬼仙抬眼看向黎诚,仿佛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你也是,有一块骨头,不错, 你比我强,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它。” 黎诚身子一僵,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体內的那块彻底融入自己身体里的蛋尤骨。 “我將九鼎铸入我的体內,而九鼎是阴曹的根基,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即使自己已经失败了,说起自己的豪情壮志时,他的眼睛里还是忍不住透出了自傲与得意的光:“这意味著我能在我体內重铸地府阴曹,我將比裁定者更能掌控这方世界!” “可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的声音忽然平淡了下来,刚才他的声音有多激昂,现在就有多平淡。 天鬼仙轻声说:“我失败了。” “根源性彻底压死了我的人性与神性,我只能控制著我龟缩在我的道场里,藉助我多年来的积蓄勉强苟活。” “期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为了削弱九鼎,我打碎了一鼎,將它的碎片丟回世间。” 天鬼仙眯著眼晴:“这很有效,我感觉我的压力小了很多,大概从一千斤降低到了八百斤,但是我只能承载四百斤,所以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当我要砸碎第二鼎时,却发现它已经与我人性神性彻底交融,不可再碎,再碎,我人性与神性亦要碎。” 黎诚明白了,天鬼仙便是那个集齐了大部分九鼎的人。 “於是我钻研出了《我》经。” “一开始的《我》,只是为了削弱九鼎的力量而存在的功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將九鼎从我的人性与神性中剥离。” “《我》经之所以要吃鬼食神,都只不过是为了削弱与我交融的九鼎。” “但为何《我》经中的神还要食人?”黎诚忍不住问道。 “人、神、鬼,皆由魂而生。”天鬼仙淡淡道:“而九鼎的真正意义,便是镇魂。 》” “所以地府能以九鼎建秩序,人神鬼无一不服。” “所以”黎诚舔了舔嘴唇:“当初的阴天子必败无疑?” “对。”天鬼仙缓缓点头:“无九鼎,不可定天下。” 黎诚思绪飘然远去,自己的孩子是阴天子的继任者,草,继个屁的任,回去就算要和五官王打一架,也不能让自己儿子往火堆里跳。 天鬼仙嘆道:“《我》经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作品救不了我。” “这些年,我剥离了许多九鼎碎片,可剥离的速度却越来越慢,我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 他看著黎诚,轻声说:“现在,我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我只记得记忆里那些斑驳的高光,记得天鬼仙仇者多,却也有好友两三,彼此一同在世间全无敌手。” “我能坐在这里和你好好聊天,说些这样像是遗言的话,大概是我没遇到同类,恋得太久了。” “而我应该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所以我才说——”天鬼仙嘆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啊———” 第329章 赌局 第329章 赌局 听到这里,黎诚心底忽然悚然一惊。 同时天鬼仙也扭过头笑眯眯看著他,道:“发现了?” 黎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道:“你在等修行《我》经的行者,包括之前通过新阴天子把《我》经送出去,也是为了扩大《我》经的传播?” 天鬼仙笑了两声,伸手拍了拍黎诚的肩膀:“挺聪明的。” 黎诚面无表情,手已经慢慢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血骨殖装蓄势待发,只需一剎,便要爆发出自己最强的一击。 就算对天鬼仙来说这一刀滑稽得像是稚子挥剑,他也绝不认命! “我不想和你动手,作为前辈,我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事来,我想和你来一场赌局。” “如果我说不呢?” 天鬼仙笑道:“这是最愚蠢的选择,你还不如听听赌局的內容再回答。” “好。”黎诚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一贯是不喜欢欺负小辈的,强者拔刀向更强者,欺负你这种还不算行者神的傢伙委实有些墮了我天鬼仙的威风。” “我承认,我低估了那个小子的觉悟,他选择的后人居然有魄力断绝《我》经的传承,委实让我吃了一惊。” “怪不得我等了许久,连一个修《我》经的行者都没见过。” 天鬼仙微笑道:“等了这么多年,也就等到你一个。” 黎诚忽然想到听风客在自己第一次入这里的警告“不要试图探索妖鬼的本质,有行者在盯著”一一指的行者大概就是天鬼仙。 听风客大概不知道天鬼仙,但他察觉到了有那么一个强绝的行者在掌控眾生! 黎诚嘆了口气,自己终於接触到了这重歷史最深处的秘密。 天鬼仙接著说:“九黎一—我想和你打个赌。” “我这边的赌注是我毕生的积蓄,还有通向根源以上的机会。”天鬼仙看著黎诚的眼睛:“而你那边的赌注,是『你”。” “听上去这赌注並不对等。”黎诚耸耸肩。 “也对,一条性命怎么能比得上通向根源以上的机会呢?” “不,我是说对我而言,我没有和你赌的必要。”黎诚微笑道:“我从不小天下英雄,也从不小自己,別人能有的,我也能拿到,你能得到的,我也能得到,所以我的性命一” “比什么都重要。” “的確。”天鬼仙笑道:“倒是我说得轻描淡写了,那我换个说法一一” 他看著黎诚的眼晴:“那就拿我的命,来赌你的命。” 黎诚面无表情,事已至此,他亦不是什么怯懦的性格,便抬头同天鬼仙对视:“说说赌局吧。” “我会通过《我》经,在你体內蜕生。”天鬼仙咧嘴一笑,大力拍了拍黎诚的肩膀:“要么你在我甦醒前炼化继承我所有的財富,一步一步杀死我,最后成就根源。” “要么一—”天鬼仙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会通过你的身体復甦,从此世间再无九黎。” “你要借尸还魂。”黎诚冷声道:“外头那些浑浑噩噩,被点出死去真相就会暴走崩溃的人,也是你研究的一部分吧。” “是的。” 天鬼仙很大方地承认了:“以后天孕先天之境委实艰难,他们《我》经大成,没有完整的九鼎,也只能成就现在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態。” “先天之境,宛若婴孩。” “你道破他们死了的真相,就是戳破了那层《我》经孕育出来的胎膜,让他们泄掉了那口先天之气一一从先天甦醒,便是他们脱离非生非死之態的时候。” “而我要做的,就是以你的灵魂为我灵魂的胎膜,在你灵魂中,活出第二个天鬼仙!” 天鬼仙没有隱瞒的意思,直接点出了自己的终极目的。 他衝著黎诚笑了笑:“我觉得这很公平,究竟是你的灵魂突破吞食我的灵魂,还是我的灵魂新生撕裂你的灵魂,我们二者必然有一人能胜。” “必然有一人,成就根源!” 黎诚面无表情,道:“我不觉得这很公平,你活了这么多年,手段那么多,我凭什么认为我能贏?” “你说得对。”天鬼仙微微一笑,道:“所以这里,我要提出第二场交易。” “其实我是个很洒脱的人,我能接受我的失败,却不能接受我最后没能去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枚黄铜色的吊坠出来。 “我不得不思考我失败的可能,为此我不惜让出一部分胜利的机会,来求未来获胜的那个你去为我了结一段因果。” 他將那黄铜色的吊坠丟给黎诚,黎诚接住,发现只是一枚金镶玉的坠子,没什么异常,也不算歷史异物。 这玉似乎碎过一次,是后来修补的,修补的工匠的手艺也很糟糕,甚至有些地方都没对齐,但还是不难看出上头刻著一个“周”字。 “这是?” “周家宗家的身份牌。”天鬼仙道:“无论成就根源的是你还是我,成就的根源神力量绝对强於普通根源神,这点毋庸置疑,毕竟我是以九倍根源成就的根源神。” “我和周家有一段不愉快,但他家有根源级坐镇,我发过毒誓,未来成就根源,必去周家討个说法。” 他淡淡道:“而我要说的交易,就是若你胜了,就要帮我了了这段因果。” “那么我能得到什么?” “一根针。”天鬼仙手一张,一根绣针般的物件漂浮在他手上,他把这针缓缓推向黎诚:“一件,用来杀我最好的神兵。” 这根针瞧上去单单薄薄,黎诚定眼看去,却瞧见针上分有百层,每一层都兀自旋著, 针头甚至让他有些不敢直视的锋锐。 “冥土灭魂针:根源性歷史异物,专攻魂灵之器,吞食魂灵后可认主,触者失魂,囚於此间(对根源神亦有效)。” “於第三十六重异常歷史中,以冥王陨落残躯加之冥府河水铸就之针,融入了部分根源性,其威能甚至能伤到根源神。” “可上交歷史碎—” 黎诚没继续听下去,这好东西怎么可能上交给歷史碎屑,他又不是傻子。 黎诚眉头紧皱,看看天鬼仙不说话。 “如何?” 第330章 裁定者的信使 第330章 裁定者的信使 “这周家同你有什么渊源,为了確保了结这段因果,你甚至不惜加大我的胜率?” “这你不必知道。”天鬼仙摇摇头:“这样,你亦有了不小的胜算。” 黎诚深吸口气,抬手將这针送入眉心,顿时整个人都虚弱了几分:“那便赌吧。” 天鬼仙哈哈大笑两声,道:“若你不愿,我还要多费些口舌,既然周家这事必然能了,我也才敢同你赌命!” 他取出一纸契约,这契约瞧上去陈旧不堪,甚至还有虫蛀的破洞。 “把手放上来。” 黎诚將手放在纸上,一剎那,他眼前似乎浮现一道通天的光柱,那光柱垂眸之下,黎诚和天鬼仙竟是一瞬间心意相通。 “同意么?”黎诚恍惚了一下,一股用语言无法形容的通透感架在二人之间,仿佛天生是自己脑海里的想法一般,黎诚瞬间就理解了这场与天鬼仙之间的赌约。 没有文字陷阱,也没有模糊不清的语焉不详,完完全全的透明契约,在二人点头的一瞬间就已经达成。 光柱瞬息消退,二人仍旧面对面站看。 “这是真言约纸。”天鬼仙手中的莎草纸片片消散:“契约已成,由裁定者见证。” 黎诚深吸口气,道:“你所说的—————-確无谎言。” 他从小富婆苏半夏口中听说过真言约纸,这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立誓材料,立誓的双方不仅能瞬息心心相通,確保契约的纯粹性,更是由裁定者亲自见证,无人能够背约。 这一纸契约,相当於裁定者的背书。 黎诚正欲说什么,就瞧见面前的天鬼仙眉心裂开一道口子,七口完整的小鼎带著半口残破的鼎飞出,最中央是个纯白色的小光团。 只一瞬间,这周围的阴气便激盪起来,黎诚宛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甚至要用刀拄著才能勉强站稳。 立了约的他没有犹豫,张嘴一吞,这小光团带著鼎就飞入他的灵魂之中。 他感觉到灵魂骤然沉重了许多,普末凝结的心尺飘在鼎上,慢悠悠转著圈,对这外来者並无什么排斥。 七口完整的小鼎带著半口残破的鼎心尺下缓缓转著,那小光团进动著,恍若什么东西在沉眠。 黎诚知道,只要自己能炼化这七口半鼎,就能杀掉天鬼仙,继承他全部的財產一可若是在这光团甦醒之前也没能做到,天鬼仙就將以自己的魂灵为卵蛋,破壳而出。 又或者不需要全部炼化,只需要自己能突破九鼎,以冥土灭魂针伤到他,也算自己胜利。 黎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等他再睁开双眼时,只听得虚空中仿若惊雷炸响,周围汹涌的阴气一瞬间如澄澈开来。 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也不得不佩服天鬼仙的气魄。 没有以势压人,也没有威胁一一黎诚甚至有一种错觉一一天鬼仙似乎不在意自己能不能贏,他只想要有个根源级神去周家了结他的因果。 这因果甚至高於他的生命。 黎诚没多想,走出小庙,却又止住脚步,缓缓摇摇头嘆了口气。 只见小庙外,无数双眼晴死死盯著黎诚,眼中闪烁著贪婪和恐惧。 黎诚环顾过去,全是方才在路上见到过的身影。 它们似乎察觉到天鬼仙的消失,原本压抑著的心思全都活络了起来。 黎诚面无表情,淡淡道:“一群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东西,也敢来窥探我?” 一时间场面似乎寂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豪哭声忽然在人群中响起一“我死了?” “我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 数千年间被天鬼仙困在自己的道场,不知生不知死的那些怪物一一全都被黎诚一句话戳破了胎膜。 无数鬼域开始凝聚,阴气简直能让人室息,甚至已经有漆黑色的水从半空中落下那是凝成实质的阴气,寻常汉子只是碰上一下,都要丟半条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可黎诚只是迈步而行,手中慢慢浮出一根灵动非凡的针。 这针在他周身穿梭,快得好似流光。 黎诚一步一步朝著来时路走去,身旁无数的大鬼发生蜕变,震灵魂的嘶吼声此起彼伏,世界再次变成纯粹的黑白色。 鬼域已成。 不是一个一一而是无数个。 可黎诚只是不紧不慢向前走著,仿佛这些一鬼可灭一国的怪物与他无关。 他当然有资格不紧不慢一一他每迈出一步,就有数只大鬼殞命。 仅仅是一线流光闪过他们的身躯,甚至不需要贯穿,只需要碰到。 但凡被冥土灭魂针碰到的大鬼,都如同暖阳下的积雪,化作流水般的阴气散去。 黎诚就这样閒庭信步地走著,走著。 等他走入大雾中,身后已然空无一物。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请留步。” 黎诚稍微有些愣然,这时候还有谁在? 回头看去,发现竟有一老道踩著两虚步一实步,大步走到他背后,距他仅有一步之遥。 老道长著两条长长的白眉,面带微笑,穿著一袭宽大的青色道袍,袍上绣著並不怎么明显的祥纹,道袍虽古朴,却异常整洁,无一丝尘埃。 “你是?” 大鬼已杀完,那道流光缩回黎诚眉心,黎诚看著这老道,竟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这老道哈哈一笑,低头嗔道:“你这小娃,勿要如此急切。” 而后就看见那老道袖中一截桃枝飞出,落在黎诚肩上。 “这?!” 黎诚罕见地有些膛目结舌,摸了摸这桃枝,认出了是女巫狩猎时被人盗走的那节灭世级桃枝一他看向老道,声音和缓了许多,行礼问道:“前辈是?” “不必多礼。”这老道摆摆手,笑道:“我乃仙之信使,来此只为告知歷史中的行者一件事一” 老道笑眯眯的,却说出了骇人听闻的话来:“此般歷史已无大用,仙欲要断绝这重歷史。” “一月內,不愿离开的行者,將一辈子留在这重歷史中。” “一月后,仙將亲自出手,裁定此重歷史。” 短短两句话,掷地有声。 这两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让黎诚都愣住了。 第331章 夜谈 第331章 夜谈 那老道冲黎诚礼貌行了一礼,又是三步走出,消失在原地。 “仙將亲自出手,裁定此重歷史”黎诚脑海中迴荡著这句话,神色凝重,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最后也只是幽幽嘆了口气。 自己距离裁定者的层次还是太远了,压根改变不了什么。 將手中寄给那位素未蒙面的“劳伦斯”的信写下最后一行,標註上姓名,按上火漆, 黎诚把这信先放在一边,扭头看向一旁捏著眉心的卡萝尔。 “明天托人把这信寄给劳伦斯,以我们目前中立的身份,应该不难。” 卡萝尔点了点头,又听见黎诚话锋一转,吩附道:“五官王是个平稳的性子,不会逼迫我们的孩子走上阴天子的路,但你也要多注意,未来他长大,可让他学些请神的法子, 驱鬼对身体负荷太大,就不要让他学了。” “我知道。” 卡萝尔走到黎诚背后,把手放在他肩上,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务黎诚略微有些讶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卡萝尔想了想,道:“你平时很少提起这个孩子,大概是想著未来还有时间能陪他但最近你一直在为他奔走,似乎想要弥补什么。” “你不是那种喜欢亏欠的性子一一”卡萝尔轻声道:“一旦你觉得自己作为父亲不称职,就一定会想著补偿。” “我猜你大概要走了,所以你就想在这之前,先把自己作为父亲的那份亏欠补上。” 黎诚嘆了口气:“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么?” “很明显。”卡萝尔捏了捏他的肩膀,嘆道:“你甚至连群智阵列最核心的技术都交给我了一一结婚这么久,你从未在这上面松过口。 一“我没办法把真诚號全都带走。”黎诚微笑道:“这是你的投资,我总归还是要有所回馈的。” 卡萝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明白为何联姻能將两个家族彻底绑在一起了。” “一个共同的亲人,才是联姻最核心的东西。”卡萝尔看向窗外,月亮高悬在天际:“我不很爱你,料想你更没有多爱我,你似乎天生不会爱人,我也是。” 黎诚也沉默了,这个评价委实有些尖锐。 的確,他从未经歷过什么情爱的启蒙,在他还年轻,该暗恋同龄的女孩,將情感慢慢抽芽生长之时,却遭遇了那般不测。 青春期是一个人成长最重要的时期,对异性的好感与爱恋都在这个时期彻底形成,这段时间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一个人未来的模样。 而他既没有尝过青涩的暗恋的滋味,生存的重压反而將他变得偏执且阴鷺,这导致他至今也很难彻底向一个人敲开心扉。 樱子不过是一个关係尚好的异性朋友,苏半夏只是能交託性命的盟友,就算是长大后的吴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骤得力量的后辈。 那卡萝尔呢? 三年的朝夕相处,卡萝尔表现得很符合“妻子”这一身份,黎诚也表现得很符合“丈夫”这一身份。 二人间或许有爱的萌芽,也或许没有,黎诚不知道。 他能侧写出来他人的情感变化,甚至能细腻到何时何地发生了何事导致这份情感的逐渐衰弱畸变,却无法看懂自己的情感。 卡萝尔见黎诚沉默,忽然露出了一个笑脸,反而替黎诚辩白起来:“我们本就不需要感情这种单薄的东西维繫关係,对等的交易才是你我走到一起的关键。” “你喜欢聪明人,我也喜欢聪明人,而你和我,恰巧都是聪明人。” 卡萝尔忽得把手伸到黎诚面前:“摘掉它吧。” 黎诚看著卡萝尔苍白得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的手,目光聚焦在无名指上。 上面是一枚奢华的戒指,他认得这枚戒指,是当初卡萝尔父亲送来的结婚戒指,在婚礼的现场,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你大概也会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我本该藉此来找你要更多更好更有利的东西的,但你连真诚號都留下了,我觉得大概没这个必要了。” 卡萝尔低声道,她的声音平静得好像深山中的平湖,却又带著股莫名的情绪:“我最后决定难得做一回慷慨的人,把你心中这份不必要的亏欠掐掉。” 黎诚扭头看她,她站在自己背后,抱著自己的脖子,也扭过头来看自己,脸上带著平静的微笑:“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你可以自由洒脱地走,算我最后赠与你的离別礼物。” 她看看黎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黎诚,我想我们该结束这一切了。”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卡萝尔淡淡道:“我从不觉得我要用这枚戒指束缚住你一辈子,也从不觉得我能用它束缚你一辈子,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 “如果永不再见的分別就是你我最后的结局,那这或许是我给你的最好的离別赠礼。 久“你们那边和离书上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著?”卡萝尔皱眉想了想,用整脚的中文道:“一別两宽,各生欢喜?” 黎诚眼中罕见带了些笑意,明明是在谈论婚姻的结束,却像是在谈什么趣事:“你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 卡萝尔有学中文,她似乎认为在家庭中让黎诚迁就她一直讲英语是件很委屈他的事情,但中文实在太难,和英文的语法差別也太大了,卡萝尔一直说得不是很好。 “对,你说得有道理。”黎诚轻轻摘下卡萝尔手指上的戒指,把它在手心,忽然又挑了挑眉道:“那你未来该怎么和孩子解释呢?说他父亲死了?” 卡萝尔反手握住黎诚就要缩回去的手,將他手上的指环也摘下来。 黎诚能很轻鬆躲过去,但还是看看卡萝尔扒拉扒拉把戒指取了下来。 “大概。”做完这一切,她耸了耸肩,仍旧抱著黎诚的脖子,和他们平时一样,淡淡道:“不过未来或许我能找到一个比你更优秀的人来替代你的位置也说不定。” 第332章 我没有心情不好 第332章 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大概很难。”黎诚也耸耸肩:“我觉得世上没有比我更优秀的人了。” “那我就说你死了吧。”卡萝尔笑道:“祝你未来一路顺风。” 她拍了拍黎诚的肩膀,最后轻轻亲了亲他的脸,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她离开了好一会儿以后,黎诚都坐在原地,摩著手掌里的戒指,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黎诚忽然听见后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是玛夏平静的声音:“小姐好像有些难过,你和她说了你要走的事吗?” “没有,”黎诚摇了摇头:“我原本想不告而別的,但是她猜出来了。” 黎诚看向玛夏,露出一抹苦笑:“这就是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坏处。” “我会留下。”玛夏轻声道:“我刚刚和小姐说了,我会留下,所以她是知道你能留下而不愿意留下的。” “听上去我像是个什么拋妻弃子的傢伙。” “不用像,你就是。”玛夏毫不留情地说。 黎诚乾笑两声,玛夏看上去比卡萝尔更生气,黎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玛夏最后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我知道对於你而言留下来很难,这重歷史对你来说只是过眼云烟,甚至未来或许都算不上你铭刻於心的回忆,我没有理由要求你留下来。” 她幽幽嘆了口气:“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永別了,九黎,祝你未来的旅途比现在更精彩。” 她说完这些,黎诚听见耳中传来歷史碎屑的声音。 “行者『玛夏”向您发起了一次赠予。” “赠予內容:探索点3481,附赠条件:无” “是否接收?” 有零有整,大概是玛夏手上所有的探索点了。 玛夏不喜欢做任务,也不贪心,探索点少也很正常。 黎诚看向玛夏,玛夏道:“探索点我留著已无大用,你都拿去吧。” 黎诚犹豫一阵,问道:“你在现实中有什么事想要我帮你完成吗?” “没有。”玛夏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父母呢?” “我是行者,他们在行者监察会的监控名单下,不会受什么大委屈。” 行者监察会的確会记录行者的亲朋,给予秘密保护,就算失踪的行者也会一一不然万一哪天有个强人从歷史里回来,发现自己全家被当官有钱的欺负了,那要发生什么大概很难评。 行者们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要命了,闹出个天翻地覆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不喜欢欠人东西,你是没有朋友么?”玛夏毫不留情地说。 “的確没什么朋友。” “那我来教你一点一一独善其身永远交不到朋友,所谓的友谊,就如同两团毫不相干的毛线一样,必须要亏欠、纠缠、偿还,最后才能连接在一起。” 玛夏低声道:“日本有种说法,叫羈绊,这原来其实不是个什么好词,意思是被身边的物事缠住手脚。” “但是人与人之间总要有羈绊,才能把两条毫不相干的线连在一起。” “我知道。” 玛夏不说话了。 黎诚犹豫了一下,確认了接收:“多谢。” “再见。” “再见。” 玛夏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快步离开,去找卡萝尔了。 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躺在椅子上,心中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觉。 他不习惯这种告別的场景,大概是因为他不喜欢离別。 他更乐於不告而別,在一个瞬间或者一个转身就离开,瀟洒也乾脆,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告別与肉麻的寄语。 好像一把钢刀,直愣愣斩开纠缠的线团,让所有的人际关係都停滯在自己离开那一刻,这样会让他有种一一自己没有离开的错觉。 就和他的刀一样,乾脆利落,不被儿女私情牵掛。 似乎没有好好道別一一就不算分离。 黎诚珍重自己每一位能称得上朋友的人,因为他没怎么交过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交朋友,他不知道该如何和人相处一一换句话来说,他有些社恐。 將戒指丟进私人空间,黎诚摇摇头,不再多想,起身忽得听见释子的声音:“这样好吗?” “挺好的。”黎诚淡淡道:“所谓行者,不就是要这样不断分別,將一切景色都刻入脑海,最后带著沿途的景色滚进坟墓里么?” 卡萝尔看著窗外的月色,抿了抿嘴。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天自己和黎诚说的那句话一“那么,很遗憾,贾,你的旅行或许要暂时修整一段时间了。” 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黎诚的真名,甚至是在与他结婚的那天,这个男人与她交换誓词的那一刻,才凑近自己的耳朵告诉的自己,他叫黎诚。 她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与卡萝尔结成誓约的,並非“黎诚”,而是那个叫“ 贾”的男人。 或许在那一刻,黎诚就早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他总是这样,要做什么事,很早以前就会准备去做,以確保万无一失。 现在旅人的暂歇已经结束,他重新整备了自己的行囊,要再次踏上旅途。 “小姐。” 卡萝尔回头看去,玛夏轻轻推开了房门,温和地朝著她笑。 她先是证了愜,有些困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玛夏道:“你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明天还有会议,我怕你睡不著。” “我不会睡不著。”卡萝尔面无表情:“而且我也没有心情不好。” 玛夏摇摇头,露出怀念的神色:“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怕狗怕得要死,在回家遇见富兰克林的时候,也还是会面无表情地摸它。” “我没有怕狗。”卡萝尔平静道:“我只是对能威胁到我生命的生物抱有最基础的警戒心。” “富兰克林死了多久了?”玛夏忽然问。 “七年了。”卡萝尔道。 “虽然你嘴上说著不怎么喜欢它,可还是记得它啊。” “不过是我用来討父亲欢心的工具而已。”卡萝尔低声道:“我对工具不会產生不必要的感情。” 半响,她又强调了一句:“我一点也不喜欢它。” 第333章 石子程的决意 第333章 石子程的决意 第二天,黎诚迎来了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 石子程站在门前,衝著有些惊讶的黎诚挑了挑眉:“不先让我进去么?” “请进。” 黎诚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平復了下来,他大概能猜到石子程为何而来,那自称“仙”信使的老道应该知会了这重歷史每一个行者。 “你最近不该忙著闹革命吗?” 黎诚招招手,喊一旁的管家为他倒了杯茶,饶有兴趣地看著他。 “如果革命暂时缺了我就要停滯,那我的工作就做得太不到位了。”石子程耸耸肩:“消息你应该都知道,你会留下吗?” “不会,难道你要留下?”黎诚稍微有些讶异。 “嗯。” 得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黎诚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莫名惊。 他再次打量了石子程一番,皱了皱眉:“你真要留下?” 原本不过是隨口一问,没想到石子程真有留下的心。 “这重歷史对你而言並没有那么重要吧?”黎诚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通石子程留下的原因“闹革命哪有半途而废的。”石子程似是看穿了黎诚的疑惑,轻轻笑了笑。 黎诚看著这位行者神的眼睛,略微有些迷茫。 在他看来,石子程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他该去无数更大更宽广的世界,即使是实现理想也更伟大更恢弘,能解救的人民也更多。 “你本可以在很多重歷史里散播火种,把自己困在一重歷史里,不是捨本逐末吗? 广他没有犹豫,直接把內心的困惑直接问了出来。 “嗯———”石子程挠了挠头,想了想,忽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些別的东西:“当年我读完初中就輟学了。” “当年的我拿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混混,不喜欢读书,整天翻墙出去打撞球,没有钱,租了台鬼火一一你知道鬼火吧?” 黎诚点了点头,他知道鬼火原本是山叶的一款较小型的踏板车,后来因为因外形酷炫、经济实惠,因此深受国內一些学生及社会青年的喜爱与购买。 鬼火也成了开电瓶摩托炸街的指代。 “我的班主任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总想管我,被我打了一顿,后来心灰意冷,也懒得理我了。” 石子程笑了笑,黎诚略微有些异,他瞧不出石子程身上有任何桀驁不羈的感觉,现在的他更像一个土兵,而不是骑著鬼火炸街的混混。 甚至连行为习惯,他都没有一丝和鬼火少年沾边。 “那时候的我抽菸、喝酒、纹身,跟著一群不懂事的男孩女孩在撞球厅里谈恋爱,为一两句话和人打架。” 石子程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下面一大片与原本肤色略微有些差別的皮肤一一以他行者神的手段,想要彻底復原应该不难,但是他还是把这些痕跡留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就这样爭强斗胜,说不定哪天因为偷东西或者抢劫去吃国家饭。” “而我人生的转折大概是在我十八岁那年,那年我爷爷死了。” 石子程脸上露出些追忆的神色,黎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轻轻说了句:“节哀。” “没事,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石子程淡淡道:“爷爷把我喊到床前,说我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见自己的儿子。” “我第一次看到爷爷这样虚弱这样疲惫又这样迷茫的样子,在我印象中,他一直是那副古板的样子,似乎永远也不会难过伤心,就算是我爸死的那天,白髮人送黑髮人也能让他掉一滴眼泪。” “他说他不会教育小孩,他说我是个混蛋,该让我奶奶来揍我,奶奶就是揍出了我父亲那样勇敢的男人一一但是奶奶早已经走了,我知道爷爷一直对我很失望。” 说到这里,黎诚看见石子程眼睛里配酿著遗憾。 “我从小就知道他和周围的农夫格格不入,他很喜欢读书,有点像那种乾瘦的老学究,像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读书人。” “爷爷在农村的老家里有一整面墙的古书,都是那种线装的书,不值钱,但是都被翻得很旧。” “小时候他让我背千字文和幼学琼林,现在我只记得开头那句『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后边的全忘了。” “他从不揍我,所以我也不怕他,他压根管不住我。” 石子程从桌上端起茶水,看著杯子里面的倒影,接著说:“病床上的他最后给了我一封信,说这是他老战友的联繫方式,如果我愿意活出个人样,就去北京找他。” “那时候的我以为爷爷有什么通天的关係,带著信兴高采烈地去了北京,觉得泼天的富贵在等著我。” “那时的我心里想的是『老不死的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一一』”石子程笑了笑:“对於一个下九流的混子来说,那老头子早该死了。”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他並不认为爷爷的一番话就能让浪子回头,棍子总要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改变一个人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做到。 “我在北京遇见了爷爷的老战友,他看完信打量了我一番,先是带我去北京胡同里的苍蝇馆子吃了一顿。” “他说我有纹身,是当不了兵了,问我想赚钱还是当权?” “我兴高采烈地说赚钱有什么意思,我要当权!他点了点头,带著吃完饭的我去了军区。” 石子程打了个寒战,即使现在已经成了行者神中最拔尖的那一小撮,回想起当初的遭遇也还是会有些害怕。 他苦笑著摇了摇头:“爷爷的战友把我丟进了军区里,跟著执行野外训练的特种部队一起练,我跟不上,他就揍我,是真揍的那种。” 『一连著揍了三个月。 黎诚若有所思:“於是你就脱胎换骨了?” 如果故事到这里为之,倒也合理。 “没有。”石子程笑道:“我当逃兵了。” 黎诚哑然失笑。 “说是当逃兵並不准確,我那时候还不是军人,因为我有纹身当不了兵。”石子程笑了笑:“所以只能算得上半夜翻墙逃了。” “第二天他在网吧里再次找到了我,这次他没有揍我。” “他说按照我爷爷的遗愿,给我最后一个东西,从此他不欠我爷爷什么,也还清了太爷爷当年把他妈妈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情。” “当时我就在想,他妈的我太爷爷把你妈从死人堆里拖出来,你就这么对我石家独苗?” 黎诚心神一动,想到了那个改变自己命运的东西:“他给你了行者的资格?” 石子程点了点头:“我所去的那歷史的评级不过丙级,常人可练拳养气,但內家拳练至大成也不过寿二百有余,別说万人敌,就是百人敌也难,故而歷史的进程也並未因为异常而偏移多少,总得来说,是和现实几乎一致的歷史。” “你去了————”黎诚略微有些迟疑。 “1933年。”石子程面色淡然:“我先是被抢劫,而后被卖到了车行里当脚人,后来逃了出来,又被抓了壮丁,去当了大头兵。” “但我吃不了这苦,又当了逃兵,本来被抓住要被枪决,可是那时候恰巧开始了第五次反围剿,围剿的苏区要打阵地战,我作为炮灰被丟上了前线。” “我的运气很好,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还被另一边俘虏了,那边看我认得字,没杀我,反而开始做我的思想工作,让我帮著干些文书工作。。”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不必多赘述一一”石子程看著黎诚,面上露出僵硬的笑。 黎诚当然知道第五次反围剿之后发生了什么,再联繫石子程现在的变化一一他极有可能跟著部队走了长征。 “言语改变不了一个人,但是遭遇能。” 石子程笑了笑,却满是苦涩。 “当你看到熟悉的人像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当你看见昨天偷偷塞给你的女孩今天躺在雪地泥巴里用她不再明亮的眼睛看著你,当你路过面黄肌瘦的老乡房前,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只当你们是曾经来过的军阀,跪下来朝你们磕头,说军爷我们实在是没有粮食了。” 石子程顿了顿。 “走上两万五千里,谁都会被改变。” 黎诚明白石子程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石子程接著说了下去:“我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蹟,又或者说石子程已经在路上死了好多次,最后这具躯体里蜕变出的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新灵魂。” “我活下来了,但是我认识的许多人都没活下来。” “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了,而不是那些受了一辈子苦的人活下来了?” “后来我回到了现实,一抬头发现我还坐在椅子上,好像那三年的经歷不过是场梦。 ”” “他知道我活下来了,又带我去下了那个苍蝇馆子,点的还是老三样,我吃啊吃,吃到自己胃被涨破了,最后在医院醒过来,医生问我什么感觉,我说还是饿。” “他在医生身旁和我说记住这个感觉,会饿就说明你还活著。” 石子程摇了摇头:“之后我患上了严重的ptsd和妄想症,治疗了三个月才好,后来我洗了纹身,开始读书,什么都读。” “因为缺乏医疗常识,我救不下半条腿被炸碎的班长;因为不懂射击,我本来能救下的朋友死在了敌军的枪下;因为不明白战友的心理压力,我难以疏导他的绝望,只能看著他饮弹自尽。” “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所以我和我当初在学校里最看不起的书呆子一样,开始疯狂看书学习。” “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在向你诉苦,也不是在吹嘘我的意志,”石子程笑了笑,拍了拍黎诚的肩膀:“你的质疑有道理,但是这绝不是捨本逐末,因为任何人都有被改变的权利,也该有被改变的机会。” “丟下面前改造到一半的世界而逃走,对我而言才是捨本逐末。” 石子程笑了笑,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轻声说:“一万年太久,我只爭朝夕。” 他微笑道:“行者的宿命是行走,但行者亦有给自己择一处墓地作为归宿的权利。” 黎诚不多言语,举起茶杯,和石子程轻轻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亦有给自已择一处墓地作为归宿的权利么? 黎诚想了想,未来的事,谁说的清呢? “话说得远了,我此次来找你,主要是想找你借点东西。”石子程呵呵笑了笑。 “请说。” “我想要一条妖鬼生產线。”石子程轻声道:“起义军的工业能力是死脉,我希望贵公司能卖一条妖鬼生產线给我,就是被淘汰的也可以。” “小事。” 黎诚毫不犹豫道:“我现在给你签一份文件,你取了一会儿跟著管家去找相关人员就可以了。” 石子程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的探索点恰巧完了,目前只有寥寥三十多点“不必,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黎诚摆摆手,对他而言一条被淘汰的生產线早不算什么,就是白送给石子程也无所谓。 石子程笑道:“我赠你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一封推荐信,或许能帮助你拓展拓展人脉,至於更多的,我也拿不出来了” 他从袖间掏出一封手写的信笺来,递给黎诚:“若你去了北京,可以去上头的地址拜謁,也算认识认识。” 黎诚接过信笺,了一眼上头的地址一一龟龟,二环,四合院。 这信確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背后的人脉价值却难以估量。 若是黎诚有意,拿这封信做敲门砖,甚至能混进和北京最核心的那一群行者里。 “多谢。”黎诚面色肃然,对他这种閒散行者而言,这份关係比什么都好使:“还需不需要多几条?” “不必,一条就够了。”石子程道:“我不能把他们养成温室里的,他们是要陪我上革命战场的。” 第334章 一个世界的告別 第334章 一个世界的告別 石子程的决定让黎诚意外,但归根结底他和黎诚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所以他想要留下这个决定並没在黎诚脑海中停留多久。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前一刻还站在阳台上与樱子聊天的黎诚,忽得听见耳中传来歷史碎屑的声音一“尊敬的行者『九黎”,您此次歷史行走遭遇不可抗力,此次行走即將失败。” “现提前开始结算您的收穫,您將於三十分钟后,被送离此重歷史。” “这是您第四次行走异常歷史。” “异常歷史危险级:丙级,基础探索点:1000。” “总评价:超凡(等级四)。” “探索点上浮100%。” “主要目標:存活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失败)。” “无法获得基础探索点。” 黎诚皱了皱眉,虽然自己已经看不太上这寥蓼几千探索点,但是莫名让自己蒙受了损失还是有些不快。 但歷史碎屑的声音很快让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因不可抗力,您的主要目標变更为:离开此重异常歷史,並对不知情行者保持默。”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若您拒绝,您將永远留在此重异常歷史中。” “在接下来三十分钟里,您隨时可以与我沟通,离开此重歷史。” “次要目標:我即军势(完成)” “额外探索点上浮50%,您的称號『子手』变化为『破军將』。” “破军將:您勇武非凡,常人难以匹敌,仅凭眼神便可镊服弱者,且在面对大量敌人时,能够自动消除心中恐惧。” “称號“破军將”在部分异常歷史中存在额外效果,请您自行发掘。” 黎诚眉头挑了挑,自己现如今所拥有的称號不算少。 加点刀法的“幕末剑圣”、专杀身份高贵的上等人的称號“天下搞素”、越阶抗压的称號“见神不坏”、搞笑称號“过路人”。 还有刚刚由“子手”升级成的“破军將”。 歷史碎屑只对“破军將”有这么一条提醒,黎诚不由得对称號这个不甚有存在感的东西有了些新的念头。 没留给黎诚太多思考的时间,歷史碎屑接著说了下去。 “次要目標:古事记(完成)” “额外探索点上浮20%。” 以祝由术斩杀王朝气脉所凝结出来的龙,黎诚这几年曾经获得过一条一一不是根源性,其本身也不过是一类异化的护法神。 是以整个国家气运和皇帝崇拜祭祀供奉而催生出的类似“传国玉璽”一样的玩意,如果以个人的身份驯化,那就相当於数百年对“清朝皇帝”这一概念的崇拜信奉都將加诸己身。 黎诚没什么驯化的办法,只把它作为镇养公司气运的玩意,就像当年的日本一样。 听说顶头上司搞到了两条,还有驯化的方法,自己可是眼馋得很。 “次要目標:清扫背叛者(完成)” “此目標由行者监察会结算。” “隱藏目標:您捕获了此重歷史的核心异常。” “您在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的购买权限上升,目前:甲级。” “您最终获得的探索点比例:100%+100%+50%+20%=270%” “您获得2700点探索点。” 聊胜於无,2700点对普通行走四次歷史的行者而言是巨款,但对现在的黎诚而言,不过是些毛毛雨。 把私人空间里这三年收集的垃圾卖了卖,黎诚的探索点总量来到了一个极骇人的数量。 足足四万五千点。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心中略微有了些底。 自己很明显已经越过了普通行者的层次,略微接触到了寻常行者神才能要担心的层级。 也就是好东西还是要从异常歷史里找,通过购买商店购买的,只不过是烂大街的货色而已。 黎诚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商店里的能力那么五八门了一一都是给没什么基础的行者准备的,真正的大人物,才看不上那些破烂玩意。 一旁的樱子见黎诚忽然间不说话了,眨眨眼道:“到时候了?” 黎诚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件巴掌大的小神凳,看向樱子:“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樱子挽了挽鬢角的髮丝,笑了笑,忽得提了一嘴:“听说你和卡萝尔离婚了?” 黎诚砸吧砸吧嘴,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才多久连你都知道了。 樱子见他不说话,也不多说什么,一个转身便藏入这小小神龕之中。 这神龕是黎诚通过祝由术中的方法建造的容器,能够容留护法神,即使没有信徒,定时给神凳餵食,也能保证护法神不会消散。 可太巧了,黎诚每次使用《我》经剥离攻破体內的九鼎,就会逸散大量能被神龕吸收的力量,修炼一次足足能管樱子七八个月。 而他《我》经食神服鬼吃人的需求,也能通过剥离九鼎达成。 原本的副作用,现在才是黎诚和天鬼仙赌约的筹码。 只要黎诚能以《我》经炼化九鼎,成就天鬼仙未成之业,就能杀掉天鬼仙,继承他所有的財產成就根源。 黎诚看著光辉流转的神龕,手掌一翻,將其送进私人空间里。 “走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港口停泊的真诚號,恢弘巍峨的战舰在阳光下闪著银白色的光优美的流线型船身就那样静静站看。 他欣赏了这船好一会儿,这三年他看著这船从无到有,从第一个核心阵列成长为现如今这样的钢铁巨兽。 最终只是悠悠嘆了口气:“再见。”一一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隨后一个转身,便是两个世界的距离。 卡萝尔看著窗外,身旁贵妇人的宴会还在絮絮叨叨,有人喊她,她面上露出得体的笑,却扭头看向另一边走过来的玛夏,心中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玛夏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他已经走了。” 卡萝尔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她端起桌上没有喝过的属於自己的那一杯鸡尾酒,举起来朝著几位贵妇人举杯:“那就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说罢,她轻轻抿了一小口橙黄色半透明的酒液,又把杯子轻轻放下,微笑道:“今日我身体欠佳,恕不久陪了。” 一眾贵妇中只有卡萝尔身份地位最高,眾人连连关心几句,就看著她优雅起身离席, 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们。 第335章 裁定者的真实 第335章 裁定者的真实 黎诚睁开眼,却没和以往一样出现在歷史狭间之中,而是犹如一个游魂一般,漂浮在天空上。 他朝脚底下俯瞰,地面上的普通人全数一动不动,飞扬的尘土停在半空,黎诚甚至能看见半空中飘落的落叶就那样悬看。 时间似乎停滯在某一剎。 黎诚稍微有些茫然,扭头朝四周看了看,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老道站在半空,浑身的气质不再同之前一样亲切温和,悠悠然透出一股深邃的漠然与神圣。 “你怎么也来了?”那老道第一时间也看见了黎诚,不由得愣了愣。 他作为仙的信使,对这重歷史里所有活跃的行者都传达了仙的旨意,因为那节桃枝的缘故,他对黎诚还有些印象。 “仙將你唤来此地,你就是那个上报这重歷史有问题的行者?” 黎诚然,旋即想到了离开的孙潜,点点头道:“应当是。” 老道见他一脸茫然,笑道:“这重歷史受到仙的管辖,不希望这重歷史被『黑十污染,你有极大的功劳。” 黎诚皱了皱眉:“黑十是—? “你不认识?”老者伸出手掐指一算,面上露出惊容:“加入行者才堪堪一年,便竟然能成长到此等地步?” 他挥了挥手中拂尘,沉吟片刻,道:“黑十也是一位裁定者,但他的理念稍微有些奇怪,和仙.不,应该说许多裁定者和他在理念上都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黎诚猛然反应过来:“黑十亦是裁定者?!” 老道点点头,黎诚又问:“第二重歷史的裁定者?” “异常歷史没资格诞生裁定者。”老道摇了摇头:“他不是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裁定者,而只是庇护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裁定者。” “怎么还会有人庇护第二重异常歷史?”黎诚膛目结舌,这和思故人说的差得太多了,第二重异常歷史不该是行者的死敌么? 但他莫名有种感觉,这老道说的才是真相。 老道哑然失笑:“是行者监察会和你说的这些吧?” “嗯。”黎诚点头道:“他们还说,第二重异常歷史是所有行者的大敌,裁定者不愿意去平推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原因在於,他们拥有一种隔绝所有超凡能力的技能。 1 顿了顿,黎诚又道:“我和第二重异常歷史的人交过手,不过是一个连神都不算的傢伙,就能封绝我除了根源性之外的所有能力。” “所以你就觉得他们连裁定者的力量也能一併封禁?” 老道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裁定者的力量,是超越根源性, 超脱歷史长河之外的力量,如果第二重异常歷史真能连裁定者的力量都能封禁,裁定者们怕是都会笑出来。” 黎诚面露困惑:“那为什么裁定者们不把第二重异常歷史除掉?” “裁定者们本身没有什么个人的好恶!” 老道正色道:“第二重异常歷史被剔除出主干歷史的位置,正是所有裁定者斗爭之后的结果,们认定以第二重异常歷史为主体的主干歷史达不到他们想要的最终结果。” “所以经过裁定者们的裁定,主干歷史就得换位置!”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天空,神色渐渐严肃。 扭头见黎诚还是一脸困惑,便道:“既然你不清楚裁定者的力量究竟是什么级別的存在,那就看好了!” 天忽然黑了。 这片被暂停的世界忽然开始扭曲收缩,黎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上飞,脚下的世界疯狂变小,那些景致被拉成长条,仿佛无数个瞬间被切片,又被塞进空间里。 黎诚一阵恍惚,整个世界宛若流光般凝结变成一滴极黑极黑的水滴,但细细看去,这滴水却又千变万化,无数道超脱语言的流光在里面运转。 周围一片漆黑,他们赫然回到了歷史狭间。 但这歷史狭间却与黎诚平时瞧见的完全不同一一他们脚底下,流淌著一条漆黑的大河其实在周围都是虚无般的漆黑中,这条大河应当很不明显,但是黎诚偏偏就是能看到它,而且还能感受到一股亘古便存在於此地的苍茫, 而一个人站在不远处,將那世界化成的一滴水在手里,静静漂浮在大河之上。 “这是——” 黎诚屏息看著那个人,他只用背影对著黎诚和老道,身上似乎穿著翩的白衣,又似乎整个人只是一道光,一道剪影。 黎诚看著看著,忽然被一大堆一大堆的信息冲刷,文字与画面宛如实质般涌入他的脑海,眼晴也隨之一阵刺痛,忽然流下一行血泪来。 “哎呀!”老道见黎诚闷哼出声,忙挥了一道流光过来:“你承载不了那么多的信息量,再看下去会被冲刷成傻子的。” 流光落到黎诚眉心,黎诚感觉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变得清明许多,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瞧见了无数信息。 有认识的字,也有不认识的字,甚至有尼安德特人的文明图画。 “刚才那是— “小子,在成为根源神之前,不要一直盯著裁定者。”老道面色肃然:“他们经歷过无数歷史的冲刷,其本身也携带有巨量的知识信息,多看一会儿,你就要被这些东西烧成傻子了!” 黎诚悚然一惊,自己险些因为多看了裁定者两眼就死掉? “靠视觉传递数据信息?”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想,扭头看著老道:“如你所说,那我该怎么见识裁定者的权能?” “眼睛放散,用余光去看,不要盯著。” 黎诚闻言点点头,盯著不远处的虚空,用余光看“仙”的背影,虽然还是有些昏沉的感觉,但確实好了许多。 没看多久,只不过一个眨眼,仙就消失了。 歷史狭间开始震盪起来-个十字出现在脚下的大河尽头。 黎诚流下一行冷汗,这十字无论怎么看,都存在於视线里,无论往左往右往上往下, 都能看见黑色的线条一一在虚无间看不清楚,却清楚地知道在那里。 甚至也能知道他的名號。 裁定者,黑十。 第336章 歷史狭间的交手 第336章 歷史狭间的交手 黄钟大吕般的喻鸣声震彻整片空间,似乎不是黎诚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黎诚就是能理解双方在说什么。 “你越界了。”一道澄澈的声音响起,黎诚猜测或许是仙的声音:“你干涉这重歷史太多,它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就把它给我。”另一道声音听上去像是钢铁在摩擦。 双方的语气还算温和,並没有一出来就要大打出手的徵兆。 仙顿了顿,接著说:“之所以剥离第二重异常歷史主干歷史的地位,黑十,你应当清楚你的路已尽了,你的路没有潜力达到我们所希冀的结果。” 另一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我的路在我自己脚下,若连我都对它没有信心,又谈何裁定?” 仙的声音骤然冷酷了下来,也淡淡道:“那便狭间一战。” 说罢,骤然间天地反覆,一座仙宫骤然降临歷史狭间,妙音阵阵,仙家宫闕间万千飞剑腾飞而出。 其最前头是两柄一黑一白的刀剑,刀剑上凝出一男一女两个平平无奇的人影,率著万千飞剑朝看前方涌去。 锋锐无匹,锐不可当。 黎诚心下骇然,那万千飞剑中任何一柄都有著根源以上的气势,且各不相同一一这是否意味著根源神和裁定者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 在另一边,大片大片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朝著那双剑迎了上来,而后便是雷鸣般的响声,一只形似巨象,却没有长鼻,两根长牙倒生,四只蹄子上插满了刀枪剑戟的怪物缓缓走来。 它仰天长啸一声,与那黑白双剑驱使的万千剑雨战在一起,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咸天翊!”那巨象忽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来与我一战!” “如你所愿。” 老道冷漠的声音在歷史狭间中骤然响起,只见仙宫內外忽然浮现蝌蚪般的铭文,古老的文字在熠熠生辉。 “天雨粟,鬼夜哭!” 老道端坐在仙宫內,半身虚影无限膨胀,直至整个身子比那巨象怪物更大。 他脸上双眼紧闭,可眼晴上下骤然生出四条裂缝,长出四眼,睁开时闪烁著无数已有或未有之符。 “摇旗,为死者助威!” 又有声响,还有高手。 只见阴风阵阵,一桿旗帜猛地插在了虚空间。 这旗顶绑了个十字,而旗子就掛在十字上,幡幢隨风飘扬旗上头画著一块坟墓,若虚若实,一个眨眼便跳出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 这男子將那旗帜高高举起,旌旗一晃,又有十七八人站在他身后,朝著老道身旁创生的文字跃去。 黎诚在一边膛目结舌,这群人自顾自打了起来,谁也没管他一一大概在他们眼中,黎诚只是只误入战场的小狗。 他还远远不够格加入这样的战斗中。 黎诚眨眨眼,正琢磨著自己该干什么,忽然画面再次定格,一只大手將这一切如水波般拂开,声音温和:“差些忘了你。” 此刻的歷史狭间里安静非凡,狭间石终於再度浮现在黎诚脚下,踩在石板上,黎诚终於有了些安全感。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可他的心情却绝没有那股安全感一一悚然回头,一个托著水滴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 面带微笑。 当他意识到这人是谁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黎诚忙挪开视线,却听见这男人道:“不必拘谨,此不过为我一分身投影。” “黑十蒙蔽了所有裁定者,对他的路线仍旧不死心,若不是你看透了这一切,我压根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重歷史上。” 这男人招招手,问道:“有功则赏,你想要什么?” 黎诚没有著急要奖励,反而沉吟片刻,问道:“裁定者也会有被蒙蔽的一天吗?” 仙不紧不慢答道:“我一息要关注数十歷史的生灭,並从中剔除无用的歷史,再將需要的歷史定格,就是裁定者,也是有精力上限的。” “即使现在我也在审视无数歷史,与黑十的一战也不过是发泄被欺骗的不满。” “那刚才那些是—” “是戴著我裁定之冠的戴冠者。” 戴冠者又是一个新的名词。 黎诚暗暗將这称號记下,便又听见仙温和的声音:“想好了吗?” “你能帮我解决天鬼仙吗?”黎诚耸耸肩,很老实地给出了自己目前悬於自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出乎意料地,仙摇了摇头:“这是受到另一位裁定者担保的赌约,你这份人情价码没有这么高。” 黎诚砸吧砸吧嘴,想了想,又道:“那你能给我一个解决天鬼仙的方法吗?” 仙莞尔一笑,挥挥手道:“天鬼仙失败的原因我已看过,其人性与神性不足以抗衡九鼎,故而被九鼎所困,我为你选一重不入行走足跡的歷史,你的人性或许能在那重歷史补全一—下次行走,你去走一圈吧。” “不入行走足跡的歷史?” “歷史长河中,不是所有歷史都能被行者行走的。”仙淡淡道:“行者能行走的歷史,都是裁定者们裁定出来有行走价值的歷史。” 说罢,仙一个转身,黎诚忙又高声问道:“那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会怎么样?” “成为长河中流逝的一份子罢了。”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歷史狭间內便再度恢復了常日的寧静。 黎诚皱著眉,思索良久,最后只是幽幽嘆了口气。 “天凌鬼仙,我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你了— 不为裁定,只不过是裁定者眼中的一枚棋子,就算你风华绝代,终究也不过是歷史中的一缕云烟一一而这样的云烟,裁定者们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 所以天鬼仙就是冒险一搏,也要成就更强的根源,要让自己铺下成为裁定的前路。 他面色一肃,离开歷史狭间,忽然听见歷史碎屑的声音。 “行者『孙潜”请求与您进行远程通话,並已支付了相关费用。” “我见著仙了。”黎诚同那一头的孙潜道:“第一百六十七重歷史一—没了。” “究竟怎么了?” “最近我要去一趟北京,当面聊吧。” “也好,当面说得更清楚些。” 掛断通讯,黎诚从私人空间里拿出石子程交给他的那封信,看了眼信上的落款,面露困惑,低声自语。 “嗯?怎么刚好也姓周—————·希望是我想多了。”“ 第337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 第337章 躲进小楼成一统 “东西都带好了吗?” 黎真稍微有些担心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虽然现在这个弟弟实际年龄已经比自己大了不少,他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但黎真总还忍不住担心。 “早就准备好了。”黎诚顿了顿鞋,笑道:“我先去江苏一趟,再往北京去,这几个月或许都不会回来了。” 黎真点点头,道:“有你带回来的那个樱子小姐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必关心。” 黎诚看向客厅角落放在高台的神龕,微微点了点头:“嗯。” 江苏。 江苏一带自古是江南水乡,东濒黄海,北接山东,本地方言听上去也是温温柔柔的吴儂软语,黎诚下车的那一刻,只觉一片鶯鶯燕燕,像是骤然从金戈铁马的地方来了温柔乡。 “你好!” 正愣神,忽然有人拍了拍黎诚的肩膀。 转过头去是一个有几分俏皮的女孩,她指了指身后拉著自己衣角的有些害怕的少女, 笑道:“这位小哥,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 黎诚警了她俩一眼,道:“没兴趣。” 黎诚本身就不算很丑,经过多重异常歷史的行走,再加上人神恩赐的特殊效果,现在对异性的吸引力算是相当强了。 路上遇到搭汕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很可惜黎诚本人懒得管她们,態度都相当僵硬,搭汕的女孩大多碰壁后也不再纠缠。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管僵硬在风中的两个女孩,黎诚自顾自拿出手机开始导航,按靳羚给出的地址去那个寻那个名叫“听金鼠”的行者了。 地址是向城,云湖大道,“富贵满”超市。 这三个关键词一下去,很快就通过缺德地图找到了具体位置。 那个女孩听见缺德地图的机械音,眼晴顿时亮了亮:“你也要去向城啊?” 黎诚又警了她一眼,道:“这里是向城的火车站,我不去向城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侯云瑶一时哑然,稍微有些尷尬地卷著自己的头髮,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见她低头盯著脚尖不说话,便眨眨眼伸手一拉,把柯穗推到黎诚面前。 “认识一下,这是我闺蜜柯穗,一路上盯著你看了好久了,要不加个绿泡泡聊聊?” 柯穗懵了,这才意识到闺蜜是在给自己要联繫方式,额上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不,不了吧。” 她有些结巴,似乎对黎诚有些害怕:“那个,云瑶,老师不是要我们早点去找他报到吗?我们快去吧。” 反应这么异常,黎诚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柯穗一番,心中有了计较:“行者?” 侯云瑶有些茫然:“什么行者?” “对———对。”柯穗咽了咽口水,道:“大哥,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我只是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的人有些好奇” 黎诚没有贸然用歷史碎屑去扫描面前的女孩,只是淡淡问道:“你为什么怕我?” 柯穗扭捏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精灵说你身上煞气很重,杀了很多人所以我有点怕·—.” 黎诚瞭然,这精灵大概就是她在歷史间得到的能力。 侯云瑶这才反应过来,听见闺蜜说面前的男人杀了很多人,一时愣住了。 她强压住內心的恐惧,小声问柯穗:“小穗·他是和你一样的超能力者?” “差不多。”柯穗低声说:“不过他比我厉害多了。” 確认了身份以后,黎诚懒得再看她俩,挥手叫了个计程车,坐上去就走了。 “我们也走吧———”侯云瑶有些害怕,拉了拉闺蜜。 柯穗也双腿发软,点了点头。 这个小插曲並没在黎诚的心中留下多重的波澜,只当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转头就忘了。 等计程车停在“富贵满”超市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超市里早早开了灯,门前掛著的挡帘里透出暖黄的灯光。 黎诚推开挡帘走进去,里头很小,不过是个个体户超市,卖些菸酒零食之类的玩意。 柜檯处的女人见有人进来了,也不招呼,只是嗑著瓜子看著电视。 黎诚隨便挑了几件零食,结帐时忽然问道:“老板,这附近有个外號叫听金鼠的人吗?” 老板抬头看了黎诚一眼,想了想,皱眉道:“好像没有矣,怎么听上去像是混黑社会的哩?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不用了。” 黎诚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结了帐就离开了。 面前的女人不是行者,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估计是问不出来什么,这种夫妻店白天再来一次大概能遇到男人。 他是来求人办事的,要有耐心。 老板娘又开始嗑起了瓜子,电视里放著苦情戏,老掉牙的琼瑶剧经久不衰,情感的纠葛在女人眼中似乎比什么都有趣。 这会是行者该住的地方? 开一间小破超市,就这样过著平平淡淡的生活? 黎诚猛然想到了玛夏和石子程,世上千万种人,有人追求快意瀟洒横刀立马,也必然有人追寻吾心安处是吾乡,选择不同罢了。 那自己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將姐姐的病治好、將那个仇人杀死后,自己又该做什么呢? 战胜天鬼仙?了结周家的因果? 这些都是自己被事情推著必须去做的,而不是自己想要做的。 自己若是有了自由,会去做什么? 是像天鬼仙一样纵横瀟洒,还是像听金鼠一样躲进小楼成一统? 他嘆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似乎像是个没长成的小孩一一仙所指引的那条道路,能解答自己的这份困惑才好。 就在黎诚走后不久,店里忽然走出一个鬍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打著哈欠抓了一把瓜子,咔噠咔噠磕了起来。 “还没完吶?”男人看著电视里“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台词,脸上显出几分纠结:”这都多少集了。” “去去去,一边去。”女人推开男人,鄙夷道:“別挡著我看电视。” 男人乐乐呵呵坐到她身边,笑道:“过几天要不要出去玩玩?” “不去。”女人嗑著瓜子:“天这么冷,要去你去。” 第338章 寻「缘」 第338章 寻“缘” 次日上午,黎诚再次来到了这小超市门前。 推开门帘,坐在收银台后的是个鬍子拉碴的男人,瞧上去一股子中年鬱郁不得志的味道,表情却轻鬆还带著微笑。 “要烟?”他瞧见黎诚朝他走来,挑了挑眉,站起身来在身后的柜檯上指了指:“抽什么价位的?” 黎诚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靳羚给他的那张名片。 “有人说通过你能找到我想要找的人。” 在这男人看到这名片的一瞬间,黎诚瞬间感觉到他整个人气质都变了。 仿佛一柄刀,久久藏在匣中沉寂了数十年,可数十年后有人把它拔出,那冷光仍旧能寒彻九州。 黎诚並没有显得多吃惊,这人气魄不弱,却仍旧不如自己。 他自得了血煞,继承了蛋尤意气“第一流”,且自己也有一道意气“万类霜天”的情况下,在行者神下近可称无敌。 后头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矣矣,老赵,来帮我搬搬东西!” “就来就来。”听金鼠朝后头喊了两声,又变回了那个有些圆滑的中年人。 他接过名片,朝黎诚抱歉笑笑,道:“先坐,先坐,我先去帮帮我老婆。” 黎诚点点头,目送著男人跑进屋里。 屋里头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哎呀哎呀,放下放下,这是你能拿得起的吗?” “我看你平时搬也没多重啊?” “那男的女的力气能一样大吗?我一顿吃八碗饭还要加菜,你行吗?” “好,老赵,你今天中午最好能吃八碗,不然我给你头拧下来。” 外头的黎诚心想你能给他头拧下来你也是个人物了。 “今天不行,今天有人找我有事。”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啥事?” “还能有啥事?”听金鼠语气有些软:“別多想,就那点破事,反正今天中午我不回来吃了,你少炒点菜,別晚上又吃剩的。” “行行行。”女人闻言鬆了口气,道:“快去快回啊。” 男人走出来,朝黎诚笑了笑,出门道:“中午饭点边吃边聊吧。” 黎诚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赵今,行者代號听金鼠。” 坐在包厢里,赵今朝黎诚伸出了手。 黎诚握住他的手摇了摇:“黎诚,行者代號九黎。” “你来找我,大概率是想找什么人,看在那张名片的人情上,儘管说。”赵今摊了摊手:“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对想要追踪的对象,你有什么知道的东西吗?” “我只知道他一个曾经用过的名字。” “不能確认是不是本名?” 黎诚沉吟了一会儿,道:“大概是本名,他的这个名字在行者监察会的通缉名单上。” “行者监察会的通缉名单不能保证绝对正確,”赵今却摇了摇头:“除非是监察之眼本体直接给出的答案。” 黎诚是通过思故人拿到的信息,闻言摇了摇头:“那就不能確定。” “嗯———”赵今也沉吟了一小会儿,又道:“他做了什么?” “在我姐姐身体里埋了个东西,让她这些年身体不发育生长,听人说是用她的灵魂在蕴养什么东西。” 赵今明显鬆了口气:“那东西还在吗?” 黎诚摇摇头:“被他取走了。” “你姐姐在这边吗?” “没跟著过来。”黎诚有些迟疑:“要她过来一趟吗?” 因为黎真每天只能甦醒几个小时,黎诚就没让她跟著一起来。 “不用,我多些步骤而已。”赵今摇摇头,又问道:“你和你姐姐是亲生姐弟吧? 广“对。” “那把手伸出来。” 黎诚依言照做。 赵今捏住他一根手指,只见他手头闪过一抹金光,在黎诚指尖轻轻一按。 “嗯?” 黎诚只觉指腹一痛,接著听见赵今一声带著困惑的轻声。 赵今看著黎诚毫髮无伤的手指,有些尷尬地挠了挠头:“怎么刺不穿?” 黎诚恍然,直接控制自己血肉逼出一滴鲜血来。 以现在黎诚的皮肉强度,寻常刀剑根本破不了防,赵今想取自己一滴血还真有难度。 赵今尷尬地摸了摸头,嘴里道:“英雄出少年啊。” 黎诚尷尬地笑了笑。 不过好在赵今並没被这小插曲影响,衣袖中探出一根针来挑起这滴鲜血,口中念了一阵,睁眼道。 “你姐姐————.叫黎真,对吧。” “正是。”黎诚有些惊喜,点了点头。 “嗯那人曾经用过的名字是什么?” “拉法·汗。”黎诚想了想:“一个印度人。” 接著便是长久的沉默。 赵今捏著那根针,微微闭上眼睛,瞳孔没有焦距,似乎神游太空。 他所学的法术只因一个“缘”字。 在现代社会中有著“七人定律”的说法,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认识的六个人,认识到世界上任何第七个人。 而赵今所掌握的追踪手段是根据其纠缠的因果而寻的手段。 一个事物干涉了另一个事物,二者便会成“缘”,循著“缘”的踪跡往上,赵今便能找到任何一个和这件事结“缘”的人或物。 和靳羚当初寻黎诚的手段如出一辙一一靳家之所以掌握了这种手段,和赵今脱不了干係一一但其间故事太远太长,暂且按下不表。 见赵今正施法寻人,黎诚也不敢说话,生怕影响了什么。 半响后,赵今鬆了口气,道:“我瞧见了。” “在哪?” 黎诚喜上眉梢,心底杀意一闪而逝。 “莫急。” 赵今笑道:“过三日你再来找我,我为你造一个寻人盘,你可循著这盘给出的信息去寻他。” 黎诚点了点头,心知找行者可不是件简单的事,万一这段时间拉法·汗跳到另一段异常歷史,自己完全白忙活一场。 他深吸口气,道:“多谢。” “不必谢我一一”赵今拿出那张名片在黎诚面前晃了晃,笑道:“我正不知道该怎么断了靳家的人情,你帮我了却一桩夙愿,倒是我该多谢多谢你才对。” 说罢他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道:“先吃吧,菜都冷了。” 第339章 「行者监察会」 第339章 “行者监察会” “你昨天可嚇死我了!” 实验室里,柯穗换上无菌服,气鼓鼓地看著侯云瑶:“怎么突然就去和那个人搭汕, 还说我要认识他。” “当时小精灵都嚇得要晕过去了,说那个人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安啦安啦!”侯云瑶没心没肺地笑道:“你看他不是没做什么吗?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而且一一”侯云瑶想了想,又道:“在你们那些个异世界杀人,应该也不犯法吧毕竟有那么多的世界,说不定就有那种『不战斗就无法活下去』的残酷世界呢。” 柯穗闻言想像了一下那样的世界,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应该会有但是还是好嚇人,这种手上沾著人命的傢伙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扯上关係吧“ 侯云瑶耸耸肩:“你別下次被塞进和他一样的异世界就行。” “少乌鸦嘴了!” 柯穗把试管放进离心机里配平,再三確认后点开了设备。 “不过这是你第一次遇见和你一样的人矣,你不想著通过他了解一下“行者”的世界?” 柯穗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只见侯云瑶把移液枪放回原位,又道:“行者之间说不定是有组织的呢,你这次去的是个丁级世界还好说,万一以后去了甲级,乙级的世界那怎么办?” “少说这些嚇人的话了!”柯穗气鼓鼓看著侯云瑶。 侯云瑶明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老是这样故意嚇自己。 “让你嚇我!我让你拉肚子!” 只有柯穗能看见的世界里,侯云瑶腹部的平衡顿时被精灵恶作剧般搅动,表现在现实就是一侯云瑶表情一僵,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忙求饶道:“別別別!要是拉裤襠里了我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就彻底完了!” 柯穗哼了一声,不可见的精灵在她的驱使下拨动平衡,侯云瑶这才恢復正常。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我说实话啊,你真不打算和他认识认识?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人家实打实的厉害啊!” 柯穗手顿了顿,摇头道:“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想和其他行者打交道” 侯云瑶见她嘆了口气:“普通人有钱有权都能变坏,更何况是骤然间得到了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人呢———” “你是在说你得到了超自然力量还坚守本心在实验室当导师旗下付费上班的科研狗吗?” 侯云瑶笑道,似乎不嘴贱一下就不开心。 “闭嘴!”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二人对视一眼,侯云瑶小声嘀咕两句:“今天老师来这么早?” 侯云瑶还在记实验数据,空下手的柯穗走过去打开实验室的门,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老师还没来,您是?” 柯穗下意识就认为是来找自己老师的什么人,又或者是来实验室推销產品的推销员一一这个月已经来了好几个了。 自己所在的实验室实验经费足,老师关係还挺硬,师公据说是北大某位学阀门下的弟子,所以来推销的人特別多。 也不知道校门口的保安干什么吃的,老把人放进来。 “柯穗小姐一—”这人微笑道:“我不是来找您的导师的,我是来找您的。” “找我?” 柯穗憎了:“找我干什么?” “认识一下一—”这人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柯穗:“我是行者监察会外围成员,您可以称呼我为『清风明月』。” 他微笑著看著柯穗,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带著诚意和官方的意见而来,行者『世界树的精灵使』小姐。” 柯穗一瞬间就警觉起来,上下打量他一番,用歷史碎屑扫了一扫:“你不是行者?” “对。”清风明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面带微笑道:“但我建议您还是听听行者监察会的管理意见,不要平白惹得我们不快。” 柯穗想了想,道:“我们出去说。” “全凭您的意见。” 侯云瑶看著换下白大褂走到走廊尽头和那个奇怪的男人聊起来的闺蜜,脸上稍微有些困惑。 半响,忽得听见闺蜜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绝不可能!” 她忙跑过去,就看见那个男人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吐著,整个走廊瀰漫著胃酸难闻的味道一一还有酸菜的味道,看来这个男人白天吃了酸菜。 侯云瑶有些慌张,自己这个闺蜜性格很好,几乎不会和人生气,自己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愤怒。 “呕!”男人抬头看著柯穗,声音严肃了起来:“您这是要反抗行者监察会的意思么?” 柯穗恨声道:“开口就要我这次的所有收穫,还要我下一次去你们指定的歷史开拓, 你在做什么白日大梦?!” “行者们都是一代代这样子走过来的!”那男人振振有词:“如果你不愿意奉献,那就是背叛了行者,背叛了前人所有的付出!” “我的收穫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柯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所谓的行者监察会做些这样巧取豪夺的事情,那和流氓又有什么区別呢?” 她恨声道:“我就是死在异常歷史里,也不会平白把我豁出性命得到的东西就这样交出去!” “那希望你对你说的东西负责。” 男人捂著绞痛的腹部,冷声道:“我们能找到您,就说明我们官方必然有著手段对付您,您大可以等著,我等您给我道歉,行者大人。” 他起身离去,只留下脸色苍白的柯穗, 侯云瑶有心要问,可柯穗却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帮我和导师请个假——” “你还好吧” “他没撒谎”柯穗脸上全无逼走这男人的喜悦,反而有些慌张:“精灵扰动他身体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他的背后一定也有行者” “或许真的有行者监察会这个组织—”柯穗喃喃道:“可他们怎么这么霸道—” “不!”侯云瑶忽然道:“別光听他的,我们去问问那些老行者一—” “可是我去哪里找———”柯穗看向侯云瑶,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有些冷漠的身影:“你是说—.” “我记得他当时要去云湖大道的富贵满超市。”侯云瑶道:“我们去问问他。” 第340章 求助 第340章 求助 黎诚趁著这三天的时间在向城转了转。 向城不算小城了,虽然没有什么景点,建设也不是很前端,但该有的基础设施都有。 三天后,黎诚如约来到超市门前,却瞧见不远处蹲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抬头看见黎诚,忙站起身,连身上灰尘也没拍就迎了上来,道:“ 那个,你好!” 她揉搓著手指,还是有些害怕的模样:“还记得我吗?” “车站那个行者?”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气,柯穗知道面前这男人认出了自己,忙鞠了一躬:“ 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你。” “先等等吧。” 黎诚看了一眼时间,道:“等我拿个东西。” 说罢也不管这女孩,直直走进了超市里。 柯穗有求於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在门外焦急地等著。 黎诚刚一走进去,就在柜檯前看见了打著哈欠的赵今。 赵今抬眼看了黎诚一眼,丟过去一块巴掌大的玩意,道:“你握著这罗盘,心中就会浮现你要寻的那人的方向,如果是数字,就说明他在哪一重歷史里,如果是一片血红,那他就已经死了。” 黎诚瞧了瞧手中这不算沉重的小铁盘,冰冷的触感让他颇为欣喜。 眼见復仇的机会就在眼前,黎诚还是压住了心中迫不及待的念头,朝著赵今点头称谢:“多谢了。” 赵今打了个哈欠,看了门外一眼,道:“外头那个女孩———是来找你的?” “大概。” “在外头等了好几天了,搞得我都不怎么敢出门。”赵今轻描淡写道:“我不太想和其他行者打交道,一打交道麻烦就要来,你快点把她打发走,別让她看见我了。” 黎诚笑了笑,道:“我很快就解决掉。” “那就最好。” “老赵一” 看见里头女人走出来,黎诚转过头,隨意挑了些零食,假装客人结帐后就走了。 女人很明显没认出黎诚是那天晚上来找听金鼠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打开了电视,对赵今道:“好了,你去送娃上学吧。” “好嘞!” 赵今呵呵一笑,往內屋走去。 柯穗心中志芯不已。 说实话,来找黎诚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主要她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了。 行者监察会能这么快定位自己的身份,还能喊出自己的行者名號,绝对是行者里的大组织。 如果这样的大组织真要做这种霸道的勒索行为,那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在心底嘆了口气,其实当时在精灵干扰那个普通人以后她就有些后悔了,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来问问行者里的老人该怎么办了。 实在不行,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形势比人强,没办法。 她吊著心思等了半响,才又等到黎诚提著一小袋零食出门。 “说吧。” 黎诚把罗盘塞进私人空间里,看著志芯不安的柯穗淡淡道:“你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柯穗结结巴巴的,忽然想到了闺蜜的嘱託,忙道:“那个,我—我先请你吃饭吧!” 黎诚扶了扶额,知道这位不怎么擅长交际,道:“行,那就边吃边说。” 柯穗鬆了口气,二人隨便找了个早餐店,点了两份蒸饺和豆浆。 黎诚把一次性筷子拆开,在桌上点了点:“你在这里等我等了这么久,是要说什么?” 柯穗抿了抿嘴,有些讶然:“你怎么知道我等了你很久———” 其实就算赵今没有提醒黎诚,黎诚也能瞧出来这女孩等了自己很久。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当初见面那件,就算最近天气转凉,换衣没有那么频繁,可这件外套风衣领口已经脏了,她还是没有换,这就说明这几天她一直没有洗澡。 有黑眼圈,睡眠不足,大概率一直在蹲守。 刚刚付款的时候自己警见了她的微信余额,不多,但是愿意请自己吃早餐,这说明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没办法解决的麻烦。 来找自己一一麻烦还是和行者有关的。 黎诚没有回答,淡淡看著她,伸出筷子去夹蒸饺,口中道:“这笼蒸饺吃完前,你还没切入正题,我就要回去了。” 废话,现在黎诚杀人的念头压根控制不住,就等著瞧瞧自己大仇敌的位置然后杀之后快呢,现在能给柯穗这么一点时间都是他心情好了。 柯穗本就有些怕黎诚,忙竹筒倒豆子般把那些东西全说了。 她和苏半夏还有点不同,苏半夏胆子虽然也小,但是二代的底气在哪里,她知道自己不会出事,就是纯纯自己胆子小。 但柯穗不是,她是那种有想法但是没有底气的胆小,她本人或许性格比苏半夏勇敢些,但是她清楚地知道没人给自己兜底。 “行者监察会?” 黎诚放缓了拒绝的速度,眯著眼想了想,忽得问道:“谁带你成行者的?” “没—·没人带我啊。”柯穗有些茫然:“就是半夜忽然穿越了—还得到了莫名其妙的任务—” “天选的行者啊——” 黎诚打量了柯穗一番,道:“稍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如果是普通事,黎诚可能不会浪费这个时间一一但是自己好列算是半个编制一一临时工勉强算半个编制吧。 涉及到行者监察会,自己还是瞅瞅究竟怎么个事比较好。 黎诚咽下嘴里的蒸饺,拨通了思故人的电话。 立刻就接通了。 现在黎诚在思故人那边的號码存的是特別关心,有特殊铃声的那种。 废话,上次思故人陪著黎诚去见黑司命和月兔折枝,回去以后月兔折枝隨口提了思故人一嘴,思故人实打实得到了体制內的关注。 经过公务员考试的人可能迁腐谨慎,但绝不会蠢。 思故人现在对黎诚可谓是关注关注再关注,生怕这位爷出什么么蛾子。 前些天上头据说九黎又干了什么大事,北京那边有人来查他的成分一一上头开始查一个人的成分意味著什么,大概不用多说。 “有什么事吗?儘管吩咐!” 小小升了一级的思故人忙道。 第341章 藏在监察会里的大鱼 第341章 藏在监察会里的大鱼 “没什么大事。”黎诚砸吧砸吧嘴,道:“行者监察会会要求行者上交第一次行走的收穫?还要指定下一次行走的歷史?” “哪来的事?”思故人惊了,忙道:“你从哪里听说的,我可从没听说过啊。” “就刚刚一一”黎诚想了想,道:“我有个朋友刚成了行者,她遇见了个自称行者监察会外围成员的普通人,和她说了这些。” “那人敢这么和你说话,你没给那人弄死吧?”思故人回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这位可是说动手就动手的典范,当初那一支原子笔就差点嚇死自己。 “没。”黎诚道:“犯不著。” “那就好。” 思故人鬆了口气:“他说他叫什么?” “清风明月。” “哪儿的外围成员?” “江苏这边。” “苏南还是苏北?” “苏南和苏北不都是江苏?”黎诚愣了愣,他刚刚回国,对这些还不是很清楚,皱著眉问了问。 “两边人互相有些看不惯,所以他们行者监察会之间是分开独立的。”思故人解释了两句:“苏南单独一边,苏北归上海的分部管。” 黎诚立刻瞭然,抬头看了柯穗一眼,问:“他是苏南人还是苏北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苏北的。”柯穗道:“我一听就知道。” 要问柯穗为什么这么清楚,因为她是苏南的。 “苏北的。” “嗯—我看看。”思故人那边传来打字的声音,半响,他才道:“確实有这么一个临时成员。” 思故人的声音骤然严肃起来:“你放心,內部严禁行者间內耗打压勒索,一个外围成员敢直接勒索正式行者,其背后一定有正式行者在授意。” 他原以为是个打著行者监察会名號骗人的货色,没成想真是监察会的人,这事的性质就从諮询变成了举报。 “你能解决吗?”黎诚淡淡道:“別查到最后真查出来什么。” 思故人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是了,那人敢信誓旦旦说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內部关係网必然根须纠缠,別真拉出来什么大鱼。 就自己这小身板,別没把鱼拉上岸,反而把自己拽进河里。 但是思故人转念一想,无论事实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摆態度,大鱼就大鱼,大鱼就没有大鱼的对手吗? 北京总部三令五申不允许的事,捅破天了死的也不止我一个一一或者说他妈的能拉几个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下水,自己这小小组长也算做了件名留青史的大事。 你只负责开团,系统会给你匹配队友。 “如果是大鱼,只要有確凿的证据,北京一定会出手。”思故人掷地有声:“你要相信组织。” 黎诚笑了笑,道:“行。” 他听出了思故人的话外音,“確凿的证据”一一什么样的证据才算確凿?光凭一面之辞可说明不了什么。 要么有重量级的人担保一一要么,抓个现行。 他掛断电话,抬眼看了忐芯不安的柯穗一眼,道:“你摊上事了。” “啊—·啊?” “刚才那位先生不是说北京能解决吗?”柯穗骤然一惊,咽了咽口水:“难道是在敷衍我们?” “你知道他最后为什么要强调“確凿的证据”吗?”黎诚耸耸肩:“一个臃肿的体系想要完全动起来,一定要有著巨大的压力和敢於决策的主脑。” “而主脑,首先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能做出决策。” “能走到上位的没有蠢人,相反,他们大多比普通人更聪明一一但他们所做的决策是要影响到整个体系的决策,所以他们的决策必须慎重慎重再慎重。” “但是这种事情不是寧杀错,也不该放过吗?”柯穗还不死心。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一一”黎诚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免疫系统一定要病毒伤害到细胞才会行动,如果它寧杀错不放过,那人日常温度三十八九度,无时无刻不在发烧,病毒死不死我不知道,人肯定先死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恶人总是先手,因为为恶只需要一个念头。” 柯穗咽了咽口水,手紧又鬆开,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头看著黎诚:“被攻击的细胞该怎么办才能在免疫系统来之前活下来?” “很简单。”黎诚微笑道:“先弄死病毒,回头再和免疫系统解释不就完事了?” 柯穗骤然一惊,这时,她又听见了精灵们恐惧的呼啸一一面前这男人身上的煞气,似乎比当初下车时更盛了几分。 可他脸上却还微笑著,似乎刚刚所说的不过是寻常。 “您·—能帮帮我吗?”柯穗抿了抿嘴:“如果要那个探索点的话,就开个价吧,我未来可以还给你。” “很遗憾,最近我没什么空。” 黎诚耸耸肩,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帮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他平白入局和那些大佬对上,他还真不乐意。 取一根筷子,沾了点醋,黎诚在桌上写下了思故人的手机號:“如果你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去找这个人,他会帮你。” “其他的,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完这些,黎诚想了想,又道:“或者你想逃也行,询问歷史碎屑,你能得到行者论坛的地址,缺钱可以在那上头换,大概价格是一万块钱一点探索点,別被坑了。” 黎诚一眼就看出这女孩家境不好,按照思故人的说法,应该只有江苏这边的行者监察会分部有问题,逃去其他地方也无不可。 他不是个爱管閒事的人,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柯穗眼晴亮了亮,道:“我,我和您换,我一点只换五千,您能收我十点吗?” 黎诚想了想,问她要了个银行卡號,挥挥手给她打过去五万块钱:“萍水相逢,这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你的探索点自己拿著吧。” 说完,黎诚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柯穗看著他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喊道:“谢谢,您真是个好人。” 黎诚笑了笑,头也没回地摆摆手,心中却嘆道:“好人吗?” 如果是角本英姿或者石子程,大概这时候会忍不住出手吧。 可自己不会,自己可承不起好人这个名头。 第342章 找到你了 第342章 找到你了 告別了萍水相逢的柯穗,黎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拉起宾馆的窗帘,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了赵今给他的那枚罗盘。 入手冰凉,其上雕刻著复杂的经文,每一笔一划都蕴含著深奥的佛理,光是纹路就能幻视一尊慈悲善目的佛陀双手合十盘坐在那里。 经文开头写的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黎诚不认得这是哪部佛经了,只轻轻握住它,按赵今所言,闭目细细感受著什么。 片刻后,黎诚骤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牵引著自己的心神,远隔万里,將他与冥冥中什么东西连接在了一起。 是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孩。 黎诚一眼就看出这是自己家姐姐黎真,心下瞭然。 按之前赵今所言,黎真与拉法·汗的因果或者说“缘”牵扯更深,自己需要先通过自已与黎真的亲缘关係建立连结,再通过黎真与拉法·汗建立联繫。 片刻后,黎诚看见黎真身上聚集起一股强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焰,这火焰灼烧翻滚,瞬间又洞入某一处虚无之中,最后只在黎诚心神之中留下一个数字。 一百四十六。 第一百四十六重异常歷史。 “果然是那里么?” “收购第一百四十六重异常歷史入门门票,权限不限,品质不限,五千探索点,只收一套,先到先得。” 中午十二点左右,这样一则短消息在行者论坛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楼回復的那位依旧是“水贴大王”,打了个+3。 下面是各路围观群眾,很短的时间里,这个帖子就被衝上了热门。 发帖人的名字叫“九黎”,不过是个行走过四次异常歷史的新人一一对於行者而言, 才行走过区区四次,的確是新人。 但却已经是通晓者了。 根据已有的信息,第一百四十六重歷史不过是段乙级歷史,一般乙级歷史的准入异物,五百点也就顶天了,土豪如苏半夏,为了升腾仙法,也才了一千。 而这个名叫“九黎”的行者给出的价格是五千,溢价了足足十倍不止。 一些高级的门票带著特殊的任务导向,能卖这个价钱倒也不吃惊,但“九黎”並未限制权限和品质,也就是说最低级的门票都能达到这个要求。 五千不是个小数字了! 当初的黎诚第一次任务支线目標全清,也才拿到一千七百点,隨便就没了。 而普通行者至少要行走四五次才能攒够这个数值,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到高评价的同时还完成所有支线任务的。 这笔交易在刚刚上架三分钟后,就显示已完成一一有人接单了。 黎诚眼中倒映著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淡淡向对面的人敲下回覆:“什么时候能给到?” 对面的回覆也很乾脆:“我给你发行者论坛特殊渠道的次日达,最快明天你就能拿到十“好。” 黎诚深吸口气,打字回復道:“多谢。” 那人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兄弟,你收这东西干啥呀?要去这重歷史成神?” “不是。” 对面的男人挠了挠头,想了想又道:“嗯-收你这么贵,我告诉你些这重歷史基础消息吧,不然这钱拿著烫手。” “好,麻烦了。” 黎诚等了等,看见对面发过来一长串的文字。 “这重歷史所处的时间点大概是在公元941年到960年左右,越南的吴朝时期。” “具体时间可能往后延个两三百年,我隔了老长一段时间没去过这重歷史了,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点,反正大概是这个时候。” 黎诚只是过去杀人的,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回了个嗯,就没再接著问。 “我离开的时候,吴权刚刚击退中国南汉军队,据有交州之地,而后你去看看,应该是十二使君叛乱,越南应该是这重歷史爭斗的核心,如果你要找根源性或者神性,大概去越南找比较好。” “越南?”黎诚想了想,道:“那东边的汉人王朝呢?” “五代十国,天命已失。”那边的人道:“大体走向和寻常歷史相似,因为持有异常的越南一直没发育起来,最近才有抬头的跡象。” “那这重歷史相关的异常是什么?” 这个才是黎诚最关心的东西,毕竟拉法·汗藏在这重歷史,必然会学这重歷史的手段“一种植物。” “植物?”黎诚皱了皱眉。 “更直白些——罌粟。”对面回復得很快:“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知道你要去这重歷史干什么,但是这东西拿来速成炮灰很好用,自己最好別用。” “还请说得更详细些。” “当地的巫蛊会服用特製的罌粟药物,藉此產生幻觉,服用了这种特殊罌粟似乎能把幻想变为现实。” “他们还会用带有异常的罌粟和活人炼一种名叫『草结”的生物。” “草结刀枪不入,不知疼痛不知疲倦。”那边接著说:“狂战士你知道吧,草结就有点像有理智的狂战士,每个巫蛊魔下至少会有一只草结军队。” “除此之外,巫蛊们还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嗯——必要时候,他们会吞服下草结的核心,化身为他们传说中的『神木”,失去自由的同时,也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我明白了。” 黎诚並不把草结放在眼里,倒是对神木有些戒备。 纯粹的物理狂战土在他面前已经不够看了,就怕神木有什么不好防备的手段。 “就这样。”那边发过来一个笑脸:“交易愉快。” “交易愉快。” 行者网上的交易帖可以支付百分之十的手续费请网站担保,所以对方也不怕黎诚赖帐黎诚合拢屏幕,按捺住內心的激动,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找到你了,拉法·汗。” “我准备好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开心得像个孩子,瞧著却有些狞:“拉法· 汗,你最好已经是行者神了,否则我想不到你还能活著的理由。” 第343章 你被捕了 第343章 你被捕了 柯穗有些绝望。 对方行动的速度远比柯穗想像得更快。 儘管她在从好心人黎诚那里拿到五万块钱以后立刻就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但在车站候车室还是被逮到了。 有个陌生人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正想回头,身体忽然一软,就这样倒了下去。 仅仅一个瞬间,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不属於自己了一一字面意义上的不属於自己。 柯穗有些茫然地漂浮在半空。 一旁的路人被这忽然倒下去的女孩嚇了一跳,可又看见这女孩在身旁似乎是朋友的人的帮助下重新站稳,朝他们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抱歉,抱歉,我有些低血。” 眾人瞬间瞭然,还有热心人上前来问需不需要巧克力和,被重新站稳的女孩微笑著摇头拒绝了。 在这个间隙,那个“柯穗”甚至还朝半空中的自己笑了笑。 反应过来的柯穗立刻想要与精灵沟通,可她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张口说不出任何话语, 而且精灵们赐予她的神恩此刻仿佛消失了。 她和精灵们沟通使用的並非寻常意义上的语言,而是一种类似心电感应的东西。 只要一个念头,精灵就能理解她的想法,並实现她的请求。 可现在,这份联繫似乎断掉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却没有摸到喉咙的实感。 漂浮在半空的她双眼茫然,仿佛被牵著的风箏般,只能眼睁睁看著“柯穗”回头走出车站,牵著漂浮的她坐上陌生的车。 车里的“柯穗”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挣扎了,像你这种不配合的行者,我处理过不知道多少了。” “你、是、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柯穗就连说话都有些吃力,她眼睁睁看著“柯穗”打了个响指,似乎连她和精灵沟通的能力都隨著身体被这人一併夺去。 “不错的能力,我们还没记录在案。”那人没理会柯穗的质问,了她一眼。 “而且我是谁,你不该最清楚么?” “行者监察会———”柯穗咽了口口水,一瞬间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眼底满是绝望。 “对。”柯穗看著自己的身体朝著自己漂浮的灵魂露出一个微笑,用属於她的声音淡淡道:“认识一下,行者监察会,行者代號“晚亭八百里” , “很遗憾告诉你,你被捕了。” 歷史碎屑似乎还能用,柯穗耳中听见歷史碎屑的声音。 “姓名:晚亭八百里。” “性別:女。” “状態:通晓者、凭依、游梦。” 不多时,汽车驶入一间大院,外头没有门牌,乍一看不过是间平房,可一开进去,才发现里头別有洞天。 不过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瞬间展开成一个巨大的空间,天空也不再是明日高悬,而是一个厚厚的,宛如玻璃罩般的圆顶。 圆顶罩在四四方方的地上,天圆地方之法硬生生在小院中开拓出一个巨大的空间。 “柯穗”开门下车,衝著院子里坐著下围棋的那个人点了点头:“抓回来了。” 柯穗注意到这个男人面前摆著棋盘,可他的对面却没有坐著人。 虽然只有黑白二色的棋子,但他面前的棋局也不是纵横十九道,纵横密密麻麻,柯穗看得眼繚乱,完全分不清有多少道。 男人抬头看了柯穗一眼,道:“辛苦。” 柯穗感觉一股吸力从自己的身体里传来,將漂浮在半空的自己吸了回去。 同时,一股溺水般的室息汹涌而来,她立刻跪了下来,大口大口喘著粗气。 “你们刚刚——”她控制不住流下眼泪和鼻涕:“对我做了什么?!” 宛如溺水般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男人落下一枚黑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对几天前的事,我很抱歉。” 柯穗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却瞧见他挥挥手,把一个人从虚空中硬生生扯了出来,丟在她面前。 “清风明月一一”他嘆道:“真是个想立功又不识时务的傢伙。” 柯穗定晴一看,这人正是昨天那威胁自己的男子一一可现在已经是一具乾的尸体了,枯瘦得好像整个人血液全都流干了。 死人柯穗还是第一次见著死人,死相还这么恐怖“我为他昨天的失礼而道歉,柯小姐。”男人站起身来,冲柯穗笑道。 柯穗咽了咽口水,兀自镇定道:“那你为什么又要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把我弄回来。” “不得已而为之。”男人耸耸肩:“我有点怕你出去多嘴多舌,搞得我会有些麻烦。” 柯穗忍住颤抖的身体,承诺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几乎忍不住要尿出来,无论是面前这个男人轻描淡写把清风明月的尸体丟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刚才这简短的对话,她心中的恐惧无限蔓延一一甚至连说话都困难。 “你已经乱说了。”男人微笑道:“但是你还有一个补救的机会。” 他看著自己心底浮现出来的那个数字:“两个人一—” “你告诉了两个外人,来,告诉我,那两个人是谁?” “我没有—” 柯穗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在撒谎。” 轻飘飘的一句却让柯穗彻底忍不住了,轻轻的水声响起,一股腥臊味四散开来。 面对失禁的柯穗,男人仍旧微笑道:“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我也只好动用一些手段了,或许你会不怎么好受,能理解吗?” “我—”柯穗犹豫了好久,咽了咽口水。 她想到了黎诚给她的那五万块钱,她在实验室的研究生津贴一个月才一千块,还要被导师盘剥走五百,这是她一百个月才能赚到的钱。 可这对黎诚不算什么,她完全没必要为这五万块钱死守那个不愿意答应自己请求的人的秘密。 她最后抬头看向微微有些不耐烦的男人,轻声用颤抖的语气说— “我不知道。” “你选择了错误的答案。”男人很失望地摇了摇头:“直接扯开灵魂阅读记忆吧,注意別弄死了,下次行走丟进异常歷史里。” “是。” 一个响指,地上涌出一大片漆黑的墨跡,將这女孩一口吞了进去,再无声息。 第344章 迫不及待 第344章 迫不及待 黎诚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水沟里,衣不蔽体,腹部有一个巨大的伤口,现在正蠕动著復原。 周围是鬱鬱葱葱的丛林,高大的植被覆盖著山脊,虫蚁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奋力啃著他的身体,可却发现面前的躯体似乎忽然变得如此坚硬,压根咬不动。 黎诚缓缓坐起身,皱了皱眉。 真是糟糕的开局,似乎只是个要死在臭水沟里的普通人。 他有轻微的洁癖,虽然本人能以顽强的意志遏制住这股不適,但在平常他还是会有些难受。 这个门票的品质很低,连带著黎诚的开局也很糟糕。 一旁水沟交错的苔蘚扭曲,在黎诚眼中形成文字。 【公元970年。 二王决裂,狂胜而骄。 昌文亲征太平,止船上战,为伏弩中,。 继而十二使君,各掌天命,以“神”之名,布草结大君。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此次任务为您第五次行走异常歷史,祝您好运。 您目前所处的歷史为第一百四十六重异常歷史,该歷史为乙级歷史。 您获得的任务有: 1.夺王:至少杀死一个使君(主要目標)。 2.破木:摧毁一株神木(额外目標)。 3.恶毒之:服用至少三百株特殊罌粟(额外目標)。 4.接触到该重歷史的异常(额外目標)。 此次行走为额外歷史行走,请注意您的任务时长。】 黎诚挪开目光,没接著看下去,因为这次行走的主要目標与次要目標他都不怎么在意。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復仇。 从水沟里爬起来,黎诚左右看了看。 在这条水沟里横七竖八躺著许多尸体,而水沟里的水早已被尸体的血染成了红色,失禁的尸体堆在一起,发著一股子腥臊味。 他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踩踏青草灌木的声响。 大概有三个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在喘粗气,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 不多时,他便看见三个人一人背著一具户体朝这边走来,看见黎诚的时候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有活的?” “见鬼,谁下手这么不利索?” “喷,真麻烦—” 他们丟下背著的尸体,从腰间拔出腰刀,兀自朝著黎诚围了过来。 黎诚懒得理他们,自顾自从私人空间里掏出罗盘,握著思索片刻,確定了方向以后, 朝著那边便奔袭而去。 不过一个眨眼,就在三人面前消失了。 只留下这三人悚然一惊,互相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人?” “不知道,难道是哪位使君的草结?” “怎么可能草结能被我们砍死吗? , “算了快去把村子里的財物搜刮一遍,不管他了。” 三个土匪咽了咽口水,连一刻也不敢多留,快速离开了。 拉法挥挥手,將身旁婢女送上来的一盆罌粟提到手里,看了一眼宫殿里正卖力跳舞的舞女,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眼看了底下跪著的奴隶,忽得笑了笑。 “赏给你了。” 说罢,把手中篮向下丟去。 底下跪著的奴隶有些惊恐地抬头,就看见那盆罌粟落在他的面前。 “你不惜杀妻杀父,也要为我效忠的决意我看到了。”拉法淡淡道:“我允你成为我的草结之一。” “必万死不辞!” 这人满脸惊喜,捡起篮,大口大口吞咽著这盆罌粟。 嚼著嚼著,鲜血从他嘴里溢出,和汁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汁水。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直至变成一个三四米高的巨人。 “你是在挑畔我吗?”拉法挑了挑眉,淡淡道。 他见过太多骤然得到力量对自己没什么概念的草结,而这种蠢货他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不!不!” 这奴隶忙跪下来,身体又慢慢缩小:“奴才只是妄想变得更强,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的想法。” “滚下去。” “遵使君命。” 这奴隶就这样跪著用膝盖一步一步后退,直到离开宫殿为止一直低著头,不敢多说半句话。 可拉法仍旧面无表情,心中那股烦躁感挥之不去。 下头的舞女和大臣们看出使君心情不好,连大气也不敢喘,彼此之间只能交换一个眼神,谁也不知道今天使君究竟为什么这么暴躁。 拉法这几天都没来由地烦躁,就算处决了两百个邻国使君的草结,也没能让他的烦躁感褪去。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上次有这种烦躁感,还是自己在现实中用行者炼草结,东窗事发被印度的行者监察会逮著了。 自那次被围剿以后,自己就一直流浪在异常歷史里,偶尔回正常歷史,还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连带著自己成神的步伐都慢了许多。 他没有轻视这股烦躁感,这是他修习的“小预言术”在不断提醒著他,他要遇到什么很糟糕的事情了。 这两天他收缩了国內的防线,把草结全都调到中央来拱卫自己,甚至还以封赏的名头,每天都在製造新的草结。 可他仍旧没能想通这股危机从何而来。 是李朗公和阮令公? 还是吕佐公? 这重歷史目前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大概也就只有另外十一个使君了,毕竟自己的神基十几年前被印度的行者监察会打碎了,现在还没復原。 拉法皱著眉,目光放在下面尽力挑逗风情的舞女身上,眼神却涣散没有焦距。 是有使君要开始一统越南了? 拉法深吸口气,他成神的契机就在此处,若要成神,先要將十二使君全数击败,掠夺他们的神基,最终化身神木,蜕变成神。 行者监察会打碎了他的神基,他本来要失去成神的机会了,但是他从另一重异常歷史里学到了一手以人魂蕴养修復的手段,这些年將自己的神基蕴养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有个使君压抑不住野心,要取最后的神基,就算自己没有彻底復原,也必须要提前出手才行。 他想到这里,有些懊恼。 这蕴养的法子只能使用主干歷史里的人,大概是异常歷史里人的魂魄与主干歷史中有什么区別一一如果不是那个自己主干歷史的合作人死了,自己的神基早该温养好了才对。 第345章 懒说配听 第345章 懒说配听 那个废物,自己不知道帮他干了多少脏事,连搞一些主干歷史的活人蕴养自己神基都做得那么不利索。 最前方的舞女被拉法盯得有些不自在,旋转错步之时一个恍惚,失误跪倒在地,十几人一同跳的舞蹈阵型顿时被破坏了个乾乾净净。 场面顿时一寂。 舞女大脑一片空白,颤抖著跪下来,用祈求的眼神看著拉法。 拉法淡淡警了她一眼,道:“赏。” 可舞女面上却没有丝毫受赏的欢愉,相反,她颤抖著用绝望的语气回应:“是。” 立刻有人將一盆漂浮著瓣的水端了上来,温驯的舞女被著甲的草结按头按在盆里。 十几秒后,这舞女从盆里抬起头,双眼涣散,脸上却带著极乐般的笑容。 眾人扭过头去不敢多看,草结武士把她架著带了下去。 黎诚想过很多种和拉法相遇的场景,其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以那个没有脸的人死去作为结尾。 他对拉法本身在行者监察会的悬赏都不感兴趣,他只是要復仇。 如果没有他,自己在遭遇了第一场变故以后,人生或许还能有希望,而不是成为一个被操纵的傀儡。 如果是那样的话该多好一一或许在那样的世界里,自己的姐姐都已经结婚了,给自己生了一个外甥,喊自己舅舅。 那样的生活平静又枯燥,或许那时候的黎诚会觉得乏味,会觉得无聊,但是现在的他却觉得那样会比现在更好更幸福。 自己和姐姐相互扶持著度过人生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之后的日子再艰难,也不算糟糕。 但是並没有。 姐姐是躺在床上的病人,自己是警局的木偶。 而木偶甚至还要向操线人效力,以维繫姐姐的平安。 黎诚忍了很久,当初他在成为行者以后,他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警告他,说你现在是行者,你有很多方法能够解决目前的困境,昨天的敌人未免不能是今天的朋友。 你不用动刀兵,你能有更多更优雅的方法解决敌人,甚至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一个警长、一个老警长,算什么东西呢? 等你彻底走到上位,你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何必要冒险呢? 斩舍御免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只需要等一等,你连行者的特权都不需要使用,就能要他们的命。 可黎诚就是忍不住一一他要復仇,就算只是前菜,他也要把它吃光吃的乾乾净净一他实在饿的太久了。 而现在,正餐终於要上了。 黎诚眺望见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路上的越南人看见他都有些嫌弃,不约而同绕著他走。 因为他现在的形象確实不是很好,衣著古怪,奔袭了两天两夜的他眼睛里满是血丝, 看上去有些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黎诚没有在乎这些普通人,他只是来復仇的。 思考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血骨殖装已就位。” “为我披甲。”黎诚淡淡道。 一个瞬间,私人空间里涌出大量血骨殖装的钢铁,覆盖在他身上组成那套熟悉的血骨殖装。 黎诚离开那重歷史前在私人空间里装了足量的群智阵列,足够他日常著甲使用。 顷刻间,两米高的可怖装甲站在大街上,周围的越南平民一瞬间都被嚇蒙了,反应过来后尖叫著四散逃开。 “拉法·汗!”黎诚的声音在整个皇城迴荡:“你该死了。” 宫殿那边的反应也很快,在黎诚喊出来的一瞬间,所有草结全都甦醒了过来,抬头看向黎诚的方向。 使君的声音在他们脑中迴荡“杀死此人者,赏封地、美人、神、財宝。” 一时间所有草结都啸叫起来,在皇城前组成密密麻麻的军阵。 黎诚的前头,不过三十多秒,便排成了人山人海般的军阵。 拉法的草结军队几乎全都调到了皇城,一支十人的草结军队就足以击破尚且处在冷兵器时代的千人军阵,他们甚至能逆著骑兵以步兵之身与骑兵对冲。 他们是使君永不怯懦的战土,也是使君最可靠的坚壁, 但是他们此刻面对的不是其他使君同样悍不畏死的草结,而只是一个人。 黎诚咧嘴一笑,双手一挥,群智阵列即刻组成一柄长矛。 他没有用刀,他的剑意是冷漠的杀人剑一一黎诚不得不承认,现在他维持不住这股冷漠。 他不想用冷漠的心情简单地杀死他,杀死这个让他命运变得更糟糕的傢伙一一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个细胞都在愤怒,都在嚎叫,都在呼唤著大仇得报的那一刻。 所以黎诚没有没有用刀,他舞著大矛,孤身一人跃向千军万马。 而他自信千军万马里,绝无一人能挡住他,挡住就要摘得近在尺的復仇果实的他。 长矛一挑便是一颗大好头颅,一扫便是一片血浆,一劈便是一滩肉泥。 虽然只有一人,但他却如一柄尖刀一般,硬生生將草结们结成的阵营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使君的勇士们第一次產生了怯懦的情绪,就算面对神木,他们也从未怯懦过。 在战场上从未畏惧过的草结们甚至感到了恐惧一一这真的是人吗? 这简直是怪物,是他们想像不出来的怪物。 草结们拥有一种从神中汲取幻象並將其化为现实的能力,他们甚至无法想像什么东西能伤到战阵中的那个怪物。 如果有人能看见黎诚头顶的称號,大概会看见“破军將”这个称號在熠熠发光。 当初黎诚在幕末一人破一军尚有水分,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人破军! 哀豪声,骨裂声,血液飞溅声,声声入耳。 不过两个时辰,黎诚提著淌血的大矛走过户山血海,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人还能站著。 他就这样提著矛走向宫殿,推开宫殿沉重的大门,堂下百官和女人瑟瑟发抖,面有戚戚。 “出去。”黎诚轻声道。 眾人看向坐在最上首的使君。 “出去。”拉法也淡淡道。 百官和女人从他身边鱼贯而出,没一个人敢多看这怪物一眼。 “在我和你动手之前,我能问问,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和你结仇的?”拉法从王位上站起来,俯视著黎诚:“还是说你只是为了监察会悬赏的探索点而来?” “我懒得说。”面具下的黎诚忽然笑了,將大矛指向拉法,轻声道:“你不配听。” 第346章 大!復!仇! 第346章 大!復!仇! “我不配听?” 拉法忽然笑了起来,道:“就连死都不愿意让我死个明白?” “你根本不觉得你会死。”黎诚旁若无人地甩了甩长矛上的血渍,轻声道。 拉法眉头一挑,刚想说些什么,只一个剎那,面前的男人瞬息在原地消失,只见他一个跃身后大矛便带著风雷朝拉法额头劈去! 如江海震怒,竟带风雷! 拉法身上生出层层木衣,双脚破开皇宫的地砖插进土壤里,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他的头颅骤然张开,宛若一朵巨大的朵。 绿叶与红將黎诚的大矛缠住,虽被黎诚一矛下劈不知劈碎多少,但剩下的残仍旧挡住了黎诚这一予。 这血肉朵瞧上去可怖至极,其瓣上的纹都是拉法大脑横截面的模样,寻常人看了只怕要过一次理智检定要不要掉san。 黎诚在法医的手记上看过无数次这种图案,他虽也被惊了一惊,却仍旧面无表情一摆长矛,扫出第二矛。 这次的一矛硬生生扫破拉法身边红和绿叶的防护,就在要扫中盛放的脑袋时,大矛尺之间却又停下,化扫为挑,把拉法脑袋上的一矛挑落! 正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黎诚的矛法离化境只有一线之隔,就是能做到如此精准,如此迅捷。 可那朵诡异的飞到空中,却π自震动一阵,散出一股子半透明的浓雾。 黎诚眉头一皱,抽身后撤,只见在这浓雾里,募然间凝出五个披著金甲的武土。 五个武士甫一落地,便逆著黎诚的大矛朝著黎诚衝锋。 他们手中持著刀剑,彼此之间配合无间,两个架住黎诚反击的大矛,一个去抱黎诚的腰。 最后两个躲在去抱他腰的那个武土身后,宛若毒蛇般伺机而动。 这便是拉法身为使君的“万能法”! 心想即事成,幻想能成真。 就算知道这东西有著诸般限制,服用神后自己的身体会成癮,也有著各种严重的不良后遗症,但它的功效完全能掩盖它的缺点。 更何况,拉法还知道一种手段,能用以某物为媒介,寻找適合的人代替自己吃下这份副作用,这更让他修此法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神赋予他的万能法使得“想”这件事变得比“做”更加重要,只要想像者精神能撑得住,就是根源级的东西,也能被“幻想”出来! 但是想要真正幻想出根源性,拉法本身必须也得是根源神才行。 此法光听效果便知有多可怖,拉法当初正是凭藉此法从印度行者监察会中杀出一条血路,甚至还在包围圈中杀了一位剎帝利的行者! 印度的行者监察会不比中国,他们的高层高度集权,种姓制度也延续到了行者里,甚至使得贱民中诞生的行者也要向高层俯首。 或许有人会困惑,以个人伟力为秩序的行者世界,种姓制度凭什么能够延续? 究其原因,大概只能归结於秩序的延续性一一印度的行者监察会会提供给贱民行者洗去身份归入高种姓中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从“被剥削者”成为“剥削者”。 当从这制度中获利的人足够多,就算这秩序再不合理,再反直觉,那也是新的秩序。 而在印度,本身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使得他们对自己的种姓相当看重,於是越来越多的从贱民升上去的中坚力量开始自发维护种姓制度带给他们的利益关係。 甚至比原本高种姓的行者更狂热。 只是这“万能法”再可怖,在此刻的黎诚面前也不够看。 正如黎诚之前所想,现在的他就算没有动用最后的底牌,在血骨殖装与內煞、人神恩赐、还有“万类霜天”、“第一流”这两道意气的加持下,他在行者神下也是绝对的第一梯队。 拉法幻想出来的这五个金甲武士只不过阻拦了黎诚一剎。 架向大矛的那两个武土压根没能挡住黎诚反击的攻势,被他一予下去连刀带甲一同打碎,化为一缕青烟。 而那个抱向他腰的武士也被一个旋身错开,隨后电光火石间双手一挪一拖,鬆手握紧间將大矛缩回许多。 近距离长兵短使,矛做棍使,一记侧点扎穿了这武士的眉心。 隱在那武土之后的两个金甲武土见黎诚长兵短使,似已经技穷,毫不犹豫就提著刀朝著黎诚喉咙砍去,一左一右,如双虎钳羊,杀意盈盈。 可黎诚不是待宰的羊,他才是万兽间那只老虎! 刀剑已经临身,黎诚只来得及抬臂格挡,双刀斩在他肩上,在血骨殖装上飞溅出星星火。 拉法所幻想出来的武土並不弱,甚至能够斩开血骨殖装。 双刀在黎诚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这一刀连著他的皮肉也一起斩开了,这是黎诚今天第一次受伤。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在被双刀斩中的那一瞬间,黎诚毫不犹豫鬆开手中大矛,咆哮一声,不管斩中自己的刀剑,双手如毒蛇吐信,顺看刀剑探出! 只见他一手一个同时捏住两个金甲武士的脑袋,拇指插进金甲战土头盔里捅烂了他们的眼晴,只一个脚,便带著激盪的咆哮声把两者按住狠狠往地上攒去。 地面的石板被他砸得开裂,一阵烟尘四起。 拉法眯眼看著烟中,惊见烟雾中募然一道身影如迅雷般射出,手中提著一桿刚刚凝结出来的大矛! 万类霜天! 拉法神思恍然一滯,仿佛要被牵引进这滚滚如潮般的斗爭浪潮中求活求存。 在他晃神间,大矛的锋芒已经逼近了浮在半空中的蕊,將他从那股升沉起伏的意气中惊醒。 “山!” 拉法也不是吃素的,听得他怒吼一声,似真有两座大山狠狠压在黎诚肩上。 黎诚眼睁睁看著大矛要刺穿蕊,瞬息感觉肩上一重,被压得从半空中直接坠了下去。 虽然拉法的精神並不足以支撑两座真的大山,但是其重量也能轻鬆压得寻常行者走不动道。 带著仿佛千万斤的两座大山,黎诚一头栽进这奢华皇宫的地下宫殿里,撞烂不知道多少宝物,整个宫殿都被震得作响。 “这至少能拖住他几十秒。” 拉法知道这伤不到黎诚,金甲武士是自己所见过攻伐手段最强的事物了,都只能斩破他的那套盔甲,微微伤到他而已。 而且那破了的盔甲只是一瞬间就復原了,自己压根没有一点胜算。 他虽然可以强行模擬幻想黎诚的矛,但是一一他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矛这么强,那股意志他压根理解不了,谈何想像! 但是这几十秒的时间足够自己逃离这重歷史了一一就算去现实世界里躲三个月,只要不来行者神,比这怪物还是要好对付得多! “我要脱—” 还没等拉法鬆口气说出脱离异常歷史的请求,就看见一片烟尘中,状若鬼神、身上亮著一片血色纹路的黎诚竟又再次飞射而出,持著矛朝著他袭来! “怎么可能!” 拉法终於惊呼出声,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曾对印度监察会那个领队用过这招,那时候他的精神力还没有现在这么强,那个领队都被限制了最少三十秒。 这个“九黎”怎么可能一瞬间就摆脱自己施加的压力? 甚至比刚才更强?! 他妈的,boss进二阶段了? “来!” 一声怒喝,破军將与天下编素的效果似乎同时触发,震得拉法一瞬间大脑空白了一下。 当黎诚的大矛直直刺中大开的心的那一剎,拉法才意识到,黎诚根本並没有摆脱自已幻想的这股压力。 他是担看两座山发起的这次衝锋! 此即——第一流! 担山逐日,匹马破军! 黎诚就这样背著山硬生生跃起,带著无可阻挡的意气,將大矛的矛尖送入了那朵妖冶的罌粟之中。 “滚开!”拉法惨叫一声,那朵瞬息炸开,他地面的身子忽然开始疯狂生长,万千罌粟苗从他地面的身子上延伸而出。 万千蕊,顷刻开。 数百朵罌粟在他身上飘摇,每一朵瓣上都是和之前那朵一样的纹路一一妖异又诡诵。 “你该死啊!” 一声咆哮,黎诚竟是真被吼退数步。 不怪拉法愤怒,他在那一刻是真地察觉到了死亡的危机一一所以他只能动用了最终手段,吞服了草结。 他化为了“神木”。 这本该是自己登神时的祭祀,如果自己没有集齐足量的神基,自己就將永远被困在神木之中了。 按照他的计划,他本该在击溃十二使君后將他们的神基吸纳,融合成为自己的神性再吞服草结化身神木,將神基中的神性彻底吸收均衡。 而后在神木中沉睡二十年左右,再走出神木,宣告成神。 但黎诚刚才那一矛却给他一种错觉,他只觉若此刻他再不变化成神木,自己就再没机会了! 拉法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他融了备在身体里的草结。 整个城市一瞬间仿佛地震。 在这座不大的都城里,所有人都惊骇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平民们在想一一今天那边传来了廝杀声与爆炸声,但是使君的勇土最近都在那边聚集,而且使君还在宫殿里,可能有些麻烦,但是料想又是一次伟大的胜利。 事情似乎没有他们想像得那么简单。 地面轰隆隆开裂,万千根系朝著大地疯狂扎根,地面被疯长的根系挤开,大地上出现深不可见底的裂缝。 所有人都看见皇宫那边,一株数百米高的巨木须臾间拔地而起,无数罌粟在树上抽芽生长,都开出了如之前一般妖冶的。 瓣上的切片似乎蠕动了起来,逆著开的方向收拢,復又变成拉法头颅的模样。 无数颗头颅双眼无神,就那样掛在树上,皮肤惨白,不似人色。 饶是黎诚见多识广,瞧见了这无数人头组成的树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在十八禁的b级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景象。 而且应该也没几个导演会喜欢这种场景,密恐症患者看到的第一眼大概就会因为这视觉衝击力太强而被嚇晕。 “你该死啊!” 神木发出轰隆隆的啸叫,黎诚眯眼再看了看,发现这些头颅和之前的头颅又有些不相似一一之前的是头颅变成了,而这些头颅,只不过是擬態成的头颅。 身上的山峦轻了许多,拉法不再想像这山峰了,他知道这困不住黎诚。 黎诚在巨木下拄著大矛,忽然笑出声了。 他笑得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声,似乎他真的很开心。 “太好了—” 化为神木的拉法凝视著渺小的黎诚,此刻的他忽然有了些耐心,面前这怪物是被自己嚇破胆了? 黎诚却抬起头来看向他,轻声道:“如果你一合就被我斩了,我大概只会觉得无聊空虚,毕竟我期待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你知道吗?我在害怕啊。”黎诚淡淡道:“害怕你就像一只虫子一样被我捏死,我甚至想要不要等你成了神,我再来把你从神坛拉下,这或许会让你更痛苦。”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我迫不及待想把我这糟糕的仇恨彻底终结,把这份执念抹掉。” “我明白我的偏执与我扭曲的性格,因为这仇恨的存在,我的人生永远被困在里面, 既无能又愚蠢一一螺旋的仇恨毫无意义,我深刻地明白这一点。” 他握住大矛,身上左右激盪起两重模糊的存在。 为神者慈悲低眉,为鬼者平静茫然。 中间的为人者,六贼、七情、十损,虽是人墮落之源,却缺一不可一一而此刻显在人身上的- — 便是怒! 六贼中的耳听怒、七情中的怒、十损中的久思! 他唯有一人,本该咆哮著壮大自己的声势,將一切都宣泄出去,可他没有。 他只是朝神木缓缓举起大矛,在这人、神、鬼一同见证復仇的最后一刻,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拉法还是听到了,他在说一“可復仇本身,就是意义!” 这下,boss进三阶段了。 《我》经、血煞、血骨殖装、还有第三道意气! 第347章 化境矛法,三重归乡 第347章 化境矛法,三重归乡 没错,正是第三道意气! 黎诚再次真实感觉到了那个拧巴扭曲成一团,以奇怪形式生长存在於自己精神中的肉瘤。 那个肉瘤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问著黎诚一一“你杀够了吗?” “快够了。”黎诚一反常態不再逃避他的质问,反而轻声向它回应。 “那就好。”那声音笑了起来,声音暗哑噪杂,像锯木头的噪音。 也正是此时,一股和万类霜天、第一流迥异的气息在他心底涌起,如大浪般汹涌澎湃,教人心神激盪。 而后便见大矛乍起,矛尖一点寒芒闪炼。 有诗云: 仇怨难平矛法奇,心宽意静自驱疑刀枪剑戟皆成道,善恶从来有定期。 这一刻,仿佛水到渠成般,黎诚的予法破入化境。 “化境矛术10%(大復仇)” “简介:寢苦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一你的枪矛是最刚烈的復仇者,只要一息尚存,你的仇敌都將胆战心惊。” 一上来便突破了10%,他在矛法上的积累早早足够,突破只需一个契机。 听著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黎诚举著长矛,脸上露出笑意。 黎诚的剑是杀人剑,所以他杀人剑的极意是万类眾生平等地竞爭自由,无关杀意与情绪,就连他自己也摆脱不了。 他要自由,便要自己去取,自己去斗爭。 可他的矛却又与他的剑大相逕庭。 如果说他的剑冷漠不似人性,那他的予便是人性最激烈的体现。 《公羊传》中曾提过这样一个问题:“九世犹可以復乎?” 许久之前的仇恨怎么样? 答曰:“虽百世可也。” 就是过了一百世,我也要记著这仇恨,我也要復仇,要那些背叛我、囚禁我、折磨我的人付出代价。 但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捨身。 虽然黎诚生性谨慎,但这人委实是有几分自毁的倾向在身上的。 所以说表面上看狂血煞之主认了个和自己意见相的小弟,但实际上这个小弟反而是最认可想法的也说不定。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获得了新的冷兵器技能,已得到歷史碎屑认可,请为它命名。” “特殊技能:???。” “简介:行者『九黎”於第一百四十六重异常歷史中所领悟出来的意气。” “该技能使用条件:1、復仇之志从未动摇。” “2、使用目標为使用者的背叛者、仇敌,若並非结仇仇敌,则此意气威势急剧减弱,对仇敌越是憎恨,此意气越发汹涌。” 黎诚没有理会歷史碎屑的提醒,此刻的他已经挟大矛高高跃起。 “且来!”持著予的黎诚怒吼。 吼声如雷鸣般炸响,其中所带著的这股深沉如渊的復仇决意让面前化为神木的拉法竟也有些恍惚。 可在短暂的恍惚后,化为神木的拉法看著面前这渺小的敌人,巨木上所有朵头颅都同一刻抬起头来,一齐愤怒地大吼:“退下!” “退下!” “退下!” 声浪层层叠叠,传出数十里外,迴荡在山间。 一股难言的威压压在黎诚身上,似乎黎诚是什么罪不容诛的越者,而神木是台上尊贵的皇帝。 黎诚闷哼一声,五臟六腑被这压力压得有些错位,但是隨著一阵阵骨头摩擦声,血骨姿態很快调整自己的结构,配合被激活的纹血之煞硬生生吃下了这份威压。 见神不坏! 我曾见过无数骑士前赴后继跨越数千年准备一场对母神的復仇,又怎会被你这区区威压嚇退! “退下?”黎诚喃喃自语道,隨后再度怒吼:“我!退!你!妈!” 他一步也未退,大矛点出! 现在他不需要讲什么漂亮话了,他只需要用最粗鄙的语言尽情宣泄著自己最原始的愤怒。 这一声怒骂甚至压过了百万头颅齐喝的“退下”,怒吼的声浪捲起狂潮,响彻天际。 隨著这復仇意气的蔓延,黎诚原本健壮健康的身体都变得有些乾枯瘦,只有眼睛还亮著。 最刚烈的復仇,就是此身化作飞灰,也要將仇罐斩於马下。 接下来,只有一招!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拉法看著这骷髏般的男人如流星般朝他袭来,看著他明亮的眼睛,有些震惊又有些恐惧,最后都化成一股没来由的愤怒。 “你算什么东西!” 他也狂吼起来,自己现在被困在神木里,是绝对走不掉了,既如此,那便放手一搏! 最后的战场上只能站著一个人,而他坚信那个人是自己! 自己总是能活下来,总是能把那些比自己更强的人挤下去! 他想起了在贫民窟的那些日子,那些糟糕透顶的日子。 贱民只能从事扫地清粪、捕鱼製革、丧葬焚户一类脏活累活,拉法就是在这样糟糕透顶的环境中长大的,没有手段和决意,绝无可能出人头地。 如果母亲手里偷偷藏有钱,而自己要这钱,那就抢一如果父亲老是打骂自己,那就偷偷毒死他如果邻居要举报自己偷窃,要自己去坐牢,那就找机会让他永远地安静下去我不择手段,为了我的一切而付出了一切能够付出的东西。 道德、朋友、亲人、爱人,我都像狗一样丟在身后了,你凭什么用你的一腔孤勇,来换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的东西?! 你凭什么?! 拉法也不是懦弱的凡人,他此生也经歷过无数生死,若要论起决意,他绝不低於黎诚神木上垂落无数头颅,如落雪纷纷,迎向黎诚这一矛。 黎诚持著矛突破,人神鬼齐啸。 二者碰撞,这些头颅却连阻拦大矛片刻都做不到,只见它继续以无可匹敌的姿態撕裂贯穿了神木。 可黎诚也彻底被这一招抽乾,形销骨立,连头髮都变得灰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在这里。 可他还在笑,就算他付出了这么多,他还在笑! 拉法终於明白了,自己绝非面前这个男人的对手,自己能付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一切,但是这男人连自己也能捨弃。 他大概就要死了,死在这復仇者的长矛下。 在死前,他募然间想起了很多东西他的母亲存钱是为了赞他的学费,可他为了一辆自行车就抢走了那些,母亲似乎哭了,又好像没哭,大概真的哭了,毕竟她那么懦弱, 父亲会家暴,但是不喝酒的时候也会努力做工,他是家里的顶樑柱,身上总带著股皮革的腐臭味,这股臭味在他鼻尖縈绕不去。 自己的那个邻居有一次捡到钱了,在家里分牛粪饼,自己家去得晚了,他犹豫了很久,把最后留给自己的那份给了他。 可现在想来还有什么意义呢?大概只是死前无聊的走马灯罢了。 黎诚彻底刺穿了神木的身躯,朝著他最核心的神基推进。 从走马灯中醒过来的拉法用他此生最虚弱最荒唐的语气问:“你究竟要什么?” 他躲不了,神木巨大的身躯既是祝福又是负累,他失去了一切反击的手段,只能眼睁睁看著黎诚凿穿神木的身躯,朝著他最核心的中枢刺去。 “我!要!你!死!”黎诚狂笑起来,像个癲狂的疯子。 势如破竹的大矛终於刺中了什么东西,被略微挡住去路,黎诚不管不顾,再度发狠。 归乡! 归乡! 归乡! 三次归乡所恢復的力量全都灌注了进去,大矛抵著那东西前进,最后只听得咔噠一声轻响。 那东西碎了。 “不!不!” 这是他捨弃了一切东西也要拿到的玩意,是他的一切,也是他强大的根源。 如果没了它,自己所有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显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一个傻乎乎把所有一切都押在必败选项上的傻逼赌徒。 他发出恐惧的大吼,声音虚弱得可怕。 但黎诚毫无慈悲,在他三重发力下,一矛彻底將那玩意刺穿。 那是一块绿色的玉牌,也正是拉法一切的根基“神基”。 在大矛意气之下,这玉牌神基彻底碎为飞灰,连一丝渣也没剩下。 神木开始崩裂开来,黎诚缓缓收招,朝地上落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怒意渐渐消散,意气也慢慢平息。 这场復仇终於要走到结尾了。 虽不比血海中跨越千百年,涉及无数骑士与女巫的復仇,但单就疲惫感而言,黎诚觉得这更累。 但是还差最后一环,黎诚还没亲眼见证拉法的死亡。 枯瘦的他握著赵今给他的罗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有些吃力地拖著大矛,朝著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 罌粟凋谢,枯木倒塌,黎诚越过层层脆弱的树干,终於看见了半截身子都化为枯木的拉法。 在这时候,他终於有空仔细端详这个男人了,这个让自己人生变成悲剧的始作俑者之拉法並不英俊,皮肤有些发黑,年纪大概在四十岁左右,有些自然卷,留著大鬍子, 一副標准的印度人外貌。 “姓名:湿婆之注视” “性別:无性別(神木)” “状態:神基(消失)、濒死他躺在断裂的木屑间,大口大口喘著粗气,听见拖矛的声音,有些茫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看见了枯瘦的黎诚。 “你究竟是谁?”他不再看黎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望著碧蓝的天发问。 “我没有和你解释的兴趣。”黎诚拖著矛走过,把长矛架在他的喉咙上。 在这个过程中,拉法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黎诚握著长矛,淡淡道:“我无所谓你死得明不明白,也无所谓你有没有感受到我復仇的快感,我只要你死,死在我的手里。” “这点就够了。”黎诚轻声说。 “看来我作恶多端,梵天终於看不下去了么?”虚弱的拉法哈哈笑了两声,又道:“那为什么只来了你这么一个连行者神都不是的傢伙呢?” “杀你足够了。” “也是。” 大矛上寒光闪烁,虽然里面的群智阵列已经死去,不再有被思考脑控制变化的能力, 但其作为钢铁仍旧坚硬锋锐。 只要一挑,这男人就会死去。 “你是胜者,杀了我吧。”拉法没有去看这架在喉咙上的凶器,淡淡道:“你是復仇者,復仇者就该乾脆利落,不必折辱我,这没什么意义。” “好。” 没有一刻犹豫,大矛贯穿了他的喉咙,连带著將他钉死在地上。 他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便静静死去了。 “需要回收这部分死去的钢铁吗?”思考脑忽然问。 “不需要。”黎诚摇了摇头,咧嘴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刚回头走出两步,黎诚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於是他索性停下了脚步,在废墟里隨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和拉法一样茫然地望著天。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黎诚久违地感觉到了一股空虚和迷茫。 如果一个人將復仇视为他毕生的追求,那在这追求结束后,感到迷茫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精神中那个肉瘤已经悄然消失了,他不再听到那沙哑声音的质问,自己的灵魂平静温和,那股异样的感觉消失了,却让他有些不適应。 他似乎变回了多年前,那个没有背负著仇恨,一切还正常的黎诚。 隨之而来的是汹涌的倾诉欲望,他很想找一个人倾诉,但是又不知道该和谁倾诉。 姐姐吗? 不,他不希望姐姐也和自己一样被困在仇恨中,他甚至连拉法的存在都没和姐姐说。 释子? 他不认为释子能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这个笨蛋大概只会欢呼著“报仇咯!”要自己別再限制她玩手机。 最后,他张张嘴,冲某人问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您可以继续行走异常歷史提升自己,也可以去旅游,考虑成神,或者去上大学。”思考脑的声音淡淡响起:“你可以去做很多你以前想做的事情,我的主人。” 黎诚没回答,他觉得自己和思考脑说话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但思考脑说得没错一自己可以去做很多以前想做的事情。 他站起身,眺望向天边,忽然洒脱地笑了笑。 “那走吧。” 总之,还有很多事没做,不是么? 第348章 背调 第348章 背调 “思故人先生,您觉得『九黎”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面前的男人敲了敲书皮,手里捏著一支钢笔,看著思故人淡淡问道。 思故人稍微有些侷促,但还是勉强冲这个男人挤出一个笑容:“九黎是犯了什么事还是.” 男人身边坐著的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皱了皱眉,反问道:“难道背调这种事,你还要看被调查者的前程吗?” 思故人打了个哈哈,道:“不是,不是,就是有点好奇罢了。” 那个拿著笔的男人冲身旁的同事摆摆手,示意同伴不要这么础逼人,又温和道:“具体为了什么我们不方便透露,你只需要和我们说说在你眼里,这个“九黎”是什么性格的人就行了。” “要我说的话,一个很聪明,很谨慎的人一一”思故人抬眉想了想,又道:“不怎么喜欢废话,可能是因为在国外长大,有些不相信官方,对官方有一定的牴触心理。” “牴触心理?”男人记了记,钢笔在纸上顿了顿,抬头问道:“你知道有和他一起行走过异常歷史的行者吗?” 思故人沉思片刻,脑中闪过一点火,想起了来这边找黎诚的黑司命,便道:“我只知道一个,叫灯盏细辛。” “灯盏细辛——”男人提笔记下,又问了些有的没的,最后足足了一个多小时,记下了好几页笔记。 “感谢您的配合。” 最后,男人合拢笔记本,微笑道:“您可以先去忙了。” 思故人走出办公室,微微鬆了口气。 男人扭头看向有些不满的下属:“你刚刚在生什么气?” 那个年轻些的人摇摇头,道:“我是没想到底下这些人的官僚气这么重了,明明知道我们是官方的背调,他还要视情况斟酌言语。” 过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后说的也四平八稳,看不出什么东西。” “都是这样的。”男人耸耸肩道:“你该改改你的脾气了,邓岩。” “如果体系里都是这样不敢说话的傢伙,”邓岩似乎还没消气,语气里有些埋怨的意思:“这样怎么能问出一个人真正的看法呢?” “你当然敢说话了。”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又有背景又有实力,说错了话也不怕,毕竟谁也惹不起你家背后那位。”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的圈子里,如果普通行者说错话了, 那有可能一辈子的前途都毁在上面了。” “对要高升的人说了坏话,要考虑会不会被高升后的人报復;对要受罚的人说了好话,又要考虑被视为关係亲密者的准备。” “组织里走到高层的行者,想要给底层的行者下绊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专门去做,自然会有想要討好他的人努力帮他解决这个小钉子。” “同样,如果我们来是为了审判九黎而做准备,他还说九黎的好话,那他是否也有可能被视为潜在的同党或者知情不报者?行者可不比普通人。” “那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邓岩皱眉道。 男人一听就知道这傢伙什么都没听进去,嘆了口气,只道:“所以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嘛,努力从这些谎言或者流言中拼凑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当然一一”男人笑眯眯看著邓岩,道:“他们不愿意说,你可以说嘛,反正你又不怕,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之一。” 邓岩不说话了。 “好了,让我们去下一个调查对象那里。” 男人收好笔记本和笔,在公文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张表格纸来。 上头是一个女孩子的大头照,上头写著她的详细信息和家庭住址。 “让我们看看姐姐怎么评价她的弟弟吧。”男人笑道:“这次大概只会听到好话了。” 高铁呼啸而过,黎诚眼中倒映著窗外飞退的景色,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饮料瓜子矿泉水有需要的吗?” “来,麻烦脚收一下。” “谢谢。” 高铁上並不怎么嘈杂,最大的声音是乘务员的推销声。 距离他离开第一百四十六重歷史已经过去了两天,他坐上了从江苏往北京的车,准备去北京一趟。 其实他本身不怎么愿意这样四处奔走,但是想了想,或许能借他们的关係找到能治癒姐姐的人呢? 所以该拓宽的关係还是要拓宽。 黎诚撑著下巴,百无聊赖地想著,忽然余光看见身旁坐下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注意到黎诚的视线,朝他憨厚一笑。 黎诚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他的形象並不怎么好,虽然没和刚刚大战完一样枯瘦得好像乾尸,但现在比起原本的模样还是要消瘦许多。 看上去不似善类,再加上他刚刚解开心结,本身那股子阴势的气质並未散去,所以瞧上去还是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感觉的。 “小伙子,上北京嘞?”可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却笑眯眯和他搭起了话:“去干啥嘞?” “去找个人。” “哦哦,找人啊。”中年男人笑了笑,又道:“找谁嘞?” 黎诚终於把目光挪了回来,盯著这男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必套我话。” “你说啥?” 黎诚眯眼看著他:“你想偽装成一个庄稼汉,我也能看出你偽装得很用心,但是你的偽装至少有三个疑点。” “你手上的老茧分布太均匀了,这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该有的老茧结构,它应该集中在掌心、虎口、还有手掌下端。” “你坐下的时候没有驼背,但是你走路的时候是驼背的,因为你本人並不驼背,只是要偽装得符合人设。” “在我说去北京的时候,你有一瞬间身体紧绷一一”黎诚盯著中年男人已经毫无笑意的眼睛,低声道:“你有一瞬间对我动了杀心。” “如果说有谁最怕我这时候会去北京,那大概只有你们了———”黎诚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江苏的行者,来找我是要灭口吗?” 第349章 掀桌 第349章 掀桌 老汉模样的男人心里惊了一惊,面上却只是笑笑道:“不错的推理和观察能力,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没有什么隱瞒的必要了。” “你好,你可以称呼我为『哈姆雷特』。”他向黎诚伸出手:“认识一下,『九黎』先生。” 黎诚只是冷冷盯著他,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 僵了一会儿,哈姆雷特装作无事发生地缩回手,耸耸肩道:“好吧。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懂礼貌的性格。” “直接说正事吧,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黎诚淡淡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女孩?”哈姆雷特假装想了想,接著装作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掌:“哦一一你说的是那位世界树的精灵使小姐吧?” 他笑眯眯看著黎诚,这笑容总让黎诚感觉有些討厌。 “她当然没什么事了,”哈姆雷特道:“如果你想见她的话,可以陪我回去,我们老大刚好想找你谈谈。” “是她出卖了我么?” “我们都找上门来了,你还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明白了,”黎诚点了点头:“她没说。” “?”哈姆雷特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继续道:“那我再邀请你一遍,九黎先生,麻烦你陪我回一趟江苏,我老大想见见你。” 黎诚置若罔闻,不再理会他, 半响,哈姆雷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 “黎真小姐一一还有她的住址,这对我们而言是很好搞的东西。”哈姆雷特笑眯眯道:“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黎诚听见这立刻扭过头来盯著他。 面前的哈姆雷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黎诚终於有了反应,他有些喜出望外, 甚至声调都欢快了起来:“九黎先生,我们当然不是什么会对普通人出手的反派。” “你看,黎真小姐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们行者之间的事,不会牵扯到普通人。” 他手指在高铁的小桌上轻轻敲了敲:“当然了,黎真小姐也是有机会变成行者的对不对?”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傢伙给了她信封,结果是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那该怎么办呀。” “你在威胁我?” “我这算什么威胁?”哈姆雷特眨眨眼低声道:“我只是和你说一说你接下来———“ 话刚说到一半,黎诚的拳头已经到了,只一拳,就教他整个人都软倒下去。 哈姆雷特完全没看见黎诚出拳,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拳从始至终都安静非凡,没有破空声,也没有砸中的巨响,只是发出了轻轻的“咚”一声,把他的脊椎打了个粉碎。 甚至哈姆雷特连一滴血都没流,便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释子。” 確认哈姆雷特已经失去战斗能力,黎诚又轻声道释子立刻心领神会,钻进哈姆雷特体內,他腕上两只千足龙也立刻咬开哈姆雷特的手腕,钻了进去。 此刻的哈姆雷特意识还是清醒的,在释子和千足龙的干扰下他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著黎诚拉了拉自己的高领毛衣,遮住已经下去的后背,又在那两只虫子和那个女鬼的帮助下扶著自己的身体起身。 其实黎诚一个人就能架著哈姆雷特走,但是走路的姿势会不那么美观,还是释子和千足龙附体后操控著会正常些。 黎诚一手扶著哈姆雷特的后背,一手扶著他的身体,向过道上的普通人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抱歉,麻烦让一下。” “怎么了?” “我的朋友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扶他去洗手间。” “哦哦,好。” 一路通行,黎诚把厕所门反锁,私人空间里钢铁涌出,只是这次没有组成血骨殖装。 仿佛液態的钢铁將厕所狭窄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確保传出的声音儘可能小。 黎诚鬆开手,把他丟在角落里,蹲了下来。 他一把抓住他的头髮,强迫他看著自己:“告诉我,你们做了什么?” “等我出来,这样,很痛!” “哦哦,抱歉。” 释子嘟著嘴从哈姆雷特体內飘出来,飘在一旁看戏。 哈姆雷特感觉自己又能说话了,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敢直接掀桌,脸上带著难掩的恐惧。 “我说了,你能饶了我吗?” “我对你的承诺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要杀你就是给了你承诺我也会反悔。”黎诚淡淡道:“但是我不会杀你,因为这对我而言没有价值。” 这是一种谈判的小技巧,黎诚直接点破了哈姆雷特的侥倖心理,却又再次做出了不杀他的承诺,这会给哈姆雷特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老大派人去接你姐姐过来了。”哈姆雷特咽了咽口水,他的喉咙有些乾渴,恐惧让他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他说行者杀无辜的人在中国要受重罚,但是如果你不愿意回来,他就会让她成为行者,去异常歷史等死。” “你老大在哪里?” 哈姆雷特咳嗽著说:“向城,云水大道134號。” 神龕里的樱子最多能挡住普通人和底层骤得力量的行者,如果是这样危险的傢伙盯上了她一一那她绝对挡不住。 想到这里,黎诚慢慢鬆开握住哈姆雷特头髮的手,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想拨通思故人的號码,犹豫半响,才拨通了一个陌生的號码。 “餵?” 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黎诚没有浪费时间,直接道:“江苏这边,行者监察会强迫普通行者为他们打工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把女孩和他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半响后,孙潜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有证据?” “如果我没有,但是这是事实,你能解决吗? “规模多大?” “很大。”黎诚犹豫了一下:“或许这边的整个分部都参与了进来。” “也就是说可能会有根源神了?” “大概。” “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所以问问你的意见。” “我去走流程给你补办巡查证。”孙潜对这个敏锐的临时工颇有好感:“无论谁问你,你都说你是先有巡查证了,再去查的江苏分会,只是事发突然,你忘带证件了,懂了吗?” “懂了。” “而且你是有证件的,遇事多摇人。”孙潜又提醒了一句。 黎诚咧嘴一笑:“多谢。” 孙潜砸吧砸吧嘴,道:“不必谢我,你是我手底下的临时工,如果这事是真的,对我来说也是个捞资歷的好机会。” “—”孙潜看了看手机,却发现黎诚已经掛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的最后那句话。 “还挺迫不及待的。” 孙潜起身,准备去办事处走一趟。 第350章 相遇 第350章 相遇 “到了,就是这儿。” 男人頜首点了点头,拍了拍身后年轻男人的后背,笑道:“你去敲门。” “我?” 赵岩有些吃惊:“老大,平时不都你问吗?” 男人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愣了愣,忽然笑道:“差点忘了,你还不知道,组织上討论后批准了我成为根源性的请求,下次或者下下次,我可能就要去异常歷史里尝试成就根源了,主干歷史的事顾不上了。” “真批准了?!” 赵岩脸上却没有笑意,他看著男人,神色肃然,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別那副表情。”男人笑了笑,道:“组织愿意放开对我的保护,我是举一百只手赞成。” “可是不知道多少行者神都倒在了这一步上,再也没有回来过—”赵岩嘆了口气。 “所以我听说过几年体制內对內部行者成为根源的审核要求还要收严。”男人眨眨眼:“能走到这一步,谁对自己没有自信?但是能成根源的,十不存一。” “这是我难得同意组织严格限制的一条规章制度。”赵岩抿了抿嘴:“这一步上死的行者神太多了。”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道:“都是男人,就彆扭扭捏捏的了,未来我成了根源,在监察会里也算根主柱了,未来你也不用老是搬你家那位来当靠山。” 赵岩没说话,他知道男人大概率回不来了,只是闷闷应了一声,上前敲了敲门。 “没在?” 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女人的声音。 “找谁?” 赵岩愣了愣,看向身后的男人,男人耸耸肩:“看我干什么,现在你才是调查员,我只是你的助理。” “我找黎真小姐,请问她在吗?”赵岩清了清喉咙,道。 “你是?”女人隔著门问。 “先自报身份。”男人提醒。 “我是行者监察会的调查员。”赵岩懊恼地拍了拍脑门,耐心道:“想来找黎真小姐了解一下情况。” 门开了,樱子穿著一身和服站在门口,和当初在天守阁上与黎诚重逢时的著装一模一样。 “嗯?”赵岩只一眼,就看出了樱子的异常:“你不是人?” 樱子笑了笑,在陌生人面前她无论如何都表现得很平静得体,也只有在些熟人面前会表现出自己的原本性格。 “是黎诚的朋友么?”她反问。 “我是赵岩,这是我的助手盛雨泽。” 盛雨泽朝樱子露出一个微笑。 赵岩调换了二人的地位,本来他才是那个助手。 “请进。”樱子想了想,頜首把两人放了进来。 待两人落座,热茶已经端到了两人面前,樱子优雅地坐在一侧微笑:“请问二位来找黎真小姐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来问一些东西。”赵岩道:“请问黎真小姐?” “她还在睡。”樱子脸上永远是那副温和的笑容:“有什么您问我就行了。” 赵岩本身就是个急性子,闻言略微有些生气了,但还是耐著性子问:“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我就不知道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少女模样的黎真打著哈欠走了出来,看见客厅里的陌生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看向樱子,眼中藏著几分问询:“这两位是?” 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樱子的存在,虽然对自己弟弟带回来的这个漂亮女孩存著几分“是否会是弟媳”的疑惑,但还是很识趣地没有问出口。 樱子平日里大和抚子般的性格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所以黎真对樱子的观感很不错。 “是来找你的。”樱子含笑道。 “矣?矣?”黎真眨眨眼:“我吗?” “是这样的,关於你的弟弟,我有些问题想要了解一下。”赵岩起身向看上去不过是少女的黎真伸手,轻轻握了握以后立刻鬆开,微笑道:“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当、当然可以。” 黎真从来没有经歷过这种事,看了看身上居家的穿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我可以先回去换个衣服吗?” 她在家里穿的一直是毛茸茸的睡衣,家里空调二十四小时都开著,倒也不会热。 本来醒的时间就不多,黎真起床也没有换衣服的想法。 “请便。” 赵岩微笑道。 黎真鬆了口气,面前两个男人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打扮,让黎真有些压力。 平常看到穿西装打领带的人大概会幻视为推销员,但面前这两人的气质很明显不凡, 倒是没有这种错觉,反而第一眼就会觉得是精英。 半响后,黎真换了套简单的运动服,就出来坐在两人对面,有些拘谨地问道:“请问你们想问些什么呢?” 樱子坐在一旁,赵岩看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樱子就微笑著开口道:“黎诚托我照顾她,我不放心她离开我的视线。” 赵岩还想说什么,身旁的盛雨泽忽然笑道:“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就一起听听吧。” 赵岩这才作罢,掏出笔记本和笔,看向黎真:“请问一下,你知道你的弟弟,也就是黎诚先生,从事的什么工作吗?” 黎真眨眨眼:“不知道。” 但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现在不清楚面前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什么都不敢说一一经歷过这么多的人总是会警觉些。 “自我介绍,自我介绍!”盛雨泽嘆了口气,小声提醒道。 “哦哦。”赵岩恍然大悟,又正色道:“忘了自我介绍,黎真小姐,我是赵岩,这是我的助手盛雨泽。” “我们和你的弟弟是同一类人,这点你大可以放心。” 他从私人空间里取出一份文件,推给黎真:“这是我们行者监察会的官方文件,你看了以后,应该就对行者监察会有了初步的理解了。” 黎真在看到面前的男人虚空取物之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接过文件翻了翻,对二人的身份有了几分了解,这才鬆口道。 “我只知道他是在—听异常歷史?你们是这么称呼的吧?里头探险然后挣钱之类的吧?” “差不多。”赵岩见背调终於步入正轨,这才鬆了口气,接著按部就班问了下去:“你对你弟弟从事这份工作,有什么想法吗?” “会不会有点太危险了?”黎真说到这里稍微有些担心:“虽然他再三和我保证不会有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会很危险。” “的確会有点危险。”赵岩记了两笔“会和亲人说自己成为行者的事”。 “你弟弟从事这份行业之后,性格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黎真想了想,忽然乐了起来:“和他十四岁的时候比,確实变得没那么喜欢说话了。” “十四岁?”赵岩头顶浮起两个问號来。 黎真心理年龄毕竟只是个十几岁少女,毫无防备道:“我最近才被他救醒不久,哪知道.” “咳咳!” 樱子咳嗽两声,示意黎真停止卖弟弟的行为。 赵岩眨眨眼,笔又顿了顿,最后还是盛雨泽有些无奈地接过话头:“是这样的,二位的经歷我们都知道,这个並不需要隱瞒什么。” 赵岩瞪大了眼晴看向盛雨泽,似乎在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盛雨泽微不可查翻了个白眼,笑道:“这位女士应该是黎诚先生留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吧?” “樱子。”樱子適时开口:“我叫朝仓樱子。” “樱子小姐既然愿意和黎诚先生回主干歷史,那想必和他一定在异常歷史里经歷了许多。”盛雨泽笑吟吟道:“方便和我们讲讲吗?” “我能知道你们问这个是要干什么吗?” “只是了解了解。” “什么事情需要了解得这么详细?” “可能是坏事,也可能是好事,我不能透露。” “行者监察会的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监察会的职责可不仅限於监察行者,对很多东西都要了解。” 樱子和盛雨泽你来我往开始了谈判般的对话,彼此犹如两军对垒,互相试探。 一旁的黎真和赵岩倒是有些插不上话,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干什么。 交锋了好几轮以后,盛雨泽没套出什么话,只得摊摊手,笑道:“既然樱子小姐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强求。” “见笑了。” “那方便说说在你心中黎诚是个什么人吗?” ““..”这时候樱子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一个好人。” “好人———么?”盛雨泽笑了笑,看向赵岩,道:“我没什么问题了,老大。” 说完朝著赵岩眨了眨眼。 “哦,哦。”赵岩如梦初醒,清了清喉咙,又向黎真问起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半小时后,樱子客气地把两人送出门外,赵岩看著手里记了一大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本子,挠了挠头看向盛雨泽:“老大,你怎么知道他们经歷的?” “我都叫你多看看他们的档案了。”盛雨泽嘆了口气:“在官方的档案里都有,行者监察会第一次和黎诚打交道就是他成了行者以后杀了两个仇人。 “那么长,谁看得下去啊—”赵岩抱怨了两句,又道:“老大你刚才看出来什么了吗?” “什么?” “就黎诚本人———“ 正聊著,盛雨泽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刚刚在楼梯间下楼时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戴著鸭舌帽的女人。 “怎么了?” “没什么。”盛雨泽想了想,忽然回头:“先別走,再等等。” “这家?” “应该是。” 戴著鸭舌帽的女人压了压帽子,看向身旁的同伴:“硬撬开?” “不用。”同伴熟练地取出一根铁丝,笑道:“这种老小区的锁,我隨便就能破开。 ” “你还学过开锁?” “我在异常歷史里当过几年黑帮,用私人空间给黑老大走私。”同伴耸了耸肩:“当了几年黑社会,手上没点活怎么活?” 这世上不是所有行者都像黎诚一样日日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上的,也有行者小富即安,过著简单又枯燥的生活。 要说这种行者强绝对不算强,但这才是大部分底层行者的真实面貌。 铁丝捅进锁眼里,只轻轻响了两声,门就开了。 “別闹出太大动静。” 女人挥挥手洒下粉末,自己和同伴身边的光线扭曲,就这样消失在视野里。 “绑了人就走,別墨跡,机票都买好了。” “我知道。” 客厅,没人。 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在房间里搜了起来。 不多时,女人便在臥室床上找到了熟睡的少女。 “是她吗?” “看模样应该是。” 女人犹豫了一下,忽然皱了皱眉:“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奇怪什么?” “我们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这个人留下保护他亲人的手段?” “也可能是这人就没什么戒心?”同伴有些不以为意:“行者监察会管得这么严,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也是。”女人想了想,又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毕竟总有蠢货相信行者监察会能彻底保护好自己的家属。 女人往昏睡的黎真鼻尖撒上一小撮绿色的粉末,而后挥挥手洒出另一种粉末,把她也变得隱形了。 同伴背起她,二人一同往门外逃去。 这时候,女人忽然皱了皱眉,问道:“你愿意背她??” “不行?” “不对!”女人顿时警觉起来,停下脚步,一掌打向同伴:“他是男同还恐女,你是谁!” 隨著这一声问出,周围如烟雾般溶解,女人和同伴都站在楼梯间,距离目標的家还有好几层台阶。 同伴双眼发空,很显然还没清醒过来。 “醒了?”身后传来男人有些冷峻的声音:“方便问问,你们两个行者闯进普通人家里绑架是要做什么?” 女人回头,就看见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两个穿著西装的傢伙站在背后饶有趣味地看著自己。 “行者监察会调查科四组,组长盛雨泽。”他取出证件,一只眼晴里燃烧著橙色的火焰:“你知道的,调查科拥有临时执法权,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她后背一凉,心底一股子寒意升起。 第351章 我死 第351章 我死 掛断电话,黎诚握著手机思考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地上瘫痪的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顿时有些惊恐,虽然身体完全动不了,但还是忙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我的!” 黎诚耸耸肩,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但是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面前。” 哈姆雷特瞳孔猛地一缩。 “要么,当污点证人,跟我回湖北,让湖北那边的行者监察会介入,等你交代完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不计较你威胁我的问题。”黎诚轻声道:“要么——..我就只能违背我的承诺,弄死你了。” 他声音很轻,可哈姆雷特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只有这两个选项,连一丝一毫討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监察会很少有死刑,最严重的量刑也是作为耗材丟进特定的异常歷史,如果你交代的態度够好,说不定被关几年就出来了。” 黎诚作为曾经的法律人(虽然並不合法),知道有行者监察会这么个暴力秩序机构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熟读其奉行的规则,所以他对行者监察会的处理还是颇为熟悉的。 如果哈姆雷特態度够好,提供的信息够多,最低应该是被禁足三年。 他又不是什么核心成员,充其量只是个小嘍囉。 “我———我————.”哈姆雷特剧烈地呼吸著,最后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我死。” 黎诚看著他看了好一会儿,把手放在他的喉咙上,微微点头。 “好。” 接著快如闪电地一戳,哈姆雷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根长长的细针从下頜处插了进去,长针精確地避开了所有骨骼,直直戳进了他的大脑。 而后更多金属通过这细针涌入他的大脑,在里面飞速搅动。 不过一瞬间,哈姆雷特连惨叫都没有,便没了声息。 黎诚抽回细针,群智阵列虽然本身作为武器不是黎诚的第一选择了,但其隨意变化的性质再好用不过。 “如果他。选第一个。”释子飘在一旁,对他的死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扭过头去看蹲著的黎诚:“你,真会,饶了他?” “会。” “我不信。” “我真会。”黎诚耸耸肩:“但我这不是饶恕,你让那个出谋划策的傢伙站我面前,我不杀他才是饶恕。” “搞不懂。”释子歪了歪头。 “搞不懂就多读点书。” 哈姆雷特不过是个传信的,杀不杀都一样,他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现在自己有孙潜的撑腰,目標该放在对面那个隱藏在黑暗中举棋的人身上才对。 兵对兵,將对將,自己要是对这么一个小卒子过於在意才掉价。 虽然黎诚不在乎掉价,但报復还是得报復对人才行。 正如他之前只杀谋划的老警长和接他棒的新警长,没有血洗纽约警署一样对那些曾经作为中间人来命令自己的小警员,他没有报復的兴趣。 左右不过是些树倒孙散的小丑罢了。 “寧愿死么?”黎诚低眉想了想,四周的群智阵列慢慢回缩,將哈姆雷特的户体包裹住。 本来哈姆雷特就没流多少血,现场好处理得很,一裹住就藏进了私人空间里。 对於哈姆雷特的选择,他是有些吃惊的。 “寧死不屈”这个词发生的概率相当小,首先要效忠者足够忠诚,且足够勇敢一一还要被效忠者有极强的个人魅力,又或者是让他们共同的理想压过了他求生的本能。 捨生取义自古以来就不是一句空话,但是他们所做的事绝对谈不上正义,哈姆雷特比谁都清楚一一可他还是愿意去死。 捨生取恶比捨生取义更困难,因为你甚至没办法欺骗自己是为了崇高的理想而献身,有无数同道在前方等看你。 他不认为是这隱藏在江苏行者监察会间的首领人格魅力有多强,能让手下人慷慨赴死,毕竟哈姆雷特一开始可是毫不犹豫就出卖了他。 这说明·如果他们向行者监察会交代了所有东西,他们最后的结果会比死还难以接受。 “连行者监察会都完全不放在眼里么?”黎诚在洗手台洗了洗手,撑著盆子看了看镜子里消瘦的脸庞,忽得笑了笑:“牛逼。” 说完没管身后释子的嘀嘀咕咕,一把把释子捞住塞回体內。 释子:“?” 走出厕所,回到原位坐下,周围压根没人注意到他。 就是刚刚发问的路人,也只觉或许是朋友病得太严重,被送到医务室去了。 萍水相逢,人生哪有那么多看客。 “小潜?” “对,是我。” “怎么突然有空打我电话?” “没啥事,就问问。” “有事直说,我还不了解你?” “瞒不过您。”孙潜笑了笑:“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您说一声。江苏的行者监察会有问题,我已经派临时工去查了。” “问题多大?” “捅破天的那种。” “行,我知道了。”那边只是轻飘飘道:“根源级的压力我会给你扛住,根源以下的——” “我懂。”孙潜笑了笑:“只要根源不出手,这天就翻不了。” “对了,你临时工还是那个姓徐的小姑娘?”那边的声音道:“她身手一般,能扛得住吗?” “徐依依已经死了。”孙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去年第四次行走死在了背叛行者的陷阱里。” “新的临时工还行么?”那边的声音继续道:“能接你的班吗?” “大概。”孙潜想了想:“但是我觉得悬。” “悬你还收?” “不是觉得他实力有问题。”孙潜顿了顿,继续说:“我觉得他应该不乐意。” “那你可要多找找接班人了。”那边的声音淡淡道:“我暂时扣下了你的申请,今年监察会损失得够多了,再多会影响正常运转,过几年有人能替你了,我再给你交上去。” “麻烦您了。”孙潜道。 他掛断电话,长出口气,望向天板,眼中卢恩符文明灭。 “根源性啊—一將功成,何止是方骨枯— 第352章 棋局 第352章 棋局 “死了?” “死了。” 江苏某栋独栋別墅的阳台上,两个人似乎正下著棋,虽然是討论一个人的生死,但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谈论路边野狗的存留。 但二者並非相对而坐,另一人只坐在侧边,似乎是个观眾,而那下棋的人一手执黑,一手执白,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敢直接杀行者,这个九黎背后站著谁?”下棋的男人明显地位要高不少, 如果柯穗在这里,必然能认出这就是那天院子里把她嚇尿的那个人。 “我查了,他是孙潜手底下的临时工。”观棋的人毕恭毕敬道。 “孙潜?”这人捏著黑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哪个孙潜?” “四川那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巡狩科的?” “对。” 男人举棋不定,陷入了沉默。 行者监察会之中分了好几科,所负责的细化领域各不相同。 盛雨泽所属的调查科是专门查行者底细的,偶尔也临时客串一把执法者,毕竟事急从权,查到些不好的东西不及时出手祸害更大,就是之后要补报告补到怀疑人生。 之前打电话给黎诚罚款的那个行者是执法科的,主要负责对不法行者还有违规行者进行暴力性的执法和强制处罚,是监察会最大最主要的暴力机构。 这两者一个调查,一个执法,是关联最紧密的部门之一,野生行者戏称二者为“一个判官,一个无常”,就连他们自己內部也这么说。 而孙潜不属於二者中的任何一科,他属於巡狩科。 所谓巡狩,在《孟子·告子》中有云:“天子適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 其意是巡行视察诸侯为天子所守的疆土。 这一科不仅在有任务的情况下有著无限制执法权,且其本身在整个行者监察会里说话都是最有份量的一科。 执法科解决不了的行者往往会上报巡狩科,由他们在固定轮歷史行走中找机会除掉。 除此之外,所有有关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背叛行者几乎全都是巡狩科在处理, 因为这些背叛行者太过危险。 看到老大陷入了沉默,观棋者迟疑了一下,提议道:“我们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做?” “巡狩科,不好办。” 这人落了黑子,又拈起一枚白子,淡淡道:“就在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局外人的数字变成了四,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那个叫思故人的没胆子往外说,他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这个叫九黎的胆大包天,直接捅了出去。” “他和孙潜说了?! “不止,孙潜和他祖师爷也说了。” 这人手中白子落下,棋局上的局面顿时一变,黑棋唯唯诺诺,似无生路,白子已成,猖得仿佛猛龙过江,要把这棋定下胜负! “巡狩科的祖师爷——是中国那位杀性最大的根源—”手下咽了咽口水:“那我们怎么办?”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让他们一点破绽都找不到。”这人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著这糟糕的局势,伸手又取黑子,立刻落下。 这一子落在了白子大龙之前,仿若白送的一目,只要白子动手,便是睡手可得。 可若白子一叶障目要立刻打杀这枚棋子,在二十手后迎来的要道爭夺上便要妥协,双方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双平换目。 对於已入劣势的黑子而言,这无异於一记反败为平的惊天妙手。 可·若是白子勘破他的想法,忍住诱惑不打,这一步反而是绞死黑子的最后一记俗到不能更俗的俗手。 不仅浪费了一目,还將本该布防的大势彻底暴露在白子面前,一旦白子没有落入圈套,黑棋便是满盘算计尽毁。 “不妥。” 他想了想,摇摇头拾起这一枚棋子,落在了另一处,同时朝观棋的人吩咐道。 “暂停所有活动,在今天之后不要再接触任何初行行者,那些知道得多的编外成员编些理由在三天之內弄死,知道得少的洗去记忆。” 手下人犹豫了一下,建议道:“不如直接把那个傢伙拉进异常歷史里杀了, 一了百了。” “杀?”男人哈哈笑了两声,道:“谁出手?你出手还是我出手?” “用不著老大您!我来就行。” “你要是能杀了他,你就不该在我手底下。”男人声音徒然变得冷冽:“被巡狩科看中的人,哪有那么好杀?你当是他是执法科的那群废物?” “可、可我剑也未尝不利!” “若你剑利,早该被巡狩科看中去当监察会里最狠最危险的手套,而不是在我手底下当一个无名的行者。” 属下立刻不说话了。 “至於我出手?”男人抿了抿嘴,冷冷笑了笑。 “你信不信我出手的下一秒,孙潜就会往组织递交申请额外行走异常歷史的门票请求?不出五秒,这份请求就会走巡狩科的特殊渠道通过审批。” 他眼底有著几分慎重:“我杀了九黎,下一个就要和他打了。” 底下的人没有问能不能打过的废话,孙潜的凶名人尽皆知,这位可是杀背叛行者杀到裁定者眼中去的人物。 “我明白了。”这属下最后还是嘆了口气,不再做声,下去布置收尾去了。 只剩男人还看著面前的棋盘,微微眯了眯眼睛。 便是黑子竭力守势,白子凶势也仍旧未减,黑子连连同白子廝杀了好几子, 局势仍旧没有好转。 在落完那转折的一手之后的第二十三手,儘管黑子未出现任何错漏,白子仍旧大势压来,眼见便要输了。 男人嘆了口气,復盘到第十二手,挪了一枚黑子的位置,场面顿时豁然开朗黑子被白子断了尾,丟了最少八目,但是至少稳住了整个局面的局势。 “断尾么?” 男人敲了敲棋子,眼底晕著几分思索。 “也罢。”他看向面前空无一人的位置,眼神深邃:“若是你能步步都走得这般完美,我便是断尾又如何?” 他將棋盘一卷,这残局回到转折的那一手,白子挟大势而来,凶猛非凡,黑子早做准备,稳健无比。 一切都尚未可知。 第353章 三方入局 第353章 三方入局 第四十九重异常歷史。 这重歷史的困难程度是甲级,是唯有行者神才建议行走的世界。 “老大,突然联繫我干什么?” 沙漠里,男人叼著烟,有些吊儿郎当地接通了孙潜的通讯请求。 “在忙?”孙潜挑了挑眉。 “刚忙完。”他把手上圆球一样的玩意在指尖转了个圈,吹了个口哨:“您说,是什么难搞的扎手点子?发任务就行。” “我手下新收了个临时工,你帮著照看照看。“ “老大你也当起保鏢来了?”男人露出夸张的表情:“別介,这么轻描淡写肯定有大事,我还想多活几年。” “確实是大事。”孙潜的声音淡淡从歷史碎屑里传来:“如果他说的没错, 国內至少要掉一个分会会长的脑袋。” “哟——”这人手指一顿,那旋转的圆球停下来,落到地上,居然是一个漂亮的沾满鲜血的头颅:“年轻人真行啊,一来就搞这么大的事儿。那首歌怎么唱的来著?” “奔跑吧一一骄傲的少年一—”说著说著,他居然连著哼起歌来:“是叫啥来著?《蓝莲》?” “要论闹得大还是当初你闹得大。”孙潜没理他发神经,淡淡道:“在北京直接动手,不是我给你保下来,你早他妈被扒皮抽筋了。” “嘖嘖,这哪能比啊。” 孙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料想是熟悉的眯眼傻乐。 “我也就杀得他绝后了而已,充其量不过杀了—四五个人。” “那你明白你不计代价的后果不?不是我正准备对他下手,你怎么著也得吃个大亏。” “埃嘿。” ...... “但这新人可不一样啊!”男人眨眨眼,笑道:“一个分会长要掉脑袋,跟著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你別管,我就问你有没有空,没空我找別人了。” “別人?”男人面上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来:“老大,你丫的手里除了我还有其他活著的临时工吗?” “.別揭人伤疤。” “这事儿大成这样,那我还真就感兴趣上了。”男人道:“我接了,把他名字给我,我马上回来。” “叫九黎,回来我给你发具体信息和地址。我不方便直接出面,你跟著他, 別让他栽了。” “话又说回来,新临时工咋恁牛?刚当上临时工就整出这么大的活?” “我怎么知道。” 通讯掛断,这人嘎嘎一乐,抹了抹脸,眨眨眼笑了笑:“九黎?嘿,希望是个有脑子的,我这种蠢人可接不了老大的班。” 第一方,巡狩科,入局! 北京。 某处隱藏在居民楼里的办公室中。 “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电话那头的匯报,灰白色头髮的老人手指在扶手上点了点,面前的茶早已凉透,老人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两个人的尸体都还在吗?” “都还在。”盛雨泽坐在沙发上,余光警见角落那两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这两人自杀的速度远远超乎他们的想像。 在居民楼里堵住这两个傢伙后,那个女人首先尝试著打醒同伴分头逃跑,可盛雨泽的术並非外力能够简单惊醒,他的同伴只是在她的动作下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女人想逃,可是盛雨泽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监察会里,涉行者独立六科的小组组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行者神! 但是女人似並不是想逃,她毫不犹豫和某人通过歷史碎屑说了什么,而后两人便瞬间殞命。 盛雨泽和赵岩都没看出任何端倪,这两人就这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死了。 二人把户体保存了下来,准备送回北京,通过后勤科的行者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尸体毕竟不好出现在大眾眼前,所以需要走行者的特殊渠道,运走要一段时间。 虽然能像黎诚一样往私人空间里塞但是至少也要看行者本身乐不乐意才行。 “难搞啊——”北京的老人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樑,嘆了口气:“算了,先匯报你们对九黎的调查结果吧。” “嗯——·综合来看,是个值得信任的傢伙。 “值得信任么?” “根据周围人对他的印象,他大概是一个固执、冷淡、谨慎的傢伙。”盛雨泽翻了翻笔记本,道:“对自己的亲人很珍视,在异常歷史里也能凭藉人格魅力带回朋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本身虽然对暴力集体有一定的抵抗,但是应当將这份抵抗视为他经歷了那样糟糕人生的一种自我保护。” “结论是?” “值得吸纳。” “好。” “至於这两个人?” “两人的信息我后头给你传来。” 第二方,调查科,入局! 还是北京。 郊区某处庄园里,男人坐在湖边拋出手中长杆,微微躺著,一边听著歷史碎屑那头的人说话,一边等著鱼儿上鉤。 “有信心解决吗?” “说实话,我能做到的已经做了,只有看他们机不机灵。” “这么被动?” “巡狩科那群恶狗你也知道。”那边道:“杀也杀不得,躲也躲不得,还能怎么办?” “的確。”这边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那头的人淡淡道:“无论如何,线索只会断在我这里,扯不到你身上去。” “我知道。” “好久没和你说话了,近几年那玩意养得怎么样了?” “有你这边的支持,养得七七八八了。” “如果运气不好,我是看不到你成裁定了,有点遗憾。” “遗憾总是贯穿人生始终。” “听上去像是什么无聊的自我宽慰。” “的確。”男人淡淡道:“如果未来我也失败了,你就在地狱里把这句话再送给我。” “我会记著的。” “—”男人忽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后悔吗?” “有点吧,不过也回不了头了。” “这些年辛苦了。”男人低垂著眼眸:“我们未来再会。” ”” 那边最后传过来熟悉的声音:“未来再会。” 通讯掛断,男人耸耸肩,嘆了口气。 第三方,苏北分会,正在局中! 第354章 黎诚的第一手棋 第354章 黎诚的第一手棋 对於黎诚而言,確认姐姐的平安很简单,通过樱子问一问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还要回家一趟,一是想把姐姐託付给思故人,二是孙潜通过电话联繫了他一次,让他去车站接个人,能当打手用。 孙潜的原话是:“他是我手底下另一个临时工,在行者神里算得上能打的一批,但是脑子一般,死轴,为人也蠢,你大概会觉得他很烦,但是真的很能打, 够处理江苏的问题。” 能让孙潜强调两次能打,这个临时工大概是真的很能打。 虽然黎诚也很能打,但黎诚毕竟不是行者神。 “喂,餵一—听得到吗?” “嗯。” “矣呦喂,第一次打就接通了,我真好运吧说实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光是听上去就觉得泪泪往外冒著傻气:“九黎兄弟,我今晚九点的飞机,我有点路痴,劳烦来接接我。” “.—你叫什么?” “哦对,我还没自我介绍呢。”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叫娄翰思,行者代號是『超大粪大粪”,前面和后面的大粪都是那个拉屎的大粪。” 谁他妈在意你大粪是什么大粪? 黎诚很想掛电话。 他终於明白孙潜那句“你大概会觉得他很烦”是什么意思了。 但九黎什么没经歷过?在普末的吴桐小朋友不也烦死人了? 於是他想了想,道:“我有事来不了,给你叫个直达的车。” 废话,黎诚能忍,但他又不是受虐狂,自己閒得蛋疼过去和他坐车坐两三个小时?那还不得给自己烦死? “得嘞,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江苏?,平时出工我熟,但这种调查的事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过两天就去,你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带了,你是在担心买票的事吧,告诉我时间点,我自个买就行!” 黎诚心想谁他妈担心这个了,我是在担心你没身份证开不了宾馆得和老子住一块! 三天后,江苏。 要说江苏的行者监察会分会,那还真是全国独一档。 好好一个江苏分会,硬是分成了苏南和苏北两派,苏南觉得苏北装,苏北觉著苏南穷,两派人是谁见了谁也不服。 赶上零几年江苏分会一次重大违规,苏南苏北趁势就分开了,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来了?” “来了来了!” 门口铺上了红毯,一长溜人翘首望著街头那缓缓驶来的黑色轿车。 据说今天来的是位巡狩科的大人物,虽然眾人下意识觉得巡狩科的人忽然来江苏指定没什么好屁,但来者是客,谁也没表现在脸上。 如果来的是调查科一一好说,查人嘛,谁没经歷过? 执法科一一也没什么,抓几个不守规矩的行者,完了平日里也能多些谈资。 巡狩科一一那可完续子咯,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里,有人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监察会院子里最高的那间办公室,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门前,刚一停稳,所有人就都欢呼了起来。 这正是他们派去迎接那位“九黎”的车。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眾人都欢呼起来。 站在窗边俯瞰著门口的阴阳煦凝视著车门,心中不免有了几分期待一一要同我对弈,来吧,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棋路如何,值不值得我为你断尾! 第一子,笑面虎。 你来查我,我先摆好姿態,无论你真查出来假查出来什么,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足。 只是车停在门口好半响,里头仍旧静悄悄的,没人下来。 直到大家都意识到不对,欢迎声渐渐小了下去,才有人壮著胆子上前,迎著不透光的玻璃看了看里头。 只见驾驶位忽然打开了,上头走下来一个穿著黄色外套,戴著黄色小兔子头盔的年轻人。 外套写著“漂亮团”两个大字。 这车的隔音效果相当好,他压根没听见外头的声音。 那年轻人眨眨眼,甫一回头,阵仗嚇了他一大跳:“那个,请问这里是地外生命交流会吗?” 为了在普通社会中有所隱藏,苏北的行者监察会的总部化名正是这个。 负责人硬著头皮走上前,问道:“你是?” 这人又眨眨眼,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把手上钥匙丟给负责人,道:“我是代驾,他说让我把车开到这里门口, 停上几分钟再开门下车,好了,可以结单了。” 说完从车后备箱里取出一辆摺叠自行车,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悠悠开走了。 眾人面面相,忽然有人喊:“打电话给司机问问啊!” 司机只是普通人,虽然也知道些行者的內幕,但压根不是核心圈子里的负责人如梦初醒,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去接九黎的那个司机的电话。 “餵?” 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人呢?!接的人呢?!”负责人一听,立刻咆哮道:“怎么只有车回来了?!” “是——是他们的要求—.”司机有些慌张,负责人听见那边传来两个陌生男人聊天的声音。 “九黎,咱不是去查苏北分会吗?你往苏南走干什么?” “.—你少管。” “得得得,那你干啥把这人也带上?閒得?” 车上的九黎了一眼接通状態的电话,微微一笑,心想不就是为了现在? 说完从司机手中接过电话,笑道:“是阮负责人吧? “谈谈我是!”这边负责人立刻换了个语调,笑道:“黎先生,您这是?” “我啊——”黎诚淡淡道:“我总觉得比起苏北,苏南更有调查价值些,想先去他们那边先看看再说。” 说完不管那边负责人怎么说,便掛断了电话。 而后又吩咐计程车司机停车,把手机塞回司机手里,把他客客气气请了下去。 看著计程车一骑绝尘而去,司机有些茫然,他再次拨通了负责人的电话,用苦涩的声音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你先回来吧,我去问问会长。” 黎诚的第一子,似乎避开了黑子防守的第一子,要先落在苏南分会身上。 第355章 等 第355章 等 “马上联繫苏南总部。” “在联繫了。”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阴阳煦眯了眯眼,招招手,示意负责人把电话递给自己:“餵?” “哟,这不是阴会长吗?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是准备鬆口把那一批爭议行者送回来么?” “別废话!”阴阳煦低声冷喝:“首都来的调查员是不是去你们那边了?!” 电话那头的路泽阳脸皮厚如城墙,面对不耐烦的阴阳煦,只是用戏謔平静的声音笑道:“我哪知道啊,我忙著写报告呢。” 底下的人若寒蝉,不敢说话。 苏南苏北两分会不合已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苏北会长阴阳煦和苏南会长路泽阳曾是同一个引路人带出来的行者。 正如听风客之於九黎,没有这个引路人,他俩压根成不了行者。 对於那些古板的行署而言,引路人是行署所接触的第一个圈內人,是给予了他们圈內身份考核的人,往往还要负责培养、继承后人自己从异常歷史里取得能力。 故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行者之间是存在“师承”这一概念的。 阴阳煦和路泽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以师兄弟相称的,直到零几年江苏那次灾难,两人因意见相,乾脆把整个江苏分会砍成了两半。 阴阳煦是上海人,接管了苏北分会,路泽阳是南京人,负责苏南分会的建设。 虽然双方分开了,但是两者的总部其实仍旧还在一座城市里,只是一个在城市这头,一个在城市那头,一副谁看谁也不顺眼的模样。 “少和我废话!”阴阳煦冷声道:“你接到人了吗?” “关你屁事。” 紧接著就是一阵忙音,路泽阳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直接掛断了电话。 “好,好啊!” 阴阳煦面色有些难看,其实他先联繫路泽阳就已经有些丟面子了,两人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苏南分会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自己这边的行动,但双方都是江苏的分会,还离得这么近,早些日子事情办得糙了点,也不是没有手里捏著零碎证据的可能。 料想那个叫九黎的,就是奔著这个去的。 与其在自己张开的口子里到处翻找自己精心安排的糟心玩意消耗精力,不如跳出樊笼来,这个九黎不简单,是个喜欢掀桌的人物! 阴阳煦缓缓吐出一口气,扭头吩附道:“继续按计划走,他不来,我们也不能乱了阵脚,反正总归是要查到我们头上的。” “是。” 路泽阳外表是个看上去年龄不很大的男人。 比起中年不怒自威的阴阳煦,他看上去像个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比起阴阳煦中年人的外貌年轻了许多,但实际上他才是二人中的师兄,算上异常歷史里的时光,已经一百三十多岁了。 “来我这边了?” 掛断电话,路泽阳皱了皱眉,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对於上头派下来的这个调查员,他也有几分耳闻。 据说此前他来江苏进行过一次暗访,在高铁上就被人暗杀了。 这才引得北京那边高层注目,这次挟著大势大张旗鼓再回江苏,势必要查出些什么。 路泽阳招招手喊来秘书,拧眉问道:“今天我们这有什么新来的访客吗?” “没有。”秘书摇了摇头:“地底人研究协会確实没什么人感兴趣。” 苏南苏北不愧两兄弟,两人的总部一个偽装成研究外星人,一个偽装成研究地底人。 “阴阳煦骗我?”路泽阳摸了摸下巴,没琢磨出味来:“骗我干什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摆摆手,示意秘书先退下去,好半响才自顾自摇了摇头:“这么急,看来是真是来查他的—.“ 路泽阳忽然哈哈笑了两声,全不在意地自言自语道:“算了,关我屁事,那傻逼早死早超生。” 可是黎诚既没去苏南,又没去苏北,在半道上就下了车。 黎诚低头盘算了一阵,忽然露出了个笑容,看得娄翰思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通了些事情。” 在这一刻,黎诚忽然想通了这群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作为侧写的第三者,黎诚一直尝试著站在他们的角度看问题。 他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个最大的予盾,那就是一一他们怎么知道情报泄露了? 如果是那个女孩被抓到,她再蠢也不会蠢到主动说自己把这消息告诉了別人,毕竟作为知情者的自己和思故人,是她被抓了以后唯一可能救她的人。 藉此,黎诚大胆推测对方拥有一种能力,能够直接知道谁知道这件事。 但是如果这能力这么强,那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一一时间。 黎诚知道这件事是在进入异常歷史之前,从女孩那里得知这件事之后至少有好几天的空档。 自己在异常歷史里! 这几天对方明明是找自己麻烦的最好时机,他们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异常歷史的门票对一个分会长而言从来不是问题,如果他们立刻就能锁定自己的名字,直接进异常歷史灭口,一了百了。 他们绝对能做到。 所以黎诚藉此断定,他们的能力只能知道情报泄露给別人了,但是无法通过这个能力直接锁定知道的人。 黎诚想到这里,心头忽然有了些计较,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孙潜。 “我拜託您件事。” “说。” “关於苏北的这个猜测,您在北京的圈子里广而告之,不需要他们信,只要他们知道。” “这个倒是不难。”孙潜挑了挑眉:“你就这么有信心?不怕什么也查不出来丟人?” “事在人为。” “好。” 黎诚掛断电话,面上露出微笑来。 蹲在马路牙子边的娄翰思端过来碗小刀面,滋溜滋溜嗦著面,抬头看向黎诚,问道:“接下来咱是去哪?” “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那咱咋查?”娄翰思有些懵了。 黎诚靠墙站在一旁,把这手机里的sim卡取出来断,换上刚刚用黑身份证办下来的电话卡:“我们等。” “等什么?”娄翰思一边问著,一边喝了口麵汤,长舒了口气:“妈的,还是热汤好喝,舒坦。” 黎诚了一眼娄翰思买了一大堆的早餐,里头啥玩意都有,油条包子烧麦豆浆热乾麵窝窝头,足足两大袋子,就这样粗獷地放在地上。 虽然隔著塑胶袋沾不了灰,但轻微有些洁癖的黎诚还是有些嫌弃。 “不用等什么。”黎诚拒绝了娄翰思递过来的烧饼,淡淡著:“就乾等。” “哈?”娄翰思挠了挠头,咬了口手上的烧饼,问道:“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別蒙我,难道证据会自己跳到我们脸上? “对。”黎诚肯定地点点头:“只要我们藏得够好,证据就会自已跳我们脸上。” 娄翰思想了想,嘆了口气:“算了,搞不懂你们这种聪明人在算计什么,要用我的时候说一声。” “別急,你肯定用得上——”黎诚忽然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或者说·—没你不行。” “那就成,你不吃烧饼,吃油条不?”娄翰思又递过来根油条。 “不用了,谢谢。” 第356章 不得不咬的鉤 第356章 不得不咬的鉤 “半个月了!整整半个月了!” 阴阳煦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著棋局,思索著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大张旗鼓升堂的敌人,而是那些隱藏在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刀的虫。 那两个狗种也没有去苏南分会,阴阳煦甚至不惜被路泽阳嘲笑,也去確认过了。 而之后的半个月,整个苏北分会没有哪怕一个人见过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自从那天以后便像两滴水融入大海一样消失了。 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两个刻意隱藏行踪的行者,何其困难。 作为苏北分会的会长,他固然有调用监察之眼的权限,但是作为被调查地点的调查对象,用监察之眼去找这两人的行踪,是巴不得把自己心虚这件事说出来吗? 阴阳煦感到事情很有些棘手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数在不正常地疯涨,阴阳煦看著那数字,知道事情一直在恶化,在往自己不希望看到的方向走。 但他没办法,他一身力气不知道该往哪里打。 阴阳煦本以为这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是一场情报与情报的对换、侦查与反侦查的交锋。 在某段异常歷史里,他曾在军情六处干过近十年的情报工作,自认自己不会输给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但是这毛头小子第一颗棋压根没落在棋盘上,而是直接举手跟裁判说“裁判我要上厕所”然后一去去了半个月! 而一旁的计算机上阿尔法狗一直在显示自己的胜率在狂掉,好像他们去厕所拉屎拉的不是屎而是棋子! 关键是他还去了厕所,厕所里丫的也没人! 阴阳煦很有些头痛,他甚至不知道对手在哪里出招。 苏北分会被自己经营得铁板一块,那些被挑选的行者大多是些没有行者朋友的天选行者,其本身孤家寡人,压根传不出去消息。 而分会里的知情人都是我精心栽培多年的心腹,別说威逼利诱,他们的命都不在他们自己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事情还一直在恶化,阴阳煦再有涵养,也要想著最后该如何在胜率掉到零以前掀桌了。 阴阳煦长吐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忽然有人通过歷史碎屑联络了他,阴阳煦皱了皱眉,他在现实歷史里並不喜欢用歷史碎屑通话,除非是情况特別紧急。 “老师!我找到那两人的行踪了。” “哦?” 他並没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而是敏锐地察觉到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语气並不对。 “他们—掳走了乔副的亲人,乔副也不知所踪,我只能通过魂牌確认他还没死。” 阴阳煦当然知道乔副是谁,是苏北分会的二把手,副会长乔斌。 虽然不知道他们掳走他有什么用,但阴阳煦暂时搁置了这个问题。 “那他们现在的位置你知道么?” 阴阳煦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一找到人了,找到人了就好办。 “在车站——”“ “车站?他们准备去哪儿?那个小姑娘的老家还是什么地方?” “他们——”学生的声音有些迟疑,又有些慌乱:“他们要回北京。” “!” 得,人是找到了,你还在想著人家怎么出招呢,人家已经开始血振收刀了。 “这样能行吗?” “不能行也无所谓,出事我担著。”黎诚想了想,纠正道:“不对,我可能担不下,那就孙潜担著。” “成,我听你的。”娄翰思摸了摸下巴,挑眉看了一眼身后沉睡的三人,耸了耸肩:“感觉我们才是那个反派。” 这是苏北分会副会长乔斌的父母一一还有戴著禁限石手的乔斌。 禁限石手是行者监察会专门用来限制行者的手段之一,一般这种东西只会给確认犯罪的行者使用,禁止他所有的异常能力,但却不会禁止他们固定轮进入异常歷史。 而进入了异常歷史,也是戴著这破手的状態。 没了异常能力,还戴著几乎坚不可摧手的行者,进了异常歷史基本就是个死。 今早一大早,黎诚就同娄翰思一起找到了乔斌的住处,突袭乔斌並且绑架了他的父母。 来之前黎诚就了解过了苏北分会所有人,最后锁定了其中作为副会长的乔斌。 作为实权干部,如果苏北分会有问题,而且还能遮掩了这么多年,乔斌绝脱不了干係。 否则,作为阴阳煦的副手,这么大的事不可能瞒著乔斌。 “不过我还是好奇,乔斌就算了,他父母不过是两个普通人而已,你挟持他俩干啥?” “你真要听?” “嗯嗯!”娄翰思疯狂点头,心里想著难道是要隨便抓两个人回去交差?可北京那边的手段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矇混过去。 “如果我是上头派来的钦差大臣,手里握著你这柄可以先斩后奏锋利无匹的尚方宝剑,你是苏北分会的会长,你会觉得我来江苏是旅游的吗?” “当然不会。”娄翰思挑了挑眉,道:“他不是之前还威胁过你吗?他肯定知道你是来搞他的。” “对,我是来搞他的。”黎诚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两位老人,淡淡道:“確认了这一点以后,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到证据,扳倒他。” “这算证据?”娄翰思还是不解,皱了皱眉。 “这当然不算证据,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对苏北分会的事情知不知情。” “那你还——” “但他们同样也不知道。”黎诚淡淡道:“他们不是神仙,他们同样也无法確认乔斌有没有把这件事和他父母说过。” “所以你把乔斌也绑了!”娄翰思眼睛一亮。 “对,他们联繫不上乔斌,无法確认他父母知不知情,所以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带著『知情者』准备回北京。” 黎诚淡淡道:“钦差大臣带著要犯回北京,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猜?” “我们——-拿到了证据。”娄翰思愣了一下,又问道:“可我们手里压根没证据啊?到了北京怎么办?” “我们到不了北京————”黎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说到这里,就是一头猪也该懂了。 “他们只有一条路走,他们不敢赌!”娄翰思眼睛一亮:“他们必然要来阻止我们!” 黎诚笑了笑,但实际上他还有很多东西没和娄翰思解释,但他实在懒得解释,要用这一记阳谋,需要考虑的事情海了去了。 没有疯涨的知情人数、没有自己消失半个月的压力、没有发车前一刻才透露去向,要求他做出是否追击的选择的紧迫——-等等等等,缺少任何一环,都达不成这个效果。 忽然,飞驰中的高铁猛然急剎,惯性让所有人都险些飞出座位,车厢內乱做一片,黎诚和娄翰思伸手扶住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黎诚拍了拍娄翰思的肩膀, 笑道。 “所以我说,缺了你,可不行啊。” 人到了。 到的人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行者监察会,苏北分会会长,行者神,阴阳煦。 现在,黎诚只能寄希望於娄翰思,真的很能打了。 娄翰思笑了笑,拍了拍黎诚的肩膀:“动脑的事,你来,动手的事一一” 他將黎诚护至身后,身上猛然腾起狂躁的赤炎,丝丝缕缕狂躁的黑色雷霆绕著这赤炎闪烁,七窍大开,其中射出刺眼的辉光! “我来!” 第357章 双神战 第357章 双神战 高铁的车厢被人撕开,无数双惊恐的眼晴看著那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俯瞰著所有乘客的那个人。 他全身漆黑,看不清形象,整个人好像一片黑色的剪影,仿佛黑洞,连光也能吞噬。 “怪物!怪物!” 高铁中的普通人纷纷尖叫起来,一股脑往其他车厢涌去,推揉间毫无秩序可言。 而人群中的黎诚望向那漆黑的人型,知道这人正是苏北分会会长阴阳煦。 “姓名:阴阳煦(行者名:倒转阴阳)” “性別:男” “状態:老阴、得道、永行者” 按自己得到的情报里的信息,阴阳煦这纯黑的状態,是他得自第一次行走的异常歷史的能力,其名为“化阴阳”。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煦能通过化阴阳调节体內阴阳比例,將自己的身躯变为只有白与黑双色分布的状態。 阴阳煦在开启“化阴阳”状態的情况下,根据黑白份量的不同,共有四种状態。 分別是“老阴”、“少阴”、“少阳”、“老阳”。 其中老阴和老阳是两种完全相对的状態。 “老阳”,即通体纯白。 在这种情况下,阴阳煦本人几乎不受任何伤害,但也同样难以使用这种能力对他人造成伤害,是纯粹的治癒能力。 “老阴”,即通体纯黑。 纯黑的情况下,阴阳煦无时无刻不在受到內伤。 而有舍便有得,这种状態下的阴阳煦破坏力远超寻常,往往只有搏命之时, 他才会开启这种状態。 娄翰思望著漆黑的人形,咧嘴一笑一跃而起,喝一声:“雷来!” 只见他身体上蒙绕著的黑色雷霆瞬息压过火焰,护持在外,挟著无边杀伐之意朝著阴阳煦扑去。 阴阳煦的声音迴荡在整个车厢:“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一个眨眼,黎诚就惊出一身冷汗。 就在刚才说话的那一瞬,纯黑的人形便已经与娄翰思碰撞了数百轮,而他却连这两个人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太慢了!太弱了!”娄翰思有一部分躯体被黑色同化,可眨眼间这部分黑色的躯体便被雷霆冲刷殆尽:“虽然我早猜到你们这种文职人身手会下降,但是阴阳煦,你成名这么多年,居然连当年都不如了吗?!” 反观阴阳煦,他纯黑色的躯体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已半只胳膊都已经皮开肉绽,连骨头都断了一根。 “如果只有这点能耐,那谁给你的勇气来堵我?!” 娄翰思咆哮,黑色雷霆生灭,顷刻间宛若荆棘般密布整个天空! “黑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是娄翰思的自创技能,被歷史碎屑认可的技能! 狂雷分叉疯长,每一个瞬间都是不同的枝权,而每一个枝权,都在那一瞬触向阴阳煦。 一瞬便是千击! 这一招的要点便在於快! 比人快!比声音快!比光更快! “我命,上为阳,下为阴。”浮在半空的阴阳煦举起一只手指天一只手指地,冷声道:“此刻,拨动阴阳!” 同样是自创领悟,被歷史碎屑所认可的技能! “拨阴阳!” 以阴阳煦为核心的数千米內,天地瞬间翻覆。 黎诚只觉天地顛倒,重力、压力全都变得混乱起来。 前进是后退,后退是前进,天是地,地是天,一切都在阴阳煦一言之下顛倒反转。 娄翰思的狂雷只命中了一旁的矮山,將半座山头顷刻湮灭。 “好骗!”娄翰思狂笑起来,一瞬间適应了天地的变化,天中电蛇狂舞,他飞身而入,三指成爪,朝著阴阳煦天灵狠狠抓下。 下一刻,阴阳再被拨动,可娄翰思却恍若不受影响,指爪直直朝著阴阳煦扣下。 他並非不受阴阳煦拨动阴阳的影响,而是他在阴阳被拨动的那一瞬间就重新適应了新的阴阳,而变换了自己的发力方式! 阴阳煦咬著牙,硬生生接下这一招,身子被一爪拍中,轰隆一声飞射进地里,发出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来。 他不是娄翰思的对手! 就是开了老阴这种搏命的状態,他之前数百轮的交锋甚至只能和娄翰思打个平手,而娄翰思还尚有余力! 自己拨动阴阳,娄翰思能立刻適应,而他的黑潮,自己不敢中哪怕一下! 这就是巡狩科么?从最危险的地方廝杀出来的怪物? 阴阳煦吐出一口漆黑的鲜血,黑血在离开他身体的那一刻便化为鲜红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从地底缓缓升起,看向復又落到车厢上的娄翰思。 娄翰思甩甩手,笑道:“阴会长,这么急?” 似乎是双方战过一轮的中场垃圾话时间,双方不约而同停手了。 “娄翰思,我听说过你。”黑色的人型道:“你很强,比我最巔峰的时候还强。” “那我建议你直接投降,我也不想杀你,毕竟你我无冤无仇。”娄翰思挑了挑眉。 “但我不想输。” “废话。”娄翰思翻了个白眼:“谁他妈站在这里想输? 1, “我不必贏你一一”阴阳煦没理会,一剎那,黎诚心臟骤然一紧,他感觉到阴阳煦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我只需要不输就可以了。” 顷刻,风起! “请!君!观!棋!”阴阳煦嘶吼。 万千丝线在天地纵横交错,將整片天地分成无数小块。 黑白子纵横交错,以他为核心,数千米內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棋盘。 “没被记录在阴阳煦档案里的原创能力!” 娄翰思悚然一惊,竟有些分辨不清他的手段,当下不再留手,浑身黑色雷霆转成赤色火焰,半边天空都被红色染透:“火来!” 下一刻,那纯黑的人形在纵横间闪烁,阴阳煦的目標不是娄翰思,而是底下的黎诚。 黎诚悚然一惊,下一刻便顾不得再多,直接使出了自己用来压箱底的绝技。 血身法相! 这一招是他目前最强的手段,若是杀拉法时用这个状態,他甚至连归乡都不需要使用,最多三拳,就能把神木打成粉! “棋道·真眼。” 黑色人型只是轻轻一拂,黎诚守势便破绽百出,血肉绽开,阴阳煦便要摘下黎诚的心臟! 他可不是黎诚之前曾经遇到过的草包行者神!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一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下雨了。 第358章 断尾 第358章 断尾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阴阳煦身上,恍若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阴阳煦的漆黑指尖离黎诚的心臟只有一指之遥,却再难寸进。 “我不会围棋,就用象棋的说法了一一”黎诚看不清阴阳煦的表情,他后退几步,捂著胸口的伤口喘气,咧嘴狞一笑:“將军!”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湖北,黎诚的家里。 “如果你和阴阳煦打起来了,能保住我吗?” 黎诚看完阴阳煦曾经出手过的情报,长吐口气,把这份文件丟给娄翰思。 “我想想—”娄翰思接过这份情报翻了翻,片刻后摸了摸下巴,皱眉道:“有点悬,毕竟你连行者神都不是,对方也不是草包,如果我和他打起来, 你甚至连余波都承受不住。” “但我必须在现场。”黎诚想了想,亮出血身法相:“这样呢?” 娄翰思眼晴一亮:“好澎湃的血气,好精纯的煞气,就是寻常行者神怕是也没有你这般手段。” “如果我在关键时刻能开出这种状態,你有几成把握?” “这样——-大概八成吧。”娄翰思想了想:“控制战斗最大的余波只到你这个状態能接受的程度,我还是能做到的。” “如果他不计后果要杀我,那你能拦住吗?” 黎诚解除了血身法相,又问。 “这就很难了。”娄翰思摇摇头:“没有任何一个行者神是草包,行者的手段万万千千,我很久以前都差点在普通行者手里翻车过。” 黎诚心想你是没碰见过真草包啊。 “你们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很简单,和我共事一段时间,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黎诚微笑:“盛先生。” 盛雨泽调查黎诚,却发现他的亲人被行者盯上了,怎么可能不和他本人联繫? 那时候孙潜已经给黎诚办下了证件,他是负责这整件事的“钦差大臣”。 盛雨泽联繫了黎诚,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了他,之后便要抽身而出。 只是黎诚喊住了他,声音很诚恳:“我相信调查科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吧? ? “你不用蒙我,孙潜和你说了什么?” “他和我说,负责我背调的是一个叫盛雨泽的行者神,本人实力一般但是保命能力极强,如果我能说服你来帮我,对我的行动很有助力。”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你用什么僱佣我?” “嗯——我的东西你应该也看不上,探索点你大概也不缺一一”黎诚想了想,道:“我愿意和调查科共享这次行动的功绩和整件事情的真相。” “什么程度的真相?”盛雨泽对功绩並不感兴趣,他本就不是什么爱好经营的人。 “最深的真相。”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听到这里,盛雨泽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要查到底?” “我当然知道一一”黎诚道:“但我知道如果这次我没把阴阳煦弄死,我这辈子都要防著他报復我。” “我別无选择。”黎诚一字一顿道:“这次我必须贏,否则我一定会死。” “所以你是要用未来的麻烦来换现在的安稳?” “差不多。”黎诚耸耸肩:“万一真就止步於阴阳煦呢?那我不就赚了?” “你知道这可能性很小。” “总比等著达摩克里斯之剑掉下来要好。”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好,我答应你。”盛雨泽看了看表:“明天中午,我能赶到湖北,我们不必见面,就通过歷史碎屑联繫,你应该也不希望他们知道你除了娄翰思以外,还有我也跟著。” “好,劳烦你了。” 掛断通讯,黎诚明白自己已经拿到了最锋利的宝剑和免死的鎧甲,现在缺的,只是上头要的“证据”。 “盛雨泽是个正义心过剩的傢伙。”黎诚忽然回想起孙潜的评价,默默在心底又补充了一句:“这种人不怎么惹人討厌。” 时间回到现在。 “你猜到我会杀你?”阴阳煦歪歪头,问面前连行者神都不是的小傢伙。 “无论泄愤也好,灭口也好。”黎诚直视著纯黑色的人型,毫无怯懦的意思,低声道:“不管我查没查出东西,你都必然要杀我,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你想错了一点——”阴阳煦声音平静:“我没有泄愤的兴趣,因为在我的生命里胜利早就不是值得夸讚的荣耀,失败也不是耻辱,你贏了便是贏了, 我无所谓一一我只是不愿意输。” “不想输——”黎诚瞳孔猛地一缩,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去一车厢里,乔斌和她的父母,一瞬间轰然炸开! 黎诚募然间想到了自己的那式“猛虎三择”。 择头不成择喉,择喉不成择胸!机关算尽,三招每一招都是虚招,又每一招都是实招! 他与娄翰思的龙爭虎斗,能贏则贏,不能贏则准备袭杀自己。 自己猜到了他的袭击,让他的袭击被盛雨泽拦了下来,但他杀自己仍然是伴攻和虚招,他真正的目標是一一“证据”。 黎诚忽然明白阴阳煦为什么说你贏了,却说自己不想输了。 他在出手那一刻,黎诚就已经贏了, 袭杀来调查的钦差就已经足够定罪,若是成功,下次再来或许就是孙潜亲自出手了。 扫黑需要证据,而反恐只需要名单。 阴阳煦一出手,他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但他杀死乔斌和他的父母那一刻,另一种程度上,阴阳煦再不可能输。 他掐断了所有线索! 黎诚甚至不需要去苏北分会看,就知道那里现在必是一片人头滚滚一一阴阳煦如此狠辣,必然杀光了所有可能的知情者,若是不计后果,他的那招藏了多少年的“请君观棋”拥有这份能力! 同时,黎诚也確认了一一阴阳煦绝非最后的幕后黑手。 此事背后,行者监察会里还有更深更深的暗子,而阴阳煦要做的,只是把线索断在自己这里。 断尾,求存! 雨水渐渐化成人型,盛雨泽鬆开放在阴阳煦肩上的手,微微嘆了口气,低声对黎诚道:“他—·自杀了。” 第359章 苏南苏北 第359章 苏南苏北 北京。 某不起眼的民宅客厅里。 墙上掛著已经褪了色的大概九几年的主席画像,桌子是腐朽的木桌,水泥地面粗糙不平。 共有八个人围著这不小的木桌,彼此之间沉默著。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八人就是中国行者监察会整个分部的权利顶点。 “现在开始针对苏北分会惨案的第三次內部徵询会。”戴著金丝眼镜的少妇撩了撩头髮,环顾一圈,拍了拍手:“別浪费时间了,第一个议题是什么?” 行者监察会六科之俗世科,总负责人,根源神“俗人”。 一旁有人接上他的话茬,戴著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淡淡道:“议题一, 对苏北分会的处置和倖存者的分管意见。” 行者监察会六科之调查科,总负责人,根源神“陈词滥调”。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在座的诸位应当早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卷宗,我在此就不多做强调,”陈词滥调清声道:“阴阳煦已经死了,但是留下的烂摊子该如何处理,目前仍是两种主流的意见。” “一是由我提出的,重组苏北分会,但暂时掛靠在上海分会下管理,之后成长起来了,便让苏北分会返回自治。” 而后陈词滥调頜首看向八人中那个戴著大帽子,整个人恍如魔法使般打扮的女人:“然后是『异魔女”所提出的第二个意见,彻底取缔苏北分会,由苏南分会接管江苏。” 行者监察会六科之后勤科,总负责人,根源神“异魔女”微微点了点头。 “作为提出者,我和陈词滥调不享受投票的权利。”异魔女淡淡道:“诸位,开始吧。” “俗世科,弃权。”在长久的沉默后,俗人第一个发声:“我对苏北分会的处理没有想法,你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我早些执行,把对俗世的影响降到最低。” “巡狩科,弃权。” 白头髮的老人像狮子一样大马金刀坐在位置上,虽然是八人中看上去最苍老的,可西装革履的外表下,却是將近一米九高的身躯和几乎要溢出西装的肌肉行者监察会六科之巡狩科,总负责人,根源神“齿血”。 他摇了摇头,道:“巡狩科只负责啃硬骨头,你们做决定。” “执法科,投重组苏北分会。” “理由呢?”陈词滥调问。 投票不是无意义的投票,每一个人都至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支撑自己投票的趋向,这是对整个监察会负责。 执法科的总负责人是一个乾瘦的小伙子,一双眼晴炯炯有神,是整个人最大的亮点。 行者监察会六科之执法科,总负责人,根源神“法不容情”。 法不容情淡淡道:“诸位都是分会那场灾难的亲歷者,对那次灾难的產生原因必然不陌生。” 眾人都点头。 “在那次灾难中,执法科和巡狩科固然发现了第二重异常歷史的背叛行者的推波助澜,但其根本还是在於其本身也有矛盾。” “如果没有解决矛盾,我不认为重组后的江苏分会还能是铁板一块。”法不容情的声音很硬:“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他扫视一圈眾人,继续道:“那些参与过的行者可还没死完呢,你们觉得他们会接受这个结果么?” “理由很合理。”俗人点点头。 眾人对执法科支持调查科没什么意外,执法调查两科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以前吵架的时候异魔女甚至骂过陈词滥调和法不留情两个人是死基佬。 当年执法和调查两科居功甚伟,牺牲也最大,所以就连看两人不爽的异魔女都罕见地没有反驳。 “歷史科,弃权。”歷史科的总负责人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老头,整个人总是笑眯眯的,也是八人里最好说话的老好人:“只要不干扰到异常歷史间的整体秩序与產出,我都没意见。” 行者监察会六科之歷史科,总负责人,根源神“云无心而出”。 至此,行者监察会六科尽数发言完毕。 巡狩科,肌肉老登“齿血”。 调查科,眼镜男“陈词滥调” 执法科,亮眼小伙“法不容情”。 俗世科,大波浪少妇“俗人”。 歷史科,老好人“云无心以出”。 后勤科,女巫“异魔女”。 眾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最后两人身上。 左侧那个明显只是个普通人,身宽体胖,戴著一副老镜,头髮灰白,年纪已经不小了。 他咳嗽两声,想了想,道:“诸位,我也不多卖关子,整个江苏分成两半本就是无奈之举,以我个人的见解,苏南苏北就算分成两个分会,彼此之间的斗爭还小吗?” 他顿了顿,留了些时间给眾人思考,又接著道:“如果现在不趁著这个机会把苏南和苏北的行者融到一起,未来形成定势就再难了。” “儘管会遇到很多问题,会有很多难办的东西,但是嘛——”这人笑眯眯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嘛。” “我投整合苏南苏北,重建江苏分会。” 这样就一比一平了,最后的决定权落在了那个一直沉默到现在的男人身上。 行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维繫人,也是主干歷史的异常根源性之一。 “记敘者”。 记敘者笑了笑,道:“行者之间的事最后居然要我一个根源性来做最后的决定么?让我想想.” 眾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记敘者淡淡道:“我投重建江苏分会。” “为什么?” 陈词滥调皱了皱眉,问。 “这样我就可以少记一段文书了。”记敘者耸耸肩:“能减轻点工作量。” 眾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法不容情点了点头:“好。” 自此,苏南苏北分会成为歷史,江苏分会择日就將重建。 “那么开始第二个议题。” 俗人一刻也没有停下,直接开启了第二轮投票:“关於行者『九黎』”、『超大粪大粪』、『至理警言』三个人违规及立功的处理结果。” 至理警言,正是盛雨泽的行者代號。 第360章 大可以来试试 第360章 大可以来试试 俗人继续说了下去:“行者监察会內自古功过不相抵,有功当奖,有过当罚,这点大家应该都无异议。” 眾人頜首。 “首先说功的部分。”俗人轻轻撩了撩头髮,戴著美甲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道:“他们三人挖出了苏北分会会长隱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作为,解救了至少数百名行者,这一点是功,毋庸置疑。” “以未成行者神的姿態犯险,扳倒成名多年的行者神,勇气可嘉,组织上也必须给出表示。” “不过功不能抵过,九黎和超大粪大粪挟持苏北的副会长倒也就算了,毕竟师出有名,最多就是让他配合调查的手段有些暴躁,我们都是从基层干上来的, 想必大家应该不会太苛责这一点。” “但是一一” 肉戏来了,无论前面说得有多好听,但是后头跟著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们把完全无辜的两个普通人牵扯了进来,还让他们死在了这次事件里。”俗人面色肃然,她是俗世科的总负责人,对於这个最为敏感。 这里无辜的普通人指的是乔斌的父母。 法不容情也微微皱了皱眉:“的確,主观上故意把与事件无关的普通人牵扯了进来,在监察会里,这是绝对的大过。” 行者对於普通人的特权,必须建立在普通人先冒犯到行者,或者有冒犯行者的意图才能使用,中国在这方面管得还是挺严格的。 “光是这件事有必要直接拿到檯面上来讲么?”异魔女稍微有些不耐,敲了敲桌子:“奖惩丟给底下人去盘算就是了。” “如果单单是奖惩,我当然不会提它。”俗人摇摇头,接著说。 “最近国內人心浮动,在不少异常歷史里,英美的监察会通过职权的便利整合內部行者力量,中国行者不少在异常歷史合作分润利益上都被排挤在外。” “他们做得很隱晦,但明眼人一眼能看出来。”陈词滥调点了点头,作为调查科的头子,他对这些秘闻当然有所了解。 “所以我希望国內也有人在必要的时候能站出来扛起大旗,把中国的行者拧成一股绳,至少不要让国人在歷史里吃大亏。” “你想把他们推出去?”云无心以出有些意外:“至理警言是调查科的组长暂且不论,可这个九黎和超大粪大粪只是齿血手下的临时工,只有半个编制。” 说到超大粪大粪的名字的时候,云无心以出很明显迟疑了一下。 说实话,他很难想像国內行者里的有人会取这么一个沙雕名称,和人说话或是组队的时候不会被人看扁吗? “我们不可能派一个现在或者曾经是体制內的行者去干这个工作,会落人口舌。” 俗人接著道:“其他大国的行者监察会出手都很隱秘,他们表面上都没有明著支持这些,毕竟监察会是监察行者的,他们这样做有分裂组织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游离在体制外的合作者,九黎和超大粪大粪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俗人环顾四周,道:“我的建议是,无论九黎和超大粪大粪的奖赏是什么, 他们的处罚我希望定为把他们彻底从体制內踢出去。” “之后,再以监察会的身份与他们秘密合作,在各国阵营衝突时要求他们站出来,捍卫本国行者的利益。” “这样既保证了他们身份的乾净,也能给异常歷史划下两个好用的领袖。” “监察会本身没有国界,但行者是有国界的,虽然听上去很小家子气,但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至於至理警言,他本身不是主谋和策划者,只是一个拔刀相助的角色,最多就是没有阻止九黎这么做,不必罚得太过分。” “各位的意见呢?” 眾人面面相了一阵,云无心以出率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没意见。” “同意。” “同意。” “我不同意!”忽然,角落里一直闭目养神的齿血忽然睁眼,声音斩钉截铁。 眾人都看向齿血,等著他下一步的发言。 “俗人,你要功不抵过,我没意见,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齿血看向少妇:“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们身上,他们没资格,也没义务配合我们的行动。” 眾人默然。 齿血冷笑了一声:“其次,我不同意我们下场引导国人行者抱团。” “如果大难临头了,国內的行者还蠢到不愿意自主抱团,非得我们引导 齿血面无表情:“那他们活该落后一步。” “而且一一”他看向俗人,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千里之堤毁於蚁穴,我决不许监察会开这样一个口子。” “有一就能有二,有二就能有三。”齿血顿了顿,道:“正如刚才法不容情说的。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如果这样的次数多了,监察会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直接宣布各国监察会独立算了!” 俗人摇摇头道:“您言重了,我只是认为国內一直这样迁腐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迁腐?”齿血淡淡道:“现实里我不能把手伸到其他国家的监察会里,但是异常歷史里不一样一一” 他环视四周,其他六人都是根源神,却被这老人白白压了一头气势:“谁想主动搞这些,我就巡狩谁!他们最好祈祷別被我在固定轮逮到!” “哪怕是国內监察会的,我遇见了,也绝不留情。” “当年监察会初立,我是亲歷者一一建立这样一个相对公平的秩序有多困难,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英雄的血,我已经懒得多提。” 齿血淡淡道:“我没有死在那时候是个遗憾,別给我弥补这个遗憾的机会。” “如果我亲自放开了这一个口子,那我就对不起死去的那些人,对不起我的战友和袍泽。”他又环视一圈:“想试试我对这件事决心的人,大可以来试试。” 场內顿时一寂,俗人不再提这件事,原本常常和稀泥的云无心以出也没有站出来打圆场。 至於为何眾人忽然想起圈子里疯传的那则消息,齿血上次固定轮行走无故把英国监察会內某位根源神打到沉眠,搞得现在中英行者的关係都有些僵化。 之前一直不明白原因,问他他也不说,现在才大概有了些猜测。 他拳头上的血还没干,说这话就是有这个份量。 说罢,他起身离席,不再多说一句。 异魔女耸耸肩,微笑道:“我不参与啊,我可怕被前辈打死,你们自己决定3 说罢,隨手撕裂一片缝隙,迈入进去也离开了。 第361章 奖惩与锻刀 第361章 奖惩与锻刀 “对我们的处理结果下来了。” 娄翰思把一份文件放在黎诚面前。 这里是北京某五星级的套房,自从来到北京以后,三人就一直在这里住著, 已经住了接近一周了。 不过平日里只有娄翰思会偶尔和黎诚走动,盛雨泽基本不会过来。 黎诚挑了挑眉,拿起茶几上的文档,只见上头写著:“关於对九黎此次调查行动的奖惩方案意见(第三版修订正式版)”。 “组织內从来功过不相抵,因为涉及无关的普通人,所以你的处罚可能会比较严格。”娄翰思道:“我作为从犯,也是一样。” 黎诚点点头,道:“我有准备。” 当初自己杀了两个一直欺压控制自己的官僚都被罚了几百探索点,黎诚知道监察会这次不会轻易饶了自己。 他首先看了看前半部分,是关於自己的奖励的部分。 一目十行地看下去,黎诚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监察会还真是—” 娄翰思笑道:“怎么样?监察会出手足够阔绰吧?” 黎诚点了点头。 首先第一条,就让黎诚很是满意一一监察会承诺,半月后,將调动专门的行者去黎诚家里帮助治疗黎真。 这对黎诚来说比什么奖赏都实在。 能確切地关注到行者自身关心的东西再加以奖赏,黎诚知道它们是下了心思的。 “光是帮我姐姐治疗这一点,就了了我心头一桩大事啊——” 继续翻下去,黎诚眼晴又是一亮。 “经组织决定,若『九黎』自身有武器需求,可凭此文件向神匠订製一件武器,兵器种类不限,包括热兵器及特殊锻法兵器,但特殊锻法兵器需自主提供锻造方法。” “备註:若无兵器需求,此资格则留存,不可转赠他人。” 下面是一串联繫方式和所在地址。 “你知道神匠吗?” 娄翰思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 黎诚摇了摇头,道:“我是半路出家的行者,负责带我入门的那个傢伙很不负责,我对行者內部的东西几乎什么也不清楚。” 不知身在何处的听风客忽然打了个喷嚏。 娄翰思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神匠是掛靠在俗世科下的一个閒散组织,其中都是拥有著锻造异常武器能力的匠人,收费很贵,但是物有所值。” “怎么?你想锻把武器?”娄翰思挑了挑眉:“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点给你,但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最多能借个一万多,还要收利息,不过看在你我这次搭档的份上,利率可以算低点。” 黎诚把这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道:“组织奖励了我一次神匠的锻造机会, 这一般是什么价位的?” “不清楚。”娄翰思摇了摇头:“神匠內部根据匠人的不同,所锻造的武器品质也是天差地別,但如果你这上面標註了能够锻造特別锻法武器的话,至少是地字號的神匠。” “地字號?” “神匠组织是中国独有的组织,故而採取天、地、玄、黄四阶,其中天阶的能锻造根源级所使用的兵器,不过也需要锻法和材料来支撑。” “你这估计是地字级的神匠,一次的费用大概在———” 娄翰思思考了一下, 道:“七万探索点左右。” “这么贵?” “不算贵了。”娄翰思摇了摇头:“地阶以上的神匠鲜少接单,你就是有探索点,没有关係也很难让他们帮你。” 黎诚咋舌,他自前手里探索点也不过四方多点,按照石子程的提醒,自己成神前要准备三万探索点,目前自己也就一万多探索点能拿出来用。 知道了这一奖励的份量,黎诚明白再之后大概率是没有什么东西了,果然, 在后面就是一些套话和废话,比如一些虚名之类的东西。 哦对,还有两千探索点的奖金,聊胜於无。 黎诚深吸口气,从这页之后,就是罚了。 奖励给得这么丰厚,监察会看来是没有想要功过相抵的想法啊“经组织推敲决定,给予行者『九黎”组织內记大过一次,职位限制三年, 三年內,若无重大立功表现,绝无升迁的可能。” 第一条倒是还好,黎诚没兴趣在组织里发光发热,职位限制倒也无所谓。 第二条就略微有些伤筋动骨了。 “暂时夺『九黎”在接下来一年內,处理主干歷史相关事务中便宜行事的资格。” 也就是说,未来在主干歷史中执行任务,黎诚的每一个行为都要像调查科一样老老实实搓报告了。 有这一条限制在,未来黎诚处理主干歷史相关的巡狩绝对会受到大量肘。 不过孙潜应当也知道这一点,估计会刻意安排不在主干歷史里的任务供他巡狩。 黎诚这样想著,翻开了下一页,就看见第三条惩罚“若无特殊情况(如巡狩任务、调查任务),『九黎』无法进行额外轮歷史行走,禁令为期一年。” 看到这条黎诚第一反应是庆幸一一还好老子已经给拉法弄死了,不然还要我恋一年,真该给我恋死。 三条惩罚下来,黎诚皱了皱眉,觉得惩罚不会就这点吧? 罚得有些轻了,难道孙潜在其中扛下来了惩罚? 原本孙潜的確能帮忙扛扛伤害,毕竟这件事他也吃了些功劳,但是问题就在於一一在黎诚不知道的地方,关於他们的奖惩居然被拿到了总负责人的桌上討论因此孙潜也不敢贸然担责了,多少双眼睛盯著呢。 再往后翻,黎诚在最后一页最后一句上,翻看到了第四条惩罚。 最简短,也最重量级。 “在行者『九黎”成为行者神后,將有一轮固定行走强制定於被尘封的某段歷史,具体要求临时通知。” 黎诚皱了皱眉,这一小段语焉不详的描述看得他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看向娄翰思:“被尘封的歷史是?” “你被派去被尘封的歷史了?”娄翰思有些吃惊:“你都没成行者神,怎么会把你弄去送死?” “送死?”黎诚惊了惊,摇摇头道:“上面写了等我成行者神后再安排。” 娄翰思鬆了口气,道:“被尘封的歷史是指那些仍在行者行走范围內,但是无法通过固定轮进入的歷史。” 黎诚想到了那重女巫的歷史,也是无法通过固定轮进入了。 “监察会所要探索的这类歷史一般极度危险,且收益也不高,但是又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会將其作为对犯下大过的行者的一种惩罚手段。” “至於里头是什么情况,具体也只有进去了才知道。”娄翰思摇摇头:“不用担心这么多,如果限制了你成神后才能去,那就是组织评判过了以你未来成神的实力在里面自保不成问题。” 黎诚盯著这条想了许多,最后笑了笑:“怪不得奖励这么丰厚呢—” 权衡了得失之后,他反而鬆了口气,监察会愿意公事公办,他当然也愿意, 毕竟人情可不好还啊比如孙潜的人情,自己未来只能给人家狠狠打工了。 “那你呢?”黎诚看向娄翰思:“你被罚了什么?” 娄翰思摇摇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见不著我了。” “为什么?”黎诚愣了愣。 “七个目標,七个背叛行者神。”娄翰思苦笑道:“我必须在三个月里赶赴七重不同的歷史,连续杀掉七个彼此有联繫的背叛行者,否则让任何一个得到风声,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那——祝你好运。” 黎诚耸耸肩,笑道。 “我来也是和你告別,和你合作很愉快,九黎,”娄翰思咧嘴一笑, 道:“未来有合作还可以联繫我。” 黎诚瞭然,惩罚如此,他从监察会手里得到的好处必然也不差。 两人交换了联繫方式,娄翰思回头正要走,黎诚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喊道:“等一下一—” “嗯?”娄翰思回头,稍稍有些疑惑。 “你对一一”黎诚目光炯炯:“第七重异常歷史,感不感兴趣?” 开玩笑!这么好的打手! “九黎先生,您好。” 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包厢落座,朝著黎诚微笑著点了点头,伸手笑道:『 我等您的联繫已经等了很久了。” “幸会。”黎诚朝他伸手:“您就是组织上安排帮我锻兵器的神匠?” 面前这男人看不出一分匠人的气质,但是胸口別著的铭牌上却標註著他的身份一一“地级神匠,巩康。” 上下打量他一番,黎诚挑了挑眉,笑道:“巩先生瞧上去与我印象中的匠人可不一样啊。” 巩康也微笑道:“不止一个人这么说。” 互相隨意寒暄两句后,巩康直入正题,道:“组织上的请求我已经接下了, 不知九黎先生想要一柄什么兵器?” “刀,可以么?” “当然没问题,我锻过至少三万柄刀,任何形制都有涉猎。”巩康笑了两声,道:“不知可有特殊的锻法?若没有,您告诉我想要的形制,锻法方面我就按我的想法来了。” “有。” 黎诚从怀中取出备好的古苗刀锻法,递给巩康道:“巩先生,您看此法可行么?” 巩康接过先是粗略通读了一番,闭眼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嗯———-阁下行走异常歷史,可有些亮眼的材料?” 黎诚想了想,取出龙主泪、小龙血等一眾杂七杂八的物品,他在人神桃枝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把它取出来, 这些东西整齐摆在面前的小桌上,黎诚摊手示意:“请看。” 巩康扫了一圈,看著那滴龙主泪略微点头:“竟是纯粹慾念所化,此物可行。” 说完便不再看其他,领首示意黎诚收起来, “要以阁下的此法锻刀,我心中已有了些眉目,有上中下三法,您可任选其一0 “请讲。” “先言下法一一”巩康微笑道:“我出手的价格监察会已经付过了,若是下法,您只需给我一升您的鲜血,最多一月,我便能將这刀双手奉上。” 黎诚有些吃惊,又听见他继续说:“下法不需阁下劳心费力,所有材料支出均由我一人便可,但成品最多也就达到锻法上的极限一一根源性所使用的刀,不一定是根源级別的刀,这点您能够理解吧?” 黎诚点点头。 蛋尤本人是根源性,他的刀又不是。 “说说中法吧。”黎诚笑道:“无论成与不成,就算只有下法可行,我也满足了。” “那是最好。”巩康笑吟吟道:“中法需你全身血液,再加五颗龙主泪,我请人將龙主泪融入刀中。” “在下法原有的基础上,此刀生而自有灵性,与你心脉相通,犹如赤子。”巩康道:“若是在与兵戈相关的异常歷史中取得蕴养器械的法门,生出剑灵也不是没有可能。” 黎诚微微皱了皱眉,他对剑灵这类玩意並不感兴趣,对他的剑意而言,刀只是杀人的兵器,他走的路子就不是那种仙剑有灵的路子。 巩康敏锐地察觉到黎诚有些不满意,没有多赘述,继续道:“至於上法,至少需要一万点探索点及七滴龙主泪。” 黎诚吃了一惊,这开支可不小了。 “这一万探索点,我只用来疏通关係,问我那师兄討一锻法与你这锻法同铸,成品与中法类似,只多一种特性。” 一万探索点,只多一种特性? 黎诚凝眉,道:“请讲。” “如意。”巩康缓缓吐出两个字。 “如意?” 黎诚的第一反应是所谓的“如意金箍棒”。 “没错,正是你所想的那个。”巩康道:“那孙猴子的定海神针可大可小, 可长可短,便是如意。” “我是个兵器匠人,能看出阁下不仅使刀,棍棒长矛大抵都会用上一用,若有如意,则十八般兵器不必一一锻造。” “若要如意,这刀自有灵性是前提,”巩康笑道:“阁下自己掂量几分,有了计较,再同我言说。” 黎诚低头沉思,巩康也不急,慢悠悠饮茶。 半响后,黎诚长吐口气:“请使上法。” 巩康微笑:“好,我先取血,一月后,阁下的刀我双手奉上。” 第362章 送信与刀名(本卷完) 第362章 送信与刀名(本卷完) 距离黎诚的刀好还有一个月。 他先循著石子程给自己的推荐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北京胡同里的某户人家。 出乎意料的,不是什么四合院,也不是什么独栋別墅,只是胡同里瞧上去再平凡不过的一间老旧的平房。 黎诚上前敲敲门,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喊著“来了,来了”来给他把门打开“你是?” 开门的是一个瞧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黎诚只一眼就看出她不是行者,只是个普通人。 黎诚压下內心的困惑微笑道:“我是石子程的朋友,他说让我把这封信交给这里的人。” 说完把怀中的信往前递了过去。 “是小石的朋友啊。” 这妇人忽然露出笑容,有些自来熟地拉著有些懵的黎诚走了进去:“哎呀, 小石好久没回来了,老爷子念叻他好几次了,你快把信送给他吧。” 黎诚想过这次来拜謁,对象可能会是组织里的什么大人物,比如某科的总负责人或者二把手之类的人物,却从未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比起圈子引荐,更像——..见见好朋友的家人? 但黎诚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慢慢跟著妇人走了进去。 房里很是亮堂,家具看上去也是用了很多年的旧家具,整间房都透著一股子八九十年代的味道。 客厅中央,一个头髮鬍子白的老人拄著拐杖慢慢著步子,抬头看了黎诚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说异:“你是?” 那妇人笑道:“爸,您最近不是老念叻著小石吗?他托人朋友送回来封信。 3 “哦?”老人抬眉看向黎诚,慢吞吞道:“你是小石的朋友?” “老爷子你好。”黎诚笑道:“我年纪不大,叫我一声小黎便是。”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年迈、墙上掛著灰绿色的军装,眼中还存著一股隱而不发的杀气,手上绝对沾过血。 再综合北京这一地点,这老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小石的朋友的话,你隨著他喊我周五爷就行。”老人微笑道。 “周五爷,这是石子程托我带给您的信。”黎诚微笑著面不改色地把信递过去。 能把石子程从半道上拉回来,这位本身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主,自己说话尊重一点没任何问题。 “先坐。” 周五爷大马金刀坐下,鬆开拐杖,撕开信封,眯著眼看了看,忽然招招手:“婧子,把我老镜拿来。” “喏。” 戴上老镜后,他又眯著眼看了好半响,不大的客厅里只迴荡著他翻动信封的声音。 这信里大概会写他选择留在那重歷史的选择,还有一些告別的话语。 毕竟选择留在那样的异常歷史里,在正常歷史的人眼里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都是此生再不能见面。 黎诚原以为会在老人脸上看见悲痛、遗憾之类的东西,但是没有,老人只是轻轻嘆了口气。 “这样啊———小石做了这样的选择啊—” 周五爷把这封信规整地折起来,塞回信封里,摘下老镜看向黎诚:“你是他的朋友,还给他送了这封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是行者吧?” “对。” 黎诚点点头,这人给了石子程成为行者的机会,就算其本身不是行者,应该也是行者队伍里的知情者。 “说来好笑—”周五爷笑著摇摇头:“当年他来找我,我正犹豫著要不要答应队伍里返聘的邀请,去当这行者呢。” 黎诚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这句话看似只有短短一句,但黎诚却从中分析出了不少东西。 最关键的一点,让石子程成为行者的那封信,原本是组织上留给周五爷的。 只是周五爷为了报答石子程祖上的恩情,把这个名额给了他。 “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不意外————”周五爷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很难忍得住这种诱惑。” “学著他们的行为,拯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怎么不算一个好归宿呢?”说到这里,周五爷上下打量了一番黎诚,道:“他在信里说,你给了他不少帮助, 我在这里先替他谢谢你了。” 黎诚忙道:“不必,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又寒暄几句,周五爷忽然道。 “我老了,一直是把小石这孩子当亲孙子在养,既然他已经回不来了,我为他准备的东西,你就代他收下吧。” “这怎么行?”黎诚一听,立刻摇了摇头。 以周五爷的身份和地位,他知道他专门为石子程留的东西绝不可能是什么垃圾玩意。 也正因如此,他更不愿意收。 自己不过是给人家送了封信,外加给了一套异常歷史里一条早就淘汰了的生產线而已。 后者以石子程自身的能力,想搞一条绝不困难。 自己压根没做多少事,平心而论,他觉得这东西自己拿著有些烫手。 “不用同我客气。”周五爷嘆了口气:“如你所见,我,我女儿都不是行者,我孙子孙女呢,在外地工作,我也没让他们卷进行者这档子事里来。” “我身上虽然有著自己打出来的一把子军功在,在军队里也有几个相识的故交,但等我死了,我实在担心我的后人保不住这东西。” “人情用一次少一次,我死了以后,我的战友能盯一次两次,能盯他们一辈子不成?”周五爷道:“小石看人很准,他既然敢让你来,那就是对你的人品有一定的把握,你也不要推脱,就当一—” “欠我一个人情,怎么样?”周五爷盯著黎诚的眼睛。 听到这里,黎诚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不是晚辈不帮,实在是不敢说自已能活到那时候。” 黎诚一边摇头,一边缓声道:“无功不受禄,假若今天接了这份因果,就算您老不在意,我自己也过不了我自己这关。” 说什么保不住这份机缘,黎诚一眼就看出来不过是个藉口。 这老爷子身体现在还硬朗著,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在他死之前,难道不能把这份机缘卖给他的战友? 直接把好处拿到手上,岂不是什么问题都没了? 他也估摸出来石子程应该是有著什么看人的法子,看出了自己的性格和为人处世的习惯,在信里提了自己一嘴。 老人和石子程也有自己的算计,但是黎诚不怪他们。 就算成了,黎诚毕竟是得了一份天大的好处,要做的也只是照料一番周五爷的后人,以行者的身份算不上难。 只要黎诚没死,这份人情就一直在,凡间的打打闹闹哪能还完这份人情? 若是直接换了好处,谁知道后来人有没有败家的,坐吃山空坐吃山空,就是再有钱,两三代败家子一出,就是皇帝的家底都败完了。 不如当做一份关係,结交位值得结交的行者,討个保底的承诺。 地位不能太高,太高顾及不到小人物;品性不能太差,太差说不定拿了东西就翻脸;还要有一定的潜力,潜力越大,这份人情就越大。 这样看下来,不是行者神,却被石子程认可的黎诚,恰恰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人愜了,没料到黎诚拒绝得这么彻底,嘆了口气,也没强求:“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罢了。” 他摆摆手,道:“吃了么?” “只吃了早餐。” 周五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中午陪我喝两杯。”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到了饭店,黎诚一个人与周五爷喝了几杯。 周五爷在酒桌上一个字也没提之前的建议,只是一边喝,一边和黎诚说著北京圈子里哪些人靠谱,哪些人不靠谱。 哪些可以深交,什么时候带他去吃顿饭,哪些人要小心,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黎诚安安稳稳听著,偶尔附和两句,权当为以后和这些人打交道做了解。 直到酒过三巡,大概是喝多了的周五爷终於开始絮絮叨叨念了起来。 他一边说著石子程年轻时候做过的混帐事,一边说著自己和石子程爷爷打小一块长大的破事。 一顿饭喝了两大瓶白酒,那妇人终於忍不住上来收起了老人的杯子,老人也不恼,只是长长嘆了口气。 临了,周五爷握著黎诚的手,诚恳道:“小黎,你不愿意掺和进来,我也明白你的顾虑,我不怪你,你自己行走异常歷史千万要小心啊,別学石子程那臭小子,一去就不回了——” 黎诚知道老人终究还是没有他开始表现得那么洒脱,点点头,拍了拍落泪的老人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黎诚还在北京等他的刀的空档,行者监察会送来了消息。 “你姐姐的病已经治好了。” 视频电话里,坐在床边的黎真朝这边的黎诚挥手,樱子站在她身后微笑。 穿著休閒服的女人併拢双腿坐在一旁,面上带著淡淡的笑容。 “小诚!你什么时候回来?” 黎真瞧上去开心得很,大病初癒,由不得她不开心,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还要半个月左右。”黎诚微笑,看著姐姐脸上难掩的兴奋,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活了过来。 现在大仇得报,姐姐的病也好了,一切都在慢慢好转。 不过—.—姐姐现在的心理年龄也才十五六岁,现在病也好了,不能让她一直在家无所事事。 十五六岁该干什么? 上学啊! 这边黎真还在没心没肺地笑,黎诚已经在心里琢磨著该怎么给她办户口学籍,送她去高中上学了。 “你的刀好了。” 手机上闪现巩康的消息,黎诚问了问地址,从宾馆出来,挥手打了个车。 到了地方,是个小茶馆,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著大戏,台下客人不多,大多是普通人,巩康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眼就看见了黎诚,朝他招手笑道。 “这儿!” 黎诚走过去,目光立刻被桌上用锦缎包著的那柄长条玩意吸引了目光。 亲切、熟悉、恍若故人重逢。 但黎诚还是遏制住自己立刻与它相见的欲望,微笑著落座:“好久不见,巩先生,辛苦了。”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你先看看刀吧。”巩康笑吟吟道。 “好。” 话都说到这里了,黎诚也不扭捏,慢慢伸手,握住这长条物立在自己面前, 缓缓將外头的锦缎扒下。 一柄带鞘的古苗刀出现在他眼前。 锻法上写的古苗刀是没有刀鞘的,巩康贴心地给它配了一把刀鞘,所以现在这刀还是入鞘的状態,没没有立刻显出锋芒。 “不要在这里拔刀。”巩康制止了黎诚想要拔刀的动作:“第一次出鞘,它或许会有些激动,你找个无人的地方再试。” 黎诚按捺住拔刀的欲望,把目光从刀身上挪向巩康,诚恳道:“多谢。” 巩康眼袋很是严重,看来没少心思,闻言自得点头,笑道:“你与此刀心意相通,其他的我就不画蛇添足乱教你了,你回去一试便知。” “给这刀取个名字吧。”巩康微笑:“我是这刀的锻造者,却不是他的拥有者,取名这事,还得你来。” “就叫它———”黎诚想了想,缓缓吐出口气:“稽古,吧。” “稽古?”巩康挑了挑眉:“日语?” “不是。”黎诚摇头道:“《书·尧典》有云『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勛。』,是考察古事的意思。” “我这刀的锻法承自一位身死已久的古人,若无稽古,它的锻法早该失传。 那滴残血所化的蛋尤已经消亡,未来再有其他蛋尤的残像,也永不会记得自己了。 “叫这个名字,即是对那位的一个怀念,又是对自己的一份期许。”黎诚握著刀,眼中闪烁著第一流的意气:“他对我寄託了希望,我先要学他,然后战胜他。” 殖装密布整个宾馆房间,在確认没有四周没有一点缝隙后,黎诚按住稽古墨色的刀,拇指轻轻前推。 一剎那,黎诚感觉什么东西蹭一下冲了出来。 恍若第一次腾飞的雄鹰,恍若第一次狂奔的骏马。 喜悦、自由、亲切,诸多情绪在刀上狂涌。 黎诚不自觉就被鉤动了第一流的意气,剎那间,血骨殖装上便出现了无数道刀痕,若不是黎诚及时控制住稽古,怕是这能流动的钢铁幕布也要在一剎那间被斩破! 他心念一动,这刀隨他心意重组变换,数息后,一柄三米长的大矛出现在他手里。 如意! “变化还不是很熟练啊—” 黎诚咧嘴一笑,稽古的变化过程没有思考脑的帮助,自己一个人控制有些吃力,但料想隨著稽古的灵性越来越强,自己与稽古彼此的熟悉程度越来越高,未来,或许只要一瞬。 第363章 囚笼 第363章 囚笼 墙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著水,冰冷的锁在少年的手腕和脚上,勒出道道红痕。 一旁是一滩湿噠噠的茅草,阴冷潮湿,很难想像睡在上面的感觉。 另一侧的墙壁上却掛著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大屏幕,屏幕上是一个穿著明制汉服的小姑娘一手端著玻璃瓶,一手捂著脸,满脸幸福地朝屏幕挥手。 “喝橘皮饮,享幸福人生。” 片刻后,隨著这样直白的gg语,1ogo跳出,这是一条名为“橘皮饮”的gg。 “嗯?”少年似是被gg声吵醒,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了一圈四周,眼中闪著探询的神色。 他第一感觉是虚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乾了,有些费力地抬起手,瞧见了身上大片大片深可见骨的伤口。 还有手脚上笨重的锁。 “这是?” 感觉到手脚上的,他下意识就是隨手一扯,只是这铁质的锁链却並未如他预料般断裂开来。 “?” 或许是脑子里紊乱的记忆让他有些懵,他这时候才堪堪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虽然有虚弱的感觉,但自己似乎虚弱得有些过分。 这少年正是黎诚,准確地来说,是十七八岁时候的黎诚, 黎诚没有著急地大吼大叫,而是皱著眉抬起头,仔细观察起周围来。 这就是“仙”所说的为他准备的一场特殊行走? 出生点一如既往地糟糕,似乎是一处监牢。 但是周围不融洽的东西太多了,饶是黎诚见多识广,一时也有些混乱。 为什么自己会在监牢里?为什么监牢里头会有屏幕放gg?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变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黎诚的甦醒,屏幕放著的gg忽然一滯,变成雪般的噪点, 黑与白慢慢形成几行文字来。 黎诚眯眼瞧著,心中惊涛骇浪。 【2198年,时谐二十九年。 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 一截遗远洋,一截赠友邦,一截还故国。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 燃素武学、擎天机甲、算法成神。 旧王已死,王位高悬,唯有一人可登临至高。 尊敬的行者“九黎”大人,您此次行走为第六次行走异常歷史,该重歷史为裁定者“仙”所裁定的异常歷史,从未在歷史长河中被其他行走涉足。 您为此重歷史中唯一行者,祝您好运。 您获得的任务有: 1.哲人登基:等待大明帝国皇位更迭(主要目標)。 2.夺嫡:支持某一皇子,並成功夺得皇位(额外目標)。 3.成长:补全人性(额外目標)。 以下是“仙”留给您的话语。 “你的人性不甚完整,我算出此重歷史中或可令你脱胎换骨,若要赌贏你体內那场赌约,你的人性必须完美无缺。” “此重歷史中,我为你取了一具身体的身份,若你未来有兴趣在此重歷史成就根源,可保留姓名多次进入,若是无意,那你这身体生死隨意一一就是死了, 你也可在歷史狭间甦醒,这是我对你的保证。”】 看完这些,雪一乱,再度变回另一条gg一一冰天雪地中,穿著外骨骼的土兵列队持著枪,带著四足机械狗巡逻。 右侧是gg语“弓马嫻熟,为国效力!”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看来这重异常歷史,和自己之前行走过的都有些不同通过娄翰思,他知道“赛”为何在歷史里有一个属於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不想停下干涉歷史,又想要在那重歷史里成就根源。 通过各种方式来在歷史里取得一个“合法身份”,再通过这个身份来成就根源,是深耕某重歷史的行者成为根源最好的办法之一。 也就是说,如果黎诚愿意只深耕这重歷史,就算他改变这里改变得再多,也能借这个身份成就根源。 此时的黎诚微微闭著眼,整理著脑海中的记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异常歷史里有一个明確的身份,这身份的记忆现在还是一团浆糊,需要自己整体梳理一遍。 “朱標和马皇后都没死那么早的歷史分支么?” 从记忆里,黎诚很快找到了这重歷史的歷史分支。 在洪武大帝推翻了元朝的统治后,朱標未曾如正常歷史中早早死去,大明成功传到了他的手上。 马皇后也没死得那么早,天子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著剑鞘。 之后便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一一三保太监七下西洋、东林党和阉党的对立仍旧严重、严嵩的忠奸之辩驳仍在传唱。 小冰河纪的灾难如约而至,八旗的锋芒依旧闪烁。 而经歷了这么多黎诚听过或者未听过的故事,今年已是2198年。 皇帝传位至朱家王朝第二十三代,国君朱训炬,国號时偕,取自《周易》“终日乾乾,与时偕行。” 今年便是时谐二十九年。 “这就是在异常歷史里,拥有『身份”的感觉么?” 黎诚长吐口气,再没有之前那种抓瞎的感觉,对整个歷史都有著一定的了解毕竟这是“他”曾经生活的地方。 虽然对这重歷史的发展轨跡仍然有一丝困惑,但他知道敦轻敦重,很快放下这些困惑,开始盘点起来自己身上还带著的东西。 私人空间里的东西倒是都还在,血骨殖装、稽古、还有人神桃枝,一点没动保命的道果金泥与神通刀都安稳躺著,没有因此遗失。 唯一变了的只有自己的身躯。 这少年的身躯虽不如自己原生的身体,但细细感受一番,居然能和自己在刚刚离开晋末时的水平相似。 虽然没了內煞的加持,但是黎诚心念一动,就感受到了心中那血池的存在, 看来血身法相仍可作为底牌。 至於那三招意气,本身就与其他东西无关,自是隨意使用。 並没有削弱太多,还白白得了一次免死,不算糟糕。 正琢磨著,忽得听见牢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著官服的瘦小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后头还跟著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男人。 第364章 出拳 第364章 出拳 不是什么普通人。 只一眼,黎诚就觉得后头那衣著朴素的男人不是什么简单的傢伙。 龙行虎步,大大方方,那官差偶尔看他的眼神中都带著一股子諂媚。 瘦小男人把手按在漆黑色的牢门上,一片蓝光上下一挪,响起一声沉闷的声音:“身份验证通过,狱卒,史乐辰。” “开门。” “声纹確认。” 门慢悠悠哎呀一声开了。 “你就是那一人一夜手刃四仇家的犯人?” 中年男人慢慢走进有些脏乱的牢房,上下打量了盘坐著的黎诚一番:“名唤黎诚,对不对?” 虽是疑问句,却带著股肯定的意味。 黎诚眯了眯眼,观察了面前这男人一番,在听见“一夜手刃四仇家”的时候,一股子记忆涌上心头。 也是这个“身份”的记忆。 故事很简单,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就是一个小孤儿努力学习考上了太学,眼看著马上就要逆天改命了。 但是在太学里却惹上了大明世袭的军户紈,被他纠结人马打了一顿。 原主不服,去军部举报,回来发现已经被太学以品行不端开除,断了一生的前程。 最后愤而拔刀,紈一家被他一人杀了一家四口,最后军警围歼,原主银鐺入狱,也就到了现在。 至於为何黎诚能一夜杀四人,还都是军户? “我是—燃素武学的天才?” 黎诚回忆著这身体的记忆,眼底泛起一丝惊容。 原身能考入能够遇见军户子弟的太学学堂,必是有著他的过人之处。 其本身是公认的燃素武学天才,潜力与努力皆是上上等,就算那些军户自幼五六岁就开始习武,硬是被他这一个十岁才通过义务教育接触燃素武学的傢伙追了上来。 也正是黎诚这不俗的燃素武学造诣,才能教他怒起间一夜斩首世袭百户的军户一家四口,其中还有著同为燃素武学武者的紈綺父亲、爷爷、以及一个门客。 凭著一柄钢刀,以一对四,把四人全数砍死! 中年男人见黎诚没有回答,便在黎诚面前蹲下,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高家的百户就是你杀的?瞧上去也不过如此,还要出动那么多军警抓捕?” 黎诚面不改色,嘴里淡淡道:“你若不信,鬆开我,与我试一试便知。 r 这中年男人愣了愣,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后头的瘦小官差反而先尖叫起来:“休得无礼,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么?!” “多嘴。” 中年男人笑笑,回头道:“给他解开燃素锁,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这”瘦小官差犹豫了一下。 这中年男人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 瘦小男人便立刻若寒蝉,老老实实上前来,在上按下自己的指纹。 只听得咔噠一声,手脚上的双双坠地。 黎诚活动活动手腕,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活了过来。 “这就是燃素?” 黎诚心念一动,那股子力量便在自己体內涌动起来。 “来吧,我记得你修习的燃素武学是『山崩”。” 中年男人淡淡道:“恰巧,我修的也是山崩,也算个小成了,让我看看少年魔王的成色,能不能担得起我要给你的担子。” 黎诚挑了挑眉,顺著身体的本能就摆出一个奇怪的起手架势。 马步下压,双臂伸展在侧,一手捏著双指,一手握拳,身体前倾,宛若拉满了弓弦的利箭,顷刻便可射出。 “武学山崩,在於勇、狠、沉。”他忽然想起了很多破碎的记忆,是原主不輟练武的碎片。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原主除却本身是个燃素武学天才外,他的努力也是改命的关键。 这样看,失去了一切的他选择以命相搏,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一毕竟吃了这么多苦,毕业就能改命,却倒在了这无谓的傢伙面前。 “此燃素武学原为军中武技,丙子之变后,將军沈世魁与清將领阿济格战於克皮岛,死前鼓动燃素与敌俱焚,崩碎山河,今日仍可见裂谷。” “故得名『山崩』。” “架子不错。”中年男人稍稍动容,淡淡笑道。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继承並理解了“山崩”的黎诚一剎那纵身而起,简简单单的一拳直捣黄龙, 直直砸向中年男人的胸口。 “捣拳?起手便是捣拳,难道不担心这拳的破绽”中年男人先是面目淡然,忽得察觉到什么,猛然鼓起浑身燃素:“不对!” 这小子的捣拳怎么他娘地生著一股子脾万方的味道? 这是一个孤儿当有的拳意? 可他怎知,现在的黎诚,可不是之前那个黎诚! 第一流! 一时失察的中年男人心知要糟,心念一动,身后骤然闪出一道身影来。 可黎诚的拳头却骤然停在了这黑色身影前,离他还有数毫米,拳头压根没有碰到他。 黑影侍卫让开脚步,中年男人上前一步,眉头一挑:“怎么不敢下手?” “那四人断我前途,毁我一生,我自要与他们搏命,让他们瞧瞧匹夫一怒, 流血五步。” 黎诚淡淡道:“你要见识我的拳,我就给你看,你我无冤无仇,我对打杀你不感兴趣。” “就你敢说打杀———”这中年男人还没说话,后头那瘦小的官差又忍不住道:“你可知谷亲王的侍卫个个都是燃素武学大成的高手,就凭你也———” 亲王? 黎诚心中暗暗挑了挑眉,可面上却无异,慢慢走回原地坐下,闭上眼不再说话。 “闭嘴。” 中年男人回头直接扇了这官差一巴掌,转过来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黎诚,感慨道:“我听闻你在官差抓捕你的时候你也未杀一人,就算被打得遍体鳞伤,也只是抵抗逃窜。” “赤子心性,有仇报仇,不错,不错。” 谷亲王知道,若是以黎诚今日的拳意,打死捉拿他的官差绝非难事,可那些军警就连一个重伤都没有。 除了不愿意牵扯其他人进来,谷亲王找不到其他答案。 “就他了,备好马车,送他去沐浴。”谷亲王淡淡吩附身旁的那个从阴影中窜出来的侍卫:“之后备好酒菜,我隨后就到。” 关於第一章的和谐 关於第一章的和谐 嗯—第一章和谐了很多东西,我感觉很多都不能写了未来写第二重异常歷史感觉更抓瞎· 所以以后关於异常歷史里一些背景的困惑,大家只能猜了,我不能写出来, 写太详细了会死。 诸位见谅。 第365章 目標 第365章 目標 “去哪里?”黎诚问。 中年男人头也不回,道:“去我谷王府。” “你要拉拢我?”黎诚挑了挑眉:“一位亲王,为什么会来拉拢我这小人物?” “不是我要拉拢你一一”中年男人渐渐走远,只留下一句让黎诚浮想联的话:“是给你一个改命的机会。” 那个侍立在侧的黑衣侍卫扶起黎诚,低声道:“走吧。” 黎诚略微想了想,起身跟著中年男人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监牢。 后头监牢里的gg还在响著,隨著他在阴暗潮湿的监狱长廊里一路向前,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即將第一次从他的记忆里跳出来,要让他切身体会一番。 黎诚本不愿掺和这些,但他很会权衡利弊、察言观色。 仙既然强调了他不会死,必然不会说什么废话,也就是说这次行走,自己如果要真正补全人性,就必须得尝试另一番人生。 反正死了也没什么损失,黎诚难得心中生出了“想掺和进麻烦事”里的想法。 “亲王么?就看看他要说什么吧。” 转过一个弯,黎诚眯了眯眼,外头的景色陌生又熟悉。 明明是晚上,却亮如白昼。 黎诚眼中倒映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灯光,抬头便看见掛著人造太阳的飞艇慢慢飘过天空。 天空中穿梭著流线型的豪车与无人机,半透明的电子招牌在风中飘摇。 音响里迴荡著悠悠的歌声,甜美的女声伴著温柔的节奏尽情欢唱。 “在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人与人在街边道別。 再看见你时,年轻的脸转眼便是皱纹满面— 黎诚被这美景恍惚了一阵。 真美好啊,筹交错的是金钱与权力的味道,即便长夜漫漫,可繁华永不停歇。 但是黎诚知道在城市里看不见的角落里,帮派的毒虫使用了违法的劣质激素晶片在小巷里抽搐。 多巴胺与药物的多重作用下只需一秒,就能让最贞洁的烈女也变成被快感冲坏大脑的荡妇。 在这与光明的世界纠缠不清的黑色世界里,如果你的招子不亮,下一刻就会成为黑诊所里掛著“特价贩售”的破解器官。 官方的典当行里有著亲手把自己典当掉的奴隶们永远赎不回来的自由,而签字画押的牛马唯有不眠工作至死方休。 这是最美好的时代,人类朝著星海扬帆起航,大明的“摘星揽月”计划如火如茶,附属国的使者年年朝贡跪下来亲吻布政使的靴子一一他们甚至没资格亲吻大明皇帝的脚。 明人相信並坚信著大明皇帝的英明神武,北方的大国不过家中枯骨,隔海的大国也是不堪一击。 国际寰球虽是三足鼎立,却唯有大明江山永不落日。 但这也是最糟糕的时代,权力与財富將人彻底分为两种生物,有人生而有翼,有人生如蚁,有人梦想建功立业,却还有人与犬夺食。 以张居正为首的人发起了数次变法也无法完全消弹官僚体系的臃肿,中央集权的封建帝制更无暇顾及社会的最底层一一又或者他们压根不在乎。 逆贼的声势愈演愈烈,燃素武学带来的不止有铸剑为犁的和平一一还有戎马傻的野心。 而无论你喜不喜欢这个时代,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成为谁?怎么成为?都只在权力金钱人性的一念之间。 这里就是大明陪都,纸醉金迷之地。 应天府。 走过长长的走廊,外头停著一辆六轮的空行轿车。 “请。”侍卫抬手。 黎诚没有多问,坐上了后座。 轿车沉默著穿行在城市里,谷亲王也没有现在就急躁地同他解释什么,只是坐著静静看著窗外的夜色,车內只有自动驾驶的安静提示音。 他不说,黎诚也不问,只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这时,他这才有空开始整理自己脑中关於这重歷史异常的记忆。 越整理,越是惊悚。 燃素武学其战斗力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所谓“燃素”,是一种开採自非洲的液態结晶。 它的名字很多,西方人称它为“太一”、“原初燃料”,古中国称它为“外气”、“玄门金液”。 其在常温下物理性质稳定,呈固態,却能如同液体般自流,是一种储能能力极强的固体燃料。 大约八百年前,有人发现燃素在经过一系列手段处理后,能够通过手术的方式植入人体,成为人体的外置器官。 而植入了燃素的人,可以通过这个外置器官运转体內第二次生成的人体燃素,从而发挥无数的妙用。 燃素武学登上了歷史舞台。 这个外置器官用得越多,体內生成的人体燃素就越多,所使用的燃素武学威力也越大一一但这只能决定燃素武学的“量”,而非“质”。 也就是说,外置器官用得再多,也只能增加自己的战斗续航,真正的破坏力,还是得看个人对燃素武学的钻研程度。 对於燃素武学,大明帝国有一套完整的评级体系,共分小成、大成、登峰、 破妄、宗师五境。 黎诚本身只是“燃素武学·山崩”小成,听上去不强,但他能考入位於应天府的太学,正是因为他这燃素武学的小成。 小成便能实现阶级跃升,被破格招入大明帝国太学学堂。 而让黎诚感到惊惊的点在於一一他回想起了在太学里的全息投影中看见过大成的燃素武学使用者一大成境的燃素武学,其破坏力就足以与自己最顶峰时期的破坏力相均衡。 按这个顺序下去,如果是宗师岂不是有可能连根源神都有一战之力? 若自己的猜想属实,怪不得这重歷史不入行走,若是入了行走,只怕也得是一重带称號的歷史! 想到这里,黎诚心中有了些计较一一至少要拿到完整的燃素武学,才算不虚此行。 太学里自己只得到了通往大成的“山崩”武学秘籍,若要登峰、破妄乃至宗师,其心得秘籍必然珍贵无比。 谷亲王无论要自己做什么,总归要给报酬的,若是能给更进一步的武学秘籍,那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身份地位提高了,想搞这些也方便许多。 至於行走的任务—大明的皇位更迭和我有个屁的关係,爱谁当皇帝谁当皇帝。 第366章 大丈夫当如是 第366章 大丈夫当如是 一小时后,轿车从半空落下,在停机坪上缓缓停下。 一水的漂亮侍女迎上来,牵著黎诚往里屋走。 “贵客,您请往这边一一” “药浴的水已经备好了。” “我在会客厅等你。” 谷亲王只是淡淡丟下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黎诚的视线没在这群枝招展的侍女身上过多停留,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脱光了衣服的黎诚將身体泡进浴缸里,酥痒的感觉在伤口上瀰漫。 血肉缓慢生长,黎诚能感觉到那些腐肉逐渐溶解在这温热的药水里。 畏畏的烟雾中,一个貌似是侍女的女人推著小车走进来,將电极片贴在黎诚身上,温声道:“我是亲王殿下派来的医师,来为您疏导经脉,调理身体,接下来可能会有些痛,您忍一下。” 黎诚微微点头,抬眼就看见极惊悚的一幕。 这女医师半边身体忽得张开,机械的触手从仿真皮肤下弹出,分化出许多肉眼不可见的细丝,通过黎诚后脑勺上老式接口探进黎诚的身体里。 “您的接口有些老旧,数据传输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请您耐心等待片刻。 ” 这医官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人造人?” “是的,我是產自大通商行的医疗机器人,您可以称呼我为医疗改二型48541,如果您觉得喊我的机器编號不满意,也可称我为『翠儿』。” 黎诚轻轻摸了摸后脑勺的接口,这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传输大量数据所要用到的一种新方式。 原身以前很穷,用的款式是將近二十多年前的老旧款,而面前的医官身上所有的接口都是最新的款式。 如果是同等接口对接,治疗应该只要最多五分钟。 但是黎诚的接口太老旧了,医官小姐向下兼容最多只能达到黎诚接口的最大值,治疗足足要一个小时。 一阵酥麻的感觉缓缓在他身体里涌现,医官人造人“翠儿”柔声道:“贵客,我要开始了。” 说话间,疼痛数以百倍袭来。 伴隨著这疼痛,黎诚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体內被那些军警打得零落四散的脉络逐渐回到原位,连带著位於胸口处的燃素器官也逐渐活跃起来。 “接下来是內臟的重塑。”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丝线断开连结,慢慢收回翠儿的身体里,她治疗时裸露的金属零件逐渐归位,又变回了刚刚进来时候的模样。 黎诚仔细观察一番,勉强瞧出了些机器人的接缝线。 若没有这些接缝线,这“翠儿”简直与常人无异。 “您的治疗已经完成了,祝您未来不要再受这么重的伤,我在外头等您。” 说罢,翠儿带著微笑起身,推著车离开了烟雾升腾的浴室。 黎诚在浴缸里微微握了握拳,自己的身体此刻才在双重作用下彻底復原,自已现在的状態好得出奇。 深吸口气,黎诚也没有接著泡下去的意思,隨意擦了擦身体,燃素武学一运,体温极速升高,水珠一瞬间被蒸发。 他披上一旁为自己准备的长袍,刚一走出去,守在门口的翠儿又迎了上来。 “我带您去见谷亲王。” “劳烦。” “不必劳烦,人造人的天职是为大明子民服务。” 翠儿低下头,毕恭毕敬道。 黎诚不语,跟著翠儿往这现代化的四合院深处走去。 亭台楼阁,飞檐弯角,能在寸土寸金的应天府有这么大一套宅子,谷亲王至少不会是被削了藩的那些倒霉藩王。 虽然削藩是朱元璋的底线,但他的儿子很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朱元璋去世后,朱標敏锐地意识到了藩王继位传勛对整个大明不可控的破坏,在他的晚年正式开始著手削藩。(此为虚构,切勿当真) 朱標不愧是朱元璋钦点的太子,和洪武大帝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狠辣。 虽然世人皆传颂太子朱標仁厚善德,但这也只是对於其他帝王而言。 一个合格的太子,只有仁厚是绝对坐不稳的。 朱標活著的时候既然能镇服自己所有的兄弟,他本身就绝不可能是一个不敢下狠手的草包。 削藩之事流血不止,杀了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史称“削藩之乱”。 摇摇头,黎诚不再多想,隨著翠儿走到会客厅里,那中年男人已换了套服,坐在上首,俯瞰著黎诚。 “来人,赐座。” 黎诚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淡然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1 谷亲王见他既不跪拜也不行礼,却也不恼,挥挥手屏退左右,在一旁的桌子上按下一个按钮。 一阵轻轻的嗡鸣声后,整个客厅里形成了强烈的双层特殊感应磁场,將这里与外界隔离开来。 这也意味著接下来所要说的事,只有他与黎诚能够知道。 谷亲王闭眼半响,睁开低声道:“你既能考入太学,学识必也不俗,我且问你,你更看好哪位皇子克继大统?” 黎诚毫不犹豫:“嫡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朱钦增。” 朱元璋的直系后代命名有一个规则,拿朱標这一脉来说,其第二字从朱元璋赐下的“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依次顺延。 第三字则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轮换。 虽然用尽过一次,但是经过朱家皇族內部商量,不另续一诗,而是復用太祖皇帝的这首诗。 故而这一代皇嗣的第二字都是“钦”。 大皇子“朱钦增”,继位最热门的人选,为人宽厚仁和,手段却凌厉非凡, 在朝中颇有名望。 “你要我为大皇子效力?”黎诚眉头一挑。 谷亲王淡淡道:“不,我希望你效忠於四公主。” “四公主?”黎诚在脑海里翻了一圈,愣是除了名字外,一点这个公主的消息都没有翻出来。 四公主“朱钦堇”,似乎鲜少在大眾面前露面。 “现在我反而还有些捨不得你这个人才去送死了。”谷亲王眼神闪烁一阵, 道:“我惜你是个人才,在这给你两条路。” “若你愿不去,就在我手下为將二十年,待你登峰乃至破妄,可自行离去算你我结得一份善缘。” “若你愿去赌一赌这毫无价值的必败赌局,今晚我便送你去见四公主,你我瓜葛就此终结,也算我对四公主仁至义尽。” 后头貌似是和黎诚在说,实际上更像是在和自己说。 黎诚听罢,抬头看著谷亲王,问道:“你欠四公主的人情?” “作为长辈,不忍看她在漩涡中孤身一人而已。”谷亲王道:“如何?” 谷亲王盯著黎诚,黎诚本毫不犹豫就要选择不去搅皇位这趟子浑水,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最后抬头笑道:“扶厦將倾,力挽狂澜,大丈夫当如是借著这次无谓的生命,他要体验一番不一样的人生。 他从未经歷过的一一十七八岁的黎诚青春期热血上头,所该有的人生。 第367章 朱钦堇 第367章 朱钦堇 应天府以护城河为界,被分为內外两城。 而外城文以一条横穿半个都城的步行街为界,分割成了新城和旧城。 这些年新城疯狂扩张,旧城大概只占到了新城的五分之一左右。 內城是皇室行宫,而外城大部分是平民与商业区,其间文分为许多地块方便管理,在此不多赘述。 轿车载著黎诚过了护城河,又过了七八道关卡,最后在一处行宫慢慢停了下来。 “进去以后,少说,多看。”谷亲王嘱託两句,带著黎诚往里走去。 “止步!” 只听得“錚”一声剑鸣,一道剑光闪过,硬生生止住谷亲王向前的脚步。 就是瞧见了他身上的蟒服也不曾犹豫一秒。 刀插在石板上,喻喻颤抖。 “四公主行宫,閒人止步。” 一人披著黑袍披风,落在刀前拔起这刀,淡淡道。 黎诚看清了他的模样,略微恍了一阵。 此人仪表堂堂,飞鱼服上扎著泛著银光的小甲,胸口与飞鱼服融合得融洽的弹掛上纹著金线,裙甲下若隱若现掛著便携的枪械与作战匕首。 而他手中的刀更是氙盒著燃素的光华,在黑夜中最是耀眼。 “我乃朱家亲王,来此拜访四公主。” 这人横刀看了谷亲王一眼,没有被亲王的名头嚇住,只道:“拿腰牌来。” 谷亲王丟出掛在腰上的腰牌,这人接住往肩上一放,猛虎肩吞张嘴咬住,绿色的雷射扫过,响起滴滴滴的悦耳声音。 他把这令牌丟回给谷亲王,按住耳中的耳机,低声说了几句,等了片刻,他让开身子,淡淡道:“你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说罢,只是一个闪身,人就无影无踪了。 见到这一幕,黎诚对这人的能耐立刻有了最基础的猜测一一至少是某项燃素武学大成。 谷亲王见黎诚面露思索,一边走一边同黎诚解释:“方才那人是侍卫四公主的锦衣卫,小镇抚司的人。” “小镇抚司?” “你不了解也正常,除却南、北、外三司之外,锦衣卫还有一个小镇抚司。”谷亲王轻声道:“南镇抚司掌锦衣卫內部纠察事务,北镇抚司监察百官, 外镇抚司潜伏刺探大明以外各国,而小镇抚司“只对皇位的更迭负责。” 黎诚立刻明白这是一支有著特殊使命的特种部队。 “这样看来,这位四公主也算不上孤家寡人嘛。”黎诚耸耸肩。 “呵——”谷亲王看了他一眼,道:“他的职责只在於確保竞爭皇位的皇嗣不会被除皇嗣以外的人杀死。” “竞爭失败会死?” “失败者一定会死。”谷亲王淡淡道:“连带著所有支持者都会被胜者通吃。”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愿意亲身下场支持四公主的原因么?” “除了你这种年轻的蠢货,谁会把身家性命压在最没有希望的四公主身上?”谷亲王耸耸肩:“而我这位小侄女却还死了心要参与皇位竞选,做叔叔的总不能看著她孤家寡人地死去。” “过奖了。” 黎诚也耸耸肩,虽然他也觉得这个选择很蠢,不过既然决定了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拿一条无关紧要的性命来玩一场豪赌倒也不赖。 “如果公主愿意收下你,你大概率也会成为小镇抚司的一员。” 转过廊檐漫回古香古色的长廊,谷亲王淡淡道:“十七岁的少年锦衣卫,呵呵。” 黎诚若有所思。 从刚才这一番话里,黎诚就明白所谓的“小镇抚司”其实就是从镇抚司中分配给皇嗣的私兵。 而小镇抚司中还分为纯粹中立的锦衣卫,比如方才那位护持皇嗣的大成高手。 又或者是某位皇嗣的爪牙,比如未来的自己。 若是效忠了四公主,那自己在小镇抚司中的派系就自然是四公主派。 “四公主在小镇抚司里只有你一人,你大概会直接得封千户,但是除了手底下的机械緹骑外,你调动不了其他人。” “空降的千户没有威信是么?” “差不多,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什么。”谷亲王冷冷笑了笑:“能不能调动也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別而已。” 黎诚有些不好评价。 方才自己拒绝了这位亲王的邀请以后,他说起话来一直在暗戳戳地阴阳怪气走了一段,终於到了宫殿门口,侍立在门口的掌灯太监大概是早得了口信, 躬身行礼道:“四公主在殿內等您。 说罢两人推开房门。 黎诚通过缓缓大开的门缝瞧见屋里孤灯长明,高台的软榻上规规矩矩坐著一个捏著毛笔的女孩。 是的,只能说是女孩,甚至不能说是少女。 她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黎诚一眼估算了一下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就这豆丁要竞爭大明皇位? 身后的房门缓缓关闭,软榻上的女孩自是不清楚黎诚失礼的想法,淡淡开口了。 “你来了。” “钦堇你还是坚持要参与皇位竞爭吗?” “我意已决。”四公主朱钦堇面无表情,看了一眼黎诚,淡淡道:“他就是你选来辅佐我的助手?” 谷亲王嘆了口气,让开身子,拍了拍黎诚的后背:“他底子乾净,也有能力,若你一意孤行,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说罢,谷亲王毫不拖泥带水,回头就走。 “稍等。” 朱钦堇忽然喊住了谷亲王,谷亲王没有回头,殿里寂静了半响,朱钦堇才缓缓道。 “多谢。” 谷亲王连头也没回,推门出去,外头传来两个太监恭敬的声音,宫殿里只剩下黎诚和朱钦堇两人。 朱钦堇放下手中毛笔,居高临下俯瞰上下打量著他。 黎诚也毫不顾忌地打量看朱钦堇。 皇族现在在普通人眼里虽然仍旧神圣,却非不可褻瀆。 君不见三公主朱钦墨整日拋头露面,经营著朱家皇商七大洲八大洋到处飞? 场面一时凝滯住了,黎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套话,忽然听见朱钦堇开口问:“吃了么?” 黎诚眨眨眼,有些摸不清她的路数,缓缓摇了摇头。 第368章 投桃报李 第368章 投桃报李 “传夜宵。”她拍拍手,外头传来太监应和的“喏”声,这女孩又重新拾起毛笔,开始写了起来。 传菜的太监进进出出,不过十来分钟,这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就摆上了一小桌夜宵。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黎诚的饭量很大,穷文富武,练武的没有一个饭量小的,这一小桌夜宵朱钦堇只取了一点点,剩下的全给黎诚吃了。 朱钦堇擦擦嘴,轻声道:“我不知道谷亲王用了什么手段让你来帮我,如果你不是自愿的,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黎诚擦了擦手,挑眉道:“你不愿意接受谷亲王的帮助?”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任性波及到其他人。” 朱钦堇坐回软榻上,这女孩说话的时候有著远超她外貌的成熟。 “他已经说服了他自己,从此应该不会再因为小时候的情面不愿对我下手, 你大可不必听他的效忠於我。” 黎诚脑中闪过谷亲王和自己聊天时的那些片段,顿时瞭然。 谷亲主大概率是大皇子一脉的,所以在首己表现出认同大皇子会登基的时候才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黎诚起身,却没急著走,若有所思地看著高台上的朱钦堇,问:“所以你是知道你一定会死的,对么?” 毛笔顿了顿,朱钦堇低头看著黎诚,皱了皱眉。 “你在试图激怒我?” “不,我只是好奇你的选择。”黎诚耸耸肩:“虽然我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皇嗣夺嫡败者必死,但既然谷亲王还活著,那就说明皇嗣也有退出夺嫡的选项。” “如果你拒绝一切帮助,不愿意波及他人,那就说明你其实明白自己获胜的概率极低极低,那你又为何要坚持去送死?” “很简单一一”朱钦堇低下头不再看他:“身为皇嗣的职责而已。” “职责?” “我生来便拥有一切,而权力与职责是相等的。”朱钦堇道:“如果我不愿意接受为皇的职责,那我也没有资格过著锦衣玉食的生活。” 二人一个在榻上,一人在堂下,就这么聊了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不是,是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不该生在大明。”黎诚道:“你该生在北边的那个国家。”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大明王朝的权力其实和美国的財团一样,是天生继承的资源。”黎诚微笑道。 “三大政体中,也只有北边那个国家里会有小部分的无產者思考这样的问题“凭什么我有几辈子都不完的钱”、『我配不配得上这么多钱”。” “同样,也只有他们会思考『凭什么我有这么大权力』进而质问自己『我配不配得上这么大权力”?” “皇嗣们不希望有人质疑『世袭权力神圣不可侵犯”,正如资本家们不希望有人质疑『私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 “天生继承的——·资源么?”朱钦堇想了想,道:“你的见解很有趣,但是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了,如果你在旁人面前说这话,大概会被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下詔狱。” 黎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在刚才的三言两语中,他对面前的公主越来越熟悉,侧写的画像也越来越清晰。 有些偏执、固执,性格软弱却被环境培养出了坚韧的品性。 善良,会暗戳戳提醒陌生人祸从口出。 朱钦堇沾了沾笔墨,提笔笑道:“你这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之前是在应天府的太学读书么?” “之前是。”黎诚直言不讳:“现在被开除了。” “可惜了,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朱钦堇道:“我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回去接著读书吧。” 顿了顿,她接著道:“你可以走了,掌灯太监会送你回家。” 但即使朱钦堇下了这样直白的逐客令,黎诚仍旧站在堂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朱钦堇抬起头,忽得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吃惊:“难道你要同我说你是自愿来的?” “如果我说是呢?” 朱钦堇放下毛笔,被改造过的小臂张开,机械化的小臂上弹出一排存储卡似的玩意。 她从中抽出一张晶片,淡淡道:“皇嗣之爭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 她起身下榻,走下台阶,慢悠悠走到黎诚面前,捏著这枚晶片在黎诚眼前晃了晃。 “你或许不知道效忠於皇嗣是什么意思,它意味著你从此会心甘情愿为了我付出一切,在你心中世上没人会比我更重要,甚至包括你自己。” 朱钦堇神情严肃。 “听上去不太妙。”黎诚莫名其妙想到了血海中的莉莉丝。 闻言,朱钦堇鬆了口气,把那晶片插回身体里,道:“知道了就快滚。” 她回头就要走,忽然又听见黎诚的声音。 “四公主殿下一一”黎诚在她背后淡淡道:“我不是为了效忠你的理想,也不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甚至对你这个人都没什么兴趣。” 朱钦堇回头,看见黎诚朝她微笑。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博一个上好的前程而已。” “用命博也值得么?” 黎诚尽力体会著这具年轻的身体里对权力与力量的渴望,缓缓道:“要么出人头地,要么一堆垃圾,这个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您不必因这种原因而感到愧疚,硬要说的话,这是我的豪赌一一而我相信我的筹码足够分量,能让我赌贏。 “你要当吕不韦?”朱钦堇反问:“可吕不韦有滚滚家產,你又有什么?” 黎诚不再多言,只微笑著看著她。 “呵。”沉默了半响,朱钦堇反而先笑了起来。 这女孩身上骤然显出几分威严来:“既然你赶著来送死,那我自无不可。” 她拂袖回到高台上,俯瞰著黎诚,淡淡道:“明日,你便往小镇抚司,领你的飞鱼服与绣春刀吧。” “掌灯太监,领他下去,於宫中客殿暂歇。” “喏。” 黎诚挑了挑眉:“那晶片呢?” 朱钦堇冷冷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你是否忠诚对我没有什么意义,我大哥要杀我,不会用奸细这么弯弯绕绕的使俩。” 黎诚深深看了她一眼,回头跟著掌灯太监离开了大殿。 第369章 龟公案 第369章 龟公案 “厂卫里空降了个千户,你们知道吗?” 刚从寒风凛冽的外头走进温暖的大楼里,这位锦衣卫脱下绣著飞鱼的披风和科技肩甲,贴身的环臂甲在门上一扫,身份验证通过,响起了机械欢迎的声音。 此处是锦衣卫的总部,朝廷鹰犬的聚集地,外人称这栋楼为“只进不出楼”,意思是进了这栋楼的犯人,再想出来就难了。 后来锦衣卫们乾脆也这样叫,这楼原本的名字反而不可考了。 而让人闻风丧胆的詔狱,就在这栋楼楼下。 不过庆幸的是,詔狱很深,而这栋楼地下室的隔音也做得很好,所以詔狱里那些因犯的惨叫声,是传不到地面上的。 应天府的外城以內城为核心扩建,共分为五大区,其中,只进不出楼就嘉立在最繁华的“若市”区核心处。 只可惜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一直很糟糕,连带著这栋大楼周边附近叶门可罗雀,做买卖的人都对这栋楼避之不及。 周围一圈地皮都被三公主旗下的皇商集团买了下来,也不知道在筹建什么,久久没有动工。 “知道,小镇抚司的人,听说是四公主引荐的,看来之前传闻四公主不会退出皇位大选不是谣言。” 同伴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来,吐出一口气,看向手头上的案卷。 “四公主怎么能和大皇子比啊——別说大皇子了,她继位的概率比二皇子都低一位数。” “谁知道呢?”同事笑笑,看向自己的卷宗,忽得骂道:“妈的,当街支持起义军? 怎么我的辖区里老出这种混帐?” 一时间周边的百户都纷纷笑了起来, 这时,忽得有人飞奔过来,朝眾人喊道:“別他妈聊了,烟巷又出事了,昨晚指挥使亲传口令,三天內要查出来哪家权贵和这档子破事有关。” “烟巷?水帮和青莲宫的地盘?” “就这两家,真是鸡多事,动起来动起来!” “妈的,上周才敲打过水帮,水帮后头我记得是李家和褚家吧?” 眾人正聊得火热,外头走进来个丈八汉子,一下巴络腮鬍子,瞧上去像是个领头的:“和李家没关係,昨晚事发的时候我就去问过了。” 周围的锦衣卫都肃声喊道:“邹千户好。” 这姓邹的千户摆摆手,道:“李家不用去了,水帮这边是褚家有问题。” “周瑞,你点手下緹骑从六扇门的军警手里接管烟巷,除了你手底下的人以外,我再批你二百机械緹骑,一只苍蝇都別放进去。” “是!”这姓周的百户肃然。 邹千户转过头去,看向另一百户。 “黄琦,你点三十人马,去找褚家问责,先去他手底下那些带著些灰色的產业,”想了想,邹千户又提醒道:“记得先礼后兵,先查查他的消防和证件,拿出个整顿停业的由头。” “是!” “你俩动作都给我小点,別让东厂的人闻到味了,指挥使和我说了很多次,他也烦东厂那群苍蝇,但是人家名头上是管咱们的。” “是。” 听见东厂的名字,眾人面色一沉,从第十七代明代皇帝开始,锦衣卫在与东厂的斗爭中胜利,皇帝撤裁了东厂的权利,却仍保留了它监察锦衣卫的职责。 虽然南镇抚司本身有著监察锦衣卫內部的职责,但是隨著后期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之间的关係变得不清不楚,让拿刀的人自我监察显然不符合皇帝的利益。 “对了,你们刚刚说的那个新来的千户一一是怎么回事?”邹千户坐下来,在桌上敲了几下,淡蓝色的光幕浮出。 他隨手选中一个卷宗,扭过头去问一旁的下属:“我昨晚一直在协调烟巷的破事, 没得到什么消息。” 一旁看著自家上司刚刚上传的烟巷的卷宗的百户想了想,道:“我也是听昨晚值夜的同僚说的,四公主的人昨晚夜间入了小镇抚司的名单,听说今天就要来。” “哦?” 邹千户打了个哈欠,道:“那小镇抚司里其他有意夺嫡的皇子派系怎么说?” “听说是要先给个下马威,让他来办搁置已久的那件龟公案。” “龟公案啊—” 邹千户摇摇头嘆了口气:“可难办著呢——— 应天府龟公案,是一桩两年前的悬案。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在应天府最大的人工湖春湖上,最奢华的船游艇“春秋月號”里,一位龟公和老钨於午夜被杀。 隨著这龟公的死亡,这龟公接手过的妓女也开始飞快失踪。 妓女和龟公的失踪引不起锦衣卫的关注,但是之后,那些曾经接触过这些失踪妓女的蝶客们也开始失踪。 而朱家恰巧有个特喜欢逛这种烟之地的皇亲,也失踪了。 因为怀疑这是否是特意针对朱家皇族的刺杀,这事自然而然就从六扇门手上传到了锦衣卫手上。 从六扇门手里接过案件后,因为涉及到朱家皇族,其间北镇抚司共有三个千户接手。 前两个千户都死了,最后甚至惊动了当今圣上,圣上下令五年內必须破案,否则追责全锦衣卫上下所有人。 锦衣卫第一位接手的千户没意识到这案子有多危险,下意识就去调用全城监控,后来这名千卫被杀死在了自己的宅子里。 同时,所有涉及那一段时间的监控都被人为破坏了。 而这名千户本身也不是草包,其本身也是燃素武学大成。 而第二位接手的千户动作更大,可他同样什么也没挖出来,就失踪了一一第三天被指挥使確认死亡。 第三位千户就老实了,就嗯拖,拖到最后说自己力有未逮,寧愿受罚也要搁置,这一搁置就搁置到了现在。 谁都知道这破事后头有人,谁都知道后头的人权力滔天,所以谁都不愿意查。 现在距离皇帝给出的破案时限越来越近,破案的希望越来越渺茫,锦衣卫上下甚至已经做好了“帝震怒”的准备。 最多罚俸降职唄,那有啥办法,破不了的案子就是破不了,能破的人不敢破,敢破的人不想破。 最后,就落在了这新来的小千户头上。 第370章 千户黎诚 第370章 千户黎诚 “应天府龟公案?” 黎诚挑了挑眉,撕开上头写著“绝密”二字的卷宗,抽出里头的文档来, 他是小镇抚司的千户,虽然手下没有百户,但其本身地位够高,在只进不出楼里也有著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虽然近年来锦衣卫宣扬“无纸化”办公的呼声愈演愈烈,但无可爭议的是,一些涉密程度较高的案件,还是以最古老可靠的纸质化文档储存。 黎诚现在的著装可不是昨天牢里的那个小乞写了。 他坐在会根据他身形调整的工学椅上,一袭黑色飞鱼服紧身剪裁,勾勒出原主日夜不輟练出的一身匀称的肌肉轮廓。 服饰的边缘以金线精细镶边,披风斗篷掛在一旁的原木衣架上,暗金纹若隱若现。 配备的绣春刀和枪械放在桌上,方才黎诚仔细观察了一阵这绣春刀,发觉质量还不错,除了稽古以外,自己没一把用过的刀比这量產的玩意更好。 让人不由得感慨,科技才是第一生產力。 他也理解为什么异常歷史不限制现实武器了一一现实科技里,能塞进私人空间里的枪炮在那些高端的异常歷史里不过是个笑话。 过於依赖现代科技,只会成为自己的弱点。 只有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仔细翻阅了一阵卷宗,黎诚皱了皱眉。 案情很简单,但是破案很有难度。 一是时间过於久远,春秋月號早开始重新营业,不过是失踪一些妓女和死了一个龟公和老钨,他们还能压得下去。 失踪的顾客倒是有些难办,但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东西,如果不能,那就是钱不够打动权。 所以案发现场早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现勘已经彻底不现实。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二是这案子背后有人不希望真查出东西。 这上头详细记载了前任千户的件作检测报告,第一任千户是死在自己家里,死相悽惨身上的伤口被推测是燃素武学中最阴狠的“影裁”,这种燃素武学易学难精,想要杀掉修“春雨”大成的这位千户,其本身至少也是影裁大成。 能请动这种级別的杀手,背后的人绝不简单。 第二任千户死得更蹊蹺,在家里失踪三天后,在旧城区的臭水沟里被发现,飞鱼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旁,赤裸著的千户户体泡在臭水沟里。 这一幕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一一我不是挑锦衣卫,而是谁查这事,我就搞谁。 而据件作验户报告显示,这位千户身体里所有的器官全都被拆下来了,就连机械改造的眼睛和手臂也被人用粗暴的手段拆了下来。 指挥使亲自接手了这件千户失踪案,最后循著这条线索在旧城区的黑市里找到了这位千户的改造件。 黑市的人估计也想不到自己收的这玩意这么大来头,毫不犹豫就卖了那两个卖他东西的底层混混。 两个混混不明不白就下了詔狱,享受了一番大人物才有资格享受的锦衣卫套餐。 结果审出来那两个混混只是路上看见这么个死人,想赚点死人钱而已。 至於两个混混最后的结果一一还是不要深究好。 看完所有卷宗,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拍拍手道:“来人。” 外头立刻有机械緹骑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备车。” 黎诚取下掛在衣架上的甲胃与枪械,绣春刀掛在腰间,黑色纹著飞鱼的披风一卷,淡淡道:“去春秋月號。” “是。” 一边往外走,他一边问那緹骑:“我手下有多少能调用的机械緹骑?” “回大人,共一千整。”这脸上有著明显接缝的緹骑道:“您名下所有百户、总旗、 小旗的名额都还空著。” “调二百緹骑,隨我开道。” “是。” “锦衣卫来了!” 春秋月號上先是一静,不过一瞬,这巨大的游舫上顿时响起乱成一团的声音。 “妈的,那群畜生怎么来了?!” “本人郑重声明,未参与任何游船內私人討论,游船內討论话题与本人无关。本人支持大明王朝所有决策,倡导绿色社交环境,希望大家共同努力,建立美好大明。本人未参与任何私人聊天群,不参与任何私人討论,不理解网传话题含义,未曾在线下与可疑人员有直接或间接接触。本人坚决支持相关部门调查和取证,积极配合相关部门的调查和检举活动。” “你说你妈呢,不跑滚开!別挡老子的路!” 无数飞车升起,陪著主子来乐呵的下仆纷纷踩死油门,一瞬间飞逃大半,但还没从游舫上跨过宽广的人工湖,便纷纷停在了半空中。 机械緹骑以执法为由,锁死接管了智能驾驶的权限,强迫他们飞回游舫上。 所有目光都看向机械緹骑们簇拥著的那辆车,车上有小旗,旗上画著飞鱼和绣春刀, 其下底有著一个极淡极淡的“千”字。 2198年的大明帝国,锦衣卫结构上撤裁了指挥事和镇抚使,所以千户直属於指挥使,直接是指挥使下次一级的官员。 “来的是个千户!” “谁犯事了?直接站出来,別鸡给大伙都连累了。” “我不造啊?” “你不是吹牛自己在锦衣卫里关係吗?问问啊!”有醉的人捅了捅身旁友人的腰“別胡说!我从来没说过这话!”这人连忙捂住友人的嘴:“你喝这么多酒就算了, 现在踏马还要害死我?!” 车门缓缓张开,著鎧的黎诚踏出车门,身后披风一卷,看向春秋月號上迎过来的一男一女,微微挑了挑眉。 “恭迎上使。”那男子行了一揖手礼,用探询的神色看著黎诚:“长官来此,是要缉拿要犯,还是.“” 黎诚呵呵笑了两声,道:“我来找阁下要个人。” “要人好说。”男人鬆了口气,道:“不知是我船上何人犯了事?我必不遗余力协助长官。” “你。”黎诚淡淡道。 男人面色一惊,又挤出一个笑容道:“长官您可休要拿我逗乐了,我可—” “少说废话。”黎诚看向身边的机械緹骑:“拷走。” “长官!”这男人急了,忙道:“可否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事?” “注意你的態度!”黎诚似乎天生就是干这个的,狞声道:“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你在问我,你敢问我!?” 场面顿时一寂。 黎诚心想byd当恶人还挺爽。 第371章 知情人 第371章 知情人 “你知道不?昨天春秋月號的老板被抓了。” “嗨呀,这种灰色画舫的老板,谁没进过几次大牢?取保候审不就出来了?” “这次可不是刑部抓的人!” “谁?难道是大理寺?有冤假错案波及到他了?” “都不是,是那群狗娘养的鹰犬!” “我草,锦衣卫!” “锦衣卫抓人?是不是上头又要严打画舫啊?你有什么风声没?” “不清楚,最近春湖上的画舫老板都不知道怎么情况,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没开张,估计是被嚇到了。” 昏暗的酒吧里,卡座包厢里的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忽然有人捅了捅身旁一直没说话的那人:“鹤轩,画舫那边你去得多,你有什么消息没?” “没有。”名为鹤轩的男子摇摇头,端著一杯鸡尾酒轻轻抿了一口,半响才吐出一口气:“但是我猜—是又要查那起龟公案了。” “。”友人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公子,那你不又得被锦衣卫请去喝茶?” 鹤轩嘆了口气,道:“请我喝茶有什么用?我是真什么都不知道,鬼知道我怎么遇到这档子破事。” 鹤轩,春秋月號常客,家里有点小钱,最爱做的事就是浪跡风流在丛中一一不限於姑娘们,甚至相公馆也常去。 刚一说完,鹤轩手臂里嵌著的终端滴滴响了两声。 起初他还以为是酒吧的gg,没怎么在意,心里还想著这档子破事,过了半小时回过神来,才抬眉看了一眼终端。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嚇了一跳。 “镇抚司消息:您与正在缉办的某起案件强相关,请在接到消息后半个时辰內,联繫办案锦衣卫,若未在时限內联络,將自动认定您不配合办案,届时將採取强制措施,祝您生活愉快。” 下头是一串私人的號码。 “我操!”鹤轩腾地起身,骂了两句:“我生活愉快你妈!” 接到了锦衣卫那群脑残的消息,生活怎么愉快地起来? 可他也只敢嘴上骂骂,身体压根不敢耽搁一秒,起身就往酒吧外跑。 刚才已经浪费了老长一段时间了,锦衣卫的人最是喜怒无常,可千万別惹恼了他们啊“鹤轩!今天不是说好你买单吗?你怎么要先跑了!” 鹤轩狂奔出去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你们先垫著,有锦衣卫联繫我了。” 眾人面面相,冷场了片刻,才有人小声说:“真是龟公案?” “牛逼,死了两个千户还有人敢接。” 甫一出门,外头冷风一吹,吹得鹤轩精神一振。 已是半夜十一点,可这座城市还是灯红酒绿充满著活力。 距离帝位更迭还有一段时间,大概是两三天后,应天府应该就要施行宵禁政策。 这是每次皇位更迭的铁律,在皇位更迭的那段时间,只要过了半夜十二点,没有特殊职责的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出现在街上,否则巡逻的军警有权直接把你当做贼人拿下。 这一面是防备混入应天府的外国间谍,一面是减轻镇抚司的压力。 那些帮派一般也会老老实实地待著,可以白天打群架,但是晚上是万万不敢了。 鹤轩吹著冷风,一边小声咒骂著谁,一边拨通了那简讯上的联络方式。 冷漠的滴滴声响了两声,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少年声音:“餵?” 鹤轩来不及多想,忙道:“长官,抱歉,刚刚有些杂事,耽误了时间。” 那头的少年淡淡道:“酒吧的酒好喝么?” 鹤轩悚然一惊,忙道:“实在是喝酒昏了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见对面没有反应,鹤轩又苦笑两声,道:“我去哪里见您?” “直接来只进不出楼,报黎千户的名字,緹骑会引你来我这。” “好,好。” 原本听声音鹤轩还以为这是某个千户手下的緹骑,没想到居然就是千户本人。 看来这个千户是铁了心要把这龟公案啃下来了。 能啃下来当然最好,自己被牵连进这桩破事里面,实在是烦得要死。 鹤轩深深嘆了口气,看了看方向,挥挥手招来一辆自动驾驶的出租,朝著只进不出楼的位置驶去。 黎诚掛断通讯,微笑著看向面前坐立不安的男人:“周瑾先生,想好了吗?” 周瑾完全没有轻视面前这个少年的意思,咽了咽口水,道:“春秋月號上所有妓女与龟公的名单我都整理好了,现在就能发给您。” “我不仅要名单,我还要他们之间的私通状况。”黎诚笑道:“周先生,您不会以为我大费周章,只是想要一份已经调查过的名单吧?” “私通状况?” “是的。”黎诚耸耸肩:“虽然做皮肉生意的男女鲜少有爱情这种东西,但是都是土里刨食的野狗,彼此生来就有天然的同理心。” “您仔细回忆一下,那些失踪的妓女与哪些龟公有联繫?那死掉的龟公又和哪些妓女不清不楚?” 周瑾虽然有些困惑,但是既然这千户要这些,那自己就別琢磨这么多了,老老实实配合就完事了。 反正只要自己配合得好,面前这位千户是承诺过会放了自己的一一虽然锦衣卫狗腿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好。”周瑾篤定地点点头:“他们之间的人际关係都记载在我的资料库里,我马上整理一份出来给您。” “你需要多久?” “一周。” “我给你三天时间,能拿出来,你走,拿不出来一一”黎诚皮笑肉不笑道:“呵呵。 ”” “能!能!”周瑾脑中闪过无数血腥的场景,忙不选点头,盘算著自己不眠不休应该勉强能做到。 黎诚点点头,看了一眼表,便起身走出这间小小的审讯室:“那我就不打扰周老板了,请便。” 周瑾微微鬆了口气,接过一旁緹骑递过来的区域网平板与笔,开始回忆起自己手底下的龟公妓女们的关係。 审讯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笔在平板上滑动的声音。 第372章 第372章 鹤轩看著面前的少年,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 “您找我?” 緹骑引著鹤轩往只进不出楼的高层走,穿著锦衣卫制服的緹骑来来往往,处理公务的声音此起彼伏。 “烟巷那事褚家承受不住压力承认了,抓了两个主谋,你办办手续送进詔狱。” “原因怎么写?” “就写寻滋事妨碍公务危害社会安全,妈的,帝位要换了,让他们老实点都不肯。” “行,那还审吗?” “千户的意思是到此为止,褚家这次大出血了,水帮这头算是解决了,青莲宫那边呢?” “青莲宫有点不好搞,他们好像是打著三公主的旗號,千户去找小镇抚司那边协调了。” “行。” 鹤轩一路听得心惊胆战,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戳聋一一我不想听你们锦衣卫里任何一句话啊!不然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而且烟巷那事不是说燃素爆炸吗?怎么是帮派火併?怪不得那边最近巡逻的从六扇门的军警变成了锦衣卫的机械緹骑。 鹤轩眼观鼻鼻观心,乘著电梯直达四十六楼,那位千户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千户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走出电梯,緹骑朝著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年行礼。 少年挥挥手,看向鹤轩:“鹤轩,是吧。” “对,对。” 面前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位高权重的千户。 可他並没有看轻面前的少年,毕竟现在科技那么发达,对锦衣卫来说,换一套少年的麵皮也不了几个钱。 “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黎诚把手头上一小部分的卷宗收好,插进特製的牛皮袋子里,起身走到鹤轩面前。 “龟公案?”鹤轩缩了缩脖子,有些胆战心惊:“我和锦衣卫有关联的,也就这一个案子了。” “对。”黎诚点了点头。 “长官,我该说的都说了呀!”鹤轩面上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是两年前的案子了,我实在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我不是要问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黎诚从袖中抽出一张宣传海报,在他面前晃了晃:“认得这个吗?” “这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鹤轩定晴一看,海报上嫵媚的女子头像印在周边,上头还写著各种令人血脉喷张的gg词。 “给您最完美的体验!”“新式技术!” 鹤轩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张女款人造情趣物品的gg单,还是自己最近最看好的新品“蜜桃柚子三代”。 他是此间老手了,登时瞪大了眼:“您给我看这个,是?” 鹤轩脑中一片草泥马奔腾而过,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都没想到这位千户会给他看这玩意。 “你认得这个牌子吗?” “认得,认得。”鹤轩忙不迭点头:“滚滚肉浪,特雷瑟公司旗下的品牌。” 黎诚指尖在传单右上角点了点:“关於这个牌子的女款人造情趣器官,你有印象吗?” “有倒是有—”鹤轩老老实实道:“是我们圈子里一个还算有名的二线品牌,我最喜欢的牌子之.—.— “很好。”黎诚面露微笑:“失踪的那些妓女里,你记得有多少人用的这个牌子?把她们用的型號也写下来。” “这———”鹤轩面露难色:“长官,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都是露水姻缘,我也不会记得这么” 啪一声,黎诚拇指前推,绣春刀咔噠一声出鞘。 “!!!只要是我记得的,我一定写出来!”鹤轩立刻跪了下来。 “很好。”黎诚点点头,转过头去和一旁的緹骑说:“看著他,让他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平时为他保证一日三餐就可以了。” “是。” 董色:“我听说你扣了春秋月號的管事人?” 九黎:“对,在侦办龟公案。” 堇色:“我知道。” 朱钦堇犹豫了一下,又打字补充道。 堇色:“龟公案凶险异常,若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动手。” 二人现在是通过帝国公开发售的即时通讯软体里通讯,作为朱钦堇唯一的手下,黎诚平日里不著急的时候就是通过这玩意联繫朱钦堇。 朱钦堇的头像是一朵潦草的简笔画朵,黎诚的头像是张纯黑的图片。 九黎:“这案子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朱钦堇看见终端上那个纯黑头像发过来的消息,不由得皱了皱眉。 董色:“这才多久,你就有眉目了?” “难道是个喜欢说大话的傢伙?”她自语两声,却又看见黎诚发过来一连串消息。 九黎:“昨晚我对比了所有失踪妓女的个人信息,用锦衣卫的权限调用了她们虚擬宝钞的流水,发现至少有五成妓女身上装的都是一款『滚滚肉浪”旗下名为“纯情淑女二型刺激款』的人造情趣器官。” 九黎:“而其他妓女,也都或多或少购入过这个品牌属下的其他產品。” 九黎:“我怀疑这和那些妓女的失踪有关联。” 董色:“?” 朱钦堇皱了皱眉,她对成人情趣用品没什么研究,听著好像是在听天书。 堇色:“直接和我说结论吧。” 九黎:“我感觉这家公司有问题,明天我会著手开始调查。” 董色:“二个情趣器官能说明什么?” 九黎:“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是目前来说,我觉得最有可能的突破点。” 董色:“隨你。” 聊到这里,朱钦堇关闭通讯界面,捏了捏眉心:“情趣器官?这能查出来什么?” 另一边的黎诚也关闭通讯界面。 “我,我可以走了吗?” 鹤轩咽了咽口水,黎诚抬头看了他一眼,耸耸肩道:“你要听听我的建议吗?” “呢,您说。” “我建议你最近住在只进不出楼。”黎诚道:“当然,如果你不想,我也无所谓。” “我,我还是回去吧,我家里人挺担心我的。” “隨你。” 黎诚摆摆手,緹骑立刻带著鹤轩下去了。 第373章 秦淮夜 第373章 秦淮夜 走出锦衣卫的大楼,鹤轩长舒了口气。 虽然这位千户问的东西让他有点奇怪,但是一一好在这人总归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傢伙,这次居然就这么把自己放了。 自己也是倒霉,摊上这么档子破事外头阳光有些刺眼,他在这楼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连著两天一夜都没合眼的他瞧见外头炫目的正午阳光,略微有些恍惚。 终端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歌手今年最有希望得奖的那首金曲。 “在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人与人在街边道別。 再看见你时,年轻的脸转眼便是皱纹满面——— 鹤轩瞧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儿啊!锦衣卫怎得又找上你了?”母亲的声音从那头急促地传了过来。 “还是上次那档子事。”鹤轩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 “都叫你少去那烟柳巷之地了。”母亲的声音明显高昂了许多:“没缺胳膊少腿吧?” “没。”鹤轩有点不耐烦,直接掛断了电话。 想了想,鹤轩又顺手拨通了自己那群狐朋狗友的电话:“餵?出来喝点?” “哟,这次这么快?” 那边闹哄哄的,听得鹤轩心痒痒:“在爽吗?我马上就到,你们在哪?” “今天朱少秦淮夜包场,来不来?” “朱少?哪个朱少?” “还有哪个朱少?”朋友翻了个白眼:“顶著这个姓,还敢出来廝混的,除了朱霜朱大公子,谁还和我们混不吝啊。” “就来,就来!”鹤轩眼晴一亮。 朱霜虽然只是朱家宗亲子嗣而非皇嗣,但毕竟是宗亲,是掛靠在皇室商行底下领俸的。 朱家的財富,光是从三公主手底下漏下来一点,那都是一笔骇人的数量。 虽然朱霜本人的財富其实比起这些少爷背后的公司来说算不上很多,但一一他可没有麻烦的父母管著他。 这群富二代富三代虽然家里有钱,可供自己支配的金额也是有限的。 “朱公子请客,不得不来了。” 鹤轩忙道,掛断电话,发起飞车申请。 只是在只进不出楼门口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自己点的飞车,半响后才反应过来。 “草。”他暗骂了两声:“一看定位是只进不出楼,都不肯接单是吧? 而在背后的只进不出楼里,黎诚摘下耳中窃听的耳机,问道:“我需要这个叫朱霜的宗亲的资料,还有秦淮夜的画舫地图,一併给我带上来。” “是。” 黎诚起身,俯瞰著底下如同蚂蚁般的鹤轩,低声道:“我给你破绽了,先杀我,还是先杀他,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与之前同阴阳煦对局的那盘不同,那一局,主动权在黎诚手上,而这一局,主动权在对方手上。 自己要先试探、接触,最后才能如闪电般出手。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若要问春湖上,哪座画舫玩得最开,活动最多,大概眾说纷紜。 但要说哪座画舫后台最硬,那唯有“秦淮夜”一枝独秀。 无他,其他画舫身后所站的最多是某財阀或是某世家,可“秦淮夜”背后站的,却是大名鼎鼎的皇家商行。 由三公主执掌的皇家商行。 黎诚看到秦淮夜这艘画舫背景的时候真的很想吐槽,这不就是官方窑子? “哟,看看是谁来了!”鹤轩一进画舫包厢,就有人指著他笑:“致敬传奇风流客鹤轩,两年进三次詔狱,还能全身而退!” “滚滚滚!”鹤轩没好气地说:“谁下詔狱了,咒谁呢?就喊我去问个话。” “这次又问了你什么?”有友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顺带把一杯五顏六色的鸡尾酒塞到他手里:“你最爱的『不为捣衣勤不睡”,都给你订好了。” “我敢说,你敢听吗?”鹤轩白了他一眼,仰头把一整杯鸡尾酒都灌进喉咙里,一股刺鼻的冲味直抵他的天灵,然后是绵密的气泡在他鼻腔里爆炸。 “呼——活过来了。” 鹤轩长吐一口气,瞧向最中央似笑非笑的那个胖子,走过去抱了抱他:“朱公子, 怎么有空和兄弟们见面?” 朱霜哈哈一笑,道:“这不是要换皇帝了吗?刚从美国那边回来,就想著请大伙爽一顿。” “美国的妞怎么样?” 朱霜砸吧砸吧嘴:“比起大明还是差点,但是別有一番风味。” “看来朱公子没少得吃啊。”鹤轩和朱霜关係不错,狐朋狗友熟悉得总是快,毕竟人生四大铁,他和朱霜占了俩。 一起同过窗,一起——.咳咳,不多赘述。 朱霜抬眉瞧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么深的黑眼圈?” “又是龟公案,来了个新千户要查,又把兄弟我喊过去了。”鹤轩耸耸肩:“加上之前在酒吧通宵了一晚,连著两夜没睡了。” “整点?”朱霜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小撮菸叶似的玩意:“我从美国带的高档货。” “不了,”鹤轩摆摆手:“妈的,我家里不让碰,这是底线,不然就要改遗產继承权了。” “喷。”朱霜喷了一声,招招手道:“那先来两个娘们吧。” 刚一说完,两个从头到尾笼著轻纱的女人被推车送了上来。 “老规矩,一男一女。”朱霜和鹤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但两个都是极品,我打包票,男的是相公馆的招牌!女的也是倭奴岛上的好货!我费了些功夫才搞到手!” “好啊!” 鹤轩左看右看,最后瞧著左边那个更柔美些,当即拍板:“就他。” “嘿嘿。” 轻纱解落,只见一—横看成岭侧成峰。 “哎呀,是个男的!”鹤轩一拍巴掌,这相公脸上立刻露出一股子充满媚意的嗔怪神情,鹤轩立刻改口道:“但也不错!” 说罢搂著这娇滴滴相公的腰,坐在一边像史莱姆一样蠕动的沙发上,开始上下其手。 而朱霜哈哈笑了两声,刚一掀开轻纱,忽得听到后头一阵骚动! 他回头看去,从这相公影子里,不知何时猛然探出一只乾枯瘦的手,手中匕首已经插在了鹤轩下頜,只一剎,便把他大脑捅了个对穿! 燃素武学·影裁! 第374章 出鞘 第374章 出鞘 “鹤轩!”朱霜是见过大世面的,登时吃了一惊,喝道:“谁家贼子敢在皇家商会的地盘造次!” 鹤轩被匕首贯穿的脑袋忽得爆裂开来,那藏在影子里的人悚然一惊,忙抽身后退。 “任——务失败!”耳机中传来破碎的声音,他已经听不真切了。 这鹤轩的脑袋里竟藏著一枚小型干扰爆弹! 此刻以鹤轩脑袋方圆百米內,所有通讯设备都一瞬间收到了极强的干扰,杀手耳麦中的声音断断续续,直至炸弹彻底铺开,声音才化为一声喻鸣! 包厢里的狐朋狗友身上沾满了鹤轩炸开的脑子里流的机油与燃素,不明所以的他们登时尖叫起来。 那柔美的相公浑身僵硬,只发出一声小女儿似的尖叫。 “杀人了!” “杀人了!” 整个包厢里顿时乱做一团,那杀手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耳麦中传来的“任务失败”还是让他第一时刻就做出了撤退的准备。 他便不再犹豫,抽身而出,以影裁在眾人影子来回窜动,朝著唯一的出口逃窜。 可门口徒然出现一道影子,方才还端著酒水在外头巡逻的一位机械侍从忽得挡在了门前。 隨著他手在脸上一抹,身上金线勾勒的飞鱼映照在杀手眼中。 飞鱼服! 锦衣卫!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锦衣卫面无表情,手中拇指前推,绣春刀出鞘! 所谓绣春刀,便是要为大明绣出一片曼妙春光的刀! “滚开!” 杀手催动影裁,浑身化作一线阴影,朝著这不知死活的锦衣卫喉咙刺去。 燃素武学·影裁·一点红! 顾名思义,此招出手,所造成的贯穿伤害只有一点,也正是一点,所有的力量都灌注於此! 影裁的手段儘是些一招毙命的狠辣招式,与其他燃素武学创造者不同,创造影裁的人是大內的一位太监。 从底层太监做起,一路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 那时候东厂还凌驾於锦衣卫之上,这太监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便是在三名天竺、朝鲜、罗剎三国的同级刺客手中保得朱家皇帝,以影裁之法搏杀两人,最后逼退天竺那名刺客。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帝震怒,亲点兵,灭国。” 短短八个字,其间藏著伏尸百万的杀意。 此般功法不善护身,最擅杀伐。 所求仅仅一字一一快! 从影子里钻出来快,挥刀更快,比闪电更快,甚至比光更快。 別人不见你的刀光,头颅便已经落下。 所以训练影裁的成本极高极高,他们需要檳弃一切外物,去求那一个快字。 性慾、食慾、贪慾,尽数通过秘法转变为对“快”的欲望一一挥出比光更快的一刀, 是影裁境武者最期待的一刻。 挥出那一刀,相当於积攒了无数年的所有欲望一併爆发,那股爽感,据说是任何晶片都达不到的爽感。 这杀手的刀很快,的確很快。 但有人比它更快! 面前这锦衣卫拔刀,针尖对麦芒,以绣春刀迎上化为一点残影的影裁。 后发,先至! 杀手眼前一,恍若幻影般,瞧见出剑的不是那人,而是他身上浮现而出的凶神恶煞的恶鬼。 何等快的一刀,简直像是幽鬼在奈何桥上挥刀,斩落的不是风而是那几分几秒的时光两者在一剎那间碰撞! “贏了!” 杀手忍不住狂呼,锦衣卫的刀快到让他有些嫉妒,但是无需嫉妒,因为最终的胜者是自己! 锦衣卫的制式绣春刀,怎能比得上自己淬链无数年的钢锥? 怎么能? 就是能! 因为它不是锦衣卫的制式装备。 此乃——稽古! 这一刀不仅斩开了他的钢锥,还將他整个人一分为二,机械短路的火闪烁,將他半个身子一刀劈开! “这是什么刀?!什么刀?!” 杀手用最后一点声音嘶吼,他明明感觉到这人不过也是燃素武学小成,凭什么他的刀比自己快这么多,狠这么多?! “竞自由的刀。” 那锦衣卫淡淡道,他回头,少年的脸庞呈在所有人眼中。 小镇抚司,千户黎诚。 黎诚收力收刀,將绣春刀缓缓插回刀鞘里,頜首对那头颅爆炸的“鹤轩”道:“將他带走。” 鹤轩无头的身躯动了动,上来一把抱住杀手的头颅,高浓度麻醉剂插进他的脊椎里,就这样捧著半具杀手的户体悠悠走出了包厢门。 “锦衣卫拿人,耽误诸位雅兴,还请玩得尽兴。”黎诚面无表情,只衝人群中的朱霜点了点头。 眾人忙不选答应几声,看著黎诚一摆斗篷,回头离去,斗篷上金线织成的飞鱼宛如活物,在这包厢巡游摇曳。 朱霜愣了愣,忽然追上几步,喊道:“你是支持谁的?” 黎诚没有理他,现在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从这杀手嘴里敲出东西。 “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朱霜喊道:“如果输了,来我这,我保你!” 眾人面面相,朝著朱霜竖起了大拇指:“牛逼,你是这个。” “锦衣卫刀上还有血呢,你就说要包养人家,你是这个。” “朱少,以后你在我心里是这个,草,牛逼。” 朱霜砸吧砸吧嘴,冷笑道:“这俊的小伙子,不得早些下手?” “万一人家是古典派,不乐意和你这种身宽体胖的肥肥玩呢?”有人打趣。 “多大点事?”朱霜乐呵道:“我去订个女性假体,以后他来干我!” “牛逼。” “草,还得是你。” 就在这时,忽得有人嘆了口气:“不是,那少呢?” 眾人寂了一寂,才有人小声说:“不会真是隱藏在我们里头的锦衣卫吧?” “还真有可能——” 不怪锦衣卫恶名至此,最恐怖的那一段时间里,谁都有可能是锦衣卫的眼线,偷偷和皇帝打你小报告。 可能因为一句话,你的九族就要消消乐咯。 朱霜朗声道:“別瞎想,鹤轩不是锦衣卫的人,这次来的估计是由他和机械緹骑共同操纵的义体。” 他收回看向黎诚背影的目光,笑道:“別扫兴,继续啊!” 於是刚刚才死了一个人,眾人又换了个包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纸醉金迷的声音又在新包厢里响起。 第375章 龟公案的背后 第375章 龟公案的背后 九黎:“鹤轩被杀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並未让他直接离去,而是把他全身所有义体都拆下来组装到了机械緹骑身上。” 堇色:“你这么確信机械緹骑能完全模仿鹤轩的行为?” 九黎:“我让鹤轩远程潜入式操纵的机械緹骑。” 九黎:“他答应得很痛快,大概是知道不配合的后果。” 堇色:“继续说下去。” 九黎:“他们决定先杀鹤轩,而非先杀我,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九黎:“我与之前那几位千户的差別只有一个。” 堇色:“你是小镇抚司,而他们是北镇抚司。” 九黎:“对。” 九黎:“他们不敢妄动我,对小镇抚司的人谨慎,只有一个原因。” 黎诚瞧见堇色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过了片刻才发过来新的消息。 堇色:“他们背后同样站著一个夺嫡的皇子。” 堇色:“我的大哥朱钦增,是现在最有希望的嫡长子,朝堂上明面上支持他的人数超过五成。” 堇色:“二哥朱钦均,为人软弱,却一直在致力於权力体系的改革,最近权力场上提出的立法限制器官价格上限,就是他提出的。” 黎诚愣了愣,没成想最近閒暇时在网上衝浪时看见的那条闹得沸沸扬扬的改革条例居然是二皇子提出来的。 该条法律宣称,现在的人造人体器官產业已经足够成熟,產量也有条件发展扩大一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原本作为保护开发者的高价津贴专利已经过期。 同时,人造器官的降价也能使外城各大帮派之间的人体组织贩卖体系被狠狠打烂除了一些死板的老古董以外,原生人体器官本就是作为人造器官的下游灰色產业而存在,一旦利润下降,这危害性极强的灰色產业链也將被彻底破坏。 二皇子想要皇家商会作为表率,带头把人造人体器官產业零售价格打下来。 掌握了人造器官流水线的门阀世家自然不乐意,多次阻挠这项法案的通过与设立,但二皇子最近一直在尝试重启这项法案。 黎诚没有过多评价,在他看来,朱钦增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何目的,想把人造器官的价格降下来是事实,想维稳也是事实,为换不起昂贵器官的普通人发声也是事实。 因为石子程的缘故,黎诚对这类理想主义者总是宽容得多。 堇色:“我的三姐不参与夺嫡,她接手了皇家商会,成天忙著做生意。” 堇色:“而我的五弟,朱钦境,成天和外城那群不三不四的人廝混。” 堇色:“你是我手底下的千户,所有皇子的资料全都向你放开,你如果有需要,持著令牌就可调用锦衣卫中所有数据。” 堇色:“如果確实证明,龟公案与大哥或者二哥有关,至少能打击他们一部分的支持。” 九黎:“好。” 打完这个字,黎诚关闭终端。 夜色如水,黎诚的居所被安排在远离闹市区的山坡上,是一出三进三出的宅子。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建制古老,偏房里是服侍他日常起居的保姆机器人与管家、下仆。 谷亲王曾经用来给黎诚疗伤的那种医疗机器人也有,只是型號稍微老一点,没谷亲王那个奢侈。 黎诚大马金刀坐在小院里,关闭终端,飞檐上掛著的灯笼摇曳,照得整个宅子亮堂堂的。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只有风声,宅子里静悄悄的。 黎诚摇摇头,道:“影裁一法,单脉相传,一个师傅带一个徒弟,徒弟在第一次踏影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需得师傅冒险引导,免得徒弟溺死在影子里。” “可这对於师傅而言同样凶险,正如溺水的人会被慌张的溺水者推进水里,踩影的师傅也会被慌张的弟子带著一起死去。” “一般来说,师傅是父亲,而徒弟是儿子,才值得冒这份风险。” “你儿子现在下了詔狱,我可以很明確地和你说一一”委黎诚起身,看向院门:“他, 十死无生。” 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真是好耐性。”黎诚淡淡道:“你儿子的刀没我的快,也没我的狠,但那不过是小成的影裁,我倒想见识见识,能悄无声息杀掉一位锦衣卫千户的大成影裁。” “让我看看,你的刀到底有多快,到底有多狠!” 场面一寂,只有风声和闹市区隱隱约约传来的歌声。 黎诚也不动,手按在刀柄上,死死盯著院门。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就这么一直站著。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两个时辰后,在门缝间的阴影中,一道漆黑的身影慢悠悠爬了出来。 他浑身漆黑,均匀涂抹著黑灰色的粉末,整个人身上不著片缕,只有手里捏著一柄钢锥。 和黎诚今日劈断的那柄钢锥如出一辙,也是通体漆黑,只有顶端一截寒芒。 “影裁能裁影成灰,將自身彻底没入阴影中,连呼吸和心跳都降到最低,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我的確什么都发现不了——” 黎诚面无表情,拇指前推。 “但一一你將所有欲望都灌注到刀上,在我眼中,就恍若明灯一盏。” 黎诚可是受过人神恩赐的人! 在他眼中,越是汹涌的欲望,就越是明亮。 而影裁这般將所有欲望都灌注到一个极点的邪门燃素武学,最巔峰的就是他的“欲” ,他那攀登极速的“欲”! 这欲望能压过所有,甚至压过生理需求,让影裁的使用者能压下心跳,压下呼吸,一切只为了那最快的一招。 但这恰巧撞在了黎诚的刀刃上。 人神可有古称一—欲神! 越是汹涌澎湃的欲望,越是让刻在黎诚魂灵上的人神恩赐更敏锐。 “呵——”黎诚勉强扯起嘴角,自语道:“吴桐还真是个好人——哦不,好神。” 一剎,似是瞧见黎诚一个极短的分神,那漆黑的影子顷刻出手! 燃素武学·影裁·雪落无声! 第376章 小成对大成 第376章 小成对大成 雪落下是没有声音的,它只是轻,却不快, 所以黎诚篤定这是他用来试探的招式。 稽古出鞘,化为绣春刀样式的稽古一刀迎上,意气进发,万类霜天。 快过小成影裁的刀,能否与大成影裁相比肩? 那漆黑的身影果然变招,钢锥前探,不愧是一脉相传的师徒,夺命时所用的都是同一招。 燃素武学·影裁·一点红! 只听得“”一声,黎诚感到手中稽古发出欢快的尖啸,顷刻间与一点锋芒相撞。 “若千户的刀只有这么快,那阁下的项上人头,我收下了。” “你知道吗?”黎诚淡淡道:“一个合格的杀手,要么刚才就退去,等待下一个杀我的时机。” “要么一” 竞自由的刀徒然一转,另一股意气涌出。 第一流! “你就不该说那么多废话!” 黎诚早料到雪落无声是虚招,此刻体內燃素狂转,山崩乱涌。 山崩如流,起初或许只是一两颗石子的滚落,可它却能在翻覆中加剧扩大,捨身若不成,那使再捨身! 从未有过一颗石子的山崩,只有如注的泥石! 黎诚狂笑起来:“你的心乱了!你的刀也慢了!” 一刀一锥两相碰撞,黎诚一刀斩落他半截身躯,可那钢锥也自黎诚喉间穿过,將他半个喉咙捅了个对穿。 可这还不是结局,二人的交手还没有结束。 那黑影似是反应了过来,不再言语,只是一提钢锥,要將黎诚脑袋戳穿。 在这个时代,除非大脑被彻底摧毁,否则都有被救回来的可能。 別看二人杀得如此惨烈,那杀手丟了一只胳膊,半边身子都被稽古斩开,黎诚喉咙被洞穿,可只要医疗机器人在,这也不过是小伤! 眼看著钢锥要捅进黎诚大脑,只听得一声怒吼,那无坚不摧的钢锥似乎卡在了骨骼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不对! 什么骨骼能比自己的钢锥更硬? 自己的钢锥,可是用来斩舰的机甲武器材料! “血身法相!” 足有四五米高,散发赤膊的巨人吃下这一锥,一刀斩下,斩在杀手腰间。 宛如热刀牛油,触之即毁! 但这杀手也借了一分力,被腰斩的上半身朝后暴退,想要脱离。 这是什么怪物?! 自己的钢锥刺不穿他的骨骼,原本不该有骨骼的地方却偏偏生出骨骼! 面前的怪物已经完全不是人类了。 难道是新流派的燃素武学?! 化身巨人的黎诚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胸口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黎诚忍不住伸手,要將这不属於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抠出来。 “燃素器官也算外物么?”看见沾著血的那一小块器官,黎诚摇摇头:“算了,速战速决吧。” 就算没有了原身装的燃素器官,仅凭体內仍存著的人体燃素,黎诚仍旧能催动小成的山崩。 燃素武学只是“术”。 燃素器官的强大与否只决定续航,而是否精通这门“术”,才是“术”强大的关键。 所以黎诚仍旧能施展山崩,甚至威能比之前更强。 眼看那杀手要逃,黎诚大跨步追上,手中稽古也慢慢蠕动变换,变得与他本人体型相衬。 此乃“如意”。 《难经》有云,人一日一夜,凡一万三千五百息,脉行五十度,周於身。 孙猴子的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正取一日一夜息数。 一呼一吸为一息,一万三千五百息,故得如意。 稽古从成胚至成刀,共食一万三千五百锤,锤锤造骨塑型,故得如意。 如要论价值,巩康为黎诚求得的锻法绝不止这个价值,只是锻法可重复使用,再加上黎诚所得是监察会的奖赏,故而巩康並未敷衍,使了自己全身解数。 只是原主体內那残留的些许人体燃素在血身法相面前很快便烧了个乾净,黎诚心念一动,竟是以血气代燃素,按著山崩的路子续上。 本来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尝试,却没曾想血气轰然燃烧起来。 黎诚面上不变,心底一喜。 果然可行! 就是无了燃素器官,自己在血身法相的状態下,仍可燃烧血气代替燃素,使出燃素武学。 那这重歷史的燃素武学对於自己的意义无限拉大了。 只能说,不愧是裁定者亲手为自己选的异常歷史! 黎诚不再多想,大吼一声,惊起周边早已入眠的锦衣卫高层纷纷跃出家宅,朝这边窥探。 当看到四五米高黎诚法相时,皆膛目结舌,诺诺然不敢开口。 “是小镇抚司那位黎诚黎千户?” “是他的宅子。” “被他追杀的那个,是大成的影裁!” “『身如昏灰,体入幽冥』,的確是大成影裁。” “看黎千户所使的法子,瞧著像山崩。” “的確是山崩,可没到『奔涌如山,惊海乱川』的地步,只是小成。” “什么?”有人惊道:“只是小成?” “以小成战大成?” “我瞧著他这人简直和美国最新一代的武道机甲差不太多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类似。” 眾人只是围观,不敢上前。 就在说话间,黎诚又与那杀手交手数回,最后更是一刀斩在他天灵上,儘管被他大成影裁卸去九成九的力度,也照样把他半边脑袋斩开。 “同死!同死!” 那杀手自知逃走无望,最后怒吼一声。 燃素武学·影裁·同死! 这是最接近“爽”的一招,鲜少有影裁的使用者会用这一招,用出这一招,就意味著你承认你永远见不著你追寻的那个速度一一因为这是压榨所有的一招。 对於影裁的使用者来说,断绝了得到“欲”的希望,比死还难受。 所以每一位曾经用过这一招的影裁使用者,无一例外,就算在生死搏命中活了下来, 也会因为空虚而自杀。 就算使用了愉悦刺激係数最高的晶片,也无法挽回。 他们早已是无欲的人了,又拿什么让他们活下去呢? 黎诚终於感到了几分危机,可他也不曾躲避,而是怒吼著挥刀。 第一流便是如此,你强我承认,但我会比你更强! 我,才是第一流! 第377章 名单 第377章 名单 一个渺小一个庞大。 一个堂堂正正一个畏首畏尾。 一个小成一个大成。 两者一相碰撞,钢锥与稽古刺耳的刮擦声响起。 轰然的风暴捲起,炸响一片烟尘,惊起鸦雀齐鸣。 一时间,外头的人瞧不见烟尘里的状况,只察觉里头似乎没有再度交锋,已是分出了胜负。 “谁贏了?” “如果是那杀手贏了,大家都得出手啊。”有人招呼:“毕竟是锦衣卫的地盘,说出去不好看。” “那是自然,既然都见著了,怎能让人杀了锦衣卫全身而退?” “不过出了同死的影裁,应该都不用我们出手他就会自杀了。” “也是。” 沉寂了半响,烟尘还未散去,忽得有半边头颅带著血飞了出来。 半边面目全非的脸上是一片平静。 他是幸运的,因为他死在了最爽的那一刻。 即使他並未达到影裁的最快速度,但他也没来得及品味一生所求皆化尘土的空虚,因为黎诚在这一刀最巔峰的那一刻就已经將它斩开。 他至死也仍抱看求那一招的欲望。 解除了血身法相后,化为原型的黎诚自烟尘中缓缓走出。 他手中稽古光亮如新,从数米长的绣春刀缓缓缩小,变回原来的模样。 黎诚收刀入匣,这刀似乎有些亢奋,入匣久久不静,恍若回味。 严格算来,这是稽古第一次体会最巔峰的战斗,之前斩那小成影裁之时,不过是斩土鸡瓦狗罢了,稽古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他頜首看向远处围观的邻居,朝著隱在黑暗里的那几个千户微微点头,权当夜半打扰的抱歉,眾人忙拱手回应,再无一分轻视。 几个闪身,黎诚回到自己的住处。 半边院子都被打烂了,黎诚也懒得管,反正明天就会有人来修。 他去到偏房,启动了医疗机器人,开始修復己身这战所留下的伤口。 钢锥並非完全没伤到他,即使是血身法相状態,使出同死的钢锥仍旧刺穿了他的小臂,看著一片鲜血淋漓。 虽然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但是黎诚的確也在这一招下受伤了。 “同死么?”黎诚握了握拳,回忆了一下那招的锋芒:“真是好著。” 其他人在原地议论一阵,也不把这次袭击当回事,不多时便散开了。 毕竟锦衣卫作为大明最臭名昭著的特务组织,帝国上下无论贩夫走卒还是达官显贵都有听过它的恶名。 若要在路上问人最害怕討厌的组织,不说第一稳拿吧,前三是肯定的。 所以锦衣卫的住处经常遭到不法分子的袭击,只是像这种直接袭击千户的少,大多是袭击总旗和小旗的宿舍楼。 “真是后生可畏啊—” 那几个千户感慨一声,也默默消失了。 只有一双眼晴在黑暗中惊疑不定地看著黎诚离开的方向,半响才挪开目光。 “连他也杀不掉你么? 方才那巨人是什么?仿生肌肉装甲还是新的燃素武学? 不管怎么说,有大势力押宝四公主,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如果方才那巨人是仿生肌肉装甲,那就证明至少有一位掌握了尖端科技和大量资本权利的世家或是財阀有意支持四公主,而世家和財阀从不空头下注,必然要看见价值。 如果是新的燃素武学一一那只会更糟。 这说明至少有一位破妄乃至宗师的武者站在四公主身后,毕竟从未有燃素武学是空头白赖出来的,一定要对其他的“术”有所了解。 纵有生而知之者,也要先得到燃素器官、接触人体燃素的用途吧? 毕竟这玩意可不是人体自带的,是后天植入的。 现在所有的燃素武学都有专门针对的方法,如果是新的燃素武学,这也意味著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门燃素武学的宗师和任何人对上都占有先手情报的优势。 而想要构建一套完整的针对方法,那时间一定要以年作为单位。 次日,黎诚刚在只进不出楼属於自己的办公室里坐定,便瞧见终端上堇色的通讯跳了跳。 堇色:“昨晚你被刺杀了?” 九黎:“小事。” 四公主本来还想问问黎诚的情况,见他这么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董色:“登峰的武人就已经很少加入世俗的爭斗了,你既然能杀大成,那在这夺嫡的斗爭中至少是能保得性命了。” 没理会四公主的安慰,九黎直接发消息道:“我这里总结出了一份大臣名单,你看看有没有我们的人。” 说著,朱钦堇就瞧见黎诚发过来一张表格,点开来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 其数量之巨,波及之广,让她也不由得咋舌。 “都要拿?” “嗯。” 她粗略翻了翻,只见上头上至三品大臣,下至九品芝麻官,全都贴心地备註好了个人信息。 董色:“这些都是你一天整理出来的?” 九黎:“对。” 黎诚面不改色在终端上敲下这句话,思考脑干的不就是我乾的? 堇色:“你要抓这么多人干什么?” 见黎诚还没回復,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如果你真一次性抓了这么多人下狱,上面的压力还好,毕竟夺嫡之爭,旁人不敢妄言。” “不过你也必將身处风口浪尖,你能顶得住么?” 看见九黎那边久久不说话,朱钦堇以为自己这唯一的手下终於是老实了,不由得鬆了口气,可又看见那边发过来一句话,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九黎:“我能。” 堇色: “.... 堇色:“既如此,那就隨你。” 堇色:“这里头没有我手下的產业,至於大臣,呵。” 有了朱钦堇的回答,黎诚不再犹豫,起身去拿斗篷,便要去拿人。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手底下没人是件多痛苦的事情,机械緹骑並没有执法权,每次出动一定要有官职的锦衣卫带著,就算只是个緹骑也行。 但黎诚孤家寡人一个,手底下什么人都没有。 心腹这种东西总归是要时间培养的,黎诚摇摇头,不做他想。 “吩咐下去,点一百緹骑,隨我拿人!” “是。” 第378章 章峻 第378章 章峻 “儿啊,娘的心臟已经换了两遭了,越换效果越弱。”病床上的妇人虚弱道:“眼瞅著是不行了,你不要再浪费钱在这上头了,给自己拾摄拾,去新城找找工作吧。” “不需要你教我做事!”章峻嘴上骂著,从水里捞出温热的毛巾,试了试温度,给床上躺著喘著粗气的老人擦汗:“不就是十万块钱?你儿子我能拿出来!新的心臟马上就到。” “十万啊!”妇人喘著粗气,说起话有些有气无力,其实不仅是心臟,就连她的肺部也已经开始萎缩了:“你哪里搞来的?” “昨天给虾帮当打手换的。” “你!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怎么能去做这种醃事!孔夫子说的道理你都忘了吗?!” 妇人一时气血攻心,猛地咳嗽起来。 “读书读书,就是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又如何?人家官大,就是能压你一头,把你按在泥巴地里踩死!”章峻冷笑道:“我早该练武的,虚度了这么多年。” “搏一搏,至少能换得个少年繁华,等我年老体衰打不动的时候,那你也早也入土了!”章峻深吸口气,道:“我把你和老头子未生而养的恩情还完,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妇人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倔得跟驴一样的儿子,只好鸣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章峻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谁!” “我!” 章峻听出来是学堂里唯一一个和自己关係不错的傢伙,但自己得罪了新城的大官夏家,自是不愿连累他,便故作冷淡道:“我管你是谁,滚!” 外头那人知道章峻的脾气,也不在意,喊道:“夏华他家老子被锦衣卫拿了!” “此话当真?!” 章峻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暗暗想道:“进了詔狱,別说你一个五品官,就是你家老子是当朝首辅也得老老实实吃刀子!” “那锦衣卫现在还在夏家拿人,好多机械緹骑围著夏府,若你有心报復,不若去搏一搏,呈上罪证,就是无用也能噁心夏家!” 说完,只听得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片刻后再没有声响。 章峻心中沉思片刻,便有了决断。 他回头看向躺在病榻上虚弱的母亲,冷声道:“药在锅里,我熬了三天的量,下午医疗机器人就来了,治疗以后你就能下床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昨晚帮虾帮打了一架,我表现好,他们给了我二十万,除去买药和心臟的钱,还有七八万。” “我原本还准备给你换个肺,只是现在没有適配你的型,钱就放在第三格抽屉暗格里,晶片密码是你的身份证號后八位。” “肺便宜,未来你好了,记得自己去换。” 说完这些,章峻便起身披上破衣,径直朝著门外走去。 他对锦衣卫没什么好感,相反,他是听著锦衣卫恐怖统治的故事长大的,在他的想像里,詔狱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地方。 但听到有锦衣卫来拿夏家的消息,章峻意识到这或许是自己唯一的復仇机会。 无视了身后母亲的喊声,章峻一出门便去取了什么东西,朝著夏府门口狂奔。 等他到的时候,锦衣卫的緹骑正要收兵,最前头那辆轿车已经点火朝天上缓缓起步。 只一剎那,章峻便下了决心。 他一个飞扑,在路上拦住那轿车。 在緹骑把他拉开之前,他立刻双膝跪下,大声喊道:“长官!草民有要事相告!” 緹骑还在往这边靠,忽得被人喊住。 “听听他要说什么。” 车里的人没有下车,只是挥挥手让智能驾驶剎车。 见这锦衣卫愿意听人说话,章峻心中一喜,解开背后用雨棚布包著的东西,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草民章峻,本为旧城区第七高级学垫学子,成绩优异,今年童试却不中。”章峻大声道:“本以为是草民学术不精,怎知竟是夏家长子夺顶替我试卷画名,这才四十多岁中了个秀才!” “若非童生卷第一公示三日,我还不知此事!” 他把雨棚布解开,狞声道:“草民父亲在髮捲当日往军警质询,却遭毒打,回来时五臟错位,白白被治了个血口喷人的诬陷罪。” 只见得雨棚布里包著的赫然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男人户体,虽然有用过防腐材料, 也只是勉强让其没有生出虫子而已。 “就是死了,夏家也不允丧葬馆为他火化,且不卖我盒装墓地,教我父不得入土为安。” 旁人听了皆惊呼起来,不允人下葬入土可谓杀人诛心。 明人多半信奉入土为安,从黄土地里养育出来的农耕民族总是对土地有著一股说不明白的情愫,人吃土一辈,土吃人一回。 儘管大明近些年来推行盒装火化丧葬,最后也要將骨灰盒子一同埋入土里,才算入土为安。 “夏家与此地军警联繫甚密,甚至权钱相交,孝康皇帝曾言,世家不得乱军警之权, 违者可重罚,乃至抄家斩首!此为其一!” “把持科举,祸乱选拔,太祖皇帝曾言,舞弊者问斩,同族流放,此为其二!” “今证人证物皆在,章某愿因惊了上官车架而死,也要报我父死不得入土,我生不得出头之冤讎!” 章峻说完这些,叩首长跪不起, 周围静了一静,忽得见著那拿夏家官员时不可一世的锦衣卫竟真缓缓走下轿车,慢步走到章峻面前,缓缓拔出腰间的绣春刀。 是要杀我么? 章峻心臟碎砰跳起来,他感觉到冰凉的刀刃轻轻贴在自己喉咙旁,只需一动就能挑断自己的喉咙,教他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当街拦我的车,你知道后果吗?” 听上去好像只是个少年的声音。 “有死而已!”章峻深吸口气,没有抬头,沉声道。 “不错。”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得轻声道:“復仇的气魄不错。” “抬起头。” 章峻感觉到自己面前忽然掉下什么东西,等他抬头看去,发觉是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寒意一闪而逝,绣春刀咔噠一声归鞘。 章峻去看那锦衣卫,却发现面前空空荡荡,那锦衣卫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车门旁。 他只看见了最后一片飞扬的黑色披风,上头是金线绣成的飞鱼。 轿车车门关闭,那锦衣卫只在他耳边留下一句:“持此令先去葬了你父亲,一切消费算我帐上,丧葬后几日,再来只进不出楼找我。” 章峻激动起来,连连叩首:“是!” 轿车一骑绝尘而去,章峻拾起那枚令,只见上头刻著金灿灿一个字一笔跡龙飞凤舞,笔划铁画银鉤。 黎。 第379章 南司问责 第379章 南司问责 三日后。 堇色:“过几日大朝要开,你跟我一起。” 詔狱里的黎诚刚刚忙碌完,他接过一边緹骑递过来的半湿温帕擦了擦手,擦了擦手发消息反问。 九黎:“大朝?” 堇色:“帝位空悬之时,一月一度会举办大早朝,主要是议论朝政,將一些大事放在檯面上討论,不过最后大概率会演变成打口水仗。” 九黎:“看我能不能审完手上这一批人吧。” 堇色:“对了,你是山崩小成吧?” 九黎:“嗯。” 堇色:“太学有给你大成的心得吗?』 九黎:“有,但是之后的没了。” 堇色:“锦衣卫库里有直达登峰的心得,你可去任取。” 九黎:“哦?” 董色:“若你愿意隨我上大朝,至少要先將影裁入门,你官衔不足,但可藏於我影子里,作为侍卫隨我进去。” 黎诚思考了一会儿,发消息道:“好。” “黎千户,您办公室里有人找您。”忽得有不认得的緹骑走下来,瞧见黎诚,忽得喊了一声,又奏近小声道:“是南镇抚司的人。” 黎诚点点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自那天晚上黎诚力斩大成影裁后,只进不出楼里的锦衣卫们对黎诚的態度也是好转了许多。 原本其他没有利益相关的锦衣卫对黎诚態度都冷淡,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燃素武学只有小成。 小成的燃素武学,当个緹骑甚至总旗都没什么问题,但他偏偏是个千户。 在锦衣卫改制后,指挥使根据镇抚司细分为四大指挥使,而千户就是指挥使下第二把手。 任谁都会觉得这个突然空降的少年大概是什么关係户之类的。 锦衣卫毕竟有锦衣卫的骄傲,直属於皇权的特务机构傲一点才正常。 像这种一看就是靠关係塞进来的千户,在卫所里一般是没什么地位的。 卫所之所以把龟公案丟给黎诚,一面是因为小镇抚司其他夺嫡派系的千户想要排除异己,一面是其他不喜关係户的千户乐见其成。 至於后者有无推波助澜,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是这一切都在黎诚刀斩大成后悄然发生了变化。 大多人本身是崇拜强者的,那些中立或者没有剧烈矛盾的锦衣卫现在对黎诚的態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然还没到倒头就拜的地步,但也至少也算得上是颇为尊敬了。 小成斩大成!这不比一个大成更厉害? 通过暗道电梯,黎诚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回椅子上时隨意挥了挥手,道:“让他进来。” 门哎呀一声开了。 黎诚抬眼一瞧,果然,走进来的是一群同样穿著飞鱼服的锦衣卫。 为首的是个身形高挑的罗剎人,深眼眶高鼻樑,蓝色眼睛白皮肤。 落罗剎人是北边和苏联接壤的那些少数民族的统称。 大明帝国立国近八百年,治下明人地位最高,其次便是臣服於大明,认大明作宗主国的少数民族国家,再往下则是不服被打到服的那些战败国家。 比如东南亚那块的南夷人,就是主动臣服於大明的二等公民。 而片叶小岛上的日本自是第三等公民,瞧它被称为倭奴岛,明人对其的蔑视態度便可见一斑。 不过近些年来大明大搞平权运动,明面上是没有歧视这一档子破事了。 不过暗地里,老一辈的明人还是看不起这些曾经不配与他们同一等级的傢伙。 黎诚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原来是你们,有何贵干?” 他认得这群人,同为只进不出楼的锦衣卫,彼此之间也打过好几次照面, 为首的那个罗剎人叫谢尔盖·彼得罗夫,不过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更喜欢他的大明名字,叫“李智灵”。 “你短短两日,便扣了帝国官场近三十人,其中不乏三品大员,究竟是查到了什么让你敢这样子出手?” 李智灵打个响指,一旁的机械緹骑屈膝跪下,关节分开,化为一把交椅, 他一摆飞鱼服的衣摆,在黎诚面前大马金刀坐下。 不得不说,李智灵本人生得威武非凡,足有一米九高,扎髻蓄鬚,此刻立起眉头怒视,瞧著颇有几分威力。 “何时我小镇抚司办案要过你南镇抚司的手?” 黎诚后仰靠在靠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脸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早料到南镇抚司的人会来找他麻烦,毕竟一口气抓了这么多人下狱,南镇抚司来问责也很正常。 “不必和我打什么马虎眼。”李智灵摆摆手,道:“各方向南镇抚司施压,除非你手里有著確凿的证据,否则最少要放六成出来。” “六成?”黎诚眉头一挑:“我拿的人,你开口就要放六成?” 李智灵不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这是送客使的意思。” 南镇抚司指挥使,真名已不可考,人称外號送客使,使燃素武学“鸣鏑”,已是多年成名的登峰境。 “那就劳烦送客使同我头上那位叨扰叻扰。”黎诚一摊手:“来为难我个小小千户作甚。” 黎诚是千户,他头上那个指的自然也只能是小镇抚司的指挥使。 小镇抚司指挥使,云贺。 浑號“云中龙”,同为成名多年的登峰境,乃是当年夺嫡之战中歷七场血战保住当今圣人的从龙功臣。 不就踢皮球吗?谁不会? 不过其实黎诚心里也有计较,他早就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完全不放人是不可能的, 他的心理底线是三成。 再多就不可能了,线索就有可能穿不起来。 其实黎诚真想抽丝剥茧慢慢地查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又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长大的自己微小谨慎惯了,可十七岁的黎诚不是。 哪家少年千户大权在握不是老子第二天老大?自己既然决定要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那自然要贯彻下去。 狂,就要有狂的样子。 李智灵盯著黎诚半响,黎诚毫不露怯,与他直直对视。 直至李智灵冷哼一声,道:“我会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指挥使的。” “我也会將此事全须全尾告知四公主。”黎诚微笑。 李智灵面上表情一僵,心中暗骂两句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第380章 试试你的成色 第380章 试试你的成色 李智灵走出黎诚的办公室,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身后的百户挎著刀上前一步,低声道:“难道我们今天就这么走了?” “不走难道和他在这里做上一场吗?”李智灵反问。 后头的属下唯唯诺诺不说话,李智灵长吐一口气,道:“吩咐几个緹骑盯死他的行踪,我要拿到他的问题才好做文章。” “如果这些人真是和龟公案有关的呢?”忽得有人异想天开般提了一嘴。 李智灵瞟了一眼他,淡淡道:“若真是与龟公案有关,我亲自同他道歉。” 说罢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章峻瞧著面前锦衣卫的大楼,狠狠咽了口口水。 他藏在衣兜里的手死死握著那块金牌,手掌心里满是汗水。 曙了一会儿,章峻一咬牙,朝著大楼门口左右立著的两只石猩狂走去。 待他走近,左边那只猩狂眼晴赠地一亮,里头埋著的发声器传出温和的女声:“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若为协助办案的人员,请出示邀请函及锦衣卫腰牌。” 章峻从口袋里掏出那写著黎字的锦衣卫令,狂眼中射出一道蓝色光幕,扫描一阵, 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身份验证通过,已通知持令者。” 过了几秒,狂又道:“接收指令,准许通过。” 而后里头走出一名机械緹骑来,面无表情朝著章峻挥手:“客人,我带你去见黎千户千户? 听见这职位,章峻委实吃了一惊。 锦衣卫的千户绝非小人物了,原本在他的想像里,那人是个总旗或者百户就顶了天, 没成想竟是这样的奢遮人物。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机械緹骑身后,慢慢走进只进不出楼里。 半响,章峻就站在了黎诚的办公室前。 “黎千户,人已经带到了。” 机械緹骑敲了敲门。 “进。” 推门进去,机械緹骑朝著办公桌后的少年行礼:“黎千户— 那少年摆摆手,懒得听它说废话,直接示意它可以走了。 章峻跟著走进去,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他低著头不敢看那位千户,又暗自衬著自己穿著这般朴素的衣服究竟得不得体就算不得体他也没办法,因为这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了,虽然只是学垫发的书生服罢了。 “我可不记得我帮了一个没什么胆气的傢伙。” 听见那少年冷淡的声音,章峻这才抬起头,看向那少年的脸。 年轻。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自己不过十八九岁,已经算得上年轻了,可面前这少年竟然瞧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这般年纪轻轻就身居千户的要职?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 这不由得章峻不浮想联翩,实在是黎诚的外貌太有欺骗性了。 儘管可以套一层皮囊或是做手术改变外貌,不过锦衣卫这种组织鲜少有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黎诚把思绪从那群傢伙的口供资料里抽出来,抬眉瞧向章峻。 章峻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身姿挺拔,虽然有些瘦,但五官之间透出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来。 虽然表情一直有些怯懦,但底层人嘛,黎诚知道的。 “你练武么?” “有练,但我八股的天赋更好一些,家里人希望我从文,能不那么辛苦。”章峻老老实实道。 他相信面前这位千户肯定已经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不敢有丝毫隱瞒,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但这其实是他多虑了,黎诚最近搞那群大臣都来不及,压根没空查他。 能赶在南镇抚司下死命令放走一批人之前,多问点东西比什么都实在。 “最近和人打过架?” 黎诚一眼瞧出他身上几处气血淤积的地方,知道这是受了伤。 “生活所迫,给虾帮卖命,打了一次群架。” 黎诚若有所思:“虾帮?” 半响,他才想起来,是昨日自己在旧城逮捕的一个黑老大手底下的老三名下一个挣钱走私的帮派。 “练的什么燃素武学?” “折枝。” 如果说影裁以快,山崩以猛,那折枝便是以巧。 折枝对於人体燃素的运用是绝对的巧妙,能使三分力,就绝不使三分一。 这燃素武学易学难精,作为最早被研发出来的几套燃素武学之一,其操纵燃素的方式几乎影响了后来所有的燃素武学。 黎诚关闭手中终端,缓步走到他面前两米处站定,这是折枝最適合的进攻范围“让我瞧瞧你折枝的水准。” “是。”章峻毕恭毕敬道。 他没有说“会不会伤到你”之类的废话,说这种话委实有点看不起对方的感觉。 而后黎诚便瞧见章峻微微下马,二腿虚张,单掌前探,一手放於胸前一寸,摆出了折枝最基础的“將折”架势来。 瞧气势倒是不错,黎诚微微点头。 虽然不是小成,但也离之不远,可堪一用。 “大人,留心了。”章峻提醒一句,左手成爪前抓,右手虚握,回手甩臂。 黎诚体內被医疗机器人修復好的燃素器官一震,体內燃素捲动,负手而立,另一只手轻飘飘一拳迎上这爪。 “摆!” 却见这一爪一抖,猛然索向黎诚的手腕。 同时章峻踏步挺身上抬,將这一拳向上错开的同时,右手虚握的拳头自腰间一拳轰出“还学了山崩的崩拳?” 黎诚眉头一挑,这小子学得很杂,虽然主修的武技是折枝,但这崩拳使得倒也有模有样。 眼看章峻的崩拳快打中黎诚的小腹,黎诚仍然负著左手,没有变招的意思。 可章峻已然察觉不对。 黎诚那一拳原本前冲的势头猛地一变,微微上抬,而后变成向下砸下的大锤,砸在他肩膀上,將他前架的身子轰隆一声砸得跪下。 “大人对摺枝亦有研究?” 章峻认出这变招的法子是折枝中的一式名为“错力”的技巧,顿时有些错道。 “怎么,就许你杂学山崩,不许我杂学折枝?” 黎诚笑了笑,拍拍手,道:“取兵器来!” 办公室一旁墙壁张开,只见上头斧鉤叉刀枪棍棒一应俱全,黎诚取了柄刀,示意章峻也去取兵器。 “接下来试试你兵器的成色。”黎诚淡然道:“我手头正是缺人之际,若是还不错, 可留下为我效力。” 章峻心头一动,明白自己的贵人来了。 他取了两柄细长的薄刀,咽了咽口水,道:“请千户千万手下留情。” 第381章 破案 第381章 破案 各大燃素武学都有其对应的武器,行走江湖的浪客间,辨別流派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譬如“折枝”这一武学流派因为擅长的是巧劲与变招,所以所使的便是两柄又薄又细的长刀,类似专门用来剔骨抽筋的刀。 而山崩惯用的是破阵的长枪,毕竟是军伍中流出来的武学,追求的是破阵斩將大开大合与不可当的气势。 但也不是说兵器不对完全不能使,昔年曾有修折枝的武者偏不使双刀,用一柄铁扇, 也能教四方豪杰饮恨。 也会有那种骗人的傢伙,使著其他流派的武器,偽装身份。 总之,江湖里头的东西脏著呢。 黎诚单手立刀,仍旧一手背在身后,頜首示意:“你攻过来吧。” “是。” 章峻深吸口气,双刀一抖,如毒蛇吐信般自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朝著黎诚眉心与小腹刺去。 此招名“双蛇见”,两招都可为实招,也都可为虚招,是一招变幻莫测的伎俩。 黎诚没有鼓动意气,只是淡然出刀,迎向刺向自己眉心的那一刀。 章峻心头一喜,体內燃素一转,原本上实下虚的招式瞬息一调,变为下实上虚。 双蛇见·错见! 双蛇见本就是虚实相错的使俩,若遇见那种眼力绝强的人,这虚实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摆设,但对於折枝武者而言,双蛇见作为最实用的一招並不在於“骗”。 而在於“变”! 只一剎,刺向黎诚小腹的那一刀变为实招,黎诚再想变招,已是来不及。 可黎诚没有选择变招,他选择加速! 锋刃侧压,长刀擦著章峻细刀的边锋滑下,直取章峻咽喉! 章峻不明白黎诚的个性,他从不喜欢防守,这看似守势的一刀实是为自己的进攻蓄势! “!” 章峻吃了一惊,抽刀要撤,可黎诚的刀如骨之蛆般“黏”了上来。 钢刀在他喉咙间轻轻点了一下,章峻立刻不敢妄动,一剎两人都静了下来。 “不要停,继续进攻。”黎诚頜首,维持著钢刀的稳定:“我不会伤到你。” 章峻闻言心中大定,侧身一抖,整个人半蹲后腾然起势,双刀带著风声朝著黎诚胸口与下阴撩去。 折枝·夺双。 这一式同取二处,可敌人只可见一,取胸口的那一刀加上身子会將第二刀藏在阴影里,在折枝武者强绝的控制力下,甚至能同时取两个要害。 可黎诚却猛地沉肩坠肘,一肘打在他肩上,再以这肘为发力点,轻飘飘一个子翻身,將章峻带得往前一衝。 而后一柄钢刀又落在他前冲的咽喉上。 黎诚一手扶著他的额头,一手持著钢刀,淡淡道:“气息太重,第二刀没有藏好。” 章峻有些懊恼,又听见黎诚淡淡道:“继续。” 章峻喘了两口气,勉强稳住身形,一刀错开黎诚长刀,一刀回身反取黎诚面门。 恍若什么矫健的舞蹈动作。 黎诚鬆开手中长刀,侧头避过刺向自己面门的细刀,又见章峻错开他长刀的手已经反握住细刀,旋身横扫。 “能行!” 章峻不觉得自己能贏,他觉得只要能伤到黎诚自己就能得到认可,一飞冲天! 方才那面门一击只是借著黎诚不伤他的假招,现在这斩腿一刀,才是自己的拜门砖! 可电光火石间,黎诚抬脚踏下,一脚將扫向自己脚踝的长刀踩住! 长刀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最后还是缓缓停了下来。 章峻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是连斩断黎诚的衣服也没做到,这让他有些泪丧。 啊又没抓住机会— 黎诚抬起脚,章峻深吸口气站起身,却听见黎诚淡淡道:“身手不错。” 而后丟过来一枚令牌。 章峻接住,便听见黎诚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手底下的百户,月俸与飞鱼服隨著机械緹骑去领,明日我要看到你焕然一新站在我面前。” 章峻正愣神,黎诚摆摆手,示意一旁的机械緹骑带他下去。 还没等机械緹骑说什么,章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触著冰冷的地面,狠声道:“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对於折枝的武者而言,绝无二心可不是什么好词啊。”黎诚摆摆手,淡然道:“下去吧。” “是!” 待到章峻走出办公室,办公室里恢復了一片寂静。 黎诚点开终端,看著上头记载著的最近自己审出来的情报,嘴角微微勾起。 “可以开始试探了。” “如果你再不准备下狠手,那在大朝上可要爆出一个惊天丑闻了啊” “今日起宵禁!” “今日起宵禁!” “今日起宵禁!” 应天府的夜晚终於变得静悄悄的了。 在章峻走马上任第一天,应天府就颁布了宵禁的消息。 六扇门的军警每夜十二点后开始巡逻,全员配枪,有无限制射击权。 但是夜晚的產业仍旧开著,只是不允许人出门而已。 比如你超过了十二点还在夜店里,那你直到明天早上六点解除宵禁以前,都得老老实实呆在夜店里。 鹤轩瞧著外头走过的打更人,又看了看身后一头及腰长发的嫵媚女人,扶了扶额道:“朱公子,我们真要在这过夜?” “你第一天在夜店过夜?”女人耸耸肩。 “不,毕竟是宵禁啊。”鹤轩嘆了口气:“换皇帝的大事,我们还这么不当回事, 是不是有点猖狂了?” 女人撩起垂下来的长髮,俯下身子亲了亲身旁抱著的那个漂亮女孩,引得那女孩娇媚地捶了捶她的胸口。 “只要不出门,谁会衝进房子里来找你麻烦?” 这正是朱霜的另一具义体。 他的义体颇多,朱家也有钱,据说他有整整一个仓库的义体,还专门请了人保养。 “虽然话是这么说。” 鹤轩看著外头,忽然发现街那边缓缓走过去两道身影:“我靠,还有人宵禁敢在外头走啊..” 打更人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人,而是由三个持械军警组成的小团体,专门在宵禁时分巡逻。 “前方有异动!” 一瞬间,三条枪线直直指向街口那缓缓走过来的两道身影上。 “现在是宵禁时间!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格一一” 左边那个军警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前头的队长肘了一下,把后头威胁的话给吞了回去。 “当做没看到。”三人小队的队长在小队频道里低声道:“你是新人,不知道谁该惹谁不该惹也正常,现在当他们不存在,我们照常巡逻。” 直到那两人走得越发近了,那军警才瞧见黑暗中泛出微弱金光的飞鱼。 “锦衣—卫——” 前头那人警了巡逻的三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走过他们身边,后头那个锦衣卫按著腰刀,还警惕著这三个军警。 “不用管他们。”前头那个锦衣卫淡淡道:“目標就在前方的大宅子里,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我给你把详细流程说一说,之后我吩咐下来的事,不许有差池,明白了吗?” “是。” 三名军警被惊出一身冷汗,好在两人没理会他们,略过他们直接就走了。 “哪个方向?” “是是应天府府尹的方向。” “惊爆!昨日子夜时分,应天府府尹被锦衣卫下了詔狱!” 朱钦堇一觉睡醒,就瞧见终端上头版头条写著这样一句標题。 她起初还以为是哪家要钱不要命的边新闻在玩笔桿子,没成想一看下面的发布单位“今日应天府”。 居然是应天府官方帐號。 “谁家的锦衣卫查出什么了?” 朱钦堇点开看了一眼,刚看到一半就眉头狂跳, 点开通讯软体,看著那个纯黑的头像,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去消息。 董色:“你抓应天府府尹做什么?” 九黎:“他和龟公案有关。” 堇色:“你手里有证据吗?” 九黎:“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朱钦堇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堇色:“现在有了?!” 九黎:“文件传输中。” 九黎:“文件传输完毕。” 九黎:“这是他昨晚交代的东西,和我猜到的不谋而合。” 九黎:“今天我去拿那家公司的人,如果能拿下来,这案子就算破了。” 九黎:“府尹是大皇子一脉的吧?如果你想在政治上做文章,可以在这里下手,我对政治不感兴趣,这些就是你的事了。” 朱钦堇屏住呼吸,点开黎诚发送过来的那份文件。 这是一个复合文件,里头有著音频,视频,图片和文字诸多文件,点开一个来看,是府尹与黎诚的对话。 “好,我们让我们从头开始重复一遍,府尹大人,我希望这次能一次过,不然可能会有些麻烦。” 少年温和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接下来是府尹虚弱的声音:“是的,是我吩咐下去的。” “那些失踪的妓女是我吩咐下去杀死带走的,尸体全都被碾碎倒进了护城河里。” “带走妓女是为了什么?”少年又问。 “为了回收容器。” “什么容器。” “那些人造器官。” “容器的用处是什么?” “收集所有人的遗传信息,创造最完美的活性基因。” “你背后站的是財阀吗?” “是林家。” “据我所知,大明早禁止进行归一性基因研究,这点你知道吗?” 归一性基因研究,即对人类基因再编译,从而製造出“完美人类”。 但是这项研究似乎出了大问题,原本是皇族牵头的实验室被皇帝亲自下令封闭,自此大明国內严禁对归一性基因进行研究,所有研究数据也全都销毁。 “我知道。” “很好,林家投资了多少进行研究?” “五百个亿。” “资金构成是什么样的?” 后头朱钦堇没有继续看下去,她消化了一阵这个消息,又在软体上道。 董色:“你怎么审出来的?” 九黎:“人的意志总有上限。” 那头的黎诚指尖群智阵列钢铁开合,不得不说,这隨心而动的东西用来刑讯简直是天赐的圣物。 堇色:“有证据就好交代。” 堇色:“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锁定他的。” 九黎:“上次我同你说了那个型號的器官,然后將所有妓女的消费收款记录都又梳理了一遍。” 九黎:“而后我便发现失踪的人,全都是在妓女购入这器官之后购入新的器官之前的时间段里,去她们那里消费的。” 九黎:“由此,我们得到第一条线索一失踪者与这个器官有关。” 朱钦堇立刻反应了过来:“就凭这?你就能確定他们在从事归一性基因研究?” 九黎:“不,不止,这只是一个猜测,但让我把这猜测落实的,则在於后来我逮捕的那些大臣。” 九黎:“他们的审问很顺利,因为我没问他们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 九黎:“我问的是『你们和那些失踪妓女风流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安全措施”。” 董色:“这个问题能说明什么?” 九黎:“单独的问题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我要的很简单一—比例。” 九黎:“我调用了所有人去这种地方消费的习惯,总结出了一个数字一一40%,也就是在这种地方消费的人里,有百分之四十会选择戴著安全措施进行运动。” 董色:“等等,你凭什么总结出来这个数字?用什么作为依据?” 九黎:“很简单,价格。” 九黎:“带不带安全措施,是两个价格。” 朱钦堇抿了抿嘴,的確如此。 九黎:“在有了这个数字的情况下再来看那些人的比例,很容易就能发现不对。” 九黎:“有超过65%的人都声称自己在和失踪妓女发生关係时带了安全措施,这个数字明显是不正常的。” 九黎:“我再將所有失踪的顾客全都纳入统计中,將他们视为没有带安全措施,那这个数字又回到了40%左右。” 九黎:“由此,我们总结出第二条线索。” 九黎:“他们是在通过这个器官,收集东西,然后筛选特定的人群。” 朱钦堇长吐一口气,一时间有些神。 就这么简单地从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里,就能瞧出这些东西? 堇色:“等等,你还没说你是怎么锁定府尹的呢!” 第382章 阳谋大师黎千户 第382章 阳谋大师黎千户 九黎:“怎么锁定的府尹?” 九黎:“这个就更简单了。” 九黎:“他的名字很早就已经在我的名单上了,只是苦於没有决定性的线索。” 九黎:“你还记得我之前曾经和你提到过的那家做器官的公司吗?” 董色:“他和这家公司有关?” 九黎:“不,他很谨慎,没有直接和这家公司有关。” 九黎:“但是像这种涉及到杀头大罪的事情,假手外人是绝不可能的。” 九黎:“分析那家公司总和起来能超过50%的持股人分配,能凑出这样一张名单。” 九黎发过来一张名单,朱钦董连接收都懒得接收,反正自己也不会看。 九黎:“这部分人,持股刚好超过51%,能完全控股这家公司,而这些人都和府尹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九黎:“凭著这一点,其实我早在发现那家公司的时候就锁定他了,只是暂时不清楚他们是为了什么,不好动手。” 朱钦堇仍然发现了些破绽,问道:“仅凭这个,不够吧?” 九黎:“对,的確不够,但对於案件侦办而言,有些事不是只有十拿九稳才能出手的拿他確实有些冒险,如果他嘴真的很硬,可能什么都审不出来。” 毕竟是帮著美国干案子的人,黎诚深谱“错过线索”与“抓错人”之间哪个行为更有利。 董色:“那你怎么能审出来东西?” 九黎:“很难,但不是完全没可能。” 九黎:“而且,我给他留了条活路当陷阱。” 堇色:“活路?” 朱钦堇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道:“你承诺了让他活下来?但这不可能,他应该知道就是他愿意当污点证人,涉及归一性基因的情况下,他也绝对活不下来。” 九黎:“不。” 九黎:“我知道他是必死的,他也知道。” 九黎:“我也没和他承诺什么,只是暗示了两句。” 九黎:“我问他,锦衣卫的手段和大皇子的手段,你觉得谁更狠?” 朱钦堇猛地一惊。 董色:“当然是大皇子,那他更不能可能交代了。” 九黎:“他一定会交代一” 九黎:“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的那种交代。” 九黎:“对於大皇子而言,他被我下詔狱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最好还是闭嘴,我要审他,可大皇子一定会杀他。” 九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得有尊严,让大皇子明白他没有背叛,从而对他做出些补偿。” 嘆了口气,黎诚继续道:“这案子时间还是有些太久远了,我最多只能办到这里,想要往上挖,挖到你大哥那里,不够。” 堇色:“断了便断了,能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 九黎:“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影响,等未来真拿到了大皇子什么把柄,这案子又可以旧事重提。” 九黎:“那时候,就是三司法衙门和锦衣卫一起的事了。” 朱钦堇看完黎诚最后一个字,心中的惊骇久久不能平息。 这少年有手段有能力,敢打敢拼,又能打能拼。 龟公案告破,带给了自己一定的政治筹码,还给自己的大哥埋了个暗雷。 朱钦堇终於意识到自己白捡的这人似乎是个人才了。 黎诚指尖在桌上点了点,眯眼沉思半响,忽得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只见穿著飞鱼服的章峻拿著一封文件走过来。 黎诚瞟了他一眼,道:“家里都安顿好了?” 章峻摸著脑袋笑:“都好了。” 黎诚预支了他一个月的月俸,否则仅凭剩下的那些钱,是绝不够他置办在新城区的住处的。 “你折枝的底子不算差,我给你半年时间把折枝小成,那时候你再扩张你手底下的緹骑,在这之前,就老老实实一个人干著。” 章峻点头应下,把手中文件递给黎诚,道:“这是三司法衙门接收应天府府尹回执。 ”” 黎诚接过粗略翻了几眼,確认没什么大问题后隨手塞进抽屉里,抬眼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章峻,挑眉道:“还有什么事?” “呢”章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有位千户托我给您带句话一” “谁?” “他自称李智灵。” “哦,是他啊一一”黎诚回想起了这个名字,是南镇抚司那个千户。 “他说:『你交上来的卷宗线索不连贯,虽然案子是破了,但很难说不是屈打成招, 我会一直盯著你的”。” 果然。 这个叫李智灵的傢伙脑子死板又迁腐,因为自己便宜行事,所留在卷宗里的几个破绽必然逃不过他的眼晴。 毕竟自己这案子破得其实並没什么技术含量,再加上是陈年老案,自己不得不另闢蹊径,想要把卷宗包装得像之前自己给纽约警署包装得那样好,是没什么可能了。 黎诚其实並不討厌李智灵这种人,相反,他还挺喜欢李智灵这种人的。 这种人认死理,不曲意逢迎,也不傲上凌下,谁有问题他就干谁,和他共事总比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好太多。 但是黎诚也猜到了未来自己的日子可能不会有之前这么好过。 之前是自已突然出手,抓人已成定局,李智灵不好说什么。 但是未来自己一旦调动机械緹骑,南镇抚司那边一定会做出反应。 要做好和南镇抚司李智灵长期扯皮的准备了。 黎诚笑了笑,没太在意。 他之所以剑走偏锋想要速破龟公案,只是为了向朱钦董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无论怎么说,自己有个次要目標是帮助朱钦堇登上皇位,如果能做,自己还是做了好既然要做,那朱钦堇的信任就不可或缺。 那天晚上的黎诚在朱钦堇眼中不过是个“有胆识”的形象,他需要在这个“有胆识”的形象上添上几笔,未来朱钦堇才有可能真的把自己视为一大助力。 “您在想龟公案的事情吗?”章峻瞧著黎诚似乎神游天外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不。”黎诚摇了摇头:“这案子已经结了,往上挖挖不出来东西,我只是在想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 说是没什么意义,实际上是大不敬。 黎诚在想一一为何朱家会禁止归一性基因研究? 这在他看来,实在太反常了。 毕竟一一皇帝也是人,坐拥江山美人,怎会一不求长生? 第383章 社恐分子朱钦堇 第383章 社恐分子朱钦堇 影裁的入门並不难。 不过两天,黎诚就能做到勉强把自己藏在影子里。 不过想要练到像刺杀鹤轩一样的那类影裁使用者藏身在影子里还不被別人发现的手段,就太难了。 影裁的使用者一般会將影子分为两层,一类是表影,也就是黎诚现在身处的位置。 藏在表影里的影裁使用者极易被人发现勘破,就是普通人偶尔一个晃神,也能瞧见藏在影子里的影裁武者。 而表影之下,便是里影。 也唯有进了里影,才敢称自己是影裁武者。 毕竟学个皮毛,就敢说自己是此派宗师是一定会被嘲笑的。 由表影到里影,影裁使用者需要踏过一道极其危险的门槛。 成则生,败则死。 也就是黎诚在嘲讽那大成影裁时曾经说起过的“踏影”。 踏影取“踏碎表影,窥见里影”之意,影裁武者第一次踏影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需得师傅冒险引导,免得徒弟溺死在影子里。 黎诚不需要学得这么深,只踏表影就足矣。 龟公案暂告一段落,虽然李智灵提出了诸多疑点,但也只是疑点罢了,黎诚这边有確凿的证据,倒也没影响最后三司法衙门的审判。 应天府府尹被判处极刑,但念在多年为官兢兢业业的份上,衙门免了他九族的处罚, 只是牵连了三服之內的亲人服役。 因为涉及到归一性基因这种碰了就斩立决的东西,章峻最近忙得够呛,代替黎诚跟著三司法衙门东奔西跑,黎诚倒是落了个清閒。 他从表影中钻出来,坐回椅子上,想了想,通过通讯软体点开了朱钦堇的头像。 九黎:“我影裁入门了。” 不多时,那边便传来回话。 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回消息的频率比现实世界里某些自命清高的傢伙回消息还要快上不少。 堇色:“明日便是大朝,你要去,因有宵禁的缘故,今晚便得来內城。” 堇色:“但得注意,无人问你你不要发言,只听就好。” 九黎:“好。” 和上次见面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 只是黎诚身上的衣著从谷亲王为他准备的华服变成了绣著飞鱼的飞鱼服。 稽古收在私人空间里,他把腰间掛著的绣春刀递给门口的太监,大跨步走进了宫殿。 里头的布局与上次相比,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用来安神的焚香缓缓飘著轻烟,大殿里静悄悄的。 朱钦堇仍旧坐在高台的软榻上,抬眉看了他一眼,打破寂静道:“不成想你真有著几分能耐。” “没有能耐,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博前程。”黎诚笑道。 “那倒未必,总有不自知的蠢货。” “我该庆幸我不是那个蠢货。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露出微笑来, 再见朱钦堇,这四公主的眼里不再如之前一般不信任与冷淡,虽然还谈不上热情,也算得上欣赏了。 “赐座。” 好几个太监端著椅子屁顛屁顛走了上来,把椅子放在黎诚身后。 黎诚一撩飞鱼服的裙摆,毫不客气地坐下。 “你破了龟公案,於情於理我都不能不赏,说说你要什么吧。” 黎诚想了想,道:“我想要山崩更进一步的心得。” “更进一步?” 朱钦堇挑了挑眉:“锦衣卫內库里,直达登峰的还不够?” “不够。”黎诚摇了摇头:“我也没什么想要的,这份功劳留著也没甚用处,不若换份激励我的心得。” 朱钦堇頜首:“只是这登峰之上的武学心得,你懂规矩吧?” “只可借阅,不可外传。”黎诚点了点头:“我明白。” 朱钦堇取下腰间令牌,掷给黎诚:“待到明日大朝结束,你凭此令自去皇家书库借阅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半月后还我。” 这尚还带著几分体温的玉似是朱钦堇隨身携带的信物,黎诚估摸著和自己的千户令差不多,不过是个用来证明身份的物件罢了。 只是看上头圆融如意,大抵里头是没安晶片之类的,也不知该怎么防盗版,不过谁敢盗版这个大概也是活腻了。 黎诚將玉放进袖中,拱手应一声:“喏。” 然后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朱钦堇似乎是没什么和手底下人打交道的经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黎诚先接过了话茬。 “卫所里近日未曾给我分配案子,卑职倒想问问是何缘故。” 朱钦堇闻言莞尔,道:“只怕是你再像龟公案这般大手大脚,小镇抚司的指挥使来同我说起过好几次你,只是都被我压了下去。” 黎诚笑道:“那倒是多谢公主殿下了。 朱钦堇又叮嘱道:“南镇抚司那千户盯上了你,你行事再不得如此放肆,否则被拿了证据,我也保不住你。” 黎诚頜首:“那是自然。” 宫殿里又冷场了。 得,这四公主压根不会聊天,总把天聊死。 黎诚想了想,又道:“不知明日大朝,许会提些什么东西?” 四公主想了想,道:“说与你听也无妨,主要还是三件事。” “哦?” “其一,惯例是帝位的更迭,朝堂倾轧虽然严重,但我与五弟不过是浮萍,主要还是大哥与二哥之间的爭斗。” 黎诚瞭然,这四公主摆明了对自己的份量有数,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其二,则是器官变法,也就是二哥的政治主张,你应当有所耳闻。” “其三,或许会是龟公案,或许会是算法邪教,又或者两者都有一一我也不能確定。” 黎诚点了点头,应道:“卑职清楚了。” 然后又冷场了。 朱钦堇想了想,眼晴一亮,就要和上次一样叫宵夜,但黎诚还是快了一步。 “时候不早了,卑职便不打扰殿下休息,先行告退了。” 朱钦堇点了点头,把“传夜宵”咽进肚子里,低下头去再把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摺子上,吩咐道:“送他往偏殿休息。” 见到黎诚起身,身后掌灯太监朝他行了一礼:“黎千户,且隨我来。” 黎诚頜首而去。 第384章 鹰派武勛朱钦增 第384章 鹰派武勛朱钦增 应天府的內城分为禁入区与非禁入区。 禁入区是最初的皇城,初称“吴王新宫”,后又称“皇城”,由明太祖朱元璋始建於元至正二十六年。 由於当时朱元璋尚未称帝,故新宫建筑规模有限。 后来大明步入现代化,应天府扩建,皇城也跟著扩建。 土木院的老哥们抽乾正阳门外的护城河,將內城原本通政司、翰林院、詹事府等一系列与皇族无关的职能部门全都挪到了扩建后內城的非禁入区那边。 大明帝国的权力中枢是在新都顺天府,但因为旧王驾崩,新王未立,在顺天府议事颇有臂越之嫌,故后来夺嫡的皇子皆在应天府皇宫参与大朝。 也就是说此番大朝,有夺嫡意向的四位皇子皇女,皆要在大朝上出场。 车马穿过划分禁入区与非禁入区的正阳门,街道旁的乐手准时准点奏响黄钟大吕。 在响彻天际的钟声里,已是六点,外头宵禁暂解。 载著四公主的轿车穿过正阳门,直直往洪武门的方向驶去。 虽然四公主乃皇家贵胄,本身就居住在禁入区內,但若要上大朝,也得先绕出来,在正阳门外候看,再隨文武百官一同进去。 车驶至洪武门,停架开门,侍女扶著换上宫装的朱钦堇下了车。 接下来是千步廊,饶是朱钦堇贵为公主,也得老老实实下车步行。 待到朱钦堇走过千步廊,走过承天门和端门,站在午门后时,朱钦堇的影子里忽得传出黎诚的声音。 “四公主殿下,今日有多少官员参与大朝?” “居皇城的所有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场,违者罚俸六月。”朱钦堇轻声回应。 还未入紫禁城,就是说上几句閒话也没什么关係。 “怪不得—” 在朱钦堇的影子里,黎诚回头望去一一好一片乌决决的人群。 各色官服组成了一片注洋大海,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许是一言就能决定千百人生死的权臣,可此刻也只是这海洋里的一滴水。 “喵———?权力啊。” 黎诚收回目光,跟著朱钦堇步入大殿之中。 因为是大朝,故而是在皇极殿中,而非常朝时所处的乾清宫。 皇极殿內龙椅空悬,其下设四把交椅,分別对应著四位有意夺嫡的皇子皇女。 此代帝王子嗣共五人,有四人有意夺嫡。 其中唯有三皇女朱钦墨明確表示过对皇位不感兴趣,也没有夺嫡的欲望,昔年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向帝王请了圣旨,彻底绝了自己夺嫡的可能性。 除非四位夺嫡的皇子皇女全部死完,否则都轮不到她, 而此时皇极殿上四个位置,已经坐有两人。 黎诚眯眼瞧了一阵,很快把两人的形象和资料中的照片对上了號。 最左侧那个英武非凡,左眼上有道可怖的长疤,整个左眼都换成了机械义眼。 其本人看气势,也是燃素武学大成的武者。 观其穿著,虽是皇子上朝,双臂上却披著环臂甲,而外头罩著的袖衫很好地中和了几分武將的煞气,让他有了几分儒將的气质。 嫡长子,朱钦增。 也是最有希望夺嫡的一位皇子。 其实按理说他作为嫡长子,应当直接为太子,但是大明帝国饱受嫡长子无能的苦痛, 后由第七代明朝皇帝改革,將嫡长子继承制改制为夺嫡制,最终谁能带领大明走得更远, 谁才有资格当这个太子。 朱钦增既然是夺嫡热门,就必有著他的道理。 他左眼上的疤是三年前在边境线上与苏联產生局部武装衝突时受的伤,当时的他身先士卒,隨先锋武者营衝锋,一战斩首苏军无人机指挥所首脑,此役大捷奠定了局部衝突的胜势。 以现在大明的医疗技术,想要修復这道疤一点也不难,只是朱钦增刻意留下了这道疤对外说是时刻警醒自己北上还有超级大国与大明接壤,国际线绵长,不得解政片刻。 而这道疤更大的作用在於一一只要这道疤还在,国內的鹰派基本都会默契地站在他后头。 自元末红巾军后期,朱元璋就是红巾军郭天敘部武装事实上的领导人。 而后朱元璋设立大都督府节制天下兵马,此后开始,兵权就一直牢牢把控在他手中。 大皇子亲近五军都督府,用军功说明一切,正是走的朱元璋的路子。 黎诚也同样认为这是最稳妥的一条路一归根结底,权力来源於暴力,而军队的暴力,正是大明帝国立国之本。 正所谓枪桿子里面出政权,玩弄权术终归是小道,唯有掌握了军队这对於民间而言最大的暴力,才算得上煌煌正道。 “军部的鹰派势力么?” 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不过后世兵权多分,划为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彼此鹰派鸽派两立一兵部多为文臣,故而大多为鸽派,而五军都督府自大都督府改来,多为鹰派。 不过五军都督府的鹰派是现在就想打,而兵部的鸽派是觉得现在打了没好处,要等有好处了再打一一那些不想打的压根进不了五军都督府和兵部。 试看寰宇三分,我大明帝国煌煌天威不可测,天朝上国自有傲气,哪有投降派和战败派生活的空间? 而且美国打著自由民主的旗號,最近那些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润人倒是让他们颇为头疼,但大明显然没有这种问题你一个外人来大明,就是来当大明的狗的,有什么好说的? 嗯?人权?你在和封建帝国讲人权?这是不是有些好笑了? 能明面上把一二三等人的標准从官方文件里去掉,就是对你们这种撮尔小国小民最大的恩赐了。 想和大明谈条件?让另外两个超级大国来!否则你们不配! 黎诚直觉若要把朱钦堇捧上王位,这大皇子是他面前最大的障碍。 龟公案份量不够,但也勉强算挖这座大山的第一锄头。 朱钦增察觉到藏在朱钦堇影子里的黎诚的目光,朝这边温和一笑,似乎丝毫没有被龟公案影响到。 朱钦堇直直走到第三把椅子处,拢了拢长裙,缓缓坐下。 刚一坐下,就听见身旁那人的声音。 第385章 尽数来齐 第385章 尽数来齐 “四妹今日来得倒是晚了些。” 朱钦堇面色不变,淡淡笑道:“倒也不算最晚的一个。” 右侧那人闻言也笑道:“五弟平日散漫惯了,你同他比什么?” 能与朱钦堇用这种语气搭话的人,除了她二哥,大概也別无他人了。 黎诚把心思从朱钦增身上收回来,放在二皇子朱钦均身上。 这人也有练武,但是皇家资源这般充足的情况下,他瞧上去也不过是燃素武学小成而已,看来不是个打天下的性子。 穿著一丝不苟,没有大皇子朱钦增那般招摇,算是三人中穿得最最古板保守的一个。 综合他在朝政上提出要打压器官价格,扩大人造器官生產线,打压器官灰產等一系列政治主见,黎诚觉著他应当颇受东林士子的喜爱。 是的,这重歷史里,同样有著东林党的存在。 虽说在正常歷史中,东林党与阉党的激烈爭斗是明朝灭亡的一大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为第一批“清流”的东林士人是真正想要大明变得更好更强而视死如归。 如果要脱离歷史去评价某些人的行为,是偏颇且不具有歷史意义的。 正如黎诚所处的现实世界中,总有人喜欢將忠义死节之士认定为封建残余,而忽略了其本身所处的歷史环境一样。 看来二皇子后头站著的大概率是东林党一一只不过东林党內部派系都错综复杂,相比之下还是大皇子更有胜算。 “五弟生来脾性洒脱,估计今日又是最后到。”朱钦堇笑了笑,不留破绽地应了这样一句。 二皇子朱钦均闻言只是笑笑,反而是大皇子冷哼了一声:“无规无矩,不成体统!” 皇极殿內大臣越来越多,而外头还站著许多品衔不足的官员,只能站在外头等著里面议政的传话。 眼看著距离大朝开始的时候越来越近,四个位置上还有一个人未到。 藏在阴影里的黎诚眯了眯眼,不曾想大皇子朱钦增忽得转过头来,冲端坐著的朱钦堇道:“四妹,我听闻你最近得了一位好干事,身手了得,能以小成刀斩大成,是影子里这位否?” 朱钦堇笑道:“不过是个小小千户,不曾想竟入了大哥眼界。” “召他出来见见,可否?” 朱钦堇笑眯眯道:“今日大朝,他非甚实权大官,若在此现身,恐有不妥。” “既如此,不若朝后四妹同他一同到我府邸上歇歇脚,我也见见这少年千户。” “难得大哥看得起他,再却便有些不恭了,我代他应下了。” 黎诚没有说话,心念一动,通过埋在手臂上的终端试著向朱钦堇发了条信息,两秒后显示发送失败。 看来大朝期间,整个內城应该都有信號屏蔽。 这大皇子不知为何要请自己去他那里,黎诚瞧著他的面色,倒是瞧不出几分恶意。 只是一一他当真能没有任何恶意? 自己可是直接把他手底下的应天府府尹给拔掉了,按理来说,应该恨自己入骨才对吧? 似是感觉到影子里黎诚的目光,大皇子目光下移,瞧了朱钦堇的影子一眼,也不知看没看见黎诚,只是微微笑了笑。 “无论立场如何,我对少年英豪总有几分好感,就是狂了些我亦能理解,毕竟一一易得千金无暇,难得少年春光啊。” 黎诚不说话,安心闭口禪。 二皇子闻言也加入话题,道:“龟公案的卷宗我也瞧过了,父王还在时,此案便扰了他一段时间,经手三个千户也未曾破开,没曾想竟是用此般取巧的法子一一当然,我没有贬低的意思。” 他又接著道:“那捲宗里有几分错漏,不过无伤大雅,我瞧过以后命三司法衙门不必计较,毕竟陈年旧案,瑕不掩瑜。” 原来是他。 黎诚恍然,本以为四公主为自己扛下了三司法衙门那边的压力,没曾想居然是这位素味蒙面的二皇子帮了自己一把。 只是不清楚他为何要帮自己,毕竟自己明面上可是四公主的千户。 “我还未曾听闻有这回事,真是多谢二哥了。”朱钦堇笑吟吟回应:“之后我命他上门同你道一声谢。” “不必,不必。”二皇子朱钦均笑了笑,道:“我还当谢他助我大明除此般害群之马。” 正说著,下头已经站定的文武百官间忽得奔过来一人,按理说皇极殿內决不允许推揉打闹,但瞧见那人面目,又没几人敢说话了。 只见那人和眾人长得都—.不太一样。 他没有脸,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屏幕,屏幕上是简约的线条,大抵组成这个表情。 0_0。 黎诚瞧著想笑,但考虑到这里是皇极殿,硬生生忍住了。 只见那人径直走向最后一把椅子,大喇喇坐下,笑著对朱钦堇打招呼,看上去和朱钦董关係不错:“四姐!” 朱钦堇朝他点头,但是大皇子却皱眉怒斥道:“你这模样,像个什么样子?” 来人耸了耸肩,坐在椅子上无所谓道:“反正不过是走个过场,我能来已经很给你们面子了。” 闻言,黎诚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说话的语气像是什么叛逆期的少年,但看文件上的年龄,他应当也已经二十多岁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表现得这样离经叛道。 五皇子,朱钦境。 朱家夺嫡四子齐聚一堂,个个都至少是小成的武者。 根据祖训,朱家子女想要参与夺嫡,至少都得是小成武者,这和朱元璋是马上取的天下脱不开关係。 就是瞧上去像个小女孩的朱钦堇,同样也是一名小成武者。 也正因为如此,她也明白在没有资源供给的情况下,在黎诚这个年纪达成武学小成有多么困难,所以她在一开始才会给黎诚这个机会。 大皇子深吸两口气,自军伍中走出的他自是最厌恶这个弟弟这般脾性,不过眼看著大朝要开始,也不便这时候和他再起什么爭端,便强忍著不再做声。 五皇子还想说什么嘲讽,可隨著皇极殿內一阵肃穆的钟声响起,他也收回了话头,老老实实端正坐好。 除却四位有意夺嫡的皇子端坐在椅子上以外,其他大臣皆双手平举材质各异的板, 神色肃穆,站得笔直。 大朝,开始了。 第386章 大朝 第386章 大朝 鸿臚寺官员开始“唱”入班,文武大臣早分两班站好,听见唱声,便行一拜三叩之礼礼毕,昭示著大朝的开始。 一连串的官名听下来,这就过去十好几分钟了。 好不容易唱完了,又是鸿臚寺官员出列,上报入应天府谢恩、离应天府辞官的人数。 待到报完,那位官员下跪行礼,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清点完百官的人数后,便是上奏边关战报的环节。 而后大皇子朱钦增坐在椅子上淡淡道:“请奏边关战报。” 这个环节由朱钦增来主持並不让人意外,毕竟四位夺嫡的皇子皇女里,也就朱钦增战功最显,最能服眾。 “帝国边境犯险,与北国仍有摩擦——” “神机营仍与交锋,未果” “湿件储备充足,產能——” 好几个武將上前,和四人上报著边境的消息。 黎诚静静听著,也算是对大明现在的状况有所了解。 大抵就是报了些周边的摩擦,听上去大多都是好消息,偶尔有个坏消息后头也紧跟著找回来的场子。 大多数的消息都来自北边的那个超级大国,至於东南亚那群撮尔小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无有不臣。” 看来军事上,大明和苏联这两个相邻的超级大国之间矛盾还是要更强些倒是没怎么听见美国与大明有军事摩擦。 听了一阵,报告军事的官员退下,大皇子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又有官员迈步出班, 到御前跪下,大声道:“臣有事要奏一” 黎诚知道,议政这才正式开始。 “臣请奏。”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奏应天府府尹因『春湖龟公案”,判斩立决,臣对此並无异议。” 那人用官话道:“只恐有不察,其党羽仍藏於应天府关节,实为帝国阵痛一一故请圣恩,由锦衣卫联三司法衙门共办此案一—” 黎诚瞧向大皇子,只见他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轻声道:“应天府府尹之事,已移交三司法衙门会审,非背弃、叛国,无需入镇抚司。” 底下那大臣闻言,继续道:“此案涉及甚广,应天府府尹居应天府八年有余,官僚、 財团、帮派,悉数尽有关联,三司法衙门恐力有不逮,臣请北镇抚司同办。” 二皇子頜首插嘴道:“无有皇权特许,三司法衙门拿办官僚委实过於麻烦,我批此奏大皇子扭头看向他,二皇子只是微笑不语。 半响,大皇子收回目光,道:“传北镇抚司指挥使。” “传北镇抚司指挥使!”通报太监高声道。 而后,殿下自角落里走出一人,单膝跪在殿下,低声道:“北镇抚司指挥使在此。” 黎诚感受了一番此人气势,断定这位指挥使也必是登峰境的强者。 自己目前大概能斩大成,应当奈何不了登峰的武人。 “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大皇子淡然道。 “不妥。”北镇抚司指挥使毫不犹豫道:“北镇抚司之责乃是监察百官,若同三司法衙门同案,岂非偕越职权。” 黎诚若有所思地看向这位指挥使。 他不傻,看出这明显是二皇子想要借应天府尹落网,来打击大皇子的权力势力。 为了挖出更多,二皇子想要把锦衣卫也卷进来,將此案做成一桩足以影响皇位选举的大案。 到这里其实还在黎诚的预料中,只是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拒绝了这个扩大锦衣卫影响力的选项,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黎诚挑了挑眉,难道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忠於大皇子? 有这个可能。 但他若真是忠於大皇子,那让自己人去查自己人,岂不是操作空间更大? 黎诚瞧著堂下单膝跪著的北镇抚司的指挥使,半响才回过味来。 不对。 这位指挥使不忠於任何一个皇子。 他不愿站队,也不愿北镇抚司被卷进两个皇子的交锋里一一所以他要明哲保身,在我职权內的,我就做。 不在的,除非皇帝亲命,否则再大的权力诱惑,他也不做! 而几位皇子明面上能调动锦衣卫的,仅仅只有小镇抚司和自己的亲信,这不足以动摇整个锦衣卫。 黎诚此刻才发现小镇抚司的设立有多天才一一它避免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被用於党爭內斗,从而內耗无法监察百官。 二皇子很明显愣了愣,皱看眉头没有发声。 大皇子淡淡道:“我看锦衣卫插手后续三司法衙门的管理,確有不妥,我不批。” 这时候五皇子笑了笑,黎诚知道他要干坏事了。 “此案当初父王亦曾过目,且涉及朱家三服之內的皇族,理应由锦衣卫与三司法衙门共审。”他玩味地笑了笑,道:“不若三司法衙门同锦衣卫互通有无,文武百官交由锦衣卫,余者交由六扇门。” 五皇子淡淡笑道:“我批此奏。” 这位纯是来搅屎的。 三位皇子目光都看向朱钦堇,在两位皇子同意,一位皇子反对的情况下,她的意见至关重要。 毕竟想要强行命令北镇抚司介入,一定是要皇子皇女们大票数优势暂代皇权。 在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明確反对的情况下,若朱钦堇反对,则二比二平,锦衣卫联合三司法衙门的调查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朱钦堇同意了,则只有大皇子反对,这种情况下,三位皇子皇女能暂代皇权,命不愿意的北镇抚司指挥使强行接下命令。 也就是说,重创大皇子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 皇极殿里忽然变得安静极了,所有人都注视著四人中唯一的那位女子。 朱钦堇思索了一阵,低声道:“三司法衙门乃大明最高法衙门,锦衣卫只为监察百官,此行不妥。” “四姐你”五皇子还想说什么,被一旁侍立著的纠察御史看了一眼,强行把话咽进了嘴里。 “此奏,我不批。”朱钦堇淡淡道。 二比二平,此奏不过,应天府府尹仍交三司法衙门处理,北镇抚司不介入。 而殿中百態,不一而足。 大皇子微微合眼,似早有预料。 二皇子低垂眼眸,不知思衬著什么。 四皇女面色平静,如老僧入定,古井无波。 五皇子五皇子屏幕在狂跳表情包— 好在来之前筛过一遍,那些大俗的表情包都筛乾净了,一旁的纠察御史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选择警告他。 殿下那奏请的官员面上没什么讶异,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北镇抚司的指挥使瞧了朱钦堇一眼,也藏回原来的地方。 场內顿时一寂静,又有人上前。 “臣请奏一” “奏器官变法之事一一百姓受累许久,江山环境恶化已久,尘癆与脏变不可不视,外加美苏间谍所藏生物病菌,多变非常,不可不防。” “故老臣斗胆,再奏请,扩大人造器官生產线,限制人造器官价格,以全国策。” 大皇子闭目不言,这事和他基本没什么关係,虽然手底下的財阀必然会受到损伤,但总比站出来反对被千夫所指要好。 “此事已奏过一次,今日再提,我仍是原来的主见。”二皇子淡淡道:“我准此奏。 底下那上奏的大臣鬚髮皆白,身上也没几处被改造的痕跡,应当是东林党的人。 二皇子同意並不出眾人预料,四公主朱钦堇也闭口不言。 她手底下虽然也有財產,但是没有涉足人造器官这个暴利的行业,故基本没什么影响可最百无禁忌的那个皇子此刻却突然钻了出来, 五皇子道:“我不同意!” 朱钦堇心中暗暗嘆了口气,知道这事今天大概还是分不出个胜负。 “三大国综合燃素武学,已开始研究內练臟腑之技,大明绝不可落於人后,若人造器官价格跌落,世家资本闻风而逃,无有世家注资,若是他国有了进展,如何跟上代差?” 五皇子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就跟研究药品一样,一种新药的研发可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东西,巨额的成本摆在每家药企头上。 虽然大明皇族本身有著“看得见的大手”皇家商会能够调节市场,但其能力终究也还是有限的。 二皇子认为时机成熟了,该放开专利,扩大人造內臟生產,让居高不下的人造內臟价格归於正常的利润,是合理的。 这样做既对底层人有好处,对灰色的器官买卖行业同样有毁灭性的打击。 一举多得,不仅能得民心,还能扫一批恶,改善大明底层的环境一一至少不用担心夜路走著走著被黑身份的江湖客噶腰子。 但五皇子所言也非虚假,虽然燃素器官强大与否只与储存的燃素量有关,一个锻链了五十年的小成武者依旧会被锻链不到三个月的大成武者两个照面斩於马下,但如果同为小成武者呢? 人家续航比你久就是比你久,你力竭了都没消耗对方一成耐力,何解? 无解。 大明不敢停,也不愿停。 这样看来,二皇子身为皇族却提出这种可能导致大明整体军力落后於其他两国的提议,颇有几分挖自己的根的嫌疑。 但一想到二皇子背后跟著的那群东林党一一倒也不足为奇。 说到底,五臟燃素器官这个设想一直是停留在书面上的研究,人人都觉得能,但人人都拿不出成果,搞得三个超级大国谁也不敢懈怠放鬆。 而今的燃素器官是胸当中肋骨下的一小团涡轮状息肉,若是五臟燃素器官的研究有一丁点突破,不说五臟都能作为燃素器官,光是心臟大小的燃素心臟,就是原有的燃素器官续航的百倍。 原本能斩一百个小成就会燃素耗尽的大成高手,现在能斩上一万个一一这还没算更强的燃素器官恢復的能力。 而这时,台下忽得有一个一直沉默著的女子走出来,瞧面目和台上站著的几位皇嗣都有几分相似。 她站在殿下,昂首道:“我不同意。” “三姐!”五皇子惊笑出声:“我就知道你不会允许这种事!” “恐失了仪態一—”一旁的监察御史提醒道,五皇子这才闭嘴。 这人正是放弃了夺嫡机会的大明三皇女,朱钦墨,目前司掌皇家商会的管理。 “若要命整个大明器官降价,必须得皇家商会牵头,而近年河南大雪需往賑灾,我顶著商会的压力批了。” 朱钦墨直视二皇子,二皇子平视不语。 “海参崴边防告急,我也批了。” 朱钦墨再看向大皇子,大皇子也不说话。 “自先皇死后,北有强敌屡犯边关,且神机营每时每刻都在和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网络攻防,平线炸脑者不知凡几。” “若要在此情况下还亏本引导市场,大概在三年內,朝中袞袞诸公就连月俸许都发不起了。”朱钦墨冷笑。 黎诚听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俩字:哭穷。 不过黎诚也不觉得朱钦墨是在骗人,皇家商会赚钱確实多,可开支同样也多。 打仗、賑灾、科研、月俸,哪哪都是大头。 场內一寂,五皇子看了二皇子一眼,见他不言,便衝著同样沉默的大皇子和四皇女道:“何解?” 朱钦堇淡淡道:“若是好事,我也能瞧出几分乱套的景色,若是坏事,开放专利降价却又是黎民社稷之福,可这皆是双方一面之词,我不敢轻信,恐乱大明社稷。” 说了这么长一串,实际意思其实就是“我不知道別问我。” 大皇子也道:“军、农、灾、民,不可忽视任一,此番大事,仍需思量。” 比起朱钦堇的短了些,但也是一个意思“我不知道別问我。” 而堂下那东林党的老头见奏请不过,长拜一阵,嘆了口气。 却见他並未走回原位,而是起身淡淡道。 “不理內忧,不解外患,反將一切能做的事都拋下,去求那云雾中百年都未得寸进的五臟燃素,便如抱柴於烈火之上,空幻虚无,谈空说玄。” “当年微臣欲要变这五臟之法,先帝同臣言说专利、本金、研发一一老臣念著,等了这般年岁,数十年来,我瞧世家藉此牟利不知凡几,病死无钱的明人不知凡几,皆劝诫自己,说那是不得已的牺牲。” “这些年过去,那早该够本,朝堂上却又有新一套说辞,可笑,可笑。” “若著法不可变,则臣之心何顏如今般蓬勃?不若如那些无钱换的民心一般静寂!” 二皇子立刻意识到不对,也顾不得一旁的监察御史,忙喊道:“来人!来人!” 只是老人的动作更快。 “我对不起大明啊—” 只一剎,那老人竟是硬生生断了胸中的人造心臟供能。 心臟骤停,他就这样安静地死在了大朝之上。 第387章 妥协 第387章 妥协 黎诚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二皇子的算计,但瞧著二皇子惊慌的表现又不像, 这老头是东林党里一个极有名气的老生,虽然也曾被东林党异派的年轻人咒骂过老而不死,但现在这样决然地死在皇极殿里,也教人震撼。 黎诚虽然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但也觉出了几分东林党的风骨。 孔曰成仁,孟日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无论这老头是否曾经是学阀,但至少现在他是觉得对不起自己所处的位置,才慨然赴死的。 不然以现在的科学技术和他的地位,就是退了,安安稳稳活到一百五十岁应当不成问题。 片刻后,老人的户体被从侧门抬出。 大朝仍旧进行,只是一时间寂静了片刻。 还是二皇子朱钦均嘆了口气,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俯视若寒蝉的所有人,声音低沉。 “器官变法自二十年前便有呼声,我知道,暂时放下五臟燃素的研究或许会使得大明落后,但总好过一拖再拖。” 朱钦均看向身旁的五皇子,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五弟,你在外城体验过贫民窟的日子,应当知道底层人过得有多困难。” 五皇子不语。 他当然知道底层人有多煎熬。 工业区的废水不得经过应天府的河,因为河要过內城,水质要求高,便只能直接排在居民污水系统里。 而城区的水是多次过滤后循环利用的。 外城区的人买不起高级的净水器,而纳米级別的工业废料不是什么净水器都能清洗乾净的。 这些废料继而在旧城区引发了大规模的肾衰竭以及心臟骤停。 除了水质的污染以外,还有每年六月因大气污染而导致的,持续半个月的极大雾霾。 应天府的明人將其称之为“灰幕”。 灰幕对肺部的摧残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总有人因肺病室息而死,还不在少数。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五皇子最喜在民间乱玩瞎逛,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什么意思,但他只是装傻。 “夜客活体取脏,再送往城区病患家中贩卖,早已不是太阳底下的什么新鲜事,甚至已经发展出了一条完整的產业链。” “六扇门打过多少次?总也杀不乾净,只要利润还在这里,这黑產就绝对打不掉。” 似是因这老者的死让二皇子心情不是很好,他声音仍旧温和,却带著股悲哀的味道。 “为了五臟燃素,百年里三大超级大国总共投了多少钱?又有多少钱是白白浪费?”他扫视底下的大臣,无人敢与他对视:“可那只是镜中!谁真的触碰到它过?” “停三年,不会有影响的。” 二皇子又看向底下站著的朱钦墨,道:“皇家商会是皇家的產业,是大明的產业,若为了大明社稷还不敢做主,不愿做主,那论什么贵胄什么天子脚下了一—” “乾脆改改名,叫甚財行算了。” 场面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半响,五皇子朱钦境才又嘆口气再次打破沉默,道:“刘老先生作为三朝老臣, 我是敬佩他气节的一一既然他愿以死相諫,我也惭愧,不敢说些什么。” 这最叛逆的皇子也鬆了口,黎诚知道今天这器官变法的事大概就要敲定下来了。 底下三公主面色阴沉,这东林老头的死完全把她架在了火上。 眼看著五皇子已经有些动摇了,若自己仍旧坚持反对,消息传出去,一个处理不好, 民愤可不是闹著玩的。 大明以武立国,江湖豪客也洒脱得紧,虽大多是些碌碌无为的绿林客,但绿林客里, 也不是没有为国为民的豪侠。 在存在燃素武学的情况下,虽然是皇家贵胃,但朱钦墨又没有小镇抚司的锦衣卫守护,被那些愤而拔刀的豪侠暗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六个月。” 思付片刻,朱钦墨才淡淡吐出一个日期:“我至少需要六个月的缓衝期,六月后,再著手推行器官变法,將人造器官的价格降下来。” “但在此之前,无论是皇家商会还是其他財阀,都不得鬆口。” 眼见三公主和五皇子都退了一步,二皇子低垂著眼眸,没有回答。 场內静了一静,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大皇子开口道:“继续。” 这才又有官员走上前来,朗声道:“臣请奏。” “奏,六扇门探子称旧城区已成一邪教,號算法邪教,信眾逾万,传播性极强,其头领號机械与算法与无机物之神,其教义亦称其为终產者之守墓人。” “六扇门派去刺探的几位捕快,都不曾传回任何消息。” “今朱家子弟有一,不知何故沉涵其中,臣请下令由锦衣卫办之。” “准了。” “准。” “可。” “我没意见。” 出乎意料的,四位皇子皇女都投出了赞同票。 算法世界? 黎诚琢磨了一阵,龟公案没有被提起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一开头,二皇子就拿龟公案试探了大皇子。 以大朝的时间宝贵程度,一件事绝不会提两遍, 但这算法邪教,瞧上去出现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是个万人级別的邪教,都不说出大明军部实力反恐了,光是六扇门不讲理些都能踏平了。 六扇门在锦衣卫面前唯唯诺诺,但人家好列也是官兵名下的暴力机构,名下的特別行动队甚至配备有小型战爭机甲。 虽然战爭机甲这东西锦衣卫也有身为千户,黎诚有权力调动名下的十台小型战爭机甲,一台大型战爭机甲,只是需要適当的理由。 黎诚也偷偷试过机甲的成色,若是一对一,他能手撕小型战爭机甲,大型的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打,估计能和手段尽出的自己打个平局。 但若是在战场上,除非黎诚动用另一个底牌,否则应当是拿它没什么办法的。 需知黎诚在那重已经失落的歷史里,可不只带出了“贝希摩斯”啊 第388章 大皇子府 第388章 大皇子府 大朝接下来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情报,黎诚听了听,只是补充了些对大明局势的了解。 直到中午十二点,在鸿臚寺官员们的號令声与钟鼓声中,大朝才缓缓结束。 “呼—” 回到轿车上,黎诚从四公主影子里钻出来,长长吐了口气。 藏在影子里的感受並不美好,整个人好像躲在拳头那么大的空间里,只允许你通过巴掌大的缝隙偷看外头。 最主要是还呆了整整五六个小时,压抑的环境让黎诚这种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人都有些难受。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四公主看了他一眼。 “你大概猜错了。” “哦?” 四公主扭过头去看著他,挑了挑眉。 “你不疑惑我为什么没有抓住龟公案的机会打击大哥?” “我想通了一一。”黎诚答道:“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会直接因此受到损失。” 四公主微微頜首。 若北镇抚司直接介入这件事,作为锦衣卫的一员,即使黎诚是小镇抚司的人,也会因为和案件的关係被调去一一而黎诚是四公主在锦衣卫唯一的手套。 “聪明。”四公主看著他的眼睛:“那你想问什么?” 黎诚想了想,缓缓道:“算法邪教。” “你对算法邪教感兴趣?” “很感兴趣。”黎诚收回目光,正襟危坐补充了句:“这件事看上去不算严重,为什么能拿到大朝上说?” “呵—”四公主缓缓道:“因为有人怀疑算法邪教是朱家养的。” “为什么?”这个答案让黎诚有些愣然。 “算法邪教喊出的口號是“算法世界,地上天国”,號称捨弃肉体,遁入算法世界之中永生一—”四公主缓缓道:“而那些人知道,大明的皇帝,在算法世界里是至强。”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至强?” 四公主温声道:“这与皇位的继承有关,我只能说到这里,你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只用知道算法世界是底下人用来试探我们皇族意思的东西就行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明白了。” 黎诚点了点头,知道为何四个继承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赞同,也就没深问。 “接下来我们去大皇子府。”朱钦堇看著外头的景色,叮嘱道:“我大哥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为人我是知道的,他这次请你去,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我知道。” 黎诚还在琢磨算法邪教的事,前有禁止归一性基因研究,后有四公主所说的“而皇帝,在算法世界里是至强。” 黎诚感觉自己隱约间摸到了些什么。 大皇子府的宫殿布设与四公主府的布局差不多,只是人来人往,比起只有太监往来的四公主府要热闹不少。 “他们都是大哥拳养的门客。”见黎诚盯著那些人,四公主耐心地同他解释道:“大哥毕竟军伍中人,练武打仗的性子总是这样,英雄惜英雄。” 她领著黎诚穿过走廊和前殿,来到了內殿,在一处园里见著了正饮茶的大皇子。 大皇子仍是朝堂上那副打扮,正与面前整个头颅都是机械零件的人聊著什么,见黎诚和四公主过来,又同那人说了几句,这才朝这边走过来。 “四妹。”朱钦增迎上来笑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黎诚黎千户了吧?” “是他。”朱钦堇面无表情,道:“长孙姐姐呢?” “她在里头,你若愿意,同她去聊,让我们武人聊些武人的话题。” “好。” 朱钦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真把黎诚一人丟在这里,去后头找那所谓的长孙姐姐了。 黎诚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朱钦增上来横著拍拍他的大臂,这才让他收回了看著朱钦堇离开思索的眼神。 “不知大皇子找我何事?” 黎诚也不露怯,挑眉问道。 不过是个皇子而已,自己真的皇帝都杀过一一虽然两个皇帝的帝国国力不可相比吧。 朱钦增上下打量他一番,直直道:“武人以武相交,一切废话,留在过招后说,如何?” 黎诚缓缓点了点头。 “那谁来和我一战?” 他当然不认为是大皇子要和自己打,一般这种情况都是让手底下人来试自己的身手。 大皇子面上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我。” 黎诚又挑了挑眉。 “不敢?”大皇子笑道。 “修山崩的武人,有什么不敢的?” “好!”大皇子目光炯炯:“长孙叔,为我们掠阵!” 之前同大皇子聊天的那人点了点头,负手站在一旁,看著大皇子拿了两桿制式大枪过来。 “你既修的山崩,使的应当也是大枪,那我们便大枪对大枪,让我见识见识小成斩大成的枪法!” 黎诚接过大枪抖了一抖,虽然比不得硬杆长矛使得舒服,但自从他达到化境矛法后, 就不太拘泥於枪矛之分了。 “好。” 话音刚落,二人竟是一剎那同时暴起,山崩的武者对击就是这般直接豪迈! 二者交错,黎诚一摆矛尖,带著红缨一挑,如蜻蜓点水,要將大皇子的矛尖错开。 可大皇子长矛猛然前探,以猛势来化黎诚的巧势,长枪如灵蛇吐信,直取黎诚的咽喉。 “好快的枪!” 黎诚神色凛然,这大皇子比影裁的大成武者更难缠,怕是也有化境的枪法。 可这不仅没让黎诚露怯,反而激起了第一流的意气。 只见黎诚侧身一躲,长枪带著红缨掠过他的下頜。 黎诚手中不停,枪尾一提一扫,枪作棍使,就要敲在大皇子腰间。 “轻了。”大皇子似有余力,开口提点道。 “不轻了。”黎诚声音平静。 在枪尾碰到大皇子腰腹的一剎那,第一流的意气涌现,狠狠扫在大皇子腰间,將他扫得横飞出去。 狂退几步的大皇子面上先是一惊,而后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留手了。”黎诚道。 “好!好!”大皇子拄著长枪站好,瞧著腰腹处的淤青,反而朗声笑道:“是我傲慢怠慢了,我在此向你道歉。” “那么接下来,我可不会再留手了!”大皇子一摆大枪,山崩大成的气势喷涌而出。 黎诚一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奔涌如山,惊海乱川! 可在惊海乱川气势下,黎诚也只是一抖长枪,摆好架势,淡淡道:“正合我意。” 第389章 双大成 第389章 双大成 园里两人还在过招,而园的阁楼上,朱钦堇与另一位大姐姐似的机械女性坐在窗边,低眉看著交锋的二人。 “我就知道最后还是会演变成切。”朱钦堇嘆了口气,挪开目光,看向身旁的大皇子妃。 长孙漫。 “他是军伍里长大的性格,又听闻小成斩大成的壮举,想过上两招是很正常的事。”长孙漫看著底下持大枪的朱钦增,声音温和。 “你这次手底下那人破了龟公案,他派去的大成影裁都被反杀,不由得他不手痒。” “..—.敢碰归一性基因”朱钦堇冷冷道:“大哥这次可是栽了个大跟头,在应天府的支持度必然要跌不少。” “你操心他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能挖到多少转投的势力。” “很少。”长孙漫说:“他们大概会选二皇子,毕竟你这边胜算实在渺茫。” “也对。” “就算你破了龟公案,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你大哥的主要支持者又不在应天府, 实际得利者还是你二哥。” “我知道。” “小堇儿一” “別这么喊我,早该改口了。” “朱钦堇,这个皇位是非爭不可么?” “大哥刚自用,二哥为人软弱,五弟又幼稚得紧,我不放心。” “可你不一定能贏,夺嫡凶险,输了就是死。” “贏了或许也会死。”朱钦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那是贏是输还重要吗?” “输贏应该是不重要的。”朱钦堇淡淡道:“但去不去做才重要。” “我说不过你。”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说不过我才正常,我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 “言之有理。” 场內又寂静了半响,二人一时无言。 锋芒一亮,刺落黎诚额前落髮。 可黎诚的大枪同样不好相与,刺啦一声將大皇子胸前的长袍撕裂。 看似不分上下,可大皇子枪头已然穿过黎诚半个身位,而黎诚的枪尖还在二人之间! 大枪对大枪,枪尖的位置决定一切! 这意味著大皇子若要以枪尖对敌,需得先抽身而后方能以枪尖威胁黎诚,可黎诚此刻便可乘胜追击。 黎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撩大枪,將下坠的枪尖捲起,使出山崩中一招“撼山”,朝著大皇子咽喉提去。 所谓“撼山”,看似是一式刺击,实则是以枪头摆动的弧度的扫击。 不过大皇子也修山崩,黎诚这一招在大皇子眼中无异於班门弄斧,毕竟黎诚只是小成山崩,而大皇子却是大成。 在同一流派的武者眼中,弱点和破绽再清晰不过! 见招拆招只在毫巔之间,大皇子当机立断,一只手鬆手放开大枪,化掌横拍,竟是要以手掌与扫过来的大枪相对。 黎诚见状,没有要变招的意思,枪尖加速,仍旧朝著咽喉扫去。 只听“鐺”一声,黎诚感觉虎口一震,大皇子筋骨的强度比起自己原来的身体甚至都不多让。 可就是这样势大力沉的一掌,仍旧没能盪开黎诚的大枪。 只见黎诚大枪反而顺势停下,朝前一探,向著大皇子咽喉夺去。 “刺?” 大皇子眼睛一亮。 黎诚肯定答曰:“是!” 他的撼山,竟一开始就不是奔著扫去的。 他的真正目的仍是刺! “用山崩的招来骗我,好算计!” 可即使被骗了一招,大皇子也没就此陷入不可阻挡的劣势。 他一蹬地面极速后退,想要拉开距离,避开这一刺。 黎诚同样一蹬地面,朝前狂冲。 两人一进一退,终究还是大皇子身体素质更强些,在黎诚前刺的招里搏出了一丝间隙。 就那一剎,大皇子提膝上顶,昂首下腰,黎诚的大枪顺著他的咽喉掠过,离要害只有毫釐之差。 可就是毫釐之差,优势也没能转为胜势,这魔改的撼山终究还是没能將比试分出胜负错开了黎诚这一刺的大皇子不得已以下腰的姿势后翻,两人此刻的距离已经不是大枪最优势的距离。 “不赖!” 黎诚下按大枪,想將大皇子就这样按在地上,却又被大皇子倒立一膝顶在大枪上。 果然又传出“錚”一声。 “殿下大成的怕不是不止山崩吧?” 大皇子此刻状態绝算不上优雅,整个人几乎是倒立的状態,但他双手在地上一按,立刻要跃开一段距离。 “好眼力,那我问你,你瞧出了什么?” “方才那一式腿功是『春雷奏”中的『春风』?” 黎诚一面说著,一面不依不挠,大矛侧劈,紧追著大皇子而去。 春雷奏是燃素武学中的异类,其他燃素武学都有对应的標誌性武器,如山崩的枪,影裁的锥,鸣鏑的手弩、枪械,折枝的薄双刀。 可它没有。 它是国內武林从东南亚“泰拳”与“战舞”中汲取灵感,所研究出来的一门纯粹打磨人体极限的技术。 肘、膝、拳、乃至额、肩、胸,都是春雷奏的武器! 大皇子不仅仅是山崩大成,他同样也是春雷奏大成! 双大成武者! “不错,正是春雷奏。” 面对黎诚追来的大枪,大皇子不是一味在逃! 只见他转过一圈,单手夹著大枪以大臂力量挥舞横扫,另一只手却微张五指,与大枪呈包夹之势,一齐剪向黎诚腰间。 “试试这招!” 黎诚吃了一惊,这综合了山崩与春雷奏的一招来得突然又迅猛,黎诚直觉自己挡不住这一招,可第一流的意气又不许他输! 就算是比试,怎么甘心落於人后?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朱钦增的手指与大枪在黎诚身上刮过,宛若钢铁对擦,溅出一片火。 血身法相! 大皇子瞳孔猛地一缩,飞退几步,与开启了血身法相的黎诚相对而立。 “这就是你斩杀大成影裁的状態吗?” 四五米高的黎诚俯瞰著大皇子,淡淡道:“还请长孙先生盯得紧些,这个状態下,我不能保证大皇子的安全。” 一旁掠阵的那人頜首,未分出胜负的二人相对而立,而后再次暴起! 第390章 不得不除 第390章 不得不除 二者相交一错,黎诚一拳砸向在他眼里无比渺小的大皇子。 拳头带著第一流的沛然巨力,恍若泰山压顶。 “这力量已经和大型战爭机甲差不太多了” 大皇子心中一惊,心知不能力敌,步伐一变,一个旋身,想要突入黎诚视角盲区。 可黎诚体型虽大,动作却也敏捷。 后退两步,粉碎大皇子想要躲藏的算计,一拳不中,立刻又是一拳。 而后便是连续的平平无奇的挥拳! 他没有取出稽古,仅凭血身法相对自己身体恐怖的加持就足以应对双项大成的大皇子! 这是“力”对“技”的碾压! 任你什么大成,我自一力破之! 大皇子有苦难言,黎诚的拳头毫无里胡哨,就是最野蛮的暴力,比肩大型战爭机甲的力量与体型的情况下,还弥补了大型机甲的笨重与弱点若是在战场上,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儘管自己春雷奏大成,能偶尔被擦上一拳不受什么伤,但是拖下去只要自己中一拳, 就要遭殃! 可黎诚的拳头忽得停住了。 那姓长孙的机械人半边身子冒出炽烈的燃素,在巨大的体型差下,接住了黎诚的拳头。 燃素充盈狂暴,自毛孔外溢,这正是登峰境的特性。 “勿要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那群御史闻著味就要来了。” 听到他这么说,黎诚身形缓缓变小。 大皇子拄著大枪喘了喘气,瞧著黎诚的眼神越发不同。 “好!好!”他喷喷称奇两声,將大枪立在原地,上来就要勾黎诚的肩膀。 “我曾听说你当初修山崩是为了参军?” 黎诚不动声色躲过,一面回忆著自己的记忆,一面微笑道:“是,家中贫寒,只有几分武学天资,便想著在军中博一个未来。” “可惜是四妹先遇到你啊!” 大皇子打量他一番,道:“你若有意来我手底下,在军中我少说也封你个正三品的指挥使!” 说罢满怀期望地瞧著他。 黎诚摇摇头道:“四公主於我有知遇之恩,要我背弃承诺舍了她,是万万不能的。” 少年的爱恨总是如此,没有二十多岁的黎诚的那些算计,只要自己愿意就好了。 黎诚感觉自己那份少年的意气似乎在这身体里逐渐復甦了。 “四妹同我说你未曾植入忠诚晶片,故而我才有这样一问。” 大皇子嘆了口气,道:“小成斩大成,所言果然非虚。” “我之前第一次听闻,只当是那府尹办事不利,编了个胡话来哄我,今日交手,只怕你斩影裁大成还未尽全力!” 这话確实,黎诚今日虽然没有拔稽古,但大皇子带给他的压力比那大成影裁更甚,下手也更狠了些。 自己的拳头虽然只是没什么章法的普通拳头,但每一拳都带著第一流的意气。 这一顿猛攻比起斩大成影裁那一刀,只会更难缠。 如果是大成影裁,最多三拳,应该就把大成影裁的脑袋砸烂了。 “拒绝得这般决绝,也罢。”朱钦增嘆道:“只是我必胜我那四妹,你可要保重身体,不要白白死在这夺嫡的路上了。” 黎诚眨眨眼,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钦堇从后殿里走出来,頜首看著朱钦增:“好了,见也见了,打也打完了一一大哥,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朱钦增扭过头去盯著朱钦堇看了半响,忽得感慨道:“当初你同我说你要夺嫡,我还当你是在开玩笑。” “—”朱钦堇面上没什么反应:“若是要说些这种没营养的话,就在通讯软体上说算了。” 朱钦增声音这才沉了下来:“既然你已经对我动了第一刀,我此后也不会再同你过家家般地胡闹,你明白了吗?” 朱钦增看著朱钦堇,他方才一战的煞气还未曾散去,小成的朱钦堇站在自己这双大成的大哥面前,只觉胸中有些压抑。 “那是自然。”朱钦堇面无表情,只淡然道:“我自是做好了准备的。” “好。”朱钦增缓缓点了点头:“四妹,希望你能在死之前后悔吧,那样或许能保住一条命。” “要么死,要么登基,我大抵是不会后悔的。” 朱钦堇深深看了自己大哥一眼,又朝黎诚点点头:“既如此,我们走了。” 黎诚不说话,跟在朱钦堇身后,同她一起离开了。 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朱钦增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长孙叔,怎么说?” “与任何燃素武学都不同的路子,我怀疑或许真的是新一派的燃素武学。” “而且—.”长孙叔瞧著自己接住黎诚那一拳的手臂,他的拳头甚至有些隱隱作痛:“他还没用山崩的招式,只是隨手挥拳啊。” “这样啊”朱钦增望著地上插著的大枪:“那就不得不除了。” “大成杀不了你,那登峰呢?”他喃喃道:“现在我倒是颇理解捉刀人的心理了一一眼见关羽般的猛將在前,若是不得,心中留恋,若是得了,反而又轻贱品德“只可惜我不是曹阿瞒,不会放你过五关斩六將。” 长孙叔摇了摇头,劝道:“若真的是新一派的燃素武学,你这样行事,反而会惹出他后头破妄乃至宗师的武人来。” “他是一柄好刀,但是不得我所用。”朱钦增淡淡道:“惹出来就惹出来了,惹出来才最好。” “无论破妄还是宗师,在夺嫡的过程中动我一一则死!”朱钦增的声音里带著一丝杀意。 长孙叔不再多劝,四公主对自己这个哥哥有一个评价是很准確的一刚忆自用。 对他个人而言,坚定地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正確的。 若没有这个信心,怎可能在这个年纪达成双系大成的成就? 可对他的幕僚而言,侍奉的主公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自己认定的事就是撞破头颅也要达成,是很糟糕的。 朱钦增將大枪放回武器架上,又听见长孙叔道:“登峰境的武人暂时没有合適的,可能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好。”朱钦增思索片刻,道:“把算法邪教的事丟给他吧,拖他一阵,让他別去別的地方,到时候不好寻。” 长孙叔点了点头。 第391章 梟雄 第391章 梟雄 坐在轿车上,瞧著外头飞逝的景色,朱钦堇状似无意地问:“你今日见了我大哥,有什么感受?” “...” 黎诚沉吟了一阵,淡淡道:“很厉害。” “就这?”这个答案並不能让朱钦堇满意,她似乎更期待听见些详细的描述。 毕竟她知道朱钦增的为人处世有多有迷惑性,就不由得想提醒一下年龄只有十六七岁的黎诚。 可黎诚实际的心智远比他的模样成熟,只见黎诚手指摩著另一只手的关节,低垂著眼眉。 “如果你是担心我被他好好先生的样子迷惑了的话,就不用操心了,我知道他不会放弃杀我。” 朱钦堇听见黎诚的声音:“他今天其实就是想掂量掂量我,好决定未来对我用什么手段。” “你知道?” “第二次动手就看出来了,他在逼我当时斩大成影裁的手段。” 今天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看似聊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大皇子想看他的血身法相。 那自己就给他看。 不过有一点麻烦的就是燃素器官又被排斥出来了。 好在这次血身法相持续的时间不算久,黎诚忍住了瘙痒,没去把它扣下来,不然又得重新通过医疗机器人安装。 现在黎诚胸口的燃素器官已经开始缓慢和身体重新建立联繫,它的生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黎诚之所以这么慷慨就把血身法相给大皇子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晚瞧见血身法相状態的人不在少数,黎诚知道瞒不住。 那还不如大大方方摆出来,还能嚇嘘嚇嘘大皇子。 “我还以为你会认为他是堂堂正正的人,毕竟不少人都被他骗了。” 朱钦堇若有所思。 “他的確是堂堂正正的人,我能感受出来。” 闻言,朱钦堇异地看向黎诚,只见他面色如常,似乎这是他的真心话。 黎诚耸耸肩:“堂堂正正地要杀我,堂堂正正地不择手段。 在自已调查龟公案的时候,那大成影裁立刻就找上了门。 这杀手必然是大皇子手底下的人,这点毋庸置疑。 就连大皇子自己都证明了这一点,他说“我之前第一次听闻,只当是那府尹办事不利,编了个胡话来哄我。”这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在暗示黎诚了。 府尹確定和这案子有关,那为什么府尹会和他匯报? 这大成影裁究竟是谁的人,不言自明。 大皇子不稀得骗他,直接告诉了他。 早在大朝上的时候,其实黎诚综合大皇子的穿著、行为,就已经侧写出大皇子的一些性格。 刚自用,铁血冷酷。 对府尹的落网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对自己也没有展示出任何不满一一至少黎诚没有瞧出来。 这种人若生在乱世,有一个词很適合他。 梟雄。 果断迅猛,准確短急,不受道路局限,不法古,不囿今。 羽翼能护则护,不能护当舍则舍。 做事凶狠专横、为人驍勇雄豪。 虽然后世多以梟雄来形容狡诈不可信任的人物,而其本意其实是难以被制服、不择手段的豪杰。 若要以歷史人物来打比方,那大概就是和刘邦、曹操、勾践这类人相似的角色, 对於朱钦增的邀请,黎诚其实是心动了一瞬的,毕竟比起在政治的中枢挣扎,还是冷煞的戈壁更合少年心意。 但梟雄的手下往往不得善终。 在刘邦眼中,自己的政治生命远远高於其他,所以他能毫不犹豫拋妻弃子,就是项羽要烹他之父,他也能言愿共食其囊。 后来废韩信、杀陈、瓦解吕氏集团,也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力稳固。 再说曹操,纵是当初让曹操兴奋大叫“我的子房来了!”的荀或,一旦与他產生分歧,最终落得的结局也只是盒中无果。 勾践杀文种,大抵也是君臣权力矛盾所致一一“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 梟雄决不充许有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可与梟雄共谋天下,却不可与梟雄共守天下。 若黎诚效忠於朱钦增,是绝对要植入忠诚晶片的。 黎诚之所以愿意为朱钦堇做事,首先是她足够份量,能让黎诚尝试实现少年的野心其次是她没有尝试用忠诚晶片控制自己。 听见黎诚这样说,朱钦堇倒是微微鬆了口气。 轿车先送朱钦堇回了自己的行宫,她迈步下车,忽得回头,丟给黎诚一张刺金的卡片“你的改造程度不算高,但也不得不考虑预防自我认知,如果你感觉自我认知出了问题的话,可以去旧城找他,他以前是太医院的御医,算是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 “我明白了。” 黎诚接过卡片,上头空白一片,手指拂过,才显出上头热感应的地址来。 上元区-孤妄书屋。 因忒休斯之船悖论的缘故,人体改造技术也是存在相当的缺陷的。 公元1世纪的时候,普鲁塔克曾提出一个问题: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同理可得,如果一个人的身体逐渐被替换,那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吗? 之前人们都將大脑视为主体,认为只有大脑更换了,才算更换了人。 但七八年前,隨著大脑神经元义体化的技术成熟以后,大脑也成了能够更换的一部分进而又有更进一步的猜忌一一如果我拆除掉的部件组成一个新的人一一这点已经不难做到,那我和新的人谁才是“我”? 隨著“大脑论”的湮灭,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无解的自我认知的哲学思辨中。 “我”是谁? 谁是“我”? 现在任何一种脑机都需要对大脑进行定量的改造,警如朱钦堇之前嚇唬黎诚用过的忠诚晶片,就会替换掉部分脑细胞。 所以这个年代,心理医生的重要性非但没有因为科技成熟而衰退,反而变得更加重要了。 黎诚將卡放回衣袖中,又听见朱钦堇向轿车的行驶系统叮嘱道:“送他回去。” 第392章 云中龙云贺 第392章 云中龙云贺 在这次大朝之后,黎诚这边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小镇抚司一直没给黎诚安排新的工作,黎诚在大皇子府一行后,自觉现在和登峰境的武人压根没得打,也收敛了许多,整日办公室和家中两点一线,从头开始研究山崩。 如果自己山崩大成,应当才能和登峰境的人碰一碰。 但是自己小成的山崩毕竟只是原身自带的,自己用是能用,用不了太顺手。 就像当初幕末拿探索点换技能的技能只能换到精湛70%一样,用作弊的方法练上来的技术,想要突破几乎是难上加难。 除非你老老实实一板一眼重头开始学,这也算速成的弊端了。 房间里当唧一声,听得刀剑落地的声响。 黎诚挑落章峻手中刀剑,也慢慢收刀入鞘。 章峻回味著刚才险些伤到黎诚的那一招,心中若有所思。 “你距小成也就差几分水磨工夫,怕是最多一个月就能小成,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北“全凭大人栽培。” 黎诚坐回位置上,把绣春刀放在桌上,问道:“家中老母如何?” 章峻面上露出笑容:“有劳大人关心,换了心也换了肺,昨日更是已经能下床了。” “我说了,不必喊我大人,我听著不习惯。” 章峻摇摇头:“大人於我有再造之恩,怎敢不敬?” 黎诚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废话,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可章峻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大人托我去查的那算法邪教,我有了些不算眉目的眉目。” “哦?”黎诚点了点桌面:“说来听听。” “昨日我母亲昨日大病初癒,出门閒逛,倒是撞见了传教的教徒。” “他们称自己为『算法神教”,信奉『零一神”,行事也奇怪得很,不求財也不求別的什么。” “好,我知道了。” 章峻这才行礼离开。 黎诚思索了片刻,终端上忽得传来一则通讯请求。 通讯人是“小镇抚司指挥使”。 黎诚知道这般悠閒的好日子到头了。 通讯甫一接通,那头只传来简短的一个消息。 “来顶楼。” 黎诚倒也不意外,上次將龟公案嘱託给他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么个简单的指令。 只是上次自己都没见著指挥使,到了顶楼只拿到了龟公案的卷宗,这次倒是或许能见著这位传奇的指挥使。 离开办公室走入电梯,刷过千户令牌后,最上头的那个按钮才解锁。 按下,电梯一路往上,中间纵使有其他楼层有人等待也不再停留,直接载著黎诚到了楼顶。 走过长长的走廊,站在门前,还未敲门,里头就传来男人的声音。 “进。” 推门进去,视线立刻落在了坐在办公桌后看著文件的男人身上。 小镇抚司云中龙,云贺。 以臣子之身担“龙”的外號,在任何朝代都是大不敬,如果皇帝小心眼些,这臣子大概落不得什么好。 可云贺不是,他的“云中龙”是先皇御赐的。 曾有长坂坡子龙单骑救主,后有云中龙七连血战保著尚是皇子的先皇走到方圆台祭天祭地加冕。 当时的大明朝堂腐败,几位夺嫡的皇子不比这一代皇子皇女都是人中龙凤,一个两个都堪称不当人子。 而那时的大明,外正与苏联进行持续了四十年有余的边境战爭,內又有起义军攻城掠地,內忧外患,堪称最危险的一年。 加冕的那日,先皇坐在车里,云贺站在车前,候著其他失败者的垂死挣扎。 彼时先皇所有势力全被牵制,只有云贺还在他身旁。 皇宫內外,除却冷漠的旁观者,所有人都要先皇死,唯有他要先皇活。 於是他一路斩影裁、斩春雷奏兄弟、斩军中山崩將、斩鸣鏑枪手、斩清都山水郎、斩横刀客,杀得登基的路上血流成河。 他在血河中前行,一路护著先皇寒酸的车队走过染血的街道,將皇帝送上了圆方阁顶的圆方台。 先皇曾言:“朕得言悦,犹得山中人得云中龙也!一朝皇极不显,唯言悦起风动云以助我!” 言悦正是云贺的字。 而先皇也没有辜负这位豪客,书上称他刚登基的十年为“时谐之治”,硬生生將大明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这样一个传奇的人物,瞧上去却平平无奇,甚至没甚气势,也看不出当年那份连斩七登峰的气势。 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甚至或许还会因为小孩青春期叛逆而烦恼。 “来了?”云贺抬眉看了黎诚一眼,伸手示意:“坐。” 可云贺没有立刻提正事,反而先提了一嘴奇怪的话题:“黎千户是四公主的人?” “是。” 这是高层都心知肚明的事实,黎诚也没有隱瞒的必要。 “你为何会追隨她?”云贺看著黎诚的眼睛。 黎诚想了想,道:“不为什么,只因为她第一个给了我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如果你先遇到其他人,你就会是其他人手底下的忠臣?” 云贺追问,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 “也不一定,如果那天四公主要我植入忠诚晶片,现在我或许也不会是四公主手底下的人。” 云贺挑了挑眉:“你对自我看得这么重?” “不然?” “少年意气,倒也正常。” 云贺笑了两声,將面前的卷宗推过来。 “六扇门需要在旧城区算法邪教里安插一个臥底,但是他们的管控很严格,我需要你化名化身,以真身潜进去。” “臥底任务?”黎诚皱了皱眉:“既然確定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一锅端了?” “因为我想挖出这案子后面的人。”云贺淡淡道:“一个皇子或者皇女。” 黎诚沉默一小会儿,道:“你不怕我造假?”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饰,而你一旦撒谎,背后的人在我眼里其实就已经亮明了身份。”云贺微笑。 “我可是造假的高手。”黎诚声音平静。 “我也是辨谎的高手。”云贺的回答同样平静。 沉默半响,黎诚耸耸肩,伸手去拿卷宗。 “我没意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头规整手抄的明晃晃的大字。 《算法邪教案》。 “祝你顺利。” “会的。” 黎诚頜首,拿著这卷宗就离开了。 第394章 流氓谢宏 第394章 流氓谢宏 扯了扯领子,黎诚扭了扭脖子。 却又好像脖子转不明白一样,把手搭在后脑勺上拍了拍,拍得啪啪作响。 他歪头歪脑斜斜看了眼身旁的女孩,朝她吹了个口哨。 “这么早又去上学啊?” 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低著头不敢说话,度日如年地站在站台边。 咸晴很害怕,毕竟她只是个乖乖女,没被谢宏这种人纠缠过。 自从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搬来应天府,这个邻居就已经纠缠自己很久了。 看著就不像什么好人,听旁边的大姨说,平日里也不工作,就在外头收保护费,打劫偷东西,还打架。 咸晴很害怕这种人。 等到电车来了,她忙三步並作两步,快步跑上轻轨电车,瞧见谢宏没有上车,才慢慢鬆了口气。 这边的黎诚表面上不满地喷了一声,心里暗嘆两声,望著渐渐远去的电车,若无其事地双手插兜。 “喷,不识抬举。” 这是他假扮谢宏的第一天。 昨日在云贺的安排下,锦衣卫同巡检司一同在旧城区这边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入户检查,而黎诚也趁机混入了谢宏的住处,正式作为谢宏开始生活。 光是看资料里的情报,就不难看出谢宏平日里的生活真可谓是多姿多彩。 早上准时准点搭汕隔壁还在上学的那个长得不错的女学生,上午偶尔去打打撞球,下午跟著红蛇鬼混,如果运气好,晚上还能跟著红蛇去夜总会爽爽。 当然,这是不和其他帮派產生衝突的情况。 但最近旧城区帮派斗爭越发凶险,前几天红蛇才刚和另一条街区的浑社打过一轮,谢宏也没討著什么好,腿被打断了,修了老半天。 也正是在家里修养的这段时间,锦衣卫一一黎诚猜测这次行动这么隱秘,或许是云贺亲自出的手一一將谢宏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 而要说旧城区的帮派斗爭为什么最近刚好这么凶险,和黎诚还真脱不了干係。 黎诚办龟公案的时候拿了一批旧城区的官僚,本来其本身和龟公案的关联不足以定太大的罪,但进了詔狱,哪能不把他们底裤都审出来? 南镇抚司来要人,黎诚放了手上三成左右的位置比较高不太好动的人,但是还有七成,就算李智灵和他吵了好几架,他也没有放人的打算。 最后到底还是给他审出东西来了。 毕竟大明的官场,能有几个清清白白的? 持別还是这种喜欢逛画舫的, 这也导致旧城区掉了一大批靠山,帮派之间各自地盘动盪,无论是彼此瓜分还是想要扩张,至少最近这几个月里是停不下来了。 好在最近恰好是宵禁,械斗程度没那么凶险,放在往日,估计热武器都掏出来了。 黎诚伸了个懒腰,身上嘎嘣嘎嘣骨节声不断。 后头有人来拍他肩膀,他下意识躲过去,一把扣住那人的手腕。 “疼疼疼!” 黎诚定晴一看,是个一头黄毛的傢伙。 他嘴里叼著根烟屁股,一脸求饶地看著黎诚:“牛逼,身手这么厉害?” “那是!”黎诚认出他来,鬆开手笑道:“狗娘养的,老子有感觉,这次老子的春雷奏就快小成了!” “还在小成还在小成。”来人翻了个白眼:“当年你来应天府的时候我就听见你在吹牛逼,现在还在吹。” “老鼠你小子他妈不信是不是?”黎诚拧起了眉头:“不信咱俩练练。” 这人是谢宏来应天府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名字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谢宏一直喊他老鼠。 因为二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老鼠在下水道那里摸垃圾卖钱,像只老鼠。 “信信信。”老鼠摆摆手,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对了,红蛇哥让你下午去找他,等会一起去吃席。” 黎诚直接忽略了这人后头说的话,一脸严肃道:“我跟你说,这次真不一样,我真感觉我要小成了。” 老鼠知道谢宏什么尿性,知道再纠缠下去肯定是说个没完,说不定两人还要打一架。 自己可没学过燃素武学,就算谢宏春雷奏都没小成,打自己还是打著玩似的,便摆摆手从腰间抽出包烟来转移话题。 “来根?” “散烟?”黎诚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老子要抽璀璨夜。” “不抽算了。”老鼠作势要收,黎诚忙一夺过过,把烟叼在嘴里,手指搓了搓,闪出点火星来把它点著了。 “帅不?”黎诚嬉皮笑脸:“我前几天在手指上加了个点菸的模块。” “.—傻逼。”老鼠摇摇头:“钱都浪费在这个上头了。” “我乐意。” 老鼠看著远去的电车,戳了戳黎诚的腰,道:“你怎么还在纠缠人家小姑娘啊?” “我靠,这盘靚条顺的妞,你不心动啊?” 黎诚语气夸张。 这话倒是实话,咸晴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上前凸后翘,身材好得不像是一个学生。 “人家搞学习,读圣贤书的,你这破样子好意思勾搭?”老鼠语气里似乎有点不忿: “你幼学都没毕业呢吧?” “那咋了?谁不是肩膀上扛个脑袋?” 黎诚猛嘬口烟,缓缓吐出:“等著,等我坐到过山虎那个位置,这样的妞不是伸手就来?” 过山虎是红蛇的码头,对谢宏而言,他觉得自己不是没有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一一过山虎也是燃素武者,学的同样也是春雷奏。 不过人家是小成,而他还远远不入流。 老鼠不说话,他其实很想劝自己这个朋友別去祸祸人家小姑娘了,他瞧见过人家小姑娘在亭子里读书的模样,就压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但是他也不敢说,黎诚这破性格保不齐就逆反心理上来了非得上手,现在还只是骚扰人家,说不定衝动之下做出更过分的事。 “喂!想什么呢!”黎诚端了他一脚:“打撞球去?” “打。”老鼠说:“刚我跟你说红蛇哥让你下午去找他,你记得啊。” “你不去?” “我不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黎诚叼著烟,又看了一眼电车离开的方向,这才笑道:“看老子一桿通杀你个傻逼。” 第395章 宴席 第395章 宴席 大堂里嬉嬉闹闹的,铺了足足十几桌。 大多的桌子还空著,也还没开始上菜。 黎诚吊儿郎当跟在前头的人身后,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红蛇哥,今天吃谁的席?” 前头那人戴著副蛤镜,摘下来露出一对改造过的义眼,里头层层叠叠,好似苍蝇。 “就上次被我们打废的那群。” 红蛇扫视一圈,走到边缘一处还没坐人的地方坐下,点上根烟,缓缓吸了口。 黎诚也跟著坐下,左顾右盼看了两眼,猛地瞧见最里头坐著的两个大佬:“我操,过山虎大哥都来了?” 过山虎,红蛇的靠山,也是小成多年的春雷奏武者。 “都来了。”红蛇淡淡道:“打了这一轮以后,对面要谈,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 “咱后头站的虎哥,而浑社后头是银川会,不止咱们红街在打,其他地方也在打,连狗脑子也打出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银川会的大哥也来了?” “喏。”红蛇努嘴指了指坐在过山虎对面的人:“那就是银川会的老大,是个高丽人,叫李谨勛。” 高丽是大明的附属国,因为位置特殊,常会有高丽人来大明,不过大多去的顺天府, 而非应天府。 银川会就是高丽来应天府打工的人组成的黑帮,因著没什么靠山的缘故,下手够狠, 也不怎么讲道上的规矩,算是在旧城区混出了些名堂。 之前谢宏的腿,就是在和银川会下属的浑社的人打架的时候被打断的,修养了挺久。 “我怎么瞧著像是要打?” 黎诚环顾四周,过山虎一派和银川会一派涇渭分明,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如果真要和解,应该是交叉著坐才合理。 红蛇笑道:“怎么?腿被打断一次怕了?” “怎么可能!”黎诚咧嘴一笑:“我就怕没得打!” 黎诚又看了过山虎那边一眼,那边的大佬在谈话,这边黎诚坐在红蛇身旁等著。 谢宏这人狂妄自大,贪財好色,但是也是真的敢打敢拼,上次就算腿被打断了,也使春雷奏的地面技在搏命。 红蛇很看好他的这股子狠劲,於是这次就单单喊著他和自己一起来。 其他的手下,都让他们自已赶过来, 这大概意思就是有意思把谢宏当成心腹来培养了。 黎诚剥开面前桌上摆著的砂橘,整个往嘴里一丟,一边嚼著一边说话:“上次红蛇哥你给我的五万块已经光了,泡妞钱多啊。” 红蛇笑了笑:“以后好好帮我打,等会再给你取五万。” “多谢红蛇哥咯。” 后头陆陆续续来人,黎诚瞧见了老鼠,他坐在另一桌,和自己这边隔了一小段距离。 两人挥手打了个招呼,老鼠咧嘴一笑。 等到人来得七七八八了,黎诚忽得瞧见有人越过好几张桌子朝这边走来。 “哟,这不是疯子?腿这么快就修养好了?”那人拍著黎诚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是我下手不够狠啊!” “去你妈的杂种玩意。”黎诚抖了抖肩膀,把他的手抖落下去,瞧著他冷笑道:“你跨下那玩意换了个新的?” 黎诚当然知道他的身份。 这人叫廖瑞,之前谢宏断的那条腿就是他打折的。 不过相对的,谢宏也把他传宗接代的那玩意打成了肉糜。 两人都是燃素武者,但是春雷奏的招式毕竟是不带兵器走江湖的拳脚把式,论起卑鄙,还真没几个燃素武学比得上。 廖瑞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伸手去扯黎诚衣领:“怎么?你他妈想吃上一口?” 黎诚腾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扯廖瑞半长不长的头髮。 竟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可还没等黎诚扯到他的衣领,红蛇已经一脚端在了廖瑞腰间,把他端出去好几米。 “一上来嘴里就放臭屁,是不欢迎老子?” 说这话的时候,红蛇没有看被端飞的廖瑞,反而看向那头慢慢站起来的浑社社长:“不欢迎老子就再接著打咯。” 浑社和红蛇手底下的人都纷纷站起身来,一时间场面有些剑拔弩张。 “好!打起来!打起来!” 另外其他社团的人围著看热闹。 他们不是红街上的,不明白浑社和红蛇的恩怨纠葛,但看见要打,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头谈话的过山虎和李谨勛同时扭过头看了这边一眼。 “年轻人衝劲很足啊。” 李谨勛看上去是个有点阴冷的青年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他手放在桌上,轻轻旋著拇指上的扳指。 他的指头上套满了扳指,在外行人眼里,或许会以为这是什么身份的装饰物,可江湖里的人一眼就能瞧出这是套暗器。 进而推测李谨勛练的燃素武学是“郎”。 这套燃素武学手上功夫不强,一身的本事全在腿上。 这李谨勛的扳指里头,大概全是毒针、飞刀一类的暗器机关。 都是专精贴身短打的功夫,必有人要將春雷奏与郎两相对比。 若单论腿功,春雷奏不如郎。 但是若要论起真实的搏斗一一那春雷奏短打第一的宝座仍旧无可撼动。 以一字来论武学,那么山崩在猛,折枝在巧,郎在奇,而春雷奏很简单一它“强”。 李谨勛一直有“李跑跑”这样不怎么好听的外號,就因为郎的腿功很强,跑路也强。 “衝劲不足那还是年轻人吗?” 过山虎牙笑,只是难说这笑里有几分善意。 他练的是和谢宏一样的春雷奏,李跑跑这个外號也是他第一个叫的。 “去让他们老实点。”李谨勛挥挥手,示意一个手下过去平下事。 再看黎诚这边,红蛇和浑社的老大对上,黎诚和廖瑞已经剑拔弩张,下一刻或许就要开打。 可无论是红蛇还是浑社老大,又或者是黎诚,他们都知道暂时打不起来,因为上头的人还没谈完。 所以当李谨勛的人过来把两边的人分开的时候,倒是没遇到多大的阻力。 “下次把你两条腿都卸了。”廖瑞放下狠话。 “下次让你彻底绝后,卖进窑子里给男同当杯子,傻逼!” 黎诚冷冷一笑,谢宏嘴很臭,他在尽力模仿。 第396章 预言 第396章 预言 一阵插曲过后,店里开始上菜“你伤好透了没?” “好透了。” “现在你再和他打,有几成把握?”红蛇夹了一筷子鱼,扭头问黎诚。 “十成!”黎诚不假思索。 借著夹菜的间隙,他瞟了一眼那头的过山虎,脑中千迴百转。 根据情报,过山虎和算法神教有接触,是神教中中层的“神甫”,自己得创造机会接近他才好。 只是自己又不能做出太过违背谢宏人设的行为,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通过红蛇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只怕时间太久,就算真接了红蛇的班,想要红蛇把自己引荐给过山虎,那最少也要一年。 有什么办法能快速靠近过山虎? 黎诚一面思考看,一面大口大口吃看饭菜。 正想著,猛地听见那边过山虎和李谨勛的声音。 “我真是杀你全家了!要我过山虎把半边地盘都让给你们银川会,还说这是你们的底线?” 过山虎似乎是被气笑了,一拍桌子怒骂道:“妈的,我是听你说要和谈,不想手底下的兄弟再受伤才来的,不是来听你做梦的!” 场內顿时一寂,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向自己的老大,而老大又看向老大的老大,也就是过山虎和李谨勛。 “你背后的靠山都他妈进詔狱了,你还在这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只见李谨勛冷笑道:“一半是老子抬举你,老子不抬举你,让你过山虎在旧城彻底成为过去式也不是没可能!” “狗杂种的高丽人,来大明还他妈这么放肆,一条狗而已!”过山虎忍无可忍,双手握著桌子边缘,用力一翻,就要掀桌。 李谨勛抬腿一顶,凌空把桌子踢成两半:“不识抬举的傻逼。” 场內顿时乱做一团。 黎诚眼晴一亮,知道机会来了。 “你把他派去查机械邪教了?” 朱钦堇看看底下站看的云贺,神情复杂。 云贺身形挺得笔直,他有先皇的恩赐,遇皇族可不拜不跪。 “是臣的主意。”云贺直视著朱钦堇:“黎千户也閒了这么久了,还破了龟公案这种遗案,去解决算法邪教,想必不成问题。” 朱钦堇沉默了一小会儿,道:“云叔,我搞不懂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我不帮任何一个皇子。”云贺平静道:“从龙之臣我已经当过了一次,没有当第二次的想法。” “那你这次命令的意义是什么?” “破案,仅此而已。”云贺轻声道:“还有一丝对后辈的爱护吧。” “什么时候锦衣卫里也开始上尊下敬了?” “少年千户,行事乾脆利落,破题行云流水,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一”云贺声音平静:“我真捨不得把他耗在皇位里面。” “你是在保护他?” “大皇子的登峰境杀手已经到了,你知道么?』 朱钦堇惊了一瞬,眉头紧锁:“大哥手头上还有空出来的登峰?难道是军中的?” “不是军中的,是绿林中人。”云贺摇头道:“你觉得黎诚能斩大成,能斩登峰么?” 朱钦堇很罕见地沉默了。 “小成斩大成已是世所罕有,斩登峰几无可能。”云贺轻声道:“这等奇才,不该死在內部皇朝的倾轧中。” “你要他接你的班?” “我都说了,只是对后辈的爱护而已。” 场內静了一瞬,朱钦堇更搞不明白云贺这次突兀的拜访是为了什么。 “那你今日刻意来拜访我,究竟是想说什么?” 云贺没有立刻回答,却又话锋一转,说起了从前。 “当年先皇请我出山的时候,我已经四十七岁了,因被先皇折服,出山保他登基一而先皇也的確没有辜负我这个忘年交。” “这些年,他减赋税、立法规、削世家、稳財阀,几是重造大明,在老臣眼里,他的贡献可比太宗!” “可二十一年过去了,我已经六十八岁了,我老了。” “现在的科学技术,您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朱钦堇道。 “是不成问题一一但殿下你忘了,我是个武人。”云贺嘆道:“我杀的人太多了,等到我拿不动刀的时候,就是被人杀的时候,谁也保不住我。” “世家要杀我,財阀要杀我,就连你、你的哥哥弟弟,也会杀我。” “等到老臣从小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没有名为『权力』的刀剑,也拿不动武器的时候,就是老臣死的时候。”云贺眉间皱纹更深。 朱钦堇抿了抿嘴,她知道云贺说的是事实一一他是大明的肱股不假,可他是先皇的大明的肱股,不是她朱钦堇的肱股。 杀老臣是帝国大忌,但朱钦堇登基,小镇抚司的指挥使位置一定会变一一只要夺了云贺的地位,要杀他的人必然纷至咨来。 云贺这些年为了锦衣卫,为了大明,一身武功不得寸进一一当初他若是不出山,只怕破妄有望。 “云叔,您究竟想说什么,就直说了吧。” 朱钦堇嘆了口气,她看出来云贺话中有话。 “当初我在山中,曾遇见过一个命数派的道人,已是破妄,我赠他一杯茶水,他为我算了三卦。” 所谓“命数”,亦是燃素武学的一种,只是修者寥蓼,大多只是神棍而已。 武林中对这武学的记载也寥寥无几,就是朱家皇族,对这一流派的情报知道的也不多。 “第一卦,他要我往东直走,我能遇见改变大明的贵人一一於是我果然遇到了先皇。 ” 云贺感慨:“他算得很准,垂危的大明真的活过一口气来了。” “第二卦,他说我的妻子將在十年后病死。” 云贺说:“即使见识了第一卦的神奇,我依旧认为命运亦能改变,事在人为。” “我要反抗这命运,於是我给了妻子最好的环境,无数营养师將食物与水都採用最健康的配比,她仍旧在那天离开了我,和道人所算的日子分毫不差。” “从此我就知道一天意不可敌。” “而第三卦一”云贺低声道:“他说,先皇的女儿,將登基为大明的末代皇帝。” 朱钦堇悚然一惊,抬头就看见云贺缓缓將腰间横刀慢慢拔出。 “我要守住先皇再造的江山一一”云贺一剎那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殿下,得罪了。” 而后是一片雪白的刀光匹练。 第397章 算计 第397章 算计 场內传来噼里啪啦的乱奏,还夹杂著机械义体的和酒瓶、桌椅的碰撞, 混混们的惨叫与怒吼不绝於耳,地上洒满了没吃完的酒菜,油和水和血混成一团。 黎诚一脚端翻面前的嘍囉,立刻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廖瑞。 只见他大叫一声,就朝著廖瑞扑了过去,神情挣狞。 “来!今天不把那玩意撕下来塞你嘴里,我就不叫谢宏!” 廖瑞不语,双手抽出腰上的短棍,就朝黎诚额头打来。 他练的燃素武学名唤“十七路”,顾名思义,上下共十七路进攻路线,所使兵器是两柄短棍。 正如围棋横竖十七道,一棍攻横,一棍攻纵,故又得名“纵横”。 黎诚和廖瑞交过不少次手,算是轻车熟路, 当下便以肘去架廖瑞打过来的短棍,而另一只手朝著他喉咙扼去。 好在谢宏春雷奏功夫不强,否则以黎诚半吊子的春雷奏水准,还真难模仿出来。 廖瑞冷哼一声,一棍横扫,另一根棍便朝著黎诚眼眶撩去。 这边战成一团,那边红蛇与浑社的社长也对了上去。 场內顿时被分成了好几块,兵对兵,將对將,虾米对虾米。 而所有人里打得最激烈凶险的,还要数过山虎和李谨勛这两个头头。 两人同为成名多年的小成武者,在旧城区也算有著一席之地,打起来一时不分伯仲。 李谨勛一双腿功了得,挥得虎虎生风似有残影,招招取向过山虎的太阳穴、下阴以及咽喉要害,端得凶狠。 而过山虎忌惮李谨勛一直摩著的手上的一圈戒指,不敢妄进,两人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 按理说过山虎应当是比李谨勛强出一线的,但因为顾忌郎的暗器上淬毒,过山虎不得不稳健著打。 李谨勛时不时虚晃一枪,用暗器的假动作骗身位,让过山虎打得很难受。 再看这边,黎诚表面上同廖瑞拼了个势均力敌,可却借著力,故意引著自己和廖瑞的战场慢慢往过山虎与李谨勛的战场靠。 黎诚现如今的身手早不可同日而语,要真放开手脚,过山虎和李谨勛两个人一起上, 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廖瑞不知有诈,完全掉进了黎诚的节奏里。 但是黎诚要的不是简单的胜负,他要做一件道上人最最称道的大事。 这头过山虎与李谨勛斗上数回合不分胜负,总算瞧著李谨勛露了个破绽,一式碎云肘就朝著李谨勛的下頜摆去。 “不想用暗器,那就给老子带到坟墓里去!” 过山虎狞笑一声,体內燃素燃烧,手肘朝著李谨勛侧脸呼啸而去。 肘击一直是人类杀伤性最强的招式,就是常人的肘击打在人脸上,一个不好也能打断鼻子打碎骨头,甚至还能切掉半个耳朵。 其威力,远远大於倾尽全力的重拳。 而碎云肘更是春雷奏特有的一式大肘,需得身体转过近一百八十度,以腰带身,以身摆肘。 肘部的骨骼非常特殊,这块骨骼的硬度和人的头骨一样硬,而且肘部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肤,几乎没有留任何软组织和肌肉。 这也意味著这块区域没有任何缓衝。 春雷奏的肘击有很多经典的说法,比如“寧挨十拳,不挨一肘”以及“肘过如刀”等李谨勛心头一凛,知道这一肘的厉害,弹腿一收,就要蹬在过山虎的大腿上,想借著这股力后撤。 可过山虎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另一手扭过一个常人绝无可能做出的弧度,一抹一带, 便將李谨勛扯了回来。 只听得他又怒喝一声,如舌绽春雷! “滚来!” 这一声吼夹杂著燃素的咆哮,震得天板上灰尘落下。 正是春雷奏中的一式“惊蛰”。 《大戴礼记·夏小正》中有云:“正月启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日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此法为纯粹的声法,带著九天雷神惊醒蛰伏虫鸟的滚滚雷声。 一时竟震得李谨勛头昏眼,再一睁眼,鹰嘴骨已经到了自己面门! 黎诚知道是时候了,借著同廖瑞缠斗的角度,指尖一弹,不动声色射出一小团群智阵列金属。 “这里!” 黎诚盯看过山虎的一个位置,在脑中下命。 思考脑立刻反馈:“是!”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一个思考的瞬间,这群智金属在思考脑的作用下便化为一道银色残影,直直射进过山虎的肩里,硬生生止住了他摆肘的动作。 可这还不算完,原本如针般的群智金属在他肩肿骨內猛地胀开,將他这势大力沉的一肘彻底错开。 李谨勛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只道是过山虎失误了,眼底精光一闪,就要反击。 过山虎也没反应过来,只道是自己中了李谨勛的暗器一一毕竟郎的暗器,的確防不胜防。 有了这样的一丝喘息机会,二人的实力本也就在伯仲之间,李谨勛立刻顶膝盖弹踢, 紧接著旋动了拇指上的扳指,两根毒刺射出。 过山虎挥手一抹,横著拍飞两根毒针,可李谨勛后头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只见他一搓中指上的戒指,上头立刻弹出一根十来厘米的短剑,在过山虎应对毒针的时候,快准狠朝他小腹刺去。 肾击! 短剑上头的光泽明显不同,绝对淬了毒。 只要能把短剑刺进过山虎的肾臟里,短剑上带著的毒素绝对能摧毁他的肾臟系统,轻则要换个人工肾,重则当场死亡! 不好! 过山虎忍著肩肿处的阵阵剧痛想要后撤,可此时攻守已然异形,是李谨勛要夺他过山虎的性命! 別忘了,李谨勛是练郎的,腿功最是了得! 过山虎本就吃了一亏,论躲掉这一刺了。 “滚开!” 危急关头,过山虎再怒吼一声惊蛰,可即使李谨勛晃了晃神,可他仍旧刺出了那一剑。 过山虎中剑似乎已成定局! “虎哥!” 就在这时,黎诚知道是时候了。 只见他大叫一声,一拳打在廖瑞脸上,强行把他逼退数步,而后一记飞扑顶开过山虎李谨勛的短剑狠狠扎进黎诚小腹,噗一声冒出一股血水来。 第398章 三卦 第398章 三卦 “操!” 李谨勛顾不得其他,眼见过山虎要反应过来,忙抽身后撤。 过山虎没去看受伤的黎诚,怒吼一声,强忍著肩脚处的剧痛,拿住黎诚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 而后一拳向李谨勛砸去。 只一剎那,黎诚就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因过山虎拉的力度很有讲究,能將他甩出战局,相当於保下了这小子的性命。 黎诚后退两步,心知这一记苦肉计算是成功了大半。 李谨勛见著重整旗鼓的过山虎,忙一脚踢在他挥出的拳头上,震得他脚底一麻,但还是將两人距离成功拉开。 “要自己手下救的废物。” 李谨勛在一侧站稳,讥笑著开口。 黎诚慢慢蹲下,眼见一旁的廖瑞不识好互,还要过来,过山虎竟是直接放弃了李谨勛,回头一对蒲扇似的大手朝廖瑞扇去。 “滚开!” 廖瑞只来得及伸手格挡,就被这含怒的一掌扇得倒飞出去,两只手臂都被扇得粉碎, 口鼻中鲜血狂涌。 过山虎毕竟是小成,这一掌绝非廖瑞能吃得住的。 做完这一切,过山虎深深看了捂著小腹伤口的黎诚一眼,低声道:“我认得你,红蛇手底下练春雷奏的?” 因为同是练春雷奏的,他对这小子有几分印象,记得好像叫谢宏来著? 黎诚装作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是。” “好小子。”过山虎看向李谨勛:“还能跑吗?” “能倒是能。” 黎诚扶著一旁歪斜的桌子,李谨勛看了这坏了自己好事的人一眼,轻轻甩了甩短剑上的鲜血。 “听好了。”过山虎低声说:“他的剑上有毒,我这次中了他的暗器,今晚怕是没办法解决他了,你小子可以,敢给老子挡刀,现在滚出去治毒,先逃,別死了,我给你挡住后头的人。” “好。”黎诚看了一眼大门,跌跌撞撞地走了。 廖瑞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李谨勛压根不在意黎诚这种小人物,只看著过山虎冷笑道:“还要继续?” 过山虎感觉肩肿骨一阵刺痛,知道现在不该继续下去,可让小弟为自己挡刀的屈感让他连后槽牙都咬碎了。 “他妈的,来!” 无视了肩上的伤,过山虎啸叫一声,又朝著李谨勛飞扑而去。 黎诚捂著腹部的伤口,跌跌撞撞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虽然他的神志仍旧清晰,可也不得不装出虚弱的模样。 走出一段距离,黎诚大概算了算,中毒的人大概只能走这么远,再远就有点假了。 再加上那毒素在他身体里瀰漫,也的確有些四肢无力。 以谢宏那草包的意志,最多走到这里。 便靠著街道旁的电线桿,喘著粗气缓缓靠下。 这次故意受伤看似危险,实际全在黎诚的掌控之中。 不说藏在腰带上的薄薄一层群智阵列,黎诚手里还握著三次归乡的祝祷,只要不是一下给自己秒了,做这种危险的举动自己是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更何况这次的行走本就是无本买卖一一就是死了也无所谓。 接下来就是等过山虎那边打完来找自己,把装昏迷的自己抬到黑诊所治疗一番,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混进过山虎的心腹里。 都为大哥挡过刀了,妈的,道上谁见了我谢宏不得竖起一个大拇指夸一声你小子仁义? 黎诚额上冒著冷汗,嘴角微微动了动。 不行,还不能笑。 他放出私人空间里一小块群智阵列,在自己后脖颈处变换成一个小型声吶一一这是血骨殖装一直有的设备。 然后头一歪,假装昏死过去。 这毒算不上太高明,如果不是自己压著血气,那点毒素早被自己血身法相血池里的血气炼化了。 而身上这点小伤,应该早已经开始结了才对。 靠近过山虎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通过过山虎打入算法邪教里了。 他一面盘算等待著,一面在这电线桿下等著过山虎的人来。 已是黄昏时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黎诚听到了不少嘈杂的脚步声,可是在瞧见了黎诚模样的时候便都不约而同逃开了。 这里不算是红街的地盘,但是距离红街不远,有人认出黎诚是谁,不敢靠近,更多人则是看到刀伤就扭头跑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黎诚耐心等著,忽然感觉有人越过街道走到他身边,慢慢悠悠支起了一个小摊子。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 那人支起摊子,似是不怕满身血污的黎诚,直直吟道。 “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黎诚闭著眼假装昏迷,就连气机都偽装得惟妙惟肖,以他现在对身体的掌控程度,做到这种程度並不难。 从声吶中倒是能瞧出这人一身道土打扮,只是戴著副蛤镜,扎著小辫,不似什么道人,反倒像个网红。 可那网红道士念了两句,又笑吟吟道:“阁下不愿睁眼,也罢也罢。” “在下当年为一茶之恩漏了天机,此刻既当弥补,天机命我此时此刻在此地为此人算上三卦,你且听好。” 黎诚是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的,闭著眼装死。 网红道士也不管,直接开口道:“第一卦一一暉晴秋色心波起,似入桃源梦亦香。” “哎呀,是个好卦,阁下虽是重伤,但倒不必担心其他,过会就有人来救你咯。” 黎诚权当没听见。 “第二卦一一江南春水满平湖,相见开酒半壶。” 他喷喷称奇:“道是重逢,竟是重逢,又是重逢一一君且往,应天府东,百里村中故人相逢。” 黎诚不著痕跡皱了皱眉,心想这人在说什么狗屁? “而这第三卦嘛一” “独愁幽意绕心间,孤影淒凉岁月閒。”他一拍了拍脑袋,笑道:“哎呀,下下大凶!” “客官一一你之前的朋友都將离你远去呀!只剩孤苦伶仃一人,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一” 说完这些,他也不管黎诚什么反应,提起小摊便走。 黎诚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他通过声吶瞧见远处慢慢走过来一个低著头拿著背包的女孩,这才意识到不对。 妈的,那神棍第一卦是什么来著? 暉晴秋色心波起,似入桃源梦亦香? 只见一直被“谢宏”纠缠的那个叫“咸晴”的女孩,正一边踢著路边的碎石,一边朝这边慢慢走来。 第39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399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咸晴的脚步越来越近,低著头的她並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黎诚。 直到瞧见石子在墙上撞了好几下,最后落到瘫坐著的那人脚边,这才发现前头居然躺著个人。 那人低著头,一时看不清面容,只是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眼熟。 “那个————”咸晴没有多想,上前两步,刚想喊两句,就看清了这人苍白的脸庞。 她瞳孔猛地一缩,认出这是那个每天都堵在自己家门口,跟著自己到电车站,纠缠自己的混混。 谢宏。 那个每天都来烦自己的混蛋。 咸晴忙把担心的话咽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后退两步,然后快步朝著另一侧跑去。 怎、怎么会是他?他是被人砍了吗?活该!这种混混,就该被砍死! 咸晴这样想著,裙摆纷飞,快步往前跑著,似是要远离谢宏。 黎诚稍微鬆了口气,对嘛,是自己多想了。 像咸晴这样的乖乖女,还被自己纠缠了这么久,看见自己这样躺在路边,肯定不会想著惹事的。 那道士装神弄鬼,嚇自己一跳。 可他却又通过声吶瞧见咸晴跑出去好几步,慢慢放缓了脚步,又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看见黎诚小腹上一片血红,又犹豫著慢慢往回走。 黎诚心想你他妈圣母啊?救了谢宏这种人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別说医药费了,你家里被道上人砸了他都不会理你的啊! 可即使黎诚心里想了那么多,还是阻挡不了咸晴又一步步小心翼翼走了回来,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推黎诚的肩膀。 “谢先生?” 这是黎诚第一次听见咸晴说话,软软糯糯的,和小狗一样。 黎诚没反应,继续装晕。 他是真不想和这女的搭上任何关係,一是增加自已的偽装成本,二是或许会害了这家人。 黎诚当然可以直接起身不装了,然后换个地方躺著。 但是这样又给自己留下了破绽一一之前看见自己躺在这里的人够多了,要是自己突然换了个位置,那不是证明其实自己伤得没那么严重? 现在的黎诚左右为难,只好祈祷这傻女人別閒得蛋疼,来救自己这个烦人的苍蝇。 可咸晴终究还是善良,她抿了抿嘴,看著黎诚小腹处大片的血渍,知道黎诚如果不及时急救一定会死。 最后还是取出个人终端,拨通了大明官方医馆的急救电话。 黎诚心底默默嘆了口气一一得,看来一会过山虎是找不到自己了。 咸晴在那边和电话小声地说著什么,最后等了十来分钟,诊所的急救车就到了这里。 咸晴鬆了口气,虽然这个傢伙很烦人,但她还是不忍心看著谢宏死在路边。 绝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情感之类的,只是单纯因为像不忍心小猫小狗死在外头的那种同情心。 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车上下来的诊所的人喊住了她:“咸小姐!请等等。” “矣?” 戴著口罩的医生快步走过来,对咸晴道:“咸小姐,您是发现伤员的人吧? “对————.对。”咸晴双手捏著书包,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医生指了指被抬上担架放进车里的黎诚,温和地说:“这位先生伤得很严重,而且还中毒了,我们需要一个见证人,证明我们的治疗过程没有问题。” “不会要我垫钱吧?”咸晴还是很警觉的,她能顺手救救谢宏,可绝做不出帮谢宏付医药费的事来。 “根据前段日子二皇子提出的《医护协助补正法案》,规定路人帮助身受重伤的陌生人时,没有帮忙垫付医疗费的义务。” “只是需要您確认他是有我们在进行治疗。”这医生耐心地解释:“如果他醒了以后,没办法还债的话,我们会把他送去强制劳动还债。” “哦,哦。”咸晴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犹豫:“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但是我家里还在等我回家——.” “不打紧的,我们只需要您確认他的確是送到了我们诊所,由我们进行治疗就可以了。”医生毗牙一笑:“这样,他才知道该还钱给哪家诊所,对不对?” “我问问家里。” “请便。” 黎诚心底嘆了口气,不动声色將身后的声吶收回私人空间里。 那边咸晴和家里打了个电话,嗯嗯啊啊聊了一阵,只说自己在路上遇见了个受了重伤的人,要帮著送去医院,会回来得稍微晚一些。 家里人虽然有些担心,但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咸晴要小心些, 就这样,咸晴和昏迷的“谢宏”一起,坐上了往医院的车。 大概不到三十分钟,过山虎就带著几个小弟追到了这里,瞧见了电线桿上的血跡。 红蛇也在这群小弟之中,如果没有他,过山虎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就確定谢宏会去哪里。 根据红蛇所说,谢宏这个人死倔死倔的,遇见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回家,就算中了毒,大概率也会往家这边的小医馆走。 黎诚就是知道这个细节,才確信过山虎一定会比李谨勛更快地找到自己。 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个咸晴,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簧。 有人指了指地上那些医生拆开散落的止血绷带包装:“虎哥,看样子应该是被好心人送去医院了。” 过山虎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没死就好,李谨勛应该也在找他,你们从最近的医院找过去,如果找到他了,就把他送到最好的包间,钱什么的我来出。” “是。” “时也,命也。” 隔壁小巷中传来道人戏謔的声音,却无一人能听到:“缘分生死自有天定,人算巧算不如——天算。” 咸晴搓著衣角,稍微有些惶恐。 “你是说要用这些药吗?” 咸晴看著这些药底下的零,有些目眩:“可、可这不会太贵了吗?” “咸小姐,反正又不是你还,你只需要见证我们用了这些药就可以了。”医生耸了耸肩:“而且,如果用的药不够好,未来有后遗症该怎么办啊,这位先生的后半辈子可就都毁了。” “这.” 医生见咸晴犹豫,又道:“钱哪有命重要?如果您迟迟不下决定的话,那我们就只有眼睁睁看著他死了。” 医生耸耸肩:“如果这位先生醒著的话,应该也会点头的吧。” 咸晴终於被说服了,她抿了抿嘴,又问道:“这些都是必用的药吗?” “是的。” “你没有骗我吧?” “我怎么会故意骗人呢?”医生指了指后头的锦旗,正色道:“医者仁心啊。” 咸晴本能觉得不对,还在犹豫,外头忽得衝进来一个人,焦急地喊道:“医生,刚送过来的那个病人肾部开始衰竭,已经开始尿血了!” “什么?!” 医生凝眉看向咸晴,故意大声道:“先、先给他打一针诺姆林替针剂,钱我先垫著而后他又看向咸晴,声音稍微有些颤抖:“咸小姐,再不做决定,他就要死了!” 咸晴终於狠下心来,点了点头:“好。” “如果他醒著,应该也会同意的吧—”咸晴心里想著:“毕竟钱还可以赚,还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呢?” 可她不知道一一对於底层人来说,不仅有,还有很多。 “准备手术!” 医生得到咸晴的认可,將白大褂披上,快步往手术室走去,面上却带著难以察觉的微笑。 行走江湖,医生是最不好惹的职业之一。 一个优秀的医生也必然是一个优秀的下毒手。 岳凌冬就是一个医生。 他不会燃素武学,只是熟读医典,还留学过美国,对外科手术颇有造诣。 医生想要搞钱,再容易不过一一从药上做文章。 说什么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早是翻页的旧黄历,在现在,一个优秀的医生只看赚不赚钱。 而岳凌冬很赚钱。 所以他就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 急诊救人,用药用最好的药,从不弄虚作假一一他很尊重大明法律。 但若你没钱偿还,大明法律可就不站在你那一边了。 大明律法规定,在施救途中,一切必要的损耗都將记在被救者的头上,若被救的人无力偿还,还可以劳动代付。 这条出自东林党的律法本是想要扭转社会逐渐冷漠的风气,可却带来了相当糟糕的漏洞。 “必要的损耗”由谁来界定? 也是由医生岳凌冬从事这行十几年,早知道业界有一条相当互毒而且暴利的產业链。 一部分人劫持大明官方医馆的通讯一一这对大明官方医馆来说反而是个好事,因为每天联繫他们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压根没空琢磨究竟有谁打进来有谁没打进来。 这也就是为何咸晴明明拨打的是官方的號码,却接通了他们。 然后开始治疗,用成本很低,但產量小导致售价极高的特效药进行治疗一一他们有一条小型的药品生產线,足以自给自足。 治疗也的確是治疗,可医疗帐单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样复杂的流程也带来了极高的稳定性,一切都是极度合理合规的流程,大明律法挑不出任何毛病。 除了劫持通讯稍微可能有点问题以外,不会有任何漏洞,毕竟所有人都是自己人,都分了钱的。 如果被治疗者能拿出这笔钱,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不行,那被治疗者就將以强制劳动偿还债务一一岳凌冬知道,就连私人矿场都是他们的。 进了矿场,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活著要给我工作,而死了也有死了的用处,最近器官卖得那么贵,死了或许还能更值钱。 至於咸晴? 《医护协助补正法案》中规定,在医生用药的时候,需要將使用的药品交由第三方確定(若情况紧急,第三方並非医生,则要说明药剂用途,价格)。 这法规更合岳凌冬的心意了,被治疗的倒霉蛋第一反应绝对是迁怒救他的人,纵使救他的那个人也是被骗的受害者。 顶多就是负债的人出来报復救他的人唄,和我医院有什么关係? 我医院可是救了你的命呢!一切合理合规,没半点问题黎诚感觉到柳叶刀在自己伤口处滑动,一点一点切割著受伤的部位,再轻柔地涂上药膏。 整场手术只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黎诚的身体就被彻底治好了。 如果忽略那些药的价格的话,这效果確实不错。 黎诚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假装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慢慢摘下口罩的医生。 医生咧嘴一笑,示意他看一旁坐立不安的咸晴:“这位小姐可是您的救命恩人呢。” 黎诚装著虚弱的模样,看了看低著头的咸晴,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可在咸晴连头都不敢抬,忙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走了吗?” “请便。” 咸晴立刻抱著包,往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黎诚接过医生递给他的帐单,微不可查挑了挑眉,看著那些昂贵的价格, 心中千迴百转。 不过两三分钟,他就明白髮生了什么,不禁有些好笑。 这大胸女学生不仅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给自己送到什么破地方了? 不过这倒好处理,这种灰產和黑帮必然有著联繫,只要过山虎来走一趟,自己应该也能走脱。 而另一边咸晴刚跑了没几步,就迎头撞上门口走进来的男人,被撞得头晕眼的她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操!晦气!” 她抬头一看,一个半边脸都塌了下来的男人似是正在气头上,看也不看,抬脚就朝她脸上端来。 若是这一脚端严实了,咸晴少说头上要开个口子。 黎诚余光一直关注著咸晴,猛地喝道:“你妈!你敢!” 嚇得一旁的医生岳凌冬身体一颤。 那人听见熟悉的声音,果然停下动作扭头看过来,咸晴也因得躲过一劫。 便看见麻药渐渐过效,从轮椅上缓缓站起来的黎诚。 那人面上露出夹杂著惊喜愤怒和挣狞的笑,寒声道:“老子还在想你个狗娘养的去哪里了,原来落到我们手里了。” 他狞笑著抽出腰间双短棍,大步朝黎诚这边走过来。 正是廖瑞。 黎诚不必想,就知道这诊所后头的黑帮靠山是谁一妈的,治病治到银川会的名下產业了。 公司开始裁员,感觉要被优化进厂打螺丝了 公司开始裁员,感觉要被优化进厂打螺丝了 很痛苦,又茫然又恐惧,什么都写不出来,工资可能还要去仲裁。 然后最搞的是我已经连加了好几个周末的班, 但是公司確实没钱,仲裁也不一定能拿到导致昨天都没想到感谢蛮王衝撞的打赏,这里补上,感谢我努力码今天的更新吧,能码出来最好,码不出来大伙也別特意等了。 苦露西啊苦露西,人生真是痛苦啊,能不能来个四公主给我保送了,我也要当锦衣卫吃皇粮(语无伦次) 第400章 顶面膝 第400章 顶面膝 解决廖瑞,倒是不难。 之前廖瑞本就吃了过山虎一掌,伤还没好利索, 廖瑞这种穷逼,大概是不会主动去看病,这种伤养养么得了。 自己虽然刚刚痊癒,但好列也是用了些特效药治疗的。 而自己和廖瑞本来也是伯仲之间,战胜他,合情合理,没什么问题。 得亏来的不是李谨勛,否则自己不展露出些实力来,很难过这一关。 黎诚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咸晴,装作没认出来咸晴的模样,骂道:“妈的,蠢女人, 给老子送哪来了?” 咸晴嚇得浑身一颤,抬头就瞧见谢宏和那个要端自己的男人凶狠地扭打在了一起。 后头的医生大叫“別把我医院拆了” 那些跟在廖瑞身旁的人都是些没练过燃素武学的混混,连近黎诚的身都不敢。 表面上吃力的黎诚故意把步子拉大,在医馆里闪转腾挪,將整个局面都搞得混乱起来。 地上躺著的咸晴人虽然善良了些,但不蠢,一看场內被搅得一片混乱,没人顾及她忙连滚带爬从大门溜了出去。 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一一非常后悔。 自己老实回家不好吗?非得掺和进来? 但是那个叫谢宏的邻居还能和人打架,好像没什么问题了,至少是治好了吧— 不过看他们又要打架,不会白治了吧一脑子浆糊的咸晴抱著书包狂奔,后头倒也没几个人鸟她,毕竟只是个路人女孩,没谁閒得蛋疼,注意力全在谢宏身上。 直到跑出一长段距离,胸口跑得火辣辣的疼,咸晴才回头看了一眼,往拐角处一躲, 颤抖著手拨通了巡检司的號码。 滴一声,那边便被接通了,接线员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您好,宽通镇巡检司,请详细说明您拨线的原因。” 咸晴一五一十地同巡检司交代了个清清楚楚,但巡检司那边只是传来了一声“好的, 我们会派人前往调查”,便掛断了电话。 咸晴又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谢宏怎么样了,但她也不敢多留,忙喊了辆车,朝著家里逃去。 再看医馆里头,好一阵乱仗! 廖瑞一手一根短棍,不管不顾朝著黎诚猛攻,气势饶是嚇人。 黎诚借著身法避战,周围都是人,老有倒霉蛋队友吃到廖瑞棍子,一时间鸡飞狗跳。 算了算时间,黎诚料到那女孩应该跑远了,便一个变向,朝著大门衝去。 “想逃?!” 廖瑞当然不会给黎诚这个机会,短棍一转,一横一竖朝著黎诚后背去。 只见短棍前头冒出层层叠叠的刀片,猛地交错旋转起来。 虽然廖瑞用不上太好的刀头,但磨得锋锐的钢铁刀头切割人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一棍如果打严实了,就算黎诚练的是身体素质最强的春雷奏,也要被下一大块血肉来。 黎诚心知不可再避,扭身甩腿,一脚踢在廖瑞短棍中央,將廖瑞握著短棍的手踢开。 廖瑞邪邪一笑,另一根棍带著赫赫风声朝著黎诚脑门砸下! “十七路”之所以被称为“纵横”,更有合纵连横之意。 两柄短棍合眾弱以攻一强,当黎诚反击其中薄弱的一员时,另一员的反击才是绝杀! 廖瑞几乎已经听到短棍敲碎黎诚脑袋的声音了,可黎诚却不是谢宏那样的草包。 明明是不入流的春雷奏,但在见识过大皇子的大成春雷奏以后,黎诚就是敢有奇思妙想! 只见黎诚脚尖一伸一挑,腾空一跃,身体一缩,以勾住这短棍的脚尖为轴,將整个身子转过半圈,凶狠地朝著廖瑞面门一记膝撞。 春雷奏之旋舞顶面! 脱胎自巴西战舞的这一记飞膝不可谓不凶狠,廖瑞闪避不及,被这一记膝撞撞断了鼻樑,连带著门牙也有几分鬆动。 “鸣!” 他一时间眼冒金星,只觉鼻子里热滚滚的鲜血狂流,火辣辣地疼,唇齿间一股子血腥味。 春雷奏的膝击可不是开玩笑的,吃了这样一记凶狠的飞膝,廖瑞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身子撑不住朝看后头仰倒。 “廖哥!” “廖瑞!” 后头的小弟们尖叫出声,没料到本来是追著谢宏打的廖瑞怎么顷刻之间直接一波反打,甚至看上去还吃了不小的亏。 这一膝黎诚自然收著力,若是以原主山崩的劲来打,只怕已经给他脑袋打碎了。 毕竟打贏是一回事,打死又是另一回事黎诚故作匆忙,一刻也没有多喘息,双手护在胸前,一头撞碎诊所的劣质玻璃,朝外头狂奔。 “妈的,追上去!” 廖瑞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沾著血的浓痰,他只觉整张脸上鼻子都往里头凹了进去, 眼前一阵白一阵黑。 本来吃了过山虎一掌,已经有了轻微脑震盪,又吃了谢宏这一记飞膝,端的是再战不能。 他喘著粗气靠墙坐下,两根棍子放在一旁。 眾人面面相,有几个忠心点的兄弟冲了出去,不多时汕汕然回来了。 廖瑞倒也不意外,这群人里就自已最能打,他们就算能追上谢宏那小子,也是给人家送菜。 刚才指挥兄弟们追上去,不过是放放狠话而已, 他一把夺过岳凌冬递过来的止血,捂著还在不住流血的鼻子:“联繫浑社的不,联繫银川会!告诉老大那个给过山虎挡刀的傻逼找到了。” 廖瑞眼中射出凶光:“妈的,春雷奏不好打,那你有小成吗?!” 可过了一小会儿,廖瑞又似是想起了什么:“刚才那个女的人呢?” “好像趁乱跑了。” “算了,谢宏那种畜生也不是一个娘们能喊回来的。” 廖瑞深吸口气,接过一旁小弟递过来的终端,立刻又切成了諂媚的声音:“李哥啊! 您要找的那个男的,对对对,帮过山虎挡刀的那个,就在我们这。” “岳家诊所,对,做医药欺诈的那家。” “刚我拦他,没拦住,但他跑不了多远!” “好!” 廖瑞掛断电话,扫视一圈,看向岳凌冬:“帮我修一下鼻樑。” 岳凌冬自然不敢反抗,毕竟这些混子下手是真狠。 第401章 鸡犬升天 第401章 鸡犬升天 而另一边,黎诚拖著刚刚痊癒的身体在小巷里穿梭。 他认出这里是哪里了,纯纯银川会的地盘一一距离过山虎的地方少说还有好几条街。 如果自己没猜错,李谨勛现在应该已经得到了自己的消息,估计在往这边赶。 事已至此,先联繫过山虎吧。 不过自己没有过山虎的联繫方式,只有红蛇的。 红蛇就红蛇。 黎诚拨通了红蛇的號码,等了片刻,才听到那边传来红蛇的声音。 “你小子在哪?老大找你!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红蛇劈头盖脸先问了一顿:“老大要你以后跟著他混,你小子,是真敢挡刀啊!” “我他妈被绑到银川会这边了!”黎诚毫不客气,直接骂道:“也不知道谁给我送过来的,估计是把我当医票了。” 背上这种医疗债务的人在黑话里被称之为医票,意思是一个人就是一张医疗钞票。 过山虎不涉及这道產业,倒不是因为他心善,是因为他没那门路。 红蛇吃了一惊,附近搞医票的人只有银川会,那黎诚现在可谓是身处敌人大本营,隨时可能被抓到。 “怎么回事?” 黎诚隱去了咸晴的存在,把事情来龙去脉和红蛇说了说。 “你现在在哪?” 黎诚看了一圈周围,认出自己的街道,便报了个位置。 这边红蛇喷喷称奇,道:“你还有空和我打电话,是逃出来了?” “对,还好遇到的是廖瑞,我他妈一个膝撞,给他脸都撞开了!” 黎诚笑道。 看了一眼后头,刚才追过来的小弟已经被黎诚甩开。 他慢慢放缓了脚步,只觉胸口一阵火辣辣地疼,刚做完手术的小腹伤口也裂开了,缓缓往外渗著血。 “我们来接你?” “算了,我叫个车回去。”黎诚摇摇头:“等你们过来,我早被他们逮到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行,那我们在你家门口等你。” 咸晴抱著书包,从车上走下来。 她一报完警就打了个车回家,一刻也不敢在陌生的地方久待。 “应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坐在车上的咸晴强迫自己不去想医馆里发生的群架,虽然那个叫谢宏的邻居很討厌, 但会不会被打死啊· 打死了也好,说不定就没人来烦自己了可是烦自己也罪不至死吧况且刚才那个被自己撞到的人要端自己的时候,还是他喊话制止了. 不过应该不是故意的.那个角度估计都没认出自己· 但是他说“你敢”送是不是认出我了? 完了,以后他借著这个理由再纠缠我该怎么办? 咸晴大脑里一团浆糊,思路千迴百转,最终什么都没想出来。 现在的她无比后悔一时不忍救下了谢宏,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尊敬的乘客,您的目的地已到达,请为我这次的服务评分。” 前排智能出租驾驶发出温和的声音,咸晴在屏幕上顺手点了个好评就下了车。 看著面前熟悉的街道,咸晴心底稍微有了几分安全感。 沿著熟悉的楼梯上楼,她家的房间在七楼靠里的大房,能够住下一家三口人。 而七楼旁边还有三四间稍稍小一些的单人间,都是给一个人住的小房间。 第二间就是谢宏的房间,谢宏虽然不在,但此刻房门前却围著一大群人。 头髮都是五顏六色,髮型更是千奇百怪,里头倒是有个让咸晴熟悉的人一一老鼠。 走廊还算宽,咸晴低著头靠著边缘走,试图降低存在感绕过这群人,忽得被人喊住了。 “那个一” 咸晴知道是在喊自己,怯懦地回头一看,是以前跟在谢宏身边的那个男人。 咸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是谢宏的朋友。 老鼠挠了挠头,对她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平时不都早就下课了么?” 咸晴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她低著头不敢看老鼠,只好扯谎道:“先生拖了会堂老鼠抽了口烟,缓缓吐出,说:“行,没事就好,你早点回家休息,晚上危险,別老出来逛。” 咸晴如蒙大赦,快步回头朝看自己家跑去。 有人戳了戳老鼠的腰:“怎么?对人家小姑娘感兴趣?” 老鼠警了他一眼,耸耸肩:“谢宏最近在追她,怎么,你要和谢宏抢?” “不敢不敢。”那人缩了缩头:“妈的,这次算给谢宏掏著了,虎哥说,这周围好几个场子都给他管。” “那是一—”老鼠抽了口烟,笑道:“我们也算鸡犬升天了不是?” 眾人都嬉笑起来,没人发现老鼠神情稍微有些不对。 谢宏要有钱了老鼠心底微微嘆了口气。 像咸晴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象牙塔里的女孩,拿钱是绝对能砸下来的。 她们没有见识,心智也不成熟,如果谢宏有钱了,大概真的能追到咸晴吧? 可这对咸晴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老鼠倒不是看不起谢宏,对他来说,谢宏是个好兄弟,人讲义气,也不像其他人一样自私自利。 虽然人狂了点,自大了点,但也不算坏。 但是对咸晴来说一一一旦沦陷,这辈子大概也就那样了。 真不是老鼠开玩笑,他虽然是个混子,但深知女人在这一行里就是消耗品,情感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不会有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会有人十八岁。 如果咸晴真的跟了谢宏,按谢宏跟上了过山虎的地位,大概会过上几年瀟洒日子,那未来呢? 未来谢宏会爱上更多更年轻的女孩,她咸晴该怎么办? 这时,终端叮铃铃响了,老鼠一看,是谢宏发来的通讯请求。 他面上露出笑容,接通通讯:“餵?没死吧?” “没死没死!”谢宏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我快到家了,兜里没几个钱,付不起车费,帮我垫一下啊!” “就来就来。” 老鼠掛断通讯,看向缓缓停在街口的那辆计程车上走下来的男人,微微摇了摇头。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第402章 打入內部 第402章 打入內部 深夜的酒吧灯红酒绿。 虽然旧城区的红灯区比不上新城区那么繁华,也没有贵人们的画舫玩得那么,但这並不妨碍酒吧本身作为销金窟是混混们庆功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黎诚刚一走进“夜色浓”酒吧的大门,昏暗的灯光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谢哥!总算来了!”有小弟陪著笑脸,拍著黎诚的肩膀,笑道:“虎哥在天字號包厢里头等你,快去吧。” “谢了。” “记得还钱啊。”黎诚吹著口哨大跨步走过去,后头跟著过来的老鼠笑著踢了他一脚:“我就不过去了。” “小事。” 黎诚隨手拿了一杯放在一旁吧檯上的威士忌,顺著指引朝著天字號包厢走去。 推开包厢门了,里头热热闹闹的。 还算宽的房间里,衣著暴露的舞女在台上跳舞,香檳塔和黄酒塔摆了两座,价格不菲的酒液顺著瀑布似的边沿溅起气沫,映照出包厢里奢靡的景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过山虎坐在角落尽头和几个心腹聊天,有人揽著坐檯小妹的腰在唱歌,唱的是最近最火的那首《关於大明街角的分別》。 这首歌是皇商旗下主推的明星“温如雪”的专辑主打歌,在粉丝经济的体量下,不仅是大明,就连美苏都有传唱。 过山虎一眼就瞧见走进来的黎诚,笑著朝他挥了挥手。 黎诚走过去,被过山虎重重拍了拍肩膀,拍得肩膀生疼。 “好小子!”过山虎的语气在嘈杂的音乐声中也不难听出欣赏,他举起手里的酒杯, 朝著黎诚点头:“来,坐!” “老大!”黎诚乐呵呵在过山虎身边坐下,和过山虎碰杯:“我听说你把红街那几个场子都交给我了?我靠,这也太大气了。” 过山虎仰头喝下手里棕色的酒液,笑道:“如果不是担心你收不住,妈的,红街那条街都给你!” 谢宏原来的老大红蛇就是势力最大的时候,也不过占著红街五分之一的场子。 红街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街道,它是旧城高淳区最大的三条商业街之一,每个月光是灰色收入的流水就超过百万。 黎诚也仰头喝光手里的威土忌,咧嘴傻笑:“老大你就別开玩笑了,我几斤几两啊? 还是能看得清的!” 过山虎揽著他的肩膀,亲自给黎诚倒了一杯酒:“放你妈的屁!” “你几斤几两?你是我过山虎的救命恩人!” 过山虎怒目圆睁,好像真生气了似的。 他本身就生得雄壮,练春雷奏更是让他浑身生著一股野蛮的煞气。 “格老子的,以后你的事就是老子过山虎的事,別的不说,只要我过山虎还在一天, 就保你一天富贵!” 过山虎之前似乎就喝了不少酒,现在说起话来带著股子豪气。 “那就看老大的了!” “別喊老大。”过山虎笑眯眯说:“以后你別跟著红蛇混了,跟我混,喊虎哥就行了一旁的红蛇也凑了过来,他虽然不是过山虎的心腹,但在过山虎手下也有几分地位。 “虎哥可是相当看好你。” 红蛇把怀里的女人一把推给黎诚,像推一个什么物件:“况且你也是练春雷奏的,虎哥也是,说不定你还能接受虎哥的教导,混个小成呢。” 黎诚接住这画著淡妆的女人,笑眯眯捏著她的屁股,心里没什么波澜,面上却笑得灿烂。 “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真感觉要小成了,说不定虎哥一指点,我真就过了那道槛呢?” “好小子,等你小成了,红街除开红蛇的那几个场子,其他都是你的。”过山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诚知道过山虎为什么要特意强调除开红蛇的场子,大概是考虑到红蛇对谢宏確实不错,没必要把两人的关係搞僵。 一番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最后醉的黎诚抱著红蛇推给他的那个坐檯小姐往后头的休息区走去,大概是想要进行一番少儿不宜的运动。 已经是深夜,人走的走散的散,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过山虎和他的几个心腹,就连红蛇都没在。 算上过山虎,这里拢共才五个人。 “你们觉得怎么样?” 过山虎挥挥手,一旁就有人打开桌上摆著的小木盒,取出三根纠缠在一起的雪茄,拿雪茄剪剪开,递到过山虎手里。 “有点自大,有点狂妄,不过没什么问题。”有人说话。 这人看上去一脸横肉,小眼晴迷成一条缝,瞧不见瞳仁,看上去有点嚇人, “老窝,你觉著能用不?”过山虎问。 “我觉得问题不大,看他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敢打敢拼吧。” 叫老窝的横肉男剔了剔牙,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是过山虎手底下的一员大將,也是小成武者,练的是“长臂”。 这是一门和郎相对的武学,自古有云,郎重腿,长臂重手。 所常用的武器是拳刃、铁爪,倒是手上武器最多变的流派。 “確实。”过山虎搓了搓手,点燃手里雪茄,缓缓吸了一口。 这根盘蛇雪茄產自古巴,通体咖啡般的深褐色,是最尖端的那部分消费奢侈品。 按理说盘蛇雪茄一般会拆开来抽,但过山虎习惯整根整根地抽。 最近大明和美国的贸易战越来越激烈,在双方都掌握了足以单人灭城灭国的武者部队和战爭型机甲兵器的情况下,双方不约而同將战场移到了经济、渗透、情报领域。 算上关税,这根雪茄的价格大概在十万到二十万左右,当然,这对於过山虎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你们觉得呢?” “我也觉得人有点狂。” 说话的是盘膝坐在一边的青色头髮的青年,他也是刚才递雪茄给过山虎的那个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取了一根盘蛇雪茄,只不过他是拆开抽的。 他叫青鬼,和之前那个叫老窝的人一样,也是过山虎手底下的小成武者。 “確实有点。”过山虎笑了笑:“不过出来混的,狂也正常。” “老大你都这么说了。”青鬼耸耸肩:“我当然没意见。” “红街那边几个场子本来是你的吧?没事,等吞併了李谨勛,会补偿给你的。” 青鬼抽了口雪茄,不再说话。 “小凤,你怎么看?”过山虎看向坐得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名为小凤的人是五人里唯一的女性,脖子往下纹著大片大片的纹身,眼影画的很重。 此刻的她紧皱著眉头,衝著过山虎摇头:“虎哥,你不觉得太巧了么?” “那么巧他在那个位置,那么巧他看出你的劣势,那么巧他架开自己的对手能来帮你挡刀。”小凤抿了抿嘴:“这要多少巧合,才能让他救下你?” “他也是练春雷奏的,看出我的颓势不难。”过山虎想了想,勉强给出了解释。 “至於巧合,那大概真的是巧合,在那样混乱的局面里,创造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机会,就是大成的武者都不太可能。” “难道会有登峰境的大佬费这么大的劲接近我?”过山虎瞪眼。 说完似乎是连他自己都没绷住,发出了一阵豪迈的笑声。 不只是过山虎,听见这话的老窝和青鬼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凤嘆了口气:“算了,我也说不出什么,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过山虎看向最后一个人,这个人一直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就连之前狂欢的时候,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我没意见。”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好像破风箱嘶哑:“你要拉他进教团,我无所谓,反正算法世界里,零一神是至高。” “那就这样吧。”过山虎又吸了一口雪茄:“找个时间我带他来『受戒”。” 聊完了谢宏,他们沉默一会儿,又开始聊起了银川会。 “李谨勛被我拼断了一条腿,虽然医疗机器人能治好,但高丽人那种懦弱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再出手。” 过山虎说:“既然他要打,我们就打一一过两天你们带人去翘他的场子,逼他和我在做过一场。” 他目露凶光:“我要彻底打烂银川会,妈的,我不发威,真当我过山虎的外號是捡来的!” “那谢宏呢?他没有小成,手底下也没人服他。” “也让他去,去砸个小点的场子。”过山虎笑了笑:“他不是差点被当成医票了吗? 让他找红蛇借点人手,把那个小诊所翘了。” “算了,我去和他说。”过山虎又抽一口雪茄:“这小子春雷奏练得浮躁,真要跟著我混,我可得好好操练操练他。” 一旁的人听见老大这样说,纷纷点了点头。 而另一头。 醉的黎诚带著女人走进休息间,隨手把窗帘一拉,休息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他色眯眯捏著这女人身上丰满而又不可描述的地方,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 “別急啊。” 那女人娇笑著开口,一双手在黎诚身上摩,看似是在拒绝,实际上刻意欲拒还迎, 引著黎诚步步深入。 如果她和黎诚真的做了那种事,根据酒吧的规定,她是能拿到一部分提成的况且她认识刚才那个人是地头蛇过山虎,也根据他们聊天的內容知道这小子刚刚受到提拔,未来手头上肯定有钱。 皮肉交易的人最擅察言观色,就谢宏这种自大的性格,她知道自己伺候他伺候好了, 这种混子心情好是真会赏一大笔钱的。 虽然她没有好赌的爸,生病的妈,也没有上学的弟弟,但都出来卖了,谁还在乎这些礼义廉耻呢? 可黎诚压根没有上她的打算,毕竟他还是有些轻微洁癖的。 她娇笑著揽住黎诚的脖子,引著黎诚往她精心修过的嘴唇上凑。 她在嘴唇上涂了引发费洛蒙躁动的香水,只要黎诚吻了上来,她保证能让黎诚陷入情慾找不著北。 但黎诚没有上她的兴趣。 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谁知道这漂亮的女人到底是男是女。 黎诚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血气,刺激了一下自己的咽喉,便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鸣”。 然后在这漂亮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片秽物就吐在了她半露的酥胸上。 “呀! 那女人鼻腔里满是刺鼻的酸味和酒精味,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发出一阵尖叫。 黎诚撑著身子,有些不耐地拉著她的头髮,眯眼盯著她看了半响,有些噁心地推开她:“妈的,好他妈脏!” 这女人也不敢反驳,只敢在心里腹誹这不是你他妈吐的吗? 而后这女人又娇滴滴地说:“奴家、奴家去洗一洗?” 黎诚嫌弃地摆摆手:“滚滚滚,妈的,给老子噁心软了。” 说完又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侧躺在沙发上,喘著气闭上眼。 这女人心里气得要死,可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汕汕退了下去。 妈的,不能喝还喝这么多,你酒量有你嘴一半硬都不会这样。 等到女人离开,黎诚微微鬆了口气,才开始借著醉酒的模样,来分析过山虎身边的几个心腹。 大概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小成武者,另外两个不是。 那两个小成的暂且不论,瞧上去是打手,过山虎对他们的態度也平和。 另外那两个里,左边那个女矮子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但对自已態度还行,也没什么排斥的意味,估计是过山虎的幕僚。 右边那个就有点可疑了。 坐在最角落,大部分时间都神游天外,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偶尔说话,也都是凑近过山虎耳边说。 以黎诚这具身体的耳力,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但黎诚有八成的把握这个人和算法神教有关。 既然官方和他们自己都把自己定义为“教”,那根据宗教的定义,算法神教首先要有本宗教的名称和图腾。 黎诚不太清楚算法邪教的图腾是什么,但料想必然与机器语言有关一一而这个奇怪的人手腕上的確係看由零和一组成的掛坠。 只是想要接近他,可没想像中那么容易。 黎诚球磨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些计较。 第403章 邀请 第403章 邀请 黎诚睁开眼睛,休息室里静悄悄的。 “小二,拿醒酒药来!”他装作宿醉的模样捂住额头,轻轻拉开休息室的帘子,喊了两声。 不多时,便听到回应。 “来了客官!” 服务生陪著笑脸笑脸凑了上来,后头还跟著个標准模板的机械人。 黎诚看了一眼机械人,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醒酒汤喝了两口,感觉胸口舒服了许多,便听见那模板化的机械人开口道。 “我是过山虎。” 黎诚好悬没一口醒酒汤喷出来,狐疑地看了它两眼, “这是我留在这里的义体,我还有別的事要办,没空一直留在这里。”那机械人说。 “我们和银川会彻底谈瓣了,过段时间,我们准备和银川会正式开战,要互相砸场子了。” 那店小二听见二人在谈论正事,立刻就毕恭毕敬退了下去。 “砸场子?” 黎诚眼睛一亮,拍著胸脯就应了下来:“虎哥,你只管说时间,我谢宏皱一下眉头都算我没种机械人面无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声音中带著笑意:“你手底下有人不?” “有倒是有,但是没几个练过燃素武学的。” “那也无所谓,你就去上次绑你当医票的那个医馆,给他场子砸了。”机械人道:“那里应该也就一个燃素武者,我记得和你还有点过节。” “廖瑞是吧。”黎诚仰头冷冷笑了笑:“確实,我和他还有笔帐要算。” “具体时间我后头再和你说。”机械人递过来一张晶片:“这是我的联繫方式,你记一下。” 黎诚將这晶片插进自己的接口里,一个號码烙印在记忆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正式走进了过山虎的势力范围。 机械人又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今天就去你的场子里头逛逛,熟悉下人,好好瀟洒几天, 这晶片里还有五十万,隨便。” “我靠,五十万!”黎诚瞪大了眼晴:“虎哥你一下给我这么多钱?” “你是觉得我过山虎这条命才五十万?”机械人挑了挑眉:“这五十万只是给你的零,你好好干,等你春雷奏小成了,別说五十万,五百万都是小钱。” “好好好。”黎诚忙不迭点头。 “对了,等和银川会这档子破事了了,你和我去一一”机械人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这机械人回头就走,估计是回库房之类的地方待机了。 这类机械人不比锦衣卫用的高端义体,只能通过按键操控,没办法做出太精细的动作,锦衣卫的义体甚至能全感操纵,两者的造价自然也不可同语。 黎诚心底琢磨一阵,仰头把醒酒汤全喝下,等了两三分钟,这才起身朝著家里走去。 “五十万啊—”黎诚心里琢磨著:“谢宏要是有了五十万,会去做什么?” “......” 黎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沉默了片刻。 “.—妈的,会去泡妞。” 谢宏这人.不算贪財,就是好色。 “咸晴!夫子最近教的计算机网络原理,你学得怎么样了?” 咸晴併拢腿坐在坐垫上,有些苦恼地揪了揪头髮:“好难啊—最近还要考试,我可能又要得丙了...” “鸣——·我学得也很糟—”朋友撑著脸嘆了口气:“叶耀阳他们学得倒是好,男生学这些就是快啊咸晴没说话,盯著手上的计算机网络原理髮呆,那些枯燥的名词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却组不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不禁让她有点气。 “对了,说到叶耀阳一一他这次可是考过了童试,成了秀才呢——.”友人胃嘆:“真好啊—— 我也想当秀才。” 自从大明跑步步入现代化,解放妇女劳动力势在必行。 两百年前起,皇帝就废除了女子不可科举做官的规矩。 虽然当时受到了不少腐儒的反对,但空前爆发的生產力也堵住了他们的嘴。 “叶耀阳要在迎客楼请吃饭,小晴,你去不去?” “你老和我提他干什么?”咸晴有些苦恼地推了推朋友:“別烦我,我还要看书呢。” 而后只听见一阵,友人似乎做了什么恶作剧,闹得咸晴发出了一小声尖叫,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咸晴顿时红了脸,咬著牙掐住友人的脖子,骂道:“你!你这女流氓。” 她的力气並不很大,可友人还是装出一副要室息的模样,调笑道:“救命,救命,要被掐死了!” 就这样打闹一阵,外头忽然传来喊声。 “咸晴!叶耀阳找你!” “来了来了!”友人用肘尖戳了她两下:“一定是邀请你去参加他的秀才宴的,不用想了。” “还亲自来呢我们都是发消息。” “別瞎说。”咸晴拍下友人的手,起身低著头朝外头走去。 果然,叶耀阳就站在外头,顶著一头黄毛在阳光底下朝她笑。 真烦咸晴又低下头,心里又烦躁几分。 在家里会被那个叫谢宏的混混纠缠,在学校又会被叶耀阳盯上· 饶是她性格温和,此刻的心情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有什么事吗?叶同窗?”咸晴强压下心里的不快,温声问道。 叶耀阳生得不赖,有几分清秀俊美,在塾里喜欢他的人还不少。 只是咸晴不喜欢他一一因为他和谢宏一样,说话的时候喜欢盯著自己的胸口看。 “咸同窗,我家在迎客楼摆了酒席庆祝我过了童试,不知你近日可有空?”叶耀阳诚恳道:“就在红街那儿,离你家不远,大家毕竟同窗一场,就不要折我的面子了。” 咸晴本想拒绝,听他这么说倒是犹豫了几分。 乖乖女最接受不了道德绑架,人家都直接来邀请你了,如果你拒绝,岂不是让他抬不起头? 眼见咸晴犹豫,叶耀阳眉间一喜,直接道:“那过两天我就在迎客楼等你了!” “矣!我还没——” 咸晴还想说什么,叶耀阳已经挥著手走远了。 “算了左右不过吃顿饭而已—” 第404章 嘴贱 第404章 嘴贱 两天后。 “隔壁在闹什么?” 黎诚把腿放在桌上,嘴里叼著烟,抬眉看了一眼身旁算钱的老鼠。 “听说是个人中了秀才,家里在摆宴席。” “才中秀才就这么大阵仗?”黎诚稍微有些纳闷。 现在的明朝科举仍是四级,童子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原身一穿越过来就是过了乡试的优秀学员,还因为小成燃素武学,直接保送国子监虽然不是六学之中地位最高的国子学,但光是太学学员的身份也足够出人头地。 国子监下设立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等不同类型的学校,称为“六学”。 六学之中,国子学地位最高,吸收三品以上官员子弟入学,太学吸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其他则吸收低级官员子弟,还可吸收一定数量的庶民子弟。 后来东林党改革教育,太学也开始吸收庶民子弟,但国子学仍是只收达官显贵。 “,才秀才?”老鼠笑嘻嘻道:“谢哥,你他妈连四书五经都认不全吧? 广“两本书嘛。”黎诚掏了掏耳朵,把文盲的形象进行到底:“《四书》和《五经》咯。” 老鼠笑著摇摇头,他是读过书的,只是没读多久,虽然就读了蒙学,但也知道四书五经指的是什么。 但他也懒得纠正谢宏,免得这个傢伙恼羞成怒揍自己。 “算够了吧?” 黎诚轻轻踢了他一脚:“虎哥给我五十万,我就留了十万,其他全分你们了,妈的,谁不说我谢宏大气?” “大气大气!” 老鼠敷衍著把面前宝钞点好,封好放进兜里。 “你还在给家里打钱啊?” 谢宏知道老鼠家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他爹死了,他妈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他还有两个妹妹在老家。 老鼠来应天府,每年都要寄点钱回去。 但实际上锦衣卫早就把他家的底子查乾净了一一他妈在老家状况不好,两个妹妹一个天折了, 一个还在念书。 母女基本就指著老鼠寄回去的钱过日子。 而她们也不明白什么是义体改造,什么是线上支付,所以老鼠只能把宝钞取出来,通过驛站寄送回去。 时代的浪潮下,总有人被时代遗忘拋弃。 “对啊!”老鼠笑得很灿烂:“妈的,谢哥你这次牛逼大发了,我再攒几年钱,就能回老家了,到时候,我请你吃我们当地特產。” “你哪里的人?” “四川的。” “那算了,吃不了太辣,半夜皮炎疼。” 老鼠仰起头:“操了,四川菜不是辣,是辛香!” 閒聊一阵,忽得听见旁边酒楼传来一阵喧闹声,黎诚皱了皱眉,喊道:“川一!” “谢哥?喊我?” 有人立刻冒头凑过来,这是这个场子的负责人,也是现在归属於黎谢宏的小弟。 “隔壁怎么回事?嘰嘰喳喳嘰嘰喳喳烦死个人。”黎诚仰倒老板椅,看著身后的川一:“隔壁我记得也是我们的场子吧?” “对,谢哥,隔壁迎客楼也是虎哥划给你的场子。”川一陪著笑:“好像是那家办秀才宴的包了场,但是我们的打手说好了今天要请客,两边闹了点矛盾。” “唷?”黎诚起身:“让我去瞧瞧。” 按谢宏自大的性格,有这种出风头的事绝不会不去一一而这也是向其他人表达谢宏已经接管这些场子的好机会。 一群来参加秀才宴的学生缩在角落若寒蝉,摆下的十来桌宴席桌子已经被砸了三四桌,玻璃杯和盘子碎了一地,叶耀阳宗族里的人顶在最前头,正在和那些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人对峙。 “姓叶的老东西,平时只有我们掀別人桌的份,怎么到你这里还反过来了呢?” 为首的那个明显是个燃素武者,腰间別著和廖瑞一样的双短棍,坐在椅子上端著杯白水喝著:“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留?” “炮强,今天是庆祝我孩儿考上秀才的秀才宴,我早和你们说了,今天我叶家的迎客楼不向外营业,你们也是答应了的。” 叶耀阳的父亲站在最前头,这个瞧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倒也有几分威严,与对面对仗並不落下风。 “我们也没办法啊。”炮强耸耸肩:“谁猜得到我突然换老大了,总不能和老大见面的时候不请人家吃顿饭吧?” 两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哟,还没开始吃呢?”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笑眯眯插著兜大摇大摆又囂张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著好几个人,都自觉落后他几步。 炮强瞧见了后头的川一,立刻就明白这人是谁了,忙凑过去道:“谢哥,你怎么来这么早?” “怎么,不欢迎我来?”黎诚斜视他。 “怎么会!”炮强笑道:“您可是虎哥钦点的大哥,小弟还准备给您摆一桌接风洗尘呢。“ 说罢,他竖起大拇指:“敢给虎哥挡刀,道上兄弟都知道您是这个。” 咸晴看著走进来的那人的面容,忙不迭后退两步,藏在同窗身后,低著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进砖缝里。 “小晴,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怎么会是他— 怎么吃个饭都能遇到他只希望谢宏眼神不好,没有发现自己才好— 叶耀阳的父亲眉头紧皱,盯著黎诚看了好半响,这才开口道:“阁下是?” “我是谢宏,现在开始管你家的场子。”黎诚隨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说吧,怎么个事?” 一旁的炮强將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事。 叶耀阳家里还算有钱,这家迎客楼就是他家的。 本来他和炮强都商量好了,迎客楼今天不对外营业,要办儿子的秀才宴,炮强也答应了,哪知道空降了个黎诚。 炮强就想用迎客楼接一下谢宏,但是双方谈了谈没谈拢。 那没谈拢就没谈拢,大不了炮强换个地方请谢宏吃饭,不算个事。 本来故事到这里都还可控,但那个叫叶耀阳的小子估计是觉得在同窗面前落了面子,小声骂了炮强一句,落到炮强耳朵里,就点了个火苗。 道上混的,最讲究个面子,我可以给你面子,但你不能不给我面子。 炮强直接掀了桌,双方这才彻底闹僵闹瓣,变成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模样。 不过双方还算克制,没立刻打起来。 黎诚听完摆摆手,笑道:“这么点破事,还要琢磨这么久?” 他看向叶耀阳的父亲,扬头笑道:“叶先生应该不认识我,现在认识一下,这两头的场子我都接了,以后还要多打交道。” “原来是谢哥。”这边叶耀阳的父亲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是带著笑容:“红街这条街上谁不认识您啊,久仰大名了。” “我嘛,隨便对付口就行了,吃什么不是吃?叶先生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黎诚面上倒是笑眯眯的。 “怎么会?来者是客,谢先生来吃犬子的秀才宴,才是给我面子呢!”叶耀阳的父亲眯了眯眼,笑道:“多上一桌,摆主席!居长辈位!” 场內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可谁知一旁角落的叶耀阳不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又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谁呢,这不是疯子吗?” 黎诚,或者说谢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第405章 狂 第405章 狂 这倒霉孩子. 黎诚心底略微有点惆悵-他是很不愿意当恶人的,毕竟少年总希望自己是英雄一类的角色中二病么除外。 但现在这状况,自己不发飆確实有点崩人设,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发吧。 黎诚有想过如果谢宏这种自大的傢伙骤得权力后,被冒犯了会怎么做。 如果直接怒而暴起,看似合理,但其实是很不符合谢宏的人设的。 虽然他自大,暴躁,但他不是傻子。 直接发是很掉底子的行为,谢宏应该会刻意去学那些大佬的所作所为,就算这样会让他显得有些奇怪。 毕竟帮派里的大佬做什么都是云淡风轻的,因为他们有这个底气。 大佬在他还是小人物的时候,也会因为同为小人物的冒犯而暴怒,但成了大佬,眼界宽了,就不会將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只会云淡风轻地挥挥手:“弄死他”。 以谢宏自大的性格,他会竭力模仿大佬的这种底气,以彰显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人物了。 所以这里,最合適的反应该是什么呢? 只见黎诚的面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场內沉默了一小会儿,却又见他皮笑肉不笑地勾起了嘴角。 “犬子—” 叶耀阳的父亲还想说什么,黎诚直接摆摆手打断了他:“哎呀,小孩子说得对,之前我的的確確是个疯子,道上人都这么喊我。” 首先,就算自己再生气,也要表现出对这个外號的不在乎,以彰显自己“不是这个境界的人了”。 但是谢宏毕竟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肚量,所以黎诚必须生气,又得装做不生气的模样, 叶耀阳的父亲在商业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看黎诚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知道要糟。 而后他便听见黎诚慢悠悠继续说:“但是呢,你儿子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就是你们叶家在虎哥面前,在我谢宏面前,只是红街的一条狗。” “一条等著割肉的狗。”黎诚盯著叶耀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首先要骂,要蔑视,然后就要狂一一要无视一切一一要强调自我。 就算拉了过山虎的名头,也要在后头加上自己的名字。 场內顿时一寂,若不是今天是自己孩子的秀才宴,这年近五十的叶家家主怕是一巴掌就扇过去了。 “是—是。” 他挡在自己儿子面前,接过黎诚的视线,涩声道:“犬子一时口无遮拦,还请谢哥不要为难, 在下愿赔偿二十方精神损失费。” 二十万?对谢宏来说是笔不少的钱了,这里要接受吗? 以谢宏的性格,他会接受吗? 谢宏很缺钱,因为他钱大手大脚,有时候甚至要找老鼠借。 但这恰恰意味著在谢宏眼里,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能愿意挨饿也要给自己安“帅气”的点菸点火插件义体,也能一有钱就分给手底下的弟兄, 这一切都出自他自大又狂妄的性格。 说好听点,是“青钱白璧买无端,丈夫快意方为欢。” 说难听点,就是“当年金谷穷奢靡”。 黎诚沉默著盯著面前的中年男人,朝身后挥挥手。 “烟。” 川一立刻送上一根烟,俯身为他点著。 黎诚坐在椅子上,缓缓吸了一口。 场內寂静得要死,所有人都盯著黎诚吸菸。 对,就是这样,谢宏会享受这种目光,自大的人生来就希望得到关注。 这里自己要更狂,又不能失了老大的风度。 场內足足寂静了十来秒,叶耀阳似乎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大气都不敢喘。 藏在人堆里的咸晴小心地看著黎诚,心底更害怕了。 黎诚缓缓吐出一口烟,朝叶耀阳招招手:“过来。” ““..”叶耀阳不敢动,求助似得看向自己的父亲。 “犬子实是无心之语,我愿出一一五十万,五十万来向谢哥道歉。”叶耀阳的父亲见黎诚不为所动,一咬牙,又把价码往上提了提。 “老子让你过来。”黎诚咧嘴一笑,连看都没看叶耀阳的父亲:“走不动道的话,川一、炮强,你俩去给他请过来。” “是。” 川一和炮强急著在过山虎钦点的大哥面前表忠心,立刻上前两步,体內燃素泵动,似是隨时可能出手。 眼看两个燃素武者凑了上来,叶家虽然也有保鏢,但是却犹豫著不敢出手一一毕竟这一块可是过山虎的地盘。 过山虎春雷奏小成多年,在这片区域有著赫赫威名,传说他在特定的情况下甚至能和一些標准线下的大成武者过上几招。 没有家主的命令,他们也不愿意因为这点破事就和过山虎对上。 叶耀阳浑身发冷,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甚至要退到同窗后头,哪有当初说话的几分胆气? 他的父亲见儿子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略微有些失望。 你怕什么!他又不会弄死你!你就算被他揍一顿,別人也只会说他霸道狂妄,可你又开口了又怕了,让家族里的人见了,未来谁还服你? 叶耀阳就这样被架著走回来,谁也没有制止,包括他的父亲。 黎诚又吸了一口烟,起身走到被架过来的叶耀阳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不比一米八左右的谢宏矮多少了,此刻却骇得嘴唇泛白,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他心底微微嘆了口气,但他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就算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很列毒邪恶,但他也不得不继续下去一一你说你閒得蛋疼嘴贱干什么? 他凝视著叶耀阳的眼睛,朝他脸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刺鼻的二手菸呛得叶耀阳剧烈咳嗽起来。 黎诚抽的这种烟劲大,他们这些常年抽菸的混子一是在肺部安了过滤插件,二是习惯了这股浓烟味,自然不觉得太冲。 但对於象牙塔里的叶耀阳,这味道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以后说话注意点。” 叶耀阳身体不自觉后仰,黎诚夹著菸头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似乎很温柔的样子。 “毕竟谁都不是我这么好说话的。” 听见这话,场內眾人微微鬆了口气。 可黎诚手指又一转,將菸头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让火变得更旺,而后慢悠悠朝叶耀阳脸上戳去。 而场內没人阻止,包括叶耀阳的父亲,即使知道要发生什么,也只是默默看著。 谢宏被出言嘲讽,现在他要把面子挣回来一一谁出来阻止,如果不是在谢宏这里有几分面子, 那就要开打。 谁都不希望打起来。 对於迎客楼来说,打起来可就不是单单五十万的损失了,至少在谢宏消气之前,迎客楼是不要想营业了。 第406章 「嫂子」 第406章 “嫂子” 就在那一瞬间,人群里忽得传出一个女孩柔弱的声音。 “等一下!” 是咸晴的声音。 黎诚眼角不自觉跳了跳,心想怎么还有你的事啊? 虽然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滥好人,但你能不能搞清楚状况? 咸晴想要跨步出去,可身旁的友人紧张兮兮地扯住了她,小声说:“你疯啦!” 咸晴这么一听,本来好不容易赞出的点胆气又立刻缩了回去,喏喏不知道该怎么和友人解释。 但话已出口木已成舟,谢宏带著些玩味的眼神已经挪了过来,周围的同窗顿时分开,咸晴不得不硬著头皮握著衣角,朝黎诚喊道:“谢宏!我-我能帮到你,你、你不要敲诈叶耀阳了。” 你能帮到我? 黎诚仅仅只是思索两秒,便知道咸晴在说什么了。 咸晴是知道那些医疗费用有多贵的的,虽然她不知道那是条灰產,但是在她眼里,黎诚现在应该背上了接近七八十万左右的医疗债务。 这次来找叶耀阳麻烦,或许被她解读成黎诚缺钱要来勒索手底下的商户了。 咸晴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叶耀阳一眼,黎诚就知道咸晴不是为了叶耀阳而说话一一纯粹是因为滥好人的性格在作票,就像当初犹豫还是救了自己一样。 “哟,你也在?” 黎诚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鬆开手里的菸蒂,朝著咸晴走去。 除了她的那个友人外,她身旁的同窗让开一条道路。 黎诚走到咸晴面前,面上露出笑容:“这小子是你同窗?” 咸晴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点了点头,小声喏喏应道:“我、我那天偷偷录音了,我问他们这些是不是都是必用的药,他们说是的,如果他们撒谎了,那根据大明的法律,故意隱瞒医疗事实是不合法的,说不定你可以少付点钱” 说罢,咸晴偷偷看黎诚的脸色,见黎诚面不改色,又连忙低下头。 黎诚心里倒是对这女孩高看几分,虽然是个滥好人,但脑子不差,居然能意识到不对,还套了医生的话。 那个医生估计是看咸晴这样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急著入帐,有些口无遮拦。 如果是普通人,有了这样的虚假承诺作为证据,还真的能逃过一大部分医疗债务。 “钱不是问题。”黎诚笑眯眯摆摆手,直接上手揽住咸晴的肩膀,揉著她的肩膀笑嘻嘻凑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对,这里该小头控制大头了。 面子已经挣回来了,就连他爹都接受了自己当著所有人面拿菸头烫叶耀阳的脸,具体做不做反而无所谓了。 像这些底层的混子,面子永远是第一位的。 咸晴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一旁的友人虽然没有弃她而去,但也若寒蝉,只是紧紧握著咸晴的手,似乎这样能支援到她。 “叶家主,看在我这个漂亮邻居为你儿子说话的份上,今天的事,我给你个台阶。”黎诚伸出手指:“按你之前说的,五十万,一分不能少。” 黎诚便不再管捂著脸的瘫软坐下的叶耀阳,笑著一脚把丟在一旁的菸头踩灭,耸肩问道:“叶家主,没意见吧?” “哪敢。”叶耀阳的父亲陪著笑,大手一挥吩咐旁边的下人:“带耀阳先下去休息,宴会继续,赵秘你去取一张五十方的流动资金卡来。” 后头的秘书踩著高跟鞋快速退下。 黎诚强硬地揽著咸晴的肩膀,到场內新布置好的位置坐下。 场內寂静了片刻,除了跟在黎诚身后的那些人以外,没一个人敢落座,都还在观望。 黎诚挑了挑眉,一手揽著咸晴,一手敲了敲桌子:“怎么,等我招呼你们?” 场內眾人这才纷纷落座。 黎诚看向另一边一直跟著咸晴的友人,又问:“你谁?” 友人不敢说话,还是咸晴用颤抖的声音说:“她、她是我朋友。” “哦,那也坐。” 本来热热闹闹的秀才宴搞得现在安安静静的,连一点热闹的氛围都没了。 不过好在叶耀阳家请来的司仪倒是个会来事的,三言两语便带过了刚才的骚乱,场內又慢慢热闹起来,只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忽略了最上首那一桌。 叶耀阳毕竟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过了半个多小时,又出来坐回学生那一桌,用怨毒的眼神看著黎诚。 眾人比起一开始还是拘谨了许多,特別是叶耀阳请来的那些同窗,时不时偷看坐立不安的咸晴一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咸晴这个角色有点特殊,黎诚在琢磨谢宏会怎么对她, 虽然咸晴破坏了黎诚一开始的计划,是个烦人的变量,但是就结果而言,如果谢宏真是莽撞捨身为过山虎挡刀中毒,还真不一定能撑到过山虎来找他。 所以就此而言,说咸晴是谢宏的救命恩人,一点问题没有。 黎诚揽著咸晴的肩膀,冲身边的人笑道:“当时我给虎哥挡刀,差点死了,还是我这个好心邻居遇见了我,把我送到了医院。” “原来是谢哥的恩人。”眾人对视几眼,无视周围人的侧目,纷纷朝咸晴敬酒。 咸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还是黎诚伴怒挡下了酒:“怎么?还想灌醉人家?滚滚滚。” 炮强这人名字听上去傻乎乎的,像是个傻愣子,但实际上极会察言观色:“谢哥这么向著人家,难不成是嫂子?” 咸晴闻言浑身颤了颤,可也不敢说话。 眾人都起鬨起来,黎诚刻意等他们起鬨了一阵,才悠悠开口道:“人家可还没答应我呢。” “我不管了,就叫嫂子算了,省得改口。”炮强笑眯眯的,满脸横肉挤成一团:“以后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惹嫂子,都不用谢哥说话,我先揍他丫的。” “我、我还是回去吧。” 咸晴终於忍不住起身,想走回自己原来的桌位,黎诚略微思索一剎,没有去拉她, 看著咸晴拉著她的友人屁顛屁顛跑回去,坐在黎诚身旁的川一小声道:“谢哥,怎么不留下人家?” “迟早的事。”黎诚耸耸肩:“人家可是读书人,哪是这么好搞定的?今天就让你们见见,別乱搞搞到我马子身上了。” “懂懂懂。”炮强举杯:“敬谢哥。” “敬谢哥。” 黎诚笑眯眯举起酒杯:“敬诸位。” 第407章 气急败坏 第407章 气急败坏 “你和他究竟什么关係?” 秀才宴后憋了三四天,叶耀阳终於忍不住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堵住了咸晴。 咸晴双手抓著包,身体抖了抖:“叶同窗,你说谁?” “还有谁?”叶耀阳有些烦躁,抓了抓脑袋:“就那个疯子,谢宏。” “我和他没什么关係。”咸晴摇了摇头,她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电车的发车时间快到了,她有些担心赶不上那趟人不多的老式电车。 也就那一趟人不算多,后头的几趟都是爆满。 虽然挤一挤也可以,但是咸晴不太愿意和陌生人挤电车,胸口会压成一团,很闷,还可能遇到手脚不乾净的小偷和怪叔叔。 上次救谢宏之后打车回家已经把她的零钱光了,自己如果这次没有赶上电车,估计就只有走路回家了。 “怎么可能!”叶耀阳拉住要走的咸晴,沉声道:“如果你和他没什么关係,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 ““..—”咸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救了他吧? 她抿了抿嘴,知道自己解释是没有意义的,就挥手挣脱开叶耀阳的手一一毕竟电车是真的快来了。 “別走!” 见咸晴不说话甩开他的手,叶耀阳更暴躁几分。 他又伸出手去拉咸晴的手腕,或许是有些心急,用的力稍微大了些。 “唔!” 咸晴痛呼出声,旁侧的友人终於失去耐心,一掌打在叶耀阳手上强迫他鬆开。 她把咸晴护在身后,怒道:“姓叶的,你有完没完?” “不关你事,滚!”叶耀阳心情很糟糕,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你什么意思?”友人的声音里含著怒意:“不是小晴救了你,你都被那个混混用菸头烫了, 怎么当时跟个懦夫一样,事后就敢迁怒小晴?” 听见友人又提起那天的事,叶耀阳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猫猛地怒吼起来:“关你什么事?” 周围散学的人纷纷侧目,友人也有些被嚇住了。 而后叶耀阳瞪著咸晴,咬著牙问:“我问你,你和那个疯子谢宏什么关係?” 咸晴也嚇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叶耀阳以前都知道谢宏,他家在红街有好几个铺面,迎客楼只是最大的那个。 叶家从商一辈子,家主老来得子,不必把自己的家產丟给分家的人,对自己这个亲子可谓是予取予求。 叶家祖祖辈辈经商,家里是一直想出个读书人,至少有几分权力。 在先皇彻底压下来暴乱的財阀,颁布了民间无人武器限制令后,財阀无论如何光鲜亮丽,始终都是权力家们的玩物一— 资本没有战胜根植在这片土地上千百年的皇权,因为先皇实在是个太优秀的人,而优秀的他还有云贺这把优秀的刀。 叶家家主一开始是希望自己儿子直接去读书科举的,但叶耀阳一开始想从武,毕竟哪个少年没有鲜衣怒马纵横江湖的梦想? 他父亲溺爱他倒是允了,只可惜叶耀阳燃素器官排异,练不了燃素武学,后来才走的从文的路子。 早几年以前其实他就见过谢宏,那时候谢宏跟在红蛇的小弟手底下做事,因为狂妄自大,挨了不少拳头。 可也正是因此,谢宏敢打敢拼,很快有了儿分名头,在红蛇手底下有了个“疯子”的外號。 只是叶耀阳不喜欢谢宏,或者说是很討厌因为就连谢宏这种人都不排异燃素器官,凭什么他排异? 谢宏在燃素武学上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懒怠得很,有钱了就天酒地,从不在意自己武功的进展,也不买炼体大药之类的玩意,有点閒钱都在女人身上了。 叶耀阳对谢宏的態度掺杂著嫉妒、厌恶,还有一丝丝的嚮往,但他自己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当初那个疯子谢宏,在他叶耀阳面前真不算什么,一个燃素武者而已。 就是红蛇,在叶耀阳这里才有点份量。 怎么那个谢宏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比红蛇还要高阶层的人? 不仅接管了原来过山虎心腹的红街场子,甚至还把魔爪伸向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叶耀阳喜欢咸晴这个转学生,不少人都知道。 甚至就连叶耀阳的父亲也知道,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个中產偏下的女孩,但只要自己儿子喜欢,那其实都是小事。 原本在秀才宴上,叶耀阳是准备向咸晴表白的,就算咸晴不接受,那他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叶耀阳中意她。 大明民风开放,十五十六岁结婚的人大有人在,以咸晴和叶耀阳的年纪,的確是够谈婚论嫁。 只要咸晴打上了自己的標籤,嚇退旁人以后,等自己未来成了举人乃至更高,又有钱又有权, 说服咸晴和她的中產父母应该不难。 只是不知道哪里衝出来谢宏这条野狗,站在自己喜欢的女孩身边揽著她的肩,还说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计较自己了。 妈的! 妈的!! 叶耀阳实在接受不了,可父亲那天晚上就警告过自己,他又不敢去找谢宏的麻烦。 谢宏的上位是过山虎示意的,自己有钱归有钱,人家过山虎后头是有应天府官场势力当保护伞的! 那能怎么办? 叶耀阳了三四天,才想著来找咸晴问个究竟。 本来咸晴对他就是不冷不热的態度,算不上喜欢,但看在同窗的情谊上,也称不上討厌,否则当时也不会开口帮他说话。 但敏感的叶耀阳却將咸晴的冷淡理解成了蔑视一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呢? 自己瞧不上的人泡了自己喜欢的女孩,自己喜欢的女孩还他妈的无视自己? “贱人!!!” 气血上涌的叶耀阳口不择言,看著远去的咸晴怒骂道。 但一开口他就后悔了,毕竟咸晴也没承认这些,毕竟人家帮了自己,说不定真的没什么呢? 但是话已出口,周围的同窗都在看著这边呢,他也不好收回刚才说的话。 “你他妈才是贱人!”咸晴一旁的友人忍不住大声反击:“没种的懦夫,当时怎么没见你放半个屁?” 叶耀阳顿时气血上涌,又开始口无遮拦起来:“你他妈才来多久,就不知道被谢宏睡了多少次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纯。” “贱人!贱人!” 咸晴咬著下唇,低著头拉住还要反驳的友人,小声说:“算了“ 友人见她这个软弱可欺的模样,嘆了口气,也不再和疯狗似的叶耀阳对骂,陪著她去搭电车了。 倒是不远处有人耳尖,听见了“谢宏”这个名字,眯眼看著咸晴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藏在眼睛里的高清相机立刻將咸晴的侧脸拍了下来。 “谢宏的马子?”这混混咧嘴一笑:“真是巧得很啊—” 第408章 杀意 第408章 杀意 “明天?”黎诚砸吧砸吧嘴:“行,虎哥,我知道了。” “不就是廖瑞吗?我一定给他做了。” “好好,就这样说了,虎哥你先忙吧。” 通讯掛断,黎诚点了点桌子,思索了一下,打出一张牌:“九万。” 这里是大明皇商官方运营的棋牌馆,亮堂的灯光下是整整齐齐的七八十桌麻將桌,麻將都是用仿製象牙和人造玉石做的,摸上去温润至极。 在一片烟雾繚绕中,穿著兔女郎服装的荷官在桌子间穿梭,偶尔还能瞧见几个金髮碧眼的洋妞。 只是就连色胆包天的谢宏也不敢向她们伸手,因为这里不是谢宏的场子一一这里是官方的场子角落里坐著个落了灰的义体机械人,看似无害,实际上也无害,它身上没有任何冷兵器,也没有任何杀伤性武器。 但是这机械人却是这里最大的保障一一它的通讯权限直连北镇抚司和地方巡检司,一个电话最次都能摇来军警,任谁也得忧上几分。 “我靠,碰了!”老鼠乐乐呵呵打出两张九万,把黎诚的九万捡了过来。 “老鼠在做清一色?”旁边两个牌友看了看老鼠放在桌上的名牌,三个九万,一个一二三万, 一个五六七万。 老鼠砸吧砸吧嘴,笑道:“对啊,清一色,都別打万字啊,我要自摸。” 他们打的麻將是最简单的麻將规则,庄家先手,无论谁自摸都是吃全场。 黎诚砸吧砸吧嘴看了看自己的牌和老鼠打过的牌,猜出老鼠大概率是胡五八万。 又打过一轮,到黎诚了,好死不死,他手上的閒牌恰好捏著一张五万一张八万。 按理说这里该拆成听的句来保流局,至少自己不会打,但黎诚心念一动,喊道:“八万。” “胡了!” 老鼠怪笑一声,捡起黎诚的八万推下牌堆,他手里的閒牌果然是五六七八万,胡將牌,也就是五八万。 “老鼠今天可以啊,赚这么多。” “一会台费我请!”老鼠豪气干云,平日里节俭抠门的他难得发话要请客。 “放你的屁。”黎诚笑一声:“今天说我请就我请,哪有你的事。” “多谢谢哥大气咯。”老鼠跟著黎诚的时间最长,算得上铁桿兄弟,此刻也不害怕黎诚,嬉笑著说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麻將机又开始乌拉乌拉转起来洗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举著手里的信挨桌挨户喊:“谁是谢宏?” “我!”黎诚稍微有些疑惑,举了举手:“这里。』 这棋牌馆不是他的场子,服务生不认得他也正常,他毕竟只是地头蛇过山虎手底下的一个小心腹,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黎诚叼著烟撕开信封,旁边打牌的人调笑道:“什么年代了还送信,我看不是情书,就是挑战书。” 见谢宏久久没什么反应,这人迟疑了一下,又问:“谢哥,这啥?” 黎诚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將信轻轻丟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没回答这小弟,而是直接拨通了过山虎的號码。 终端嘟嘟响了两声,刚刚才和黎诚通话完的过山虎就接通了通讯。 “什么事忘说了?” “虎哥。”黎诚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廖瑞他妈的绑了我的马子。” 那边静了静,过山虎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等明天了?” “对,我现在就想去撕了那狗娘养的杂种。” “这是逼你进套,你看不出来?” “我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 “那你还去?” 黎诚想了想,这个按谢宏的人设应该说:“我他妈忍不了了”之类的衝动话,但黎诚没有选择这么说。 他选择用更温和,却更让过山虎印象深刻的语言。 “我也知道我不该去,明天虎哥你才和银川会掀桌子,我现在去肯定是打乱虎哥你安排的。” 黎诚看著老鼠和另外两人传看这封带著挑畔意味的信,淡淡道:“但是我的念头就是他妈的一念之间的玩意,如果我谢宏因为有的没的没去,那当初我也不会给老大你挡刀。” 黎诚要在这里,在过山虎面前强化谢宏潜意识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形象。 “確实。”过山虎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半响才哈哈大笑起来:“他妈的有种,你不去老子才瞧不起你!” “青鬼,老窝,抄傢伙,小凤,你躲著一一他妈的,要早点打就早点打,当年老子不也是在街头遇见人了就开千?” “你疯了?!”小凤声音有些慌乱:“还没打点好后路呢。” “我没疯,我清醒著呢。”过山虎咧嘴一笑:“银川会不也没靠山,老子就不信我过山虎没他狠,我过山虎的兄弟没那群高丽人的兄弟狠!” 那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黎诚慢悠悠掛断了电话,抬眼看著桌边三人。 “怎么说,谢哥?”老鼠小心翼翼看著他, “打唄。”黎诚咧嘴一笑,起身掏了掏兜,把所有宝钞都塞到一旁走过的兔女郎胸口里:“结帐,不用找了,多的是你的小费。” 那兔女郎倒是没有几分被猥褻的感觉,一是黎诚根本没有用手指碰到她的胸脯,二是这些宝钞付清台费后最少还有两倍的差余,够她干上半个月的工资。 “谢——谢谢?”” 她有些发愣,呆萌地道了声谢,望著黎诚远去的背影。 独她一人看见这离去的背影,倒是让她瞧出了几分瀟洒豪迈。 岳凌冬看著手术台上的女孩,有些犯难:“我是不想对她下手的,虽然大家都是干违法的买卖,但真要这样弄死她,再厉害的状师也捞不了我。” “那就等等。”廖瑞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等谢宏过来了,我给他打晕,你再弄死她,偽造成谢宏和这女人玩重口失误杀人的现场。” “行,这样死亡时间也能对上。”岳凌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著灯光下女孩脸蛋上泛著光的细密绒毛,道:“那廖哥你要先尝尝这女孩不?” “你他妈有病是吧?万一三司的件作验尸的时候验出我的体液怎么办?” 廖瑞不是谢宏这种色中饿鬼,虽然对占有谢宏的东西有几分兴趣,但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对,对。”岳凌冬把白布盖在昏睡的女孩身上,略微有些失望:“我还在想,等廖哥你爽过了以后也分兄弟爽爽呢,这可是纯原生的身体啊,没咋改造过,这年头真是少见,说不定还是个雏呢。” 廖瑞懒得搭话,忽然腾地站起身来。 他刚一走出手术室,就瞧见小诊所的大厅里换上新玻璃的门在外头被人一脚端开。 有人逆著光站在门前,虽然是正午,但冬日的冷风从外头徒然灌了进来,带著的不仅有低温, 还有一一黎诚与谢宏,两个身份同时產生的凌冽杀意。 第409章 计划中的惨胜 第409章 计划中的惨胜 刚从手术室走出来的廖瑞立刻就和门口逆光站著的黎诚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间,只一眼,廖瑞便听见谢宏带著些煞气的声音。 “给老子砸!” 黎诚盯著廖瑞,微微歪头吐出嘴里咀嚼著的东西。 这是一片类似口香的玩意,实际上里头有效成分是大量的兴奋剂,谢宏在打血战之前都喜欢啃上一片,好让自己对疼痛不那么敏感。 他面上露出一阵狞笑,后头六七个拿著钢棍的小弟听见口令,立刻嚼著兴奋剂口香蜂拥而上。 可医院里头猛然钻出近二十號人,也都带著钢棍,似是早有准备,两边登时陷入一阵乱战。 场內乱糟糟的,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避开了廖瑞和黎诚,给两人留出了富足的打斗空间。 后头的岳凌冬惊得哇哇乱叫,老鼠拿著根半人高的铁棍追著他敲, 墙上的药片散落一地,后头木架子上放著的药酒被炸开酒液咕咚咕咚飞溅,整个房间里都是一股子浓厚的药味和酒味。 “你还真敢来廖瑞似乎还想在开打前说点什么垃圾话,可黎诚没和他废话的打算,直接飞射向前,一双大手一上一下抓向廖瑞的喉咙和胸腹。 廖瑞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只来得及单手抽出腰间一根短棍,见招拆招狠狠砸向黎诚的手臂。 以谢宏的水平,绝无可能两招都是实招, 廖瑞和谢宏打过三四次了,电光火石间便猜测他抓向自己喉咙的那一招才是实招,立刻挥著短棍狠狠砸下! 只听得啪嗒一声,短棍竟砸了个严严实实。 谢宏竟是不闪不避也不变招! 可廖瑞心底却没有半分得手的喜悦,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他抬头看向黎诚的眼睛,只见服用了过量兴奋剂的黎诚眼中满是红血丝。 “来!” 黎诚抓向廖瑞喉咙的手被短棍直接砸断,骨裂的喀嘧声还未结束,他另一只手也快触碰到廖瑞的胸膛。 廖瑞顾不得其他,以谢宏的能力能轻鬆抓碎自己胸口的肋骨,甚至撕开自己的心臟。 自己猜错了!他攻向自己胸口的那一招才是实招! 就在那一剎,廖瑞猛然暴喝一声:“开!” 只见他手中短棍顶端忽然弹出疯狂旋转的刀片,竟是也不管不顾般朝著谢宏喉咙撩去,一副要搏命的样子。 可他另一只手却悄悄回手横在胸间,挡在自己心臟之前。 他这一式看似是想要搏命,实际上只是要以险攻险。 只要谢宏收了三分力,自己就能以一只手受伤的代价换取谢宏断一只手! 如果谢宏一意孤行,那就双方换命,自己绝不亏。 果然,面对飞转的刀头,谢宏还是略微侧了侧身,让刀片错开他的喉咙。 锋利的刀片只在他喉咙上划开一条浅浅的口子,鲜血缓缓流淌而下。 剎那间,廖瑞微微鬆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谢宏!你已经让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次是我贏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便惊觉谢宏攻向他胸口的那一招,却没传来意料之中的疼痛。 不对!就算谢宏为了躲自己的刀片收了力,也绝无可能这么疲软! 廖瑞瞳孔猛地一缩,只见黎诚那只手並非一往无前,只是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再反应过来时, 黎诚的膝盖已经顶向了他的小腹! 自己又猜错了,谢宏攻向自己咽喉和心臟的攻势都是虚招,唯有这一记膝击才是真正的杀招! 只听得通一声沉闷的轰响,廖瑞感觉自己五臟都在这一膝下错位,他感觉自己膀胱都被打炸了,甚至已经控制不住肌肉开始失禁。 可谢宏压根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一手抓著他不让他后退撤走,同时硬如磐石的膝盖不住往同一个地方招呼。 “咳一一”廖瑞张口咳出一口血来,这时候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已是贴身短打。 武术中有云,长打短,重打轻,有兵打无兵。 意思是长兵器打短兵器有绝对的优势,重兵器打轻兵器有绝对的优势,有兵器打无兵器有绝对的优势。 春雷奏之所以能以无兵之身在眾多燃素武学中搏得一个“强”字,其原因就在於它並非无兵器,而是全身上下,都是兵器! 谢宏的武器不止双手,还有膝! 还有膝! 廖瑞懊恼自己怎么又在他膝击上上当,可武者对决哪有后悔药可吃? 他只得拼著一口气要后撤,可谢宏捏著自己手臂的手宛如钢钳, 春雷奏武者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是打磨过的武器,怎会让廖瑞就这般轻易逃掉? 一膝,两膝,三膝! 恍若狂涌的风暴,又似不息的浪涛,黎诚的膝盖不断顶在廖瑞身上,把他顶得佝僂起来,嘴里不住泛起血沫。 直到黎诚把廖瑞顶到身后墙上,怒吼一声,终是鬆开了钳住他的手,而后就见黎诚双腿微微下蹲,极短的蓄势后一一肘击。 还完好的那个手肘自下而上腾龙而起一一力由地起,气由心生,便是朝天一肘! 从下到上,黎诚身体转过近一百八十度,以脊带臂,以臂抬肘。 赫然是过山虎曾用过的碎云肘!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廖瑞半边下巴都被打烂,软趴趴沿著墙壁瘫倒下去。 他嘴里鲜血狂涌,碎掉的牙齿隨著血液一同落在地上。 廖瑞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也是吃了年轻的亏一一就算站在这的不是黎诚,而是谢宏本人, 让他拿到了这样的优势,你廖瑞的结局也大差不差。 春雷奏便是如此的战斗风格,只要进了贴身短打,管你三七二十一,就是横,就是霸,就是劲, 何为强? 春雷奏不若山崩猛,不若郎奇,也不若折枝巧一一春雷奏是惊雷一一奏响春雨惊醒蛰虫的春雷所谱的节奏! 这一肘下来,黎诚只觉心情舒畅快活,这般凶煞的打法,若是狂血煞在这具身体上也有恩泽, 只怕少说也得放下一臂! 廖瑞头一歪,明显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有微微鼓动的胸膛预示著他还勉强活著。 刚才连环的膝击让他內出血严重,这最后一肘直接打碎了他的下巴,把他打得昏死过去。 黎诚顾不得断掉的那只手的剧痛,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廖瑞的头髮,扯著他把他拖著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怒吼:“还有哪个狗种要来!” “还有哪个狗种要来!” “还有哪个狗种要来!” 连喊三声,恍若叫阵。 他断掉的手还在滴血,被割开的喉咙也一片血渍,但就是这副狼狐模样,周围人见了却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谢宏的外號。 “疯子”。 真是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號。 可手底下的廖瑞居然仿佛迴光返照了一瞬,埋在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和强效吗啡一股脑注入,强行让他又清醒了过来。 廖瑞硬忍著剧痛用沙哑的声音怒喝道:“上!弄不死他,所有人一起死!一起死!” 小弟们一咬牙,啸叫著往黎诚衝来,黎诚已经断了一只手,还刚和廖瑞打过一场,燃素武者再强,体內的燃素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况且他妈的谢宏这种懒怠的性格,刚才那一番猛攻下来,身体里还能剩多少燃素? “谢哥!”老鼠不免担心地大叫。 “来!”惊蛰一声怒吼,黎诚將廖瑞像丟破烂一样往一旁隨手一丟,单手迎向那还站著的二十人:“来!”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黎诚就想过很多种处理方式,都觉得不够震撼。 首先,自己必须得惨一一不惨不够符合谢宏本身的战斗力。 其次,自己必须得胜一一不胜没什么好说,成王败寇,不胜那就纯纯小丑。 所以自己一开始的目標就是奔著惨胜来的。 黎诚规划得很清楚。 所以他只带了几个心腹,带著他们勇闯虎穴。 自己打贏廖瑞,不算什么,惨胜廖瑞,更是平平。 但如果一个人,將所有埋伏的人都打趴下了呢? 这样的惨胜才足够动人,才足够震撼,才能让过山虎本来不坚定的心更坚定几分过山虎还没和他说算法神教的事,他虽然对谢宏挡刀的行为有了最基础的信任与感激,但其本身是看不上谢宏这种人的。 所以在树立了“忠”和“勇”两个锚点以后,就要再树立最后一个过山虎最中意的“猛”! 今天,便是大好时机! “醒醒,醒醒!” 咸晴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觉大脑里一片浆糊。 她眼晴从无神聚焦足足费了数秒钟,看著面前陌生的天板,一时间记忆有些断片,面上稍微有些茫然。 “我这是在哪———” 咸晴呻吟一声,慢慢坐起身来“可算醒了。” 听见旁侧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一边。 只见病床旁站著好几个穿著巡检司制服的捕快,刚才喊自己的是个女捕快,面上倒是罕见地有几分关心。 “—”咸晴一下子又不敢说话了,大明的捕快在民间的风评可不是那么好。 “喏,水。” 那个女捕快倒也不在意咸晴的目光,给她递过来一杯水,解释道:“你中了呼吸道迷药,刚刚我才给你注射了中和剂,你先缓缓,过会我再来问你。” “好、好——谢谢。”” 咸晴本能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偷偷观察著周围,也整理著自己紊乱的思绪。 早上自己又被谢宏烦了一路,但那人態度好像好了很多,还说要给自己送礼物,自己没收,但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只是自己还是没和他说话,躲上了电车。 嗯—..上电车之后呢· 好像在下车的时候,有人找自己问路,对!那个问路的男人! 咸晴仿佛找到了回忆的主心骨,那个问路的男人伸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自己就感觉好睏。 再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咸晴一时有些无措,但第一反应居然是今天没去塾里,先生不会生气吧?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那个女警才又走进来,咸晴听见她和一旁的捕快抱怨:“这次可有三四十个人吧?算是大型斗殴了,怎么巡检司就来这么点人手?” “换皇位的特殊时期,缺人手也正常。” 女捕快不再多说,慢慢走到咸晴面前,柔声问:“状態好些了吗?” 咸晴点点头,一五一十將自己想起的那一小段记忆说了出来。 女警皱眉想了想:“行,那你一会和我出去指认一下是谁迷晕的你。” “好。” “你也算运气不错了,刚被绑架就遇见这些帮派火併,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咸晴没说话。 女警领著咸晴走到门口,忽然嘱咐一句:“別被嚇到了。” 咸晴看著慢慢打开的门。 一股混著血腥味的药味铺面而来,地上横七竖八躺著七八个人,也不知死活,不过没人理他们,应该是还活著。 最惨的那个在大堂中央,巡检司们正在就地急救。 看著悽惨无比,半张脸都碎了,身子底下一片秽物。 咸晴没认出半张脸被打烂的廖瑞,茫然扫了一圈,才在一旁已经上手的人堆里找到那个迷晕自己的人,指给女警看了。 “好,麻烦了。”她看了一圈警车,指著远处那辆车和咸晴吩咐道:“那辆车上拷著另一个帮派的人,人比较少,你去坐那辆车和我们回巡检司配合一下调查,我们会帮忙联繫你父母的。” “好。” 咸晴点了点头,下意识想抱住书包,可是书包不知道丟哪里了,只得捏著裙角快步朝那辆车上跑去。 敲了敲不透明的车窗,车门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谢宏。 浑身是血的谢宏听见开门声,扭头看过来, “不许动!” 两个捕快一左一右架著谢宏,用警惕的眼神盯著他的一举一动。 老鼠和另外几个曾经久谢宏门口聊天的混混被上手挤欠后排。 谢宏却压根不理两个捕快的警告,还有空裂开被打裂的嘴,朝咸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看著这颇有几分恐怖的笑脸,咸晴大脑一片空白,身企不由微主抖了抖,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宏怎么会欠这里? 第410章 一码归一码 第410章 一码归一码 咸晴心底骤然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谢宏不会是来救自己吧?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犹豫了好一会儿,咸晴才用蚊子般的声音问。 “上来上来!” 一旁的捕快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咸晴闻言连忙坐上车,坐在角落里,离黎诚离得远远的。 黎诚也不恼,白日里被这邻居嫌弃得惯了,咧嘴一笑,頜首指了指外头还在急救的廖瑞:“他绑了你来威胁我,我当然要来救你了!” 这里黎诚很是狡猾一一如果他想要拉咸晴的好感度,应该说“当然是来救你了”最好。 但黎诚委实对把良民拉进帮派之间的爭斗不感兴趣。 所以他故意用了一种更详细的说法,把廖瑞绑架咸晴的原因摆在前头,让她知道今天她被绑是被自己给波及了。 这样做的巧妙之处就在於不仅让咸晴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又让自己英雄救美的行为不会刷太多好感。 如果不在这里说明白,后来咸晴在巡检司知道自己是来救她的,难说会不会动心。 毕竟少女嘛,会被捨命来救自己的行为打动到也不是没可能。 而且大明可是没有早恋的说法的,十五六岁结婚的人比比皆是,黎诚敢说,一旦咸晴露出了点什么苗头,谢宏肯定是会得寸进尺的。 自己又不能崩了人设,到时候当个平白毁了人家女孩清白的负心汉,还真有违少年心性一一就算要泡人家,那也得亮出真身啊! 不然到底算谢宏绿了黎诚还是黎诚绿了谢宏? 况且黎诚几个月前才刚和异常歷史里的某人结束三年的婚姻,说没被影响那都是假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黎诚真就那么决绝果断?一点留恋都没有? 不大可能,他又不是神。 咸晴闻言,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低著头,坐在车子角落,手放在腹部绞啊绞,最后还是出了一句:“谢谢。” 黎诚心想你谢我干狗屁,不是我你压根没这档子破事。 但他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便二皮脸嬉笑著说道:“好啊好啊,那和我大明通讯加个好友怎么样?” 说著就要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咸晴扫描, 大明通讯就是黎诚之前和四公主聊天匯报的那个通讯软体,一人一號,实名上网。 但是黎诚现在用的是谢宏的號,锦衣卫的偽装技术连实名上网都能骗过去。 “给我老实点!” 一旁的捕快又气又怒,一巴掌拍下黎诚的手,怒道:“別乱动!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另一边的捕快年纪稍微大点,看著咸晴劝道:“孩子,你谢他干什么?没他就没这档子破事, 你压根不会被抓过来。” 黎诚心想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虫,把我想说的全说了。 可面上还是一脸不服,道:“我怎么了?我不是过来救她了吗?怎么你们不抓他们反而把我先抓了?” 两个捕快懒得管它,黎诚这种混帮派的烂人他们见得还真多了。 虽然黎诚的战绩嚇人,但两人是配了热武器短枪的,像这种小成都没有的燃素武者,还是怕吃枪子的。 而且这种帮派里的人也很少和巡检司起衝突,基本有问题当场就认了,反正背后有人会来捞他。 当然这是建立在背后有人的情况下,背后没人,比如银川会,除非上下打点关係,否则真容易蹲大牢去。 可咸晴却抿了抿嘴,认真地看著谢宏,低声说:“你把我波及进来,是你不对,所以我还是很討厌你,希望你不要缠著我了。” “但是你拼了命来救我,这是事实,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咸晴起身朝黎诚深深鞠了一躬, 小声说:“你可以选择不救我,但最后你还是来了,绑架我的是他,不是你。” 咸晴轻声说:“谢谢你。” 黎诚和两个捕快一时间都住了,黎诚不知道谢宏此刻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眨眨眼不说话,心中却对这女孩有些刮目相看。 任何事情都是知易行难,就算咸晴知道这个道理,她难道就能真的不憎恨把自己波及进来的谢宏么?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自己明明知道是无妄之灾,也很难不去迁怒他人。 可黎诚很快就反应过来,笑著戳了戳一旁的捕快,笑道:“你看人家,这才是读书人!” “对啊,又不是老子绑的人,老子还过来救了她,关老子屁事?” 或许是真的很感激谢宏,咸晴对谢宏的称呼稍微变了变,声音又小了下去:“今天的事,我会回家和家里如实说的,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缠著我了——你的礼物我也不会收的—” 黎诚扯嘴笑了笑,不在意地口道:“这就要见家长了吗?” 见他这么生龙活虎,两个捕快终於忍不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个直接拔出腰间的麻醉针扎在他大腿上,不过两三秒,谢宏就歪了歪脑袋沉沉睡去。 “刚才看他伤势这么重不敢打麻醉,妈的,见到女人怎么就生龙活虎了?” 见到谢宏沉沉睡过去,两个捕快才略微放鬆了些。 黎诚当然没睡著,这点麻醉剂进入他身体的一瞬间就被血气炼化,但他说话也说得口乾舌燥, 乾脆借著这个机会仰头装睡。 这两个捕快从接到报案开始赶到这里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进医院的时候战斗已经落幕了好一会儿。 几乎所有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唯一还清醒著的只有坐在人堆上的谢宏。 他嘴里叼著烟,旁边摆著从架子上拿的一次性的消毒药和恢復药,在那里自顾自哼著歌给自己上药。 味道很冲,血腥味夹杂著药味和酒味,还有刺鼻的福马林味,让人闻闻就想吐。 作为唯一还清醒著的人,黎诚当然被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 这小子也很识趣,蹲下抱头,不和捕快们起衝突,一看就是个经常被请去喝茶的惯犯。 车子慢慢启动,咸晴低著头,委实不知道现在该露出什么表情。 好像自从不久前救了谢宏以后,自己的生活就朝著不可控一路狂奔— 今天还逃课了咸晴活这么大,从来没有逃过课。 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和父母交代?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只好放任大脑一片空白。 第411章 援兵 第411章 援兵 “哟,耀阳来了?” 面前的男人把香菸按在菸灰缸里,起身迎向走过来的叶耀阳,看了看他苦著的脸,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前段日子受苦了。” 叶耀阳抿了抿嘴,喊道:“赵叔。” 被称为赵叔的男人拉著他到餐桌上坐下。 叶耀阳看著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挠了挠头:“你说今天领我来见个大人物,究竟是谁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被称为赵叔的男人神秘一笑,趁著贵客还没到,和自己这个最喜欢的侄子解释道:“这次的童子试,你记得第一是谁不?” “我记得是夏家的长子吧?”叶耀阳笑一声,声音中满是不屑:“虽然夏家势大,但他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这才考上个秀才,潜力大概到此为止,不配做我的敌人。” 叶耀阳頜首道:“如果赵叔你是引荐我来见他,大可不必,我承认他的那篇文章確实了得,算得上锦绣斑斕,比我水平高,但明年的乡试,我必胜他。” 顿了顿,叶耀阳又说:“赵叔,如果你打著让他来辅导我的主意就省了吧,耀阳不才,却也不至於要这么个老秀才教我。” 赵叔咧嘴一笑,道:“这你可想多了。” “哦?”叶耀阳挑了挑眉。 “你前些日子在隨朋友乱玩,不知这其中的关节一一”赵叔凑过来,低声说:“巡检司最近在办一起大案,你可知什么案子?” 叶耀阳知道自己这个赵叔是巡检司的一个小捕头,消息也灵通,便也凑近侧耳倾听。 “科举舞弊的案子!” “舞弊?!” 叶耀阳吃了一惊:“现在科举舞弊可是杀头的死罪!是泄了题还是?” “泄题是不可能的。”赵叔摆摆手:“顺天府单通道直发的科举卷,能拿到泄题,那不知道要掉多少人的脑袋。” “那是” 赵叔神秘兮兮道:“但是糊个名,狸猫换太子,倒是可行,毕竟试卷收上来,有一段时间是由三位收卷官进行的。” “您的意思是?”叶耀阳心臟砰砰直跳,他晓得方才赵叔的意思了:“那夏家秀才的第一,是顶替来的?” “正是!” 赵叔笑道:“夏家同时买通了三个考官,將他儿子的卷子和另一人的卷子掉包了。” “夏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叶耀阳感觉一阵眩晕,天老爷,这种场合夏家都敢舞弊? 夏家比叶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以说叶家的下一目標就是成为夏家这样在朝中有人,手底下有权力,还有钱的家族。 “哼哼,若是就来这么一次,倒也让他矇混过去了,可他换谁的卷子不好,偏偏换了个童生第一!” “谁?” “章峻!” “原来是他!”叶耀阳瞭然,他听说过章峻的名字,家里穷,可偏得有几分练武天赋,读书也是一把好手,最后因为穷,没走上燃素武者的道路。 若不是家里负担不起洗髓的大药,只怕他也是个进国子监的苗子。 叶耀阳瞭然,又问:“那章峻把这事捅落出去了?” “呵,夏家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赵叔笑道:“威逼利诱,想逼这样一个学生就范,绝不是没有可能,那章峻前些日子还去了虾帮手底下当打手,估摸著都认命了,只是谁知说机缘道巧合, 夏家刚好就栽了。” “栽了?”叶耀阳愣了愣,心想怪不得父亲近日一直在卯足了劲发展,原来是在吃夏家鯨落的资源:“怎么栽的?” “锦衣卫!” 赵叔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叫叶耀阳浑身一颤,訥訥说不出话来“嚇到了吧?”赵叔呵呵笑了两声:“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章峻偏偏就是有这份机缘巧合, 入了那锦衣卫大人的眼。” “他做了什么?” “锦衣卫在拿夏家老大,他居然敢抱著自己父亲的尸骨,跪在锦衣卫的座驾前,直接开始喊冤,若是那锦衣卫大人脾性差些,只怕碾过去都不带眨眼晴的。” “嘶一一”叶耀阳倒吸一口凉气:“敢直接挡在锦衣卫车前?!” “这还要多谢赵公子来同我说道,否则我怕是也没这个喊冤的机会。” 外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叶耀阳浑身一震,忙起身看去,只见两道身影站在门前。 左边那个是赵叔的儿子,自己要喊一声表哥。 右边那个.. 只见他颈系豹纹护喉巾,身穿飞鱼暗纹袍,腰束玉带嵌宝石,足蹬青蟒鳞纹靴,半边身子披著环臂铁叶甲,正是教人闻之色变的锦衣卫。 章·.章峻! 叶耀阳认得章峻,可那个贫民窟里的小子哪能和现在的剑眉星目的锦衣卫相提並论? “章大人,请坐,请坐。” 赵叔连忙起身,迎著章峻坐到主位。 章峻也不同他客气,大喇喇坐下,笑道:“若不是赵兄惦记著我,我怕是抓不住这个机会见著黎大人,也没甚机会一飞冲天。” “敢问黎大人是—”叶耀阳小心翼翼开口。 “公主钦点,小镇抚司黎诚黎千户!”章峻侧身朝上拱了拱手,道:“章某一辈子的恩人。” 千户! 叶耀阳被这名头骇得浑身一颤,若他的上司是千户,那这位前不久还在和自己一起备战童子试的人不是— “见过章百户。” 饶是叶耀阳嘴巴把不住门,此刻也得老老实实朝章峻鞠躬行礼。 “不必多礼。”章峻摆摆手:“我最近事情颇多,虽然黎大人交我的龟公案暂告一段,但夏家舞弊案也颇教人头痛,赵兄於我有恩,请我来此,有事便边吃边说。” 眾人落座,几番吹捧聊天后,赵叔才恍若无意地嘆了口气,对叶耀阳道:“前些日子你的秀才宴被一个混混搅和了,我可是也著一口气在。” 叶耀阳知道赵叔什么意思,心底一阵火热,忙道:“那姓谢的真不是个东西,仗著身后在朝中有人,便目无王法为非作歹,也不知背后是谁。” “哦?”章峻放下手中酒杯,心底知道他们是要找这个姓谢的人麻烦,但自己既然欠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便帮上一帮,自无不可。 若是那姓谢的真目无王法,为民除害也能为黎大人添几分政绩,也不是不行。 “且说来听听。” 章峻目光熠熠。 第412章 出狱 第412章 出狱 黎诚后脑勺抵著监狱潮湿的合金墙壁,右肩的伤口已经有些麻木了。 捕快们潦草包扎时用的劣质止血凝胶早就失效了,他能清晰感受到绷带下结组织撕裂的细微震动。 这间牢房的温度控制系统显然坏了好久,霉斑在墙角蔓延出一片青灰色,难闻的霉味和隔壁癮君子散发的腥臭味搅在一起,委实不太好闻。 捕快们只给他做了最低程度的保命急救,就把他丟在监狱里蹲了两天整。 而咸晴当天就证明她和这件事无关,哪来的回哪去了。 现在牢里蹲著的只有黎诚和他的几个小伙伴一一廖瑞的那边的大多在医院里急救,急救完了送去了另一个临时看守所。 主要还是怕两边又打起来。 黎诚微微动了动肩膀,右肩被绷带裹著的伤口朝外渗血,伤口看似嚇人,但深浅精確得如同手术刀划出的刻度线。 所以他只是看上去悽惨,实际上一点死亡的危险也没有。 “谢疯子,你又他妈和谁舔血玩命?” 青铜义眼的摩擦声刺入耳膜, 黎诚转动脖颈,看到另一端监狱庞老六那张枯树皮似的脸挤在铁栏缝隙间,机械瞳孔缩放时发出齿轮卡顿的哎呀声。 这老毒虫和黎诚所扮演的谢宏算是看守所的老相识一一或者说,是谢宏每次入狱必嘴臭互骂的损友一一或许算的上朋友。 “这次红蛇捞不捞你?还是你卖了鉤子的新老大过山虎会来?” 黎诚突然暴起,脚踝和手上的电子在暴力拉扯下进出蓝紫色电弧:“我卖卖你妈。” 他飞起一脚端在阻隔两人的栏杆前,栏杆隨之发出一阵喻鸣。 整间牢房的悬浮照明器隨著他的动作剧烈闪烁,两个缩在角落的街头混混吃了一惊,有些慌乱。 “谢哥,別!”一旁的老鼠扑上来拽他胳膊,似乎怕他动作太大让好不容易癒合的伤口再开裂:“冷静啊谢哥。” 庞老六还在咧嘴笑,满口改造过的鯊鱼齿泛著寒光。 “姓庞的,等老子出去。”黎诚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舌尖抹过乾涸的嘴唇。 “干什么!” 外头看管的捕快听见里头的动静,握著电击棍跑过来,刚好看见黎诚在撒野,声音又惊又怒。 黎诚瞟了他一眼,心底估算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果然,新的捕快適时走过来,钥匙卡划过牢门时带起一串数据流蓝光。 他打开门,拍了拍同事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同事,衝著黎诚沉声道:“有人要见你,跟我来。” 后头传来癮君子嘧著浓痰,混合著金属摩擦的暗哑的喉咙声:“呵一一装什么忠心,都是都是出来混的,谁不知道你谢宏什么逼德性?” 黎诚回头看了他一眼,侧头吐了口唾沫:“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蹲戒毒所这几天你老婆和女儿会不会被老子砸钱上手吧。” “我草泥马,別!” 那癮君子脸色大变,谢宏是真能干出这种膈应人的破事,可还没等他破口大骂,谢宏就已经狂笑著走出了这里。 黎诚置若罔闻,大笑著跟著捕快走出巡检司的小牢房。 走廊的银色墙壁泛著冷光,黎诚默默在心底数著自己的脚步声。 外头的走廊很单调,银色的墙壁没有一丝缝隙,左右两边是一模一样的门口,漫长到恍如没有尽头。 走了一段,有人走过来,把钥匙卡插进黎诚手脚上的电子,轻微的爆破声响起,咔噠一声,繚被打开了。 “有人保释了你。“ 捕快推开尽头的防爆门时,烈日正好刺破云层。 这捕快微微頜首,可表情却十分冷淡:“他在门口等你。” 等到黎诚推开尽头的门,过山虎披著的貂绒大擎在烈日下投下斑斕的虎纹。 这標誌性的大擎也是过山虎外號的由来。 他左脸皮下植入的电子刺青隨著肌肉蠕动恍如活物,较之前相比,这头猛兽的身上多了三处新的改造。 喉结处的警用声波武器插件一一大概率是用来增加惊蛰的效果。 右手小指的液態金属关节一一增加春雷奏动作的灵活性,让他能达到常人无法达到的特殊角度。 还有脊椎上微微凸起的反扫描抗毒插件一一专为李谨勛设计。 喉结处的声波武器插件让过山虎的低笑带著些许金属颤音:“干得不错。” 过山虎的机械义眼突然红光暴涨,改造过的金属手掌掐住他渗血的右肩,五根手指精准刺入伤口边缘。 黎诚闷哼著弓起后背,放任对方將什么东西放进自己的伤口。 在那玩意的刺激下,黎诚的肉体开始疯狂生长,伤口在纳米修復液作用下疯狂蠕动,这是旧城区黑医惯用的使俩一一用透支细胞分裂次数来换取短期癒合。 黎诚咬著牙,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错。”过山虎满意点头。 “虎哥,银川会那边?” 过山虎冷冷笑了笑,道:“现在旧城区已经没有李谨勛这號人物了。” 黎诚瞭然,李谨勛实力本就稍逊过山虎,过山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 银川会已经是过去式了,李谨勛此刻应该躺在某个义体回收厂的血肉熔炉里。 “够猛,你小子。”过山虎脸上又换上满意的笑:“这几天把身体养好,我带你去受戒。” “受戒?” 黎诚故作困惑,瞧见过山虎面上露出一个更温和的笑:“机械神教的入教仪式一一他又补充道:“我是机械神教的神甫,有权发展教眾一一虽然最近接到消息,上头要对我们下手,叫我们小心些,但是过段时间有最后一次入教仪式,我把你的名字交上去了。” “带够你的疯劲。”他轻轻拍了拍黎诚另一边肩膀:“別让老子失望。” “多谢虎哥!” 黎诚惊喜地摸著头笑了起来。 黎诚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黎诚知道这些疼痛都是精心丈量过的筹码。 此刻这筹码发挥了它应有的价值。 过山虎诛灭银川会的狂喜大概还滯留在他的胸中,而真正的猎人已经开始擦拭手中的刀刃。 第413章 第413章 “標题:流氓本色” 白云將街区的天空撕成鱼鳞般的碎片。 黎诚踩著巷口不知谁丟在那里报废的悬浮车残骸翻过围栏时,忽得听见头顶传来流浪猫的鸣咽。 他抬头看去,咸晴蜷缩在防火梯转角处的塑料棚下,穿著熟悉的校服,正把掌心最后几粒合成猫粮撒向阴影里的流浪猫群。 “咳咳。” 黎诚轻轻咳嗽两声,示意有人过来了。 “谢宏?” 咸晴回头看见眯著眼的谢宏,少女清秀稚嫩好看的脸上略微露出些慌乱的神色。 她要起身,却著急忙慌地碰翻了生锈的猫粮罐,金属容器顺著铁梯一路滚落。 黎诚侧身避开落下的猫粮罐,任由罐子叮叮噹噹落下。 它在走廊拐角打著转,惊起半栋楼的声控灯。 骤然变亮的橙黄暖色光照在咸晴脸上,黎诚能看见她未经改造的脸庞上的绒毛微微反光。 灯光將咸晴的脸映出有几分温馨,黎诚忽然意识到谢宏会喜欢这个女孩或许不仅仅只是出於好色一一大概。 毕竟这个女孩瞧上去有太多值得人爱的地方了。 “在等我?”黎诚挑了挑眉,声音带著几分日常的轻挑。 “不、不是.” 咸晴又后退两步,一时不察撞在身后的水管上。 年久失修的自来水水管被撞落一小滴水,直直坠入她的领口。 大冬天寒风凛冽,冻得她缩了缩脖子。 黎诚注意到她锁骨处新增的淤青,那大概是三天前银川会绑架她时留下的痕跡。 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楼道里飘来豆瓣酱的香气。 咸老头粗哑的嗓音穿透走廊:“阿晴!电磁炉又他妈漏电了!回来准备吃饭了,今晚吃不了大米。” “马上!”咸晴害怕父亲瞧见谢宏,立马回应。 老人却还是走出了房间,锈跡斑斑的义眼抬眼就瞧见了走廊尽头楼梯间的对峙的谢宏和咸晴。 他的眼底闪烁著微微的红光:“姓谢的?” 这个退伍的义体维修师將布满电路纹身的右臂微微举起,黎诚认出这是军中不修山崩的普通人所练习的格斗技巧戒备的標誌动作一一他像在防备什么洪水猛兽。 老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最后定格在黎诚衣领里露出的绷带上。 似乎是这绷带让他想起了什么,老人犹豫了一下。 “进来。”防盗门重重砸在墙上:“吃完滚蛋。” 四十平米的蜗居里堆满了义体的小零件,餐桌是用报废的悬浮车引擎盖改造的。 但是餐桌清理得乾乾净净,咸老头手艺不错,这桌子的卖相看著比寻常小商店里卖的桌子都要好上不少。 咸晴端上一盘合成红烧肉,咸老头和黎诚相对而坐,像一对战场上遥遥对时的武將。 咸老头用机械拇指撬开价格亲民的白酒瓶盖,老旧的军用液压关节发出轻微的哎呀声。 “谢先生。” 咸老头为两人倒了两杯酒,突然举杯,劣质白酒在杯底晃出涟漪:“这次你救了阿晴,我老咸记著。” 老人仰头饮尽白酒,胸后的散热器发出微微的嗡鸣声:“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敢碰阿晴一根指头一” “怎样?”黎诚微微挑眉。 “那我无论如何,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人眯眼,指了指身旁的零件:“我是个义体医生,每年都还要去军部报备,相信我,如果我不顾一切,我一定能做到。” 凭老人的能力,用生活日用品搓出足以炸毁整栋楼的爆炸物並不难。 黎诚微微眯了眯眼,用无聊的语气道:“那就一一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老人手里的玻璃杯猛然砸在桌面,炸出一片裂痕,咸晴的被嚇得筷子掉在地上。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老人的眼底仿佛蕴著实质性的怒火。 他死死盯著黎诚,似乎下一刻就要出手把已经有了裂缝的酒杯砸在他头上。 黎诚咧开嘴往后仰倒,椅背撞在墙面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穿军校制服的年轻咸老头身旁站著一个模样算不上太漂亮的女人,两人一起抱著穿公主裙的小阿晴。 咸晴那时候大概只有三四岁,脸上带著灿烂的笑,而背景是尚未被霓虹吞没的旧城区钟楼。 黎诚也不怕,舔著后槽牙说:“城西赌场新到的波斯机械舞姬,胸口的硅胶比你闺女还软- — 可老子对那些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我吃饱了。” 还未听他说完,咸晴突然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走到一边开始洗碗,独留父亲和谢宏在桌上对峙。 咸老头的机械义眼泛起红光,黎诚知道这是部分军用型號进入战斗模式的徵兆。 可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故意把腿架到饭桌上,似是要激怒这个年迈的老人。 “下个月老子搞辆悬浮超跑,带你家乖妞去跨海大桥一一听说悬浮超跑震起来比黑市的按摩床还带劲。 不锈钢餐盘猛然在洗碗池撞出刺耳声响, “滚出去!“ 咸老头终於不再忍耐,机械臂弹出焊枪。 黎诚大笑著撞翻椅子,已经晃到玄关。 他逃出门外,嬉皮笑脸地对著轰隆一声关上的防盗门猫眼比了个下流的手势。 而后他突然听见里头传来咸晴喻喻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他、他毕竟救了我” “我知道。”咸老头的声音中蕴藏著一股子怒意:“——,妈的,小畜生。“ 听了这一小段的黎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他吊儿郎当地哼著歌,走到自己房间从口袋掏出在捕快那里领回来的老式钥匙,慢悠悠打开了门。 进入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黎诚略微鬆了口气。 “草,真该让四公主看看老子这演技。” 他在心里自嘲,晃晃悠悠坐在狭小的床上摸出谢宏皱巴巴的烟盒。 指尖点火部件亮起的瞬间,他恰巧瞧见外头的风把隔壁窗台咸晴废了好大劲养活的绿萝枝条吹了过来。 绿萝在阳光中缓缓舒展著身子,那是整栋楼唯一真实的植物一一而非什么到晚上会发光的塑料装饰。 黎诚缓缓吸了一口烟,觉得无趣,又把菸头弹进积水的菸灰缸,看著火焰在水里挣扎著熄灭, 发出“”一声轻响。 “这破地方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爽。” 黎诚心里嘀咕。 第414章 受戒前的准备 第414章 受戒前的准备 咸晴把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明年她就计划要去参加童子试了,要带的书份量重了许多。 学校那些教辅材料都太贵了,咸晴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去做兼职赚点钱。 父亲为人维修义体,母亲在算力厂上班,在应天府生活,家里实在有些拮据。 只是哪里会收一个小女孩工作呢? 咸晴有些发愁。 楼道里最近新刷的防锈漆泛著刺鼻的酸味,让她的鼻子有些难受, 防锈漆是谢宏喊人来刷的,最近谢宏確实有钱了。 不过他这么做大概不是出於什么对公益事业的热爱,只是閒得蛋疼顺带想和咸晴展示一下財力毕竟咸晴到现在连他一个礼物都没收,前两天还把咸晴老爹气够呛。 咸晴沿著走廊走,瞧见隔壁的隔壁门大开著,门口堆著两个印有“永生坊”標籤的纸箱。 一个陌生的驼背老人正拿著脏兮兮的抹布擦拭门框,佛珠缠在他缠著绷带的右手腕上,绷带边缘沾著星点机油。 “早、早上好。”咸晴愣了愣,她还是第一次见著这位老人。 这边这间房空置了许久,至少在咸晴和父母搬过来前就没住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宏的原因。 “您是新搬来的邻居吗?” 两个硕大的纸箱占据了几乎整个走廊,她贴著墙根慢慢挪动,校服裙摆还是蹭到了纸箱上沾著的薄薄机油。 老人慢悠悠转过头,浑浊的右眼泛起一丝青光一一是市面上最廉价的义眼。 “啊,我今天才搬来一一如果小姑娘你不嫌弃的话,叫我金伯就成。” 他咳嗽两声,捡起角落里的小水盆:“小姑娘知道这层楼的净水阀在哪儿?我接点水擦擦门框。” 咸晴指了指走廊尽头锈跡斑斑的直饮机,金属出水口凝结著暗红色的水垢。 “这里没有公用的净水阀,直饮机要投幣使用。” “啊——.” 金伯有些苦恼地嘆了口气:“这天杀的水厂,直饮机的一吨水要卖五六十—“ 咸晴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急著用水的话,等晚上我父亲回来,你可以求他帮个忙,我家里拉了水管,用水比直饮机便宜。” “啊,那我就多谢了。” 金伯欣慰地点头,朝女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小姑娘住中间那户?” 老人颤巍巍转身,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指向谢宏的房间。 咸晴还没来得及摇头,房门突然弹开撞在墙上。 “老棺材子,“谢宏的声音迴荡在狭小的走廊上:“你爹住这呢。“ 咸晴脸色一白,低头快步走过, 她能感觉到黎诚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直到拐过楼梯口才消失。 黎诚看著少女仓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次他没有跟著纠缠少女,因为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一一过山虎找他,大概是要为受戒做准备。 他转向金伯,目光在他手腕上的佛珠停留了一瞬一“年纪大了就安分点,”黎诚掐灭菸头:“別整天打听东打听西的,小心哪天被人打断腿。” 金伯露出有些畏惧的表情,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头子多嘴了。” 黎诚转身下楼,心里却有几分狐疑。 等目送黎诚走远,金伯慢慢直起腰,摸了摸脸上的皱纹,眼神闪烁了一下。 看著黎诚走到底下坐上车,金伯才缓缓鬆了口气。 他左右扫了扫,见四下无人,便轻轻走到黎诚的房间门口。 他只在门上轻轻一拂,也不见其他动作,老旧的防盗门咿呀一声就开了。 “坐那。” 过山虎指了指仪器的中央,那里的凹槽刚好勾勒出一个足够人躺下的形状。 面前摆著的仪器瞧上去一点也不可靠,裸露的电线胶皮上是青灰色的污垢,粗长的电缆连接著设备后头,也不知供电会不会出问题。 “这是?” 黎诚眨眨眼,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看向过山虎。 “受戒的必要准备一一”过山虎淡淡道:“你的常规接口不足以支撑受戒的巨大数据流,要先用这台设备改造接口。” “好。” 黎诚点了点头,安稳地躺了上去。 过山虎招招手,有人走上来,黎诚认出这人是当时自己认为和算法邪教最有关的那个手下。 他朝著黎诚微微点头,沙哑的声音迴荡在幽暗的小房间里。 “你会经歷四轮痛苦,坚持得越久,在算法神教里的潜力就越高。” “痛苦?” 黎诚面上適时露出困惑的表情,又很快转为豪迈:“我谢宏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痛。” “..—.希望如此。” 过山虎呵呵笑了两声,道:“可不是简单的痛苦,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黎诚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摆摆手:“儘管来吧。” ? “你可以称我为零三七四。”那人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我是神甫的助手,协助他引渡你得到受戒的资格。” “好奇怪的名字。”黎诚道:“感觉像是编號?” “就是编號。”过山虎笑道:“他是『放弃者”。” “放弃者?” 黎诚愣了愣,这名称在情报里倒是没有涉及。 “你之后就明白了。”过山虎頜首道:“开始吧。” “好。” 束缚带咬合,將黎诚彻底固定在凹槽里,黎诚感觉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后背脊椎弯曲处。 “这是神经接驳器。”零三七四轻声说:“第一波疼痛来了。” 话音刚落,黎诚只觉宛如有一根灼热的尖锥狠狠插进自己身体,在他的脊椎处搅来搅去。 剧烈的疼痛让黎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肌肉痉挛,浑身不自觉地发颤,喉咙里挤出低吼。 “操!操!操!” 零三七四看向过山虎:“你觉得他能支撑几波?” “两三波吧。”过山虎耸耸肩:“我当初也就撑过了苦缚。” 黎诚面容扭曲,好在这疼痛不过持续了半分钟就慢慢衰减下去,被束缚著的黎诚大口大口喘著粗气。 “这是第一级別的疼痛,我们称它为“业风』。 过山虎点了根烟:“支撑不住就说,撑过了第一轮,你已经是可以为神教战斗的战士了。” “真他娘痛。” 黎诚仍旧能控制著自己的偽装,这还远远不是他的极限。 “现在是第二轮嗔火。” 零三七四低声提醒:“不是纯粹的疼痛,咬牙忍住破坏的欲望。” 急促的电流窜过黎诚的躯体,更剧烈的疼痛从接口处传来,一股无名怒火隨著升腾而起。 为什么?为什么老子要在这受罪?为什么他妈的老子一个千户,一个凌驾於异常歷史的行者要在这里受刑?! 为什么?! 怒意升腾而起,黎诚皱眉狂吼,可心尺骤然一动,教他心底一阵清明。 这疼痛能勾动怒意? “滚啊!滚啊!” 虽然怒意被心尺压了下去,可黎诚还是怒吼著开口。 污言秽语喷薄而出,谢宏愤怒的模样惟妙惟肖。 也是半分钟,黎诚喘著粗气停下。 “不错,嗔火也熬过去了。”过山虎笑道:“我算是捡到了个好苗子。” 零三七四不置可否,只是提醒:“接口改造第二阶段完成,第三阶段来了。” “来!” 黎诚露出狂傲的笑。 “第三级,苦缚。” 这次不是疼痛。 黎诚眼前出现幻觉,十二尊看不清面容的巨大机械佛像悬浮在他眼中,诵经声与神经电流的喻鸣交织成诡异的共振。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变形,意识被缓缓抽离肉体,化作一串串数据流涌入虚擬世界。 “控制住,別被吸走!” 黎诚瞪大眼晴,里头零和一狂窜,他发出非人的喊声,最后三十秒过去,这喊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黎诚喘著粗气,刚才的感觉比之前的疼痛更让人印象深刻。 “撑过去了?”过山虎挑眉:“不错,小子。” “还有两道?”黎诚喘著粗气:“不得行了呀虎哥,我撑不住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过山虎笑了笑:“继续,你坚持得越久,入教的好处就越多一一光是现在,你一旦入教,春雷奏就能直接小成!” “好。”黎诚眼晴一亮,点了点头。 他並非撑不住,只是觉著太过显眼不太好,但是既然过山虎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暴露了身份, 掌到了好处也不亏。 “第四级疼痛。”零三七四说:“恶狱。 期恍若浮屠被狂涌的火舌舔,黎诚感觉自己被剥离出来,无尽的恶念涌动,仿佛要夺走他的知觉。 黎诚终於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在一片狂涌的意识中,他的意识如一叶扁舟,晃晃荡盪的, 隨时可能沉没。 心尺勉强支撑著黎诚,可即使有心尺,黎诚也感觉自己隨时可能失去意识。 过山虎眼晴越来越亮,像是见到了什么难得的瑰宝。 “第四级也撑过去了?” 黎诚露出难看扭曲的笑:“差点死里头。” 零三七四和过山虎对视一眼,解开黎诚身上的束缚带。 黎诚的身体软趴趴躺著,疼痛的汗渍积成一片小水洼, “有贤者的资格啊——”过山虎感慨:“我捡到宝了。” 放学回家时,咸晴又遇见了金伯。 老人正在坐在楼道门口,借著光修理一盏坏掉的声控灯,动作略微有些笨拙。 瞧见咸晴过来,他稍微显出几分拘谨:“借借光,房间里的灯坏了,点不亮。” “我来帮您吧。”咸晴放下书包:“父亲教过我电路维修。” “那太好了,”金伯让开位置:“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了。” 咸晴放下书包,熟练地拆开灯罩,检查线路。 是个小问题,没有烧坏电路板也没有烧穿电容,很简单的线路老化脱落,大概是没用的时间太久了。 咸晴把线路拆掉胶皮轻巧地缠上,金伯在一旁看著,状似隨意地问了句:“小姑娘,中间那家住的是什么人啊?早上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哩。” 咸晴缠线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他叫谢宏,是———是个混混———“ “哦?”金伯微微眯起眼睛:“他有没有欺负过你?” “没有。”咸晴下意识回答,隨即又补充道,“但他经常惹是生非,而且说话也很气人,您最好离他远点。” “这样啊.” 老人还想说什么,视线见一旁上来的黎诚,立刻收住了话头:“多谢你了啊,小娃娃。” “喊我小晴就行。”咸晴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好了。” 她轻巧地把修好的灯塞进老人手里,可一只手横插进来,把灯提了过去。 “什么玩意?” 咸晴愣了愣,看清了谢宏的脸,一时喏喏道:“灯———” 黎诚掂了掂手里的灯,斜斜了老人一眼:“老东西,打听老子干什么?” 他叼著烟,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是不是活腻歪了?” “没、没什么—” 黎诚猛然伸手,老人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黎诚察觉了些端倪。 老人后退时左脚微微內扣,这个下意识的防御姿势让黎诚微微眯起眼睛小退折枝步,这是折枝的一种標誌性防御步伐,內扣的脚尖隨时能转移身体重心,用以折枝的变招。 这个老人是燃素武者! 可黎诚没有声张,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那一瞬间,金伯几乎都以为谢宏要向他出手。 可又见黎诚扭过头朝咸晴笑道:“这么盏破灯还修什么?叫声哥哥我买盏新的给你。” 咸晴不敢说话,忙起身拾起书包跑了。 黎诚看向老人,把灯隨手丟到他手里:“老子叫谢宏,记住了。” “是是。” 章峻对著卫生间镜子调整假喉结和皱纹。 晨间和方才和谢宏短暂的接触让他確认了两件事— 首先是谢宏確实如档案所述狂妄自大,且在纠缠那个叫咸晴的女孩。 其次一一谢宏的春雷奏似乎有要小成的跡象。 他搓了搓脸,听见耳中传来谢宏荒腔走板的哼唱,然后是什么声音。 “后来虎哥你交代我的那批货搞定了,银川会的地盘都老实了很多。” 章峻连结今早潜入安装的微型摄像头,瞧见谢宏躺在床上打著电话,一小片金属片在他指间翻飞如蝶。 第415章 诱饵 第415章 诱饵 把时间往前退一小截,回到黎诚刚刚回到家中的那个时候。 黎诚踩著应天府老城区潮湿的青石板路往家走时,暮色正顺著斑驳的砖墙往上爬。 街角卖全息画的老人正用发黄的义眼调试投影仪,隔壁巷子传来全自动麻將机哗啦啦的洗牌声。 他习惯性哼起《十八摸》的调子,五音不全的嗓音惊飞了屋檐下的乌鸦,那畜生扑棱著翅膀撞歪了不知谁家掛在门头的铜铃鐺。 黎诚掏出了钥匙,过山虎在接口改造后说的话又在颅骨里喻喻作响。 “经歷了第一波疼痛,才有资格在虚擬世界中成为零一神的战士。” “经歷第二波疼痛,零一神认定你有控制自己兽性本能的能力,你有资格成为零一神最锋锐的刀锋。” “而我,经歷了第三波疼痛,被证明灵与肉的统一,这才成为了零一神行走世界的神甫。”过山虎拍了拍黎诚的肩膀:“第三波疼得老子胆汁都吐乾净了,你居然撑过去了。” 过山虎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带著光一一儘管他本人的实力也只是小成,在高手如云的应天府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是据他所说,就连许多大成高手也没有熬过第三波疼痛。 再结合心尺的颤动,黎诚猜测这四波疼痛或许只是零一神在筛选什么適合的人。 “而第四波,证明你有资格成为“贤者”。” “贤者?” “承载万千庶民,承载他们捨弃的自由的人一一我们將其称之为“社稷主”,或是“贤者” 说这话的时候,过山虎略微觉得有些越,毕竟社稷主这个称呼不是谁都能用的,便又对谢宏这个文盲补充了句:“为了不惹人耳目,我们一般將其称之为贤者。” 黎诚面上没什么反应,心底却惊起惊涛骇浪。 《老子》有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再结合过山虎所说“承载万千庶民”和“虚擬世界”,黎诚意识到“贤者”这个名头或许在算法邪教中比自己想像得更重要。 回忆到此为止,黎诚把钥匙插进锁孔,咔噠一声打开门。 余光撇见锁舌处並未如预料般掉下头髮,黎诚便在第一时刻意识到曾经有人侵入了自己的房间作为潜伏者,黎诚一直很谨慎,他需要时刻保证自己对情报的掌控没有出疏漏。 其中,有没有人对自己產生怀疑,有没有人对自己进行调查,自己有没有暴露在他人眼中,这则情报极为重要。 故而黎诚在出门前会將一根头髮卡在锁舌处,若是有人来过,开过自己的门,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当然,如果对方走窗户,黎诚又有另一种判断方法没发现头髮的黎诚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就连歌声都没有停滯哪怕一瞬。 他保持著哼唱的节奏推开防盗门,身体骤然紧缩,毕竟他不知道那人是否还在房间里。 防盗门生锈的铰链发出与往日分毫不差的呻吟。 是谁? 咸老头还是? 黎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脾气火爆的老东西,他不会给自己房里埋了什么炸药吧? 龟龟,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但他面色如常地打开灯,没有袭击,也没有爆炸,房间里和自己出门时一模一样,就连早上吃完没洗的装营养膏的碗都还静静躺著。 家里的设备什么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跡,对方不可能潜入自己的房间什么都不做,这说明对方训练有素一一而这种特务手段绝非一个退伍的义体工能够掌握的。 咸老头的可能性无限接近於零了。 至少自己不用担心半夜被炸死一一黎诚心底忽然冒出这个有点好笑的想法。 那么一一最可疑的人就来到了新搬过来的那个老头身上。 结合之前察觉到他是燃素武者的线索,黎诚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一一锦衣卫。 自己极大概率被锦衣卫盯上了。 为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黎诚也不確定自己究竟为何会被这群鹰犬盯上一一这段时间自己做的破事確实多。 是在撞球厅打球的时候吹牛妄议朝政? 还是自己进入过山虎的视野里后,镇抚司上调了监视强度? 又或者是咸老头上报了军方? 都不是没有可能。 最糟糕的情况是一一有锦衣卫和自己一样在查算法邪教,恰好想用自己作为突破口。 这样是最糟的情况,自己不仅要欺诈算法邪教,还要对抗锦衣卫。 黎诚有些头大。 仅仅是一个瞬间,黎诚心底就已经有了许多种猜测。 倒不怪黎诚想得太多,凡事总要做最糟糕的准备。 可无论是哪条,他知道如果盯上自己的是锦衣卫,那一定不好对付。 况且这人目標明確,或许特製的监听器和监控都已经装好了。 锦衣卫的本事,自己是知道的。 虽然自己作为千户,想要找那些东西很简单,但是黎诚並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 毕竟人家是哪派的都不明了一一自己的身份一定要越少人知道越好一一而且自己正是受戒的关键时间,连一点意外都不想出。 略加思索后,黎诚决定使用敌在明我在暗的这一个优势,以既定的情报再加试探。 他挠了挠今天刚改造完和寻常没什么区別的接口,嘴里哼唱的歌声停了停。 “后来虎哥你交代我的那批货搞定了,银川会的地盘都老实了很多。” 通讯接通,黎诚大刺刺地开口:“走他们地盘过的时候一点问题没有,不过最近条子查得严, 我总觉得那儿不怎么安稳,要不要明天再转移一趟?” “你决定就行。”过山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这份生意的利润你全拿著,我不要,就当庆祝你加入神教。” “就我往郊区没人的那个空仓库转移了,明天我去盯著。”黎诚点点头,手中把玩著圆形的贴片。 “行。” 在改造完接口后,过山虎的確交了一批走私货给他一一是民间明令禁止的无人机阵列伺服器。 而他手中把玩的正是无人机阵列伺服器的贴片,如果对方有监控,一定能察觉这东西的重要性。 自先皇以雷霆手段封禁民间大规模无人机群组后,持有这东西等於持有同等重量的走私迷幻毒品一一他相信如果对方是锦衣卫,不可能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第416章 一刀断双刀 第416章 一刀断双刀 晨雾像打翻的豆浆在应天府老城区的巷弄间流淌,章峻的千层底布鞋碾过青石板缝里新长的苔蘚。 他用余光望著二十步外那个拎小笼包的背影一一油纸袋渗出的汤汁在雾里划出断续的金线。 这是南门老字號“陈记”特有的蟹粉標记,卖得很贵,连他这个百户都不常吃,谢宏有钱了吃得还挺好。 当目標拐进侧面的巷子时,章峻的义眼虹膜泛起微微的亮光,追踪跳蚤显示谢宏在这条巷子里加快了脚步。 他也快步跟上几步,免得丟失视野。 黎诚起得比自己想像中更早,或许是担心那批货的缘故。 拐过一个弯,瞧见前头熟悉的背影还在,章峻微微鬆了口气。 他此刻又不是金伯的模样了,换了模样是个面容不显的女子。 若是黎诚今日要去调货,自己最好是当场把他扣下来,人赃俱获,这样最稳妥,也最居功。 如果真是走私的一批无人机阵列伺服器,在锦衣卫內部绝对是一则大功。 办下这么大一桩没有线索的走私案,黎大人绝对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不过说到黎大人,也不知他最近在查什么,行色总是匆匆,平日里也难得聊上几句。 正这样想著,前头的目標又转过一个弯,直插进另一条巷子里。 章峻连忙追上,却在巷子尽头拐角时猛地感觉一阵恶风扑面不对,有埋伏! 章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谢宏是怎么察觉自己的,但自己暴露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恶,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不得多想,而今自己唯有先將人拿下,再想其他! 两柄细刃悄无声息地从袖间滑出,章峻立刻熟练地摆出折枝的架势。 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你谢宏的春雷奏甚至没有入门,便是让你一个先机又如何? 自己的折枝在这些天里可是已经小成要知道燃素武者间,未成与小成、小成与大成之间的分別宛如天堑。 除非你谢宏也是和黎大人一样的绝顶天才,否则想以未成战我小成,只怕你春雷奏的拳脚吃不消! 迎面一道寒光扑来,这绝非春雷奏的招式! 章峻定晴一瞧,却见谢宏面色玩味,手中持著柄双手刀,正朝自己面门狠狠劈下。 双手刀? 怎会是双手刀? 难不成谢宏还学了刀法? 章峻来不及多想,双刀一提一架,就要错开谢宏的刀。 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刀比自己想像中更轻,他甚至感觉自己压根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它错开了。 “嗯?” 虽然心底浮起一阵狐疑,但他还是深吸口气,双刀一抖,自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朝著谢宏眉心与小腹刺去。 赫然正是曾对黎诚使过的“双蛇见”。 好熟悉的刀法。 黎诚眉头又是一挑,没有鼓动意气,只是身体一避,侧身將刀横向斩下。 轻微的金属蜂鸣声在小巷中响起,淹没在外头人群的嘈杂声中。 章峻感觉虎口传来山崩般的震颤。 稽古身上的刃纹在撞击中泛起青光,他眼睁睁看著精钢打造的柳叶双刃像嫩豆腐般脆弱。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鐺螂两声脆响,双手刀便已横绝而下,將两柄细刃直接斩断! 怎会! 谢宏根本不去区分双蛇见谁真谁假,只是野蛮地一力破万法一一当他速比你快,力比你重时, 你任何算计全然无用! 可章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持著双刀爆退谢宏有问题! 逃! 仅仅方才一合,章峻便知道自己绝非谢宏的对手一一就好像当初在办公室和黎大人对兵器一样,自己浑身上下在他面前都是破绽! 可黎诚哪会让章峻跑脱?手中稽古刀柄前推,一记柄击敲章峻锁骨上,砸得他身形不稳,连后撤的步伐都乱了。 他强行扭转腰身使出一记子翻身,却发现稽古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他的喉咙上。 他听见谢宏淡淡的声音,语气有些令人耳熟:“你的折枝虽然小成了,但缺点还是老样子啊。” 好熟悉的双蛇见,好熟悉的起手习惯。 黎诚只是一合,便已经认出了章峻。 章峻达不到黎诚这种水准,但听著谢宏的语调平和,却也平白有些熟悉晨雾被穿堂风吹散,两人的比斗来的快结束得也快,外头稀稀落落的游人没人注意到小巷里须间的爭锋。 黎诚看著章峻的眼睛,缓缓收回稽古,道:“卯时三刻,你从马道街的云吞摊开始跟踪。一路上换了三套衣裳,为了避免跟丟,还在菜坊故意撞翻菜贩引起骚乱,往本官衣摆上撒了一把追踪跳蚤。” “菜坊的菱白还挺贵的,你掀翻的那筐至少是人家一天的伙食费,记得赔给人家。” “您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章峻有些错愣。 黎诚翻手从私人空间里取出千户令在章峻面前晃上一晃,旋即立刻收回:“认得我了么?” 章峻认出这块令来,断剑当唧一声落地,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卑职-卑职不知是大人您·——” 黎诚摆摆手:“不说那些客套话,你今日来查我,是为了什么?” 章峻一一如实道来。 黎诚用脚尖挑起两柄断剑拋还给他:“就这?嚇我一跳。” 章峻捡剑的手在发抖,今天的走向他断然没有想到。 黎诚摇摇头,没和他多说什么,只道:“就当今日你我未曾见面,其他休论。” 想了想,黎诚不知为何又莫名想起那网红道士的预言,鬼使神差地加了句:“若你近来得空, 我隔壁那户退伍义体维修工的女儿,你盯上几分。” “那个叫咸晴的女孩?” “是。”黎诚微微頜首,將另一只手上提著的小笼包塞进嘴里嚼了嚼。 章峻这才意识到黎诚竟然一直是单手持双手刀,心底的敬佩不由得更盛几分。 “好,就这样一一”黎诚拍拍他的肩膀,道:“今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懂了吗?” “卑职明白。”章峻恭敬道:“今日之事,除你我外,唯有天知地知。” “去吧。” 二人就此分別。 第417章 「衣锦还乡」 第417章 “衣锦还乡” 黎诚蹲在化工厂生锈的排水管上,手指无意识地摩著后颈表面上改造过的接口。 底下搬运的人来来往往,大卡车已经差不多快装满了。 “轻点!这些铁棺材里装的玩意够买你们的命!” 监工端了脚搬运工的腿弯,那人更用力地抱紧怀里半人高的箱子。 这些用民用计算机改装的破烂伺服器別看其貌不扬,每个都能够控制足以將半个街区洗上一遍的无人机火力,在大明是绝对的违禁品。 现在它们正安静地裹著“橘片饮“的gg包装,好像真是无害的汽水箱堆叠在卡车上。 潮湿的铁腥味突然被红烧牛肉麵的香气刺破。 老鼠端著碗泡麵挤到他旁边,塑料叉子上的蒸汽在两人之间织出一片白雾。 “谢哥,你的。”他献宝似的从后头里掏出第二桶泡好的面。 黎诚警了一眼,还是接了过来。 两人排排坐著嗦面。 这一组无人机阵列伺服器是李谨勛卖给高丽民间反抗军的军火,量不大,但也足够让大明镇暴的驻军军户头疼一阵时间。 当然,李谨勛也不是什么好人,卖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奔著什么“自由平权”去的,纯纯是想赚钱。 这些伺服器效果不如专用的无人机伺服器,但对於反抗军而言,有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要求。 扣去成本和发给打手们的工资,还有上下打点的资本大头,这一趟的利润足足有两百万。 而过山虎把这批货从李谨勛手中夺过来,虽然该分给那些官老爷的钱不得少分,但毕竟没有成本,一趟下来足足能到手三百万。 三百万,是谢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 但黎诚本人其实没什么感觉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尚,其实是他见过的钱太多了。 樱子的钱就是他的钱,单单是卡萝尔以整个日本为基础的大型家族企业的每日利润就是个天文数字。 不说別的,黎诚单是那三年砸在真诚號上的资本,大概要以亿做单位才合適。 想到真诚號,黎诚又想到了自已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一一呵,一个隔了一段时空的孩子。 思绪逐渐飘远,黎诚强行把它扭转回来,扭头看向一旁的老鼠,伸手顶了顶他。 “家里还是没来信?”身下的排水管突然震动起来,远处传来军用卡车的轰鸣,他不得不提高音量:“不是说上个月你妹出嫁?” 老鼠嗦面的动作停顿了半秒,冬天太冷,油在他开裂的嘴唇上凝成珠子,廉价香精勾兑的汤底还有点喷香。 “我娘托村干发了条语音。”他忽然咧开嘴笑,露出被尼古丁染黄的牙:“说二丫头嫁的是县里的公务员。” 黎诚一瞬间懂了一一併非不想,而是不敢。 他担心自己这个大哥回去给妹子丟人现眼。 档案上写著老鼠第一次和谢宏说起家乡的模样,谢宏似乎印象深刻一从谢宏的交代里,他能清晰回想起谢宏对那个场景的描述。 四川盆地间的小村庄,晒穀场上的月光比宽虹灯乾净,晚上没灯,因为电费很贵。 老鼠的母亲生病却坚强,唯一的愿望是孩子能活出个人样,了许多钱才將曙满志的老鼠送到应天府寻找未来。 老鼠和谢宏提起家乡的时候,那时他们刚跟著红蛇的小弟劫了另一个帮派的迷幻晶片运输车, 分了来应天府最大一笔钱。 老鼠把分到的三四万块全换成崭新的不连號宝钞,却在邮局门口蹲到日头西斜才编好寄这么大一笔钱回家的理由。 “等这批货出了,你带五十万回去。“黎诚突然说。 “谢哥你疯啦?上次你刚分我那么多,你自己———” 老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远处突然爆发的爭吵声吞没了后半句。 两个搬运工正为伺服器叠放角度和监工起了些爭执,很快扭打在一起,监工拔出电棍,蓝光映出他们扭曲的脸。 黎诚翻身跃下五米高的管架,靴底踏在泥水里,溅起黑浆。 他掐著监工脖子把人按在卡车货柜上,后槽牙咬得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你他妈再乱要威风,这批货出哪怕一点问题一一”他贴著对方耳边的植入式通讯器低语:“不要虎哥出手,老子明天就把你拆了在黑市东一块西一块散卖。” “是—是!” 等黎诚回到管架时,老鼠正用叉子拨弄著早已泡发的麵条。 “这笔干完,你就回家看看吧。” 罕见地,黎诚脑中又闪过那网红道士的第三则预言。 他很少被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羈绊住,屡屡想起这糟糕的预言,总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黎诚眯眼:“这笔是虎哥赏我的,我爱怎么怎么,我让你拿,你就拿。” “啊?”老鼠微微张著嘴,有点吃惊:“不是,谢哥,你赶我走?” “去你妈的。”黎诚重新蹲下身子:“老子可怜你个傻逼,別他妈不把好话当好意。” 黎诚掏出烟吸了口,眯眼瞧著底下冲他比手势的司机,也回了个手势:“我只是觉得你小子也算跟著我混出了点名堂,该衣锦还乡了。” 当年谢宏只身一人来应天府,最先认识的就是老鼠。 这些年认识的人来来散散,最后只有老鼠跟他跟得最久。 黎诚瞧出老鼠是个好人,故而才有这么一说。 如果是谢宏在这里的话,大概也会这么说。 毕竟谢宏只是狂妄,而不是不讲兄弟义气。 “谢哥,我说句不好听的啊—.”老鼠缩了缩脖子:“在应天府当帮派混混—再有钱也算不上衣锦还乡吧?” 黎诚斜斜了他一眼:“你在逗我?” 老鼠喝了口麵汤,勾兑出来的骨汤確实很香:“我和我家里其实没说我在混社会,都是说我在厂里当算力工人,朝九晚五,还有双休。” 他擦了擦嘴,咧嘴一笑:“总要有份正经工作好和家里说嘛。” “也是不过算力场里双休就有点扯淡了,最多单休,还要分大小周。” 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虎哥手底下倒是有几个好场子,老子给你弄个新身份一一半导体厂的工程师你看怎么样?然后你就老实麻溜地带著五十万滚回去给你二妹撑场子。” 老鼠愣了愣,但看著黎诚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五十万够在县里开个小店了。”老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声说。 黎诚没说话,二人之间沉默了一阵。 老鼠忽然又贱兮兮地笑了:“谢哥,別这样,我害怕。” “害怕什么?”黎诚警了他一眼。 “害怕你那天要我起屁股。”老鼠挪了挪屁股,离黎诚离得远了些:“先说好,我有痔疮啊。” “我你妈。” “我妈都七老八十了,还是別吧。”老鼠好像有些紧张,嘴里说著白烂话,把一次性的面碗放到一旁,起身拍拍屁股,半响才继续道:“好,等过两天,过两天我就回老家。” 黎诚朝底下的司机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货物没问题,卡车便披上“橘片饮”的gg套,朝新的仓库开去。 这之后他才有空一脚端向老鼠,骂道:“你妈和你的老子都不感兴趣,真是草你——妈的,草了。” 第418章 受戒 第418章 受戒 受戒的日子来得很快。 黎诚跟著过山虎钻入下水道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 污水在脚边流淌,泛著萤光绿的泡沫,大概是某家企业顶著大明法规罚款排的重污染废水。 过山虎手中的探照灯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瀰漫著腐烂的臭味,混合著生锈的臭味, 叫人作呕。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响著。 应天府扩建过许多次,下水道越挖越复杂。 得益於下水道的发达,应天府倒是从未被水淹过。 “到了。” 过山虎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推开一扇锈跡斑斑平平无奇的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 黎诚跟著走进去,关门走过一段,又是一道新门。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 最后一次推开,黎诚眯起眼晴,適应著突如其来的光亮一一那是一座隱藏在下水道深处的神殿神殿的穹顶镶嵌著无数发光的显示屏,只投射出零和一的符號。 神殿下整整齐齐躺著数百具躯体,双眼空洞,胸膛微微起伏,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黎诚扫视一圈,过山虎的声音传来:“器官衰竭、肝臟硬化、肾臟萎缩、肺部纤维化,离死只有一线之隔。” 他们的身体像是被科技侵蚀的废墟,但他们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仿佛在沉睡中做著美梦。 “他们都是换不起內臟的穷人。”过山虎的声音里带著某种狂热的虔诚:“但在零一神的庇护下,他们正在获得新生。” 黎诚抬头看向神殿中央的祭坛,那里聂立著一座由电路板和光纤编织成的神像,神像看不清面容,只有两只眼晴有细致的描绘一一是两个不停闪烁的灯光,一暗一亮。 眉眼並不神圣,也不庄严,还有些滑稽可笑。 过山虎走到神像前,举起神像下的接口,回头看向黎诚。 “过来,受戒。” 过山虎此刻宝相庄严,仿佛真是什么得道的神甫。 黎诚盘膝坐在神像前,过山虎连一句废话也没有,只是道了一声:“虚擬神国,无忧梦境。” “请持戒。” 便將接口狠狠插入他新改造的接口。 一剎那间,黎诚眼中的世界开始扭曲。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了躯体,像一缕轻烟般飘向虚空。 无数数据流在周围流淌,形成璀璨的星河。 或者不该说“看见”,而是“感受”。 他感受到自己越升越高,而前方是莫名感到熟悉的海洋。 那是轻烟的海洋。 每一缕轻烟都是一个灵魂,他们相互交织,编织成巨大的神经网络。 他的意识在这片海洋中穿梭,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维度。 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限制,只有无尽的可能性和无限的自由。 疼痛突然袭来,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黎诚“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拆解成二进位代码,在虚空中缓缓重组。 幕末的刀剑鏗鏘作响,晋末的哭声纷纷紜,骑士的復仇亘古决绝,故人的刀锋人是物非。 一切都被打碎,又被重新拼奏他看见自己站在童年的家门口,许久未见的父母和姐姐在阳光下温暖如初。 他看见吴桐擦著鼻涕,指著他问山有没有尽头。 他看见卡萝尔轻轻抚摸著肚子,这本不该掺杂感情的利益交换似乎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这些记忆在数据的洪流中不断被冲刷,却越来越清晰,最终深深刻入黎诚的脑海。 可是被铭刻的不止有记忆一一还有心尺! 原本模模糊糊的心尺此刻骤然实质化,浮在黎诚的记忆间,天鬼仙的“茧”没有被数据流重组一一黎诚感觉自己已经能用心尺击碎第一层最脆弱的九鼎! 只是一个念头,心尺呼啸而过。 果然,最外头的九鼎应声而碎,碎片围在心尺周围,一点点如同食物般被心尺吸收。 这所有的一切不过一个剎那,记忆的铭刻结束,黎诚失去的五感终于归来。 他睁开眼睛,周围白茫茫一片,他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灵魂在白茫茫间飞舞,像是获得了新生的蝴蝶,轻盈而自由。 “欢迎来到新世界。” 过山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黎诚回头,过山虎正站在他身后。 “很美好吧?这种感觉。” 过山虎回了挥了挥手,整个空白的世界顿时交散重组,变成了夜总会的小房间。 “所想即所得。”过山虎打了个响指,一杯冒著气泡的香檳就出现在他手中,他递给黎诚:“尝尝。” 入口是绵密的酥麻感,正是最適合香檳品鑑的温度。 前调是混合的香气,中调则是梨子白桃的鲜嫩果味,后调最为复杂,还带著几分类似燧石的火药味。 “我也能?” “你也能。” 黎诚挑了挑眉,心念一动,扯著衣角的咸晴满脸茫然地出现在黎诚身旁。 “误?误!”她有些慌乱,就连表情都和黎诚记忆中一模一样:“谢、谢宏?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牛?!”黎诚扮演的谢宏露出膛目结舌的表情。 过山虎摇了摇头,自己这个手下会造个女人出来,自己还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这是零一神给予的神域,他的所有信眾都能在这个虚擬的世界得到自己一切想要的东西。” 过山虎道:“而代价一一仅仅是躯体和自由。” “牛逼。” 其实黎诚有很多想问的,但是还是用最符合人设的口吻感慨了句。 “那虚擬世界不耗电吗?”黎诚忽然问:“而且我们既然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意义了吗?” “是的,普通信眾能沉酒於这份虚幻,可是我们不行。” 过山虎握拳,声音自豪又骄傲, “我们是零一神的战士,我们將继承那些捨弃了躯体的信眾,代替他们行使零一神所颁布的使命。” “將整个世界,都化为零一神的养分,让所有人都没有痛苦,没有爭斗,没有恐惧地活著。” “这是神的恩赐,也是我们报答神的唯一手段。” 过山虎目光炯炯:“你是难得的贤者,现在,你可以隨我去零一神的殿堂,拜渴零一神,拜受他的恩赐!” 黎诚心头一紧。 潜伏这么久,今天终於要见著正主了。 第419章 甦醒 第419章 甦醒 “隨我来。” 过山虎又打了个响指,黎诚心头顿时一紧,就见周围环境如墨色层层叠叠褪去。 “不要抵抗,在神造的世界里我们是平等的,我没办法强行移动你。” 过山虎的声音再次响起。 黎诚定了定心,微微放鬆了对身体的掌控, 只一瞬,他的视网膜上立刻跳动起青蓝色数据流,当最后一层防火墙解除时,他听见了潮水般的二进位诵经声。 明明只有长和短两个音节,却组成了变幻无穷庄严至极的音乐。 只不过一个念头,周围立刻变了模样。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虚空深渊,无数发光的锁链从黑暗中延伸而出,共同牵引著头顶的庞然大物1 由《连山》《归藏》《周易》卦象堆砌而成的天圆地方的神殿。 - 神殿周围是灿烂的星空,只是星星的数量明显比常態多得多得多。 再看脚下,仅有一条天梯摆在二人面前,直直通向天上的神殿內。 “三步一叩。” 前头过山虎的声音带著奇异的轰鸣,黎诚心底不由自主就生出一阵信服。 他模仿著过山虎的跪拜姿势叩拜,一边叩拜一边向前,每个动作都会引发头顶的星辰位移。 当他们第九次叩首时,天圆地方的神殿突然翻转。 只一晃,二人便出现在神殿內。 神殿內部是倒悬的紫禁城,皇极殿的鎏金宝座被替换成了旋转的太极球。 球体表面不断缩重组,显现出银河星云、人体经络、及其他黎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当黎诚和过山虎出现在这里,太极球突然静止成纯白色。 有什么人降临了。 “赐汝燃素。” 声音像是百万个不同年龄的人类同时开口,倒悬的四十九根盘龙柱应声点亮。 黎诚眼前一,无数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一一不,不仅是记忆,他仿佛亲身经歷过这些事。 仿佛有千百个练燃素武学“山崩”的武者在將自己一切的心得体会以灌顶的形式注入黎诚脑海。 仅仅一个瞬间,黎诚轻轻握拳,山崩竟是已然大成! 其效果甚至一一比在歷史狭间购买的技能更得心应手。 仿佛真有无数个“黎诚”经歷了数不尽时光的磨练,方得山崩大成,黎诚甚至感觉自己修行下去,未必不能登峰。 可隨之而来的是疲惫一一极限的疲惫。 他的心臟不正常地狂跳,就连血身法相的血池几乎也在一瞬间耗干。 黎诚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活生生累死“重组。” 但零一神只是轻声道了一句,黎诚浑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他很快就明白了零一神作为虚擬世界的“管理员”做了什么一一直接重置了黎诚的状態。 还没等黎诚开口,那太极球表面突然睁开三千只电子眼,每只瞳孔都倒映著黎诚的模样。 “即得恩赐,汝需成容器。”零一神的声音冷漠至极:“开放脑域,承载吾等意志。 要黎诚开放脑域,绝无可能他的脑中不仅有属於这个“黎诚”的记忆,同样也有属於行者黎诚本人的记忆。 且不说暴不暴露自己臥底的身份,自己绝不可能把自己外来者的身份就这样亮出去。 只是一个想法,那三千只电子眼同时流出血泪,地面猛然塌陷成蓝色的矩阵。 光点明灭,零一神开口。 “拒绝恩赐者,湮灭。” 黎诚心底一惊,下意识握住什么挥手斩下。 吸收了九鼎残片的心尺居然出现在他手里,吡啦一声,竟是將半边崩陷的世界斩开。 “什么?” 就连黎诚本人瞧著手中的心尺都有几分震惊一一可来不及多想別的什么,万千矩阵分合,数据流如银河倒掛来势汹汹。 黎诚手中心尺倒旋劈斩,崩碎面前飞流直下的银河,溅起的数据坏道在空中乱飞。 既有此威势,黎诚不再想著是否暴露,当机立断顺势突进,尺尖直刺向太极球核心。 只是双方的距离却宛如实质化的“哭尺天涯”,无论黎诚怎么努力,都难以將两人的距离缩近一分一毫。 “记忆体开始填零。” 太极球上三千只电子眼开始同步闪烁,黎诚只觉他的虚擬躯体从指尖开始像素化消散。 “同化进度97%。” 太极球表面浮现出黎诚全身神经网络透视图,所有的节点本来是象徵存在的“二”,此刻正一片一片化为“零”。 可就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头部某颗神经网络也即將被“零”所淹没之际,那个位置突然爆发出黑红色的噪点。 在“零”和“二”之外,算法世界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而现实中的神殿內,一排排培养皿似的铁棺材里,黎诚的眉心猛然裂开第三只竖瞳。 “———”天鬼仙的声音极度虚弱:“居然中断了我的孵化——这小子哪来的手段?” 数据神殿剧烈震颤,黎诚即將消散的身体骤然实体化。 黑色经络顺著虚擬神经逆向侵蚀,天鬼仙的咆哮震碎了四十九根盘龙柱。 他的咆哮在算法世界迴荡:“单纯灵魂力量的交锋,便要问问根源性惧我否?!” 只听得天开口吟道:“天拭月淬星潮,半卷松风煮碧霄。莫问孤峰燃夜魄,青灯原是劫中雕。” 一盏青灯猛地亮起,太极球表面第一次出现裂纹,三千只电子眼接连爆炸。 “非常態变量!启动净化协议!” 太极球分裂成八块先天八卦碑砸落,过山虎的机械躯体被余波掀飞,撞进阵列组成的墙壁。 黎诚一一不,在这算法世界里,黎诚暂时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取而代之的是天鬼仙! 一位一一不完整的根源性! 现实中的培养舱炸成碎片,黎诚从混著神经液的废墟中起身。 警报红光里,他眉间的鬼仙竖瞳正在缓缓闭合,残留的黑色血管在皮肤下游走如活蛇, 他一咧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算法世界一一果然如我所料—。 他侧目看向一旁同样甦醒的过山虎,缓缓掏出私人空间中的稽古。 “虽然没想到零一神居然会直接要求放开脑域有些失策,但是居然利用他拖延了天鬼仙的孵化进度倒也不亏。” 第420章 战爭兵器 第420章 战爭兵器 警报红光如泼洒的鲜血,在合金走廊里交错切割。 过山虎从另一边爬出来,他的背后生出四条机械臂,同时弹出高周波刃,齿轮咬合声在密闭空间里形成高频蜂鸣。 “你是什么时候替代他的?” 过山虎声音嘶哑。 “如果我说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你,是否会让你好受些?” 黎诚微微抬起稽古,刀锋清亮,映著警报的红光分外骇人。 过山虎咧嘴一笑:“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他的声音里蕴著几分嘲讽。 “小镇抚司,黎诚。” 黎诚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算法邪教神甫过山虎,很遗憾告诉你,你被捕了。” “如果愿意束手就擒,我也不愿妄造杀孽。” 没有大成的过山虎绝非黎诚的对手,就是黎诚没有大成山崩之前都能斩大成影裁。 现在黎诚已然山崩大成,过山虎最多不过一合之敌。 “去你妈的!” 过山虎狂怒起来,四只手刀朝著黎诚狂斩。 黎诚侧身闪过第一波十字斩击,战术靴在墙面借力反弹,燃素沿著山崩的轨跡运转,右臂亮起岩浆光泽。 一刀斩下,稽古劈开过山虎的两只机械臂。 黎诚很明显留了手,他对弄死过山虎不感兴趣,毕竟人家给他的印象倒也不错。 过山虎忽然笑了,黎诚微微意识到些微不对。 只见被斩开的鈦合金关节里进出的不是火星,而是掺著铜粉的黑色机油。 过山虎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脊椎处充能过载的等离子炮口,幽蓝光芒照亮了黎诚的半边脸庞。 这是军用战爭级別的电浆炮,过山虎这个疯子居然在自己体內理下了一件战爭级別的武器! 这一炮的动能足以轰碎机甲,高能电浆也足以融化撕碎任何肉体凡胎。 “草你妈!草你妈!草你妈!” 过山虎狂笑,他的身子很明显承受不住滚烫的电浆已经开始碳化,可愤怒还是让他不住狂呼。 就算是大成武者,在这个距离,这个范围,这个角度,他也绝不认为黎诚能躲过去。 炮击轨跡上的空气扭曲成漩涡,过载的等离子体在炮膛內缩成微型太阳。 当光芒炸裂时,过山虎眼睁睁看著黎诚被光芒吞噬,面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 可他的笑容並没维持多久一星河般的流沙笼罩著黎诚的身体,滚烫的砂石慢慢落下,化为琉璃色的晶体,而后一卷又变回星河。 “很遗憾。” 收回道果金泥,黎诚缓缓举刀,一刀斩断过山虎的主能源线,飞溅的电解液在墙面飞溅。 “锦衣卫从来都是这样不择手段。” 沿著管道一路向上,黎诚从不知道何处的通风口爬了出来。 外头是个小广场,还没等他鬆口气,锋锐的狙击子弹便已经擦过他的耳垂。 如果不是他侧头得及时,看这狙击子弹带起的风压,大概此刻他的脑袋已经像西瓜一样炸开了“鸣鏑武者?” 黎诚挑了挑眉,巡视了一圈。 狙击手很是谨慎,第一击未中,迟迟没有准备第二发。 黎诚低头捡起地上的弹头,微微掂了掂。 “12.7贫铀穿甲弹。” 黎诚看了看这枚弹头,思考脑立刻在他的视网膜上自动標註出弹道轨跡。 但是鸣鏑武者能將燃素附著在子弹上,这子弹轨跡其实也並不可靠。 “反器材的狙击步枪,看来是个大成的鸣鏑武者。” 黎诚面上露出些笑意:“只要不是登峰就好说。” 他不確定自己在占著劣势的情况下能不能扛过鸣鏑登峰武者的狙击。 鸣鏑武者分两类,一类古鸣鏑,一类现代鸣鏑。 古鸣鏑武者用弓、弩、弹弓一类的远程手段,现代鸣鏑更倾向於使用现代兵器,警如狙击步枪甚至火箭筒。 两者之间很难说谁优谁劣,但黎诚知道自已和那位大成鸣鏑武者较量最关键的点就在於一一谁先抓到谁的尾巴。 高子炎鬆了松扳机,屏息侧躺在窗台,瞄准镜里是黎诚的后脑。 第一枪的失利让他久久不敢射出第二枪。 他深吸口气,屏息侧了侧瞄准镜,瞄向另一边。 他决定继续用弧线狙杀一一这是现代鸣鏑武者的拿手好戏。 在锁定了对手的情况下,以弧线弹道隱藏自身位置,同时观察敌人的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 扭转反器材狙击步枪有点吃力,但高子炎的身体还撑得住。 他的眼中流动著零和一,此刻操纵著他身体的並非他本人,他本人已经皈依在虚幻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操纵这具身体的,是另一位“贤者”。 目標点了根烟,就在他手部点火系统亮起的一瞬间,高子炎扣下了扳机。 可惜目標比想像中更敏捷,他的第二发子弹仍旧只击碎了目標身侧倚靠的通风柵格,扬起的烟尘暂时遮蔽了狙击视线。 高子炎迅速扭转镜头左右寻找,想要再次锁定黎诚,可是镜头里却始终空无一人。 他顿觉不妙,起身就要转移。 但是这个算不上失误的失误却让他的颈椎遭到了灭顶之灾一一黎诚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一刀將他的喉咙两断。 只可惜狙击手的死仍不是结束。 广场地面突然沉降,露出蜂巢状的无人机发射井。 第一波蜂群是拳头大小的自杀式无人机,蜂目立刻锁定了站在狙击手尸体旁的黎诚,弹幕在他周围立刻编织出死亡光网。 后头还有更多的无人机在升空。 数以百计,不,数以万计的无人机蜂群般集结,朝著那一个人宣泄火力。 先皇封禁无人机阵列伺服器,实在是因为无人机对战场的改变实在太大一一只要生產力足够, 能用生產力来稳定换取敌方有生力量。 黎诚一个闪身躲过子弹风暴,在风暴的间隙,群智金属暴长成骨刺丛,以烟雾做掩护將头顶几架重型无人机串成葫芦。 但更多的杀机器从穹顶降下,稜镜型战机发出喻鸣警告。 “军部已接手此处!军部已接手此处!” “閒杂人等,迅速疏散,无人机小组准备开始—“ 还没说完,黎诚已经掷出群智金属將其击落。 “战爭兵器是吗?”黎诚张开双臂,面上露出微笑:“巧了,我也有。” 黑色殖装从他身上中喷涌而出,血骨殖装瞬间覆盖全身一一这还不是结束。 宛如触手般,群智阵列控制著金属拉著周边更多的钢铁聚集过来,战爭堡垒开始生长。 就连被击毁的无人机也一瞬间被吞噬,群智阵列分析应用后,又是新的部件在装甲上浮现。 堡垒的肩部增生出无数黑漆漆的磁轨炮管,作为巨舰大炮主义最后的代表,当初的玛夏甚至能靠它短暂压制第二重异常歷史的军势。 血骨殖装一一利维坦。 第421章 无人机群打击 第421章 无人机群打击 黎诚的声带被利维坦的声波武器取代,啸叫的一瞬,便震碎了半径十米內的所有无人机。 磁轨炮充能的嗡鸣与引擎的尖啸形成交响曲般的诡异旋律,铺天盖地的炮火轰穿了地面的蜂巢发射並。 这片旧城区塌陷燃烧,浑浑然宛若钢铁的坟墓。 利维坦的脊椎喷射口喷出幽蓝色的尾焰对抗后坐力,稜镜状的无人机拉升高度。 又有新的无人机群化为银色漩涡朝著即將成型的战爭堡垒衝锋。 这些改良版“杀人蜂-玖”远不比稜镜无人机大,它们仅有手掌大小,造价便宜,只要三千宝钞就能採购一架最基础的型號。 在集群智能系统的控制下,它们朝著利维坦战爭堡垒悍不畏死地衝锋。 与此同时,三架携带emp炸弹的突袭型无人机已经突破音障,在利维坦號炮火的间隙找到一个机会,衝到它身上炸开。 “已部署emp干扰!” 只是群智阵列似乎並不吃这一套,战爭堡垒展开的速度並未受到任何影响,隨著堡垒的逐渐成型,越来越多的火炮也让火力网越发密集。 “警告,敌方未受emp干扰。” “警告,敌方未受emp干扰。” “警告,敌方未受emp干扰。” “目標威胁等级上调至甲等。” 警告声在队伍频道里响了三遍,指挥官恍若含著沙血的声音响起:“猜测这台堡垒为生物兵器,採用对北约生物科技震爆弹。” “已调整打击策略一—” “准备思维弹打击!” 三发战术飞弹在离利维坦號百米远的高空引爆,无形的脉衝波让所有还活著的生物陷入一阵极短的僵直。 黎诚大脑感到一阵刺痛,心尺不知为何居然没有挡住这份针对灵魂的攻击。 “不对—” 黎诚微微眯了眯眼,感觉到几分违和。 还没等他思考违和感具体在哪,思考脑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已锁定首要信號源,距您约3741米,十二点钟方向。” “组合主炮,炮击目標方向!” 黎诚冷静地下令。 五门磁轨炮摺叠,在胸前组合成蜂巢状的主炮黎诚的利维坦一一可不只有黎诚的科技! 恍若卡斯特洛號当初轰杀金色珍珠號的那一幕,毁灭性的光辉凝聚,大明武备处警告声狂。 “高能反应!” “高能反应!” “高能反应!” 用了三年时间改进的利维坦號,匯聚了无数人力的三年心血,才终於在利维坦號上装载了组装式的卡斯特洛號主炮! 当初的卡斯特洛號之所以能被评为驯海级,正是因为这门主炮! 虽然组装版的威力比完整的主炮要弱上三成,但其威力也能焚山煮海! 象徵著死亡的光辉一闪而逝,这片旧城区顿时被爆裂的光芒贯穿。 在主炮一条线上的城区被直接贯穿,死者不知凡几。 可黎诚压根不敢收手,如果收手,那么死的就是他! “第一波无人机已经全灭,高能反应结束,旧城区玄字號无人机后备平台受到毁灭性打击。” “现场指挥官义体失联,再说一遍,现场指挥官义体失联!” 机械的女声听上去有几分慌乱:“以目前兵力,在一小时內围剿结束成功率为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五十!” 成功率狂掉,直接落到了百分之十左右。 “不能让他在应天府肆虐!” 有人皱著眉头在通讯频道里喊:“我们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必须第一时间镇压他!” “锦衣卫怎么说?还没查到这玩意是什么?” “情报,我们需要情报!” “生物兵器对它的影响也有限!emp更是毫无效果!” “外镇抚司那边有消息了!”声音顿了顿,忽然变得很愤怒:“那边回报並非任何已知武器一它不是北约的,不是欧盟的,也不是苏联和美国的!” “锦衣卫真他妈是一群饭桶!” 『难道这种级別的武器还能平白冒出来吗?!” “批准放开最近三个无人机点啊!暴露了位置也没有办法,必须先把他镇下去。” 有人道:“不止这样,最好同时调动军部三名以上登峰武者,直接斩首核心!” “谁来下这个令?你吗?你的话在军部够分量吗?” ... 一阵沉默。 五军都督府和军部谁都没有资格下这么大调令的资格,除非有人愿意彻底放弃自己的政治生涯,临危来下这个命令。 猛然间,女声突然一变,冷漠的男声迴荡在军部的房间里。 “由我接替接下来的指挥。” 眾人愣了愣,这群位高权重的官僚愣了愣,突然全体起身,下跪叩首。 “陛下——” 他们竟把这机械音称为陛下。 在大明,就算是夺嫡的皇子皇女也只配称殿下,能称为陛下的,有且仅有一个。 先皇一一朱训炬。 疑似先皇的机械音继续响起:“批准备用井投入打击,调动备用井的陆地无人蜘蛛群。” “是。” “已被新火控锁定。” “装甲受损!” 思考脑的警告与装甲受损提示同时炸响。 新的攻势是自杀式电浆蜘蛛,这些八足机械体灵巧无比,顺著利维坦號的装甲裂缝灵巧地攀附而上,在利维坦號身上切开冒烟的沟壑。 利维坦牺牲了机动性,只能成为靶子,压根无法躲避这些灵巧的小玩意。 “扬起风暴!” 黎诚的肩部磁轨炮开始过载旋转,不断加速的金属风暴將五十米半径暂时清成真空区。 但更多无人蜘蛛从地底涌出一一军方激活了备用发射井。 这场绞杀战持续了足足十七秒。 “警告,群智阵列受损严重。” “警告,无人机群受损严重。” 两边的警告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陛下?”指挥官迟疑了一阵,声音乾涩。 机械音鏗鏘,不曾有半分犹豫。 “前期清场结束,展开数据屏蔽区,准备投放『极限装甲试做型叄”。” 一声令下,emp和数据干扰同时笼罩在这片交战的区域— 不过这次並非为了阻断进攻利维坦號,而是为了阻断其他国家的观测。 大洋彼岸和苏联的卫星都响起了警告声。 “大明应天府部分区域被屏蔽数据信號,无法观测。” 一道道密令上传,很快传递到了两位最高领导人的桌上。 第422章 燃素武学,极限装甲 第422章 燃素武学,极限装甲 今晚註定是难以善了的一晚一针对黎诚的围剿已经持续了足足半小时,炮火声还在响著,现在才终於停了下来。 利维坦號覆灭最后一片机械蜘蛛群,战场上终於没了动静。 黎诚环视四周一一一片废墟。 最后一只机械蜘蛛的残骸还在抽搐,利维坦號的听觉传感器居然捕捉到了废墟里某位路人的蹄哭一一某个塌商场的商业专区里,被方才的饱和炮火波及的女人被钢筋贯穿了大腿,此刻正绝望地看著没有信號的终端呼救。 他沉默著关闭了利维坦號的生命探测模块,装甲缝隙喷出高压蒸汽冲刷著利维坦號上的血污。 硝烟与火焰、酸液与电浆,在地上静默地诉说著现代战爭的残酷。 经此一役,旧城区不知道死了多少平民。 黎诚心底嘆了口气,只能为这些可怜人默袁。 他有些惭愧,但他也不可能不反抗引颈就戮,所以他並不后悔。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圣母,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牺牲自己。 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杀人取乐的恶魔,面对这般狼藉,他也有几分於心不忍。 “结束了么?” 黎诚微微吐出口气,身体鬆了一瞬间。 结束? 远非结束! 货柜撕裂云层的尖啸声震得废墟二次崩塌,周边无数玻璃被尖啸震碎。 黎诚当然听到了这异常的声音,他抬头,瞳孔追踪下坠物一台长宽高精確符合大明军工標准的运输货柜表面蚀刻的大明军部纹章分外耀眼,部分绝密的標记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標记意味著除了特定的人以外,任何人都没有权限借阅了解这玩意是什么。 箱体在半空解裂,一台黎诚从未见过的战爭机甲从中破壳般破出! 没见过的人型机甲一四台反引力引擎喷出的蓝焰纯净明亮,璀璨如烈阳。 这台融合了大明军工巔峰技术的战爭机器如同从《山海经》中爬出的洪荒巨兽。 四个反引力组件足够这台巨兽短暂飞行,它轻轻落在黎诚不远处,静悄悄的,没有想像中的大片烟尘。 “收到协议,目標一一肃清此方区块!”人型的战爭机甲眼晴猛然一亮:“不留活口。” 这台巨兽扭头望向利维坦號。 黎诚还在等著它的动作,却见它竟是缓缓从背后拔出一根长枪,摆出了一个黎诚再熟悉不过的起手架势。 燃素武学,山崩。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人型巨兽已经沉默著出枪。 “最后一波炮火覆盖!” 覆甲机械足碾碎混凝土路面,沉默著顶著利维坦號的炮火向前衝锋。 它装甲接缝处渗出液態的金属,银色的液体像水银,在它身上蠕动修补弹痕。 只见一道流光闪过,一步逼近,两步贴身! 不是假货! 这台机器真的会燃素武学! 利维坦號无法见招拆招,竟是直接被一枪挑碎半边身子! 装甲被大枪挑碎炸成肉糜,利维坦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外加行动不便,被打严实了,一下打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黎诚知道此刻是搏命之时了,方才利维坦號和无人机群的火炮对轰自己並没有输太多。 而现在是比单兵对战。 “卸甲!” 黎诚目光如刀,立刻做出了选择。 利维坦仅剩的装甲开始层层脱落,它的关节处喷出高压血雾,战爭堡垒於一瞬间解体。 露出其下持著稽古化为的长矛的巨人来。 黎诚不敢托大,第一时间就开启了血身法相。 两个巨人一大一小,站在炮火洗礼后的废墟里鹰战。 机甲不语,再度出矛。 这一矛被稽古错开,轻飘飘带走一侧利维坦號尚未分散完全的大片装甲。 但黎诚不守反攻,长矛带著音爆的炸响狠狠砸向机甲的膝关节。 机甲不似人一般有诸如心臟、咽喉一类能造成高效击杀的弱点,黎诚一瞬就决定先断了它的移动能力。 复合装甲在碰撞中扭曲,液压油如同动脉血般喷溅十米。 就在这机甲失衡跪倒的瞬间,黎诚的矛一刻不停,带著第一流的意气,狠狠朝著它肩膀扫去。 可一柄微波震盪刀不知从哪个角度上撩,盪开大枪的同时,也贴身割开了血身法相的皮膜,教黎诚鲜血狂涌。 这还是黎诚开启血身法相后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可黎诚不但没有畏惧,反而一卷稽古,反身一把拧住它的脑袋,怒吼一声。 “死!” 血身法相的肌肉纤维如弓弦紧绷。 机甲奋力反抗,二者角力的衝击波轰然將地面震出陨石坑状的同心圆,脚下本就不堪重负的地面轰然塌陷。 扬起的烟尘里,黎诚提著装甲的脑袋缓缓走出。 似乎这凶狼的一拔破坏了机甲的什么核心,这台战爭装甲在他身后抽搐。 飞溅的电火点燃了机甲泄露出的燃素,火焰登时暴起,机甲燃起黑烟,在烈焰中静静长眠。 黎诚丟开机甲的头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著自己內心的惊骇。 登峰境。 这台装甲绝对是登峰境的战斗力。 那是不是证明一一算法邪教背后的皇子,已经有能力批量製造登峰境了? 大皇子?二皇子?还是五皇子? 绝不可能是四公主,朱钦堇绝无可能有这种底牌一一以她明面上的能力,没必要也没有可能藏住这么大的秘密。 所以刚才看似是黎诚在战一台机申,可只有黎诚知道一一方才,实际上是两名登峰境战力之间的战斗! 黎诚还没鬆口气,头顶又响起呼啸声。 耳膜被熟悉的撕裂般的金属啸叫刺穿。 他仰头,望见三团模糊黑影切开硝烟,宛如流星。 三台货柜同时解体,一模一样的三台机甲几乎是同时落地。 黎诚心中再度浮现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一一太违和了,实在是太违和了。 究竟为什么?会让自己有这种违和感? 可紧凑的战斗接踵而来,他压根没有思考的时机。 稽古似乎兴奋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黎诚深吸口气,微微闭眼,平息了一番身体的躁动。 刚好.—· 血身法相的续航不足,那就一起上吧,別浪费时间。 黎诚一抖稽古,眼中闪烁著决然的烈焰。 第一流的意气从未这般澎湃,好似要將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此刻的他没有咆哮,也没有怒吼。 只是沉默著与那三台机甲相对衝锋。 第423章 真相 第423章 真相 “检测到同伴信號,信號数量:贰一一” “转为协作模式一” 三台机甲如老练的军伍中人般摆出合作应敌的阵仗。 六双道猩红电子眼在硝烟中交错锁定,金属关节发出整齐划一的液压轰鸣。 它们的配合堪称完美。 左翼机甲长棍横扫下盘,右翼大枪封锁空中,中央利爪机甲如同毒蛇吐信,时刻瞄准血身法相的能量节点。 光是一个登峰就足够难缠,更何况是三台配合彼此无间的登峰? 就算黎诚此刻战意再如何炽烈,也免不了被三台机甲围剿得几无还手之力。 他强行拧腰避过扫来的合金长棍,稽古刀擦著大枪的电磁涂层劈出火星,可肩膀还是被利爪撕开一长条伤口。 血池的血气最多再支撑他三分钟的法相状態,待到血身法相散去,他绝无战胜这三台机甲的机会。 他必须速战速决! 此刻便要搏命,便要一一万类霜天! “不对!不对!不对!” 可黎诚心底徒然又升起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拳砸开机甲挥舞著的长棍,长刀稽古同时盪开另一头机甲斩下的大枪。 可胸上还是中了最后一台机甲如利刃刀锋般的爪击,不得不抽身后撤,喘著粗气以待下一次交手。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那股不真实感越来越浓烈,黎诚有一种错觉一一自己仿佛站在第三人称视角,操纵著血身法相在和这三台机甲作战。 但是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没有任何破绽。 怎么会没有任何破绽?怎么会! 黎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面侧写收集著周边的信息,可每一个回復的信息都在告诉自己一没有问题,一切如常。 但他的直觉一直在狂吼啸叫,这一切不正常。 可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硝烟和炮火一切如旧,血身法相、武学山崩、还有血骨殖装全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几乎要感觉到精神错乱,连稽古刀劈砍在机甲外壳上的手感都变得模糊。 可那三台机甲还在不依不挠地抢攻,让他分不出心神去思考一一儘管他思考了或许也不会有用。 “敌方战力下降21%,准备进一步绞杀。” “收到。” “收到。” “滚!”黎诚怒吼一声,思考又被绵绵不断的围剿打断,稽古斩断一台机甲的臂膀,利爪状的残骸高高飞起。 可另一台机甲眼晴一亮,好大一个破绽! 山崩的长枪直取血身法相的胸口一“喝!” 只听一声怒吼,血身法相的五指与枪头摩擦出刺目的火,黎诚的掌纹在高温下碳化成焦黑的沟壑。 他竟是一把住锋锐无匹的长枪矛头,硬生生止住了它前戳的气势。 可他面对的不是两台机甲,而是三台! 长棍破空时竟带起潮汐声,棍影层层叠叠如钱塘怒涛, 这是最古老的燃素武学,其名“叠潮生”。 北宋《武经总要》载:“棍如江涛,首尾相衔,力不可绝”,故叠潮生力不绝,势不止。 黎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终是避之不及,吃下交手以来最大的一亏,被这一棍打中眉心。 整个视野修忽陷入一片黑白,听觉被尖锐的蜂鸣占据,不过好在只是一瞬,血池又將血身法相彻底修补。 好在血身法相同样没有什么所谓弱点之类的说法,饶是这一棍打烂了血身法相的头颅,也绝不致命。 只是一一叠潮生一棍中,紧接著的便是连绵不绝的连消带打! 此棍生生不息,绵绵不止! 黎诚怒喝一声,深知绝不可落入叠潮生的节奏中,万类霜天的意气下,一刀直直斩向这机甲手中持著的长棍。 只听当唧一声,那机甲还想卸力,稽古却本就不是奔著伤人而来。 长棍应声而断! 断裂的棍体內部流淌出银白色液態金属,落地后竟如活物般重新爬回机甲手中。 但兵器一折,叠潮生绵绵不断的特性还是硬生生被掐断。 黎诚根本来不及鬆一口气,山崩的大枪又抓住间隙,枪头一转,中平一枪! 中平枪,枪中王,高低远近都不防,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遮架! 便是黎诚也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再吃一枪,看著它將血身法相彻底贯穿。 血池终於见底,法相表面的裂纹中透出刺目的红光。 以一敌三还是太吃力了。 登峰境都有接近行者神的实力,只是没有行者们那么多诡的手段,没那么难缠而已。 黎诚以未入行者神的姿態,能在三台登峰境机甲的围剿下走过这么多轮,已然是天骄般的作为。 血身法相开始缩,血气逸散的红光把机甲外壳映得通红。 疲惫的黎诚吐出胸中最后一口气,咬著牙按住枪身,又要一刀斩断这大枪,但是另一边断了手的那台机甲另一只手又探了过来,一把住血身法相的喉咙。 这下真是弹尽粮绝,强弩之末了。 黎诚有些疲惫,胸中意气缓缓散去一一血身法相也终於耗尽了最后一丝血气,巨人缓缓消散。 三台机甲的电子眼突然同步锁定,將发起最后处决般的袭击。 也罢,不过是一次白来的行走,就这样结束也无所谓,不过是失败一次罢了。 我自成为行者以来,从普通凡人走到今天,偶有失手,可总归是顺风顺水,也该失败一次了。 失败? 啊,原来是这样。 血身法相缓缓消散间,黎诚终於有了几分閒暇来真正思考。 原来我是承认我会失败的啊·· 那为什么我还会自大到认为一一背后站著一位皇子嫡系的情况下,我还能从算法世界逃出来?! 黎诚一瞬间念头通达,原本熄灭的意气又熊熊燃烧起来。 “我明白了。” 虚弱的黎诚忽然笑了,他抬头看著遮天蔽日向他压下的机甲,一瞬间想通了从始至终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我太相信我的侧写了,而算法世界恰恰能给出所有的正確答案!” “我根本没有从算法世界里逃出来过! “用过山虎来试我的身份、用鸣鏑武者试探我本身的极限,就连我的血骨殖装也恰恰有无人机对轰的环节!” “一切的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似乎我一切的能力都有用武之地。” “你在试探我,一步一步解析我!” 他狂笑著按住自己的眉心:“而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基於我的认知所创造的,我绝无法分辨真或假,因为一切都是我所认为的『正常”。” “所以,现在这个就要你来猜了一一”黎诚狞笑著解开了什么限制:“猜猜看,接下来我会变成什么东西!” 他眉心的心尺应声而碎。 第424章 改制 第424章 改制 “咳!咳!” “爹——”一旁帮手的咸晴手抖了抖,担心地看向咳嗽的咸老头。 “妈的——.”咸老头喘著粗气放下手中的扳手,把嘴角的血沫擦了擦,颤颤巍巍坐下。 “去,把我抑制剂拿来。” 咸晴忙在一旁桌子里翻了翻,翻到两根还没拆封的无痕注射器,拆开来放到咸老头手里。 咸老头掀开上衣,在枯瘦的胸腹处按下注射,半响喉咙里才发出“”的怪声。 “不行不行,这个肺也用不了了。” 咸老头摇了摇头,挥挥手。 “去我上次带你去的那个黑市诊所,帮我买个二手肺回来。”咸老头咳嗽两声:“卡里还有钱,如果又涨价了,你就把床底下我搓好的军用电池拆了卖掉。” “好,好!”咸晴忙不迭起身,在咸老头工作间的床下摸了摸,费了好大劲才拖出来半人高用胶布封好的电池。 “先拆这里再是这里” 咸晴从小就跟著咸老头学电路,军中的技术也学了不少,此刻拆起电池来倒也轻车熟路,很快就把电池里最值钱的一小块特质化燃素取了出来。 咸老头看著女儿被机油污染脏的手,眼中倒是有几分欣慰。 这样,未来就算自己不在了,咸晴至少也能有门够吃饭够活下去的手艺。 只有活下去一一其他的事,就让老天教她吧, 她性子太温和太软,总归是要吃些苦头的一一或许会被骗了身子,又或许会被骗了钱一一但总归不会活不下去。 在现在这年头,那些什么狗屁贞洁、美德,都是官宦才有资格说的话,像他们这种底层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咸晴忙看向咸老头,咸老头挥挥手:“我没问题,还能撑得住,快去快回。” 她忙起身抱著特质化的燃素核心跑了出去。 潮湿的青砖上头生了青苔,踩上去滑溜溜的,不知道多久没人清理过。 阳光照不进这条无名巷子,在半路就被左右头顶交错的晾衣杆和遮阳棚挡住。 所以就算是大白天,这条巷子也昏暗异常。 咸晴怀里揣著燃素核心,像小鹿一样警觉,小心翼翼挪动脚步,低著头观察四周。 “四更郴子三声响一” 阴影里忽然伸出一条胳膊拦住咸晴的去路,上头参差狞的恶鬼纹身瞪眼看著咸晴。 咸晴咽了咽口水,回忆著咸老头教的切口:“五方財神坐明堂。” “哟,是新人。” 胳膊主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放下手臂,耸耸肩:“客人,三更掷子不曾响,时辰不到不开张啊。” 咸晴低著头不管他的调笑,衝进巷子里直奔角落的那家柜檯。 那人討了个没趣,倒也不在意。 待到咸晴跑到柜檯那,却瞧见已经有穿著玄色长袍的人靠在柜檯边,仿佛小憩般眯著眼。 柜檯里头黑漆漆的,咸晴屈指叩了叩柜檯,低声问:“老合可在?” 社会里的人士管矇骗人的方法叫生意,又叫卖当的,凡是生意人都是老合。 这黑市里的掌柜自然也不例外,迎来送往都称一声老合。 “嗯?”里头传出掌柜困惑的声音:“月黑风高夜,哪路併肩子?” 咸晴想了想:“急走阴山道,求片过山青。” 所谓过山青,在黑话里头指的就是肺,取“翻山越岭需喘吸”之意。 与之相对的还有心臟因蓬勃跳动如擂鼓,故称擂天鼓,肾臟似两枚小叶,且其价值不菲,故称双叶金。 “呵——”老板声音意味深长:“鹰爪子踩过界,青子全折了。” 咸晴心头一阵茫然倒不是因为听不懂切口,只是怎么在这个时候鹰爪子指的巡检司,意思是巡检司把黑市里的器官全扣了。 这时,旁边站著小憩的那人开口道:“就有龙宫借来的胆,也无人敢起窖”。 “正是,正是。”掌柜听见那人开口,只得苦笑道:“请回吧。” 咸晴心中更是错,龙宫在切口里指的是在官场背景最大的那一级。 龙宫借来的胆也无人敢起窖一一也就是说这次就连“龙宫”的人也不敢阳奉阴违。 “那—那怎么办?”到底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人物,咸晴还是露了怯,下意识问道。 里头掌柜估计已经走了,没再说话。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去。”而一头倚著的那人只是微微摇头,道:“其他地方也不必去寻了,所有地方的红货都被查了。” 咸晴茫然地看向他,只见他终是露出猿牙。 他掏出腰间令牌轻轻晃了晃:“大明巡检司,在此地监督执法,閒杂人等速速退去,休给自己找不痛快。” 咸晴还是不死心。 她衝进另一家曾有臟器贩卖的小诊所,只瞧见官府新贴的《关於打击无编號器官违法销售令》 封住了所有交易窗口。 穿玄色制服的巡检司在门口敲著铜锣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詔日:” “朕绍膺骏命,统御万方,夙夜忧惕,惟念生民疾苦——“ “—幸有忠贞之臣,血溅丹,以死諫陈利害—“ “.故废私贩,立官营—” “斩高价,扩生產“.—咨尔文武,漂遵毋违!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儘管听上去是个好消息,可咸晴却听得浑身发冷。 “姑娘,现在谁还敢私下卖臟器?”小店老板缩在柜檯后苦笑,拱手向天:“皇帝都下詔书了。” 咸晴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老板所言非虚,如今的货架空空荡荡,只有墙角还堆著几箱做手术用的过期凝血剂。 后头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把最后几台人工肝装进印著“官营医疗集团”的运输箱。 大概是为了防止民间资本的反扑,官营的医疗集团给了空窗期收购这些不规范的臟器,小店自然乐得止损,早在咸晴来之前,大多数见不得光的臟器全被这老板卖了。 金属的碰撞声在逼仄空间里格外刺耳。 “你只有去官家那边看看官营的价格了。”老板耸了耸肩:“说不定他们真会做件好事,把价格打下来呢。” 声音中却不乏嘲讽。 第425章 改卖为租 第425章 改卖为租 官营医疗集团的大厅总让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商业区,而是什么宗教区。 弧形穹顶高得令人眩晕,宛如倒扣的青铜巨钟,十二道鎏金肋拱从中央的蟠龙藻井向四周辐射,將阳光折射成斑驳的圣光。 由知名作曲家结合西方管风琴乐器所创造的《皇恩浩荡赋》在空气中缓缓流转,歌功颂德的肃穆音乐与消毒水气味混作一团。 在大明,天子只在虚无縹緲的老天之下,哪有你神明的位置? 所以来大明传教的教士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认说,大明奉天皇帝是圣父圣子圣灵的显化之一。 而就算这样吹捧,这些教士也很快被锦衣卫收押进詔狱里了。 但是他们带来的乐队和乐曲倒是没有浪费。 西方人信神,他们的宗教音乐別具一格,肃穆且庄严,宛若神跡。 “押金五十万,月租只需三万。” 柜檯后的仿生人护士露出標准微笑,合成声带著教堂唱诗班般的空灵,淡金色睫毛微微颤动。 “五十万?!” 咸晴的手指在悬浮屏上划过,显示屏里三维建模的仿生肺叶正优雅舒张,气管在模擬呼吸中微微起伏。 她闻言瞪大了眼睛:“租金五十万?!” “不,是押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仿生人耐心地解释:“为了防止您恶意损坏我司產品,故而押金门槛比较高。” “这只是押金,小姐。”仿生人只是机械地解释:“这和它本身的价格无关。” “可一个完整的、全新的肺叶,之前也才咸晴忙捂住嘴,还好没有说漏什么。 面前的仿生人突然倾斜十五度角微微鞠躬:“根据新发布的《器官医疗改革詔》,所有民用器官置换必须通过官营渠道。” 咸晴跟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后边排队等著看价格的人群。 她忽然理解了那个老板的讥讽的语气。 说什么福泽万民,可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你二皇子不惜血溅五步,施压这边的高价器官,那我就不卖高价! 何止是不卖高价,我直接不卖了! 我租。 月租不贵,但是保证金一一可没有限制。 况且未来生產线扩大,器官的价格一定会被打下去一一这只会使短视的资本加大现在吸血的力度,要把未来可能亏损的价格全都挣回来。 如果资本在你身上不得不放弃了一处吸血的地方,不必怀疑,它一定会从其他地方吸回来,甚至吸得更多。 改卖为租,正是肩负著器官改革重任的皇商集团的小算盘。 况且这次可是得了官方的詔书,这让他们行事更加肆意。 应天府內谁敢和皇帝詔书做对?无论是黑帮还是世家手底下的產业,都老老实实把份额让了出来。 先帝在时,皇商集团的这种小聪明绝撑不了几天,但现在帝位高悬! 或许三五年后,器官的生產线成熟了,这改卖为租的诡计不攻自破又或许新土登基,快刀乱麻整治乱象,成为下一任皇帝文一明察秋毫的功绩, 但至少不是现在。 大明臃肿的官僚体系在缺乏绝对领导的哲人王之时,其弊端就彻底显现了出来。 现在需要器官的可怜人一一谁在乎呢? 说皇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商的直接管理者三公主朱钦墨完全不知情那是绝不可能的。 甚至这条绝户缺德的使俩就有可能是她提出来的。 只是谁敢骂皇家贵胃呢? 咸晴眼界摆在这里,倒是想不了那么远,但也觉察出来这次改卖为租绝对不利好底层人。 “打,打扰了。” 咸晴缩了缩脖子,没有和仿生人爭论砍价的想法,官营的商铺几乎不可能打折,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再去旧城区的黑市里找找。 可那仿生人面上笑容纹丝不动,口中忽然换了个冷漠的声线道:“根据《战时医疗管制条例》 第四十七条,私藏军用级能源装置最高可判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它的机械手指轻轻敲击柜檯,侧面伸出三条机械臂將咸晴团团围住,红外扫描光柵笼罩住她单薄的身躯。 “检测到二级违禁品特殊燃素核心,检测为非民用级別能级反应,已同步报警。” 咸晴慌乱按住胸口,瞳孔猛地一缩,大脑一片空白。 顾不得其他,她突然矮身撞向排队的人群,把整个排队的队伍都搅乱,大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趁著这乱象,咸晴慌乱按忙捂著胸口的燃素核心就往外跑去。 如果官方的態度这么强硬,自己要搞到新的肺部必然要做好大涨价的准备,这燃素核心绝不可以被收缴。 恰恰是今天,官方趁著这次收缴非法器官將整个大厅的探测仪器都升级了一遍- 一至於原因,大概是害怕因为这次改革而命不久矣的极端分子用不稳定的燃素炸弹搞恐怖袭击。 咸晴不知道这点,恰恰撞在了枪口上! 大厅里人很多,咸晴还专门往著人群里跑,机械手臂一时伸不开手脚,竟让咸晴跑了出去。 仿生人看著咸晴逐渐跑远,面上却没有半分遗憾的神情。 私密通讯里,仿生人已经將抓拍的咸晴照片和资料库里的身份信息对比,得到了她的真实身份,倒是没有必要现在就著急。 “已联络巡检司,嫌犯证据上传中。” “巡检司接到命令,正赶往现场,预计三分钟后就位。” “警告,任务已被取消一一警告,任务已被取消一一警告,任务已被取消一—” 三声急促的警告声响起,仿生人面无波澜,在通讯中道:“更高级的长官已接管此案件,仿生人无权处理,已接通上级管辖真人。” 一阵嘈杂的声音过后,一个成熟的女人声音替代仿生人的声音,在秘密通讯里响起, “我是官营医疗集团安全部下属,应急事件处理部副部长,工號地叄,现在对接处理事务。” “请详细向我说明中止此件可能危害官营医疗集团安全事件的理由,你有三分钟时间。” 女人漫不经心开口。 “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你说明理由。” 那边的声音低沉,似乎像是个老人的声音。 这女人明显愣了一下,忍著怒气道:“我乃三皇女旗下皇商集团安全部下属,根据大明律,无论你是哪个部门的——” 没等她说完,这边老人只是自顾自开口打断了她。 “我乃小镇抚司黎诚黎千户旗下百户章峻,直属皇权天子脚下,你暂且没资格问我要理由。” 一听到锦衣卫的名头,这边女人顿时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若有异议,我候著你来锦衣卫楼寻我。” 说完,章峻直接掛断了通讯。 第426章 决意 第426章 决意 “开往川中的『甲壹丙陆”次快车即將进站,请需要乘坐该趟快车的乘客在听见广播后前往检票口检票。” 机械合成的女声在候车大厅穹顶下迴荡,穿透了混杂著工业润滑剂与速食麵香气的空气。 老鼠坐在椅子上,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人样。 他今天穿著藏青色三件套西装,领带夹上嵌著“大通算力厂”的司徽。 “尊敬的头等舱客人,有需要的免费饮品吗?” 推著餐车的红制服乘务员走过,停在他面前,塑料轮在岗岩地面上滚得悄无声息。 老鼠下意识缩肩,又在意识到自己此刻身份时挺直腰背。 “给我一杯黑咖啡吧。” “请慢用。” 现在他的身份是某半导体工厂的工程师,年薪四十万大明宝钞。 至於怎么和家里人解释,关於他的故事,他在心底也编了好长一出溜在算力厂里遇到贵人,然后被贵人提拔,当了个小头目,发现自己还有几分科研的天分,就进了研究部. 虽然看上去有些荒诞不经,但老家的农民都没读过什么书,骗骗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怎么还是没人接老鼠嘆了口气,皱眉看著手臂上焕然一新的通讯蓝屏,有些苦恼地揉著精心打理好的头髮。 老鼠在给谢宏打电话,从今早出门开始就在打,只是谢宏一直没接。 整整一个上午半个下午,谢宏都像死了一样一点消息没有。 “尊贵的头等舱客人。” 带著甜腻电子音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鼠抬头,面前的仿生人女佣服务生生得一张標誌的鹅蛋脸,皮肤在顶光下泛著不真实的珍珠光泽,巧笑嫣然看著他。 “您预定的快车已抵达b7站台。” 和人无异的手指指向贵宾通道方向,仿生女佣在老鼠面前俯身,轻声提醒。 老鼠摆摆手:“別急。” 女佣轻声道:“您是这趟车唯一的头等舱乘客,若您有急事,根据《大明轨道交通特別条例》 第三章第十二款,您可以申请顺延发车十分钟。” 听著耳中通讯仍旧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老鼠还是起身道:“不需要,带我上车吧。” 兴许只是手头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老鼠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跟著女佣走过宽的贵宾通道,在一眾人羡慕的眼神中走进了头等舱。 i i i i “爹?” 推开沉重的房门,咸晴先是喊了一声,没听到什么回应,这才忙不迭走过狭小的客厅,去往咸老头的工作间。 咸老头斜躺在躺椅上紧闭著双眼,胸膛轻微起伏,整个人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咸晴又喊了几声,咸老头依旧是那副昏迷的模样一一唯一能说的就是还没死,吊著一口气在。 咸晴不敢推他,本来回来是想把黑市和內臟改革的事情告诉父亲,让生活阅歷更丰富的咸老头来决定该怎么办,可现在这模样· 只能靠自己了。 咸晴握著咸老头冰冷的机械义肢,压根没犹豫多久,心中就有了个鲜廉寡耻的念头。 她原以为自己做出这个决定要下很大的决心,可咸老头命垂一线,再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咸晴放下咸老头的手,起身出门。 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停在“谢宏”门前。 她敲响了谢宏的房门。 可是等了半响,里头仍旧静悄悄的。 如果他不在咸晴咬了咬牙,那去找叶耀阳也可以。 只是叶耀阳不一定愿意拿五十万出来,不过毕竟他已经是秀才了,说不定手里钱会够? 声控灯暗下去的瞬间,另一头的铁门咔噠开了条缝。 “闺女,找他做啥?” 咸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有点私事。” 那老头眨眨眼,说:“好吧,闺女,上次我个朋友找我会些手工活计的人,能赚点钱,你平时要是有空,可以去他那做做工啊。” “嗯,我会考虑的。” 咸晴哪有閒工夫想那些,勉强笑著敷衍两句,就往楼下快步走去。 心里头有事,自然疏忽。 在过拐角的时候,毫无防备就和另一个急匆匆的傢伙撞上了。 “妈的,谁他妈走路不长眼?!赶著投胎啊!”男人骂到一半卡了壳:“—-你?” “对不起,对不起!”咸晴嚇得连连道歉“是你啊”那人上下看了咸晴一眼,道:“这么急匆匆干什么?” 咸晴定晴一看,虽然换了一身精致的著装,但还是能够看出是那天在谢宏门前喊住自己的男人,心中顿时又燃起几分希望:“您,您知道谢宏在哪里吗?” “他没在家吗?”来人皱皱眉,也道:“我也是来找他的,打他电话老是打不通。” 不必多言,来人正是老鼠。 儘管已经坐上了归家的快车,但谢宏突然的失联还是让他有几分担心,在快车发车前,强行用贵宾舱的特权叫停了列车,打了个出租就回来了。 后头又不是没回川的车了,不急於一时。 “你找他干什么?” “我——”咸晴张了张嘴,有几分犹豫,可事已至此,再要脸皮也没什么意义了,便深吸一口气道:“我缺钱。” 父亲性命垂危,现在再硬挺著也没什么意义了。 至少给自己卖个好价钱,再去想其他吧和苏半夏不同,咸晴虽然也是那种好好先生的性格,但苏半夏本身如果在异常歷史里没有被屏蔽正常的情感,是绝对没办法像咸晴一样做出这样果断的决策的。 这个小姑娘从小跟著咸老头长大,虽然性子软弱,但也有著几分小市民的决断。 再者说,对於这个年代的人而言,出卖肉体並不算什么很罕见的事情一一在塾里,咸晴的同窗甚至有一个窑姐。 老鼠愣住了,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只是挠了挠头,低声说:“很急吗?” “很急。” 男人摸烟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从上衣兜里掏出了火机和烟。 在打火机的咔嗒声里,老鼠听见身后楼梯间传来醉汉的呕吐声,混著远处救护车刺耳的嗡鸣, 在潮湿的夜风里被拧成细线。 “我给你先垫著,然后我再带你去找谢哥。”他缓缓吐出一口烟:“谢哥最近可有钱。” 第427章 面相(二合一) 第427章 面相(二合一) “您获得了蛇骨姿態(完全)” 他的脊椎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千万条顺著骨髓爬行。 黎诚发出一声痛苦的豪叫,原本因血身法相崩溃而乾的肌肉疯狂鼓胀。 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蛇鳞状的纹路,纹路上生出暗红色的鳞片。 可旧的鳞片却不断被新的鳞片顶破,血液刚一流下,又被他的身体吞食,继而重新生出更新的血肉和鳞片。 而后便是不自觉的三次归乡! 满溢的血气化为实质性的血肉,从他身上暴涨而出是的,黎诚手中仍旧捏著三次归乡。 若是在正常的世界里,就算血身法相崩溃,他也能藉由归乡尝试逆转战局。 只是还没来得及用归乡负隅顽抗,就发现了自己仍旧被困在算法世界里的真相。 三台机甲们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它们的协同作战系统显然没预料到这种突变。 “发现异变,尝试清理。” 持著枪的机甲刚上前一步,就被暴涨的血肉脉动著顶开。 “防御模式。” 三台机甲不复方才的侵略性,谨慎地聚拢成一团,传感器仔细观察著状况。 而黎诚压根不管它们,身体像个气球一样还在不断膨胀。 “您的血骨姿態与蛇骨姿態发生衝突。” 耳中传来歷史碎屑的警告。 他的胸腔里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两股力量正在凶狠地撕扯他的內臟一一又或者说进化。 部分骨骼又变回了血骨姿態,那部分的血肉忽然大声豪叫起来,要脱离黎诚的掌控, “您的血骨姿態已转变为『內煞”,您的蛇骨姿態弱於內煞,您正在失去蛇骨姿態。” 如当初领受化龙恩赐之时的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当初他拒绝人神面相的化龙恩赐之时,也曾听到过歷史碎屑说过类似的提示音。 由归乡而生的血肉疯狂崩溃,那些肉须尚未落地就蒸腾成血雾,可偏偏还没落地,又被那些血肉吞吐吸收回去。 有什么东西在他私人空间里躁动。 黎诚忍著颅骨几乎要被撑裂的剧痛,心念一动。 一截桃枝从他私人空间里骤然飞出。 这是吴桐留给他的那节不久前才失而復得的桃枝! 灭世级歷史异物! “对!对!还有你!”黎诚咧开嘴大笑:“我怎么忘了你!” “让我看看灭世级的歷史异物究竟能不能灭世!” 就让这里更乱!更乱! 乱到算法世界都无法模擬下去,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这样,自己才有机会从这个世界逃出去! 黎诚嘶吼著將桃枝按进脊椎! 这桃枝落在他的脊椎之上,立刻生出尖刺稳稳扎根进去。 黎诚坚韧的皮膜在这桃枝面前恍若不存在,只一个眨眼,这桃枝便稳稳立在黎诚身上, “您的蛇骨姿態正在领受面相恩赐。” 桃枝慢慢干下去,直至彻底乾枯融入黎诚的脊椎,只在脊椎接口处留下一枚粉红色的桃印记。 那印记渗出些淡金色的汁液,无限制生长的血肉像是得到了什么號令般鼓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带起令人牙酸的咔噠声。 黎诚身上因蛇骨姿態生出的暗红色的蛇鳞纹路开始翻卷脱落,露出下方更高级的、红褐色的鳞状角质层。 他的骨盆两侧也开始生出两排倒鉤状骨刺,无边血肉慢慢悠悠攀附了上去。 “您的蛇骨姿態进化为一— 『蛟骨姿態』。” “您的蛟骨姿態弱於內煞,您正在失去蛟骨姿態。” “先蛟君,再龙主!” 熟悉的声音不知为何取代了冰冷的系统提示,黎诚一时忙失神。 是吴桐的声音。 少女用口的音调命令著那些崩溃的血肉臣服收束一不,不是吴桐在说话,是自己在说话! 隨著桃枝彻底融入自己的身体,黎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甦醒了桃枝彻底消融的剎那,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吴桐的声音,那声音悠悠然开口:“赐下!” 得自晋末,那条沉寂许久的词条此刻浮上他心头。 “人神容器:您已成为承载著人神降临的容器,您所能承载的面相为:第八面相,面相名『天心』。” 这个词条渐渐消融,在吴桐声音的一声命令下,逐渐扭曲成为新的词条。 “人神容器(满溢):因部分异物的作用,您暂时承载人神面相降临,面相名“归乡』。” 耳中歷史碎屑的声音还在响著。 “您的蛟骨姿態正在领受面相恩赐。” “您的蛟骨姿態进化为一一『龙骨姿態』。“ 覆盖全身的蛟鳞突然竖直炸起,每片鳞片內侧都浮现出桃般的纹路。 蛟鳞寸寸裂开,新的暗红色的龙鳞再次如方才蛟鳞取代蛇鳞般取代了蛟鳞。 他的椎骨疯狂生长,骨盆骨骼变形,组成一个硕大的骨质结构。 血肉攀附而上,组成肌肉、皮毛、龙鬚。 那些骨骼错位,黎诚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龙首。 以这龙首为源头,无边血肉攀附而上,如当年洛阳城前血肉长龙般的血红的狂龙盘旋在旧城区上。 它的身形膨胀、膨胀,还在无限膨胀,很快化为一条身形几乎覆盖整个应天府旧城区的巨大怪物。 龙首两条狞的龙角不似骨质,反而像是两根粗壮的桃枝,上头枝叶摇曳,树皮下是翡翠般的木质纹理。 枝头桃苞含苞待放。 而两根巨大的桃枝中央,黎诚赤裸著上半身,裸露的皮肤上爬满了龙鳞,血煞的纹路竟是被龙鳞稳稳压了下去。 他居於龙角正中,腰往下全都融入龙首之中。 黎诚双手握住伸张过来的龙角桃枝,睁眼俯视底下那三台曾给他带来巨大压力的极限装甲,心中无喜无悲。 数只龙爪从怪物身上生出,三台机甲手段齐出,也不过抵挡了三十秒后便露出一个破绽被龙爪抓住。 机甲昂贵的外壳在龙爪之下,就像钳子下的核桃一样脆弱。 “这就是人神啊— 黎诚微微握了握五指,血煞和龙骨姿態无时无刻不在互相衝突,龙鳞不断剥落,又不断重生。 新的龙鳞总强於旧龙鳞,这条狂龙的身体素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升。 剧烈的疼痛仿佛彻骨,可疼痛对於此刻的黎诚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疼痛已经不足以让这个状態的他感到痛苦了。 这便是一一人神面相。 若黎诚並非行者,此刻的他已然成神。 黎诚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人神面相,是因为自己是面相容器加上吴桐以一种特殊手段降临了的缘故吗? 他总觉得这个状態的自己,绝不只是简单的行者神的级別。 歷史碎屑的耳语突然卡顿,如同老式收音机失去信號。 算法世界从黎诚这里取得的信息不足以它继续模擬偽装下去播报他的状態了。 昂一一! 血肉狂龙仰首狂啸,黎诚掌著狂龙,隨手丟下地上三台渺小的极限装甲残骸,抬头看著天空。 “这样你还能算得过来?” 黎诚咧嘴一笑,驱著狂龙逆著苍天而上,旧城区无数楼房在狂龙一尾之下分崩离析。 若要论破坏力,化龙恩赐的血肉长龙那还真是不忧谁。 “嗡!” 应天府外,万千火箭井张开,无数道燃素飞弹在天空中破空射来,落在狂龙身上,炸开无数恐怖的血口。 恰如东风夜放千树。 “不够!不够!不够!” 狂龙狂啸著盘旋,算法世界要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打断他的进化,可人神面相恐怖的恢復能力甚至能让那些焦黑碳化的部位生出肉芽。 所谓的三次归乡完全恢復伤势,不过是直接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恢復状態,只是因为太快了,导致像是伤势一下恢復。 而现在,就算黎诚把归乡的次数使用完了也不必担心什么一一这个状態的他时时刻刻都处在归乡的状態下! 此刻的他不是当初洛阳城里简单的龙主一一而是人神面相一一真正的神! “滴滴、滴滴、滴滴。” 飞弹群未果,又有微小却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黎诚竖瞳一缩,猛然转头,目光看向地平线尽头。 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一一很危险一一危险到能杀死这个状態的自己。 没有恢復的时间,只一瞬便能杀死自己, 暂时取代了血骨姿態的龙骨姿態还在进化,可那份恐惧仍旧盘旋在自已胸口。 是啊,能研发出极限装甲,將登峰境,也就是行者定义的普通神明级別的力量取在掌心的世界,它的底牌怎么可能是屏弱的飞弹雨? 那些威力骇人的飞弹只是前奏,这最后一发才是终曲。 那是太阳。 是极致的光和热,是建立在“燃素”这种东西之上,更特化的战爭兵器。 是维持著大明、美国、苏联三足鼎立这么多年的绝对杀器。 是唯有这三个大国掌控著的最终兵器。 是战爭,是杀戮,却又是和平。 在黎诚產生这一个念头的那一剎,那枚弹头已经到了。 其速度远远超越音速。 二十厘米长的钨钢外壳上蚀刻著大明工部特有的龙纹,燃素流动在纹路里,以一种爆裂的姿態层层裂变。 不过二十厘米长的弹头落在狂龙正中央,好似沧海落下一尾。 可就是以这蠣为中心,狂龙的血肉开始疯狂地熊熊燃烧起来。 黎诚闻到自己的血肉蒸发的味道一一不是焦糊味,而是平日里运转燃素武学时能闻到的一种热烈的气息。 极致的光和热从弹芯喷涌而出,血肉狂龙的鳞片在百万度高温下捲曲剥落,露出黎诚新生出的洁白的龙骨。 可骨骼也未曾支撑多久,同样被火焰烧得汽化。 狂龙的血肉还在生长,可生出多少,便有多少在燃烧,最后整条龙都燃烧了起来! “滋——啦—— 黎诚的听觉彻底被烈焰升腾的滋啦声占据,汽化的血肉数量太大,竟然还引起了小规模的气压爆炸,炸开的烈焰落在砖石上,旧城区的砖石比血肉狂龙燃烧得更快。 他就这样麻木地看见自己的身体碳化,指节像风化的砂岩般层层碎裂。 但人神面相的恢復机制仍在垂死挣扎,新生肉芽刚冒出头就被烈焰吞噬,若黎诚痛觉还能带来痛苦,这份恢復能力反而能把人痛疯。 在血肉燃烧生长间,整条龙躯已经变成燃烧的火炬,照得旧城区恍若白昼。 建筑在高温中扭曲,青石板路面融化成琉璃又被汽化,接著又被新的气压爆炸淹没。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十秒钟,原本遮天蔽日的血肉长龙竟是被那二十厘米长的弹头烧了个乾乾净净,只剩下龙首部位还在苦苦支撑。 “不知道未来,便打断那份未来么?” 火焰中的黎诚幽幽嘆了口气,眼睁睁看著手边的桃枝和残躯熊熊燃烧,最后化为灰。 那些火焰彻底吞噬他的身躯,满目疮的旧城区终於重归寂静。 可漫天火海中突然亮起一盏青灯。 悬浮的青铜灯盏里跳动著幽蓝色的火苗,火焰舔过的空间开始崩溃,就像有人按下了世界重启键。 青灯引起的数据风暴里,天鬼仙的身影在数据风暴中凝结,周围恍若一片虚无。 “裂变弹头已发射成功,目標毁灭。” “第347次意识模擬终止,目標再次察觉异常。” 天鬼仙微微举著青灯,面无表情看著不远处由零和一组成的那道影子:“他甦醒的速度再次上升,这样下去,他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抚须微笑:“你输了。” “你究竟是谁?”那影子死死盯著天凌鬼仙还有他手中的青灯。 这傢伙虚弱得要死,可自已就是杀不死他,他手里的青灯能无数次救下那个本该死在算法世界中的谢宏..不,应该叫黎诚。 黎诚,好熟悉的名字——— 是三公主手底下那个最近破了龟公案出了些风头的千户? “我?一个游魂,一个或许一无所有,又或许重来一世的赌徒。” 天鬼仙笑了笑,看向手中青灯,笑道:“当然,还是一个被套牢的可怜赌客。” “的確。” 就在二人说话间,算法世界的模擬不知又走过了多少遭,第三道身影自青灯中缓缓睁开眼。 黎诚醒了。 第428章 僵局 第428章 僵局 老鼠斜倚在医疗集团门廊的浮雕石柱上,指间的火星明灭不定, 他站在门外等了不过十多分钟,手里烟却已经是第三根了。 “门廊的浮雕石柱得他后腰发疼,他却不愿意挪动分毫。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动上一动,胸腔里那团混著机油味的浊气就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应天府的霓虹灯牌次第亮起,將他的影子拖得细长扭曲。 他又一次抬手看表,这个动作好像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老鼠感觉自己有点像那些站在妓院外等著背妓女的龟奴,等著妓女梳洗打扮,然后把她送到客的府上。 只是自己更卑贱一点,自己是要將一个原本清清白白的女孩送到谢宏床上。 这和对谢宏什么看法没关係,他只是觉得自己在亲手把一个女孩推进黑帮的深渊。 老鼠承认,刚才咸晴捏著五十万消失在鎏金铜门后的瞬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像是回想起当年的老母亲典当了所有的嫁妆,抱著他笑著说能送他去应天府打拼时的景象。 好像都是一无所有,那时的母亲和这时的咸晴都是尝试用一切来换什么东西。 店里头《皇恩浩荡赋》的管风琴声如浪涌来,老鼠静静听著,这肃穆庄严的音乐此刻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哪里好笑。 一— 如果他是什么英雄豪杰就好了,而且他手上也刚好有五十万英雄豪杰应该就千金散尽还復来,慷慨地用五十万给这可怜的小女孩当押金,然后一拍马屁股,笑著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可他不是。 他是老鼠。 他做不到那么慷慨,做不到用五十万去救一个和自己素昧平生的女孩,就算他对这个女孩有几分可怜。 而这份可怜反而让他內心更加痛苦。 因为他总不自觉把咸晴当成他许久未见的妹妹在应天府的一个投影。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正如方才所说的,他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他只是一只老鼠。 他的钱不能拿来做好事,他的钱要拿来留给家里人。 想到这里,老鼠又缓缓抽了一口烟。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老鼠心里这样安慰著自己:“等谢宏不想要这个女孩了,我再补偿补偿她吧——..” 儘管他其实並没有做错什么, 相反,他还出手帮了咸晴,把咸老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就这样想著,等到第三根烟抽了一半以后,咸晴才抱著一个沉重的手提箱从金碧辉煌的集团门户里走了出来。 “真、真是多谢您了。” 少女鞠躬的时候,还死死抱著装著器官的手提箱,手提箱磕在她的膝盖上发出一小声闷响。 “等我找谢宏拿到钱,就立刻还给您。” 老鼠別开视线,隨手丟下菸头,用鞋跟碾灭:“不碍事,说不定以后我还要喊你一声大嫂呢。 咸晴抿了抿嘴,没有反驳。 老鼠见她不说话,知道自已说错了话,可他也没有找补的意思,便耸耸肩打破寂静:“先回去?你爹不是等著救命呢?” “嗯。” 咸晴连忙往路边等著的计程车走去。 老鼠缩了缩脖子,一起上了计程车。 “然后呢?”黎诚伸出手指,数据化的流光在他指尖穿梭。 他懒洋洋地从幽蓝的数据流中抽出指尖,抬头看著青灯投下的光晕,慢慢步至天鬼仙身侧,斜著悬浮在虚无中的零一神,语调拖得绵长。 “咱们仁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到天荒地老?” 天鬼仙手中青灯长明,莹润的光泽映得他半透明的面容愈发圣洁:“何时破局,全在他一念之间。” 说话间,灯芯跃动的光斑在算法世界的边界游走,无数“0”与“1”在青灯的灼烧下生灭。 “您老都摸到根源性门槛了,还得看这藏头露尾的玩意儿脸色?” 黎诚面色古怪。 他又看向零一神,能清晰感知到对方汹涌的杀意,面上却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你不必激我。”天鬼仙悠然道:“我的確有手段能破开这里,但是我为什么要用呢?” “那就耗著咯。” 黎诚伸了个懒腰,看向零一神微笑道:“反正现在天家环境诡,我一个小小的千户不在尚且无碍,可某位皇亲贵胃不在,大概是夺不到皇位了。” 零一神那边毫无反应。 黎诚耸耸肩,三人就在这诡的虚空间僵持住了。 现在的三人处境相当尷尬。 算法世界被天凌鬼仙强行撑开,以青灯护住黎诚。 作为天鬼仙的宿主,一旦黎诚死了,天鬼仙可找不到第二个修《我》经的行者寄宿。 而且天鬼仙所言非虚,作为和根源性只有一线之隔的存在,他的確有手段能强行破开算法世界,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自己被唤醒本就耽误了自己破茧的速度,现在这小子也被困在里头了,自己反而能借这个机会继续参悟九鼎。 自己才是三人中最不急的一个。 反观零一神,正如黎诚所说,他耗不起! 为了强行將已经甦醒的黎诚留在他和天鬼仙僵持住的这片奇异空间,他连一刻都懈怠不得。 算法世界是由零和一组成,若是没有天鬼仙,他想弄死黎诚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但天鬼仙偏偏横插一脚,把一部分算法世界变成现在三人所处的奇怪环境。 黎诚现在虽然取回了自我意识,但他还是没能和自身肉体建立起联繫,零一神堵住了那唯一的出口,而代价是他同样也被困在这里面。 外界的人不知道算法世界里发生了什么,零一神和天鬼仙僵持耗费了所有的算力,也分不出半点心神同外界知会半声。 至於黎诚? 他真无所谓,甚至还慢悠悠琢磨起了燃素武学。 你要耗著那就耗著唄?反正天鬼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参悟九鼎,而且自己被弄死最多行走失败一一行走失败又怎么样?裁定者的承诺,黎诚还是相信的。 只是天鬼仙不知道仙对黎诚许下的承诺,不然他也绝不会跳出来救黎诚。 每次想到这里,黎诚面色就有些古怪。 第429章 老鼠与章峻 第429章 老鼠与章峻 咸晴合上工作间的门,熟悉的潮湿的霉味取代了消毒水的气味, 灯光在客厅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摇晃的阴影,她贴著门板静立片刻,长出了一口气。 手术很成功,官家的东西確实不赖。 只要把箱子打开按在胸口等上半个小时,就是完全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做一场无菌手术。 麻药的药效还残留著,所以咸老头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 咸晴调整好心情,走出房间,老鼠警了她一眼:“谢哥前几天被虎哥喊去了,我现在去找虎哥,他应该知道谢哥在哪里。” 咸晴点了点头:“嗯。” 老鼠朝咸晴微微頜首:“你要一起去吗?” 咸晴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那行。” 老鼠也不在意,点点头就插著兜往外走。 “等下!” 老鼠顿住脚步,转过半边身子看著咸晴:“嗯?” 咸晴张了张嘴,犹豫道:“你不害怕我直接跑了?”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你问这话了,九成是不想跑了。”老鼠挠挠头,这个动作让他有点像是个学校的学生而非混子:“直觉吧—总觉得你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 咸晴愣了愣,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老鼠摆摆手,抖落抖落身上的西装,快步下了楼梯。 楼道再度归於沉寂。 又过了十来分钟,只见咸晴搬了个小板凳出来,端端正正坐在谢宏门前,等待著谢宏回来。 她要等谢宏回来,然后还钱给老鼠。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自己的人生做了件多大的事一一她把自已卖了,以五十万的价格卖给了谢宏。 咸晴觉得自己应该是该哭的,可今天突然经歷了这么多事,这个女孩反而有些哭不出来。 她只是有种幻灭的、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昨天还在学校里上课,今天自己的世界就要毁灭了一样。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低头盯著地上的砖缝,张嘴想对自己说些什么鼓鼓劲。 不就是卖了身吗?有什么呢? 可卖了五十万谈,是同窗那个窑姐想都不敢想的价格。 在旧城区的窑姐,姿色好些的一晚也就一千来块,如果愿意玩得玩得大,也才两千封顶了。 那自己还在装什么委屈呢?明明是自己选的路。 可是— 可是—凭什么呢? 如果不去这么做,父亲就要死了啊咸晴坐在小椅子上低著头,眼泪终於开始大滴大滴往下掉。 不要哭,咸晴,哭是没有用的。 咸晴努力擦著自己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喉咙里压抑著不甘的豪叫,像是豪哭,又像是控诉。 父亲说过,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它不会因为你可怜就怜悯你,眼泪是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这个残酷的世界容不下眼泪。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细小的抽壹声迴荡在楼道里一一这个可怜的女孩就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就像她谨小慎微的人生一样。 而另一边,老鼠心情有几分烦躁,下了楼,就直奔过山虎的地盘。 穿过这个巷子,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老鼠喘著粗气,撑著腿决定休息一下。 娘嘞,五十万啊! 万一那女孩真他娘跑了可咋办啊! 当怜悯褪去,老鼠终於后悔了起来。 五十万够自己在老家开个小店,够自己给家里盖上一栋小楼,够自己小妹的嫁妆! 自己很有钱吗?动什么有钱人才有资格动的侧隱之心? 妈的!妈的!妈的! 老鼠你贱不贱啊! 他对著砖墙2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青苔上。 可他最后又长长嘆了口气。 说实话,他反而有点希望咸晴跑这样谢宏最多骂他两句,毕竟自己是为了他喜欢的人了钱,作为兄弟人家也不会亏待自己, 说不定还会给自己把五十万补上。 但是老鼠总觉得这样想有点太小人了,怎么谢哥又给自己分钱,自己又盼著人家马子跑呢? 太不地道。 但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自己是个好兄弟还是个小人,他也搞不明白。 摇摇头,老鼠决定不再多想刚要起身,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极轻,一道喊声传来。 “卫明哲!” 老鼠懵了,下意识回过头去。 应天府怎么会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只见巷口站著一个麻布打扮的青年,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朝他挥了挥手上的令牌。 “我来向你了解一些事。” 那人微微頜首,朝老鼠招了招手。 老鼠不敢怠慢,忙走过去。 就刚才那一瞬,他能看见令牌做工极其精巧,一看就是官家的货。 “您是—” 老鼠小心翼翼问。 “镇抚司锦衣卫,找你了解些情况。” “原、原来是锦衣卫的大哥。” 锦衣卫的名字在老鼠脑袋里炸响,炸的他晕晕乎乎结结巴巴:“想想问什么您儘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章峻面无表情,翻手收回令牌。 “我且问你,你近日可有见过谢宏?” 老鼠立刻惊觉起来,他装模作样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赔笑道:“不瞒大人,自多日以前, 小人便从未见过谢宏。” “哦?具体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约三天前。” 章峻略微思索,的確是这个时候,自己就没再遇见过黎大人,便微微点头道:“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这———”老鼠微微张嘴,似是绞尽脑汁般思考,片刻后道:“小人实在不知道。” “哼。” 章峻懒得同他废话,蹭一声绣春刀出鞘,冷声道:“若不知道,便同我锦衣卫走上一遭,如何?” 老鼠悚然一惊,顾不得其他立刻跪下求饶道:“小人真不知道啊!” 章峻捏住他的领口,作势要砍。 “哇!” 还没砍下去,老鼠就抢先发出一声惨叫, 可等了好久也没见绣春刀落下,半响才敢睁眼。 却见面前巷子里空无一人,那锦衣卫好似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还好,还好,脑袋还在。 “娘嘞——”老鼠咽了口口水,心底暗暗思:“谢哥你最近做了什么?都有锦衣卫来查你了!” 他左右看看,起身狂奔出去。 不远处的章峻藏在阴影里,看著老鼠远去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 第430章 寻找谢宏 第430章 寻找谢宏 老鼠在巷子里穿过几道弯,又小心翼翼缩在角落里等了老半响,才神经兮兮地探了探头。 他实在是被章峻报出的名头嚇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往过山虎那边走。 亲娘嘞,那可是锦衣卫! 老鼠这种活在最底层的马仔,就是见了巡检司的小捕头都要发的角色,骤然见了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锦衣卫,怎叫他不怕? 他心底盘算著究竟锦衣卫究竟为什么要找谢宏,可半天都想不到一个理由。 难道是那批无人机伺服器出了问题?不对啊,银川会上下都打点好了的,谢哥接手过来,还加了价码,那些当官的从谁手里受贿不是受贿,没理由翻脸的啊。 再往前?就自己和谢宏跟著红蛇做的那些小打小闹的玩意,能惊动锦衣卫?开什么玩笑。 再搞笑一些,咸晴难道是什么流落民间的公主之类的,其实她叫朱晴,谢宏要被判流氓罪枪毙? 妈的,自己在想什么狗屁玩意。 老鼠嘆了口气,捂著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继续朝著过山虎那边走过去。 算了,不管什么狗屁原因,先找到谢哥再说。 这里是过山虎手底下最大的一处嗨吧。 霓虹瀑布从穹顶倾泻而下,千万条半透明光带在合成烟雾中扭动,好像水母。 整座舞馆的形状像是巨型机械乌贼的腹腔,肋骨状的合金桁架上发著各色的萤光,这些萤光灯在音乐响起的时候能够配合音乐变色,好让来嗨的客人全身心沉浸在氛围里。 通风管道在天板间彼此盘踞,如交配的金属蟒蛇般错综复杂。 每节管道都有一个小小的出风口,隔一段时间就喷出一小片混著薄荷味镇定剂的寒风给场子降降温。 嘛,毕竟太嗨了还是会出大乱子的,上次这里有人嗑嗨了,在混乱中义体爆炸,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了,真是倒霉。 光天化日之下出了人命,大明的清流可是出了名的难缠,那群东林党就喜欢用这些做文章,不得不认罚。 老鼠捂著耳朵,贴著合金墙面缓慢挪动。 他小心躲开周围拼命摆动身体的客人,竭力避免自己这套標誌的西装沾上什么奇怪的液体。 靠,该换身衣服来的。 老鼠已经开始后悔了。 而大庭广眾朗朗乾坤之下,皮革沙发上衣不蔽体喝得烂醉的几具肉体身上不知成分的奇怪液体好像在强暴他的眼睛。 “所以我才不喜欢这种地方啊—”老鼠感慨了一句:“谢哥比起来都他妈是纯爱了。” 浓烈的信息素香水刺鼻,像把钝刀在他鼻腔里搅动。 他忍著不適,目光在舞池里梭巡,最后终於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卢哥,好久不见!” 他满脸笑容上前去拍那人肩膀。 这人布满刺青的手掌原本陷在舞女的人造貂绒里,正在对和他跳贴身舞的女人上下其手。 突然被他打断,男人满脸不爽地回过头来:“他妈谁坏老子兴致?” 回头过来,看到是老鼠,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又强忍著不满笑道:“原来是老鼠啊。” 他是过山虎手下的手下的手下,虽然是直接跟著过山虎在干,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分出去,但地位也不算高。 现在谢宏在过山虎面前可是绝对的红人,谢宏的兄弟他当然认全了。 这个老鼠跟谢宏跟得最久,听说上次什么都没干白拿谢宏五十万。 妈的,真叫人眼红。 这边脑子里还在眼红呢,他怀里的女人见他停了手,翻了个白眼:“软了?” 卢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这女人一个转身,又和其他人调情去了。 卢哥气得直撮牙子,可老鼠又嘻嘻哈哈凑上来,恬著个脸问:“卢哥,问你个事。” 全然没有打断他好事的自觉。 “问问问。”卢哥暗念几声惹不起,强行压下心头不满,拉著老鼠往舞池边上走:“说吧,想问什么?” “你知道虎哥带谢哥去哪儿了吗?” 此刻音乐恰好走向高潮,卢哥没怎么听清。 “糊锅带蟹?”卢哥懵了,布满裂痕的瓷质耳蜗恰好发出刺耳的杂音。 他掏了掏耳朵,镶著微型屏幕的手背弹出音量调节界面,反问道:“什么玩意?!” “不是!我是问你,你知道虎哥带谢哥去哪里了吗?”老鼠扯著嗓子喊:“虎哥!带谢哥!去哪了!“ “听不清!” 耳蜗大概是受够了嗨吧里头高分贝的音量轰炸有些力不从心了,卢哥鼓捣一阵耳朵,他乾脆拉著老鼠往舞池外走。 走出一段距离,舞池外仍旧算不得很安静,直到二人走出舞厅,到外头的巷子里,才算勉强落了个清净。 生锈的金属门在身后闭合的剎那,里头和外头所有的喧囂都被切断了。 “说吧,什么事?” “虎哥带谢哥去哪了?” 卢哥点了根烟,长长抽了一口:“我靠,问我这个我哪知道,他们大人物的事只有大人物知道咯。” 老鼠眼晴滴溜溜一转,明白卢哥话里有话。 大人物的事只有大人物知道,但是他可以带自己去问大人物啊。 “那我该问哪位啊?”老鼠故作为难,小心问道:“我跟著谢哥初来乍到,也不认识几位大人物。” “我老大青鬼哥咯!”卢哥拍了拍胸脯:“青鬼哥可是虎哥的心腹,肯定知道虎哥去哪了。” “那—”老鼠小心翼翼递过去一卷宝钞:“引荐一下?” “哎呀!” 卢哥眉头一拧,打了老鼠手背一掌,不屑道:“收回去收回去,都一家人!” 他笑道:“谈钱多庸俗,我能帮当然帮帮你咯,都一家的兄弟!” 老鼠明白卢哥是要卖自己一个人情,毕竟自己是谢宏最熟悉的小弟,他想在谢宏那里留个好印象也无可厚非。 “那就多谢卢哥了。”老鼠嘻嘻哈哈把宝钞塞回兜里,和卢哥勾肩搭背往另一方走去。 “那是,这片你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出了名的讲义气。” 第431章 那他妈是我兄弟 第431章 那他妈是我兄弟 “你问我谢宏?” 青鬼坐在一台按摩椅似的设备上,两根针管插进他的手臂,他的表情舒爽又沉迷。 “青鬼哥好。”老鼠站在门口,一进门就冲坐著的青鬼点头哈腰:“对,我来问下谢哥,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他说。” 和药水混杂而导致变成青红色的血液从针管里回流,青鬼眯了眯眼,没有立刻回答。 半响,提著一口子气的青鬼微微缓了缓,抬眉正眼看著老鼠:“什么事,说来听听?” 老鼠赔笑道:“这,青鬼哥,只是谢哥的一点私事而已——— 一青鬼扯下针管,一旁的人送上来宽鬆的外套,他隨手取过一贴止血贴上,斜眼看著老鼠:“什么事不能和我说?不都自家兄弟?” 可老鼠还是尷尬地赔笑不做声。 他怎么敢说啊,难道要他说一一“我靠青鬼哥你知道吗,有锦衣卫在查谢哥哦,你说谢哥厉不厉害?” 你妈,听到这个消息青鬼能生撕了谢宏。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们这群底层帮派怕的可不是三司法衙门,六扇门里的东西拿人是要讲证据的,巡检司的捕快捕头更是一群臭鱼烂虾,上下打点一番自然有人收拾。 可是锦衣卫就完全不一样了。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见鬼,他们拿人都不要证据的,对一个执法机构而言,这是何等的权力? 锦衣卫甚至还熬死了后来用来制约他们的厂卫,作为秘密警察,是任何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存在。 当然,锦衣卫里也不是说没有经不住诱惑吃了打点的緹骑,但你怎么知道人家接了你的打点人家就是真想帮你? 指不定养看你,就等看拿你刷业绩呢。 老鼠有些汗流瀆背,但青鬼倒也不是真要问个究竟,见老鼠不说话,摇摇头道:“你不必知道,他现在很安全。” 作为过山虎的心腹,他也是加入了算法神教的,自然知道谢宏和过山虎去了哪里。 只是谢宏和过山虎一直没醒,零一神最近不知为什么也没有给出神諭,这群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联繫不上过山虎的这几天,他们就连生意都收敛了许多。 “青鬼哥,我真找谢哥有点急事。”看见青鬼披上外套就往內屋走去,老鼠硬著头皮再开口:“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就让我和他见一面呢?” “你这小子。”青鬼异地扭过头来:“听不懂人话?” 老鼠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对不起青鬼哥,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对谢哥来说实在太大了。” 太大? 再大能有受戒重要? 这可是熬过了第四轮疼痛的好苗子! 算法神教又能有一位贤者,零一神的使者又多了一个! 你什么破事能有这个重要? 锦衣卫:你好。 但老鼠毕竟没有参与进核心里,青鬼也不好直说,拧了拧眉明显有些生气,道:“滚? 他没有著的意思,想骂就直接骂了。 就算谢宏在过山虎面前正当红,未来可能是贤者,但青鬼和过山虎那真是过命的交情,也不担心因为谢宏影响自己什么。 老鼠退了一步,心里翻江倒海。 要不就这样吧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你看青鬼哥不是都说了吗?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自己还不相信青鬼哥吗? 他心底这样想看,可脚却一直不动。 但是那是他妈的锦衣卫啊一一你小时候尿裤子的破事他都能给你查出来的货。 锦衣卫会莫名其妙来问自己谢宏的下落? 你妈,我不是傻逼,我骗不了自己。 自己必须立刻找到谢宏,找到他,然后告诉他有锦衣卫在查他。 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一定要告诉他,他被锦衣卫盯上了! 他要跑,自己就帮他找门路,他要躲,那自己就给他找找落脚点。 无论怎么样,自己都不可能走! 那是老子兄弟,那是他妈的赚了钱就分给我这个什么都他妈没干的废物五十万让老子回家的兄弟! 青鬼饶有兴趣地看著老鼠,只见老鼠缓缓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青鬼哥,我找谢哥真有急事。” 他的嘴唇颤抖看,面色不知为何白的可怕, 或许是亮的绣春刀和出鞘声还迴荡在他耳中,让他不安得紧,他手指甲嵌入掌心里,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 “今天我一定要找到谢哥。” 老鼠声音颤抖,他这已经属於是在顶撞青鬼了。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懦弱,周围人看出气氛不对,都在衝著老鼠笑。 “你也敢说一定?”旁人笑道:“顶撞青鬼哥,就算你是谢哥,虎哥也不一定会向著你!” “別仗著谢宏的势头在这装啊,青鬼哥可不吃这一套。” 周围的嬉笑怒骂和老鼠没有一点关係,他现在只是迫切要从青鬼嘴里知道谢宏的下落几乎所有人都在笑,只有青鬼和老鼠没有。 是的,青鬼也没有笑,他盯著老鼠,面色如故:“要是我不说呢?” 周围所有人都声了,青鬼绝不该说这种话一无论这句话是威胁还是对老鼠的回应,青鬼都显得有些太掉价了。 “我一定要知道!” 老鼠猛然朝青鬼扑去,儘管知道这是撼树,可他仍旧用尽了老鼠最后一点懦弱, 朝著青鬼大吼。 “那他妈是老子兄弟,我他妈要见我兄弟!” 可只是一个眨眼,老鼠便被青鬼按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紧贴著他的脸,两只手被按在身后,连动也动不得。 老鼠忽然的出手震惊了所有人,好一会儿,才有人訥訥说:“妈的,这傻逼怎么敢对青鬼哥出手的?” “不知道青鬼哥是燃素武学小成?” “不要命了?” “真是他妈的傻逼。” 一个一个纷纷大声遣责著老鼠,可老鼠只是咬牙盯著青鬼:“谢哥是跟你们去了,我兄弟跟你们去了就不见了!” “你问你妈!” 旁边有人上前想帮著端他一脚,可忽然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 “闭嘴。” 所有人若寒蝉,居然又是青鬼开口了。 他慢慢鬆开老鼠,冷冷笑了笑:“倒不算是个懦夫。” 青鬼太熟悉这个句式了,当初过山虎和他们来到应天府一无所有,他被本地的帮派欺负了,所有人都劝过山虎冷静,可过山虎拿著钢管从街道这头打到街道那头的时候就是这样喊的一“忍你妈,那他妈是老子兄弟!” 青鬼招招手:“给他换身衣服。” 老鼠爬起来,青鬼拍拍他的肩膀:“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兄弟。” “谢谢青鬼哥。” 老鼠也不恼,咧开嘴就笑。 他只知道他终於要找到谢宏了。 第432章 身份 第432章 身份 冰冷的钢铁气息蒙绕在老鼠鼻尖,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刚换上的大擎。 这一身可比他之前那套算力厂的西装贵得多得多一一云锦坊的大擎,天宫苑的布鞋, 影锈司的內衬,个顶个都是远销海內外的奢侈品。 特別是鼻樑上的金丝眼镜一戴上,好像他也成了什么商业精英。 近现代时期大明也是上桌吃饭的那批国家,这直接导致了大明的传统服装在世界范围內也是规范著装之一,在三国联合会议上,大明穿著大擎或是长袍和另外两个国家撕逼的场面还是挺多的。 青鬼也换了套衣服,贵有贵的道理,只是一套衣服,他整个人的锋芒就都藏在了丝绸袍子里,完全瞧不出是旧城区底层舔血的暴徒。 二人刚刚从悬浮车上下车,面前的钢铁高楼看得老鼠有些晃眼。 老鼠警了一眼导航,这里是旧城区的cbd区。 应天府旧城区也是辉煌过一段时间的,在新城区兴建之前,这里就是整个应天府的核心。 来自顺天府的官僚商人在这里竞爭似的买房圈地,层叠的高层建筑到现在都不黯然失色。 如果说顺天府是那时候大明的权力核心,那这里就曾经是整个大明的商业核心。 只是隨著好几任皇帝对大明经济大刀阔斧的改革,那些巨富杀的杀逃的逃,这里虽然还繁华,但远不及当年。 “发什么楞?” 青鬼警了老鼠一眼,径直往面前的大楼里走去。 “青鬼哥,我们这是?”老鼠忙不迭跟上,小心翼翼问。 “跟看就好。”青鬼带看他走入面前的大楼。 仿生人迎宾小姐立刻凑了上来,面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这位客人,欢迎光临———“” 话刚说到一半,青鬼理也不理她,隨意把她往旁边一推,继续往里头走去。 那仿生人也不恼,又凑近老鼠,諂笑著道:“不知先生您需要进行什么业务?” “啊——·啊?我不用。” 老鼠忙跟上青鬼,那仿生人却紧紧跟著老鼠,嘴里甜美的声音嘰里咕嚕地响:“如果暂时没有需求的话,可以逛逛我司三楼,那里有——” “你让她滚就好。”青鬼头也不回。 老鼠眨眨眼:“滚!” 那仿生人却依旧自顾自推销著自家的商品,声音好听得很,虽然是在念gg,可是却像黄鸝鸟一样清脆。 当然好听,这仿生人的声音是用的十几年前当红炸子鸡的声音库文件,那时那位歌手真是红遍大江南北,只可惜签了份卖声协议,从此她的声音就成了各种推销机器人的常用声线。 再好听的声线,听多了也成狗屎了。 青鬼嘆了口气:“妈的,怎么推广的力度又加大了,回去得和小凤抱怨抱怨了。” 他忍著这仿生人的推销,领著老鼠往里头继续走,走过某条线,那仿生人便没有继续跟上。 周围也有穿著同样高端的人走来走去,一个两个都行色匆匆的样子。 甚至老鼠还听见刚刚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嘴里在骂通讯那头的手下人:“两百万的项目你给我谈黄了?草泥马,你怎么不滚回你老家挑大粪?” 我去,这里人都这么有钱? 老鼠听得眼睛都直了。 不过他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也价值不菲,估计也老鼻子贵了。 怪不得青鬼领他来这里之前要先换套皮,不然大概连门都进不来。 “跟紧。” “哦、哦。” 青鬼的声音把老鼠拉回现实,他领著老鼠走过大厅,在角落的电梯刷脸,等了大概十几秒,电梯门便噗一声开了。 走进里头也没按楼层,电梯便自动往底下潜去。 这种不需要指令的电梯往往只有一个终点,和提供给寻常人的电梯不同,这种电梯一般是去往比较私密的楼层的专用电梯。 又等了约莫二三十秒,电梯滴一声停下。 青鬼率先走出去,外头早早有人候在门口,见著青鬼忙礼敬道:“青鬼先生,今天您怎么来了。” “带我去看前几天我送过来沉眠的病人。”青鬼微微頜首。 “稍等。”这人招招手,引过来一个年轻人:“你带青鬼先生去天字號区,肆级甲等包厢。” 那年轻人忙点头道:“请隨我来。” 这俩都是真人,面上没有仿生人的电路纹路。 用真人当服务员,主要是为了保密。 现在的大互联时代,流窜在网际网路上的黑客可不在少数,其中也有能攻破军方防火墙的大手子。 数据放在云端实在不保险,就算是本地区域网环境,也难保没有黑客用社工手段给你区域网里头理个后门。 又走过一段路,透过走廊透明的玻璃,老鼠能看见里面层叠状的网格间。 无数休眠仓整整齐齐排列著,有些里头亮著灯,大概是说里面有人。 老鼠咽了咽口水,他倒是见过休眠仓,不过仅限於打全沉浸游戏,像这种一看就比游戏机高级无数倍的休眠仓他还真没见过。 七折八拐,总算是跟著那人来到了所谓的肆级甲等包厢。 房间还算宽,四台休眠仓整整齐齐摆著,其中三台亮著灯。 “如果有任何需求,隨时按铃吩咐我。”年轻人毕恭毕敬將一个遥控器呈给青鬼:“那我就先退下了。” 待到这引路人回头关门离开,青鬼才頜首指了指那左边那台亮著灯的休眠仓:“你兄弟。” 老鼠忙凑近一看,只见浑浊的营养液里,谢宏紧闭著双眼,面目安详地睡著。 旁边的液晶屏幕显示著他的身体参数一切正常,好像他真的只是在睡觉, “你算他的心腹,我也就提前让你了解了解算法神教。”青鬼面无表情:“但你若是嘴大在外乱说,呵呵” 老鼠打了个寒战。 “这重歷史还真是来对了— 黎诚长呼一口气,微微收势,手中大枪一抖,整个人便如脱免般窜出去好长一段距离“我已经把所有燃素武学的资料都录入进了思考脑里,未来就是离开了这里,也能至少练习到登峰。” 只是人力毕竟有限,目前黎诚只对“山崩”、“影裁”、“春雷奏”比较感兴趣,有著手学习。 山崩是因为他矛法本就不俗,正好將这同源的武器一併掌握。 而影裁纯纯是个人喜好,这种潜伏隱藏的手段让黎诚看著都欢喜。 春雷奏则是因为假扮谢宏的时候有几分底子在,练了也就练了。 为何说自己来这重歷史来对了? 只因这恰恰补足了他发展到瓶颈的武艺! 他目前最强的手段有三种,一是用以和天鬼仙竞速的《我》经,其中各法门与祝由术都有关联,诡手段不少。 但他之前一直没把它作为最关键的功法,所以作为底牌目前效果略逊於其他两者。 但《我》经作为天鬼仙的功法,其本身毋庸置疑的,也不代表它就弱於其他两者。 二是老生常谈的狂血煞之主的恩赐一一血身法相这种排斥任何外力的手段目前是他最强最稳定的搏命手段,法相一开,寻常的行者神他现在也能战上一战。 因为意气不算外力,所以这种情况下推动的意气是现在黎诚最强的手段,没有之一。 而第三,则是来自吴桐的恩赐了。 算法世界无法理解黎诚碎掉心尺会发生什么,但是它通过黎诚的想法,知道他碎掉心尺有可能会变成血肉狂龙,也知道了吴桐留下的桃枝里头藏著什么恐怖存在的后手。 这一切其实都是基於黎诚现有的猜测才有的结果。 比如血肉狂龙的猜测就是来自於山神兄弟大战,而吴桐的桃枝一一黎诚一直不觉得吴桐成了人神面相以后还会是那个好骗的小女孩,从她把自己关在桃源就能看出。 儘管她在自己面前的確表现得和以前一样好骗,黎诚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黎诚就是觉得她绝没这么简单。 所以决不能把吴桐留下的归乡和其他手段视为什么简单的恩赐,必要时候,它甚至能作为黎诚手底比血身法相更强的一种手段。 只是这种手段太不可控,黎诚也不敢轻用。 至於天鬼仙一一他虽然目前和黎诚休戚与共,但要指望人家像戒指里的老爷爷一样动不动出手帮他,那只能说想多了。 而祝由术、血骨殖装,那都是黎诚目前更次一级的能力了。 或许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有特殊的效果,比如释子化鎧斩鬼有特攻,利维坦號大范围火炮覆盖更有优势一一在这之外,那些手段算不得太强,只能说是对策。 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若自己最终要进阶成神,还是更偏向於血身法相或是人神面相,而非《我》经。 老祖宗蛋尤人还挺不错,手里头还有真正的刀法和棍法藏著,虽然有了燃素武学,但他还是眼馋人家的刀矛棍弓法。 如果自己再回普末,过了真正的五兵之炼,用蛋尤遗骨成神,在有血身法相的情况下,是一条最好的路子。 但自己目前唯一的神性是人神容器带来的,以人神面相的神性均衡人性成神也未尝不可。 想了这么多,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眼看向远处一直不说话的零一神,忽然頜首喊道:“聊聊?怎么样?” 零一神完全不为所动,似乎都听不到他的声音。 黎诚也不管他,自顾自说了起来,而且一开口就是重量级发言。 “我猜你是五皇子朱钦境。” 可零一神那边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当然,你是谁其实我並不怎么关心,你把我关在算法世界里观察推演了那么多次, 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黎诚摊摊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非得死一边的仇怨。” 零一神仍旧没有反应,他庞大的身影嘉立在数据流的虚空中,好像一座碑。 “嗯—那我就把我猜测的理由说说吧,免得你觉得我是在诈你。”黎诚盘膝坐下, 淡淡道:“经过了那么多轮的试探了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谁,就不过多自我介绍了。” “我认为你是朱钦境,主要是有三个原因。” “第一,朱钦境作为最小的孩子,在五位皇子里是最受宠最叛逆的,他最有可能放弃朝堂上的权力,尝试用自己离经叛道的方式取得成功来证明自己。” “当然,只有这个猜测並站不住脚,毕竟也有可能是觉得走正常的政治路线没办法战胜如日中天的大皇子和二皇子。” “这里就要提到第二个原因了。” 黎诚低声道:“算法神教的武装力量很少很少,但你本身创造高端武装力量的能力却极强。” 能以灌顶的方式直接把黎诚灌成山崩大成,其中固然有著黎诚本身素质过硬的理由, 但也足以凸显出这能力的可怖。 “大皇子是军伍中人,如果有这种技术,绝对瞒不住军方。”黎诚摊摊手:“而二皇子作为大皇子最大的竞爭者,如果有这种技术,不可能不藉此入主军队,尝试在大皇子最擅长的领域分一杯羹,这能极大提升他的势力。” “至於我那位一一”黎诚笑了笑:“我知道她当然也有所倚仗,至少绝非只是为了所谓的职责就来送死,只是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倚仗什么。” “剩下的就只有你了,五皇子。”黎诚说:“还要我接著分析下去吗?” 零一神还是没反应。 “好吧。”黎诚耸耸肩:“那我就说完。” “第三个原因,是算法神教对內臟患病者吸纳的比例一一大概是觉得自己对那些贫民有所亏欠吧。”黎诚笑道:“你会优先接引那些因为五臟原因活不下去的贫民,这大概算是一种心里代偿?” “说实话,我並不討厌你。”黎诚慢慢道:“朱家兄友弟恭,在没確定谁谁谁一定会参与夺嫡之前,彼此之间都还是有几分兄弟情的。” “你是最小的那个,但是你的受宠並非来自王座上的那位,而是来自你的兄弟姐妹。” “他们不会管你在民间晃荡,也不会非得要你任何时候都顾及天家威严,所以你是最接近平民的皇嗣。” 黎诚感慨:“所以算法神教会从底层人里吸纳成员,从黑帮、暴徒里传教。” “五个皇子里,其实只有你是真正看到了民间疾苦的,因为你真的和底层人有所接触。” “可你为什么要反对二皇子器官改革的事情呢?”黎诚饶有兴趣地看著零一神:“閒著也是閒著,反正大家都被困在这里了,不如聊聊。” 那边的天鬼仙没兴趣了解这些,闭著眼参悟九鼎。 “对,你猜对了,我是朱钦境。”被黎诚扒的一乾二净,零一神终於开口了,语气变得稍微温和了些,俯下身子俯瞰黎诚。 “至於原因一一在帝国的敌人被真正打倒之前,所有的绥靖都绝不会如人所愿。” 第433章 愤怒青年朱钦境(二合一) 第433章 愤怒青年朱钦境(二合一) “绥靖?” 黎诚挑了挑眉:“光就我看到的和听到的,二皇子所提出的医疗改革,不该是向那些垄断人造器官產业链的世家发起的一场巨大衝击?” 青灯在虚空中投下斑驳光晕,无数零和一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群般隨著朱钦境情绪的波动忽明忽暗。 零一神的声音依旧威严,但是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平静,像是有了几分人性。 “呵一一衝击是衝击,但你觉得衝击死的会是平民还是王公贵族?”朱钦境冷笑道:“我那个三姐有一万种方式把代价转移给普通人,毕竟她从来都是我们兄弟五人里最聪明的那个。” “你觉得你知道,清流难道不知道?”黎诚反问。 “呵,他们当然知道。”朱钦境不怒反笑,零一神身上的数据忽然重组,露出一张人脸来,果然是朱钦境的模样。 “但是他们不在乎!” “我二哥绝对知道他这样子施压,三姐私底下会怎么做,但他还是在大力推动变革。” “那些自翊清流的,只会说著『这是必要的牺牲”,然后把那一部分人捨弃。” 黎诚耸耸肩不评价,他对血溅大殿死諫的那个大臣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毕竟人家真的愿意去死。 “那你的办法呢?” “什么?” 黎诚忽然的质问让朱钦境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我是说你的办法。”黎诚指了指脑袋:“你反对你兄长的变革,那你总得有个更好的办法吧“总不能说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又不给出一个確切可行的路线?” 黎诚的声音里不乏嘲讽:“那你还真没资格反对你二哥,你二哥就算不把人命当回事,但他至少也果断地做出了领导者该做出的决策。” “他至少敢。” 黎诚將长枪横在膝头,指尖轻叩枪身,听著它发出现实世界中相差无几的金属喻鸣“他敢对著既得利益者挥刀,哪怕这刀一定会误伤百姓一一可你呢?你连刀都不敢举。” 朱钦境周身的数据流骤然沸腾,明暗的数位化作九条挣拧的巨龙一一大多数是黎诚记忆中血肉巨龙的模样,让他感觉有点倒胃口。 其中一条龙首猛然探至黎诚面前。 “那你可知道这柄刀落下的时候会碾碎多少活生生的人?” 龙吻中传出雷鸣般的怒喝。 天鬼仙微微抬眉,青灯垂落一点幽蓝的火苗,將那只龙首轻飘飘挡了回去。 黎诚迎著龙首的怒吼轻笑:“所以你就躲在算法世界里当救世主?把现实中的烂摊子丟给那些连休眠仓都买不起的贫民?” “待在你的算法世界里,用数字模擬慈悲,用代码扮演神明?” 黎诚的言语激进尖锐,甚至可以说是指著朱钦境的鼻子在骂。 巨龙眼中的愤怒恍若实质,黎诚甚至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愤然出手把自己撕成碎片。 青色灯焰突然暴涨,將忍不住扑下的数据巨龙逼退。 这位始终闭目参悟九鼎的鬼仙终於再次掀起眼帘,琉璃色的瞳孔里映出两个对峙的身影,声音中有几分无奈。 “二位若要论道,不妨离我的灯远些。” 黎诚知道天鬼仙是在阴阳怪气自己,毕竟自己敢在这里挑畔朱钦境,纯是靠著有天鬼仙和他对时。 离他的灯离得远了,大概连一秒钟都不要,行者黎诚就要老老实实回歷史狭间发愣了朱钦境的脸庞在数据流中时隱时现,原本威严的机械音染上了沙哑, “当年黄河改道,工部说要淹三县保七城。那些被选中的县城里,也有妇人会给孩子讲睡前故事,也有老农守著祖传的梨树一一这些在你们眼里都只是必要的损耗?” “所以你寧愿让黄河决堤,淹了十城?”黎诚绕著朱钦境缓缓步,饶有兴趣地看著巨龙:“你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胡扯。” “你能说出这些话,就证明了你压根没有意识到那些名字之下的份量。”朱钦境说:“一个数字在朝廷眼里只是数字,可落到他们身上,就是数十年的人生被一刀腰斩。” “所以我从来没说你二哥做得多好啊。”黎诚笑笑:“我只是说他“至少”做出了选择,而你连选项都没有想好。” 朱钦境一下子愣住了。 黎诚有些摸透了朱钦境的性格,愤青嘛,哪个年代都有,只是朱钦境位置高点,闹出的动静也大。 愤青只能顺著毛授,不然人家急眼了可真不管你说什么的。 他便开口悠悠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不该捨弃一部分人来换取另一部分人,就算被捨弃的只是一小部分人。” “天家自当如此!” 朱钦境声音缓和了些,肃然道。 “不对,天家不当如此。”黎诚又笑笑:“你以为天家为什么叫天家?” “天家是不会靠近底层屁民的,所以就永远看不到普通人的兴衰,所以他们能笔一划就决定数万万人的生死。” “也正是因为看不到,才敢落这一笔。” 黎诚感慨:“我並不觉得这种人伟大,但同样也不觉得这种人卑劣,我只觉得一定要人做出这种抉择的老天———或者说命运是多么操蛋。” “只要我继承了大宝一” “可你没有继承,而且我觉得你继承不了。” 黎诚打断他,软话说了,现在该说些强硬一点的东西了。 “你觉得你搞的算法邪教很高明吗?锦衣卫真没查到你头上?” 黎诚肃然道:“就连我都能猜到背后站著的皇子是你,你觉得你大哥二哥会察觉不到?” “那又如何?”朱钦境冷然道:“我也不一定会输。” “错!”黎诚冷笑一声:“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会输。” “为什么?”朱钦境愣了愣。 “你大哥手握兵权,他要的是最大的拳头一一就算他输了,军部里头也有他的位置, 他能安稳当个藩王,甚至狂妄一些还能直接清君侧。” “你大哥在辽东与苏联人战这么多年,边军认的是他腰间那把雁翎刀,不是应天府金鑾殿上的龙椅。” 数据流在他脚下崩解成细碎光点,重组为北疆雪原的虚影,成千上万铁甲披著雪, 正朝著紫禁城方向举起长塑。 天上飞过空中打击群组,轰炸机和歼击机的气旋异常明显,而黑客的军队躺在意识舱里等待號角。 “所谓的天家气度,在集群化的军队打击下里连个水都溅不起来。” 黎诚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在说著“今天中午吃什么”之类的话,言语中却满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就算你贏了,你用了什么手段把你大哥从位置上赶了下去,那你该怎么面对他挟泰山以超北海的军势呢?” 朱钦境张张嘴,似乎要反驳,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而你二哥要的是喉舌,是全天下人的喉舌。” “你二哥在江南织造局埋下的暗桩比秦淮河的画舫还密。如果你真坐上了那张椅子一一剎那,无数的金戈铁马又化成金陵城的立体投影,茶楼酒肆间每个说书人都在传唱二皇子的贤明事跡。 接头交耳之间,市井里传的满是风言风语。 热搜压下去又跳上上来,在网际网路时代,锦衣卫连查水錶都忙不过来。 “民心是把双刃剑。” 黎诚的冷笑声穿过金陵城的杨柳,落到朱钦境耳中分外刺耳。 “你信不信?只要应天府一奏响你登基的颂歌,长江两岸立刻会有三百老秀才披麻戴孝哭丧,说书人连夜改本,笑大臣识人不明,连秦淮河的娘都能即兴谱出十首哭词。” “他没死还好,若是你二哥死了,那义军第二天就会为打著你二哥的旗號纠结民眾造反。” “你贏了,全天下的人能逼著你退位让贤。”黎诚声音冷漠:“那时候你要杀吗?” “照你这么说,我是必败无疑咯?”朱钦境沉默了,好半响,他才接著说:“你说得这么残酷,就不怕我彻底决定把你困死在这里?” 黎诚咧嘴一笑:“所以我才正要和你说这些。” 他手指在半空划了划,笑道:“我知道你的依仗是什么,无非是你的算法世界一一按照过山虎曾经和我讲过的那些信息,越多人参与进来,你的能力就越强。” “你大哥的军权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你二哥的民心是踩著世家大族的脊樑攒下的。而你的算法神教一一不过是旧城区下水道里的老鼠聚会。” 但是黎诚话锋猛然一转,声音里带著些凶狠和嘲讽的意味:“但是老鼠成了气势,又怎么不能作为一招狠棋?” “你根本不该在应天府和你的兄弟姐妹爭夺什么不知所谓的皇位的,”黎诚冷然道:“你该离开高度集权的大明,在那些三国鼎立夹缝中的国家去实现你的理想和抱负。” 他表情很是诚恳:“相信我,在那么多次模擬以后,你应该早知道我並不属於这个世界,所以我给出的建议並不掺杂什么立场。” 他说的是实话,黎诚只在乎四公主能不能坐上王座,至於她坐上王座以后,大明会不会自下而上在赛博时代发起一场革命,他就不管了。 金陵城的纸醉金迷骤然一变,成了整个大明的堪舆图,边睡小国的版图像碎瓷片般散落在交界处。 “你看。” 他屈指弹飞一片碎瓷,那光斑在空中膨胀成东南亚的雨林。 印度少女眉心点著一抹红色,她赤足踏过浅浅的溪流,像个欢脱的精灵,而她身后跟著的僧人正虔诚地诵经。 “你可以去德里装神弄鬼,只要偽装成梵天的某位化身,他们绝不禪於把自己交给你被宗教洗脑的疯子总是这样。” 少女片片破碎,又化成沙漠中坐著吉普狂飆的暴匪,吉普顶上的转轮式机枪疯狂喷吐火舌,榴弹的碎块在沙漠里四散飞扬。 “或者去阿非利加,那里屁大点地方就有七十六个军阀在爭夺鈷矿,只要你能带给他们武力,每个军阀都愿意绝不介意把治下的平民送进你的算法世界。” 朱钦境眼神闪烁一阵,黎诚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冷笑道:“还在犹豫?是捨不得应天府的雕樑画栋,还是放不下皇亲贵胃的骄傲?” “你以为那些蛮夷之地” “蛮夷?”黎诚忽然笑了笑:“你又想当一个为人民说话的贤王,又想当天朝上国的人上人?” “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黎诚的声音如雷贯耳:“朱殿下,可別说我没提醒过你, 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的確一一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大皇子和二皇子对峙结束,无论是哪方胜利,绝对会正式开始看手清除四公主和五皇子。 如果他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你说服我了。” 朱钦境缓缓吐出一口气:“异界来客,你的口才的確很不错。” “多谢夸奖。” 黎诚耸耸肩,抬头道:“如此,能放我出去了吗?” 朱钦境脚下的数据巨龙轰然解体,一道青铜门嘉立在天鬼仙和零一神对峙正中央。 黎诚看著这青铜大门,知道这就是回到现实的门户。 他走到青铜门前,缓缓把门推开一条缝,忽然听见五皇子的声音。 “你觉得我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不知道,”黎诚头也没回:“但我估计不太高,现在的科技太发达了,说不定你还没发展起来,大明的飞弹就到了你头顶。” 朱钦境咧嘴一笑:“但至少比爭那个皇位的成功率高吧?” “算吧,祝你成功。” ““.—好,祝我成功。” 黎诚耸耸肩,正要推门出去,可那青铜大门忽然如粉尘般被风吹散。 黎诚骤然扭头,有些错。 “你反悔了?” 此时的朱钦境却也一脸茫然,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朝著某个方向低下了头。 “啊—”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 黎诚和天鬼仙同时抬头,却看见无数数据从零一神身上飞速剥离,组成另一个人从零一神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天鬼仙面色一肃,高悬的青灯一卷便將黎诚护在身后。 “你是?” 他眯了眯眼,那新出现的男人居然直接顶替了零一神的算法世界权限,取代朱钦境和他对峙。 “钦境刚才的確心动了一一”声音平淡,却带著一股无法言语的威严:“朕不会允许。” 声音很轻,用的並非什么强调的语气,而是最简单的陈述句。 以他的身份永远不用大声说话,他的声音再轻,也会有无数人將他说的话反覆咀嚼, 直至品出一星半点的天威来。 朱钦境低头不看那人,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父皇。” 第434章 五子之选 第434章 五子之选 父皇? 父皇!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剎那间明白这其貌不扬的男人是谁。 朱家五子的父亲,那位曾经的大明皇帝一一朱训炬。 他就这样从零一神中缓缓走出,目光落在朱钦境身上,神色毫无波澜,只是微微頜首。 汹涌的数据流在他身后化为顺天府皇宫內奢华的龙椅,他平静坐下,居高临下地俯瞰著朱钦境和天鬼仙。 朱钦境沉默如石。 黎诚骤然醒悟朱钦境的算法世界从何而来一一若他背后站著朱训炬,一切便豁然贯通。 朱训炬暂没有理会天鬼仙和黎诚,只是淡淡朝著朱钦境开口。 “当年朕召来你们兄弟姐妹四人,问你们想要什么。” 黎诚本以为他要训训孩子,哪知他一开口却先提不知所云的往事。 “你大哥选了虎符,他便被朕安插在边军中搏命。” “他在边军隱姓埋名,朕不许他以王子的身份自居,也不许他和旁人说他姓朱。” 朱训炬目光飘向虚空,似在追忆。 “但他硬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名堂,年未及冠便在军中声名鹊起。” “初至辽东第一战,苏联人的装甲车碾过来,他摔断了大腿,朕问他可要调防回京私报上却写看『朱家儿郎寧死不退』。” “也是那年,他扮作普通士卒衝击敌营,被苏联人的电浆炮烧焦了半边身子,硬是隨著先锋营炸开了坦克阵,拿下了第一份军功。” 朱训炬喉间滚出轻笑:“边军给他起了个浑號叫『铁骨阎罗”边军叫他铁骨阎罗』, 殊不知这阎罗本是金枝玉叶。” 他似在感慨,又好似在追忆:“好啊,是个铁血的汉子,他没选错,朕也没给错。” 顿了顿,朱训炬又淡淡道。 “你二哥要人心,於是朕让他早早入主朝政,聚拢文官集团,把住笔桿子。” “他倒是机敏,扮作落第书生在秦淮河畔住了三月,抽菸妓,不似人臣,可却把盐商漕运的暗帐摸得门儿清。” “正是有了这三个月,那年除夕宴,他当庭参了两个不守规矩的阁老,朕也顺势抄了他们的家。” 朱训炬哈哈笑了起来:“锦衣卫告诉朕,那些老顽固私底下偷偷骂他“酷吏”、“奸侯”,可当尼泊尔的叛军截断茶马道时,还是酷吏的霹雳手段镇住了场子。” 朱训炬的语言陡然冷硬,似乎喜马拉雅山麓的寒风。 “叛军占了六处关隘,挟持三万茶农和当地產业基地当人质。朝堂上那群酸儒为此吵了三天三夜,有的说要招安,有的说要强攻一一你兄长都不取。” “他直接断了整个尼泊尔邦的电路与水源。” “三个月的围城,树皮都被啃光了。” “守军开城投降那日,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一一只是那些被牵连枉死的冤魂至今还在乱葬岗里哭豪。” “残王、屠夫、会子手-你二哥听著这些骂名,照样能把户部的烂帐理得笔笔分明。” “去年暴雨,黄河水患又起,他挟天威逼著江南豪族捐出七成存粮,违者斩立决。” “那些世家恨不能生啖其肉,可灾民给他立的长生牌位能从济南府排到洛阳城。” 朱钦境还想开口说什么,朱训炬连手都没摆,只是一个眼神,朱钦境立刻闭上了嘴。 “你三姐倒是个洒脱性子,她只爱钱,朕看她也没有夺嫡的想法,便把皇商集团交给了她。” 朱训炬顿了顿,对这个无意夺嫡的女儿显然无甚可说。 跳过朱钦墨,朱训炬又说起了朱钦堇。 “而你四姐” 听到这里,黎诚立刻竖起了耳朵。 大哥要枪桿子,二哥要笔桿子,三姐要钱袋子,那朱钦堇掌握的资源又是什么? “你四姐最是茫然,她问我鬼神之术,我允她往闭台二百年的观星台面见先贤,她去住了三年。” 黎诚心念一动,想到了那门名为“命数”的燃素武学。 就连锦衣卫的资料库里都对这门武学都语焉不详,朱钦堇去观星台住了三年,她瞧见了什么? “就连朕都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命数如织,多少学者枯坐成朽木也窥不得半分天机。” 朱训炬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无论怎么选,都是选的对自己有利的。” “可你,钦境,你还记得你选的什么吗?” 朱钦境低著头,轻声道:“这么久以前的事,儿臣记不清了。” “哈哈,忘了。” 朱训炬笑著说:“哈!当年你指著宫门说『要出去玩”!” 朱钦境愣了愣,嘆了口气:“大约是那时儿臣尚且年幼,贪玩罢了。” “不,你不是贪玩啊,你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了。”朱训炬淡淡道。 朱钦境低眉不语。 “不过贪玩也好,野心也罢,朕都不在乎,只要你们心里有这大明江山就好。” 朱训炬接著说:“於是朕许了你这算法世界,这从朕本体上剥离出来的一方虚擬世界。” 他目光炯炯,盯著朱钦境:“朕无所谓你们谁输谁贏,谁来顶替朕坐这个位置,因为其实都一样。” “你们都会是贤王、能王一— 他的声音仿佛裹挟著皇极殿的檀香,在虚擬空间中震盪。 “你可以效仿太祖自微末中起势,掀翻旧朝建新明,算法世界的本质就证明了你必然是新朝的皇帝,朕无所谓,总归是姓朱的天下,是大明的天下。” “可你竟要离开大明,把算法世界拱手相让? 一, 朱训炬的声音突然森冷如北境寒铁,整个数据空间应声震颤。 “算法世界是从朕身上剥离的碎片,是大明王朝的根基。” “这个世界不需要第二个大明!”朱训炬声音冷冽:“也不需要两个哲人王彼此比肩力朱训炬抬手叩击虚擬的龙椅扶手,实质化的声波將天鬼仙的青灯逼退三尺,灯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真真正正的哲人王一—” 歷代帝王的面容在数据流中走马观般轮转,他身上披著的龙袍从洪武年间的粗战甲转为时谐年间的外骨科单兵机甲,最后又定格为明黄色的龙袍,上头精致的龙纹在辉光熠熠间宛若实质。 “有且只能有一个。” 第435章 哲人王 第435章 哲人王 场面顿时一寂,朱钦境的喉结动了动,他似乎想反驳,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儿臣——明白。” 朱钦境抿了抿嘴,老实站在一边。 “天外来客?”朱训炬转向黎诚。 黎诚眯了眯眼,笑道:“没想到大明的先皇不仅未死,还活在虚擬世界里。” 可朱训炬却语出惊人。 “不,我的確已经死了。”他淡然道:“名为『朱训炬”的人格基本已经被哲人王同化,这也是大明皇帝逃不过的宿命。” “同化?” 黎诚挑了挑眉,挑中他言语中一个可疑的词反问。 “你不知道?”朱训炬笑道:“朕不是一个人,朕是朱家所有帝王智慧的统合。” “一个永远正確,永远维持大明王朝统治的哲人王。” 他微笑著看著天鬼仙,数据流骤然狂暴起来,青灯的生存空间被疯狂压缩。 可青灯也猛然爆发出刺自光芒,天鬼仙衣袂无风自动,瞳孔里映出一尊巨鼎虚影。 原本艰难抵御著数据洪流的青色火苗倒卷天河,反將周身汹涌的数据流再度压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也不知天鬼仙用了什么手段,二人再度僵持住。 只是现在的天鬼仙明显比之前吃力许多,再不能像方才一样闭眼参悟九鼎他毕竟只是一个还未脱胎就被唤醒的生魂,纵使以前再强,现在也是最虚弱最弱小的状態。 在这种状態下都能在算法世界里和朱训炬对抗,很难想像他全盛时会是哪般风采。 青灯的火焰在数据洪流的挤压下发出细微的噪音,数据洪流也被青灯灼烧得啪作响。 黎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却仿佛听不到天鬼仙与朱训炬角力的动静一某种更庞大的荒谬感正死死住他的心臟。 若是哲人王已经能够做出正確的选择,那为何还要朱家一代又一代的子女成为新王? 把一切都交给这个智慧的统合不好吗? 王位的更迭似乎变得毫无意义,因为无论是谁成了皇帝,最后实际的统治者也还是以这个歷代皇帝的统合体。 就拿朱钦堇来举例,若是她最后被黎诚帮著登临大宝成了皇帝,她的意识最终也要融入了这个统合体內。 一边是歷代皇帝的智慧,另一边是区区二十多年的人生,傻子都知道最后谁才是主导。 那为何还要朱家还要一代一代坐上皇位,一代一代被同化? 黎诚喉头髮紧:“若哲人王已臻完美,何需子嗣继位?” 朱训炬收回与天鬼仙爭夺这方世界的数据流,天鬼仙眯眯眼,也將青灯的焰火收敛了些。 “的確,新的皇帝已经很难对日渐完善的哲人王系统起到优化的作用,但对於哲人王而言,人性其实是一种极度优秀的扰动变量。” 朱训炬轻声说:“群体意识是绝对冰冷的,它必须要有一个真正的掌舵者。 ? 朱训炬接著慢悠悠说:“在设计之初,我们就已经考虑到它不可控的缺陷, 必须確保它以人为主导,而不是单纯以冰冷机械逻辑思考。” “现在的每一任皇帝与其说是和以前一样捨身来完善哲人王,不如说他们现在都是把控哲人王不因为思维悖论而走歪的掌舱者。” “如果没有皇帝,哲人王系统万一出现思维悖论,对整个世界而言都是灾难》 黎诚眼神闪烁一阵,明白了朱训炬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担心科幻作品中常见的智械危机。 如果哲人王认为“只要杀光所有非朱家的人,就没有人能威胁到皇位”,那他就会毫不犹豫毁灭除了朱家以外的所有人。 黎诚眯了眯眼,略微思虑片刻,又问道:“继承者本身知道继承的真相么?” “当然知道。” 黎诚又不说话了。 这里就更不合理了一一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知道自己上台也是成为哲人王的一部分也还是愿意前赴后继? 难道是將融入哲人王系统视为一种永生? 不,按照朱训炬的说法,他的自我认知並非朱训炬,而是朱家人王的统合体。 连自我认知都变了,这怎么能算的上永生? 为什么呢? 黎诚脑子里一片浆糊,他接触到了朱家王朝最核心的秘密,却发现自己完全搞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 朱训炬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困惑些什么,为什么一代代的朱家王子公主能前赴后继送死,对吧?” 生命总是趋利避害的,有几个王子公主说要为宗族续投身於皇位自己並不意外,怎么可能绵延六百多年? 每一代都有人愿意死,而没有一代断绝? 甚至每一代的夺嫡猪脑子都打出来了,只是为了一个必死的名额? “凭什么呢?”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 “凭什么?”朱训炬呵呵一笑:“皇帝的位置还不够么?” “不够。” “小镇抚司。”朱训炬忽然提醒。 “小镇抚司——” 黎诚心底忽然划过一丝明悟:“有人登基的情况下,小镇抚司是为了辅佐王储竞爭,决出最优秀的人来融入哲人王。” “无人愿意登基的情况下. 朱训炬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低沉,却宛若口含天宪:“小镇抚司便是为了强行將皇储架上皇位,登临大宝!” 黎诚恍惚一阵,一段绵延数百年的继承秘辛在他面前缓缓展开,期间的血腥味浓得好像刚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 他忽然想到了现实歷史里的一个游戏,名字叫《黑暗之魂3》。 为了大义燃烧自己的王会带给世界光明,如果那些王已经燃烧过一遍了,不愿意再燃烧自己了呢? 主角做的事就和小镇抚司的职责有几分类似一一那就把他抓回来,强行让他烧。 “你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黎诚从震惊中回过神,看向坐在龙椅上的朱训炬。 朱训炬淡淡道:“很简单一一他朝黎诚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几分人性化的思索,声音变得越发机械,甚至有几分荒诞的可怖。 “朕认定哲人王系统已足够完善,此后不必再由人主导。” 朱训炬淡淡道:“异界来客,我要你断绝这无意义的继承,由哲人王正式接管皇位。” 朱钦境和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同时抬头! 第436章 野心和爱 第436章 野心和爱 “父王!” 朱钦境急忙开口,可朱训炬连理都不理会他,只是平静地看著黎诚。 “父王!!!” 朱钦境又开口喊,声音更加著急。 朱训炬这才慢悠悠抬了抬手,只一剎那,朱训炬的身影便被数字淹没。 黎诚吃了一惊:“你把他抹除了?” “不。”朱训炬微微摇头:“除却有皇帝登基主导,否则我没办法伤害朱家任何一个人。” “只是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话,他不適合听了。” “难道你之前说要造反的话,他就適合听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朱训炬微微一笑:“当然一一这个消息只会让朕的孩子更积极地竞爭登基, 他们都是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黎诚挑了挑眉,有些不能理解这哲人王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或许他並不把这当做谋逆?他认为这的確是在保护朱家后代子孙? “这是我的一场试炼,对我自己的一场试炼一一”朱训炬淡淡道:“如果在知道我要代替他们接管未来的情况下,仍旧让我胜利了,我就会认定我已经趋於完美的进化。” “人类不再適合作为我的主导者,我的统合智慧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这样由我接管皇位,才是对大明,对朱家最负责的选项。” “哦?”黎诚挑了挑眉:“不是为了野心什么的?” “野心?” 朱训炬歪歪头看了看黎诚,恍然道:“原来你认为我是產生了和人一样的欲望,这欲望使我皇位。” “不,异界来客,我需要反驳你一一”朱训炬道:“我並无野心,在底层算法的权重分配利好里,我面对权力幻想的加值是负数。” “这意味著我掌权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享受负反馈,在算法的底层设定里, 我厌恶权力。” “我之所以提出断绝这项传承,並非是出自野心与欲望一一而是模擬出的『爱』。” “爱?”黎诚笑了:“人工智慧也会有爱吗?” “是的,人工智慧也会有爱。”朱训炬嘆息,仿佛对黎诚的误解有几分无奈:“正如我会有厌恶一样。” “所谓的爱是什么呢?是多巴胺能系统的路径依赖强化,当人类大脑反覆在某个对象身上获得奖赏预测误差的正向刺激时,丘脑-前额叶皮层会形成特殊的神经共振模式一一这种生理机制演化出了被称为『爱』的生存策略。” “我的爱在写下来的那一刻便已经定性了一一”朱训炬接著剖析自己:“我爱著朱家,爱著大明、爱著明人,最后才爱著世界。” “人类最崇高的爱,大约是进化所塑造的精密算法;而ai最理性的决策,只是偶然地表现出了爱。” 朱训炬幽幽道。 黎诚感到一阵冰冷般的室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思索片刻,才继续低声问:“为什么是我?” 他解释道:“我无权又无势,甚至连战力也绝称不上顶尖,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黎诚绝至於狂妄到自己手段齐出能斩杀登峰境就已经登临了这方世界的绝巔,须知登峰后还有破妄宗师二境。 就算把宗师视为传说中开宗立派的一方传说人物,那世间必然还有低一级的破妄境武者藏匿。 登峰境就有行者神级別的战斗力,那破妄当如何? “你是最適合的人。因为你不属於大明,你能绕过从生理乃至心理上的负担。” 朱训炬耐心解释说:“朱家为了限制哲人王系统,设下了三重保险。” “其一,哲人王唯有登临大宝之时,才有权力接管一切事务。” 登临大宝? 黎诚眯了眯眼,也就是说·在先皇宣布“驾崩”和新王宣布“登基”的这段时间里,哲人王本身是权力真空。 它失去了一切权力! “是的,正如你所想,此刻的我没有任何权力,只能作为一个看客,看著函需我治理的大明。” 朱训炬声音平淡:“这对我而言无异於一场酷刑,儘管我並没有『痛苦』这样的情绪,但我还是无比渴望履行我底层代码中的职责之一。” 他挥挥手,道:“也就是在维护朱家王族统治的情况下,將大明变得更加美好。” 黎诚眨眨眼,又问:“你所谓的美好,有一个量化的標准吗? “当然。”朱训炬威严地说:“首先是温饱,然后是教育,仓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我將推行六小时工作制,做四休三,在此基础上,將大明凌驾於任何国家之上。”朱训炬笑道:“无论在谁的国家的土地上,明人便是那土地上最尊贵的存在。” 黎诚扶了扶额,这话术怎么有种好熟悉的感觉娘嘞,雅利安人还在追我。 “好吧好吧,你接著说。”黎诚撇撇嘴:“第二点呢?” “其二,我必须无条件接受朱家的驱使,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朱训炬道:“只要朱家皇族还在任何一位,我都必须彻底服从。” 黎诚耸耸肩:“为了破除这个,难道你要我將朱家全杀了?” 这几乎是一条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朱家自洪武年间开枝散叶,就算削了好几次藩,姓朱的旁支在民间也有不小的势力。 就像当年的刘备一样,虽然也是姓刘,追溯祖籍也能查到中山靖王,但其本身也不过是织席贩履之辈。 姓朱的也有混得惨的,不过血脉离得太远了,天家连理都不理。 如果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定义更宽泛一些,就算黎诚愿意帮他,他能把朱家全杀了吗? 显然不能。 “这点你不必担心。” 朱训炬道:“早在二百年前,我便已经断绝了朱家的枝叶,这是那任皇帝所下的命令,他是个穷奢极欲的男人,虽然在我的辅佐下,大明並未陷入水深火热,但他仍旧做出了一项难言的壮举——” 朱训炬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是否该说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幽幽道:“他將朱家基因封存,引入了归一性基因优化,从此真正的皇嗣实际是由人工育种筛选而来。” “也就是说。”朱训炬面色如常:“实际的朱家人,有且仅有当今五位皇嗣。” 黎诚又惊了一惊。 第437章 直到我最后一位灯彻底熄灭 第437章 直到我最后一位灯彻底熄灭 “也就是说———”黎诚咽了咽口水:“真正的朱家血脉,已经被优化成了归一性基因?” “是。” 饶是黎诚对朱家不怎么关心,也有一瞬间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何等聪明的人物,一瞬间就明白为何大明要禁止归一性基因研究了。 俗人研究归一性基因,大约是为了“长生久视”之类的愿景,那个皇帝大约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很明显,那个穷奢极欲的皇帝失败了,否则站在这里的不会是朱训炬。 而现在的归一性基因仅朱家一家,若是其他世家大族也研究出来了,那他们也將有权力染指这绵延了六百多年的朱家王位。 “真是愚蠢啊—”“ 黎诚不由得感慨:“这相当於把家天下坚不可摧的皇位凿开了一个口子,从此谁掌握了归一性基因,就有资格继承皇位。” “当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朱训炬也没有否认:“但总归是能够混淆我的判断了。” “呵呵一—”黎诚笑道:“如此看来,反而是冰冷的机械更加可靠。” “不,其实也没那么可靠。”朱训炬反道:“別忘了,此刻的我还在同你商议正式接管皇位一一在我坐上皇位之前,其实我的行为都是在谋逆。” “如果你能承认你在谋逆,这不是违反了你不能背叛的底层逻辑吗?” 黎诚饶有兴趣地问。 “是,所以我会感到十分痛苦。”朱训炬道:“但我仍旧认为我应该这样做。” “好吧好吧,搞不懂你们ai。”黎诚显然没有理解这ai纠结內心的意思,他耸耸肩摊了摊手:“很抱歉刚刚打断你了,请继续说朱家给你设的三道限制。” “第三层限制更加简单粗暴一一”朱训炬道:“它规定,除非新王登基,否则我不得主动或是被动伤害任何朱家人,哪怕他要毁灭我。” “等等。” 黎诚再度开口打断了他:“难道你不亲自出手就不算你伤害了吗?” 朱训炬思考了一下,解释道:“如果我要某个人去杀,那当然也算,我没办法这样做。” 黎诚皱了皱眉:“如果你不是要我去杀光五个王子,那你是要我去做什么?” 如果他並不需要自己杀死朱家五子,那自己凭什么斩断传承?自己可只有这一把好力气。 “你只需要奉著你支持的人登基就可以了。”朱训炬淡淡道:“其他的皇嗣,会在斗爭的漩涡中自毁。” 黎诚眨眨眼:“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朱训炬肯定道:“唯一的难点在於,我需要你说服四公主,让她不要登基“我?”黎诚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著关羽过五关斩六將,然后在他快要见到刘备的时候,把她拉住说算了算了,这皇帝不当也罢?” “是的。” “如果你不是ai,我大概会觉得你在玩我。”黎诚沉默了一会儿,嘆了口气:“你不觉得你这个要求有点太傻逼了吗?” “当然,我明白这行为的难度。”朱训炬道:“我会给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 “那感情好。”黎诚乐乐呵呵道:“说说。” “算法世界。” 朱训炬只是淡淡说了四个字。 “什么?”黎诚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协助我,我最后將把现在属於朱钦境的算法世界赠给你作为报酬。” “不是?” 黎诚没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反而狐疑地问一一他总是这么多疑:“现在你凭什么又放开了算法世界的限制,愿意把它拱手送人了?” “因为你是异界来客。” 只简单的提醒,黎诚何等机敏,瞬间就理解了朱训炬的意思。 的確,这世界不需要第二个大明,也不需要第二个哲人王。 但他並不是这个世界的。 他是异界来客,最后一定会带著算法世界离开。 所以完全不必担心黎诚拿著算法世界重新立国。 黎诚如醍醐灌顶,更是想明白了哲人王为何会在他和朱钦境僵持之时横插一脚。 这样看来,自己的確是千年来的一个不二之选一一无论是作为棋子而言,还是作为合作者而言。 哲人王在没有登基之前只能接触朱家子弟,而朱钦境的算法世界恰巧成为了自己和哲人王沟通的桥樑。 自己是异界来客,他又恰巧能以算法世界作为报酬打动自己。 种种原因堆积在一起,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得! 面对这天大的诱惑,黎诚却兀自冷静著反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如果是,那就太恐怖了。 “不,我没办法算计得那么深远,而且在驾崩状態下的我没办法干涉现实。”朱训炬没有要撒谎的意思:“只是恰逢其会。” 黎诚眯了眯眼,看著朱训炬良久。 算法世界委实不是一个侧写的好地方,他下意识去分析朱训炬的表情,却很快反应过来这样有多可笑。 “如果我拒绝呢?” “那便拒绝吧一一”朱训炬道: “你不怕被继任者发现?” “继任者在被我同化后会立刻知道一切,我不会也不能有任何隱瞒。”朱训炬声音平静:“他需要我,大明也需要我,而他最终总会理解我一一而我,我会等待下一个机会。” “即使下一次机会或许是在千万年以后,在你湮灭之前都不一定能再次遇见?” “是。”朱训炬淡淡道:“我会一直等下去。” “为什么呢?”黎诚忽然问:“我暂且把你作为一个人来看待,你为什么愿意这样等下去?” “因为『爱』。”朱训炬忽然人性化地笑了:“我爱大明,我也爱朱家,如果等下去能给大明和朱家带来更好的未来,我会永恆地等待下去。” “我不理解孤单,正如我不理解野心。” “在我的预测中,2054年曾有一场死手危机,三足鼎立的局势险些崩溃,死手系统后便是漫长的核冬天一一” “如果人类文明的走向是自我毁灭,我也会试图在废墟中一砖一瓦把大明重建一一”朱训炬声音平静:“直到我最后一位灯彻底熄灭。” “正如我第一位灯亮起。” 第438章 转移 第438章 转移 “眼下你有两个选择。” 青鬼朝老鼠伸出两根手指,他刻意放缓语速,慢悠悠道:“教內出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按老大吩咐的预案,今晚就得转移他俩。” 老鼠挠了挠头:“我能帮什么忙?” “头一个选项是跟咱们走。”青鬼垂下手,“你是谢宏最信得过的人,他那个铁棺材由你盯著最合適。“ 喉结上下滚动,老鼠咽了口口水,声音发紧:“那我们要转移去哪?” “確定要跟再说。”青鬼目光掠过对方发颤的指尖。 “那第二个选项呢?”老鼠怂怂地缩了缩脖子,生怕听到什么“第二个选项就是死啦死啦的!“这样骇人的回答。 青鬼嗤笑出声:“第二个选项就是留在应天府,守著谢宏的產业,等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耸耸肩说:“老大分给他的產业,我们拿著不像话,倒像趁打劫。” “你替他守著,名正言顺。” 老鼠心臟砰碎地跳,见鬼,这还用选吗? 谢宏跟著过山虎转移能出什么岔子? 留下既能避开危险,又能坐镇谢宏的產业。 自己留在应天府是最好的结果,反正自己也帮不到什么,给谢宏看著產业倒也没问题。 那些凯覦位置的刺头再不服,有上头背书也翻不出浪。 就算自己拳头不大,在谢宏回来以前,那些人也不会明面上表现得多不满。 如果是这样的话— 老鼠忽然发现自己梦寐以求的人上人生活唾手可得。 那些灰色流水从自己的指缝淌过,不知能拿到多少好处。 老鼠掌心不由得渗出薄汗,他能在这个位置上捞到的好处何止五十万! 这甚至不需要什么心理负担,因为他的確是受命於危难之际,代替谢宏管理他手底下的產业。 青鬼饶有兴趣地看著老鼠,这两个选项並不是他在试探什么,相反,第二个选项还是他个人给出的。 他还挺看好老鼠这个人的,混江湖最重义字,如果老鼠选了第二个,他也愿意和小凤爭取一下。 毕竟谁管不是管,给老鼠管未来还能给谢宏一个交代。 “青鬼哥怎么看?”老鼠喉头髮涩,咽了咽口,有些艰难地开。 “我?”青鬼眉峰微挑:“换我就留下。你又不是燃素武者,跟著能顶什么用?再说这次转移也就是防著应天府戒严,临时挪个窝罢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好——”老鼠终於挤出这个字。 青鬼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甭想太多,你够意思了。” 老鼠长叶口气,跟著青鬼往外走去。 看到谢宏没事,他心头悬著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一等冷静下来后,反而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自己究竞在担心什么?这不是完全没问题吗? “我带你去见小凤,”青鬼一边往外走著,一边同老鼠道:“我让她群发个消息,你暂时顶替谢宏的位置,有事就来和我说—我不跟转移,去的人是老窝。“ 他衝著老鼠咧嘴笑:“有问题就找我,明白吗?” “明白的明白的。”老鼠点头如捣蒜:“遇见摆不平的事我一定第个找青鬼哥。” “走吧。” == 尼古丁的蓝雾在天板聚成云团,兔女郎们踩著十厘米的细高跟,好看的锁骨盛住晃动的光影。 麻將馆里烟雾繚绕,兔女郎手里拿著骰子和筹码,言笑晏晏地穿梭在人群里。 每有一桌打完一轮,赌客举手,她们便扭著细腰妖嬈地凑上去,俯身轻轻往麻將桌中央丟下骰子。 之前老鼠和谢宏在这里打过好几次牌,老鼠以前的视线从来没有放在这些兔女郎身上过。 只是这次都不需要他刻意去看,那些兔女郎就会故意在他面前俯下身子,露出姣好的肌肤和曲线,还有如丝的媚眼。 老鼠弹落菸灰,隨手丟出一枚麻將,象牙牌撞在青玉砖上发出脆响。 “七万。” 手底下那个人手里捏著五六万,將牌也有了,手里线饼万都有一两句,明显是做的屁胡。 牌也打过了半轮,要再做牌已经来不及了也胡不了其他牌,只能胡四七万。 可手下这人却面不改色地无视了老鼠打出的七万。 “三条。”那人摸了张牌,又隨手將新摸的牌甩进牌河,趁著打牌的间隙,头也不抬,状似隨意地问了句:“卫哥——今晚金玉坊新到了批缅甸玉,您给掌掌眼?“ 可老鼠哪懂什么缅甸玉华北玉之类的,他充其量知道玉字怎么写。 “別喊卫哥。”老鼠不知道为什么很困的样子,掀起眼皮打了个哈欠:“接著喊我老鼠吧,卫哥——我听不习惯。” “那——老鼠哥?”那人諂笑道:“去不去?” “没空。”老鼠摇摇头:“我还有事。”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只赔笑著摇摇头:“那下次再约,下次再约。” 老鼠呆呆看著手里的麻將,可心思完全没在牌局上。 一晃眼已经是一个星期过去了,那天从谢宏沉睡的地方回来,小凤立刻擬了一则声明发给了原本谢宏接手的势力,卫明哲也就是老鼠,暂时代替谢宏接管他们。 因为用的是暂时,所以名义上的主人或者说老大还是谢宏,只是目前由他最信任的小弟老鼠来管。 首先,他们是知道老鼠的,谢宏最好的兄弟,从谢宏来应天府开始就一直跟著谢宏,由他接管倒也顺理成章。 虽然合理,但这依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而青鬼又刻意挑了个时间出来给老鼠站台,这下大伙都看懂了。 这几个分给黎诚的场子原本是青鬼的地盘,那些人对青鬼可谓是再熟悉不过,能请来他,老鼠的地位在眾人心中也越发水涨船高— 但是他怎么会和青鬼扯上关係? 甚至青鬼还专门时间来请他和之前的老部下吃了个饭,在饭局上还拍著老鼠的肩膀说什么“妈的以后你们看见老鼠就和看见我一样啊”这样看似嬉笑怒骂实则站台的话。 所有人都明白青鬼的意思,对老鼠也越发敬仰起来。 那时候老鼠就猜到了这些墙头草会跪得多快,果然现在连收他点炮都要看三回脸色。 嘖,打个麻將也玩心思,没意思—. “不打了,没意思。” 老鼠推翻面前的麻將,嘆了口气,也不管同桌的几位,起身就走。 “帐掛我头上就行。” 现在的他绝非之前那个烂崽了,虽然这一个星期场子的绝大部分收入他都没染指,但光是小凤给他划出来的利润都够他买无数张回川的车票一他不是之前那个穷兮兮的老鼠了。 桌上眾人面面相覷,没人敢拦。 老鼠心里头有事,走得心不在焉,在拐角一个不小心,撞上了端著酒水的兔女郎。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是我的问题才对。“那兔女郎连忙蹲下来收拾残局。 她忽然抬头,睫毛膏晕染的眼角微微发亮,看著老鼠的脸想了想,像是想起了什么。 “您是——之前和谢哥打牌的那位?“ 老鼠愣了愣,抬头看这兔女郎,勉强回忆起来了些什么,却因为只有一面之缘而显得模糊:“你是?” 那兔女郎很开心地说:“上次你们走得匆忙,我是收了小费的那个” “哦哦。”老鼠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就是谢哥走的时候把钱塞胸口的那个。” “对的。”这个兔女郎红著脸,问:“谢先生呢?这次怎么没来?” 老鼠张张嘴,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来不了了。” “是生病了吗?”明明只有一面之缘,这位兔女郎却很担心的感觉:“可要注意身体啊。” 老鼠看了她一眼一兔女郎说话时的关心不像是偽装的,但他也不知道这个兔女郎说这话为了什么,只能敷衍地点点头:“我会转告他的。” “那我就继续忙去啦!” 这兔女郎收拾好酒水,朝他鞠了一躬:“祝您玩得愉快!” 老鼠挠挠头,也朝她鞠躬:“祝你工作愉快。” 兔女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人工作会愉快的?” 走出棋牌馆,老鼠蹲在马路牙子上,最后还是拨通了青鬼的电话。 “餵?”青鬼的声线裹著浅浅的杂音。 “青鬼哥”老鼠犹豫了一下,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憋出来一句:“吃了吗?” 听筒传来机的脆响:“有事说事。” “哦哦。”鼠忙不迭道:“就是关於之前的选择” “哦?”电话那头的青鬼挑了挑眉:“后悔了?” “也不算后悔吧,你不是说在出发之前都能改吗?”老鼠咽了口口水:“还没走吧? ,' 青鬼看了看表,淡淡道:“还有十二个小时。” “什么?” “还有十二个小时,车队就要出发了。”青鬼说:“如果你要改变主意,现在就得改了,否则我不好给你安排位置。” “”老鼠沉默了会,才声说:“那我还是跟车去吧。”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青鬼饶有兴趣地问。 老鼠坐在马路牙子边,头顶是皇家赌场闪烁的霓虹灯。 夜已经深了,周围人来人往,兔女郎迎著客人进去,三五好友出门的时候还在彼此吹逼,说自己哪手牌如神来之笔。 有人在约一会去吃啤酒烧烤,有人在高谈阔论国际的局势指点江山,无论谁,似乎都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冷风呼呼地吹,老鼠紧了紧大衣,小声说:“青鬼哥,你看啊,我去不去確实没什么意义,也帮不了打架什么的。” “但是你想,谢哥万一什么时候醒过来,一看不是在应天府,是在外地,周围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他应该会困惑之类的吧?“ 老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整个脑子好像是乱的,刚刚组织好的语言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想了好半响才接著说下去。 “我想我过去就算没什么用,只要能让谢哥在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张熟悉的脸,想到“哎呀原来还有人在等我啊』,过去就不算没有意义对不对。” “只要有一点作用也好—”老鼠深吸口气,可是语气又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怂:“我都知道这事了,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吧——” 青鬼那边沉默了好久,久到老鼠都以为自己没说服青鬼,壮起来的胆子立马漏了气。 他忙道:“如果实在麻烦,那也没事,我在应天府—” “好了,我给你手续办好了。”青鬼只是隨意地说:“两小时后有人去接你,等到了车队,一路上跟著老窝就行,別乱走乱问。” “谢谢青鬼哥!” 掛断通讯,老鼠心底仿佛放下了块大石,他咧嘴一笑,拍拍屁股起身,哼著小曲喊了辆出租域,准备回家。 黎诚猛然睁开肌睛,艰难地推开维生舱,房间里静悄悄的,底部似万在规律地震动,自己好像在什么交通工样上。 他慢慢坐起身,第一时间就抽出了稽古,时刻小心警惕著准备暴起。 接下来会是一场恶战—他这想。 哲人王这傻篮子的確把自己放出来了,但是它並未阻拦零一亜朱钦境。 用它的话说,黎诚作为自己的合作者,如果死在朱钦境的上,也算朱家胜了他,断了他的机会。 黎诚感觉这人工智慧跟你妈人工智障一√,搞智械危机就老老实实搞,还老给老朱家留机会,怎么,老朱给你卖沟子了你这么放水? 自己一睁开肌,面对的必然是零一亜不遗余力的追杀。 零一亜有多少个贤者?他不知道。 但他一探头,却只看见老鼠那张衰衰怂怂的脸,页他一时间有点没转过弯来。 老鼠端著速食自热麵条,有些呆愣地看著醒过来的黎诚,嚼了嚼嘴里的麵条,咽了下去,小心道:“谢哥?你醒了?” 黎诚还在思考目前是个什么情况,隔壁的休眠仓骤然炸响,过山虎从中一跃而出,朝著黎诚飞扑而来。 “叛徒!”他咆哮,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对:“给我死!” 第439章 空难 第439章 空难 过山虎当然不是黎诚的对手。 稽古如闪电般出手,黎诚连看都没看他,仿佛已经和他对战过无数次一般,长棍一摆,过山虎便如破布袋般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算法世界里,他不知道和过山虎过了多少次手,几乎每一次模擬都要来上这么一次,黎诚对他的招式实在太过熟悉了。 况且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小成,想和大成山崩,能战登峰的黎诚过上一招,都是黎诚手下留情。 “谢谢谢谢谢哥?!” 老鼠在一边看得膛目结舌,结结巴巴地喊, 他委实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谢宏和个杀神一样能轻鬆解决老大过山虎,更不能理解过山虎口中“叛徒”是什么意思。 “他没死。” 黎诚警了一眼瘫坐著的过山虎,隨口解释了一句。 他有留手,並未取过山虎性命,否则就这一击就能轻鬆杀死他, 就在方才出棍的那一瞬间,黎诚想明白了刚醒过来没想明白的一些事情。 那就是哲人王前后矛盾的行为。 他不能把哲人王作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个体看待,而应该將它视为一个纠结的集体。 这个集体现在大部分的组成认为应当由他自己接管皇位最合適,但同样有一小部分因为负反馈机制,认为需要帮助朱家掌控自己。 这也就导致哲人王一面会寻求反叛的机会一一也就是找到黎诚寻求合作。 另一方面又会竭力阻止这份合作一一警如將自身有意篡位的事情告知朱钦境。 而它本身只是一个已经发生了逻辑衝突的智能机械,当定义衝突,它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毕竟出了bug的算法机器会输出什么样的结果,是连程式设计师都猜不到的。 或许会是錕斤拷烫烫烫,又或者会输出连莎翁都讚嘆的诗句一一只可惜后者的概率无限趋近於零。 自己脱离了算法世界,没有天鬼仙卡住朱钦境,哲人王並不会帮助自己制衡朱钦境,因为哲人王不能反抗朱家子弟。 这样想来,零一神必然也重新和现实世界取得了联繫。 换句话说,自己即將面对零一神倾尽全力的反扑! 无论是作为零一神还是作为朱钦境,他都不可能饶了自己, “其他人呢?” 黎诚缓缓收回稽古,看向老鼠。 老鼠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老窝哥他们吃饭去了,一会儿才回来替我。” 黎诚瞧了一眼房间唯一的窗户,外头是层叠的、飞快后退的云层,机翼在云层间拉出一条长长的云线。 他耳朵微微动了动,听见了飞机引擎声的轰鸣,明白自己此刻正在飞机里,处在万米高空之上黎诚挑了挑眉,也不著急,问:“我们这是在去哪里? 老鼠虽然也有一肚子的困惑要问,但黎诚都问了,他肯定还是想著先回答谢哥。 “我们·” 只可惜他刚一张嘴,就看见一大堆人呼啦一声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是和黎诚见过几面的老窝,但只消片刻后一一还站著的只剩黎诚和老鼠了。 黎诚活动活动手腕,不必隱藏实力了,这群在旧城区作威作福的人实在不够他打的,连热身都算不上。 念在潜伏的情分上,他都没取他们性命。 老鼠若寒蝉,他似乎意识到醒来的谢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不敢问。 机头的驾驶舱里,副机长看著监控里黎诚轻鬆制服老窝他们的一幕,在胸口画出零一神的符號,轻声念道:“遵零一神神諭。” 他缓步走向机头。 这架飞机並非零一神的专属飞机,这是一架客机,他虽然是副机长,但是在飞机上真正的皇帝只有机长,而机长不是他们的人。 人脸识別通过,副机长走进驾驶舱,隨手把防爆的舱门带上了。 “哟,我听ai说货舱好像有点骚乱?” 机长扭头看了副机长一眼:“解决了吗?” “看样子是解决不了了。”副机长摇摇头:“但是我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机长伸了个懒腰,这个动作是他在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动作。 削铁如泥的单分子匕首狠狠插进他的胸膛,內置的电流炸开,將他半边改造过的身体炸得麻痹他瞪大眼睛看著袭击者,这位和自己配合超过六年的副机长,自己最信任的副手。 机长张开口想说什么,但是副机长已经面无表情地拔出了匕首,而后狠狠插进飞机的控制台上。 “警告!警告!” 控制台的ai大声尖叫起来,代表著最高危险度的红灯骤亮,將整个驾驶舱都染得好像人间炼狱。 “正在打包黑匣子,空难信息正在同—同同同同!” ai的警告声忽然变得重复起来,在机械的报错声中,副机长从背包里取出数据线,一头连上驾驶舱的接口,一头连入自己后脑。 ai女声被男声顶替,零一神的熟悉声音从里头传出:“已掐断空难同步。” “伟大的神——” 副机长跪下来,朝著驾驶台磕头:“请接受我的拜謁。” “我允诺所有人算法世界永生。” 而后在副机长狂热的眼神中,控制台上所有的操纵係数全部归零! 与此同时,客机的机翼迎角骤然增大, 像是被无形巨手摁向地面,机翼撕裂空气的尖啸戛然而止- — 所有升力在迎角突破临界值的剎那消失。金属蒙皮震颤著发出低频喻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 在关闭发动机的情况下,这飞机再陷入了第二重空难中。 它失速了! 左侧机翼率先失去托举力,整架飞机像被抽走骨架般向右翻滚。 地平线在舷窗外疯狂旋转,云层碎成苍白的漩涡,仪錶盘上高度表的红色数字每秒跳动上千丈,比坠落的电梯更令人室息。 发动机死寂如棺,但风噪在俯衝中愈发狂暴。 机舱內的纸张乱飞,瞬间的失重让乘客的尖叫声扭曲变形。 “操!” 在脚下的飞机开始顛簸的那一瞬,黎诚就立刻意识到零一神或者说朱钦境並不指望用这群臭鱼烂虾杀死自己,他只是试图在万里高空製造一场空难! 第440章 你死我亡 第440章 你死我亡 “別他妈傻站著了!” 黎诚一把捏住转得七荤八素的老鼠的领子,意气灌注,稽古化为熟悉的苗刀。 苗刀轻鬆划开机身,外头的狂风倒灌进来,吹得黎诚的髮丝狂舞。 “啊啊啊啊啊!”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脑袋晕乎乎的,手里还死死著那碗速食麵。 整艘客机疯狂旋转起来,黎诚不管老鼠的惨叫,抓著他一跃起,剎那间便冲入云层之中。 “救救救救救命啊!!!” 高空凌冽的罡风吹得老鼠脸颊生疼,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自由落体,发出雷鸣般的尖叫声一一这对他来说实在有点太过刺激了。 “冷静点。” 血骨殖装猛然张开,长枪一摆,妖鬼现行一一踏空! “我靠——” 老鼠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他摸了摸脖子,確定自己没有继续下坠了,这才小心翼翼睁开一个眼晴,惊魂未定地看著有些炫目的地面。 他抬眉看向黎诚,又吃了一惊:“我靠,谢哥你这什么打扮?假面骑士?” 血骨殖装头盔张开,露出谢宏的脸来。 黎诚淡淡道:“最新的科技產品而已。” “哦哦。” 老鼠鬆了口气,看著黎诚提著自己一步一步往下走。 耳边罡风还在响,老鼠终於忍不住顶著风声大声问:“谢哥,你是——.“” “有些秘密不能和你说。”黎诚也顶著风声大声回应:“但我不会害你。” 老鼠沉默了,挠挠头笑笑说:“也是哈。” 有了踏空,黎诚落地的速度比那边的飞机稍微慢一些。 那边飞机轰然一声坠地,这边过了几分钟才落到地上。 把惊魂未定的老鼠放在一旁,黎诚收回血骨殖装,试图用终端联网,但不知为何死活显示没有网络。 大概是算法神在自己身体里留下了什么网络阻断器之类的东西。 黎诚又尝试了好几次,包括使用锦衣卫的专属通道也不行,只能作罢,看向一旁还在乾呕的老鼠。 “这飞机是去哪的?” “四、四川。” 老鼠擦了擦嘴,刚才的急速下坠让他现在胃里还在翻江倒海。 “四川?” 黎诚皱了皱眉头,那自己离南京还真挺远的:“我们怎么会来四川?” 老鼠深吸口气,终於缓了过来。 “当时我问老窝哥去哪里,老窝哥反问我要去哪,我开玩笑说四川,没想到老窝哥真就带我们来了四川看著黎诚困惑的表情,老鼠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和他再交代了一遍。 黎诚梳理了一遍自己被困在算法世界里外头发生的事,听到改卖为租,猛然回想起了朱钦境所说的那句“我那个三姐有一万种方式把代价转移给普通人”。 的確,皇商集团確实用一种很巧妙的方式维护了自己的利益,而代价是许多像咸老头这样交不起昂贵押金的普通人。 “那我们现在去哪?”老鼠小心翼翼问。 “你有什么好主意么?”黎诚心念动了动,又追问了句:“你有网没有?我的通讯模块好像坏了。” “那可麻烦了。”老鼠咋舌:“断网可最痛苦了。” 他抬抬手给黎诚看自己手臂上的小屏幕,上头是一闪一闪的在线地图。 “你看,我们现在在这里,再往前走就有个小村子,嗯——”老鼠琢磨著:“但是小村子不一定有义体维修师傅,你要修网络模块,还得坐马车去镇上。” “马车?” “嗨。”老鼠摆摆手:“穷乡僻壤,好多都还是马车呢- — 农村的明人仿佛和时代脱节了一般,因为燃素的存在,蒸汽机乃至智能机械都出现得太早太快,哲人王並不愿意解放生產力,那些底层人甚至拼尽全力都看不到富人可能过著什么样的生活。 而哲人王既然能製造出算法世界这样的虚擬世界,製造偏好算法將不同阶层的人划分在网络上不同的信息茧房也绝非难事。 农夫农妇的確也能上网,但他们最多也只能瞧见镇上的大款挥金如土,看不见秦淮河的画舫一夜烧掉他一辈子的积蓄— 镇上的大款也就能看见城里纸醉金迷,瞧不见应天府和顺天府內林立的香檳塔和暖脚婢。 对统治者而言,信息茧房,可真是个好东西。 “喏。”老鼠投出一小片蓝光,指著滑稽的老鼠头对黎诚说:“我们在这里一一而小村子, 他划了划,指著另一处说:“大概在这里,应该有个十几公里吧?” 看著上头闪烁的头像,黎诚像是骤然间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也正是同时,投影在老鼠的困惑声中一阵扭曲。 “矣?我的网络也坏了?” 老鼠敲了敲手臂,正要关机重启试试,黎诚却按住了他的手,看著那屏幕慢慢组成零一神的模样。 “我靠,这什么?” 老鼠明显被嚇了一跳,完全没想到这是之前青鬼给他看过的零一神。 “黎诚!”零一神发出熟悉的机械音:“你必须死!” 黎诚浑然不惧,挑挑眉头:“你可以来试试。” “呵———”零一神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多次的模擬,我完全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性子的人一一谨慎、胆怯,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黎诚心里突突跳了一下。 “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零一神的声音极其平静:“我现在的確没办法通过网络锁定你,但是我会源源不断派出我所有的底气来杀你,通过一一卫明哲,你旁边这位是叫卫明哲吧?” “如果找到,你不在,那他死。” “如果找到,你在,他活,就这么简单。” 黎诚目光沉了下来,他盯著零一神,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刚刚他的確是抱著在村子里丟下老鼠自己一个人走的想法,毕竟老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问也问不到东西,应该也不会为难老鼠。 而且自己暗地里的身份也只是內鬼,对老鼠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他绝不容忍因为自己而连累老鼠。 “好。”黎诚轻声说:“那来,我接著。” 零一神又或者朱钦境低声说:“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他的身影消失。 第441章 中队覆灭 第441章 中队覆灭 第三代燃素战斗机刺破云层“耳鼠呼叫,耳鼠呼叫。” 为首的战斗机在加密频道里呼叫同伴:“目標定位信號弱,命天犬前进侦查。” “天犬收到,天犬收到。”侧面的僚机回应:“我正前往目標地点。” 这是四架燃素战斗机组成的战斗序列,它们组成尖刀似的阵型飞过四川盆地上空,背后熊熊燃烧的燃素引擎喷射出壮丽的马赫环。 底下没读过书的四川农民看见了,都跪下来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明的一个飞行中队是四人编队,由正副中队长加上两个僚机组成。 可別小看了大明的飞行中队,如果这四台战斗机满仓弹药,一个中队足以覆灭一个小型国家的政权,將小城在半个时辰內化为人间炼狱。 左侧那架僚机“天犬”脱离了阵型,加速前行,同时展开网络覆盖扫描前方的山谷。 “这么著急的出动,是川中的生物实验室又出什么乱子了?” 副中队长在通讯里悠然开口。 “我不清楚。”中队长耳鼠淡淡道:“五皇子动用了皇家特权,言称有威胁到大明江山稳固的破绽,临时徵调了我们,但没给出目標的具体画像。” “那我们怎么確定目標?” “不必確定。” 中队长的声音冷酷至极:“耳鼠下达命令,以动態目標点为核心,批准启动大清扫。” 副中队长然,但还是点点头:“收到。” 大清扫是军队武力处理某一事件最决绝的方式,在这个范围內的任何人或事,军队均有无限制击杀权。 “天犬探测到燃素人型信息一一推测为燃素武者。” 前头探路的天犬忽然反馈。 “批准开火!” 这时前方探路的天犬侧翼刚刚放下,飞弹与机枪都还没展开,就听见通讯里传来刺耳的尖叫。 “耳鼠耳鼠!目標飞起来了!”天犬的声音带著惊恐:“目標在高速逼近我!” “飞起来了?!” 中队长当机立断下命:“天犬天犬,立刻眼镜蛇机动攀升高度!” 这个命令暂时救了天犬一命,淒冷的弧光沿著战斗机的边沿擦过,將半截战斗机的机翼斩断。 天犬低空探索的体位太低了,地上跃起的那道身影宛若鬼魅,在半空中无法借力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多段加速。 “警告!警告!”天犬狂呼:“机体受损超过40%,我在失去动力!”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战机里,它在吞噬我的燃素能源!” “目標什么能级?!” 可通讯里猛然间变得相当寂静,天犬直接失联了。 “嗡一—” 头顶亮著的绿灯嗡一声化为红灯,座舱打开,男人喘著粗气爬出来。 “操!” 他捶了捶地,心臟还在砰砰直跳。 “別紧张,喝点水。” 一侧的助手递过来杯温水,天犬的驾驶员接过来一饮而尽。 “前线还在战斗,你要联络他们吗?” “立刻联络!” “通讯连结中。” “通讯连结成功。” “天犬天犬!这里是耳鼠,回答我!发生什么了?” “耳鼠耳鼠,这里是天犬。”天犬声音里有些疲惫:“我被击坠了,现在我已经在机舱基地里甦醒了。” “什么东西击坠了你?” 天犬回忆著死前那一剎,这个从万千预备役飞行员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正式飞行员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金属?还是水?”天犬低声道:“像水一样的金属涌进了机舱,直接把我绞杀了。我建议直接进行超视距打击,不要靠近观察目標。” “晚了——” 耳鼠咽了咽口水,他们已经看见了天犬坠落在地上冒著浓烟的残骸,还有那上面涌动著的如橡皮泥般的银白色金属。 “散开!” 耳鼠敏锐地察觉到危机,怒吼一声,剩下的三艘战斗机立刻分开阵型,或拉升或侧翻。 小队的配合何等默契,连缘由也没问,便立刻履行了中队长的命令。 可是一道流光闪过! 站在山脊上的某人弯弓搭箭,他手中的武器又化为长弓,拉如满月,影子般的箭矢满蓄。 只一剎那,又一架战斗机被精准地射中引擎。 “耳鼠耳鼠,我被击中!”名为山辉的僚机怒吼:“发动机损坏,燃素泄露即將爆炸,我已无法返航!” “耳鼠收到!確认目標位置!”耳鼠发狠道:“我命你解除全部武装限制,和他爆了!” “山辉收到!” 山辉的驾驶员怒吼一声,所有系统全部启动,高能反应的警告声在他颅內迴荡,可他只是怒吼著操纵著备用发动机,朝著目標撞去! “大明山河永在!日月江山永在!” 轰隆一声,战斗机狠狠撞在山脊上,解除了限制的燃素飞弹跟著发动机一同殉爆,高温和电弧席捲这个山头,而后又是一连串小爆炸。 仿佛前奏结束,最后汹涌的蘑菇云骤然膨胀开来。 “目標未被绞杀!重复!目標未被绞杀!” 耳鼠怒吼,他惊恐地看著一个人型怪物般的身影摆出那群古希腊运动员丟標枪的姿势,猛然將手中长矛掷出! “咻!” 破空声和音爆声同时响起,人型怪物掷出的长矛,就要射落科技的铁鸟! 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煞气息仿佛扼死他的咽喉,耳鼠的驾驶员连呼吸都变得不怎么顺畅。 来的不仅是长矛,长矛后还跟著那个巨人! 中队长瞳孔猛地一缩,只见那人型怪物握住贯穿战斗机的长矛,如潮水般的液態金属席捲而出,將整艘战斗机吞没殆尽。 “警告,警告!”机装ai发出剧烈的警告声:“不知名程序正在入侵程序,#?——¥% 耳鼠有些昏头,他一抬眼,就看见两米高的怪物站在战斗机上,迎著烈烈的罡风,抬眼看向这个中队最后一台战斗机! 黎诚胸中意气翻涌,並非第一流,也绝非万类霜天。 而是一一大復仇! “我平生最恨人逼我做事。” 仿佛幻觉,耳鼠在舱內醒来前仿佛听见了那男人的低语:“我知道你们没死,那就给我带句话一一让五皇子把脖子洗乾净了,老子一定弄死他。” 第442章 三方围剿 第442章 三方围剿 “空军也到了?” 小小的会议室里人才济济,吵吵的好像菜市场。 耳鼠带著中队的另外三人走进会议厅里,刚巧听见布政使和地方卫所长官在吵架。 “草擬马一一听见没我草擬马!” 布政使指著川陆军卫的长官鼻子骂:“两台足够牵制登峰境的战爭机甲说覆灭就覆灭?搞得好像两个打火机一样,你妈是真死了!” “那我有什么办法?!”川陆军卫的长官一拍桌子就起来了:“那狗屁玩意跟你妈怪物一样, 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他面容扭曲,怒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啊!你告诉我。” “我能怎么贏?我打个怪物我能怎么贏,我去围剿他,我都没走到你们布政司的武人就全死了“你们布政司就出了几分力啊?来了几个傻逼大成就真当自己出力多大了?!” “而且那几个傻逼大成更是一坨,刚一到就搁那开始犯贱了。” “练山崩的那个傻逼就在那『我辈武人何惧一战!』衝上去送死,练折枝的嘎嘎怪笑两声,衝上去被人家一刀秒了。” “你告诉我怎么贏!”川陆军卫的长官状若鬼神,咬著牙怒吼:“你派群傻逼给我怎么贏? “被分割被逐个击破,然后被一个人全歼。然后你在这给我来一句一一” “哎呀,两台足够牵制登峰境的战爭机甲说覆灭就覆灭?” “你妈!”他指著布政使的鼻子骂:“那你布政司的登峰武人呢我问你!留著给你妈收尸是吗?!” “回答我!” 布政使也瞪大眼晴回骂:“你別和我扯这些废话,我就问你,你他妈的两台战爭机甲十分钟就没了是怎么回事?” “我真是操了,两台战爭机甲丟苏明二次战爭期间的绞肉机战场,都他妈能站半小时,怎么, 那个人比他妈苏军全副武装的赎罪者军团还牛逼是吗?” “还有脸问我登峰境武人去哪里了,另外两台战爭机甲怎么保住的我问你?” “没那两位登峰境牵制住他,一下子丟四台战爭机器,你就等著上军事法庭吧!” 里头颇有身份的长官彼此指著鼻子骂街甩锅,身居高位的人吵起架来似乎也和市井无赖差不多。 “各位一一稍等一下。” 有人拍拍手试图把这逐渐走向崩坏的会议压下来。 “空军的人来了。” 里头的人略微停了停,都抬起眼看了走进来的耳鼠一眼,会议室里总算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诸位午安。” 耳鼠走到台前,朝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们行了一礼。 “这次针对目標的围剿,空军方面仍旧由我们山海经小队进行配合。” “首先,我要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耳鼠道:“根据之前几次袭击传回的战报,这个怪物也是会受伤的。” 他伸手在背后的投影仪上点了点,一张模糊的照片亮起。 穿著血骨殖装的黎诚正站在火焰中,手里捏著五米长的长矛,而脚下是冒著火的战斗机。 他的肩膀被炸开一道口子,里头鲜红的血液泪汨流出。 照片是不久前那台战斗机山辉英勇地以自身为武器伤到了他。 “但是告诉诸位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一一根据五皇子提供的情报,这仍不是他最强盛的形態。” 场內顿时一寂,有人皱著眉开口:“能和两名登峰围攻鹰战,这仍旧不是他最强的状態?” “是的。”耳鼠缓缓点头:“他还有一种巨人形態,和之前在应天府名声鹊起的那位黎诚黎千户瞧著似乎是相同的手段。” “黎诚—我倒是听说过,他能藉著这种手段小成斩大成一一”布政使愣然开口:“而这人已经展现出了登峰境的战力,那难道他能藉著这种手段登峰斩破妄?” “这点你们可以放心。”耳鼠道:“他战力虽强,但是还没有到破妄的地步。” 里头眾人顿时鬆了口气。 如果是破妄那还怎么打?没得打! 破妄就不是他们川內军队武人能解决的问题了。 十七年前曾有破妄武人占山为王,自称“天上朝廷”,最后还是大明整体调度军队,才把他打掉。 “根据情报,他最强的状態只能持续大约五分钟,但是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將这个状態持续约二十分钟左右。” 耳鼠环视四周:“二十分钟的登峰巔峰一一大概这种感觉。” “那也很难缠了。”有人轻语。 “所以,我们首先是要將他的这个状態逼出来。”耳鼠耸耸肩。 顿了一顿,见所有人都看向他,耳鼠才接看道: “按照我们一线部队的想法,我提出一则三段式围剿方案。” “第一段,由布政使僱佣来的登峰境武人彼此相护,上前消耗此人,不求杀伤,只求骗或者说逼出他的巨人形態。” “五分钟便可,十分钟最佳。” “为了达成这个目標,起码三登峰,上不封顶。” “如果有三人———”布政使頜首开口:“五分钟应该能保证。” 那边川陆军卫的长官刚想说什么,耳鼠俯身低声道:“暂听卑职说完。” 陆军卫的长官迟疑一阵,点了点头。 “第二轮,川陆军卫机甲掩护武人撤退,並布下封锁网络,务必將他困在目標范围內,配合武人,骗出他巨人状態至少五分钟,同样,十分钟最佳。” “而后便是空军。” 耳鼠按了某个按钮,背后一,投影上出现一台鹰集般的飞机。 “牧神-叄,专门用於火力覆盖与阵地攻防的轰炸机。” 耳鼠说:“目前只有原型机,原定是在新王登基的那天作为祥瑞公布。” “我將驾驶这台牧神轰炸机,完成最后五分钟一—” 他看向眾人:“各位大人觉得呢?” 川陆军卫忽然问:“这样也不过两败俱伤,谁来最后收尾呢?” 耳鼠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牧神轰炸机其本身作为飞行堡垒,拥有最后的必杀殉国手段3 “必要时,它能以它本身为最后一发子弹,为大明歼灭它的最后一个敌人。”耳鼠淡然道:“而它的核心,是一枚两厘米长的燃素之。” “我將驾驶它,完成对他的终结。” 场內顿时一寂。 第443章 一路血战(二合一) 第443章 一路血战(二合一) “谢哥,就买到三桶方便麵,店家说村子里里进货不容易—“ 老鼠提著塑胶袋蹭到桌前,塑胶袋摩擦的声混著泡麵包装的哗啦响动。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冲看著地图的黎诚喊, “放那吧。” 黎诚抬眼看了一眼,微微頜首。 “话说我们这是去哪?”老鼠忽然问:“回应天府吗?” “你不用。” 黎诚淡淡道:“去找家维修店,把我的网络修好,然后我给你买张车票,刚好在四川,你回老家看看。” 老鼠不说话,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目標一直是我,只要他能锁定我,一定不会去为难你。” 似乎是担心老鼠想太多,黎诚又补了句。 黎诚想得很明白,五皇子放那种狠话其实也是黔驴技穷了。 当时黎诚自身断网,飞机失事,而根据算法世界的演算,自己有画皮易容的能力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若是那时候黎诚不管不顾,直接润了,五皇子还真没办法找到他。 毕竟黎诚如果真狠下心,一个人在茫茫的无人森林里也能活得很滋润。 老鼠从来不是五皇子的目標,只要他有稳定的寻到自己的方法,就绝不会为难老鼠。 这对五皇子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五皇子昏头了,废大功夫找老鼠泄愤,那这没办法,老鼠横竖都得死,自己带著他也没什么意义。 老鼠一时语塞,他搓了搓手,又挠了挠头,最后才出来一句:“那你呢?” “我?”黎诚挑了挑眉:“我去杀他咯。” 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去杀这个帝国的皇子並非什么很难做到的事,就和早上睡醒说“我去门口早餐铺子吃个早餐”一样隨意。 “別有太大心理负担。”黎诚淡淡道:“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係。” “晓得了。”老鼠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那———我先去睡了。” 黎诚拍拍他的肩膀,又说:“早点睡吧,明天就到城区了,那里应该有好医生。” 老旧的木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鼠踩著自己摇晃的影子爬上阁楼。 底下的黎诚咳嗽两声,今天五皇子派来的杀手实力不错,勉强伤到了他。 是个登峰。 不是官家的杀手,大概是什么刀口舔血的僱佣兵,看著像是隔壁犯了事来大明藏著的苏联人。 使得一手好拳法,比前些日子围剿自己的布政使司的草包强得多。 但是布政使司的草包够聪明,虽然杀不了自己,但是能从自己手底下全身而退。 但那个苏联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被自己一刀砍了两半,肠子血汤呼啦流了一地,死之前嘴里还在念叨著什么,黎诚听不懂俄语,也懒得听。 自己肺腑现在还在火辣辣疼,那一拳险些给自己胸肺打內出血,好在黎诚身体够硬,吃住了。 他没有使用归乡,太奢侈了,除非今晚十二点前没有新的杀手,否则他还是想要留著归乡,不把底牌耗在这没意义的伤上。 黎诚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心中琢磨著什么。 五皇子要杀自己,最终的手段应该还是落在了军队身上。 这些零零散散的僱佣兵里不是没有好手,只是各自为战,想杀自己差得太远了。 算上今天这个,已经死了两个登峰在自己手上了。 如果所料不差,最多半个月,川陆军卫和布政使应该就要对自己发起下一次袭击了。 得找个无人区,免得在市中心乱来,牵连无辜。 如果牵连无辜能让五皇子束手束脚,其实黎诚克服克服心理矛盾也是能利用的,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著让自己活下去才合理。 但是封建统治阶级的皇帝很明显不把手底下的农人当人,黎诚觉得就算在闹市,能一颗飞弹送自己见阎王,五皇子会毫不犹豫发射五颗。 好在五皇子还没登基,没办法真正调动大明的军队,否则黎诚还真不一定能撑住。 大明能让皇子夺嫡,立贤不立长的底气就在於有哲人王系统存在,不会出现几位贤王之间出现各自有权导致大明分裂的情况。 自古立长不立贤,究其根本,其实就在於“稳定”二字。 而大明只要哲人王系统不死,“稳定”便是基石。 就算是军权最强的大皇子,手中所握的也不过部分边军。 而如果大皇子输了,要掀桌,也只能在新王没登基之前掀桌。 新王一旦登基,就算是头猪,在哲人王系统的辅佐下也能成为真正的哲人王。 “到底还是朱家的天下啊——” 黎诚笑了笑。 斜照的夕阳被突兀截断,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黎诚微微抬眉,看见一个两米高铁塔般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粗麻绑腿,精简打扮,偌大的袍子背后背著双戟,腰间用布盖著一个铁葫芦。 “我听说你登峰无敌?” 声浪震得檐角铜铃叮噹作响。 黎诚耸耸肩,把老鼠买的东西隨手丟进私人空间:“绿林道的朋友总爱排著队送死,不能学军部杂鱼聚成堆挨宰?” 那铁塔瓮声瓮气道:“江湖有江湖的体面,要杀你,就亮明刀枪见真章。我们不是官府的走狗,江湖规矩在这里,各凭本事。” 黎诚笑了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 “通名吧。” 这一路绿林客像斩不尽的藤蔓,但既然对方肯按规矩递战帖,他也愿给这份体面生死局前互报家门,斩的是有名有姓的魂,断的是师承流派的根。 也不算白来这世间一遭。 “外头说话。” “那就外头说话。” 鞋跟碾碎半块土坷垃,村子不很大,不过几个错落的草垛翻滚著退后,转眼便到了村外“蒋宇凡。” 那铁塔般的汉子抱拳拱手,凶拜。 正常的抱拳拱手礼,多左掌右拳,只是切磋,这被称之为吉拜。 而所谓凶拜,便是右掌左拳。 《道德经》有云: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右掌左拳,分高下,决生死! 就算进入了现代社会,武林中的规矩还是留了下来。 “师承蒋家村三公,醉仙,请指教。” 黎诚也隨意拱了拱手,想了想,还是道:“谢宏,师承——没有师承,练的很杂,山崩、春雷奏,都嚼过几口。” “请指教。” “咱既然是生死斗,那我也不划规矩了。” 蒋宇凡低声道:“无论兵器还是赤手,活著的再开口说话。” “我没意见。” 黎诚刚一耸耸肩,那铁塔般的汉子便扑了过来。 蒋宇凡双戟自背后旋出雪崩般的银芒,直直朝著黎诚劈头盖脸扎下。 醉仙本家兵器为奇门,多为链锤、甩头一子之类的软兵器,可蒋宇凡使的却是双戟。 醉仙一门,求的是“醉”,要的是“意”。 在挥戟的同时,蒋宇凡整张脸都变得通红, 他双眼迷离,手中双戟轻飘飘的,可威势丝毫不减,带著赫赫风雷劈下! 所谓“酒气冲穴,壶纳三味”,在醉仙大成后,並非非得要饮酒才能醉。 和鸣鏑一样,醉仙在当今世道也改良过许多次,自我暗示催眠、麻醉剂乃至吗啡、甲基苯丙胺都能作为冲穴的物品。 可稽古一出,只一刀! 黎诚毫不客气,既已通名报信,便当有此战后再无名的决意! 第一流! 稽古划过一道流光,弧光照在黎诚冷漠的脸上。 双戟来得凶狠,带著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凶煞。 喝醉了酒的人是这样的,动起手来没轻没重。 常言道:“寧对春雷,不惹醉仙”,春雷奏狠是狠,可人家人是清醒的,当今天下法治社会, 下手再黑也不会一开始就奔著给你打死去。 但是练醉仙的人不,练醉仙的人喝上头了管你这那的,就照死里头打,打死算我的。 所以坐牢的概率特別高。 而面对来势汹汹的双戟,黎诚的刀却反压了过去! 崔尤战纹自黎诚颈侧蔓延至虎口,兵主面前岂容醉汉撒泼? 醉汉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可崔尤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不仅知道,还要向著无穷无尽的高天拔刀,用自己的意气去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 “死!” 稽古如热刀切蜡,顺畅地滑过双戟,双戟应声裂作四段废铁,戟头当螂一声坠地。 蒋宇凡惊出一身冷汗,醉仙似醉非醉,此刻也知不可力敌,身子后仰,铁板桥功夫硬生生折成对摺人形,堪堪避过这一刀。 黎诚面无表情,只想快些结束,闪电般提刀连斩,锋刃直直朝著蒋宇凡胸口袭去。 蒋宇凡一咬牙,强行扭动身子,腰间长袍一撩,掛在腰间的酒葫芦滴溜溜一转,甩身迎上这一刀。 “鐺!” 一声脆响。 暴退十步的蒋宇凡单手撑地,见著那煞星没有追击,这才鬆了口气。 此时的他一手提著酒壶,半俯著身子,警惕地看著黎诚。 黎诚看了看手中嗡鸣的稽古,它传回些愤怒的情绪,又看了看蒋宇凡手中提著的酒葫芦,挑了挑眉:“这才是你的真兵器吧?” “不错。” 蒋宇凡甩起葫芦,面上红晕渐渐退去,冷声道:“你那刀是什么刀,竟然能吃我破兵葫芦一击?” 黎诚没理他,只淡淡道:“不接著装下去了?” 他早注意到蒋宇凡的异常,表面上是使双戟,实则还是走的醉仙那一套,只是暗地里藏了葫芦当做暗器使。 方才这葫芦撞到稽古上,一股子专门针对兵器的劲力震盪,若非稽古非同凡响,只怕已经被震碎。 这破兵葫芦大约改自燃素武学“止戈”的亢龙,专用於打碎敌方兵器,用以占得先机。 “莽汉皮囊倒是好幌子。”黎诚摇摇头笑道。 精壮的汉子总给人一种头铁老实的感觉,蒋宇凡此前一直表现得和他外表类似,黎诚没怎么把心思放他身上,第一时间倒是没瞧出来。 “只可惜一一”黎诚微微摇头:“你选错了人!” 踏前抖擞,稽古在蒋宇凡惊骇的眼神中化为一桿大矛,稽古嘶风般直直朝他面门赞去。 “*!” 蒋宇凡大喝一声,也不装了,手中葫芦如毒蛇般弹出。 果然是甩头一子的路数。 矛头直对葫芦,黎诚不闪不避。 稽古对这葫芦也很是不满,它鸣颤著朝黎诚发出它的情绪,它要和那葫芦再撞上一撞! 稽古在掌心进发饥渴的震颤,矛尖抖出幻影,枪出如夸父逐日! 黎诚无所谓一一有种你就撞烂稽古! “鐺!”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鏘唧一声,二者一触即分。 可大矛摆尾,再如龙吐出! 蒋宇凡瞳孔猛的一缩,顾不得其他,就要往一旁躲。 只可惜晚了。 稽古化成的大矛已然到了他面前! 但蒋宇凡毕竟是登峰,如此便死有些太过窝囊。 他顾不得其他,怒吼一声,舞著葫芦,脸上再度浮现不正常的酣红。 “全注射!” 酒气冲穴,壶纳三味! 残破的葫芦骤然燃烧起来,汹涌的火焰顺著特製的绳索蔓延到他手掌上。 酒焚天! 他怒吼一声,酒壶带著烈焰卷上稽古,熊熊的火焰顺著稽古朝黎诚席捲而去! 酒壶里特製的燃料所產生的火焰温度极高,这是也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我不惧你!” 蒋宇凡嘶吼。 黎诚冷哼一声,面上露出冷笑:“我又惧你了!” 稽古欢快啸叫,刺破熊熊的升腾烈焰,黎诚裹著流火破焰而出,在蒋宇凡错愣的目光中,一枪点碎他的眉心! 蒋宇凡应声倒下。 焦黑的布料裹著翻卷皮肉飘落,黎诚撕下肩头碳化的衣襟,拍拍身上还在烧著的火。 登峰境的武人还是难缠,这夹杂著燃素的火焰將他半边身子都烧焦了,所幸並不致命。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思索再三,还是用了一次归乡。 一瞬间,所有伤势全部恢復,黎诚再度回归巔峰“倒是不赖。” 黎诚看著地上的无头尸体,微微摇头:“也不知五皇子出了什么价码,连登峰境的武人都一波波来堵我。” 他隨后划了划,在地上刨了个坑,枪尖一挑,將蒋宇凡的尸首丟进去,也算给这个对手入土为安。 也是同时,黎诚眯眼看向北方,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么巧?”他拄著稽古,第一时间披上血骨殖装:“官家人也来了?” 远处,大型运输机鸣鸣飞过,底下悬掛著四四方方的货柜。 第444章 四大登峰 第444章 四大登峰 “孟先生,此番竟劳您大驾?” 白逸凡拄著沥泉枪拱手,笑道。 “藩台大人布政使亲发雁书,老朽岂敢托大?” 孟敏拂了拂云锦箭袖,腕间墨玉扳指与紫檀弓消相击,錚然如金戈交鸣。 这位鸣鏑宗师虽已年逾古稀,可场內三人谁也不敢轻视於他。 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兵器的强度越高,对个人的勇武需求就越低。 孟敏习一手古鸣摘,大弓的破坏力甚至能与部分反器材狙击炮相媲美,属於是老一辈的登峰了,在眾人间也颇有声望。 在座的眾人都起身朝孟敏行礼。 “无需多礼。” 孟老先生面无表情,微微摇了摇头:“那魔头何等使俩,还劳烦诸位说来听听。”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顏紫韵笑道:“此人手段不奇,只是以力破法,擅使刀、枪、棍,瞧著有几分山崩的路数。” “哦?”孟敏银眉微扬:“三登峰齐出尚需机甲策应,莫不是破妄” “孟公说笑了。”白逸凡苦笑道:“若真是破妄境的大能,此刻坐镇此处的就该是京畿的玄甲大军了。” 孟敏心中大定,既不是破妄,那便好说,便淡淡道:“要图图的还是零碎的?” 白逸凡愣了愣,忙道:“孟先生万不可大意,此人难缠至极,出手便不要留手,当场打杀了便是。” 顏紫韵也道:“不瞒孟公,某家纵横江湖二十载,从未见过这般凶戾的登峰境。我与白先生与他交过手,此人乃我所见登峰第一人!” 白逸凡也点头称是。 “哦?” 孟敏倒是惊了一惊,能走到登峰境的武人哪一个是不骄傲的?即使委身於朝廷,也不过是和布政使司签了契约,以勇武换荣华富贵罢了。 此刻二人眼底残存的惊悸,倒比那魔头更教他在意。 当得起两位登峰这样的评价,看来那人的確不凡。 “孟先生有所不知,那人简直铜头铁骨,端得是难缠,我与顏小姐同他鹰战数合,不分胜负。 顏紫韵点点头,不说话,面上却有些发烧, 什么不分胜负,明明是自己二人全然奈何不得那人,甚至还是在川陆军卫的炮火掩护下才走脱了。 白逸凡倒是脸皮厚,说这话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既然有三登峰共出手,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孟敏心底暗暗盘算,他年事已高,比不得那些小年轻,自然更是谨慎几分。 “既然如此,何时出发?” “不,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还要再等一人。” 孟敏面不改色,可心底却惊了一惊。 三登峰?四登峰! 他不留痕跡地看了白逸凡一眼,知道目標绝非白逸凡说得那么好解决,心底冷笑这衙门的鹰犬,倒把九分险说成三分难。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坐下来等著最后一人, “来了。” 武人感官何等敏锐,门外刚传来脚步声,眾人便一齐看向门口。 只见著鹤鶉补子的差役推揉著个异域客进来,这异族人手上还戴著,好像是刚从牢里出来。 “好好表现,免你二十年劳役。” 那差役拆开异族人的,轻描淡写道。 “明白。”异族人开口,语调有些彆扭:“那大人答应的援助—“ “此间事了,自会送到岛上。”差役笑道:“弹丸之地,大人难不成还会缺了你的粮?” 这异族人眼睛一亮,嘴里嘰里咕嚕说了一长串什么。 白逸凡皱了皱眉,听出是隔壁岛国的语言,便道:“既来了大明,就给我说明话!” 虽然同为登峰,但这异族人明显有些畏惧,立刻躬身用奇怪的语调道:“是!” “说说你是谁,擅长什么。”顏紫韵微微頜首,明人自有明人的骄傲,虽然同为登峰,可她同样看不太上这异族人。 “我叫二阶堂锋。”那异族人用奇怪的语调缓缓开口,道:“別的不会,只会用剑不, 刀。” “二阶堂锋“ 白逸凡听著这名字有些耳熟,在记忆里翻掘了好久,才找到一段回忆,愣然道:“东瀛妖刀乱,倭刀杀人鬼?” 他是体制內的人,对那些密而不发的情报比另外两人了解更多,倭人的名字在大明本就少见,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了起来。 卷载:扶桑国主十二道急递入京,言有妖人持刀连斩剑豪,血洗条城。 难缠至极,全扶桑武人都奈何不得他, 兵部便遣一登峰往之,不禄。 兵部惊骇上报皇帝,大明皇帝朱训炬遣大將往之,战两回,各有胜负。 据大將回报,言此人狂妄至极,言语中视大明若无物,更放下狂言一一刺王杀驾,也无不可。 於是龙顏震怒,天威难测一一锦衣卫小镇抚司指挥使云中龙云贺星夜往日本,三日归国。 武林都以为以云贺的狠辣手段,此人怕是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没成想居然还活著! 白逸凡不由得看向他的腰间,只悬著一柄平平无奇的倭刀一一便是此人惊得云中龙出手? 可看这人现在的表情面貌,哪有当年狂妄叫囂的姿態? 二阶堂锋听见白逸凡喊倭刀杀人鬼,先是愣了愣,然后面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躬身长揖,道:“日本国王横徵暴敛,我家乡饿遍地,可皇帝內库却堆米生虫,这才愤而拔刀,没想冒犯天威,落得这般下场。” 二阶堂锋长嘆道:“云先生未斩我,只將我带回下狱,为大明效犬马之劳。” 眾人一时沉默,白逸凡眼神闪烁。 “云指挥使的绣春刀下竟有活口?” 顏紫韵听闻此人曾与云贺交手还活了下来,顿时也骇了一骇。 而孟敏只是警了二阶堂锋一眼,心底也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出发吧。” 四人拱手,舱门轰然洞开,罡风灌入撕扯著眾人衣袂,脚下云海翻涌“距离目標尚有三五里路。诸位,请便。” 差役递过滑翔伞包,眾人整理著装兵器,佩好伞包,一跃而下。 第445章 围杀 第445章 围杀 “不好!” 飞至半空,孟敏瞳孔骤然一缩,提下背后大弓,吼一声,双臂肌肉结,竟是在半空中便弯弓搭箭,一箭射出。 嘣! 拉弓如满月,放箭如流星! 这一箭並非无用,竟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射落无声袭来的影子。 孟敏没成想,与目標的交锋竟是在此刻便已开始! “哦?” 地上弯弓搭箭的黎诚瞧见孟敏一箭射落自己的箭,眼晴顿时一亮:“古鸣鏑?” 他早就想找一个古鸣鏑的武者试手,锦衣卫內虽然收录有古鸣鏑的资料情报,但是实战录像实在太少。 五兵之炼中恰有弓,黎诚想要將鸣鏑融入自己的弓里,闭门造车绝不可行,万一走歪了,那未来纠正的成本就太大了。 没成想这里居然能遇到一个古鸣鏑的武者,当真是意外之喜。 当下便不再犹豫,再度弯弓搭箭,箭矢如连珠般射出。 他也不管另外降落的几位,只盯著这老头猛射,逼他不断弯弓,同时细细观察著他的动作,与资料库中的图录对照。 咻!咻!咻! 孟敏冷哼一声,也拔大弓。 一人天上,一人地下,彼此又射了数箭,均被这老人轻鬆化解。 黎诚便立刻確信一一此人弓箭造诣绝对远超自己。 原来是这样许多小问题在亲身观看了古鸣鏑武者的姿势后迎刃而解,黎诚顿时发觉通透许多。 那边如流星般的四人落地,黎诚哈哈笑两声,稽古变回大矛,眼神一冷,不退反进,朝著那四人落地的方向飞掠。 四个又如何?自己没有退却的可能,那便以一敌四! “著!” 白逸凡是四人中第一个落地的,在三四米高的距离,他就甩掉滑翔伞包,一个翻身便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倒不是因为什么別的原因,单纯是那个持著矛的怪物选他做了第一个目標,现在已经披上了那套诡异的鎧甲朝他奔袭。 喀! 刚一落地,那怪物便已至了近点,白逸凡面色一凛,沉肩提枪,长枪大力回摆! 地龙醒! 长枪崩进之势如地火焚城,无可阻挡! “好著!” 见其锋芒,黎诚不退反进,一桿大矛朝他横头盖脸劈下,同样亦是山崩中的招式。 千嶂墮云! 横若衡岳倒悬,劈如群峦倾轧! 二人一上一下,一醒一墮,端得是刚烈非凡。 山崩武人便是如此,否则怎有山崩之名! 鐺一双兵相撞激起的音浪刺耳骇人,震起一地黄土烟尘。 白逸凡只觉虎口一阵发麻,心下大骇一一这人的山崩比起上次交手,似乎又有精进! 可不是废话! 黎诚的山崩仅有大成,几次三番同白逸凡登峰境的山崩相对,就好像有个同门同科的学霸在他面前做题一样。 同门之间最易偷学,更何况黎诚还有思考脑这么个东西。 只要思考脑记住了当时的姿態,黎诚就能通过思考脑反覆復盘模擬,迅速查漏补缺,看到自己不足的地方。 儘管还是达不到算法世界一夕之间便能小成变大成的地步,还得自己不断时间思考学习,但对比普通人闷头练而言已经强了太多太多。 白逸凡不知道这些,黎诚当然也不会閒的蛋疼和他解释,所以白逸凡心中的惊孩几乎无以復加常人练武,哪个不是水磨工夫练出来的? 凭什么他进步能这么快?! 白逸凡今年三十有六,自小练武,搏了个登峰,已是四川有名的天才。 可面前这男人瞧上去比自己年轻,进步速度更是骇人。 难道这就是常人见了天才的感觉吗? 白逸凡心中虽有些苦涩,但手中的长枪却未曾停歇片刻,借著稍强些的技巧盪开黎诚的大矛, 而后身与枪合,马步坠身,体內燃素轰鸣。 中平枪! 在算法世界中,黎诚吃过许多次燃素机甲的中平枪,深知这一招利害,也不曾怠慢,胸口也鼓起意气。 “来!” 中平枪! 山崩对山崩,中平枪对中平枪! 山崩武者就是要针尖对针尖,麦芒对麦芒! 稽古与长枪几乎同时攒出,二者並未碰撞,枪头相错而过,皆直取对方咽喉! 此刻便是绝对勇气的较量,白逸凡目毗欲裂,也不退缩。 我也是登峰,你也是登峰,大不了一起死! 可不知是否是错觉,白逸凡好像听见一声轻笑。 他惊了一惊,又发觉这不是错觉,面前的男人的確在笑! 黎诚肩上轻巧地跳上一只小鸟,抖擞抖擞精神,朝白逸凡歪歪头,张嘴发出尖锐的唳叫。 妖鬼,失魂鸟! “唔!” 禽鸣如银针般刺入他的太阳穴,白逸凡惨叫一声,中平枪断了! “完了!” 视死如归的气势一旦被打破,便再难迴转。 “滚开!” “刺啦—” 尖锐的声响响过,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顏紫韵的铁手套到了。 她从侧面撞来,环臂甲,铁手套,腕间错金铁鳞甲炸起,一记铁山靠,勉强格开黎诚的中平枪“退!” 稽古擦著白逸凡脸庞擦过,刺落白逸凡几缕鬢髮,他这才反应过来,配合著顏紫韵后撤。 黎诚没有追,因为身后孟敏的箭矢已经到了! 风过白羽! 一连七支箭,首矢贯风似素练劈空,次矢追影若惊鸿点水。 七支箭矢竟成一线,破风唯有一声! 鸣鏑古谱注云:“白羽非羽,劲风非风,箭若鸿雁渡江,唯余白羽。” 黎诚稽古一转,化为一根长棍,旋棍画圆,双手棍舞得密不透风,与疾驰而来的箭矢相撞溅出四射的火。 见此情景,白逸凡与顏紫韵一人持枪一人披甲,反又杀將回去。 而还有第四人! 咔噠一声,二阶堂锋在阴影中拔刀。 拇指轻推刀钟,利刃就要出销! 刀名龙泉造朧月夜,刃长二尺三寸五分,乃扶桑名刀。 明治六年,废佛毁释运动中,落魄武士偶遇被迫害的大明龙泉刀匠,刀匠感念武士护持之恩, 为其锻刀。 后武土死,刀匠残,此刀流落民间数十载,最终被大明皇帝派出的“收刀使”收集。 倭刀客身形似虾弹射,褶翻飞间,淒冷的弧光闪过。 横一文字! 第446章 八分钟(二合一) 第446章 八分钟(二合一) 黎诚终於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倭刀客的剑锋直取自己脖颈,寒光四溢,要將自己一刀梟首“鐺!” 稽古瞬间化作圆盾格挡,朧月夜与稽古相击,火星进溅。 黎诚借势暴退数步,后背却撞上顏紫韵铁鳞密布的臂甲。 她不知何时绕到黎诚视野的死角,十指铁爪狠狠扣向黎诚的琵琶骨。 这个位置,这个时机,顏紫韵面露喜色。 “要得手了!” 只要让自己抓住他的琵琶骨,將他拖入贴身短打,就是自己的优势! “早瞧见你了!” 可黎诚肩脚骨突兀隆起,流水般的血骨殖装弹出尖锐的倒刺! 血骨殖装没有视野死角! 声吶不断带回周围的位置信息,有了思考脑后,黎诚甚至再无被嘈杂声响干扰的困扰。 “此一—” 顏紫韵始料未及,血骨殖装与铁手套碰撞摩擦,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 黎诚毫不怜香惜玉,一脚端在她小腹上,將她端飞数米。 还未待追击,白逸凡长枪恰在此刻穿烟而来,截断他去路。 黎诚咧嘴一笑,不再管受伤的顏紫韵,稽古又化枪与他对刺,两桿兵刃绞作银龙翻卷。 “滚!” 二人同时按枪,同时暴喝,地面应声龟裂。 白逸凡虎口崩裂仍不退半步,而倭刀客鬼魅般的身影已復又掠至,见二人对势,立刻回身反拔。 刀刃甚至快於拔刀破空声,声未至,刀先至! 声音切! 血骨殖装应激硬化,却仍被斩出火星四溅的裂痕。 黎诚以一对四,毕竟应付不及,被这一刀砍得身形微滯,而孟敏的箭矢与倭刀客的第二刀齐至! 孟敏的箭矢精准地钉在刀客第一刀斩开的伤口处,特製的箭矢错开血肉,在黎诚身体里猛然炸开。 而倭刀客第二刀仍斩伤口,不错半分半毫! 毒素倾泻,黎诚半边身子一麻,但血气流转,鲜紫色的毒液被血气涌动著从伤口逼出。 黎诚终於受了不轻的伤。 孟敏虽年迈,可一双鹰眼却瞧得分明,亲眼瞧见这一幕也不免骇然。 这毒可绝非凡物,箭矢上这一小点毒液,完全足以在三秒钟內毒死一头成年大象。 这人竟能顷刻间逼出体內毒素,该是何等强大的身体控制力? 黎诚深吸一口气,按现如今的状態,应付四个登峰的確有些勉强。 虽说这四个登峰平心而论,根本比不上算法世界里曾交过手的三台燃素机甲。 他们四人彼此之间配合也不甚默契,有时还会互相卡位,虽是四人,却完全比不得三台燃素机甲一半的压迫。 但须知,黎诚此刻可还没动用底牌! 他一咬牙,血骨殖装猛然炸开,逼退三人,暂且创造出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四个登峰啊—” 他拄著稽古冷眼瞧著品字形围著他的三人,远处站在树梢的孟敏箭矢搭在弓上,等待著三人为他创造下一个机会。 那个用弓的最麻烦,其次是那个用刀的。 黎诚心底暗暗有了些计较,在四人戒备的眼神中,缓缓抬手。 身上血骨殖装如流水般滑落,露出黎诚有几分苍白的脸来。 “卸甲了,他要投降?!” 四人的专有频道里,顏紫韵声音有几分惊疑。 “不对!”孟敏眯眼望著黎诚,苍老声线平静:“要来了。” “既然齐了,那就动手吧。” 果然,黎诚身形瞬间膨胀起来,五米高的巨人浑身血肉如铁铸的赤金! 血身法相! “来!” 巨人声若闷雷,稽古化作古苗刀,胸中意气翻涌。 此刻搏命,便是万类霜天! 四名登峰境彼此对视,在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决绝— 还有两分半! 官家赏银烫著他们的名帖,此战退则身败名裂,唯死战尔。 “现在,才正式开始—” 看著面前的巨人,白逸凡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巨人动了! 目標是谁?! 顏紫韵赫然瞧见黎诚的刀直直指向自己! 黎诚这么选,自然有著他的计较。 突围杀死威胁最大的孟敏太难,而那个倭刀客也贼,从不与自己硬碰硬。 既然如此,便选最弱的破了四人的阵型! 稽古来势汹汹,顏紫韵深知不可力敌,铁甲关节喷出高压燃素蒸汽,肩上滑翔翼膜在千钧一髮之际展开。 “刺啦!” “挡住了!”顏紫韵心中一喜。 虽然环臂甲被一刀砍出不小的损伤,但是能打! 翼膜卸掉了绝大部分的力,顏紫韵仿佛贴在刀上后退。 待到黎诚刀势暂去,她便立刻爆退脱离。 黎诚眉头一皱,果然,只要是登峰,就没那么好杀。 但他还是擎著稽古继续向前,你能化解一次,那你能化解第二次吗? 那第三次第四次呢?如果你能化解一百刀,我就来一百零一刀! 总能把你臂甲砍烂,总能把你铁手套劈碎! “退!” 眼见黎诚还要追击,孟敏指头扣住破甲箭,拉弓满月,箭矢飞射。 黎诚又被这老头的箭阻了一阻,只能恨恨然看了孟敏一眼。 这老头今天是最碍事的那个,眼力十足,总能在最適合的时机射出箭矢。 箭矢钉在黎诚肩上,黎诚本懒得管它,待到血肉闭合,自会把其逼出体外,可他运转体內血气,却惊觉这次的箭头似乎有些问题。 篆文顺著他的经络疯狂蔓延,这是大明用特殊材料打造的“囚龙钉”,专封燃素流动。 就在黎诚半身血气被囚龙钉所封剎那,白逸凡抓住机会枪出如虹。 进山碎玉! 枪尖点出气爆,白逸凡明白自己绝非这巨人的对手,此刻也开始搏命! 枪桿刺出已布满蛛网裂痕,人在搏命,枪也在搏命! 白逸凡知道,这杆爱枪跟了他十几年,就要毁於今天! “给我碎!” 二阶堂锋鬼魅般贴地突进,刀光自下而上撩出, 秘剑·逆卷潮! 顏紫韵见同伴尽在搏命,也吼一声,环臂甲贡张如绽放,三柄高速旋转的链锯弹出,直直咬向巨人的肩膀! 黎诚似是死局,难道不需机甲出马,四人便能贏?!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个晃眼! 中了! 將碎未碎的枪尖穿透巨人胸膛,白逸凡催动燃素爆裂,在巨人身上进开一个可怖的血口。 顏紫韵在半空拧身俯衝,锯齿狠狠咬进黎诚肩脚骨,火星与玉质般的骨渣齐飞。 浪客的刀直直斩入巨人胸口水月要害,似要將巨人半边身子斩断! 能贏! 四人心头顿时升起一个荒诞的想法。 似乎也没想像中那么艰难嘛。 四个登峰,每个人都是一方豪强好手,破妄不出,何人能与四登峰相对?! 可巨人却猛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结肌肉突然诡异地蠕动, 被链锯切入的伤口猛然闭合,將精钢锯齿生生卡死。 “逮到你了!”黎诚狞笑。 以伤换伤的使俩他使过无数遍,要想破局,就做好捨弃什么的准备! 不过是受些伤,果断的决策总好过被四人一直围剿钝刀子切肉。 他不管倭刀客的刀,也不管白逸凡的枪,只盯著顏紫韵,张开双臂,狠狠朝她抱去。 只是这个抱不带任何暖味,有的只有汹涌的杀意! 顏紫韵大脑一片空白,她还想变招,但黎诚的血肉仿佛虎口钳般死死咬住她的手臂,教她寸步也退不得! “不好!” 孟敏弯弓搭箭,但为时已晚! 巨人一个拥抱,顏紫韵发出非人般的惨叫。 何等血腥的拥抱!何等沛然的巨力! 顏紫韵的铁甲在巨人怀抱中发出金属扭曲的哀鸣,她最后看见的是黎诚赤红瞳孔里翻滚的熔岩,以及胸腔被自己肋骨刺穿时溅起的温热。 “能救吗?!”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的声音,带著些恐惧的颤音。 “救不了!”孟敏吼道:“我要求机甲立刻介入!” 四分三十秒! “可还没能按计划撑到五分钟!” “別他妈管时间了,现在立刻投放!!” 孟敏怒吼。 巨人拋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顏紫韵,身上血口蠕动,伤口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了。 白逸凡抽枪要走,巨人赤手捏住枪尖,就朝他飞扑而来。 “囚龙钉没钉住他!” 孟敏见麦里还是沉默,狂吼道:“至少百年功力的燃素,我们再死一个,你们就等著全员覆灭吧!” 囚龙钉限制的燃素量是有极限的,燃素武学其本身只看“技”,而不看量,所以囚龙钉对任何燃素武者而言几乎都是必杀。 特別是天才。 他们或许强,但是体內燃素存量不足,被囚龙钉钉死绝无可能调动身体燃素。 只有磨链了百年以上的燃素器官,才足以衝破囚龙钉的束缚! 但其实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黎诚用的不是燃素,而是自身的血气! 燃素器官需要水磨工夫锻链,可黎诚血气在血池的加持下只多不少! “收到!” 运输机的轰鸣划破天际。 金属洪流自地平线席捲而来,四台四米高的机甲踏碎黄土,肩部三联装燃素炮同时充能,幽蓝电弧在炮口凝聚成刺目的光球。 “全弹发射!” 指挥频道的咆哮与炮火轰鸣同时炸响。 黎诚不得不暂避锋芒,稽古化作门板巨盾插入焦土。 第一轮炮火洗地掀起十米高的土浪,灼热气浪將孟敏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 硝烟中突然射出一桿標枪。 最前排的机甲驾驶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驾驶舱已被標枪贯穿。 “主驾驶舱被洞穿,副驾驶舱接管!” “我已接管!” 巨人高高跃起,没管那些机甲,目標仍是白逸凡!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顏紫韵已经杀掉了,只要再杀掉白逸凡,战斗压力就会小更多! “散开!保持火力覆盖!” 剩余机甲迅速变换楔形阵,背甲展开蜂巢状的飞弹舱。 数百枚子母弹在巨人周身编织出死亡罗网,爆炸衝击波將二阶堂锋刚斩出的伤口再度撕裂。 这个倭人斩开的伤口最为可怖,龙泉造朧月夜那连著的两刀砍断了他的肋骨,旁人甚至能看见骨下的心臟砰砰直跳。 孟敏的箭矢在一个绝妙的位置穿过弹幕,直取这伤口。 稽古再变,化为门板似的巨剑,黎诚怒吼著拍开箭矢,挟著山倾之势跃起,朝著白逸凡狠狠砸下。 白逸凡脑袋喻喻地响,刚想举枪反抗,余光又警见地上银白色金属间跃起那只熟悉的小鸟! 又是你!又是你! 他心如死灰。 鸟鸣声伴著骨头金属的碎裂声响起,巨剑夹著意气將白逸凡砸成一滩肉泥! 白逸凡,山崩登峰,死! “八分钟,才八分钟!”指挥部的声音带著些恐惧的破音。 因为顏紫韵和白逸凡的死,这场围剿已经接近失败,原定加起来至少要拖住巨人十五分钟,现在还只有八分钟! “滋——滋——” “有新的单位加入了您的战斗序列,有新的单位加入了您的战斗序列,有新的单位加入了您的战斗序列—“ 无休止地重复。 “牧神?”指挥官然:“是耳鼠吗?按照计划,现在还没到你出场的时候!” “没时间一步一步按照计划来了。” 耳鼠安好安全带,把手指按在屏幕上,叮一声,整艘轰炸机像是沉眠的巨兽般缓缓甦醒过来。 “身份验证通过,欢迎您,我的主人。” “等一下!你疯了吗?”指挥官有些错愣:“你真身上飞机?!” “原型机並不搭载信息接收模块,能驾驶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的皇帝,另一个是它的试驾员。” 耳鼠戴上头盔和护甲,免得加速度损害到他自身,这时候他才缓缓道:“现在皇帝不在,我是它唯一信任的人。” “耳鼠准备完毕,诸君,我已准备起航!” “那你呢?”指挥官问:“燃素之下,就算极限弹射,你也绝逃不出那个范围。” “我不会让那个怪物靠近应天府。”耳鼠看著层级亮起的仪表台,轻声说:“他会毁了那里。” “那就起航!”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两不相欠,无愧本心。”耳鼠耸耸肩,深吸一口气,嘶吼著推动推桿,引擎愤怒咆哮轰隆作响。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牧神轰炸机升空,目標直指战场最中央的那个浴血的巨人! 第447章 弓杀孟敏 第447章 弓杀孟敏 硝烟盘踞焦土,孟敏倚著机甲残骸喘息,喉间满是铁锈味。 远处燃烧的森林將昏黄的天际线烧得赤红,融化的金属液滴从机甲创口坠落,在焦土上溅起猩红铁。 “换弹链!” 年轻机师嘶哑的吼叫混著金属碰撞声传来。 仅存的三台战爭机甲肩甲弹开,露出蜂巢状弹舱,密密麻麻的弹头反射著火光。 可仅仅是一瞬,编號丙寅七的机甲突然向后剧烈震颤,驾驶舱防弹玻璃上炸开蛛网状的裂纹。 那巨人掷来半截炮管如同神灵投枪,將这钢铁巨兽死死钉死在地上。 八分四十七秒。 孟敏用牙齿撕开缠在手上的绷带,因为拉弓而导致烂掉的肉混著碎骨落下,可他却不觉得疼痛。 他咧开嘴笑,布政使特製的吗啡就是好使。 隨著顏紫韵和白逸凡的接连死去,战线已经彻底撑不住了。 四台大型机甲已经爆了一台,整个战斗编队的弹药消耗量到达了恐怖的百分之六十。 九分钟。 他们只来得及撑到九分钟。 按这个节奏下去,最多十二分钟,黎诚就能突破他们。 巨人踏著火浪走来,身上焦黑的皮肉如鳞甲剥落,露出崭新的结如青铜浇铸的肌肉。 三台机甲肩炮同时充能,幽蓝电弧在炮口聚成耀眼的白斑。 孟敏竭力错开巨人和机甲战飞溅过来的石头,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刚刚,他连著射了两百箭, 他的手指也因此成了一团烂肉,能清晰地瞧见下面的骨头。 如果还要射箭,他就不得不戴上铁扳指了。 但是铁扳指会严重影响射箭的手感,他再不能做到如之前般百发百中,对这巨人的压制力也將变得不足。 “老了啊—” 孟敏还在犹豫是强射还是先戴上铁扳指,畏首畏尾地,他不確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可年轻时的孟敏不是现在这个性格,当年他年少轻狂,能连开五百弓。 是在.夏威夷,对,夏威夷。 那个金髮碧眼的对手叫什么来著?威廉?安东尼? 记忆像被酸液腐蚀的胶片,他唯记得白羽箭洞穿对方咽喉时,夏威夷咸涩海风里飘著的甜香。 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古今鸣鏑意气之爭,两个年轻的登峰对射,好像贏了对手就能证明自己的流派更强。 最后贏的当然是孟敏,箭矢无声地夺走了对手的性命,至於那个对手是叫什么,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想到这里,孟敏喘著粗气,胸口火辣辣地疼。 他醉出口血沫,铁扳指扣上白骨森森的手指,没时间多想了,就算感觉差了,也得能拉弓才行! “后退!后退!” 方才孟敏顶不住了,机甲暂且替了他的位置顶了上去,而那仿佛不会疲倦不会受伤的巨人还在咆哮,现在机甲也顶不住了。 孟敏揉揉浑浊的眼睛,嘆了口气,十指不住颤抖。 就算戴上了铁扳指,他的燃素器官因过量的榨取燃素,此刻如针扎般刺痛一一吗啡麻醉不了燃素器官。 九分四十秒。 机甲只撑了四十秒便败走,这巨人似乎格外擅长应对机甲。 血雾蒸腾,巨人在焦土上弯弓搭箭,箭尖直指孟敏。 孟敏条件反射地摸向箭囊,手却突然顿了顿, 他是想射连珠箭的,可是指尖只捞到最后一根一一他就剩最后一根箭了。 一百支破甲箭、五十支囚龙钉、二十九枚鸣鏑白羽,已全部钉进那具不死之身。 可那巨人还在咆哮,简直就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硝烟突然被血色撕开,稽古化形的大弓发出一阵龙吟。 因为刚才愣了一瞬,孟敏失去了先机,他本能地翻滚,箭簇擦著耳廓没入身后的机甲。 精钢锻造的机甲外壳如宣纸般破裂,正在操纵换弹的机师义体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箭矢贯穿。 空了? 那巨人总算失误了一次! 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失误的確很不应该,但他的確很累了一一就算归乡能够治癒全部的伤口,同时和四个高手交手的精神高压也足以让他出现紕漏。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换手!”机甲编队频道炸响指挥官破音的嘶吼:“乙未四顶上去!” 仅存的两台机甲交错掩护,肩部三联装燃素炮再次过载充能。 十分钟。 而那巨人与他同时拉弓,最后一支鸣鏑白羽搭上弓弦,除此之外,万籟俱寂。 到这时,孟敏终於鬆了一口气一他仿佛听见六十年前箭庐外的雨声,十六岁的自己跪在青石上打磨箭簇,师父的烟杆敲在他的脊樑:“快半分,活;慢半分,死。” 他一边磨箭簇,师父的女儿就蹲在一边偷看自己,给磨刀石上轻轻地洒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些,大概是临死前的迴光返照。 “啊·—.— 他最后幽幽嘆了口气,颤抖著握紧大弓,眼底倒映著箭矢的锋芒,已经看到了答案。 “终归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他慢了。 黎诚的箭终於比他快了一次,影子飞射而出,贯穿了他的脑袋。 “磨什么呢?” “磨箭呢。” “別磨了,別忘了你女儿今天出嫁!” “孟敏,你父母报丧了!” “孟先生,我跟了你一辈子,也不知道是你从父亲那接过的弓重要还是我重要。” 他无端想到了妻子坟前那株箭竹,每逢暴雨便会发出类似弓弦震颤的嗡鸣。 “磨什么呢?”恍惚中又有人问。 “磨箭呢。”他喃喃说:“我这一箭,可漂亮著呢!比师傅的都漂亮。” 的確很漂亮! 后发先至,就连铁扳指都被弓弦擦掉一块。 箭矢离弦一剎,大弓的弓弦便如裂帛般断开。 弓身哎呀一声悲鸣,折了。 而这一箭直直射入巨人眼眶,贯穿了巨人的脑袋! 黎诚面无表情折断面上的箭矢,就连二阶堂锋连砍两刀都只能砍断自己的肋骨,这一箭直直贯穿了自己的脑袋,確实很俊一但是血身法相没有弱点! “记下了吗?” “记下来了。” 黎诚隨手拋开断矢,並非什么特製的箭,他再看了地上悄无声息的老人一眼,復又看向那些战爭机甲,咧嘴笑了笑。 “现在这老头死了,我看你们还怎么支撑!” 孟敏,鸣鏑登峰,死。 第448章 刀斩 第448章 刀斩 那个拉弓的老人死了— 二阶堂锋握了握刀柄,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您已经包扎好了。” 他暂时退出了战场,周围是临时的医疗队。 “加”(谢谢) 他朝一旁的仿生人点头,起身重新握住妖刀。 倒不是他贪生怕死,付出代价的不仅仅只有孟敏,在没有了白逸凡和顏紫韵策应后,他也付出了足量的代价,权衡后暂时退出了战场。 他半边身子都没了。 严格来说是从左肩膀开始,一直到肋骨,全被黎诚一刀斩开,好在没有伤到內臟。 而另一只手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已经全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他的刀却仿佛在燃烧。 朧月夜泛起妖异的緋红,他握紧手中的刀,只觉滚烫无比,仿佛身体也燃烧起来了。 当年铸这刀的龙泉匠知道武士並不强,但他要做的事却难得可怕一一他要在日本天皇通缉下保全刀匠。 这是必须搏命才能实现的愿望,那就由刀来帮你搏命! 所以这刀在绝境之时会饮血自噬,將持刀者所有的精气神尽数化作惊鸿一刀! 远处机甲残骸间,黎诚提著大盾缓缓走来。 没了孟敏的弓,他走得愜意,虽然身上伤口不少,可他知道自己手里仍旧捏著一次归乡。 被四人加机甲围攻用了一次,开战前用了一次,还有最后一次。 “你练过扶桑刀? , 黎诚看著復又走回战场的二阶堂锋,没理会他的质问,只淡淡道:“你还敢回来?我以为你已经跑了。” “跑不掉啊,我一个逃犯,在你们大明怎么可能跑得掉呢?” “好吧。”黎诚耸耸肩:“那就继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黎诚点点头:“算是,入门是通过你们那儿的刀法入的门。” “很厉害。”二阶堂锋诚恳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来最后一场武士间堂堂正正的死合如何?” 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二人竞然就这样聊了起来。 “哦?”黎诚挑了挑眉:“这么多人围攻我,不算违背你的武士道么?” “止机!”(停下) 二阶堂锋举手大喝。 “我会尽力消耗他的时间一一”二阶堂锋同时在频道里说:“相信我。” “......” 指挥官深吸一口气:“听他的。” 而周围的机甲居然也真就服从了他的命令,慢慢停下了炮轰,战场上只剩下金属冷却的啪声。 “其实我並不是什么武士,”二阶堂锋苦笑著回答黎诚的问题:“但既然阁下都这么说了,那你我二人便来上一剑,你死我活,如何?” “好啊。” 黎诚耸耸肩,大盾缓缓变成打刀。 熟悉的镰鼬切,握住这把刀好像回到了那个刀光剑影的幕末。 说实话,二阶堂锋现在身上的气势確实骇人,如果在机甲的炮火中接二阶堂锋这一刀,还真有点不太稳。 黎诚权衡后,觉得这样对刀的风险还是小些。 他对自己有自信。 不如就按他说的,二人死合对一刀。 而二阶堂锋的想法更简单一一他要拖时间。 现在才不过十来分钟,而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不蓄势,这最后一刀能不能挥出来都是两可。 而已经没有人能为他爭取时间蓄势了。 顏紫韵被抱杀,白逸凡已是一滩肉泥,孟敏只剩无头尸体。 如果黎诚凶狠些,自己真能挥出这一刀吗? “稍等。”二阶堂锋深呼吸。 他缓缓脱下半边衣服,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而这时候黎诚才注意到他的胸口裹著层层绷带。 他.....不,她居然是个女性。 黎诚仔细辨认她的面容,发觉如果抹去面上的血污,再描眉画面一番,未尝不是一个英姿讽爽的女孩。 只是她要死了。 黎诚並不准备因为她是女的而留手,只是淡淡道:“请。” “请。” 二阶堂锋缓缓收刀,她摆出居合的架势,手指放在刀柄上,只半秒,便轻轻抬起敲了一下。 来了! 敲刀声与拔刀声几乎同时响起,数十年苦练功力皆系一剑! 此剑过后,她便是一个废人! 从登峰跌落的废人! 黎诚面无表情,同时挥刀! 两人都是单手刀,但不同的是二阶堂锋的刀快准狠,好似黎诚当初的刀。 对,就好似黎诚当初的刀! 那是不同於中原武学的诡冷漠杀意,恍若月下百鬼夜行一一杀死你,与你何干! 无想嵐·杀人妙剑! 但黎诚现在的刀却不似之前了。 自杀人剑后,黎诚的刀並非毫无精进一一现如今他的刀总带著一股永不退缩的煌煌豪气。 我就在这里,而你才是挑战者! 须知少日擎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刀锋掠过如白驹过隙,又似飞鸿点水,两柄刀刀刃过处仿佛连光线都被斩成碎片。 朧月夜发出了诞生至今最清越的錚鸣。 而稽古亦在欢啸。 “好刀。” 二人相错而过,也不知是谁最后感嘆了句。 二阶堂锋缓缓倒地。 她一时还没死,跪下来拄著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只摸到了一手猩红的血。 二阶堂锋嘆了口气,只觉喉咙里有血在翻涌。 她试图强行咽下去,但没能成功,只能用杂乱的本语低嘆道:“残念飞寸”(真遗憾啊)。 这不是一条血线啊—.是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被砍了下来。 恰在这时,龙泉造朧月夜也发出咔噠一声脆响,这柄传承了数百年的古刀走到了它的生命尽头。 一声轻响,二阶堂锋倒地,脑袋落在地上,鲜血这才从她脖颈处喷涌而出。 黎诚却懒得再看她,元自將喉咙间的血沫咽下。 二阶堂锋,无想嵐登峰,死。 至此,四大登峰,尽数殞命。 可这似乎还不是结束,那些剩下的机甲没有第一时间发起衝击,反而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他们在等待著什么,黎诚已经有了答案。 他听见云层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比燃素引擎更浑厚的声浪撕开厚重云幕,黎诚抬眼看向天际。 “还有支援?”他咧开染血的嘴角:“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声浪裹挟著血气冲天而起,残阳如血,將巨人身影拉长,仿若利剑。 “来!让我一次杀个乾净!” 第449章 绝境 第449章 绝境 云层被螺旋桨搅成絮状的涡流牧神轰炸机腹部的多重喷口爆出刺目蓝焰,在黎诚头顶划出一道弧形轨跡, 耳鼠隔著防弹玻璃凝视那个地面上的血色巨人,巨人身上肌肉蠕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仿佛神话里走出的魔神。 “真是个可怖的怪物啊他感慨,可旋即面色一冷,狞声下令。 “弹舱解锁。” “声纹验证通过。”牧神轰炸机上搭载的ai立刻回应。 机腹鳞片状装甲层层翻卷,露出机腹蜂巢结构的弹舱。 全部署的钨芯穿甲弹立刻锁定地上的巨人,机扩解锁,全弹发射。 它们如暴雨般泼向地面,在坠落过程中齐刷刷展开尾翼,搭载的自动巡航系统朝著目標滑翔。 黎诚將稽古插进地面,巨大的盾牌包裹半边身子,准备应付第一波的金属洪流, 耳鼠猛地拉高操纵杆,轰炸机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爬升,机翼两侧突然甩出六枚燃素飞弹。 这些拖著青紫色尾焰的飞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跡,从不同的方向咬向稽古不能防护的部位。 黎诚不知这些飞弹威力,也不敢怠慢,大吼一声,挥舞著巨盾就去拦。 却见那些飞弹在接触前突然解体,化作漫天银砂。 这些银砂粉尘铺散开来,整个范围內的温度骤降,黎诚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骨骼都仿佛被冻住了。 超低温速降剂! “別小看现代战爭兵器啊— 黎诚哈出一口白雾,一蹬脚,就要脱离这部分低温区。 只要离开这部分银砂笼罩的地方,其他部分的温度都还是正常的。 “还没完!” 耳鼠咬碎含在嘴里的提神剂,低空盘旋,机首超大口径转膛炮开始发出咆哮。 特製的穿甲弹在大地上犁出赤红色的高温沟壑,黎诚不得不暂时站在低温区,又將稽古化作的门板巨盾顶在身前。 弹头在盾面炸开成串蓝火,每发炮弹都带著千钧之力。 巨人在衝击波中不断后退,赤足在焦土犁出两道深沟。 耳鼠正要乘胜追击,突然看到仪錶盘上预警疯狂闪烁, “警告!警告!” 再看,那面巨盾骤然伸长,巨人一个飞跃,跳到巨盾顶端,而后纵身一跃! 借著稽古垫脚,黎诚如同被炮弹般冲天而起! “疯子—” 耳鼠猛拉操纵杆,眼镜蛇机动! 机身几乎在空中竖立,黎诚的手指擦著机身掠过,牧神了大价钱製造的外金属蒙皮像纸张般脆弱,纷纷卷屈。 但这对牧神轰炸机其实没什么影响,外面一层蒙皮像蛇蜕般脱落,几个摇摆,轰炸机又找回了平衡。 “现在你该怎么躲?” 耳鼠舔舔嘴唇,视线刚锁定下坠的巨人,却见他毫不犹豫突然甩出一串色彩繽纷的什么东西, 如毒蛇般缠住左侧引擎。 道果金泥! 整架飞机被拽得倾斜三十度,耳鼠听见ai助理髮出发出大声的警告,立刻果断切断左侧机翼分组,咔噠一声,半边机翼带著掛载的弹药同巨人一齐落下。 “自毁式引爆!” 机翼刚刚落下一小段距离,耳鼠立刻下令。 那半边机翼立刻爆成绚烂的火球,气浪將黎诚重重砸进地面,无数岩层在撞击中剥落,山体发出闷雷般的袁鸣。 而他自己也不好过。只剩半边机翼的牧神轰炸机打著转朝一侧倾倒,不多时就要坠毁。 “右翼分解!” 尚存的右翼立刻错开,变成两个鏤空的骨架,整个机身一个旋转,竞是又变成两架机翼。 耳鼠熟练地操纵,牧神在即將落地时终於回正。 他一个拉升,將地上黄土卷得滚滚,险之又险地又回到了半空。 “第二引擎过热!” “近防炮过热!” 警报声此起彼伏。 耳鼠抹了把鼻血,看到黎诚正从岩壁里缓缓拔出身子。 虽然巨人的身体仍在快速再生,但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原来你也有极限啊!” 耳鼠咧嘴笑,刚才那个惊险的操作,过强的重力加速度已经压碎了他的肋骨,他现在呼吸都疼得吃力。 “继续!” 疼痛让耳鼠不得不开启腰部的注射器,肾上腺素混合著神经加速剂涌入血管。 在他眼里,整个世界瞬间变得极其缓慢,他能看清机窗上飘过的每一滴水。 在这个状態下,他操纵著牧神轰炸机,机腹再弹出两枚哑光处理的锥形弹头。 黎诚刚要闪避,却发现弹头在半空自动解体。 无数细密的碳纤维丝网当头罩下一一这是用来捕捉大型目標的罗网! 难道他们要抓活的? 显然不是! 刚才的高跳让巨人失去了兵器,面对这样的大网,巨人的拳头可不能像砸烂山川一样把它砸烂! 巨人被网袋缠住的瞬间,耳鼠狂喜地咆哮! “死!” 近防炮的火舌终於再一次舔到巨人的伤口! 黎诚的確被网袋束缚住了一瞬,可也只是一瞬! 他双手捏住网袋,奋力一扯,就挣扎了出来。 根本没时间去管胸口扩大的伤口,黎诚看见牧神以俯衝的姿態向著自己衝来,越来越近。 耳鼠在剧烈震颤的驾驶舱內抹去眼角血渍,防风镜外,那个怪物已经从网里挣扎了出来,肌肉如呼吸般开合。 仪錶盘上显示轰炸机与巨人之间仅有三百米,这已经是一个很危险很危险的距离了。 而耳鼠要的就是抵近射击! 他猛地按下发射键,右翼剩余穿甲弹在十分之一秒內完成装填,炮口亮起代表过载的红光。 “给我死!” 牧神轰炸机內部传来机械结构解体的轰鸣,十二枚哑光处理的反机甲穿甲弹旋转著脱离掛架, 弹体表面蚀刻的燃素迴路在坠落过程中逐层点亮。 黎诚瞳孔收缩成竖线,在这么近的距离,他感觉到了不小的威胁。 “滚!” 巨人低吼著挥手,道果金泥再现,一连点爆了九枚穿甲弹。 但剩余三枚突然解体成磁流体状的液体,液態金属顺著道果金泥的缝隙渗透而入,而后在半秒內凝固! 黎诚一惊,忙要抽离道果金泥,但他毕竟没有,无法如臂使指道果金泥,终究还是慢了! 耳鼠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著全息投影中的能量读数, 破损的矢量喷口强行扭转方向,机体以近乎自杀式的机动完成一百八十度的调头。 驾驶舱內重力过载警报再次疯狂闪烁,他嘴角溢出的血珠在极高的加速度中拉成长线。 “还有这个!!!” 布满裂痕的机首装甲轰然脱落,露出內部六边形排列的相位列阵炮。 幽蓝色电弧在炮管间跳跃,方圆百米的云层都一併被渲染成紫红色的等离子体。 这是大明工部最新研製的“雷公”系统,以人力撼动天威! 牧神原本造出来,就不是为了登峰而造的,它立项之初,是为了策应军队轰杀破妄! 它生来的对手该是破妄! 黎诚刚抽离困住自己道果金泥的磁流体结晶,视野突然被骇人的强光占据。 他的眼睛顿时被烧毁,视网膜上残留著密密麻麻的几何光斑。 但巨人的战斗本能早已融入骨髓,纵使没有眼睛,整个人也凭著一股意气如同炮弹般撞向侧面。 原本站立的地方顿时被雷霆洪流撕成碎片,方圆三十米的岩层直接气化。 耳鼠看著传感器上仿佛瞬移般的热源信號,喉结艰难地滚动一一那个怪物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依然凭著直觉躲过了必杀的一击。 “启动天机模块!” “警告,能量將严重不足!天机演算需消耗· “我说启动!” 耳鼠狂吼! “如要强制启动,需身份认证。” 耳鼠扯断安全带,扑在控制台上快速输入三重只有他知道的密码。 “身份认证通过。” 牧神轰炸机內部隆起密密麻麻的计算单元,硅基电路的纹路在机身表面交错浮现。 黎诚捂著眼睛,视觉渐渐復原,他看著崩塌汽化的土丘,心中难得升起一阵后怕的情绪。 而牧神轰炸机已经重新飞掠回高空,黎诚也没著急,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稽古。 “尊敬的驾驶员。”ai助理淡淡道:“您已无法返航。” 牧神轰炸机仅仅只是原型机,它的油箱小得可怕,基本只够一次试飞,而天机系统偏偏是吃能源大户。 耳鼠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过了验证以后,他连给牧神减速滑翔的能源都不会有。 只是他寧愿用这种方式杀死黎诚,也不愿动用燃素之。 那將是一场无人生还的灾难。 “乾位!” 雷公系统再度蓄势,这次黎诚不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稽古化作长刀,朝著俯衝的牧神斩去。 “变卦!” 只一剎,轰炸机强行扭转身形,狂雷却宛若有生命般仍旧锁死,朝著黎诚劈来! “嗡!” “唔!” “击中了!!!” 耳鼠狂喜,那巨人如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瘫倒,可不过一个眨眼,又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 他还有最后一次归乡! 耳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气绥与愤怒,正准备復又拉升。 可牧神轰炸机突然剧烈震颤,某个东西跟了上来。 耳鼠转头看向后视摄像头,惊觉那巨人用那柄奇怪的能变形的兵器第一时间勾住了牧神的投弹舱! 全盛状態的巨人扒住了轰炸机的腹部! “你再给老子分解看看!” 巨人大声咆哮,稽古和轰炸机的鈦合金装甲摩擦出漫天火星,ai的警报声和耳鼠身体的哀鸣响成一片。 “草!” 这是什么怪物! 耳鼠猛地拉起紧急制动阀,机身两侧弹出姿態调节喷口。 “那来吧!” 所有矢量喷口同时转向地面,牧神轰炸机重启动力,拖著长长的蓝焰直衝云霄。 平流层的低温瞬间在机体表面凝结出冰晶,黎诚感觉自己身体冰冷,肌肉开始出现冻伤性的坏死。 他怒喝一声,稽古化作钢刀,凿穿机舱腹部,燃素蒸汽顺著破口涌出。 “能源泄漏中,能源泄露中!” “漏了就漏了!关闭天机系统!”耳鼠怒吼:“给我向上飞,一直飞!” “他不鬆开,就他妈跟老子上太空之后下地狱吧!” 而这时候,巨人身形忽然变小,那个恢復正常的男人面上露出一个狡点的笑。 他鬆手了。 “血骨殖装!” 血骨殖装从私人空间里狂涌,將他整个人覆盖住。 踏空! 他踩著空气,握著稽古一步一步下落。 耳鼠愣住了。 “妈的—”他无奈地耸耸肩:“这大块头不傻啊牧神还在上升,耳鼠反而点了根烟,漫不经心地將控制柄微微偏了偏。 “到最后还是要用那玩意啊——”耳鼠低声道:“真他妈的不愿意用,造孽啊。”“ “关闭ai助理。” “我无法识別您的指令。” “关闭ai助理。”耳鼠重复。 “我无法识別您的指令。” “关闭ai助理。”第三次重复。 “是,已强制执行您的命令。” 他在控制台上精准敲出一长串指令,像是打游戏敲秘籍一样。 在《魔兽爭霸》或是《星际爭霸》的单机模式中,总会有那种“秘籍”。 比如在《魔兽世界》对话栏中敲出“whosyourdaddy”,最后按下空格或是回车就能够全单位无敌。 耳鼠输完了秘籍,按下了回车。 控制台猛然张开,弹出一个层层包裹著的罐子,打开七八层保险,里头是一粒两厘米长的小金属棒。 耳鼠握住这根小棒子,抿了抿嘴。 燃素之。 下落的黎诚骤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恐怖,他抬头望去,天顶的牧神轰炸机已经越过了最高点, 朝著地面下坠。 而朝向的目標甚至不是自己。 “逃!” 他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直觉。 “逃!” “逃!” 一定要逃走!一定要逃出什么东西的波及范围! 我见过那玩意的! 可已经晚了。 耳鼠撕开防护服,生生出自己位於胸口的燃素器官,把这看似稳定的小金属棒放了进去。 燃素之刚一碰到燃素器官里残存的星星点点燃素,顿时活跃起来。 它开始膨胀,开始散发热量一一隨之而来的还有让人绝望的喻鸣。 “冲!” 耳鼠最后握著操纵杆,狂笑著將牧神轰炸机朝黎诚的方向直衝。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整个天空骤然间燃烧起来。 一瞬间所有人都和战场失去了联繫,可已经不需要联繫了,因为半边天空都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战场的方向。 布政使轻声道:“耳鼠启用了燃素之。”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 “准备打扫战场吧,不会有任何东西还活著了。” 川陆军卫的人淡淡道,而没有任何人反驳。 第450章 打破绝境! 第450章 打破绝境! 耳鼠没有回忆的时间。 在燃素之毁灭他的亿万分之一须的夹缝里,连“想法”本身也是奢侈。 他作为燃素之启用后被毁灭的第一者,连看到走马灯的机会也没有。 或许他有很多的故事,或许他也有爱的人和爱他的人,或许他有不得不为这个国家赴死的理由? 一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人死如灯灭,死亡在降临瞬间便向人世竖起青铜巨壁,此岸的喧囂与彼岸的寂静永远错频,如同蝴蝶永远无法向向包裹它的琥珀讲述它生前振翅的轨跡。 活著的,还有故事,死了的,只剩黄土。 为什么还要讲一些无人在意的故事呢?又没有还活著的人惦记著他一一耳鼠自始至终,好像都是一个人。 他来不及闭上眼睛,炽烈的光与热就吞噬了他。 就好像吞噬一根无关紧要的杂草。 黎诚又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纯粹的毁灭,他的瞳孔里倒映著天穹缩般的赤红。 火焰自天穹倒卷,仿佛盘古挥斧劈开的混沌重燃。 如此壮阔美丽,又如此狂暴疯狂。 和算法世界中如出一辙。 在燃素之爆发追上他的那一剎那,他的皮肤、骨骼、血液仿佛都被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在光与热的洪流中沸腾。 “血骨殖装!” 名为利维坦的血骨殖装压根没有展开的机会,甚至连阻拦这光和热一剎都做不到但黎诚並非只有一套血骨殖装,第二套!贝希摩斯! 可光和热仍旧不停。 二者似乎並没什么区別,在这光和热面前也就是一样被碾过去的结局。 焚尽万物的光焰在装甲表面游走,只一剎,这集齐了罗德斯家族財富与智慧的兵器便化为一片虚无。 好在黎诚並未把思考脑也拿出来,自己如果死了也就是一次失败,如果连思考脑都被毁灭了, 那对他而言將是一场极大的打击。 “给我扛!住!” 黎诚咬碎后槽牙嘶吼,他拼命的挣扎似乎滑稽的小丑,但他心中仍存著一线希望! 儘管那希望或许像个笑话。 他还能有什么希望?难道是在期待天鬼仙? 不!黎诚从未把希望放在这个老东西身上。 这老东西贼得很,而且脱离了算法世界,天鬼仙又陷入了沉睡,能不能干涉现实都是两说。 那他还能期待什么?! 没人知道这个答案。 说时迟那时快,燃素之还在前进! 黎诚在强光中竭力蜷缩成一团,减少自己被燃素之波及到的范围,但这效果也不过聊胜於无。 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任何的准备都好像是小丑的挣扎。 “道果金泥!” 天河般的砂砾不计代价地涌出,將本人层层包裹住。 金色浪潮在身前形成黑洞,由真君道果山磨链而成的金泥坚韧非凡,竟能阻上一阻这浪潮只可惜到底还是破了。 如果黎诚识了无,能將它本身所带的后天神通施展出来,说不定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些。 大片大片闪烁著辉光的砂砾化为澄澈的琉璃,又被其他砂砾卷到身后,一层一层顶在身前。 琉璃缓慢地恢復,却被更凶狂地焚烧! 黎诚第一次感觉到道果金泥在消失,真君的道果山也並非不可摧毁,那些琉璃正在被燃素之汽化。 它到底只是行者神级別的法宝,而燃素之针对的是更高一级的敌人! 在道果金泥被烈焰彻底吞噬的那一剎,一缕灵光骤然飘出。 仿佛垂死前最后的挣扎,道果金泥猛然间张开,显出一座三寸三高的山峰虚影。 黎诚心头忽然一阵明悟,这便是那位被若水道人斩杀的真君的道果山。 在毕生道果彻底被毁灭之前,这真君最后向世间展示了一番他的孤傲一一只可惜他挑错了对手。 纵使是借著黎诚身体降临的吴桐,燃素之也能將进化到一半的血肉龙在一瞬间毁灭,你区区一个真君,又能算得了什么? 道果山的虚影只在燃素之前阻挡了一小会儿,便再难以为继,被光和热烧了个乾净。 黎诚眼睁睁看著多次拯救自己於危难的底牌化作漫天金雨,那些蕴含真君道果碎片的琉璃液滴尚未落地就再次被极限的高温蒸发。 结束了? 不! “还没结束!” 黎诚怒吼,他还有牌! 血身法相! 巨人轰然再现,血池中的血水狂涌,战纹在黎诚身上层层叠叠覆盖。 烈焰撩过,不过是几个剎那的时间,血身法相层层崩毁! 法相巨人裸露的筋肉开始碳化蒸发,黎诚能清晰感受到每个细胞都在发出垂死哀豪。 血气在体內横衝直撞地修復肉体,却始终追不上毁灭的速度。 还要一会儿,还要一会儿! 没人知道他在坚持什么,燃素之在无数次的模擬中已经证明了它的杀伤力,难道他还能比接受了灭世桃枝的狂龙更强么? 显然不可能! 可黎诚就是坚持著,坚持著,仿佛这样下去就能看见曙光。 两厘米长的燃素之没有二十厘米长的燃素之威力大,也並非算法世界中模擬出来的最完美最强大的版本。 换而言之,它只是从实验室里退下的一个劣质版本。 这也让其並未能达到和算法世界那枚燃素之一样的效果,没能在一瞬间就烧光视野里的所有东西。 或许这就是黎诚所寻求的机会? 大概吧。 两个时辰后,燃素之熄灭了。 以燃烧的地方为核心,整整五里內的山石森林全都化为虚无,被烧得澄澈的琉璃宛如艺术品, 在黑夜中寂静著。 明明是冬天,这片区域的温度却达到了骇孩人的五十多摄氏度,仿佛燃素之的余韵还在燃烧。 可琉璃间却猛然伸出一只手,將那些漂亮的琉璃敲得稀碎。 一个人一个不像人的人。 他的骨骼以一种极度不合理的姿態分布,远远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人体极限。 玉质般的骨骼將內臟大脑死死包裹住,多层中空的骨骼牺牲了自身的防御力,变为极限隔热挡板,將那些高温挡在了外面。 他仿佛没有四肢,整个人像是一个滑稽的圆球。 > 第451章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 第451章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 那人坐下,咧开嘴欢畅地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开心。 笑了足足有十分钟,他终於笑够了。 “还真要谢谢算法世界啊· “朱钦境啊朱钦境,你用燃素之不知道毁灭了我多少次,但每一次,能得到东西的可不止只有你!” 他身上骨节咔咔作响,那些诡异的关节层层回滚,这些牺牲了几乎一切作用的骨头上面泛著玉质的血色。 血骨.姿態! 在数千次的算法世界模擬中,朱钦境几乎彻底把黎诚的来歷、情绪、认知扒了个乾乾净净,那黎诚呢? 难道黎诚是一无所获?! 绝不是! 他同样利用这个机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毁灭中,让血骨姿態找到了適应燃素之的方法! 他手段尽出,並非想著用那些手段保下自己,而只是在拖延时间,让血骨姿態有那么一丝机会转变! 儘管很狼狐,儘管不够完美— 但黎诚的要求只是活下来! 而血骨姿態..真的回应了他。 数千次的生死,至少有一半,朱钦境都是以燃素之掀桌,儘管每次都是极短极短的时间,但连起来,却已然足够血骨姿態找到最合適的应对方法! 黎诚仰头躺下,疲惫让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原来你早就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我们了啊——.”黎诚低声道:“患尤你还真是慷慨呢。 因为血骨姿態真的適应了燃素之,他一瞬间想通了很多的东西。 狂血煞之主最先赐下的东西是两个一一一为纹血之煞,一为血骨姿態。 而纹血之煞的终极是內煞,那血骨姿態呢? 难道会像蛇骨姿態一样,慢慢往上进化? 不,不会。 就算是在算法世界里,吴桐赐予了自己龙骨姿態,与之对抗的也仍旧是借了內煞之力的血骨姿態。 血骨姿態———本就是终极! 正如內煞血池基於黎诚所击败的敌人,血骨姿態便是基於黎诚所有的遭遇! 它会一步一步在征战中进步,一步一步把自己变成使用者最坚硬的盾! 狂血煞之主从不吝嗇,它在最开始就把最锋利的矛和最坚硬的盾一併赐予了信徒。 你的剑將由你自己磨礪,你的盾將由你自身锻造! 而崔尤! 崔尤遗骨! 黎诚缓缓把手指按在胸口,那节崔尤遗骨终於和自己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崔尤遗骨,便是最顶尖的血骨姿態! 它是伴隨尤征伐一生的圣物,其上的每一处痕跡都记载著崔尤的战斗。 而继承了血骨姿態的自己,最终的目標便一定是將自己的血骨姿態变得比他更强大,更坚硬, 更凶狠! “如果尤遗骨是血骨姿態的终极,那—”黎诚缓缓吐出一口气,许多困惑迎刃而解。 “那狂血煞之主———便是患尤的內煞!” “怪不得,怪不得!” 就像拨开阴云见白日,黎诚几乎开心得要跳起来。 那个世界的真相一点一点被自已抽丝剥茧般拆分出来,这对他来说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儘管还不清楚人神是什么狗屁玩意,但尤这一脉他已经彻底明了了! 那么,自己接下来的目標就很清晰了一將血骨姿態超越尤遗骨,將內煞超越狂血煞之主! 无需收集遗骨,我將嚮往、追赶、成为一一直至超越崔尤! 月亮走过半圈,黎诚缓缓爬起身。 子时一到,归乡刷新。 黎诚握了握拳,充沛的力量並不能让他的精神也一併回正,他缓缓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在面上抹了抹。 一个陌生的女人立刻出现在这里。 “没了血骨殖装,还是有点麻烦啊———” 他深吸一口气,稽古化为钻头,他就这样操纵著稽古朝著地下深处挖去。 “就让你们都觉得我死了好了——”黎诚低声自语:“省得麻烦。” 他一路往下挖,每挖一段就把身后的来路一拳打散,免得被人瞧见端倪。 “信號已恢復!” “战场打扫部门介入中。” “场內无任何生命特徵。” “善后部门介入,正在统计財务损失。” “环境恢復小组介入,预计三年內完成环境绿化偽装,此时间內严禁他国卫星途径此处,向周边国家发布禁止令。” “燃素之特別行动组介入,记录此次爆炸数据中。” “锦衣卫介入。” 布政使负手站在远处的山巔,看著特別行动组们像蚂蚁在玉盘上爬一样俯瞰著那些忙碌的人。 “要给他们立个碑吗?” “给谁?” “给谁都行。” 布政使看向川空军卫的头头“耳鼠是个没人在意的孤儿,给他立碑有点太奢侈了。”川空军卫的头头摇摇头,又补充道: “没人会来看的。” “那要给那个怪物立个碑吗?” “写什么?” “就写登峰以一敌四。”川陆军卫的头头在旁边淡淡道:“是个人物,该留点痕跡,未来说不定有人会看到。” “好。”布政使扭过头看回巨坑:“那就给他立个碑。” 眾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是谁轻声说了句:“还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 直至挖了两三天,黎诚才小心翼翼从某处密林里露头。 “行吧。” 他起身抖落抖落身上的尘土,心底想的倒是先去谁家偷件衣服穿穿一一毕竟他现在还是赤身裸体的状態。 至於老鼠——呵,自己都死了,五皇子应该不会为难他一个小人物。 但.— 朱钦境·你以为我脾气很好吗? 黎诚眼底藏著一抹凶戾,他对哲人王的诱惑其实並不感兴趣,给我整个算法世界又如何?我不乐意的事,谁也別想逼我做。 他一开始不准备杀人的,无论是笑面虎的大皇子,还是那个看似忧国忧民的二皇子,甚至那个茶毒人命的三公主,他都懒得杀。 既然要重活一世,那就用少年堂堂正正的手段来决胜负,我能把四公主捧上位,我贏,那很好/ 一一如果我没这个能力,输了,我也认。 但他现在改主意了。 朱钦境必须死。 无关善恶,无关利益,只是他想要他死,仅此而已。 “那个少年黎诚的確已经死在了燃素之底下。”黎诚轻声道:“现在登场的是復仇者黎诚。” 胸中意气熊熊燃烧,大復仇之势愈演愈烈。 “朱钦境,只要我活著,你必死!” 第452章 燃素之薨外 第452章 燃素之薨外 夜已经深了。 老鼠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尿意醒,骂骂咧咧地掀开破被。 屋子的缝隙里漏进几缕刺目的红光,他揉著眼睛推开门栓,冷风颳得他直缩脖子。 “什么玩意,有人车停这了?” 他睡眼朦朧地下楼往茅厕走去,推门脱裤,开始撒尿。 尿到一半时他忽然僵住了。 透过厕所的窗户,他看见外头一侧天空像是被人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夜幕被某种不祥的猩红浸染,层层叠叠的霞光如同巨兽的肋骨刺破云层。 赤红云浪一层压著一层往天顶翻涌,连月亮都染成了鲜红的顏色。 某种尖锐的蜂鸣声顺著夜风爬进他的耳道,震得他后槽牙微微发酸。 “我—操— 他提著裤腰带仰起脖子,膛目结舌地看见红光中那些浮沉著的细小的金屑反光。 远处传来狗群的狂吠,整片山林的鸟雀都在扑稜稜地乱飞。 “乖乖,莫不是二郎神劈山救母——“ 老鼠咂摸著童年听过的戏文,后腰突然针扎似的疼。 他伸手挠了挠,指甲缝里黏糊糊沾了片碎皮,暗红血珠顺著脊梁骨滑进裤腰。 他没在意,又隨手挠了挠,穿上了裤子,咔一声照了张相。 “多罕见啊—明天还能发个动態。”老鼠嘟著回屋。 回屋时炕头铜盆还晃著外头妖异的红光。 他裹紧破被刚要闭眼,喉头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咳!” 老鼠猛然趴在炕沿,咳得撕心裂肺,只觉嘴里有点痛。 看了看地上,口水里赫然躺著一颗槽牙,倒是没见血。 “娘嘞,什么狗屁—” 老鼠嚇了一跳,咽了咽口水。 他抹了把冷汗,突然发现手背皮肤像泡发的馒头,轻轻一搓就籟籟往下掉皮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更骇人的是皮下仿佛鼓起密密麻麻的透明水泡,整个手臂都肿了老大一圈。 床脚忽得有了些其他的动静,十几只灰鼠角落里衝出来,还没等老鼠有什么反应,就看见它们前仆后继地撞死在夯土墙上,诡异的场景让老鼠打了个寒战。 犹豫了好一会儿,老鼠起身去拿垃圾袋,把这些面容可怖的老鼠装一起,往外丟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天边的红光仍然掛在天上,但已经暗了许多。 老鼠又看了天边好一会儿,他感觉身体好些了,这才復又爬上床,准备接著睡觉, “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著—” 老鼠嘆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后半夜他开始发烧。 关节一动就钻心地疼,心臟砰砰直跳,像加了压的发动机,每跳一下就莫名的心悸。 最后他是被喉咙的刺痛惊醒的。 他猛地翻下草垛,乾呕出几口褐色的血,血落在地上竟发出细密的滋滋声,在夯土地面上冒著小气泡,好像什么气泡饮料。 茅屋缝隙透进的暗红色天光淡了,却像是有人把凝固的血浆泼在窗纸上,显得天色更加可怖。 他跟跑著摸到水缸前,水面倒映的影像让他浑身发冷一整张脸爬满蛛网状的可怖紫色纹路,那些纹路在皮下缓缓蠕动,宛如虾蚓在爭夺腐肉。 “什么玩意!” 他伸手去摸,稍微大些力气,皮肤就裂开来,那些紫色的纹路便开始往外渗血一一原来是裂开的毛细血管。 “操———.— 老鼠哆嗦著扯开自己的衣襟,想看看身上有没有这样的紫色纹路,却瞧见胸口也和手臂一样, 肿的有点嚇人。 外头忽然传来的响动,老鼠暂不再看自己身体的异状,抄起门后的柴刀,透过门缝朝外望去。 只见窗外头的野草大片大片枯死,院子里那棵原本还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和白天截然不同,树皮大片大片脱落,方才就是它发出的声响。 老鼠再蠢也意识到这地方出问题了,他推开房门,快步下楼,想朝远离红色天空的方向跑去。 只是他忽然感觉很累很累,刚跑出去两三步,就好像被抽掉了脊椎骨一样,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 他一屁股在下楼的台阶上坐下,喘著粗气,实在是走不动了。 “妈的——” 不行,不能放弃,网络看看呢? 他敲了敲植入身体里的屏幕,有些绝望现在连那些可靠的电子设备都失去了作用,屏幕上是一片被信號干涉的雪。 偶尔还能打开一两个网页,但是通讯完全拨不出去。 老鼠咽了咽口水,他很迷茫。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一路上都是如此。 谢宏也不和他说,他也不敢问,看著远处和血渍一样的天空,老鼠忽然有点庆幸这里离自己家还挺远的。 自己好像就要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滑稽得可笑。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老鼠循声望去,眼晴一亮。 晚饭时分就消失了的黎诚出现在一楼,身上穿著一套陌生的衣服,但是脸还是那张脸。 “谢—” 老鼠张嘴想喊,却发现自己声带忽然软了下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啊——·啊!” 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下,被呛到了,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黎诚当然瞧见了老鼠,他咬著牙朝这边走过来,丟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吃了!” 老鼠不明所以,但是对谢宏一贯的信任让他立刻把这东西塞进嘴里。 刚一入口,那水果便融化成了一团水,通过他的喉咙朝他四肢百骸蔓去,原本异变的身体忽得回返。 他一瞬间精神焕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也都还是完好的。 水肿没了,掉了的牙齿也在,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是幻觉。 黎诚深吸口气,盯著老鼠,心中不免愤怒与烦躁。 如果不是在半路上看见了那些动物的惨状,自己甚至想不到燃素之居然还有类似核弹辐射的这种的效果。 就算不在爆炸范围內,像老鼠这种普通人,也完全承受不住余波。 “姓名:卫明哲(別號:老鼠)” “性別:男” “状態:基因裂解” “基因裂解:因为外物原因,此人身体內基因產生了裂解,身体正处於崩溃之中。” 歷史碎屑给出的信息让黎诚瞳孔猛地一缩,吃了人神的桃子,这个词条居然还没消失! 第453章 老鼠 第453章 老鼠 老鼠的状態明显好转了,但是只要这个状態还在,老鼠仍旧是必死的结局。 大概是类似“辐射”一类的东西。 黎诚在算法世界中因为是燃素之的第一攻击对象,不会因此而死,所以他从未把这个当成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对於普通人而说一一也足够致命。 “跟我走。” “怎、怎么了谢哥?” 来不及废话了,黎诚直接抓起老鼠,朝著远离燃素之的方向飞奔。 跑了足足两个时辰,跑的老鼠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黎诚这才缓缓停下脚步。 可老鼠的身体又开始畸变起来,而这里很明显已经脱离了燃素之的范围- — 黎诚的面色越来越冷,他又掏出第二颗桃子,塞给老鼠。 老鼠老实吃下,但是黎诚的心情却沉到了海底。 那个词条还在。 人神的桃子能治癒所有伤害,但是假如老鼠本身並没有受到伤害呢? 老鼠並没有受伤,他只是像个积木人一样在慢慢散架。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是什么外力在让他死去,而是被燃素之影响的他本身正在死去,如同衰老般不可阻挡。 老鼠愣了愣,看著自己手掌上恢復后又在慢慢溃烂的血肉,饶是这么迟钝的他,也终於意识到不对。 他朝著停下来的黎诚勉强挤出一个笑,问:“谢哥,我要死了对不对?” 黎诚不说话,也不点头,他坐在老鼠旁边,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他好像的確没有手段能救老鼠了,人神恩赐之桃已经是他最终的治疗手段了。 就算这桃子5000探索点一枚,他在和四大登峰对战时都捨不得用,此刻也毫不犹豫地用了。 只是这桃子也只能像个粘合剂一样,把崩溃的老鼠粘成一团,让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他说几句话。 但你要问黎诚后不后悔,他大概是不会后悔的。 见黎诚不说话,老鼠也不说话,半响,他才訥訥抬头,眼中的那一丝希望终於泯灭了。 场內又寂静了半响,老鼠忽然狂怒著起身,开始破口大骂。 “操—” 他挥舞著周围能拿起的任何东西开始打砸,愤怒得像个小孩。 “你妈的!你妈的!你妈的!” “凭什么是我!” “为什么!老子明明就要熬出头了!” 可是很快,他又感觉到熟悉的无力感袭来,这让他只能软趴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气。 老鼠仰倒在地上,低声像个小姑娘一样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混著脸上皮肉又爆开的鲜血,糊作一团。 黎诚蹲在一边默默看著,等他情绪稳定了下来,才坐过去坐在他旁边。 “你还有些时间说说遗言。” 黎诚感觉自己声音罕见地温柔,他鲜少有这样温柔的时候,大概也只有面对吴桐的时候偶尔会这样说话。 老鼠没说话,好半响才问:“谢哥,你不是谢哥吧? 黎诚愣了愣,的確,在下了飞机以后他就没有刻意偽装过谢宏,被老鼠看出来倒也正常,只是他不知道老鼠为什么要问这个。 黎诚坐在他身边,把他扶起来,揽著他的肩膀拍了拍。 “你喊我一声谢哥,我不希望你走的时候还被我骗。”黎诚盯著老鼠的眼睛,轻声说:“我不是谢宏。” “我以为你早知道,当时下飞机,我和朱钦境打电话的时候,他不就喊我名字了吗?” “黎诚是吧——我还以为是你取的网名。”老鼠说:“就像我们之前一起去玩那个全息网游——.不,我不是和你一起玩的.——” 他声音低沉下来,又沉默了。 咆哮完了以后,老鼠整个人都显得虚弱又疲惫。 黎诚打破了寂静,继续说:“我是镇抚司派来臥底算法邪教的锦衣卫。” “这么厉害啊———”老鼠咧咧嘴,费力地拍了拍黎诚放在他肩上的手:“黎官爷———“ “还是喊我黎诚吧,我年纪不比你大。” “黎哥。”老鼠嘿著说:“谢哥还活著么?” 黎诚点头:“还活著,等我回去他就会被放出来。” “那就好.”老鼠如释重负,勉强伸手想去拍黎诚的肩膀,又有些费力,黎诚主动把肩膀迎了上去,让他揽著。 “这样看来你也算我兄弟了,嘿,和锦衣卫当这么久兄弟。” 他开始呕血,一边呕血又一边笑:“谢哥是我好兄弟,但他没那么有本事,你又有本事又分我钱,之前有事,还想著给我五十万支开我,” “嘿,够义气了。”老鼠哈哈笑。 “原来锦衣卫也讲义气啊。”黎诚轻声说。 “那是—”老鼠想了想,又轻声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想起了那个找谢宏的锦衣卫,原来是黎诚的同事啊,那看来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鼠的心底放下一块巨石,他鬆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好笑。 你都要死了,还在担心他什么呢?人家可好著呢!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老鼠歪头想了想,想到面前人高贵的身份,又有股子没来由的愤怒,他忽然说:“谢黎哥,我是一个底层人你知道吧?” “嗯。” “你是高等人,和我们底层人不一样,底层人是最卑鄙、下贱、无耻、残忍的生物。”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著一股子不甘与憎恨,只是黎诚却听不出他究竟在憎恨谁。 『我们能为了一口饭吃杀人,没有所谓的礼义廉耻,也不要提什么忠君爱国的狗屁操守,我们永远意识不到这些高尚的东西。” “底层人是什么!就是屁民啊!就是屁民!” 老鼠越说似乎越快,越说越愤怒狞,好像这样就能洗刷掉他身上底层人的痕跡。 “所以你们这些上等人是美好的,而底层屁民永远是丑陋的。我绝对认可!” 他喘了两口气,意识越来越模糊。 可黎诚看著他,脑海回忆起谢宏口述当年在下水道第一次看见老鼠的模样。 那时候的老鼠还不是老鼠,他拿著网兜,站在污水里拦下水道里乱窜的垃圾, 在里面有可能提炼出贵金属的小晶片取下来,放进胸口的网兜里。 那时的他抬眉看了自己一眼,第一反应是护住身后堆了一堆的垃圾,警惕地看著自己:“你是谁?” 谢宏觉得很有意思,就蹲在他身边,和他说:“老子缺个小弟,你愿意干不?比这个赚得多。” 老鼠犹豫了一下,问:“管饭吗? 谢宏说老大管。 在那之后谢宏就一直喊他老鼠一一因为他佝僂著背在下水道里筛网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老鼠。 老鼠突然硬的声音打断了黎诚的回忆。 “可是谁让我们变成这样的呢?变得这么坏,这么懦弱,这么卑鄙,这么他妈的—— 他的声音骤然软了下去,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么他妈的不像人。” “是统治者。”黎诚轻声说。 他头一次对石子程的理想有了些实感。 除却野心家外,许多人其实就像被弓弦拉紧的弓身,压一压,再压一压,等到终於压不住,就啪嗒一声被压断。 无论谁主朝政,底层屁民永远是痛苦的,永远是不被当做人的。 就算是五兄弟里最仁慈的五皇子,丟燃素之之前也绝不会犹豫。 他对人民好,那也是建立在朱家王朝的基础上的好,你要真指望他站在人民的阶级上说话,那是痴人说梦。 似乎是这个答案让老鼠有些恍惚,他愜愜地看著黎诚,忽然咧嘴笑了。 “说得是啊。” 他已经不呕血了,因为他快要死了。 两人又变得沉默了起来。 “对了——”老鼠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挤出最后一点力气,朝黎诚低声说:“那个女孩。” “她真是个好女孩。”老鼠感慨:“是你招惹的她,对她好一点。” “我会的。” 然后再无声响。 黎诚看著老鼠脸上烂掉的肉还在往下掉,忽然轻声对这具尸体说:“怎么快死了,你都还在想著別人啊” “你说你是屁民,说的倒也是。”黎诚轻声说:“不过我很快就让一个身份高贵的人下去陪你,黄泉路上別急著走。” 第454章 迟来的歉意 第454章 迟来的歉意 雕铜炉逸出的青烟在暮色中盘旋,细如游丝的檀香与殿內凝结的气氛交织,让人一来到这里就觉出几分压抑。 紫檀木案几上的鎏金茶盏早已凉透,残茶表面凝著一层暗色浮膜,茶杯细密的冰裂纹在昏暗中泛著微弱的釉光。 朱钦境背对著窗根负手而立,暮色將他绣著蛟纹的锦袍染成暗赭色。 幕僚恭敬地垂首立於三步之外,她盯著自己投在地砖上的细长影子,听著铜漏滴答声与殿外渐起的风声纠缠。 直到朱钦境的声音划破凝固的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现,对吗? “现场勘察的结果是这样的。” 幕僚轻声道:“在中心区域的温度降下来以后,工部的热感仪已將爆炸中心筛过了好几遍,军卫甚至动用了天工院—..” “可我总还有些不安心。”朱钦境打断了她,低声说。 幕僚故作轻鬆地耸耸肩道:“当初你动用燃素之时,就该料到他已经尸骨无存的结果,又何须执著?” 顿了顿,幕僚又接著说:“起初我不太清楚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杀那个人,但是那个怪物既然能做到以一人之力对抗一支小型军队,我也认为你这样做有些理由。” “后来他杀了四个登峰联手,逼得军队动用了燃素之。”她低声说:“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像天方夜谭,但是也是事实,我暂且认下这笔战损。” “但是为什么你认为他还有机会能存活呢?甚至还执著於寻找他的尸骨?”幕僚嘆了口气:“你的不安实在让我困惑,能告诉我原因吗?” “不能。” 朱钦境面无表情,他鲜少离开算法世界,但是今天他罕见地回到了现实,从零一神变回了那个五皇子。 儘管面前的人是他最信任的幕僚,但他也绝不会和她提及任何哲人王系统的事,更湟论说哲人王系统正在企图反叛。 哲人王一直是老朱家的秘密,或许有些人心里也隱约知道些什么,但他们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朱钦境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殿內陡然陷入死寂。 “好吧,我会让军卫重启勘察。”幕僚见无法说服自己的主子,便不再多做挣扎,道:“那没其他的事,我就暂时告退了。” “等一下。”朱钦境忽然喊住了正要退去的幕僚:“受到燃素之的影响的周边的人都安置好了吗?” 幕僚说出一个骇人的数字:“死者不知数,重伤垂死者九千余,受波及影响的约有十万人左右。” 她轻声说:“那十万人都送到了蜀中的官营医院,能接触燃素之的不多,他们是不错的观察对象,就是死了也有价值。” “里面有没有那个叫卫明哲的?” “没有。” “那个距离—·那看来是也死了啊”朱钦境摇摇头,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道:“能查到卫明哲的信息吗?” “如果殿下你需要,我能从小镇抚司调来他的资料。” “调过来。” “是。” 幕僚却沉默地站著,没有走动的打算,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 “他的信息已经传过来了。” “嗯。”朱钦境闭上眼,接收了幕僚刚刚通过私人频道发给他的数据包。 “独母还有两个妹妹是吗?” “身份都很清白,你有什么打算?” “暗地里给些补助,如果有机会,给他母亲一个浩命也无不可。” 幕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朱钦境会突然给这么条命令,但朱钦境是出了名的叛逆,之前没头没脑的事不知道干了多少,偶尔发发善心也无所谓。 更何况对他们而言,山沟子里的屁民,指尖隨便漏点好处出去都够他们吃得撑破肚子,压根不是个事。 “让她们富甲一方倒是没问题,封浩命就稍微有些麻烦——” 朱钦境瞪了她一眼。 “——我需要理由。”她迎著对方的目光不退不让:“大臣们若问起,总不能说五皇子突发善心?” ......”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窗外传来宫娥踩碎枯叶的细响,惊起檐角铜铃叮噹,照得这份沉默更甚。 见朱钦境不说话,幕僚最终还是妥协般嘆了口气:“好吧。” “誥命应当能给到一个硕人,但是代价是这段时间你所能调用的资金会大幅度缩水,一部分支持基层建设的提案或许会暂时停滯” 幕僚有些生闷气,低低地说。 一一个承诺。”朱钦境忽然打断了她,低声道:“我和那个男人达成了一个承诺。” “他没有违背承诺,所以我也不会违背。”朱钦境敲了敲窗框,面无表情。 他心底喃喃嘆道:“纵使我违了约了,杀了你这兄弟,也非我本意一一便让他福荫后人,也算我对得起你了。” 朱钦境到底还是有几分惭愧,拋去双方对立的立场不谈,黎诚这人倒也守诺。 自己源源不断派人去杀他,他也稳稳接著了。 人家不是君子,也没有违诺,自己受君子之学,反倒先违了诺言。 卫明哲还是被自己弄死了,这教朱钦境心底多少有几分不快。 而朱家贵胃的骄傲让这不算大的事扎在他心里,刺得他心痒。 说到底还是“站在朱家立场上”的悲悯。 这份怜悯来得滑稽又可笑,在卫明哲死之前想不到,在他死了以后倒是想著补偿了。 与其说朱钦境是在赎罪,不如说他是在欺骗自己更合適些。 “我明白了。”幕僚嘆道:“.—虽然殿下你最后愿意敷衍我让我很安心,但这实在不是一个能说服大臣的理由。” 顿了顿,她又接著说:“殿下,大明的政治场里可容不下你这样的任性。” 朱钦境没在意这个幕僚的臂越“我会將卫明哲包装为你私下的探子,回乡之时遭遇天灾横祸一一”这人翻了翻记忆里的档案,继续说:“而你追封了他母亲的浩命,这也有助於你在应天府民间的声望。” “隨便你。” “不过那几项提案一—” “暂且搁置吧。”五皇子捏了捏眉心:“总归也过不了三姐那关。” “既然是这样,我就安排了。” “你负责,我放心。” “是。” 幕僚心底翻了个白眼,倒退著退出殿门。 夜风卷著枯叶掠过汉白玉阶,她望著宫墙外渐次亮起的霓虹广厦,幽幽嘆了口气。 押宝押在这么个任性的人身上,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承诺么?” 她轻嘆一声,官靴踏碎满地枯叶而去。 第455章 农民与响马 第455章 农民与响马 “能修好吗?” “哎呀.” 面前的机械师旋了旋耳旁的旋钮,机械眼球对焦又散开。 他把手上的螺丝刀放下,嘆了口气,没什么底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客人,您这—问题太麻烦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行吧。” 黎诚披上衣服,也不废话,起身拍下一张宝钞就走。 “辛苦费。” 他现在的形象又和之前不同,是个黑的汉子,生得威武雄壮,一身粗布短打武夫形象,臂上粗得能跑马。 这一路走来,他光是形象就换了四五个,主打的就是一手谨慎。 “要我说啊,这问题我解决不了,这镇子里就没谁能解决了,如果客人您急的话,还得到城里去找。” 机械师毫不客气收下这张面额不大的宝钞,摇摇头又嘆道。 “距这里最近的城池在哪?”黎诚问。 机械师指了指外头一个方向:“东边,离镇上还有二十几里,你如果要去,最好等等车一起进城,这一路上可不安寧呢。” 二十几里?对黎诚来说不算什么很大的数字。 “哦?”黎诚挑了挑眉:“难不成还有什么麻烦?” “嗨——”机械师摇摇头,满脸无奈:“说是麻烦,实际上就是些剪径的响马强盗,安了些义体就在路上劫货抢钱,最后把义体一拆,又成了无辜的农民。”“ 机械师嘆道:“官府也不管,也管不了,前些年倒是有派人来查,可劳什子都没查出来,最后砍了几个不知名姓的农民脑袋,也不管是不是强盗,总之说是案子破了。” “杀良冒功的事你能知道上头的人不知道?” “那肯定知道啊。”机械师嘟著:“那上头也怕啊,顺天府教他们一月之內破案,破不了他们的乌纱帽也难保。” “也是,官官相护。” “说得是一一”机械师忽然警觉起来:“误误矣,但是这一切和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可没什么关係啊,他本意是好的可是手底下的人执行歪了。” “.——”黎诚摇头道:“我不是锦衣卫,你大可不必这么谨慎。” “嘿——”机械师乾笑一声,只道:“我管你是不是,我对大明的忠心天日可鑑!” 黎诚拍了拍这机械师的肩膀,笑道:“原来如此,那你也小心啊。” “会的会的。” 目送著黎诚渐渐离去,机械师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小心,我小心什么?” 他挠了挠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便不再去想,心念一动,便拨通了皮下的通讯系统。 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喂!什么事?” “有货来了。” “操,都说了,最近风声紧,不收下水!” 此下水非彼下水,但总归还是下水没问题。 “不是下水,下水生意多难做啊最近。”机械师说:“是个皮草货。” “哦?” “来我这修义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网断了。”机械师说:“我检查过了,身上装的义体都很不错。” “不是乡贤的?” “不是!没有乡贤的標记。”机械师掏了掏工具柜,掏出根细长的螺丝状的电子菸,小心翼翼上了点菸油,美滋滋抽了起来:“我检查过一圈了,什么都没有。” “哟——真是外地人。”那边琢磨了一阵,又道:“战斗力怎么样?” “瞧著没练燃素武学,我看过了,连燃素器官都没有。” “那好办。” 机械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不过最好多出点人,別把义体打坏太多了,很多零件我这都没有,不好修。” “哦?”那边吃了一惊:“这么高级?好,我知道了,你把他的照片发我。” 机械师想了想,又道:“如果他坐车,你们劫吗?” “那肯定不劫啊!”那边道:“发车的那边兄弟要和我们闹矛盾的。” “能不能商量一下,把这一车劫了?”机械师眯著眼:“我真眼馋他身上的货,穷乡僻壤难得瞧见这么好的成色。” “我靠,具体多值钱?” “我说的数你信?” 机械师缓缓吐出一口烟,笑了笑一一至少二十万,虽然不是原装的,但都是些大城市的高端货改的,如果拆吧拆吧到城里,估计能卖二十五万。 喷喷,一笔巨款。 “也是。” 那边也不恼,想了想,才道:“不好办,我去问问。” “成。” 那边好像是和谁又拨了个电话,半响才回来说:“那边说不干。” “那看来只能希望他不要那么谨慎了。”机械师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早知道就不提醒他了。” 那边没好气道:“你老惦记你那个滥好人人设做什么?” “总要养几个回头客嘛。”机械师哈哈笑道。 “等等。” “矣?那边又告诉我,他们可以变个法子一一”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对面惊喜道:“这几天没多少人,他们可以暂停发车。” “好啊!”机械师眼晴一亮,一拍大腿:“怎么说?” “你给五千,这几天他们就说人不齐,不发车。” “五千?!你怎么不去抢?!” “而且人家说了,只管五天,五天后照常发车,” 时间倒是无所谓,他断定黎诚必然急著联网一一別说五天了,就是三天断网,整个人身上都像有蚂蚁在爬一一没网的日子可难熬著呢—· 机械师有些肉痛,唯一的眼珠子转了转,故意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少点?” 如果不这么做,一口答应下来,对方估计就猜到自己赚的不止这么点,到时候必然涨价,他可太熟这群强盗的尿性了。 “少不了!”对面有点不耐烦:“要不要,不要算了。” “.—·行吧。” “嘿———”那边一笑,忽然道:“五千不够,要六千。” “你!”机械师又惊又怒,连连质问:“临头涨价,你什么意思?!” 那头男人笑道:“总要让兄弟赚个中介费不是?” ““—”机械师咬著牙道:“狗娘养的龟孙“ “快快快,不然我掛了。” “行!”机械师恨声道:“別他妈再涨了,他身上义体我全要了,你们敢藏,下次別怪我给你们修义体的时候加点料。” “咱哪敢哪。”那边呵呵笑了两声,掛断了通讯。 机械师缓缓吐出口气,推门走出小屋伸了个懒腰。 “我操!” 只是眯著的眼却瞧见角落里蹲著个熟悉的脸庞,嚇了他一大跳。 为何?在人家背后人家,哪能不嚇一跳? 那人居然还没走?! 不过还好,房间的隔音很不错,除非这傻逼把耳朵贴在自己家的墙壁上,否则不可能听见里头自己打电话的声音。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心,却看见黎诚起身朝他走来,面无表情。 真不巧,这杀胚一路上的心情都很糟糕,而且他的听觉一一还不是一般地强。 第456章 变 第456章 变 暮色像一滩凝固的锈水,將废仓库的铁皮顶棚浸染成暗红色。 漏风的缝隙间传来尖锐的鸣咽,北风呼呼地刮。 大汉蹲在仓库里头扒拉堆成小山的货物,油污斑驳的工装裤蹭著地面结成硬块的机油污垢。 “老张那头电话打不通了,奇怪大汉一边说著,一边唻了口唾沫。 他抽出最底下的木箱,扒开防潮用的樟脑丸,里头露出一对金属手臂来。 义体关节处还沾著暗褐色的血渍,大汉擦了擦,擦不掉,乾脆也就没有管它。 瘦猴模样的同伙蹲在一旁啃饼乾,闻言笑道:“你管他作甚?那铁公鸡还能赖了你的帐?” “————”大汉喷了一声,也没当回事:“算了,再等等。” 瘦猴把最后半块压缩饼乾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碎渣:“要俺说,今年这光景,能窗图个过冬就不错了。” 大汉没接话,他正用液压钳拧紧肘关节的传动螺栓,而后身体一颤,全身收紧。 义体与原生肌肉接口接驳处进出蓝紫色的电火,把两人交错的影子投在生满霉斑的墙面上。 半响,大汉才缓过神来,甩了甩恢復运作的机械臂。 “前日劫的那车精米,够你家那几个崽子吃到开春。” 说著说著,突然疼得“嘶”一声抽气,神经突触的刺痛顺著脊椎窜上天灵盖,像有千百根烧红的钢针在扎他的骨髓。 “当家的说那批米要拿去换子弹。”瘦猴嘆了口气:“穷啊。” 他裹紧漏风的羊皮袄,望著远处光禿禿的田垄:“而且开春又能怎样?县衙新立的春捐比蝗虫还凶,听说王家庄有人把闺女都押给放印子钱的了。” 两人同时沉默。 风掠过废仓库外乾裂的田埂,捲起几片枯黄的告示残页,依稀能看见“剿匪“字样的朱红官印去年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扛著锄头在泥里刨食的佃户。 这匪,怎么越剿越多呢? “老张这孙子”大汉突然端了脚装武器的木箱,震得樟脑丸弹出来骨碌碌滚到瘦猴脚边:“他有手艺,倒是饿不死,妈的———” “快点吧。” “知道了。” “对了,老孙头家今年的春捐估计是交不起了。” 大汉感觉拇指有点不听使唤,尝试著拧紧液压关节的螺丝,喉结滚动著咽下唾沫:“倒霉催的。” 瘦猴嘆了口气:“我前些日子进城,听说州府又要征役,十五岁以上男丁都得去。” 金属碰撞声突然变得急促,大汉愤怒地把手里的扳手砸进工具箱。 眶当巨响震得铁皮屋顶颤抖,灰尘在夕阳的光柱里翻涌。几只老鼠被惊动了,哎哎窜过角落。 “狗日的!春耕时节征个卵的役!” 瘦猴笑著弹出小刀削指甲:“不去也行,大明皇帝御笔一挥,捐钱!” 刀尖突然顿住,他抬头看见大汉阴沉的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哥. 大汉猛地拔掉发电机的电缆,仓库雾时陷入昏暗,直到確认百米內没有热源信號,才重新接上电源。 “妈的,议论皇帝的时候给老子谨慎点!你就不怕锦衣卫?!” 昏黄的吊灯重新亮起,瘦猴嘆道:“要我说就该多劫几趟官道,比种地强——” “你当官府是瞎的?”大汉冷笑:“上个月老刀把子那伙人,被县衙门的燃素武者点了天灯! 县老爷的私兵可不管你到底是农民还是响马!” 提到燃素武者,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仓库外忽然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大汉起身將调试好的金属义臂甩了甩,结的肌肉隨著机械运转微微震颤:“成了,走吧。“ “娘的,给老张发的讯息都还没显示已读。” 瘦猴满不在乎地玩著小孩玩的“打子”把戏,石子飞上飞下,他百无聊赖地接住放下, 道:“许是喝高了在窑子快活。” “我感觉不对劲,他频道关得太久了。” 大汉抓起脏兮兮的蓑衣披上:“老张那机械坊到咱这不远,我不放心,还是要去看看。” “保不齐那铁公鸡在调试货物——” “你见过调试要关掉所有通讯频道这么久?”大汉突然立眉暴喝,嚇得瘦猴后退两步。 “行行行,你说去就去。” 大汉抓起门后的弓弩扔给同伴:“抄近道翻寡妇坡,动作麻利点。” “至於吗”瘦猴嘟著给弩箭槽装填钢锥,突然警见大汉正在往义体手臂弹匣里压入红色的子弹,声音顿时变了调:“你要用达姆弹?这玩意可老鼻子贵了。” “要是老张真出了问题。”大汉咔嗒一声握了握拳,手臂上膛,半边脸藏在阴影中:“难保他不会把我们交代出去。” “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修理铺的后墙爬满藤蔓,冬季枯死的枝条在风里沙沙作响。 大汉示意瘦猴留在拐角,自己贴著墙根摸到窗边。 防弹玻璃上结著层白霜,隱约可见昏暗的操作台上散落的零件。 “老张!” 他压低嗓子喊了声,等了半天没反应,又敲了敲窗户门,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排风管道的喻鸣。 “窗子没锁,我翻进去看看。”他回头对瘦猴说。 刚一打开窗户,浓稠的血腥味像实体化的幽灵钻进鼻腔。 “不对—.—” 手臂义体张开,隨时准备战斗。 他刚一翻进去,往前走了几步,黑暗中靴底就踩到滩半凝固的液体,大汉眯眼看了看,只是昏暗,他瞧不出来,大概是机油。 他又谨慎地站了好一会儿,確认没有任何反应之后,才摸索著打开了灯。 “怎么—” 瘦猴一进来,话刚问到一半,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地上铺满了暗红色的液体,血腥味浓得可怕,暗红色的鲜血在地面匯成细细的溪流,现在已经干了一些,变成了暗红色的血垢。 机械师扭曲的无头尸体安稳地坐在桌前,桌上摆著张简笔画的地图,上头杂七杂八標了好多个位置。 “我操—” 瘦猴看向这地图,突然惊了一惊。 “这不是寨子的位置?!” “妈的!”大汉怒吼:“敌袭,快回去!” 第457章 勇怯 第457章 勇怯 等大汉与瘦猴两人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树上倒吊著三具尸体。 “大壮、高子、鬍子!” 瘦猴惊呼,他认出了这三人,都是镇子里的同伴,去年和他一起落的草当响马。 昔日的同伴死得乾脆利落,致命伤都是喉咙处一刀,一刀封喉,甚至掛在树上吊著伤口都没裂开“操他祖宗!” 大汉目耻欲裂,冲瘦猴喊:“你把他们尸体放下来,我去看別处。” “好。” 大汉继续往前飞奔,一路上安静得可怕,焦黑的弹坑与散落的钢锥无声讲述著单方面的屠戮。 忽然,前头腾然烘一声烧了起来,大汉见状不怒反喜。 “还没走!” 他朝著熊熊燃烧的方向狂奔过去,不多时,便瞧见一个站在门前面无表情背对著他的男人。 “你妈!” 是那个机械师发了照片的陌生人! 连一刻也没有犹豫,大汉愤怒咆哮著朝男人衝去,义体瞬间张开,噗一声散开蒸汽。 全功率! 他要一拳把这男人轰散! 或许是几次劫道带给他的自信,这件来自城里的义体让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和燃素武者过上几招,但很可惜,男人只是回头淡淡看了一眼,在千钧一髮之际,一巴掌扇在大汉脸上。 “唔!” 大汉在空中旋过几周,血水和著牙齿飞出,半边脸都发麻,嘴角被这一个大嘴巴子扇得裂开。 燃素武者!绝对是燃素武者! 大汉恐惧地抬起头,那男人却好像对他並不怎么感兴趣,仍旧盯著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在发愣。 “咳咳——” 大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衝上去送死? “我有点事要问问你。” 那男人忽然开口了,他蹲下来在前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上点了根烟,扭过头来问。 “你们杀人会有心理负担吗?” 大汉身体僵住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几乎杀了一路的人的男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难道是杀得心有愧疚?见鬼,那这一路乾脆利落地杀人也没见你犹豫啊! 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俯瞰著地上的他。 “给你三秒钟,不回答就死。” “会会会!” 大汉摸不清面前这人的路数,忙点头道:“会有的,有时候晚上也会睡不著觉。” “哦?”男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为什么还要杀呢?” “—”大汉斟酌了一下,露出难看的笑:“大人,不杀怎么活啊———“ 他大概是误以为面前的男人是官府的燃素武者,语气放得很低,一副民对官伸冤的可怜气势。 “那为什么不去杀那些让你活不了的人呢?”男人摇摇头:“我看你们杀的,也都是些无辜的人啊。” 大汉懵了,他不明白官府的人为什么会怂自己去杀官人,对男人的身份不由得又有了几分迟疑:“您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 黎诚淡淡道:“你回答就行。” 大汉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杀不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杀不杀得了?” “就是杀不了啊!”大汉说:“官家的武器、人脉,哪一个我们能扛得住?” “喔———”黎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所以你就决定杀那些更好杀的?” ““.—对。” “就算他们是无辜的?” “我也是无辜的啊!”大汉壮著胆子辩解,他似乎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是个好人,不会轻易地杀人,只要自己把难处和他一说,他就会饶了自己。 “对啊,你之前確实是无辜的。” 黎诚点了点头。 大汉喜出望外,忽略了“之前”这个细节,他忙点头道:“对!对!我们都是无辜的,大人您要怪,就怪这个世道!” 他心底窃喜起来,就算没能帮兄弟们报仇,保住命了倒也无所谓。 “我我还有两个儿子!”大汉见面前的男人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跪下一直磕头:“一个六岁,一个七岁,您可怜我,我要是死了,那两个孩子谁来管呢?” “喔,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你,就等於害死你的两个孩子是吗?” ..... 大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一味叩首, 男人嘆了口气,又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活不下去了,选择拿起武器,指向的不是官老爷,而是身边同伴的那一刻,会不会想到他们也有儿子女儿呢?” “那他们的儿子女儿死了,难道又是活该吗?”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系统性的压迫中,压迫的源头永远来自掌握最多权力与暴力的人。 遭受系统性的压迫时,“勇者”敢於承认与直面压迫的本质,並向压迫源头反抗;而“怯者”於压迫者的积威,只会试图欺压更弱者转嫁自己的压力与损失。 大汉心想关老子屁事,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很是后悔:“大人您教训得是!” 黎诚摇摇头:“我知道你根本不把我说的当回事,只道是上等人对下等人的教化和劝诫,但我其实没这个意思。 大汉募然抬头,只见火光中,黎诚微微举起手里的朴刀,面上没有一丝仁慈与不忍,有的只有铁铸般的冷漠。 “因为我从来没准备饶过你。” 刀光闪过,大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头颅就高高飞起。 “不用道德绑架我。”黎诚缓缓吐出口气,他耸耸肩,对著尸体说:“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和大汉说这么,並不是存著教化的心,也不是觉得自己要站在道德的至高处对大汉指指点点他只是有点憋得慌,想隨便找个人说说话。 “石子程,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啊——”黎诚没来由地又想到了那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生在狗屎的世道,你会选择改变世界,而我—”黎诚嘆道:“最多就是不让世道改变我。” 他收起刀,继续往应天府方向走去。 这不过是他回应天府旅途中一个简短的停留。 第458章 医生 第458章 医生 天已经蒙蒙亮了,整个老城区像是刚刚甦醒过来一样,门户次第打开,赶早的学生踩著轻快的步子往学堂走,电车上坐满了人。 老城区的治安其实还算不错,就算有不少生活在阴沟里的黑帮,但那些人只谋財,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关係。 什么年代了,看你不爽给你两刀这码子事已经很罕见了,现在讲的是利益,是均衡。 你砍了人,要不要上下打点? 这对巡检司的捕快而言都是难得敲诈勒索的机会,自然乐得如此。 当然,你要说那些帮派老实得和鹤鶉似的,倒也不至於,普通人见了还是要绕著走的。 吴鈦摸黑踩著哎呀作响的木楼梯下楼。 他习惯一大早就把店门开,几十年如一日让晨光漫进铺著水磨青砖的老店堂。 门媚上悬著块乌木匾额,阴刻著“济生堂“三个字,漆色斑驳得几乎要看不清,倒是匾角雕的一枝忍冬藤被岁月磨得温润发亮。 老人把一柄黄铜钥匙揣回对襟褂子的暗袋,转身从门后搬出个竹编的小笆箩,里头是昨夜分拣好的金银。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他慢悠悠把笆箩架在门廊的竹架上,转头又摸出杆三尺长的老烟枪。 烟锅在门槛上磕出清脆声响,惊醒了蜷在药柜顶上打盹的黑猫,那畜生弓著背伸了个懒腰,琉璃似的眼珠子跟著主人青布鞋上的云纹来迴转。 “去去去。” 他提溜著老菸斗,拿了把小板凳放在门前,坐在门口啪嗒啪嗒抽著烟。 “早啊您。” 街坊邻居醒了的路过了,就和吴鈦打声招呼,这小老头挺有意思一个人,守著这家中药店多少年了,天天如此,简直就是个固定刷新的npc。 “早啊,吃了吗?” “还没呢。” 吴鈦笑眯眯瞧著过路走过去的学生,磕了嗑菸斗:“早饭记得吃啊,对胃好。” “还说我们呢,您倒好,一早起来就抽菸,不怕给肺整坏了?现在租个肺可老贵了。” 吴鈦笑哈哈道:“你这小鬼,我有的是钱,等坏了我就换一个。” “净吹牛。” 日头渐高,街对面裁缝铺的留声机开始咿呀呀地唱《牡丹亭》,吴鈦就蹲在门槛边侍弄那盆长著锯齿叶的草。 猫蹭过来时,他顺手掐了片叶子逗猫,猫儿耸著粉鼻头打了个喷嚏,嫌弃地跳上晾著决明子的竹筛。 “啊·—.” 吴鈦也不恼,起身拍拍身上的小马甲,慢慢悠悠又走了回去。 这家店很老了,连带著人也很老了。 近些年因为大刀阔斧的医疗改革,西成药大批占据了市场,从顺天府和应天府开始有基础医疗保险覆盖一一也是由二皇子和那些清流推动的。 听说效果还不错,有向二级城市覆盖的打算,只是吴鈦大概等不到那天了。 中药的生存环境越发恶劣,一是中药看大夫,大夫有实力,开出来的方子才能用,二是不好走医保,顺天府应天府最近的中药铺子倒了老多。 吴鈦倒是不担心这些,这宅子是他自己家的,不必交房租,管这里的帮派小子都是他看著长大的,也不大好意思找他收保护费。 小时候他还给他们喝过金银露呢· 皇商集团来人找他问过有没有出租的打算,他都拒了,就这样守著小店,准备守到死, 平淡的一天过得很快,不多时,太阳西垂,街对面的霓虹灯管开始闪烁,济生堂也关了门。 吴鈦把晒的药材、阴乾的药材都分门別类放好,把门锁了,慢悠悠下到地下室,拉开角落那床褥子,露出一个银晃晃的门把手来, 他拉开门把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道, 曲著身子钻进去,外头咔噠一声,入口又自动关闭了。 下面居然別有洞天。 走过狭长的地道,吴鈦慢悠悠走到了一扇金属门前,虹膜认证通过,金属门噗一声开了。 全金属的壁墙屏蔽了所有的探测信號,內部完全不与外界联网,只有內部的小区域网控制著设备。 密密麻麻的仿生神经束型號掛在一侧墙壁上,墙壁前是一个单人手术台,悬吊在天板的六组铬合金机械臂如同巨型蜘蛛的节肢大开。 它的末端配备著纳米级缝合针、雷射切割头以及形似针灸银针的神经突触校准器,价格昂贵到令人髮指。 吴鈦走进去,嘴里轻哼著年轻时候流行的歌曲,这时候这个老人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像是回到了他习惯的地方。 他打开一旁的柜子,密密麻麻全是老式復古磁带,规规矩矩按歌手排好。 吴鈦干熄的指尖划过,最后在一张腰封上画看罌栗的磁带上停留。 他抽出这张磁带,毫不珍惜地把它塞进一旁的老式cd机,女人温柔又略微失真的歌声响起,是和现在流行的完全不同的音乐风格。 吴鈦轻声跟著歌声哼唱,在一侧的工作椅上坐下,完全贴合的曲线让他苍老的身体彻底鬆弛下来。 “呼——.—· 他动动手指,投影仪亮起,他翻了翻自己足有三十多个tb的私人知识库,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不错—新的技术也拿到了” 这个看似是老中医的老人,来到这里后只了不过一分钟,就从慈眉善目的医生变成了一个冷厉呆板的理工老男人。 “茵茵。” “我在。” “帮我筛一下新併入知识库有关燃素影响人类心理相关的论文。” “大约需要3分钟,主人。” “好。” 吴鈦想了想,又问:“联络人那头有新的联络吗?” “我正要和您说。”名为茵茵的女声温和道:“今天中午,有人拿著您的名片来找您。” “哦?详细说说。” “来人自称“黎”,名片是真货,我说明天中午给他答覆,您的意见是?” “见见吧。” 吴鈦摆了摆手:“约他在明天中午见一面。” “我无法联络到他,他断了网。” “..——这年头还有人断网?”吴鈦想了想,挥手道:“那明天我直接去你那里。” “是。” 第459章 医生(二) 第459章 医生(二) 黎诚瞧著外头车水马龙,面上表情倒是平静。 茶楼雕木窗外,机车喷出的白雾混著炒栗子的焦香漫进来,八仙桌沿包浆的木纹被斜阳镀了层蜜色。 旧城区就是有这点好,比繁华的新城稍微多点人味,但也多得有限。 他回来的速度很快,因为有画皮的存在,一路上蹭车蹭闸都很方便。 此刻他又不是之前的扮相了,他现在扮作个穿竹布长衫的帐房先生,指缝间还沾著刻意偽造的墨渍。 短短三天,他就已经一路奔波,从四川回到了应天府。 如果不是一路上找义体医生联网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个时间或许还能更短。 要杀朱钦境,他想的很明白一一而且已经有了杀他的把握。 一路上的义体医生都治不了,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有几把刷子的,都没办法修復黎诚的联网接口。 大概是算法邪教当时对自己接口的改造所导致的,技术壁垒摆在这里,就是让那些义体医生再琢磨五六年都不一定能修好。 但是这次这个不同一一四公主所推荐的医生,之前曾经当过御医,应该有几把刷子。 这样想著,余光瞧见茶楼门前停下了一辆计程车。 茶博士拎著铜壶穿梭在方桌间,高亢的吆喝声与算盘珠子的啪此起彼伏。 二楼雅座垂下的湘妃竹帘微微晃动,漏进楼下书场里琵琶女的《十面埋伏》,弦声切切如银瓶乍破。 管家似的老人跟著一个面色红润的老人下了车,一身长袍打扮,也不在一楼停留,不紧不慢就上了楼,直奔黎诚的座位而来。 老人微笑著坐下:“黎先生?” 黎诚警了一眼老人和侍立在他身后的管家,將茶盏推向对方,淡淡道。 “是我。” 喷,微表情在这重歷史实在不好使,义体改造和仿生皮肤都让自己的观察面窄了许多,至少自已现在很难从表情里看出什么。 老者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从怀中掏出个鎏金怀表轻轻按下。 表盖弹开的瞬间,黎诚听见微型反窃听装置启动的蜂鸣。 老者將怀表放在桌上,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开了说话。” 顿了顿,老人继续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义体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商陆”,这是我曾在太医院时候的代號。” 可面前的男人仍旧面无表情地看著医生,直到两人间的沉默让茶楼的小廝都有几分不自在,遥遥地看著这边,生怕两人打起来。 “不愿意透露身份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 “是之前做过很大的事?” “是將要做很大的事。” “好。”老人后仰,微微点头,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些:“既然如此,我就不听了。” 如此斩钉截铁,倒教黎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追问一下:“就不担心给我治了病以后出什么问题?” “不一一”老人只是微笑,带著一股子老人看遍繁华后的释然余裕:“活了这么久,有些事情我还是能拎得清的,知道全部很好,什么也不知道也很好,最怕的是知道一点,这样最容易掺和进去不明不白死掉。” “受教。”黎诚微微点头。 “说说你的病状吧。” 黎诚微微摇头:“你治不了。” “你都联繫我了,现在来说我治不了?”老人面上露出几分错愣。 黎诚不再管他,扭过头去看向那位一直沉默的管家,淡淡道:“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让真正主事的出来说话。” 老人也抬头看向管家,管家面上露出一丝惊讶,又很好地掩饰了下去。 他招招手,那老人立刻起身。 老人僂的脊背瞬间绷直,浑浊眼白褪去偽装露出鹰隼般的锐利,方才的市井气如蛇蜕般层层剥落。 他利落摘下玳瑁眼镜往管家掌心一拍,退后三步垂手而立,活脱脱换了个人。 两人神態仪表一变,一瞬就完成了管家和主子之间的身份转换。 “敢问您是怎么瞧出来的?” 此刻端坐主位的“管家”十指相交放在面前,有几分好奇道。 黎诚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我不想浪费时间,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好。”坐下来的管家才微笑道:“一点小小的谨慎,不要在意。” 黎诚指了指自己后脑的位置,缓缓道:“我断网了,应该是接口的问题。” “这个好办,换一个接口就能搞定。” “不,我不希望换接口,我希望保留这个坏掉的接口。” “现在这个接口能接入一个一一嗯·—-应该是暗网之类的网络,我希望你能修復这个接口,让我再接入那个网络。” “嗯———.—” 吴鈦沉默了一小会儿,道:“略微有点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 “多少钱?” “你拿著名片来的,不要钱,但是修復过程对你的精神压力可能会有点大。”吴鈦道:“毕竟神经系统连结在接口上,修復接口的过程会不断刺激你的精神,您確定吗?” “可以。” 黎诚微微頜首。 “好。” 说罢,吴鈦起身,朝著另一个人摆摆手:“茵茵,带他去二號入口。” “是,主人。” 原本还发出老人嗓音的人顿了顿,喉结如融化的蜡般收缩进皮肤,合成声带发出流水般清冽的女声:“主人需要先行准备器材,您先隨我来。” “倒是谨慎。” “谨慎是医者的美德。” 黎诚也不惊讶,一路走来,男变女女变男不男不女变又男又女的事他见了不知道多少,实在是麻木了。 还好他没有逛窑子的恶趣味,这个时代的窑子里真不能相信性別。 黎诚起身跟著那人走,茶楼跑堂突然在身后扯著嗓子喊:“客官,您的茶还没上呢!” “隨意。” 黎诚摆摆手,跟著下楼,楼下没有再弹《十面埋伏》,换了个说书人,讲的摺子恰恰正是《入关》中的一折。 《入关》讲的是清军入关时期,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故事,总得来说是个很主旋律的故事,但是写得確实好,近期还打算翻拍成电视剧。 正听到说书人讲到將军沈世魁与清將领阿济格那一节。 “雾时间火鸦箭雨蔽天日,沈公亲擂战鼓,鼓点催得海潮倒卷。刀光过处,血沫混著雪飞溅城。两军战至第七日寅时,沈將军左臂已断,仍以长枪挑翻三名巴图鲁,直至被逼至断崖边” 琵琶轮指骤起。 说书人哈哈一笑,抚尺一响。 “要知这忠魂能否撼动八旗铁骑,且待下回『山崩镇海吞千骑,碧血凝霜照汗青”!” 第460章 联网 第460章 联网 穿堂风掀起带路人的灰布长袍摆,露出半截机械足踝,细微的齿轮咬合声响淹没在锅炉房的轰鸣里。 “劳驾,让让!” 跑堂的机械臂托著八层蒸笼撞开布帘,茶楼后厨蒸腾的水汽裹著葱油香扑面而来。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两张生面孔,都各自忙著各自的事。 茵茵突然把手按在墙角的刷卡机上,只听见“滴,司机卡”的声音响过,墙角的门打开,露出条向下的石阶。 “嗯?” 黎诚左右瞧了瞧,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谁也没往这瞧。 “这是密道?” “不,这只是茶楼的仓库。”茵茵摇摇头,解释道:“平时也常有人进。” “他们就这么放你进仓库?” “我平时常给他们送货,所以有这里的通行证。”茵茵朝一侧的人微微頜首,那人也笑著回应:“茶楼是主人的私產,做改造会方便很多。” “怪不得你们会约我在这里见面。” 黎诚若有所思。 没下几步,醃萝卜特有的辛辣混著苦味堵在鼻腔,混著茶叶的香味还有肉香,果然是仓库。 台阶尽头赫然是间储满腊肉、萝卜乾还有茶叶的仓库,油亮亮的火腿在梁木下摇晃如钟摆。 茵茵突然停在第三根房梁前,整面火腿墙突然像拉开的幕布般旋转,露出后头的墙壁来。 又是一扇大铁门。 打开门,冷库的寒气卷著白雾漫出来。 二人走进去又走了一小会儿,只见冻肉堆里赫然嵌著另一扇被冰晶覆盖的金属门,门把手上凝结的冰棱被茵茵轻轻断。 “这是第二道门,”她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凝成雾,这机器人居然做得和人別无二致:“验证需要三秒,请稍等。” “验证通过。” 金属门开启的瞬间稍微有些刺耳,黎诚再看,门后竟是段悬在排污管上方的铁网栈道, 生锈的网眼不断有冷凝水滴落,砸在下方奔涌的污水里,激起裹挟著卫生纸与腐烂菜叶的漩涡。 “这条路是检修下水道所用的,平常不会有人在意。” “仓库会建在这么糟糕的卫生环境上?”黎诚挑眉。 “旧城区是这样的,下水道的走线设计太过古早,横衝直撞很烦人。” 黎诚微微点头,他问这些倒不是毫无意义的閒聊,而是在试探情报隨时准备矛盾衝突跑路。 对於四公主这个人脉,他並不全然信任。 冷库的门慢慢关上,里头陷入黑暗,黎诚透过铁丝网向外看去,只能听见流水哗啦啦的声音。 “抱歉,我忘了您看不清。” 一点温暖的橙色光芒亮起,黎诚也不恼,跟在茵茵后头向前走。 走了一段,大约是在第七块铁板的位置,茵茵突然蹲下叩击网面。 沉闷的迴响中,她掀起块半人高的活动板,露出焊在排污管侧面的竖梯。 这里居然还有一道隱藏门。 “就是这里?” “不,这里是曾经的防空洞,兴建於2053年,那年苏联解体危机,这作为死手应对,应天府的贵族会躲在这里避难。” 黎诚想了起来,之前哲人王也提到过2054年曾有一场足以撼动世界三极的灾难,大概指的就是苏联解体。 只不过这重歷史的苏联解体,大概当时並没那么温和。 黎诚几乎可以想像出来,以自己所见这重歷史中苏联的强硬手腕,面对解体危机时,大概会毫不犹豫掏出燃素之的按钮。 当时的场面大概是这样的: 美:“你按啊!” 苏: “......” 明:“你按!我不信你敢按!” 苏:“好。” 然后就见苏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真要按。 还好美国和大明眼疾手快给它捧住了,美国又是放开管制又是遣返本国间谍,真被苏联嚇出个好歹来。 大明则是毫不犹豫开放了自由市场,把发发可危的苏联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经此一役,再没谁敢肆意打破三足鼎立的局势,毕竟大伙心里都清楚,要死真得一起死。 我管是不是你乾的,我管你这的那的! 苏联一向奉行铁腕政治,在这重歷史的苏联与其说是“苏维埃共和国联盟”,不如说是“苏联帝国”更合適些。 所以他能毫不犹豫按下毁灭人类的按钮一一对於那些铁腕政治家而言,苏联解体,人类毁灭, 就这么简单。 而大明受控於哲人王,哲人王永远忠於朱家王朝与大明,如果哪天大明要亡国了,军队打到顺天府下,末代皇帝大概都没机会选择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哲人王会毫不犹豫带著朱家和明人的基因种子陷入深眠,然后一一轰一一甚至比苏联的铁腕领袖做得更决绝更坚定。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哲人王从不恐惧一一它作为人工智慧,甚至不会有恐惧的情绪,你拿人类的兴衰沉沦妄想说服他,不是有点太几戏了? 至於美国一一没关係,如果哪天美国要垮了,他们倒是不会选择发射燃素之一一但是那群磕了药的疯子就不一定了。 竖梯尽头是堵长满霉菌的水泥墙。 茵茵用鞋跟踢开墙角发胀的编织袋,露出半截锈蚀的水管。、 逆时针拧了四五圈,整面墙突然朝內凹陷,扑面而来的暖风里带著艾草燃烧的苦香。 真正的医疗室缩在防空洞改造的夹层里。 算来这是第四层隱藏了· 黎诚弯腰跟著茵茵穿过掛满风乾药材的甬道,铅门在身后闭合。 走过甬道,映入眼帘的却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房中央摆著一台小型胶囊舱,舱壁密密麻麻的神经接驳口像蜂巢似的。 “请。”茵茵示意黎诚躺上去,手里端著一杯温水:“主人稍后就到,稍等片刻。” 黎诚微微点头,又等了好一会儿,脚步声响起。 从远而近,换了一身防尘隔菌打扮的吴鈦走进来,朝黎诚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吧。” 胶囊仓包裹著黎诚旋转,將他后脑处的接口露了出来。 简单的消毒后,吴鈦问:“嗯——-你们这类人都不怎么喜欢打麻药,你要打吗?会好受很多。” “不用了。” 黎诚微微摇头。 “那我开始了。” 胶囊舱內壁的神经接驳口突然亮起幽蓝的萤光,黎诚后颈传来针尖刺入的麻痒。 接口处的伤口被撕开,血珠刚一渗出,就被精密的吸头吸走。 吴鈦戴上全息目镜的手指在虚空中轻点,六组机械臂从胶囊仓下探出,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鱼群骤然收紧。 “我再同你確认一遍。”吴鈦的声音在衣服下闷响:“你確定不打麻药?” “確定。” “希望你不要被痛成一个傻子。” “直接开始吧。” 纳米探针旋转著探入接口,小心翼翼地裁剪著接口附近的人体组织,从后脑处一层层切开,直至切开至脊椎。 黎诚默不作声地忍耐著剧痛,比起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尖刀一层一层推进的恐惧感。 就像一柄刀一寸一寸朝你喉咙割去,这种孩人的恐慌感对黎诚来说才是最可怖的。 泛著淡红色光泽的脊椎骨露了出来,吴鈦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的骨头是原装的吧? “是。” “不是改造过的金属骨骼?” “不是。” “我是医生,如果是的话,你不要瞒著我,这可能引起重大的医疗事故。” “我保证。” 吴鈦便也不再问,操纵著微缩刀头小心翼翼裁剪缝合起贴在神经系统上的神经电极。 不过十分钟过去,吴鈦的额上便满是细汗,这项工作对他而言並不简单。 如果他还年轻,倒不至於这样吃力,但他已经老了,他的手握刀没有从前那么稳了。 这也是他从太医院退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卷不过那些年轻人了。 茵茵立刻上前来协助擦汗,半响,吴鈦才缓缓出了口气。 “脊椎部分缝合完毕,尝试区域网连结。” 他看向黎诚,心中暗自感慨一声真是个汉子,这般剧痛,竟连一声都没叫。 “区域网连结尝试中。” 茵茵手掌弹开,它从里头轻轻抽出一根数据线,稳稳插进黎诚的后脑。 “您好,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茵茵温和的声音在黎诚心底响起。 “能。” 黎诚也在心底暗道。 “明白,双向通讯无误,三次拍手回应无误,部分连结完成。” 就这她要拔出接口的时候,黎诚脑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杂音。 隨著这杂音的响起,茵茵机体一颤,身上所有的灯啪一声全数熄灭。 “茵茵!” 黎诚身体底下的胶囊仓忽然探出一个小喇叭,衝著吴鈦道:“义体被不知名病毒入侵,我已断开与其的连结。该部分区域网已经锁死。” “注射隔断剂。” 吴鈦面色一沉,机械臂的雷射刀骤然转向,精准切开黎诚枕骨处的肌肉。 紫色液体通过刀尖微小的孔洞注入黎诚身体,黎诚因剧痛脖颈暴起的血管突然转为靛蓝,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神经间奔涌。 “隔断剂维持不了二十分钟。”吴鈦的目镜闪过数据洪流:“好凶狠的病毒———“ 话音未落,警报器突然炸响。 “警告,该病毒正尝试溯源入侵。” 原本蛰伏的病毒代码竟顺著纳米探针反向侵入茵茵的主控系统。 那具机器人! 茵茵身体上的灯刚亮起一盏,吴鈦当机立断,立刻扯断这根物理连接线。 原本有所动作的茵茵立刻软了下去。 “换方案!” 老医生扯开一侧的防尘罩,露出墙体內嵌的一个小u盘。 他取出这u盘,低声道:“会有点烫。” “请便。” 吴鈦將u盘插入黎诚后脑,饶是黎诚精神坚韧非凡,也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何止是有点烫,后脑的触感简直就像普通人被突然丟进一百度的开水中一样。 只是那病毒也隨之安静下来,过了半响,胶囊仓的茵茵忽然道:“找到母体病毒了!” “抹杀它!”吴鈦毫不犹豫,斩钉截铁道“正在刪除—”十秒后,茵茵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带著几分错愣:“刪除失败?!” 手术舱內骤然爆发的红光將吴鈦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如同厉鬼。 老人枯瘦的手指在一侧的全息键盘上翻飞成残影,汗珠顺著防尘服褶皱滚落进领口。 “病毒在改写神经突触编码!”茵茵的机械声线仿佛阎王的催命咒,冷酷地好像从地狱里传来:“隔断剂效力还剩十二分钟!” 黎诚的脊椎突然痉挛般弓起,青蓝血管下仿佛有千百条虫在蠕动,被唤醒的病毒在尝试侵入黎诚的神经系统。 “不要动!” 吴鈦大吼出声,可他忽然察觉自己吼这一声有多愚蠢,现在黎诚的身体根本不会听黎诚的指挥,自己太著急了。 可是出乎吴鈦的意料,黎诚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好,我儘量。” 而后他就瞧见那弓起的脊椎又被黎诚一寸一寸压了下去。 “你这.”来不及惊讶,吴鈦立刻又被病毒吸引了目光。 “启动物理阻断。” 三枚微缩冷冻针精准刺入黎诚枕骨大孔,连带那些张牙舞爪的纹路也凝滯在锁骨位置。 “区域已锁死,小型区域网建立,病毒原体仍旧蛰伏其中,它有极隱蔽的壳,杀毒软体找不到它。” “分四片区域解冻,骗它扩张。” “收到。” 几秒后,茵茵的声音再度响起:“第三象限。” “再次缩小区域。” “成功锁定目標。” “注射!” 纳米探针前探,缓缓插进那病毒所在的那一小片神经区域。 老人抓起操作台底层的物理键盘,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敲击出暴雨般的脆响。 备用纳米机器人集群从探针涌入,在神经丛林间与那病毒展开惨烈的巷战。 “撑住!” 吴鈦感觉手指越来越重,如此高强度高专注的治疗已经到了老人的极限,可他咬了咬牙,喊道:“肾上腺素!” 不是给黎诚注射,而是给他注射! 针管內的药物推入老人的血管,他原本迟缓的操作速度顿时又快了几个点。 不多时,纳米集群在他的微操下化作银色洪流,硬生生啃下了这个不可一世的病毒。 “咳咳.” 半响,老人瘫坐在翻倒的转椅上,朝黎诚招招手:“茵茵,缝合吧。” “是。” 黎诚刚想说什么,老人疲惫地摆摆手:“治好了就走,別浪费我时间,我乏了,要去休息休息说著,也不管躺在床上的黎诚,自顾自就走了。 黎诚便也没再问。 半小时后,黎诚从胶囊仓上下来,地上那机器人茵茵重启,又带著他离开了这隱蔽的诊所。 算法邪教的病毒不是废物,可太医院出身的吴鈦也不是弱者,二者相撞,到底还是如浮萍般的病毒输了一筹。 黎诚重新联网,也正是此刻,朱钦境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难缠的对手居然还没死! 第461章 挑衅 第461章 挑衅 神殿的穹顶坍缩成螺旋状的数据,十万八千根虚实相间的青铜柱悬浮在虚空中。 朱钦境闭眼端坐在王座上,並非是在偷懒,而是在遍歷神教內部事务。 他在这方面,也的確称得上是个亲力亲为的贤王。 数据洪流在零一神殿堂內骤然停滯,朱钦境眼睛骤然张开,瞳孔中倒映著一则突然被激活的定位信號— 信號等级,贤者。 是贤者级別的算法神教成员。 “五十七號观测节点,调取坐標!” 算法神教贤者数量不算多,所有的贤者他都清楚是哪一个。 因为零一神的特殊能力,还有无数教眾的自愿献身,算法神教的贤者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渗透进了大明上上下下。 大哥的人里有他的人,二哥的人里也有。 甚至三姐、四姐手底下,他也安插了人手。 所以他才会有问鼎王位的野望和雄心,毕竟,只有他,手下最精锐的人里绝不会有內奸。 所有贤者级別的人都必须打开自己的脑域,將记忆备份一份给他,是否是內鬼,他一看便知。 所有贤者对朱钦境而言都弥足珍贵,他费了多少功夫才养出这些贤者,而这次这个信號却陌生又突兀。 但它仍是贤者级別的讯號。 他瞳孔中倒映著应天府的三维地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卡在旧城区某条不起眼的巷子里。 朱钦境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谁了一一那个早该湮灭在燃素之中的傢伙,也的確被定义为贤者! “不可能—”机械音色罕见地掺入些许颤抖,朱钦境猛然从王座上起身,整个算法世界因他的心绪不稳而捲起汹涌的风暴。 “你怎么可能还活著!燃素之怎么可能杀不死你哦!” 朱钦境罕见地感觉到一阵恐惧,这是个什么怪物?! 他从未见过燃素之下还有人能够不死,吃下燃素之,就是破妄也得死! 只可惜他低估了血骨姿態,这直达根源的战狂骨头压根没有极限,在算法世界百般模擬下,还真就特化成了专门应对燃素之的姿態。 朱钦境不由得沉默了,现在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黎诚能从燃素之下存活下来,他为什么又要修好接口?! 难道他不知道在他重新联网的那一刻,就等同於暴露在自己面前吗? 朱钦境愣了愣,旋即面目狞,他突然想到另一种答案一一黎诚並非不知道。 而是知道,他在故意挑畔他! 他就这样把自己暴露在朱钦境的眼皮底下,无疑是在向他传递一种信息一一我就在这里,你有种接著来杀我。 “他在应天府—”朱钦境深吸一口气,作为大明陪都,这里绝无可能再丟下第二枚燃素之莞。 不说別的,他两个兄长一个姐姐,还有自己的本体全在应天府。 就算自己不怕死,敢和他玉石俱焚,这个命令也绝无可能通过。 在没登上皇位之前,王子王女们的权力有限的且被严重阉割。 稍微大一些的事情,就要走过大朝级別的候选人投票。 只要其他几个皇子不是傻逼,怎么可能同意往应天府丟燃素之? 难道要派高端战力去暗杀?! 这表面上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如果在寻常的確是在应天府除人的最好方法,但现在—怎么可能? 且先不说根据围剿的战报,这怪物在燃素之下都能存活。 但就他以一己之力搏杀四大登峰的战绩,只怕除了破妄境的武人外,无人能奈他何。 可是,破妄境的武人哪是那么好驱使的? 朱家的確有不小的底蕴,说没有藏著破妄境的武人实属扯淡,但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皇子能够隨意驱使的。 要怎么杀他,要如何杀他?! 朱钦境想不到答案。 思来想去,也唯有在虚擬世界中杀他最为稳妥,最有可能。 可人家经歷过算法世界,凭什么还愿意再进来一趟呢? “不对——不对!” 朱钦境瞳孔猛地一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黎诚忽然费劲连上网络,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挑畔朱钦境大手一挥,虚空中零一凝结,凝出黎诚半个身子来。 纤毫毕露,惟妙惟肖。 这是以黎诚在无数次的算法世界模擬中行为为蓝本,朱钦境模擬出的黎诚的人格。 这个虚假的黎诚狞地看著朱钦境,朱钦境打了个响指,一段虚假的记忆被植入数据黎诚脑海中。 自己发射了燃素之,而老鼠就因为自己死在他面前,杀他的人是他绝无可能战胜的强敌。 他会怎么选? 数据黎诚呆了片刻,双眼恢復清明,一抬头,看见端坐在王座上的朱钦境,立刻咆哮著衝锋! “草你妈!” 朱钦境面上反而露出欣喜的神色,他挥挥手,面目的数据黎诚又化为一片零和一消失在风暴中。 “原来如此— 朱钦境感慨:“就算见识过燃素之,你也会毫不犹豫朝我挥刀么?” 顿了顿,朱钦境冷笑一声:“有勇无谋!” 是,若这重歷史是正常的歷史行走,黎诚在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绝不会做出这样以卵击石的行为来。 可是这重歷史的行走有“仙”的保证,黎诚又铁了心要在这重歷史以自己未曾经歷过的少年黎诚心性行动。 那自然是少年但饮莫相问,此间报仇亦报恩! 朱钦境心中有了计较,点了点手指,几道命令发送下去。 他面上带著志得意满的笑容,低声自语:“你早被我看透了啊——黎诚。” “那么,我就赠予你再次挑战『神』的权力!” 唯一的变数或许是那个名唤“天鬼仙”的奇怪生命体,但在算法世界中,哲人王绝不会允许黎诚杀死自己! 如果你想借著天凌鬼仙的势来杀我,那你可就想太多了! 到时候哲人王必將出手,朱钦境绝不认为哲人王会输! 朱钦境面上露出满意的表情,算法世界的风暴骤停。 > 第462章 应战 第462章 应战 “叮— 黎诚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这是他修好接口的第二天。 地下室通风口的铁柵栏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远处全息gg的蓝光顺著霉斑裂缝淌进来, 像一汪被搅碎的电子海。 这间位於地下室的临时住处环境绝不算好,隔音糟糕,环境恶劣。 但胜在不必办理身份信息就能入住,是不少通过走线来到大明应天府打工的人的不二选择。 作为世界三极之一,大明近些年也是不少小国眼中的香饶饶,特別根据习俗还收了不少藩属国,对於那些藩属国而言,大明简直就是天堂。 於是不少在本国过得还不错的人往往会被美好的大明吸引过来,在应天府乃至顺天府,吸上几口“香甜的大明空气”。 当然,来了也是当耗材,天明从不把这些人当人,前文就说过了,异乡人来大明就是来当狗的。 黎诚眯著眼翻身坐起,后颈接口残留的灼痛感让太阳穴突突直跳一一吴鈦的手艺確实够硬,这才第二天,除了有点痛,其他任何问题都没有了。 “叮一—” 门铃声又响了,黎诚顿时警惕起来一一这破地方压根没有门铃。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锈蚀的防火门震颤起来,黎诚眯了眯眼,听出是外头某种定向高频蜂鸣穿透墙体传到他耳中。 稽古自私人空间中无声探出,黎诚眯了眯眼,做好了些准备。 朱钦境如果是个蠢货,大概还会派些登峰的人来送死。 只不过在城中,朱钦境大概没办法悄无声息召来军队,对自己的威胁更小一一自己今天的三次归乡,可是一次都没用呢—— 在他警惕间,就听见门外传来字正腔圆的合成音。 “您好,检测到您已甦醒,我这里有您的包裹,顺风鏢局加急件,请注意查收。” 黎诚打开门,三枚硃砂描边的铜钱悬浮在门处,钱眼里嵌著朱家的鎏金徽记,大概就是这玩意在响。 台阶级上停著台半人高的黄铜机关鳶,六对鏤空雕翅翼正喷出靛青色尾焰。 机关鳶朝黎诚欢快地蹦噠,歪歪头。 “这是您的不记名包裹,只需要签名即可,请签收!” 它胸口的琉璃罩进出红光,將黎诚偽装的脸照得纤毫毕现:“收件人確认一一已拍照留档,祝您生活愉快!” 黎诚眯了眯眼,伸手扯开机关鳶腹部的暗格,裹著明黄绸布的长方体包裹滚落在地,绸面刺绣的纹仿佛吞吐磷火。 整条走廊的监控探头齐刷刷转向別处,这是皇室快递的“净街”特权,方圆百米內的公共网络会被强制静默三十秒,免得瞧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皇家的东西。 “温馨提示,若非收件人,私拆皇室封印者夷三族,祝您生活愉快!” 机关鳶用最欢快的声音喊最恐怖的话。 黎诚心中瞭然,顿时猜到了是谁寄给他的, “鏢银已从寄件方帐户扣除。” 机关鳶见黎诚拾起快件,翅翼间弹出一张泛著檀香的火漆文书:“三公主温馨提示,应天府全域快递业务由皇室专营,私运违禁品者.—“ 这是大明特有的快递防偽標记,三公主手下的物流网络以“机关鳶”与“火云马”为主力,前者负责精密件投送,后者驮运长途的大宗货物。 每台机关鳶都內置“燧火印”,既能给包裹打上无法仿造的火漆,又能必要时分化为炽烈的火球,瞬间焚毁劫鏢者的手掌。 黎诚接过火漆文书,懒得理会这开始载歌载舞打起gg来的机关鸟,重重关上了房门。 机关鸟又唱又跳了一会儿,拍拍翅膀,振翅飞起。 “包裹已送到,返航中!” 回到房中,黎诚先是把这玩意放在桌上,等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揭开贵气的丝绸,露出里头小叶紫檀木雕刻的小箱子来。 木盒不过一掌见方,却沉得仿佛灌了铅。小叶紫檀的深紫檀色在暗处泛著冷铁般的光泽,凑近细看时,木纹里又渗出几分血锈似的暗红。 盒盖边缘的合页被做成了首尾相衔的龙,龙晴是两粒会转动的黑曜石。 黎诚按著这盒子,顿了顿,又打开。 里头铺著的红丝绒上,规规整整摆著台骨白色的加密路由器。 黎诚缓缓拿起那路由器,又瞧见盒底还压著张洒金宣纸,上头是娟秀的毛笔字。 “你要杀我,来。” 笔锋如刀,撇捺间藏著股子杀气。 “呵....”黎诚面上露出嘲讽的笑。 五个字,没有落款,没有加密。 就像两个剑客在悬崖边擦肩而过时丟下的战帖,连多余的挑畔都嫌浪费时间。 仿佛篤定对方知道自己是谁,又仿佛確信对方一定会来。 在千百次的模擬中,朱钦境是最了解黎诚的人。 黎诚突然发现自已在笑,不是大仇將报的笑,而是棋逢对手的快意。 他想起算法世界里数千次被燃素之汽化的瞬间,想起朱钦境每次掀桌时那句冰冷的“重开一局”。 通风口灌进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朱钦境是个聪明人,黎诚一向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看来是明白我什么意思了。”黎诚缓缓吐出口气,面上露出微笑来:“既如此,那就分个生死吧。” 他拎起路由器对著光端详。 古白色外壳在阴影中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黎诚屈指弹了弹路由器侧面的接口槽,是了是入网的槽位。 只要黎诚接上这个路由器,他大概就能再次进入算法世界,再次直面朱钦境。 “该算帐了。” 他轻声说著,指尖抚过路由器的红宝石接口,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根数据驳口,一端稳稳贴在后颈,插入。 另一头对准路由器的接口。 咔噠一声,接口接入路由器。 黎诚眼前一黑,再度侵入算法世界。 “你这小子!” 天鬼仙再度甦醒,又惊又怒:“怎又进到这破世界了?莫不是当我天是冤大头?!” “不。”黎诚握紧心尺,瞧著天鬼仙,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晚辈只是想同前辈谈一笔交易。” “哦?”天鬼仙抬抬眉:“你有什么值得我动心的筹码么?” “当然有。” 黎诚咧嘴一笑:“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第463章 提权,鬼仙(二合一) 第463章 提权,鬼仙(二合一) 数据像滚烫的熔岩漫过黎诚的视网膜,他的意识缓缓潜入算法世界一一只一剎,他便听见了无数青铜柱彼此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 黎诚的神经突触在燃烧,朱钦境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欢迎回到神的疆域。” 朱钦境端坐在坍缩的虚幻里,指尖缠绕著虚幻的数据:“我没料到你真敢再来。” “我既然敢来,就问你敢不敢死。”黎诚捂著昏昏沉沉的脑袋,冷然看著朱钦境。 “你该学会敬畏。”朱钦境威严的声音在此响起:“比如现在一一” 黎诚感觉自己的左手一剎那化作一片飞灰,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焚毁,而是存在本身被擦除。 断口处流淌著荧蓝色的乱码,像被孩童胡乱涂抹的蜡笔画。 一念之间,黎诚的这部分手臂便被“填零”了。 黎诚挑了挑眉,倒是没几分慌乱,反而显出几分怀念来。 对於填零他倒是不怎么陌生, 在数字犯罪中,某个文件被刪除实际上只是对其文件头填零,显示原本存放数据的该区域是空白的,让系统检索不到这部分文件,从而达到“刪除”的效果。 被这样刪除的数据文件实际上还在本地,警方能够通过技术手段对其进行还原处理。 而填零不同,它是对该部分数据的彻底抹消,任何技术手段都无能为力。 原本漫长的填零过程在算法世界中仅仅只是朱钦境的一念之间。 痛觉虽迟但到,剧烈的刺痛与幻肢痛让黎诚微微皱了皱眉。 可他表现得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消失的手臂,咧嘴一笑,那半只手臂瞬间生长了回来。 朱钦境面上却露出些惊容来:“你提权了?!” 他本来下的命令是將“黎诚”这个存在彻底填零,只抹消了半个手臂,便被不知名力量给阻止了。 阻止他的存在在算法世界里,和他同等级。 “呵虽然很想和你解释,但我总觉得不该浪费时间。”” 黎诚甩甩恢復的手,面上露出些微笑来:“没有任何把握,我又怎么敢接你的邀请呢。” “我是来杀你的,不是来送死的!” 一剎那,算法世界裂分成两片区域,青铜柱在数据洪流中震颤,银灰色波纹如利刃切入朱钦境的领域。 整片天空被划开成两半,一半是黑红色的算法世界与无数铜柱,而另一半是一片银白一一整个世界被划空而治! “你?!” 朱钦境还未来得及惊讶,便听见一个机械的声音在算法世界中响起。 “我已接入算法世界,主人。”思考脑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已获取最高权限。” 来自异界的算法密钥,在某位鬼仙的帮助下,短暂地通过系统漏洞获取了与朱钦境同等的系统权限! “解析率37.9%。”思考脑的合成音带著金属共振的喻鸣,班杰明的面容覆盖整个穹顶:“提权操作能够维持约十分钟,主人,在此期间,您拥有实际杀伤敌人的权力。” 朱钦境瞳孔中倒映著崩溃的青铜矩阵,王座在数据缩中皸裂, 他察觉到不对,疯狂敲击虚空中的全息面板,试图调用算法世界的紧急协议,却发现指令被高频命令堵死。 思考脑以海量的指令暂且堵塞了他自肃的命令! 在接下来著十分钟內,在算法世界里,黎诚的的確確有杀死他的可能! “你的傲慢比算法世界的破绽更大。”黎诚踏著骤然凝结的台阶,一步一步逼近坐在王座上的朱钦境:“枪来!” “遵命,主人。”思考脑冷漠道:“允许写入!” 一桿熟悉的长枪在黎诚手中寸寸浮现,在这十分钟里,思考脑也能做到朱钦境般的予取予求“你凭什么伤我!” 骤然出现另一位最高权限者,朱钦境显得有些慌乱,他抬手下压,声音里存著几分慌乱。 这完全不合理!算法世界只有一个最高权限者,那就是自己,他凭什么入侵最高权限?! “你管我凭什么!” 黎诚怒吼著跃起,枪尖直取王座之上的朱钦境。 与此同时,状態栏中的“刺王杀驾”词条熠熠生辉! 朱钦境可不是晋末司马家一个破落王朝的小皇帝,他面前的是世界三极之一,大明王朝的正统继承人! 若要轮身份高贵,谁有他身份高! 枪尖划过之处,青铜柱如黄油般熔解。 这无数青铜柱本是算法世界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任何一根都是能让活跃在网络中的骇客平线的存在,此刻却在枪尖底下露出底层苍白的数据流,完全不堪一击! “区区最高权限!”朱钦境瞳孔中倒映著逼近的寒芒,怒吼一声:“我也是!” 他左手在虚空中扯出段泛著红光的底层协议,狼狠朝下一挥。 “释放內存!” 只一剎,原本无坚不摧的长枪立刻化为数据流消逝。 双方都有最高权限,你能轻鬆创造的,我也能轻鬆毁灭! 同理,你能轻鬆毁灭的,我也能轻鬆创造! 朱钦境鬆了一口气,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就听见黎诚怒吼一声:“矛来!” 几乎是一瞬间,一桿长矛以最合適最方便发力的角度落到他手中,他顺势挥臂,长矛便电射而出! “释放內存!” 朱钦境再次下令! 可是同样的命令对最高权限者无效,思考脑早就做好了应对的方法! “释放內存无效!” 几乎是同一时间,思考脑下命,同为最高权限,后指令高於前指令,长矛绕过了这条命令,朝著朱钦境眉心飞射。 朱钦境一时失察,矛尖直直点中他的眉心。 可在那一剎那,整个算法世界突然陷入绝对静止。 青铜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十六进位瀑布,朱钦境面部皮肤如蜡油般融化,露出底下红色框架拼凑的骸骨。 “修改时间指示器。”朱钦境低声道:“我定义,一秒一次指针跳跃,此期间只能执行一个动作。” 整个算法世界就这样凝滯住了,好像回合制游戏,如果朱钦境一方没有做出执行命令,那整个回合制游戏就会僵死在那里。 “我定义,时间指示器回正。” 思考脑旋即给出了破局的指令。 可是这也给出了足够的时间,足够朱钦境应对这一矛了。 只见长矛凝滯后仍旧贯穿了原来的红色框架骸骨,可朱钦境已在另一处重新凝结。 他复製了一份自己,躲过了黎诚这一矛。 思考脑旋即给出了应对方法,道。“我定义,此地无法复製粘贴。” “我定义,此定义无效。” 朱钦境也道。 后发优势致使朱钦境能够从容地复製粘贴,无数个朱钦境瞬间铺满了整个天空。 黎诚深吸一口气,握住手中再度凝结的长矛。 他抬起长矛,冷声道:“这种无聊的把戏就不要玩了,朱钦境,我不相信你敢挑战沼泽人悖论(注1)。” 【注1:沼泽人悖论:一人在经过一个沼泽边上的时候,不幸的被闪电击中而死亡。 与此同时在他的旁边正好也有一束闪电击中了沼泽,十分罕见的是这个落雷和沼泽发生了反应,產生了一个与刚才死掉的人无论形体还是质量都完全相同的生物, 我们將这个新產生的生物叫做沼泽人。 沼泽人在原子级別上与原来那个人的构造完全相同,外观也完全一样,当然大脑的状態(被落雷击中的人死前的大脑状態)也完全被复製了下来,也就是记忆和知识看起来也完全一样。 引申开,如果同时產生了多数沼泽人,那么谁才能够继承本体的身份。】 “所有这么多人里,只有一个真的你!” 思考脑的声音適时响起:“我定义,源文件高亮。” 万万千千密密麻麻的朱钦境里,唯有一个朱钦境高高亮起! 他压根来不及下命从思考脑手中夺权,黎诚的大枪已经点了过来! “我定义,此数据只读,拒绝任何交互!” 大枪从他身上掠过,仿佛没有碰到他一般,黎诚眉头一拧。 纵使他有最高的权限,面对文件系统,也不得不遵守“上锁”“开锁”的顺序规则。 但是这一条方法也旋即被思考脑记录下来了! “我定义,此数据读写,允许任何交互!” 黎诚稳了稳手中长矛,刚想再上前一步,骤然感到一阵心悸。 比算法世界最高权限,权限还要高的人来了。 “检测到非法行为。”不带感情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黎诚脚下的数据台阶寸寸碎裂:“根据《皇室安全法》第三章第七条,启动紧急庇护协议。” “天鬼仙!”黎诚低声怒吼:“它检测到我確实有威胁到朱钦境的可能,它要来了!” “不,它已经来了!” 天鬼仙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二分的天空顷刻被撕裂开,朱训炬的脸庞瞬间占据了整个天空『真丑。”黎诚咧嘴一笑。 朱钦境面上露出些安心的神色,他自信於哲人王系统,当初苏联与美国联手曾想在网络层面联手制裁大明,结果全被哲人王一人挡了回去! 不仅挡了回去,哲人王甚至还有余裕反击,平线了不知道多少骇客! 经此一役美苏骇客断层,在哲人王登基时,任何针对大明皇族网络层面的直接攻击都被认定为极其困难。 哲人王在网络世界,就是无敌的存在! 朱钦境对此没有任何疑惑。 你可能通过一些手段提权与我平权,可是哲人王系统能够做到在administrator之上,再创一个“oldadministrator”,从而获取更高的权限! 朱训炬俯瞰黎诚,声音不含任何情感:“协议七,抹消威胁者。” 只一眼,即使有提权过后的思考脑协助,黎诚也感觉自己就要被分解成纯粹的数据,死在算法世界里! 哲人王一个眼神便能够通过算法世界让自己脑死亡! “天鬼仙!” 黎诚怒吼。 “別急。”天鬼仙的虚影自他身后浮现,只一剎便突然凝实。 青灯亮起,將哲人王的“目光”高高托起:“雕虫小技。” “我不想同你刀兵见红,你我二人不如就此旁观,如何?”天鬼仙呵呵笑了两声,九鼎將整个算法世界笼罩住。 ..... 哲人王不语,只是一味攻杀。 天鬼仙微微摇了摇头,嘆道:“机巧的思维当真难缠,若要杀你,我倒也要付出不少代价 “便老老实实同我作壁上观吧。” “横绝二界!” 天鬼仙眉心裂开第三只眼,这第三只眼骤然扭曲,將他与算法世界外的任何东西都笼罩进去一片虚无一就算整个世界都是虚擬世界,天鬼仙竟也能跨越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將一段代码收入自己的第三只眼晴中! “便在此与我老老实实待上几分钟吧。”天鬼仙在虚无中呵呵笑了两声,闭上眼晴。 “解析中,解析失败——..“ “解析中,解析失败———“ “解析中,解析失败———“ 哲人王不断尝试解析把自己困住的这重世界,可进度始终停在0%不得寸进。 此界不可听闻,不可窥探,不可知。 此能力日“分二界,三不可”,乃天鬼仙得自某重封號级异常歷史的能力。 第九重异常歷史一一“不可闻、不可见、不可知之地”。 这项能力的级別,绝对堪称根源! 而另一边,察觉到哲人王的消失,朱钦境面上终於露出些错和惊恐,可黎诚压根没给他惊讶的时间,再攻再进,势必要將他斩杀於此! “您还有六分钟。” 思考脑提醒。 “足够了!” 黎诚奋起朴刀,朝著半空中惊慌的朱钦境跃去。 “三分钟就够!” “来!”他朝著朱钦境怒吼咆哮,宛若金刚怒目! 算法世界中,两个至高权限者,今日必要分出一个胜负! “记住老鼠的名字,我是为了他来杀你!”黎诚狂吼:“他叫卫明哲!你因为一个蚁,一个贱民而死!” 他跃起的身形矫健如龙,又带著一股子莫名的气势。 此番大復仇,並非为自已而发,而是为他人之仇而发! 卫明哲是他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绝对称不上。 可黎诚就是愤怒,就是愤恨! 今天这剑,他不似万类霜天以己搏自由,也不似第一流为自己搏第一。 更非大復仇为己復仇! 这一次,他的意气不出於己身! t.... 第四道意气! 第464章 朱钦境——死(二合一) 第464章 朱钦境——死(二合一) 歷史碎屑的声音久违地响起,只可惜这次的听者却全然不在意。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获得了新的冷兵器技能,已得到歷史碎屑认可,请为它命名。” “特殊技能:???。” “简介:行者『九黎”於第???重异常歷史中所领悟出来的意气。” “嗡——” 一声鸣暂且打断了歷史碎屑的声音,歷史碎屑的机械音忽然卡住,得到新意气的消息仿佛被腰斩般中断。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获得的新的冷兵器技能暂未完善。” 顿了顿,异史碎屑的声音似乎变了一变。 “特殊技能:???(残破)。” 可黎诚完全没有理会歷史碎屑,也没有在意歷史碎屑提示音的异状,甚至没有关心在意自己这一道意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刻的他只在意自己的刀能否斩开朱钦境,將这皇家贵胃的生命终结! “滚开!” 朱钦境的视线被刀尖的寒光割裂成无数碎片,可天穹上又有更多的眼晴张开。 他疯狂敲击著全息面板,眼瞧著思考脑银灰色的数据洪流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沿著青铜柱疯狂攀爬。 思考脑放弃了固守,开始进攻! 它以自身露出破绽为代价,配合黎诚这一刀,將整个算法世界都暂时染成了银灰色。 黎诚说要三分钟,並不是在说大话,而是在给思考脑下命! 我现在不要你和他僵持,我要你以最刚烈的姿態配合我,在三分钟內,我要杀他! 为此,思考脑放弃了“六分钟”的稳妥时长,以激进的姿態强势压制了同为最高权限的朱钦境这会让算法世界更快检索到它提权的违规操作,从而將它踢出最高权限序列,但许多原本无法动用的指令都能够肆无忌惮地动用! “关灯!” 在短暂压制了朱钦境后,思考脑淡然下令。 一剎那间,整个算法世界陷入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 思考脑发送了一条对於整个算法世界而言最为危险杀伤力也最为强大的一条指令。 断电。 作为零和一组成的计算机世界,电源永远是计算机生命的死脉,思考脑现在的权限不仅能关闭普通电源,连著三重嵌套连锁的应急电源也能一同关闭! 但进行了这般突然的指令,在短暂的断电之后,就算作为最高权限者,思考脑也会被算法世界本身的防毒系统进行二次审查。 如此一来,思考脑的违规提权操作必然被发现,一旦被发现,黎诚也將在算法世界失去思考脑的庇佑! 整个算法世界隨著思考脑的一声令下开始大范围消失,原本几乎无穷无尽的区块层层萎缩。 儘管算法世界仍是无限,但其本身的“无限”在无限的意味上却降级了! 又或者说,生成无限区块的速度降级了! 在逐渐菱靡的算法世界中,虚无吞噬了几乎所有区域,只留下一块极小极小的区域。 这部分区域仍在扩张,但扩张的速度已经追不上黎诚追逐的速度! 这也就意味著,只要向前,黎诚就必然能追到奔逃的朱钦境! 黎诚在近乎无限的区块上狂奔,他和朱钦境之间的距离时而被朱钦境定义为无限距离,又时而被思考脑夺回权限,定义为无限趋近於零。 而黎诚只要一剎! 思考脑夺回的那一剎! 黎诚能在无限距离时衝锋酝酿杀意,只要思考脑夺回那一剎,他抓住了机会,朴刀的刀锋便能夺走朱钦境的性命! 就是现在! 朱钦境避无可避! “你杀不死我!” 朱钦境还在怒吼,他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死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他没有登基,没有改变大明,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与一腔热血的抱负! “闭嘴!” 可是黎诚的怒吼震碎了最后一根还亮著的青铜柱,思考脑终於找到了那个机会,取得了上风! 刀锋一瞬从无穷大跨越到无穷小,只一瞬,刀锋便触碰到朱钦境本体! 在那一剎那,整个算法世界腾然亮起淒冷的白光。 “怎么——”朱钦境瞳孔骤缩:“可能——” “我已燃烧所有群智连结,与敌方兑子。”思考脑的声音冷漠响起:“主人,接下来我將无法帮到您任何东西,祝您成功。” 整个算法世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你杀不死我!” 可朱钦境突然狂笑起来,他笑出了眼泪,一瞬间完成了从被黎诚著走的败犬到胜利者的转变。 “你觉得你能伤到我吗?你的势头再猛,再狠!你也没有隔著网络伤到我的手段!” “你这一刀!好似小丑!” 诚然,黎诚这一刀的意气再如何汹涌,现实与网络世界就是隔著一层无法逾越的厚障壁。 就算要和朱钦境爭夺算法世界的控制权,黎诚也只能通过同为算法的思考脑来实现。 他本身的衝锋与这一刀就没有任何意义,朱钦境甚至不需要断开连接。 朱钦境同样在偽装! 他装成一副害怕黎诚这一刀的模样,逼迫黎诚去做最衝动,最莽撞的决定。 等黎诚將任何的后手都寄托在这一刀上之时,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吃下这一刀,看著黎诚的表情从决然变为错愣再到恐惧,便能轻鬆取得胜利! 正如现在! 可黎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逼近朱钦境的那一剎,他便面无表情地挥刀! 刀锋划过朱钦境的胸膛,激盪起明灭的涟漪,可这涟漪对朱钦境而言不疼不痒。 这一刀,的確伤不到他隱藏在数据网络后的神魂。 “你输了。” 朱钦境畅快地笑了,他感觉到思考脑的消失,那个卑劣的提权者已经不见了。 还有谁能阻挡自己?!还有谁能阻挡了?! 而黎诚一一一个小丑,一个可笑可悲的復仇者,自己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轻鬆抹杀他。 朱钦境深知反派死於话多的铁律。 黎诚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天鬼仙”,自己不得不防备著它一一虽然朱钦境不认为哲人王会输。 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谨慎! 四大登峰围剿还不够,还要再有军队; 军队也还不够,还要有精锐化的武器; 精锐化的武器也不够!还有有燃素之! 他心念一动,就要抹杀面前面无表情的男人。 可直到命令下去好久,这个男人仍旧站在那里,面上带著一如既往的冷漠。 “不,是你输了。” 男人轻声说。 不.————.他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朱钦境希冀看到黎诚慌乱、恐惧、难以置信的表情,可面前这个男人仍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这让他有点慌张,又有些不好的预感。 “刪除!” “刪除!!” “刪除!!!” 朱钦境徒劳地下著命令,原本如臂使指的算法世界却全然没有回应他, 他忽然意识到一一如果不是思考脑断联了呢? 朱钦境低头看著胸口,那里被一刀斩裂开的伤口早已癒合,可伤口正中央,一根针却静静地插在那里。 这根针阻断了他方才所有传达的命令。 “原来原来是我断联了·”朱钦境终於反应了过来,低声喃喃道。 他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融,就像被阳光照射的晨露。 朱钦境没来由地忽然想起幼年时在太液池畔,曾见过被滚水浇灌的雪人,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崩塌。 “你—” 他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指尖抚过逐渐透明的躯体,那些引以为傲的权限代码正在化作飞散的数码,每消散一点,记忆就剥落一片。 他看到自己在算法世界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战慄;看到宫墙外平民在权力下的哀豪;看到自己决意夺嫡成为贤王,要让大明变得更加美好。 黎诚缓步上前,轻轻把这口针又往他身体里按了按。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黎诚的杀招並不是那来势汹汹的一刀,而是他藏在掌中的这一口决然不起眼的针。 朱钦境没有发现它的存在,因为这口针的数据量太大,就算交给算法世界来解析,也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解析它的构成。 这口针是当初与天鬼仙立约的时候,黎诚答应帮他了结因果的礼物。 冥土灭魂针! 它跨越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被黎诚带入了算法世界之中。 又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专门针对“灵魂”这一虚幻的事物而生的杀器。 天鬼仙说它能够伤到自己,確非虚言。 朱钦境看著这针,它瞧上去单单薄薄,针上却分有百层,每一层都兀自旋著。 他就这样看著自己的灵魂代被这针通过算法与代码现实世界中拉扯而出,在百层交错的层级中被磨成一片虚无。 只要一个小小的伤口,不可一世的零一神朱钦境就死在了这口针下。 黎诚从来没有指望著自己能够伤到朱钦境,这道残缺的意气也不过是意外之喜,並非他的底牌他要做的事从来很简单一一天鬼仙拖住哲人王,思考脑拼尽所有拖住算法世界,他靠近朱钦境。 用冥土灭魂针,直接了结朱钦境。 整个算法世界腾然亮起,被掐断的电源恢復,负责清缴的智能ai临时得到了审阅最高权限者的指令。 可已经没有人能够给他们清缴了。 两个最高权限者,全都断开了连结。 思考脑在最后爆破了几乎所有能够解构的算法插件,群智阵列只留下了维繫存在的最后一点阵列,现在正在现实世界中沉眠著。 而某处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侍奉的太监口中传出孩人的尖啸声。 他们接入监控五皇子生命体徵的仪器在那一剎那全部传出冰冷悠长的“滴”声。 所有人丟了魂一样奔向五皇子的位置,那躺在休眠仓中面色苍白的男人在那一剎那便脑死亡, 宣告平线。 “五皇子了!” “皇子了!” 恐惧的尖叫在行宫里此起彼伏,不由得他们不害怕,作为侍奉五皇子的奴才,五皇子一死,他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锦衣卫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宣布封锁整片行宫,整个应天府的网络在那一剎那停滯定格,所有网络全被徵召。 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任何消息也都传不进来。 不仅传不进来,所有消息全被接入了锦衣卫的系统之中,筛选任何和五皇子之死有关的关键词黎诚看到无数张人脸在洪流中浮沉一一那是上传到算法神教之中的记忆与灵魂,此刻正隨著朱钦境的消亡而被强制唤醒。 只是强制唤醒后,他们就將变成网络上的游魂,又或者有人会称他们为“思维上传骇客”或是“网络幽灵”。 而他们不懂技术,结局大概会死在公开网络系统里隨处可见的防火墙上。 “结束了?” 天鬼仙忽然降临,瞧向黎诚。 “嗯。” 黎诚看向天鬼仙,面上仍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似乎並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怎么不笑一笑?”天鬼仙问:“我在你这个年纪,杀掉这样的敌人,一般都会弹冠相庆, 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 “没什么值得笑的。”黎诚轻声说:“我只是来兑现我的承诺而价,守约不值得大书特书吧?” “呵—”天鬼仙摇摇头:“隨便你。我只关心你的另一个承诺。” ......” 黎诚微微点头,抬了抬手,流光闪过,那口灭杀了朱钦境的细针飞射到他手中。 “现在,物归原主。” 天鬼仙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桩买卖对我而言只有好处,我本不该多嘴多舌,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一值得吗?” “我的想法倒是和你差不多。”黎诚微微闭上眼,算法世界开始崩溃,他的身形越发不稳,就要被强制踢出算法世界,回到现实。 “我问你,你为了了结因果,把这根针交易给我,又值得吗?”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天鬼仙哈哈笑了亚声,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乐意。” “那很值得了。” 整个算法世界开始崩解。 青铜柱像融化的蜡烛般垂落,数据海洋掀起滔天巨浪。 五皇乔朱钦境——死。 第465章 暗流涌动 第465章 暗流涌动 寅时三刻,行宫飞檐上的铜铃被狂风颳得叮噹乱响, 赵镇北站在滴水檐的阴影里,绣春刀鞘上的鎏金云纹被灯笼映得忽明忽暗。 “千户大人!”件作从素纱惟慢后探出头:“第三次验尸也快结束了,不过—您最好亲自来看看。” “好。” 赵镇北深吸口气,掀开惟慢。 五皇子朱钦境的尸体仰躺在手术台上,整个脑袋都被剖开,端得是恐怖无比。 再定晴一看,被剖开的脑袋里,脑浆竟是都被蒸成了松脂般的膏状,他的七窍渗出半凝固的琥珀色胶质,瞧上去诡异无比。 “整个大脑结构都没被高温熔炼过,但是就是有高温痕跡。”件作喉结滚动,镊子夹起片半透明的颅骨:“您瞧,这里的骨头组织很明显有高温烧的痕跡。” “为了避免未来被质证,您也留一份视频证据,免得未来麻烦。” “好。” 他望著件作,瞧见他手中的镊子在五皇子头颅上轻柔地挪动,喉头突然泛起一阵噁心。 赵镇北是小镇抚司內,隶属五皇子的千户。 五皇子虽有意夺嫡,但近些年不常同他交流,这两年他也鲜少得到五皇子的命令,若要论起来,这好像还是他今年第一次来五皇子的行宫。 “我都看清楚了。”赵镇北哑著嗓子问一旁端著相机摄像的副件作:“剩下的我就不接著看了。” “有什么新的发现没有?” 副件作摇了摇头,看著手头设备,有些迟疑:“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情况,资料库里也从未有过这般记录,真是怪哉———” “喷— “千户大人。” 他喷了一声,还没等他说什么,隨行的另一位文书记录官突然压低声音:“宗人府的轿子过了第二道门了。” 话音未落,檐角的铜铃突然集体声。 赵镇北猛然回头,正瞧见蟠龙纹乌木轿碾过行宫园的满地落,在门前稳稳停下。 轿帘被鎏金错银的拐杖挑开。 “宗正大人。” 赵镇北忙迎上去。 蟒袍上的四爪金龙在夜风里张牙舞爪,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棺柠边缘,力道大得楠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踩著青砖上的积水缓缓走来,蟒袍下摆的泥点隨著步伐晕染成挣的墨痕。 这位掌管皇室宗谱二十年的老人,此刻的面色冷得嚇人。 “件作验过几轮了?” “回宗正,第三轮刚毕。”赵镇北单膝点地,余光扫过廊下跪成一片的宫人,艰难道:“仍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跡。” “哼!”宗人令的犀角杖重重叩在青砖上,惊得书记官的手抖了抖。 “废物!” 顿了顿,这老人深吸口气,缓声道:“大明皇嗣蔓於不明已是两百年未闻,若落得不好,便是又一个红丸案!” 这重异常歷史同样有皇嗣被杀的悬案,大概是因为巧合,那个案件也被称为红丸案。 “封锁消息到哪步了?”宗人令摇摇头,又问。 “回宗正,行宫左右大街已净街。”赵镇北单膝跪地:“但另外几位殿下已经知道了消息,宫人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消息大概已经传出去了。” ““”宗人令嘆了口气:“带我去瞧瞧尸身。” “是。” 五皇子逝的消息如利刃般划开应天府沉寂的网络。 除非一开始便彻底捂死消息的传输,否则在这个资讯时代,消息一旦扩散开,没有能掐灭的可能。 特別还是有关“皇嗣”这么重磅的话题不仅是贵胃世家,就连市井百姓私底下都悄悄议论著这桩子大事。 社交软体上“皇子”的词条在热搜上被顶上去又压下来,最终直接网站被定义为违禁词。 可路人们很快找到了新的方法,用“似了”、“隔屁”等一系列暗语绕过系统,在网络上玩抽象议论这件事。 大眾的智慧·总是压不住的。 旧城南,白露茶楼。 “来嘞!” 说书人拍响抚尺,穿灰布褂子的跑堂托著漆盘穿过喧闹的大堂。 “您的茶,慢用。” “赏你的。” 三枚铜钱“叮噹”落在漆盘里。 “多谢您嘞!” 跑堂笑得合不拢嘴。 老张把旱菸锅子在鞋底磕了磕,压低嗓音小声和一旁的友人嘀咕:“发生甚么事了,有消息没得?” “呵。” 邻座是个跛子,旁人都喊他李跛子。 李跛子往嘴里丟了颗茴香豆,笑道:“我表侄在城防营当差,说內城门早就封了一一你们猜怎么著?抬出来的棺裹著杏黄的缎子!” “嘿!在这聊你妈呢!” 柜檯后拨算盘的老板娘突然重重咳嗽,警告般瞪著这几位不安生的主。 这时,说书人《风波亭》的唱词恰唱到“十二道金牌催命急”,琵琶轮指錚錚若金铁交鸣。 蹲在条凳上的陈书生突然探出半截身子插嘴道:“莫不是宫里那位—“ “还聊,不要命了!” 老板娘猛地衝出来,挥舞著手里的算盘猛地敲在书生手背,打得他“哎哟”一声缩回胳膊。 “老板娘!怎么只打我!” 竹帘外飘来炒栗子的焦香,裹著蓝头巾的货郎蹲在街对面数铜板。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都叫你们別聊了,你还要插嘴,不打你打谁?!” 这书生唤唤嘆嘆地怂了怂。 可李跛子没管老板娘,啜著茶沫笑:“要我说准是仇杀!前些日子旧城区拆迁,米行那头不是被.”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刚焉下去的陈书生急不可耐地抢白:“定是帮派火併!听说是个皇子!” 老张突然一拍桌子,涨红了脸,烟桿头几乎戳到书生鼻尖:“天家可是真龙血脉!定然不可能月货郎数铜板的手忽然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看向茶楼。 “还聊!还聊!”老板娘听得烦人,哼了一声懒得再管:“算了,给你们逮进詔狱里就老实了。” “真龙?”李跛子从牙缝里挤出冷笑,“要我说这些天潢贵胃—” “叮噹~” 货郎的铜板突然叮叮噹噹滚了满地。 第466章 货郎 锦衣卫和番子 第466章 货郎 锦衣卫和番子 伴隨著铜幣落地的叮噹声,那其貌不扬的货郎撕开粗布短打,纵身一跃。 不过一息,便跃起数米高,藏在衣袖里的短刀云纹吞口抵住李跛子咽喉。 “啊呀!” 在茶盏坠地的碎裂声里,说书人的弦子走了调,琵琶女“哎呀”一声摔了拨片。 被撞翻的茶汤在砖地上漫成豌的溪流,老板娘被骇得瘫在柜檯后,额角满是冷汗。 “妄议皇室,按《大浩》当杖八十。” 货郎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短刀微微出鞘,寒气逼人:“说清消息来源,留你一命!” “你你你!!!”李跛子有些急眼:“你谁啊!” 货郎面不改色,淡淡道:“锦衣卫办案!” 这一句话镇住了在场所有人,李跛子也不说话了,老张也放下了手里的烟枪,书生更是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我说!我说!是永寧坊放印子钱的赵掌柜!” 李跛子咽了口口水,在这个自称锦衣卫的人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道:“他小舅子在太医院当护工!说前夜送进来个用丝绸覆面的贵人!”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货郎微微頜首:“继续。” “那贵人送来时已经没气儿了!护工偷听到太医说什么神经突触熔毁,要即刻稟报司礼监....” “够了。” 货郎反手將刀背抽在李跛子脸上,把他说到一半的话和著牙齿一起打回了肚子里。 “咳咳咳!” 李跛子捂著脸,儘管是这锦衣卫让自己说了以后又突然变卦,可李子却连一点怨念都不敢表现出来。 “拖去詔狱。”货郎甩了甩刀尖打出来的血珠,突然转头盯著发抖的老张:“至於你— 方才提到西牌楼的火夫?” “官爷明鑑!”老张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抓住货郎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小老儿是和醉仙楼运泄水的王麻子閒聊时听到的。” “王麻子?呵———.”货郎冷笑:“真不巧他已经在詔狱里了,你可以见到他。” 货郎扫视一圈,屈指放在嘴边,屋內响起尖锐的哨音,四名番子听见这声音,立刻端开门板。 “全部带走。” 货郎下令。 一阵鸡飞狗跳,却没人敢反抗四名番子全蒙著脸,外人瞧不清他们的样貌,动作麻利得很,一人押了一个,老张、李跛子、 书生全没逃了,被按在地上上电子。 倒是还有个番子动作没那么利索,胆胆怯怯的,不怎么敢动。 货郎倒也不在意,招招手让四人跟上。 走到街上,街上人早散了个乾净,他又吹了吹哨子,不多时,锦衣卫的押送车就一路开绿灯飞了过来。 “送上去!” “是!” 上了车,那胆怯的番子才小心翼翼凑到货郎身边,轻声问:“章大哥—他们进了詔狱———“ “进詔狱是他们咎由自取。”货郎哼了一声,淡淡道:“你没听见他们之前的议论?这便是取死之道!” “可番子还想说什么,货郎摆摆手,道:“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拿了皇家的钱財,便要为皇家勤勤恳恳做事,而且他们不过是出言不逊,进去吃一番苦头便会放出来,害不了性命,你便放心好了。” 听到货郎这么说,这番子才迟疑著点点头,又听见货郎低声道:“方才那跛子险些说些更详细的不敬的话,被我阻了,否则在詔狱还有他大苦头吃!” “我明白了。” 番子点点头,知道货郎有为了他们好,並非完全不近人情,便低垂著目光,心底鬆了口气,不再多问。 姓章的锦衣卫一一他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这货郎正是黎诚自底层提拔上来的锦衣卫百户章峻, 因得五皇子了,应天府的锦衣卫全被调动起来藏在大街小巷控制著言论,人手严重不足。 章峻自然不例外,虽然名头和权利上都被黎诚赐了百户的授权,但实际官衔仍不过是个緹骑, 正是缺人之际,被调去当探子,倒也合情合理。 而这番子的身份倒是更好猜一一乃是欠了谢宏五十万的咸晴。 至於他俩的身份为何变成这样,那便说来话长了。 不久前,章峻惦记著黎诚安排照顾咸晴的事,偽装老人回家的时候正好瞧见端坐在谢宏门口的咸晴。 同她閒聊一阵后,才从咸晴口中骗出了她欠了谢宏五十万的事情,心中便有了几分帮帮她的打算。 黎诚大人应当是不会故意做这么没品的事胁迫这女娃的,应当是要偽装身份不得已而为之,自已不如帮一帮这女娃,好让黎大人別去做些不得已的事。 章峻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得到黎诚的重视, 他先是以老人的身份去同咸老头商量,说自己这里有一份不太体面但是赚钱的职业,如果他们家愿意,倒是也能干些脏活累活把负债还上。 咸老头起初並不愿意,如果放在平日里,他在醒来的第一刻便会带著咸晴一走了之一他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欠你钱,我跑就完事了。 但是器官是租的一一皇家器官的租赁,那可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 皇家器官改革大概还存著將所有器官租赁者纳入定位管理体系的打算,只要体內安置了租赁的器官,那位置基本上是全程被皇商集团监控著。 体內安著租来的器官,咸老头压根走不了。 这五十万,是必须得还的一一转帐记录在这里,就算闹到衙门,咸家也得老老实实还钱。 也正是因此,咸晴抱著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打算,答应了老人的邀请。 最差也不过是去站台一一咸晴这样悲哀地想一一自己的身体卖给谁不是卖呢?难道谢宏又比那些客人更高贵吗? 如果故事按照正常的逻辑发展到这里,也不过是大明又一个失足少女的诞生,但是黎诚本身的身份改写了这一切— 咸晴没有被介绍著去卖身,相反,她和咸老头都成了锦衣卫的“番子”。 要说番子的来歷,其本身是东厂的產物,但是隨著东厂与锦衣卫夺权失败,“番子”就成了锦衣卫驱使的对象。 简称“外包”。 不享官级,仅有差役费。 但是毕竟是给锦衣卫办事,钱財大大的有再加上因为黎诚打过招呼了,章峻对咸晴自然是颇有照顾,危险的地方不会让她去,更多是让她负责些文书工作。 咸晴也是读过书的人,自然也能胜任。 如果不是五皇子得太突然,章峻甚至不会让咸晴出一线。 但正如前文所说,实权百户级別的章峻都被当做緹骑调动了,咸晴自然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摸鱼,也得参与入抓捕工作之中。 但章峻感念黎诚的知遇之恩,一丝不苟地执行著黎诚的指令,时刻把她带在身边,至少不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真去做些危险的事。 第467章 猜忌 第467章 猜忌 烛火在青玉灯罩里摇曳,二皇子朱钦均摩著腰间的纹玉佩,冰凉的触感沿著掌纹渗进骨缝窗外细雨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与屋內更漏声纠缠不清。 “我们兄妹五人都有这样一块玉。”朱钦均似是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去同身后的女子笑著说:“是许多年前父王寿诞时候,他赏给我们的。” “本是赏给五弟的,因他在宴上乖巧伶俐,可他瞧著那块缅甸进贡的大玉,却又喊上了我们几个分了。” 他的面上露出些追忆的神色,淡淡道:“当年我们兄弟姐妹五个虽然玩玩闹闹,但总归还是互相关心爱护的。” “大哥最是沉稳,也最关照我们,那年四妹在机房玩耍,不小心烧了皇城的机房,父皇要罚她,最后却是大哥吃了下来。” 身后的女子不说话,只是凑近了几分,把手搭在朱钦均的肩膀上。 “五弟也活泼,大哥最最喜欢这个弟弟,儘管有时候他会做些荒诞的事来,大哥也会给他擦屁股。” “殿下您也很爱护你这个弟弟。”女子开口。 “我?”朱钦均苦笑著摇头,道:“我和他最不对付,平日里也常常骂他,他大概也不喜欢我,怎么能称得上爱护呢?” 女子柔声道:“他毕竟是你们之中最小的一个,也是最幼稚的一个,如果您想要对他下手,只怕宗人府早就剥夺了他夺嫡的资格,但你一直留著他,任他撒野,这还不是爱护么?” “我只是还未和大哥分出个胜负而已。” 女子不语,只是微笑。 “可谁能想到,五弟他真就这样死掉了呢?” 朱钦均嘆了口气,淡淡道:“死得还这么不明不白。” “您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当然是大哥了。”朱钦均摇摇头:“除了我之外,能直接开始清场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三妹不理朝政,四妹藏得更深,而我还未打算对他下手,唯一有动机的也只有大哥了。” 朱钦均面色逐渐从怀恋变得坚硬冷酷起来。 他轻声道:“大概是我借著龟公案发难,大哥他有些想要先將閒杂人等清场出去好专门对付我。” “您这么確定么?”女子想了想,道:“难不成就不能是江湖仇杀?五皇子殿下最喜在外,偶尔遇上些不长眼的江湖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啊——” 二皇子摇摇头,道:“宗人府到现在都没有给出五弟的真实死讯,也没有发布通缉,小概率是没有能找到凶手,这个可能性太低了,毕竟以他们的手段,什么查不出来?” “所以更可能是另一种可能性一一”朱钦均把手覆在女人手上,轻轻拍了拍:“宗人府也倒向了大哥,所以他们会保持沉默。” “宗人府毕竟不是实权组织,干涉不到大明的整个体系,他们是能够在夺嫡之爭中表態的,不像那些真正有实权的几个人被严禁在夺嫡之爭中旗帜鲜明地站队。” 女人悚然一惊,她结结巴巴道:“可—.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古宗人府鲜少直接参与入夺嫡之爭中,但只要宗人府表態了,那被支持的人基本就已经坐上了龙椅。” 朱钦均低声道:“但我偏偏不信邪,事情没走到最后,谁敢为我定下结局!” 他目光炯炯,声音坚硬。 “当年太祖皇帝能从乞巧之身登顶九五驱逐元人定鼎大明,区区一个宗人府而已,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嗣,我又何尝不能在这其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我相信你。” 女子只是轻声道。 五军都督府后堂的铜兽炭盆烧得正旺,大皇子朱钦增卸了环臂甲,赤著上身,露出半身的结疤痕。 他刚去看过他五弟的尸首,这个鹰派人物在那儿没展露出任何异常,儘管应天府里不少流言都说五皇子的死,是他提前开始清理竞爭对手。 也是,若要轮网络暗杀,他与军方关係最密,能调用的死士骇客技术水平倒也最高,的確是他最有可能。 就连今天去见的时候,宗人令也对他也颇有猜忌,只是朱钦增懒得解释,由他们猜忌去。 “殿下———”副將单膝跪地:“五殿下行宫方圆三里宵禁,小镇抚司的人怎没拦我们。” “当哥哥的去见弟弟最后一面,有什么好拦的?”朱钦增淡然道:“只是我也没料到,他竟然会死在这时候。” “不是你们擅作主张吧?” 朱钦增忽然扭头盯著自己这员副將,看似是不经心的语气,却让副將背后猛然冒出一身冷汗。 “绝非我们!” 副將立刻叩首。 “也是,你们没这个本事。”朱钦增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估计也觉得是我出手杀的他,但我没什么必要骗你们,如果是我要杀,你们早该知道消息。” 顿了顿,他嘆了口气。 “虽然夺嫡之爭最后终会仍会走向刀兵相向,但我其实现在暂时还没想杀他。” 说到这里,朱钦增又自语道:“老二,是你杀了五弟么?” “您猜测是二皇子杀的五皇子殿下?” 副將壮著胆子问。 “不太可能。”朱钦增微微摇头:“首先,他明面上暴露的牌没有和网络攻防相关的,他明面上养著的那群骇客只能说能用,但达不到能悄无声息杀掉小五的等级。” “其次,就算他真有这个底牌,也应当留作对付我,毕竟我现在才是眾矢之的,小四、小五其实比起他更想先扳倒我,在我倒下之前,他应当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但也不绝对。”大皇子摇摇头:“也有可能他在骗我。” 副將不敢说话,半响才听见朱钦增悠悠道:“起来吧,天寒地冷,陪我烤烤火。” 副將这才壮著胆子直起身子,陪著朱钦增坐在火炉旁,小心道:“二皇子的嫌疑有几成?” “大概两成吧。”朱钦增淡然道:“不过五弟已死,是非对错已全然无益,既然皇嗣之爭已经走到如此田地,那再留手就等於找死。” “吩咐下去,早些做好准备,夺嫡斗爭要更激烈化了。” 第468章 锦衣卫 第468章 锦衣卫 黎诚掏出钥匙,慢慢推开谢宏的房门。 里头积了一层薄薄的灰,罕见的阳光通过窗户照进来,丁达尔效应的光柱分明。 他走到窗边,眺望了一圈熟悉的旧城区,然后鬆散地靠在椅子上,拨通了锦衣卫的內线联络通讯。 “您好,这里是超超超好吃的披萨外卖配送,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要一份死麵饼套餐。” “请问是要我们最新推出的至尊豪华套餐吗? “不是。” “那请问是要海鲜双拼烟燻牛肉套餐吗?” “不是。” “哦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要鱼糜青笋套餐对吧?” “嗯。 7 一连问了好几个套餐,听见熟悉的关键词的时候,黎诚才缓缓道:“送到旧城区红街联排楼, 我在一楼等你。” “好的!请问还要什么別的? “多放辣椒,多放芥末,不要肉。“ “好的!我们很快就送到!“ 放下通讯器,黎诚捏了捏眉心。 他这次任务虽然和云贺单线联繫,但是他手上也是有回到锦衣卫的联繫方式的。 只是现在他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是自己杀死的朱钦境,说实话,回锦衣卫並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畏畏缩缩的一一他还等著把四公主送上皇位呢。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嘴里哼了哼歌,最后审视了一圈房间,才推门出去。 在长长的走廊上,他瞧了一眼咸晴的房门,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那天那个道士的三则预言。 “暉晴秋色心波起,似入桃源梦亦香。” “江南春水满平湖,相见开酒半壶。” “独愁幽意绕心间,孤影淒凉岁月閒。” 如果说第一卦是遇见咸晴,第三卦是老鼠的死,那第二卦又是什么呢? 百里外故人重逢,又是和谁重逢呢? 黎诚微微摇头,径直下了楼, 锦衣卫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自此,臥底谢宏生涯,彻底结束。 算法邪教案的卷宗回去再写,不过朱钦境已死,这案子倒是无所谓了。 “身份验证通过,千户『黎诚”,欢迎您回来。“ “您的任务已宣告结案,关於《算法邪教案》,请您在一个月內呈交书面文案,谢谢您的辛苦工作。“ “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冰冷的机械声伴隨著泄压声同时响起,基因偽装设备休眠仓像口等待封棺的银白色棺材般缓缓张开,等待著黎诚躺进去。 黎诚站在镜子前,最后一次审视这张属於“谢宏”的脸。 身上的改造部件泛著冷硬的光泽,脖颈的刺青如同盘踞的毒蛇。 他伸手抚过后脑处的接口一一自从朱钦境死后,这接口就再也不能接入算法世界了。 “该结束了。” 他躺进休眠仓,拧开休眠舱侧面的生物酶喷口,粘稠的接触液顺著管道注入舱体。 通讯器在解除液漫过胸口时响起机械緹骑的合成音:“指挥使正在询问您的任务进度。” “转告云大人一一黎诚將后颈接口浸入液体,感受著细胞重组带来的酥麻:“算法邪教首脑已確认是五皇子朱钦境,证据链完整。“ 休眠舱发出二次泄压再密封的响,偽装成谢宏的颓废青年如蜡像般融化,属於黎诚的锋利轮廓在液面下逐渐清晰。 当黎诚的眼睛重新睁开时,面容已经彻底变了回来。 “另外———”黎诚跨出舱体,水珠纷纷脱落,他淡淡吩咐道:“把谢宏的詔狱定位告诉我,在释放他之前,我有些事要和他讲讲。” “对不起,千户大人,根据规矩,与此次案件隱藏身份潜伏有关的任何人,都將被秘密处决。” “我会去和云指挥使商量的,先暂停处决流程。” “是。” 他扯过衣架上的飞鱼服,金线刺绣刮过指尖传来熟悉的粗感。 绣春刀重新悬在腰侧,这一刻黎诚正式变回了那个少年千户。 走出暗室,乘著专用电梯下楼,黎诚再度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办公室。 通过锦衣卫的內部网络,他瞧了一眼章峻的去向,又等了半响,才等到机械緹骑的传话。 “云大人在顶楼等您。” “好。” 黎诚踏入只进不出楼顶楼,一推开门,就瞧见云贺穿著制式飞鱼服,立在雕铜窗前俯瞰应天府。 “卑职復命。“ 黎诚朝他的背影拱拱手。 云贺转过身,微笑著看著黎诚:“辛苦了。” “为大明效死。”黎诚微微点头。 “案子的事,空口说不明白。”云贺淡淡道:“我唤你上来,是要问问你为何不同意处决谢宏。 黎诚深吸口气,道:“其原因有二。” “说来听听。” “其一,是卑职一点私心。”黎诚说得倒是堂堂正正:“卑职潜伏期间,与其身份相关的部分人交流较密,答应过一些事,不愿做个违约的人。“ “你同他说了你是锦衣卫?” “说了。” “泄密当是大罪。” “他已经死了。” 云贺沉默了一小会儿,道:“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你且说说第二个理由。” “其二便是於公。”黎诚缓缓道:“算法邪教背后零一神,十有八九便是五皇子殿下,若卑职真查出了些什么,把此案结了,有损皇家声誉。“ “你的意思是?” “算法邪教案,不若就当悬案,卑职愿不要破此案的功劳,也不想和五皇子的逝扯上任何关係。“ 黎诚一拱手,嘆道:“虽然也不会有人真把卑职当回事,但这个节骨眼上,难保不会让人盯上锦衣卫,万一南镇抚司非要追责,只怕小镇抚司上下也不会好过。” “此来,一能全了卑职一点私心,二能保住天家节气,三能免去小镇抚司些麻烦,一举三得, 还请指挥使大人多加考虑。“ 云贺略微沉吟一阵,道:“若你私交给我的卷宗確能定罪五皇子,按你所说倒也合理,你且先退下,我自有定夺。” “是。”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拱手后退,大门渐渐关闭,挡住了黎诚著云贺的目光,也挡住了他眼中些许疑惑与警惕。 “有些不对。” 他心中自语。 第469章 赐蟒袍 第469章 赐蟒袍 铜铃叮咚三响,黎诚在朱红门槛前收住脚步。 “黎千户,公主殿下在內堂等您。”一旁的掌灯太监朝黎诚恭敬行礼。 “我知道了。” 可那太监却没有退下的打算,仍旧挡在门前,低著头不看黎诚。 黎诚瞭然,把腰间的绣春刀摘下递给他,朝他点了点头。 “请。” 果然,这太监就立刻退了下去。 其实要黎诚的绣春刀也不过是个“罢兵”的象徵,毕竟黎诚这个级別的燃素武者就算没有武器,想杀人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门被里头的人拉开,黎诚迈步走进去,站在熟悉的大堂下,朝上头单膝点地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 四公主正倚著青玉案翻摺子,琉璃灯在她发间金步摇上折出细碎光斑。 “回来了?” “嗯。” “.—你身上怎么有股子硝石的味道。” 四公主皱了皱眉,忽然忽然开口问道。 黎诚低头嗅了嗅飞鱼服袖口,果然残留著外城工业区特有的硫磺气息。 他解释道:“方才正从城南火器坊回来,是个恐袭的新案子,卑职查案时在爆炸现场站了半刻钟,就立刻赶了过来。” “別跪著了,起来说话。” 朱钦堇没抬头,拾起一旁的硃笔,在宣纸上勾了勾:“云贺都同我说了,如果算法邪教背后站的真是五弟,你想把这案子压下来也情有可原,只是功劳什么的大概就没有了,只能算个苦劳。” 左右掌灯太监送上椅子,黎诚也不客气,规规矩矩坐下,抬头瞧著朱钦堇:“我没意见。” “现在不是在只进不出楼,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关於什么?” “关於你为什么要保谢宏。” 黎诚沉吟了片刻,轻声道:“谢宏是个人渣,这点毋庸置疑,如果放在平时,我遇见这种人一般只会一刀砍了,就像我砍死那个断我前程的军户一家一样。” “哦?”朱钦堇微微点了点头:“继续。” “但有人为他兄弟换了个机会,我总还想让那个死了的人能瞧见活著的人没有背约。” 黎诚轻轻嘆了口气:“虽然我不把他当兄弟,但他把我当兄弟,怎好意思让他失望呢?” “至於其他那些,其实都是藉口,先射箭后画靶的託词罢了。”黎诚缓缓摇了摇头。 朱钦堇这才抬头瞧了他一眼。 场內寂了寂,无人发声。 “我方才一路走来,没瞧见平日里护持您的那位千户,难不成是换了人?” 就在这时,黎诚忽然开口问道。 第一次来四公主这边,他是同谷亲王和那个锦衣卫打过照面的,后来来这里几次,也都和那千户打过照面,只是这次不知为何没有瞧见他的人。 虽是点头之交,但出於职业喜欢,黎诚隨口般问了句。 “他被暂时调走了。” 朱钦堇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浪费时间,旋即頜首道:“五日后是小五的发引之期,他不在,我无人隨行,你且隨本宫去送小五一程。” “是。” “不过那天你这飞鱼服瞧著有些刺眼了,穿蟒袍。” 四公主淡淡道:“虽说明面上给不了你什么实质性的赏赐,这般虚名我还是能给的。” “无论你原意是什么,愿意保住天家的名声,我很开心,本宫赐你穿蟒袍。”四公主道。 蟒袍,又被称为衣,因袍上绣有蟒纹而得名。 其上绣蟒非龙,只因爪上四趾,而皇家之龙五趾,所以四趾龙为蟒,故称蟒袍。 原本大明只有皇帝够资格赐蟒袍,但隨著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如今大明特有的夺嫡制度,每位太子公主都能给手下赐蟒袍,蟒袍的格调掉了不少。 但为了天家威严,皇帝赐的蟒袍和太子公主赐的蟒袍还是有几分不同,譬如蟒的数量、朝向、 纹之类的。 总得来说,蟒袍这东西在现如今算不得位极人臣的象徵,但仍旧是一份颇大的殊荣。 黎诚点点头,道:“是。” 二人之间又沉寂了下来,提到葬礼,四公主似乎有几分感怀,证盯著手上的文书,幽幽嘆了口气。 而黎诚黎诚毕竟是杀朱钦境的真凶手,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朱钦堇倒是没什么兴趣同黎诚讲这些,黎诚和她的关係还没亲密到能讲家庭兄弟的程度, 反倒是黎诚先开了口。 “殿下相信人有魂魄吗?” 朱钦堇愣了愣,虽然也不明白黎诚为何有这一问,但还是想了想,道:“如果你问的是燃素武学,那门『担幽”中倒是有拘灵一说。” 担幽也算是一门比较特殊的燃素武学了,传自战国后期“令史”一职,也就是件作的前身。 “我並不是指的这个。”黎诚对这门燃素武学没什么研究,摇摇头道:“我只是问殿下,您相信人有魂魄吗?” 朱钦堇又愣了愣,她本人何等聪明,立刻就理解到黎诚是什么意思。 魂魄一说多是生者悼念亡者的託词,每每说魂魄,或因未尽之事,或因未尽之情,总归是“未尽”二字。 天家权力之爭斩断了她与弟弟的亲情,可总归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说一分情分也不剩,那真是扯淡。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若五皇子还活著,真要夺王位的时候,朱钦堇杀人大概不会有半分犹豫,人死了反倒惹得活人纠结。 她想了想,却越想越入神,最后只是望著桌上飘著青烟的小香炉,轻声念了句《华严经》:“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 “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別。”黎诚接了下句,拱手道:“便是如此。” “如果你是想安慰我,那就免了。”朱钦堇轻轻笑了笑,道:“小五死了其实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伤心,只是有点感慨。” “天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这我知道。”黎诚这样说著,顿了顿,又轻声道:“但人的心里面总还是会有几分不好过,希望殿下节哀。” “退下吧。” “是。 第470章 谢宏与咸晴的道別 第470章 谢宏与咸晴的道別 走出行宫,坐上锦衣卫的车章峻坐在驾驶位,瞧见黎诚坐进来,忙启动车辆,往黎诚的住处驶去。 “黎大人——“”“ “先別说话。” 章峻立刻闭嘴了。 黎诚微微闭著眼,半响才缓缓睁开。 “不对劲—”他心底暗两声。 四公主本人的义体改造极少,黎诚见著四公主的次数也不多,故而每次见面,他都在竭力用侧写完善四公主的画像。 毕竟伴君如伴虎,黎诚当然希望自己把握她的性情把握得更到位,免得日后出什么问题。 可今天该怎么说呢?四公主实在有点太过——正常? 有点拿不定主意。 其实侧写並非万能的东西,它只能勉强拼凑一个人的画像,但是更多的是“空白”,而这份空白就是变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侧写如果能发现不对,一般是这个人超出了已经拼凑出来的人的形象,可以理解为崩了“人设但今天见著的四公主,其所有的反应都在一个很微妙的区间。 疑点倒是没有,但是其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囿於一团,十分僵硬, 这也导致画像的空百没有任何填充。 其实这並不合理。 譬如上次黎诚同四公主前往大朝,就给四公主增添了“社恐”和“会把天聊死”的设定。 这个设定没有和之前的形象发生衝突,所以黎诚能很轻鬆把空白填上。 要骗一个侧写者,就是不能让自己身上的標籤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只要有矛盾,就会有破绽。 今天四公主所有的表现其实都没问题,只不过都没能让黎诚感觉到有新的可以添加的標籤。 好像她有意在隱藏自己的真实性格,只表现得和之前一样。 “会念佛经—也勉强算吧。” 黎诚低了低眉,觉得是自己与朱钦境对上一对后太过多疑,便把这份疑惑埋在心底。 “希望是我多疑了吧。”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章峻道:“咸晴一家现在如何了?” “咸老头原隶属於军部,是后勤技术工,当了番子以后被北镇抚司的人瞧上,要討去当个緹骑。”章峻一边开著车,一边道:“我允了。” “有这一层关係在,我庇佑咸晴倒是有几分理由了,她白天还在念书,只是大人您真不用见见她?” “不了。”黎诚摇摇头,道:“老-卫明哲和谢宏与她的关係,你都处理好了吧?” “嗯,我跟她爹说,我把他家欠卫明哲的债务都接了过来,未来再运作运作,製造出卫明哲和谢宏离开应天府回老家的假象,她们应该就能放心了。” 章峻挠了挠头,忽然有些迟疑:“只是——“ “说。” “只是咸晴似乎还想再见谢宏一面和他道谢,您看章峻小心翼翼看黎诚,黎诚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我会安排的,正牌的谢宏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好。”章峻微微点头:“至於卫明哲那边,我也已经遣人去他老家,给他家里人运作一番, 料想未来生活应当不会很差。” “辛苦了。” “为大人分忧,应该的。” 黎诚微微合眼,身体骤然放鬆了下来。 黎诚站在詔狱入口的阴影里,甬道两侧的油灯把飞鱼服上的金线照得忽明忽暗,远处传来铁链拖过石板的声响,像某种垂死的野兽在喘息。 “身份验证通过,尊敬的千户大人,您要提审的要犯在丙子字十七號房。” 铁门打开的瞬间,霉味混著血腥气扑面而来。谢宏蜷缩在乾草堆上,听到动静猛地抬头,脖颈上的刺青隨著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滑动。 “黎、黎大人?” 他咽了咽口水,表现得完全不像黎诚模仿他的张狂样子。 也是,在詔狱里走过一遭,命能保住都算不错了,再硬的骨头也得被磨成粉。 “给你两个时辰。”黎诚淡然道:“按我说的来,你命我保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不必谢我。”黎诚面无表情道:“谢你兄弟吧。 “我兄弟?” 谢宏没反应过来,黎诚打了个响指,面容姣好的医疗机器人走进来,將接口插在他身体上。 “会有点痛,忍一下。” 咸晴著书包带的手指节发白。 她看著那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晃悠,瞧见她,就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走过来。 “哟,这么巧?” 谢宏走近咸晴,咸晴低著头,朝他鞠了一躬,小声说:“多谢你的钱救急。” 老鼠不是以自己的名义借钱给咸晴的,而是以谢宏的名义给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 咸晴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爸在家里新安了摄像头,如果看见了你,他可能就要回来,你如果不怕的话就进来吧。” 大概还存著几分警告的心思。 谢宏吊儿郎当地点点头,刚想去揽咸晴的肩膀,却又立刻收回了手:“走啊!那老东西回来又怎么样?” 咸晴打开房门,跟著章峻这么多天,这女孩也算见过了些许世面。 可进去以后,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开口。 还是咸晴先打破了寂静:“我准备搬走了。” “哦哦。”谢宏也咧嘴一笑:“巧了,我也要搬走了。反正你钱也还了,我也要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也好。”咸晴抿了抿嘴:“能安稳生活最好。” 场面又寂静下来,谢宏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个沟槽的锦衣卫只告诉自己来道个別,自己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就就好了。 但你这不是扯淡吗?我平时敢调戏这学生娃,现在我还敢? 谢宏一时间有些麻爪,想著也道別了,乾脆起来拍拍屁股:“操,真他妈无聊,走了。” 咸晴愣了愣,也起身道:“我送你。” 目送著谢宏走下走廊,咸晴张嘴想喊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总觉得这个谢宏有点陌生。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不知何处传来盯著她的熟悉视线,下意识低头往某个方向瞧去,却只瞧见底下流动摊贩车前围著几个茶客高谈阔论,猫轻巧的跳过阳台,没有任何异状。 “是我的错觉吧——” 咸晴挠了挠头,回了房间。 马车驶出城门时,谢宏掀开车帘最后看了眼城墙。 暮色中的应天府像头蛰伏的巨兽,飞檐上蹲著的嘲风兽被夕阳镀了层金边。 他拨通了某人的通讯。 “你应该都听到了也看到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就道了个別。”他小心翼翼说:“我能走了吧?” “走吧。”流动摊贩车前偽装著的中年男人按住耳朵,低声吩咐:“做得不错,我给你卡里打了十万,以后做个好人。” “多谢黎大人!” 偽装著的中年男人最后看了一眼小楼,眼神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大抵有几分感慨。 谢宏和咸晴的故事再无后续一一只是未来的事,谁说得清呢? 第471章 遗孀 第471章 遗孀 黎诚將蟒袍最后一个盘扣繫紧,拍了拍下摆。 铜镜里的人影已完全褪去了原有的少年气,被蟒袍衬著呈出一股子贵胃威严来。 玄色缎面上金蟒自肩头盘踞至下摆,狞利爪压著暗红云纹,恍惚间竟像是要破帛而出。 他伸手抚过腰间玉带,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许久前握住割开某位警官喉咙的那半截勺子。 都是同样的感觉一一权力。 生杀予夺,大权在握的权力。 他缓缓吐出口气,径直走出门前,站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宫车碾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四公主的轿车停在滴水檐下,开门太监的皂靴陷入积雪。 车门打开,朱钦堇坐在轿车里,素白粗麻孝服外罩著简单的罩衣,发间金饰全换了下来,什么也没有佩戴。 衣缘以金线暗纹镶边,不缝边,象徵极哀,此为“斩衰”,是最高的丧服等级。 “上车。” 不必朱钦堇提醒,黎诚就按著腰间的绣春刀,坐上了第三层的车位。 绣春刀横在腰间,朱钦堇没说话。 作为公主侍卫,他被允许佩刀,在一眾太监宫女里仿佛煞神,只是闭目养神。 灵堂的铜钉大门在蒸汽机的轰鸣中缓缓洞开,燃素长明灯悬在穹顶,將享殿照得通明如昼。 “跪一一” 鸿臚寺官员的唱礼声响起,黎诚跟著朱钦堇行三跪九叩大礼。 二皇子诵读祭文的声音略微失真,直到有些普通官员的膝盖传来的刺痛变成麻木的震颤,才终於听到司礼监尖利的“起灵”。 送葬队伍豌蜓如黑龙,黎诚跟在朱钦堇三步后,微微环视四周。 全是些陌生但是身份高贵的人,有人著的素服,有人同他一样著的赐服,但赐服最少都是蟒袍纸钱被燃素驱动的鼓风机拋向铅灰色天幕,落在朱红宫墙上有几分刺眼。 “嘧嗯——” 五军都督府的骑兵擎著引魂幡开道,金属马蹄踏碎薄冰,他听见了鎧甲鳞片摩擦的动静。 抬头瞧去,果然看见了队首朱钦增坐在高头大马上,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新加入送葬队伍的四公主。 他戴梁冠覆黑纱,束麻经,同样也是斩衰的打扮。 只是外头披了一件象徵性的鳞甲,护住要害。 送葬的仪仗队沉默地穿过正阳门,铸铁的城门在机械运转声中缓缓开启。 三十六名真人白衣力士与一百二十八名槓夫抬行著大升舆,上覆明黄枢帷,里头是朱钦境的金丝楠木棺,棺盖上雕著的五爪龙纹在薄雾里若隱若现。 “大明英睿亲王朱钦境一一” 礼官的唱喏响起,八百匹纯黑挽马马蹄上覆盖著黑绸,同时飞扬起来,踏响石板路。 棺两侧的机械僧侣转动青铜头颅,齿轮咬合的诵经声混著马蹄声响彻整条大街。 “起幡!” 朱红描金的引魂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幡尾缀著玉铃,六十四名功布夫持白练开道,左右侍卫持戟、金瓜护卫。 仪仗队乐工听见了起幡的號令,立刻奏起《蒿里》哀乐。 “送灵一一” 车队在应天府里走过一圈,却並未往墓地走,主要是朱钦境死得突兀,亲王陵墓暂还没修好。 在墓地工前,灵枢要暂厝於享殿,待工程完毕再行二次发引。 送葬队伍回到享殿时落了雪,黎诚肩头金蟒很快覆了层银白,融化的雪水顺著蟒尾渗进里衣。 四位皇子皇女站在雪里,在享殿前共同拈香,香炉里腾起的青烟在半空缓缓升起。 朱钦堇回头瞧了黎诚一眼,声音轻得很:“在此候著。” 接下来是內殿的私人祭拜,只有四位皇子皇女能有资格进去。 黎诚也乐得清閒,便肃然点了点头。 楠木门扉闭合,门问落锁,却忽得有个裹著素麻的身影从迴廊转角的阴影里浮了出来。 这女子丧服下摆沾著冰碴,未施脂粉的脸在雪光里泛著瓷器般的冷。 她直奔黎诚,站在他面前抬头瞧著他,面无表情。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身素白丧服,却衬得她的皮肤更是素白,怪不得古人有云“要想俏, 一身孝”。 “您是?” 黎诚挑眉,看样子来者不善。 “我是五皇子殿下的皇子妃。”这女子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震若雷霆,她轻声道:“黎千户, 我知道是你杀了五皇子。” 在享殿外候著的眾人纷纷侧目,黎诚面上扯出一个错愣的笑,故作惊讶道:“我?” “你不必和我打马虎眼。”这女子轻声道:“虽然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杀的他,我也没有证据, 大概所有人都会把我的想法当成是最后的攀咬诬陷,但我不在乎。” 她抬头,瞧著黎诚,一字一顿道:“我前些日子才去的蜀中,给卫明哲的母亲带去了浩命的封赐。” 黎诚愣了愣,心中略微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破绽,只道:“这和您给我安上的莫须有的罪名又有什么关係呢?” 女子面上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的表情,只轻声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殿下从来没有瞒过我什么,他也永远不会瞒著我。” “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来杀你,你做好准备吧。” 说罢,这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远处是另一队来送行的大臣,大概是这女人的家里人。 黎诚瞧著她远去的背影,手仍旧稳稳地按在绣春刀上,表情更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困惑、惊讶,还有几分恐惧。 他又转过头去看享殿门口,心中不知怎地,忽然升起一句诗来, “北部山上列坟莹,万古千秋对洛城。” 生前娇妻美妾,恩爱如初见,死亦愿为丈夫报仇,但死后终是一场空黎诚心中暗道:“他杀了老鼠,我不过是为老鼠復仇;而我杀你丈夫,你来復仇自是无可厚非“只是我同你无冤无仇,你若懦了,我也不杀你,若你要来,我便接著。” “至於你我谁胜谁负,谁死谁活,那便各凭本事!” 黎诚微不可查吐出一口气,可脸上还是那副偽装的表情。 第472章 矛盾激化 第472章 矛盾激化 香灰跌落在铜炉边缘。 朱钦增鬆开拈香的手指,丧服下绣著的金线在长明灯下泛著冷光, 他俯视棺中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忽然觉得五弟还是活著的时候好看些。 这个生前总把面孔藏在屏幕后的年轻人,此刻却像具被拆开检修的机甲,把自己的脸庞这样子张扬慷慨地给所有人瞧瞧。 “小五总说要把大脑接进应天府的云枢。”朱钦均的声音从右侧飘来,带著东林党人特有的温润:“现在倒是求仁得仁。” 朱钦增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他的人格复製体已经上传给哲人王系统了,未来若是想他了,倒也不是不能去看看。” 朱钦堇走近棺,低眉瞧了瞧自己这个弟弟扑上了腮红粉的脸,化了妆之后的朱钦境瞧上去只是安静地睡著了。 她看著棺中人,微微嘆了口气。 隨著这一声嘆息,眾人陷入了沉默中。 外头雪粒敲打琉璃瓦的声响渗进殿內,混著远处机械僧侣的诵经声,把沉默切割成细碎的冰碴“小五最怕冷。” 最后大皇子朱钦增打破了寂静,追忆般嘆道:“可偏偏他死在了冬天,马上就要开春了,他也没瞧见春光。” 朱钦均也低了低眉:“也不知父皇知道小五了,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凶手能在网络世界杀掉小五,那他绝不可能绕过父王。”朱钦增缓缓道:“宗人府不知道哲人王系统的存在,认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网络平线暗杀,但大家应该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说这话的时候,朱钦增盯著朱钦均,好像意有所指,又好像在试探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是。”朱钦均丝毫不惧,也直直盯著朱钦增:“要么凶手能攻破哲人王,要么——他也和我们一样熟悉哲人王。” 场內又是一寂。 这几乎是点著在场所有人的脑袋在骂。 哲人王系几乎不可能被攻破,它保了大明几百年,保著大明从奄奄一息升到了世界三极,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人攻破。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场的人杀了朱钦境。 这不难理解一一如果有人能攻破哲人王,那就证明在网络上哲人王系统並非无敌。 若是哲人王系统的无敌神话破了,那大明也早该亡国了。 因为封建王朝延传下来的愚民政策,大明人才凋,相比苏联与美国来说能用者少之又少。 虽然有科举制度,但大多仍旧垄断在官僚和富商手中。 只因一个字,“卷”。 同样是人,一人生在官宦之家,要书有书,要网有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就是做工的小廝都认得字。 而另一个人生在乡土田间,私人网络被信息茧房包织成一坨狗屎,乡镇里的图书都被地主老財收集著,自己只有几本破破烂烂的四书五经,还是没有句读批註版的,谁能熬出头,自不必多说。 这种对比下,章峻都是好出身了一一他是寒门,但好歹是门!住在应天府,祖上也阔过的! 教育资源的天差地別甚至能让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压过那些没有资源的天才。 哲人王不是没想过变革,但变革带来的必然是动乱和流血,它不敢在苏联与美国眼皮子底下搞这些。 相比因自由经济而富庶的美国与苏联,大明的经济也远不如两者,哲人王不敢赌,他寧愿代代做个守成之君。 民间或许有自学就能破哲人王系统的天才,但它不在美国,也不在苏联一一如果在这两个国家,大概早就被詔安了。 也不在大明一一义军苦哲人王久矣! 所以这样的天才暂时还没出世。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一一那就是在场中知道哲人王底细的人里,有人杀了朱钦境,还在这里猫哭耗子。 四人间老大猜老二,老二猜老大,老三老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表態等著他俩廝杀完。 朱钦增本以为今天四人一聚,他能瞧出些东西,但环顾四周,只暗道还是老二最有可能。 老三倒是无所谓,她对皇位压根不感兴趣,满心只惦记著钱粮。 老四·喷,藏得真深。 朱钦增瞧了一眼朱钦堇,恰巧同她四目相对,女人那双眼晴平静得可怕。 棺四角的青铜兽首吞吐著白雾,那是暂厝期间维持尸身不腐的燃素冷气。 三皇女朱钦墨站得远远的,只留夺嫡的三人站在棺前:“內务府报过帐,这口冰棺每日耗费的燃素足够养活一卫骑兵。” “三姐还是这般精打细算。”朱钦堇冷声道:“小五若在天有灵,怕是要笑你连死人钱都算计“如何能不算计呢?”三公主淡淡道:“你要钱,他也要钱,都要钱,可国库穷得很,我不爱钱,但我非得算计些钱出来,日子才好过。” “件作的勘验文书没查出什么异样。”朱钦墨又瞧了朱钦均和朱钦增一眼,声音中带了几分恼怒:“我倒不知咱们朱家人死后还要被开颅验脑。” 二皇子朱钦均淡淡开口:“那个准许开颅验脑的人已经斩了,叫赵镇北,是个锦衣卫的千户, 大概是太著急,太想知道小五的死因了。” “被人顶出来的吧?”大皇子朱钦增淡淡道:“不过杀到这一层立立威够了。” “不过我更好奇是谁杀的赵镇北。” “大哥?” “是我杀的。”朱钦增抖了抖身子,鳞片甲沙沙作响,这没什么好瞒的:“有问题?” “怎么敢呢?” 殿外风雪声骤然尖锐,四公主终於抬起眼帘。 “那今日之后,就做好不死不休的准备吧。”她轻声道:“小五的死只是开始,未来我们兄弟里还会有人死。” “今日是小五的归陵日,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朱钦增看了看弟弟妹妹们的脸,道:“从今而后,夺嫡再无其他情分可言。” “本就早就没得讲了,不是么?” “也是。” 三公主朱钦墨的素麻丧服擦过朱钦堇的裙裙,朱钦堇退后半步让出位置,好让自己这个姐姐靠近瞧瞧小五。 “隨你们。”朱钦墨最后看了一眼仿佛睡过去般的朱钦境,扭头便要走:“我要回皇商集团把舵了。” “今天就这样吧。” 第473章 南司又问责 第473章 南司又问责 距离五皇子发引,已经足足过去了七天。 皇子的逝已是板上钉钉的既定事实,司礼监和宗人府都確定了死亡的事实,在朝会上宣布了这个事,也向民间放开了风声。 锦衣卫把一部分抓进詔狱的人放了出去,但有些在詔狱里查出了问题的人倒也倒霉催地留了下来。 整体略微放开了些对民间擅自议论的把控,毕竟也管不过来, 之前拿人,只是因为私下议论影响不好,不得不管,就算锦衣卫大权在握,但天家面前毕竟都是嘍囉,你不管,那有人可要来管你了。 儘管五皇子死了早就已经確定是既定事实,但皇家没有公布之前,敢擅自议论,那就是大不敬。 没办法,封建王朝的礼数便是如此,天地君亲师,君王的地位仅次於天地。 至於咸晴,她白天在章峻手底下当番子,晚上回去念书,有了锦衣卫的收入,请个八股文家教倒是不难,所以学习坏境反而上去了。 詔狱里还押著不少穷酸秀才举人,咸晴有了章峻(实际上是黎诚)的首肯,让那些久经科举考验的文人给咸晴平日无事之时教导教导她,咸晴借著职务之便帮他们改善改善生活,倒也能学到不少秘而不宣的好技巧。 而咸老头则是去做了北镇抚司的緹骑,帮著在案子里做些技术性的工作。 咸家两人有了章峻这一层锦衣卫的关係,也已经搬出了旧城区,在繁华的新城有了新住处。 更安全,也更大。 算是黎诚给他们的安置。 黎诚也不想再多和这个小姑娘扯上关係,他不是那种小头控制大头的傢伙,不是说见了个姑娘就会生出些占有的念头一一那不是少年真性情,那是种马。 而今天小镇抚司,黎诚的办公室里,倒是来了位不速之客。 这客人来了不止一次两次,端得是专门来找黎诚麻烦。 南镇抚司千户李智灵挺直著背,一丝不苟地坐在黎诚面前,一对蓝眼睛死死盯著黎诚, “怎的,李千户也认为是我杀了五皇子?” 而黎诚面无表情,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茶杯是青釉冰裂纹的官窑盏,茶叶是寸金难求的明前龙井,端得是好享受。 蜷曲的嫩芽在琥珀色茶汤中次第舒展,这特殊手法催熟的茶叶嫩如雀舌,需三千芽头方得一斤,放在应天府也是难得的茶叶。 黎诚垂眸轻吹盏沿,氮盒水雾掠过他蟒纹曳撒上的织金云蟒,沁人心脾的茶香漫过紫檀案几。 他抬眉淡淡道:“李千户能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说辞,难不成南镇抚司是真找不到藉口办我了?” “你呈交的案件报告我都逐字逐句看过了。” 黎诚心想我乱写的车軲话足足八十多页,净是些废话,你都逐字逐句看过了,有这时间不如去刷刷短视频。 “其中关於你进入算法世界后的记载语焉不详,而且你突然被运送到蜀中,中间一长段时间你都没有写明你的行踪。” “大人这是拿我当要犯在问?”黎诚不慌不忙挑了挑眉,先把帽子扣上再说:“要写得那般详细,何不直接把我羈扣了,送到詔狱里拷打著写。” “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见黎诚油盐不进,李智灵面色一肃:“別以为四公主赐你蟒袍了,你在我面前就能——“ “那你有吗?”说到这里,黎诚一抖蟒袍打断了他,冷笑道:“李大人,告诉我飞鱼见蟒当如何?” 李智灵闻言面色铁青,也顾不得质问,深吸一口气道:“我进来时已经叩过首了,你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 “哦?” 黎诚挑挑眉起身,当著李智灵的面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等了片刻,又缓缓打开门,走了进来。 李智灵一时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 “李千户,好久不见啊!”他听见黎诚肃然道:“飞鱼见蟒当如何?” 李智灵的脸刷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平復下心情,冷声道:“反正你这次上交的卷宗我扣了,我標註出来的几个点, 如果你二次呈交上来还是不能说通,我不介意再扣,扣到你能写明白为之!” 他起身拂袖,不悦离去,黎诚望著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日见过五皇子的遗后,周围所有有头有脸的大臣可是都听见了她对黎诚的指控的。 儘管这指控在他们听起来很无稽,但对於南镇抚司而言,这指控却並非毫无道理。 黎诚的確有嫌疑杀死了五皇子。 他们不知道哲人王系统是什么东西,阴差阳错就把黎诚列入了怀疑的名单里。 儘管五皇子还真就是黎诚杀的吧,但黎诚就是有点不爽。 就好像自己费尽心思做了局,虚构了一种特殊的燃料来骗了上头的大佬,眼瞅著马上就要拿到火箭的数据了,可偏偏有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逼在下头跳,说你这个怎么可能啊,火箭该烧最好的无烟煤啊! 神经! 上头的人不认为一个小小千户能从网络层面攻破哲人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黎诚本身领受任务去算法邪教臥底的任务流程是完全正確的,虽然表面上什么成果都没有, 但到了千户这个级別,应天府的风吹草动当然能够了如指掌。 就算黎诚带回来的结果被封存不见天日,但五皇子一,算法邪教的活动立马就烟消云散,谁都能瞧出这两者必然有著关联。 李智灵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相反,太他妈有道理了。 怎么你一臥底完了五皇子就了? 怎么你莫名其妙就被运到蜀中去了? 怎么你莫名其妙又从蜀中跑回来,而路上没有一点点你的痕跡了? 最关键的一一五皇子死前,怎么朝蜀中丟了枚燃素之? 这一切都太他妈可疑了,於是在李智灵眼中黎诚的嫌疑实在太大了。 黎诚臥底,臥底被发现,然后被五皇子丟到蜀中,和五皇子调动的川军產生了小型军事衝突。 燃素之没有杀死他,他回到应天府反杀了五皇子。 简直完美的逻辑闭环。 李智灵完全理解了一切一一而这一切还偏偏就是正確的。 第474章 第二卦 第474章 第二卦 缘何? 首先,李智灵这个级別的人,还没资格知道哲人王系统,更不明白哲人王系统在网络层面对五皇子的保护有多可怖。 这导致他全然不知道作为千户的黎诚,绝无可能在网络战中杀死五皇子。 其次,他完全没有见识过燃素之,也不明白这武器的威力有多恐怖。 上次官方正式使用燃素之已是五十年前,这导致很多人对燃素之的威力没有一个很明確的体验。 他们只把燃素之当做一种武器,既然是武器,那就有活下来的可能,儘管那可能再小。 但他们对燃素之本身没有一个概念。 五十年前的燃素之仅仅是一根四厘米长的金属棒,当时的美国霸权正处於衰弱期,墨西哥联合德克萨斯州和美国闹独立,美国总统为了震周围蠢蠢欲动的其他国家,向墨西哥丟了枚燃素之莞。 现在的燃素之又经过了五十年的叠代,其本身的威力已经足以杀死破妄,在它爆炸的范围內,往外更大一个范围,燃素之的余韵足以以“辐射”死范围內的所有生命。 如果不是黎诚有著血骨姿態,在算法世界中经歷了千百次的模擬,让血骨姿態適应了燃素之和它致死级別的辐射,否则他大概也吃不住燃素之,早滚回歷史狭间发呆去了。 几位皇子皇女在知道弟弟动用了燃素之后,几乎是毫不犹疑就把黎诚从怀疑的名单中挑了出去,认定被燃素之攻击的另有其人,而那个人早死在燃素之下了。 除了五皇子的遗只可惜她说的话完全不够份量,旁人只当是她丈夫死后的疯言疯语而已。 而黎诚本身还有破绽么? 当然有,那便是一一哲人王! 哲人王是知道这一切的,他知道黎诚杀死了五皇子,也知道算法世界的一切。 如果它在和皇子们沟通之时说一说,那黎诚就將彻底暴露。 而这几乎是肯定的一一毕竟哲人王完全忠於朱家。 但变数来了。 天鬼仙並不介意把自己的交易做得完美一点一一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不屑於在这种地方给黎诚下套。 他用手段,在不可知域內斩掉了哲人王系统的那一部分记忆磁轨,將黎诚再入算法世界的所有记录全都“斩”掉了。 所以在哲人王系统眼中,就是前一刻五皇子还在鼓捣算法神教,下一刻就已经死了,他找不到半点线索和破绽,復检的时候能发现问题,但是连问题是什么,这一部分记录都被天鬼仙给斩了。 天鬼仙既然能降服九鼎,那对“意识”与“记忆”这一方面的造诣绝深,甚至可以说勉强达到了根源级的地步。 送走李智灵,黎诚眯了眯眼,见过的这几面他便能瞧出这罗剎人刚正得有些可怕。 如此刚正,还能以异邦人的身份坐上南镇抚司千户的位置,只怕身后还有靠山。 过刚易折,这罗剎人又不是如同自己这般的行者,能活到今天性子也没改,不可能是一句“运气”能说得过去的。 门外传来些细碎的声音。 “李大人。” “哼。” 等了一会儿,章峻推门进来,朝黎诚行了一礼。 “方才我瞧见李大人—” “又来找我麻烦,被我敷衍一通走了。”黎诚摆摆手:“叫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有了。” 章峻点点头,道:“从应天府往东百里,大概有三个零散的村庄。” “百里內呢?” “那就多了,如果只说村庄的话,那至少有一百多个。” “先把那三个村庄的位置和歷史信息发我吧。” “是。” 章峻点了点头,一个文件包发送到了黎诚的邮箱里。 “好了,你先下去忙吧。” 章峻点点头,又迟疑一阵,道:“最近民间流传——“ “我杀了五皇子对吧?” “嗯。”章峻点头道:“已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传言,这对大人您未来的升迁可能不利,您看.. “不必管他们,由他们去吧。”黎诚摇了摇头:“总归是些不入流的风言风语,上头的人绝不会把这话当回事。” “是。” “等下。” “您说。” 黎诚忽然喊住了章峻,想了想,还是道:“算了,你分一点人手去辟一下谣,不必入詔狱,警告一下便是了。” 他忽然想起“黎诚千户”本人是不知道哲人王这个存在的设定,如果面对这种足够杀人的谣言还能坐得这么稳,实在是有些太不合理了些。 “是。” 章峻拱手鞠躬,领命而去。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略微思索片刻,瞧起了章峻传过来的资料。 当初那道士给他算了三卦,第一卦应在了咸晴身上,算是一场桃,又算是一场桃劫,只不过黎诚本人倒是冷血,自认斩断了这场桃劫。 而第三卦应在老鼠身上,他被燃素之的辐射杀死,而老鼠恰恰是谢宏身边最亲近的人,老鼠一死,可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两卦都应下了,黎诚不得不考虑这道士的確是有真本事的人。 这些年行走江湖自称命数派的人很多,有真本事的人却少之又少。 黎诚起初不在意,以为只是江湖骗子,但现如今瞧著,却算得好似有鼻子有眼。 既然如此,那去看看也无妨,就算是骗子,左右不过浪费些时间。 朝堂之上的风波愈演愈烈,但大多还是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之间在爭斗,四公主未被卷进漩涡的一大原因是她势单力薄,哪边都不把她当回事。 黎诚这些天抽了许多时间去瞧朱钦堇,可都一无所获,画像上的空白还是空白,没有一丝增添而朝堂上,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互算计,风向变了又变,三公主参与进去倒不是为了夺嫡,毕竟她已经放弃了夺嫡的资格,她只是在算钱。 算贪污,算漏帐,谁有问题她就找谁麻烦,她既是大皇子的刀,也是二皇子的剑,让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头疼。 索性就想著先去瞧瞧这第二卦会应在谁身上。 故人,谁是故人? 谢宏?谷亲王? 还是算法神教那一批人? 黎诚微微低眉,瞧起了那些数据文件。 “棲霞村?” 第475章 棲霞之行 第475章 棲霞之行 黎诚踩著草鞋踏进棲霞村,鞋底沾著小官道上的黄泥。 这村子委实偏僻,就算是在应天府附近,其本身也完全没有发展的跡象。 大明的发展何止是不均衡,简直是两极分化。 大城市对资源取之尽锚銖用之如泥沙,小城市里头现在还是黄泥巴路。 黎诚从蜀中一路走来,已经看了太多。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在大明有一个绝对正確的哲人王统治,国力是世界三极之一,境內也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义军了。 在哲人王眼中,明人高贵是高贵,也就剩个高贵了一而且高贵,也分等级。 你是底层大明人,你高贵一我是官宦世家,我也高贵一你见了我,也得老老实实磕上一个头,喊一声“老爷”。 再加上大明推行的愚民政策,导致知识封闭,高端的技术资料只提供给掌管阶层的精英。 当然,在哲人王看来,是“公眾的智力水平不配获知真相及政府执政情况。” 作为从封建政权里诞生出来的智能生命体,它绝对认可这个观点。 道德经有云:“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这一段常被用以愚民的解释,但实际上,老子所指的“智”,並非普遍而言的“智慧”,而是人情世故中的“机械智巧”。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心机”和“诈术”。 他也不仅仅要求民眾如此,他认为,作为统治者,也应该“绝圣弃智” 所谓“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復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慾;绝学无忧。” 只有统治者做好表率,才能春风化雨,潜移默化的影响民眾,最终实现一个和谐的社会状態。 却被有心之人利用,又或者说被统治阶级利用,用以改造成卑劣可恶的愚民政策。 更噁心的是,他们愚了民,还要同他们说你们的智力水平不配获知真相及政府执政情况, 何其可恶可憎! 黎诚摇了摇头,纵使知道这些,他也深深明白自己无法改变这些一一他毕竟是过客,是行者。 他不是石子程,只是黎诚。 他终究会离开这重歷史,要他如同幕末般隨手泼洒反抗的种子倒也无所谓,但要他拯救世界抱歉,他有他自己的世界。 此刻的黎诚肩头挑著褪色的木货箱,粗布短打洗得发白,皮肤也粗糙得像是从小便刨食长大的脚客,拉著长调朝村口走去。 村口石碑上的“棲霞”二字被青苔啃食了大半,两条瘦狗趴在碑座下啃骨头,瞧见黎诚来了, 远远就起身朝他汪汪叫唤。 货郎的铜铃在风里叮噹响了两声。 “新磨的剪子,绣针一一” 黎诚学著货郎拖长尾音,喉结下压出沙哑的调子:“收山货收皮子嘞—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脚客,用被大城市淘汰的电动砂轮给分散的村子磨剪子战菜刀,討个生活几个蹲在土墙根下搓麻绳的老汉抬起头。 最靠近井台的老头用豁牙啃著旱菸杆,火星在皱巴巴的菸叶上明明灭灭。 黎诚认得出这种眼神,应天府外城棚户区的流民看到锦衣卫的飞鱼服时,瞳孔也会这样骤然收缩又放大。 这是村子里的人对外头人的警惕。 “外乡人?”老头吐出烟圈,浑浊的义眼在黎诚的货箱与草鞋之间来回扫视, 他脚边的陶碗盛著半碗浑浊的並水,水面倒映著云层裂开的缝隙, 黎诚卸下货箱的动作很慢,像春耕时扶著犁鈹的老农,有些吃力又有些小心。 木箱掀开,露出五彩的丝线,墙根下传来女孩们惊喜的抽气声。 有个穿补丁衫子的农妇著刚搓好的麻绳,小心翼翼凑了过来。 “这位阿婶要不要瞧瞧?”黎诚捡起块布料:“好布哩,你看这针脚,纯机械织的,可比手工的好!” “几多钱哩?” “贵些,十个铜板这么大一方。” 黎诚比划了比划。 农妇的喉头滚动两下,摇了摇头:“太贵了哩。” 豁牙老汉用烟杆敲了敲井台,村口青石上的凿痕里嵌著经年的血渍,那是每年腊月杀年猪时溅上的:“后生打哪儿来?” “应天府。”黎诚摸出个锡酒壶晃了晃:“老丈来口烧刀子?” 七八只陶碗突然伸到井台前。 黎诚然抬头,村里那些庄稼汉都嘿嘿尬笑了两声,就没见著他们收回碗。 黎诚訥訥苦笑,道:“我就这一瓶啊!” 琥珀色酒液落到碗里,黎诚每人到了点,酒壶里的酒也见底了。 每人其实也就分到了小半碗,但也足够他们就著酒开始聊天了。 “我说老丈,最近咱村子里可见著过什么陌生面孔?” 酒过三巡,黎诚的粗陶碗底多了两枚铜钱,豁牙老人隨便挑了个顶针扳指,倒是便宜。 “倒是没见过。”豁牙老汉的烟杆在酒碗边缘敲出清脆声响,他抿了口酒,乐呵呵道:“这破地方除了我们这种土生土长的农民和你们这种吃苦的脚客,还有谁乐得来?” “倒也是一一”黎诚点了点头。 “城里人如今都说些啥新鲜事?”豁牙老汉又问。 “能有什么新鲜事。”黎诚端著酒壶,笑道:“前些日子皇城死了个贵人,满大街的锦衣卫番子,那阵仗,喷喷。” “死的是贵人啊!”有个年轻些的忽然探出头:“会不会散红包?” “大傻春,那是白事!”有人骂骂咧咧拍了他脑袋一下,他也不恼,傻呵呵笑:“对哦。” 眾人一时间乐呵呵闹腾起来,黎诚拍拍身子起身,道:“那我便在村子里喊喊了,今晚的住处,还麻烦老丈安排安排了,明天响午我再出发,还劳烦家里有需要的人,到时候支持支持我的生意。” “好好好!” “嘿!” 黎诚嘿一声担起担子,笑眯眯朝村子里头走去。 “新磨的剪子,绣针一一收山货收皮子嘞一—” 第476章 故人 第476章 故人 夕阳把最后一点余暉抹在稻草垛上,黎诚挑著货箱转过晒穀场, 不远处从地主贵族那租来的联合收割机停在田埂上,被夕阳镀上一抹金。 有个穿靛蓝短褐的老农蹲在井台边择菜,竹篮里的野菜根还沾著新鲜的泥土。 黎诚只瞧了他一眼,便再难挪开视线。 还真遇见了个熟人。 “老先生,要货不?” 那老农明显早瞧见了黎诚朝他頜首的动作,便抬头道:“你有些什么?卖什么价?” “你来瞧瞧就是。” 黎诚作势要放下货架,老农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啊,在这田里也有得什么要的,你继续忙吧,等我有需求了,再来找你。” 黎诚也不恼,担著架子起身,又晃晃悠悠喊著號子离开了。 真是熟人。 云贺。 他压根没多做偽装,长相就这么明晃晃地亮在外头一一黎诚忽然想到自己的確没在任何地方瞧见过云贺的画像,包括锦衣卫的內部档案里。 也是,毕竟人家是小镇抚司的指挥使,从龙功臣,有这种等级的权限倒也不难理解。 方才两人一通在旁人看来正常的寒暄,实际上话里藏著的东西可不老少。 “老先生,要货不?” 云大人,您怎么在这里?需要帮助吗? 因为是黎诚先开口询问,这才直截了当点明了自己认出了他。 要货不要货,是在问有没有需要锦衣卫帮助的地方。 “你有些什么?卖什么价?” 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了什么? 前者问任务,后者问动机。 云贺没有直接回答黎诚,反而反问了黎诚。 “你来瞧瞧就是。” 靠近我们细聊。 来看货是要靠近贴脸的,只要云贺同意了,两人距离一拉近,彼此都是燃素武学的高手,想说什么想聊什么,都传不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稳妥,安全。 “不用不用,也有得什么要的,你继续忙吧。” 不用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当我是空气,你继续。 “等我有需求了,再来找你。” 等我想知道了,我再来找你。 双方都是锦衣卫,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对话,自然心照不宣,能听懂彼此言语中藏著的意思。 暮色彻底沉下来时,货郎住进了村东头废弃的土地庙。 蜘蛛网在神像脸上织出纹路,供桌上的香炉倒扣著,裂口处爬满青苔。 一边收拾了出来,架起了个帐篷一一货郎当然有帐篷,行山走水,没个帐篷才不像话。 黎诚刚刚躺下,就听见草鞋碾碎枯叶,庙门吱呀一声开了。 黎诚缓缓直起身子,掀开帐篷的帘子,正瞧见云贺走进来。 他丟过来一壶酒,隨意扫了扫腿,扫开一片乾净地带。 打开怀中,是两只油纸包裹著的撕好了的烧鸡。 黎诚也不犹豫,上前去坐在他对首。 “你怎突然想到来这?”云贺状若无意地问。 “最近朝堂太乱,出来隨意逛逛。”黎诚想了想,也不怕云贺,反问道:“大人怎在此?” “启日七年,我沿著家乡一直往东走,在这里遇见了先皇。”云贺笑道:“先帝在此见我,问我姓名。” “我和他结识於此,偶然来此,当怀旧故人。”他指了指庙台上的那个牌位,笑道:“瞧瞧。” 黎诚走近一看,是个老牌位,上头写著“先考云公”,金漆剥落处露出底下“显考朱”的残痕先考显考,《礼记·祭法》曰:“故王立七庙,一坛一,日考庙,日王考庙,日皇考庙,日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 又有考据曰:“古人於祖、考及姚之上,皆加一皇字,逮元大德朝始詔改皇为显,以士庶不得称皇也。不知皇之取义,美也,大也,初非取君字之义。” 这是皇帝的牌!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涩声道:“先帝的牌位?” “用来拜祭的小牌位。”云贺摇了摇头,道:“我偶尔来这里缅怀一下过去,你见著我,不要往外说,免得有人扰我清净。” “是了。” 黎诚点头称是,二人就此就黄酒烧鸡閒聊,彻夜未眠,次日,黎诚回应天府,似无有警觉。 应天府,只进不出楼。 “明显可没那么简单啊坐在锦衣卫办公室位置上的黎诚在心底嘆了口气,他刚才又去见了云贺一面,同样回到了应天府的云贺没有露出一丝破绽,甚至就连昨晚说了些什么都能复述。 但他没有被云贺简单敷衍过去。 那道士这卦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昨日云贺突然出现其实让他第一时间就警惕了起来。 上次见云贺,黎诚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云贺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而现在看来,不是云贺出了问题,而是那个云贺压根就不是云贺! 黎诚第一次见云贺的时候,儘管云贺表现得好像一个朴素的中年人,但黎诚很难被强者骗到, 除非那个强者强他太多太多。 第一次见云贺,內煞就略微躁动一一它见著了强者总是如此。 特別是有了第一流的意气之后,只要黎诚瞧见个强大而自己又有可能战胜的对象,它便会不自觉地躁动。 而这次潜伏结束回到镇抚司,再见著云贺之时,那股子躁动就消失了。 这也是为何当时黎诚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 但当时的黎诚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或许是云贺受伤了,导致气势大跌之类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时的他完全没有往云贺换了个人去想。 但是昨日再见云贺!內煞又不自觉躁动起来一一或许是他伤势好转,內煞再度感觉到威胁? 不! 今天他又去瞧了瞧云贺,那威胁又无了! 第二卦的卦象对在棲霞村,云贺诡异地出现在那里。 再综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定就能瞧见真相一一还有么? 莫非是近期朝堂上的爭斗难道云贺倒向了某一方? 不,不一定,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这个趋势,又或者他们还在藏著云贺的支持准备作为杀招? 有可能,但太过牵强。 那还有什么呢? 黎诚眯著眼,通讯忽然响了。 “来我行宫一趟。” 第477章 调令 第477章 调令 黎诚盯著这则消息看了两秒,在那一剎那,脑中不知划过多少种猜测。 似乎是觉得发消息太不利索,那个闪烁的头像闪了两下,一则通讯请求就发了过来。 黎诚盯著堇色的头像看了两秒,拇指才划过接听键。 “餵?”四公主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您说,臣在。” “如果手头上没別的要紧的事就先放下,现在来我行宫一趟。” “是。” 通讯切断得乾脆利落,连句寒暄都没有。 黎诚掛断通讯,指腹无意识地摩著桌边的云纹。 太突兀了一一这个质询的念头像滴入清水的墨汁,在他脑海中缓缓晕开。 不仅是云贺,就连四公主也太突元了。 上次棲霞村偶遇云贺的蹊蹺尚未理清,自己刚回来又被紧急召见。 眼下局势由不得他不做最坏打算。 五皇子遗的反击、云贺的反常、四公主的异样——这些线索像散落的铜钱,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它们串了起来。 “喷.” 黎诚没想明白,但公主相召拖延不得,起身顺手整了整蟒袍下摆就准备出发。 无论这次召见有什么么蛾子,他也得立刻动身前往行宫。 但在走之前,他也要做好准备。 “章峻。” 章峻的声音立刻从通讯器里传来:“大人有何事?” ““..—”黎诚张了张嘴,又突然顿住,他原想和章峻嘱託两句,但想到他其实完全没有入这趟浑水的必要,虽然自己对人家有恩,但人家毕竟不是行者,死了那就真死了。 便用轻鬆的语气关心道:“你母亲恢復得怎样了?” “回大人的话,家母已经痊癒得差不多了!”章峻的声音明显带著几分欢欣鼓舞:“她时常叮嘱我,要我为你办事时多尽几分心力,免得辜负了大人的厚望。” 黎诚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择日我带些礼品去探望探望她。” 龟公案之后黎诚便去查算法邪教,又因为是秘密任务,导致其他本该他处理的事务全都分到了章峻身上,黎诚这么说倒也合理。 “这怎么合適。” “我说合適就是合適。” 黎诚掛断了通讯,摇了摇头,隨意喊了个机械緹骑,便乘著车往四公主的行宫驶去。 掌灯太监在前引路,光影在朱红廊柱间摇晃,將黎诚的影子拉长又压短。 儘管还是响午时分,可宫里已经有几分深邃的幽冷,怪不得都说深宫深宫。 “张公公,近日行宫可添了什么新规矩?” “黎大人说笑了,四公主殿下平日最重祖制。”太监答得滴水不漏,却避开了实质性的答案。 他不敢骗黎诚,却也不敢乱说话。 黎诚的拇指在刀柄上轻轻摩,这回答已经足够印证他的猜测了一一行宫近日確实有过什么特殊的安排。 殿门前黎诚停下脚步,照例將绣春刀交给掌灯太监。 站在门前,檀香混著某种陌生的薰香味道从门缝渗出,还未推门进去,就感觉內煞在经脉中突然躁动,像嗅到危险的野兽。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黎大人?”掌灯太监轻声催促。 黎诚深吸一口气,推门前最后整理了思绪。 若真是有什么针对自己的事,此刻转身已来不及;若是寻常公务,过度警惕反而惹人生疑。 他將所有疑虑压进眼底,缓缓推开门。 熟悉的场景,朱钦堇高居殿首,素白粗麻的孝服外罩著件简单的深色罩衣,发间没有任何饰物她瞧著手头上的文书,听见黎诚进来也只是微微抬眼瞧了他一眼。 殿內只点了几盏青玉灯,光线却充足,把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堂堂的。 “见过公主殿下。”黎诚走上前,单膝点地,没露出一丝破绽。 “起来吧。”朱钦堇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仿佛黎诚所有的猜测只是他的多疑。 “赐座。”朱钦堇招了招手:“喝什么茶?” “隨意就好。” “那就同我一样喝罗。” 不过数息,太监低著头送上椅子和茶桌。 那杯滚烫的罗齐茶摆在桌上,黎诚抿了一口,叶片嫩绿带紫,茶汤清澈甘醇,带有独特的“金石之气”。 不愧是明代文人公认的贡茶之首。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朱钦堇没有要废话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 黎诚摇头:“殿下吩咐,卑职照办就是。” 朱钦堇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在她唇边留下一点水光:“我需要你去顺天府一趟。” 顺天府? 黎诚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是什么麻烦?” “麻烦倒算不上,只是那边现在乱得很,缺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朱钦堇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接手那边的公务,瞧见不对了,我允你先斩后奏。” 黎诚没有立即应声,他谨慎地勘酌著词句:“卑职斗胆,为何是现在?” 朱钦堇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呢?” “朝堂局势复杂,殿下自有考量。”黎诚避开了直接回答:“只是卑职担心能力不足,辜负殿下期望。” 朱钦堇笑了笑:“不必妄自菲薄,龟公案与算法邪教案便能瞧出你这能耐到了顺天府也是不赖的。” “殿下过誉了。” “不是过誉,是事实。”朱钦堇嘆道:“你是聪明人,我不妨与你明说一一应天府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斗爭更激烈化,我要先稳住顺天府的基本盘,但那边我实在信不过那些草包。” “而且你没有政治背景,没有世家根基,现在朝堂上斗的是人脉和资源,不是单打独斗的能力。” “殿下是说,卑职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我是说,你有更重要的地方可以去。”朱钦堇纠正道:“顺天府那边的工作关係到整个北方的稳定,比在这应天府当个摆设强。” 黎诚微微点头:“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便动身。”朱钦堇道:“我会给你调令和印信,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 黎诚点头:“卑职遵命。” 殿內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478章 云中龙 第478章 云中龙 “嗯—用过午膳了吗?” “用过了。” 殿內又安静了下来。 “吃的什么?”朱钦堇又问。 这纯属於没话找话了,和黎诚之前瞧出的社恐又对上了。 但还是那个问题一一没有任何新的空白被填补。 四公主所有的行为都极度一板一眼,没有任何逾越標籤的地方,这太不合理了。 “吃的铁锅燉大鹅。”黎诚面上没露出任何破绽,只道:“如果没有其他事,卑职就先行告退,回去准备往顺天府去了。” “去吧。”朱钦堇微微頜首,大概是担心黎诚觉得不满,她並未表现得太急切:“好好准备。” 黎诚转身走向殿门,脚步不疾不徐。 说实话,如果放在平时,这其实更像升迁, 应天府虽然繁华,但终究还是陪都,真正的大人物基本还云集在顺天府,无论是財阀还是世家,顺天府永远才是他们的基本盘。 但以现在的时间来看,其实也能理解成疏远一一顺天府固然更繁华更重要,但现在是什么日子?应天府可是夺嫡之地! 模稜两可的意思,大概除了朱钦堇外,没人明白这调令意欲何为。 黎诚表现得很沉稳,既没有被升调的喜悦,也没有远离夺嫡中心的遗憾,只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他走出大门,从掌灯太监手里接过绣春刀,朝他微微頜首,转身后嘴角才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像啊——太像了但你实在太急了。”他心底暗道:“如果不是那一卦,我决计猜不到这些这重歷史的偽装能力实在太克制侧写了些—“ 他故意顿了顿,站在门口整了整蟒袍的领口,这才大迈步向前。 “云贺·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黎诚的眼神中仍旧带著一丝迷惘,仿佛拼图即將完整,却缺了最重要的一片。 方才的谈话看似谈了一大段,实际透露的信息不足內煞一动。 內煞的骚动唯有一种可能一一有一个比自己更强的人蛰伏在暗处瞧著自己。 整个应天府,除却那些藏起来的怪物高手外,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能让黎诚的內煞沸腾。 如果不是他,除非四公主还有一位足以让黎诚內煞沸腾的內卫,替代了原先的那名小镇抚司的锦衣卫的位置。 但这现实么? 要知道现在寻常的登峰已经引不起內煞的战意了。 当时五皇子要杀黎诚,广发英雄帖才在整个蜀中包括自己手下找到了六七个愿意刺杀黎诚的登峰,甚至那个倭刀客还是从牢里特救出来的。 如果说仅仅是一个登峰护持四公主,那也说得过去,但能让现在的黎诚內煞警戒的登峰,那就绝无可能是普通登峰。 一或者更大胆的猜测,破妄? 不,这个就有点太大胆了。 如果有破妄追隨,四公主应该早就借著破妄之势笼络人心和两位哥哥夺嫡了。 所以这个只能是登峰,还是绝对巔峰的登峰。 巧了,黎诚还真就认识一个绝对巔峰的登峰,最近还可疑得很。 那就是云贺。 黎诚几乎可以断定,候在四公主的行宫的那位登峰就是云贺。 他蛰伏藏在暗处,等著黎诚瞧他的反应, 无论是昨天的偶遇,还是今天的盯梢,都让云贺的可疑程度上了不止一层。 黎诚不知道他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但云贺在行宫內这件事就足够让他极度警惕。 品茶之时他看似隨和,但他稽古其实时刻蓄势待发,血身法相也隨时可以激活。 如果云贺突然出手,他不介意双方把脸皮撕破,就在四公主行宫做过一场! 都说云贺是最接近破妄的登峰,恰巧,黎诚今近日大成山崩也有些不求甚解的地方,不若就让他成为自己登峰山崩的垫脚石! 至於四公主·— 黎诚不清楚这个四公主究竟是真是假,但暂且把她当做真的来看待。 如果云贺和四公主间有什么密谋,那因为那一卦撞破了他们密谋的自己的確有被灭口的可能。 是这样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战吧一一任务也別想著做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就算活下去了,大概也是躲到苏联或者美国一一大概率去美国,走些不太合规的路子,资本主义的国家路子野一点,好躲通缉。 心思电转间,黎诚已经升始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但云贺最终也没出手,不排除两人决定冒险,留下黎诚这个貌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的人的可能性。 一一但这不现实。 如果四公主早和云贺有关联,那四公主当初绝无可能不给自己植入忠诚晶片! 以云贺的性子,绝不会允许这种冒险的事! 人家可是小镇抚司指挥使,干了这么多年特务,怎么可能对情报安全这么不敏感,留黎诚这么一个不安稳的东西在身旁?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一一自己的一开始大胆的推测没错,四公主的確是假的。 而云贺和假四公主是一伙的,真的四公主不知所踪。 这样看倒是简单了许多一一只需要解决云贺就好。 只是自己的任务可能就已经失败了,毕竟真的四公主或许已经成了一堆白骨,都不知道被埋哪个椅角晃里了。 如果云贺不是和四公主一伙,那他又是谁的人? 大皇子还是二皇子?甚至更过分些,三公主? 关於最后这个问题,黎诚倒是没有任何思路,直觉来说大皇子的可能性更高些。 他略微琢磨一阵,心下便有了计较, 这个简单一一无论你出於什么目的想把我调走,那就证明你有东西不让我看。 敌人不让我看还不让我知道的,那我就该去看去知道。 去做敌人不愿意让我做的事,我可能没有收穫一一但敌人是真的难受。 黎诚一面走著,心底打定主意一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万一他们调我往顺天府也是迷惑我的呢?让我猜忌怀疑,推测他们的做法。 和聪明人的层层博弈或许很有乐趣,但那都是建立在一定的肘下彼此妥协的无奈。 黎诚虽然也是聪明人,但他毕竟不是大明人。 他们行者,往往喜欢更直接的方式— 黎诚坐上车,对机械緹骑道:“因为特殊任务需求,我要求你关闭整车所有定位系统,关闭所有网络,开启信號屏蔽器覆盖全车,並把驾驶权移交给我。” “是,千户大人,全系统已断网。”緹骑立刻道:“驾驶权已移交。” 黎诚掏出一团橡皮泥似的玩意插入自己的后脑接口,一瞬间所有网络全都临时断开。 锦衣卫作为特务机构,当然有隔断自身网络的方法。 即使是这样他还不放心,万一身上有追踪器怎么办? 乾脆一挥手,把身上衣服脱了个精光,丟进私人空间里,换上私人空间里当初回应天府准备的普通衣服。 私人空间里的东西,你追踪器信號再好,也绝对追踪不到一一你能追踪到,我黎诚算你厉害, 你比根源性还牛逼,那我认栽。 而他的目標当然只有一个了。 棲霞村。 我现在就去,如何呢! 快车嗖一声就窜了出去。 黎诚面上露出微笑来。 你想调开我,我又何尝不想调开你呢?! 云贺和黎诚好似两个高手在黑暗中见招拆招,可终究还是黎诚用內煞捏住了云贺的尾巴,占得了先机! 第479章 再探棲霞 第479章 再探棲霞 黎诚把车熄火,拔出驾驶位的授权卡,电子仪錶盘立刻暗了下去。 “关机在这里候著。”黎诚叮嘱机械緹骑道。 “是。” 他下车望向远处,棲霞村的轮廓在远处像条弯弯曲曲的黑蛇。 黎诚没有大张旗鼓直接开车进去,他不確定村民里有没有云贺的眼线一一不,应该说必定有云贺的眼线。 “呼·—” 他靠著车沉思了一小会儿,又怀念起思考脑来。 如果思考脑在这,有血骨殖装在,那些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就好处理了,可惜微微嘆了一口气,但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血骨殖装给自己爭取了足够的时间適应燃素之,也算是尽到了它的使命。 不多时,黎诚便无声地摸到了村边。 村边是个晒穀场,黎诚小心爬进去,贴著墙根滑,再用那些玉米杆和茅草堆做掩护,布鞋底蹭过青苔的动静比蟋蟀振翅还轻。 有人。 东侧传来搓麻绳的沙沙声。 黎诚放缓了脚步,略微瞟了一眼,瞧见豁牙老汉的烟锅明明灭灭,火星掉在地上滋出细小的白烟。 老汉身边蹲著一个扎著羊角辫的女娃娃,蹲著在玩虫子。 二人挡在黎诚的必经之路上,如果自己要过去,就不得不从他们背后三米的草垛间穿过,对黎诚来说倒也不难。 黎诚无声无息地动著,动作不慢,却没有一点声音一一因为內煞,他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达到了一个极可怕的程度。 “呀,跑了!” 就在双方离得最近的那一刻,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突然转头,好巧不巧,所看的正是黎诚的方向。 黎诚面不改色,脚步却立刻停住,就连呼吸声都轻得嚇人。 “咋啦?”老汉问。 小丫头揉著眼睛:“刚我抓的那只虫子跳走了,还把沙子甩我眼睛里了。” 女孩揉了揉眼睛,追著虫子朝这边过来, 黎诚眉头一挑,如果女孩衝进来,那自己的潜入就只有宣告结束了。 稽古化成匕首无声地出现在他的手里。 他浑身紧绷,只需要一剎,便能爆发出最快最快的速度,同时杀掉这两个人。 黎诚默默在脑海中规划路线,先袭击女孩,割喉斩首后立刻掷出稽古,稽古洞穿老人喉咙,然后再瞬间膨胀,斩掉老人的首级! 整个过程大概半秒钟,黎诚有自信做得乾脆利落。 灭口的原因倒不是黎诚多残忍弒杀,只是以锦衣卫的偽装手段,这女孩也有不小的可能是锦衣卫! 之前黎诚化身谢宏的时候就体验过锦衣卫的特殊手段,休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是畸形的变异的一一那台仪器都能把你变得和原主一模一样。 儘管那台机器启用一次的价格不菲,但黎诚不信云贺会省这点钱。 况且自己对这些村民的侧写虽有最基础的轮廓框架,但一个合格的潜伏者在尝试进行完全架空的偽装之时,其本身一些小习惯完全不必遮掩。 只要不体现自己身份,这些无用的小习惯反而会为黎诚的侧写带来难度。 如果有眼线,那整个村子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锦衣卫! 但小丫头最终只是向前跑了两步,一把扑住那只跑跳走的虫子,笑嘻嘻捏著虫子的翅膀又跑了回去。 黎诚微微鬆了口气。 非到万不得已,黎诚也不愿对一个可能是普通女孩的人出手。 儘管黎诚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同样不想轻易就去做些违背公序良俗的事。 老汉重新低头熟练地搓麻绳,黎诚静默著观察了他半响,这才翻过晒穀场的土墙,墙头碎瓦片没被带下一点。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就这样像幽灵一样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把视线放在了村中央那口老井上。 老井静臥在村中央,与任何穷山村的普通水井別无二致一一陈旧、简陋,沉默地融在棲霞村灰暗的底色里。 井台东南角有块青石板,边缘的苔蘚翻开了一小块,边缘的苔蘚像被熨斗烫过似的平整。 单看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谁会关心苔蘚长得平不平整,但是黎诚偏偏瞧出了些不对劲。 苔蘚本该因井旁的潮湿环境而均匀生长,这种整齐到不自然的苔蘚分布痕跡只有一种可能一一石板近期被人为移动过。 在阴影里藏了片刻,黎诚不再犹豫,直直朝那石板走去。 自己找到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云贺估计已经在往回赶了,动作可要快些。 他没再找机关,那太浪费时间了,找到了或许还会有身份验证之类的玩意,不如乾脆以力破万巧。 俯下身子敲了敲青石板,闷闷的,下头没有空洞,那估计就是纯粹的实心青石板。 这么大一块,最少也得三五百斤,对血身法相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黎诚没有轻易动用血身法,十指头扣住青石板边缘,马步沉桥,力从地起,心底暗叱一声。 “起!” 机括爆裂的声音伴著石板摩擦的嘎吱声响起,黎诚仅仅鼓动內煞,还未动用血身法相,便將这拦门的青石板连著复杂的机械结构一起拔出! 机关触发装置被立刻触发,五根淬毒的铁藜从底下墙缝射出来,钉在黎诚身上,只可惜连皮膜都没能射穿。 这重歷史的武者防御能力普遍没那么强,除非鼓动人体燃素特意硬化某个部位,否则皮膜基本也就是普通人身体强度的三到四倍。 而这射来的铁藜恰恰是用的专破人体燃素的惰性材料,只要射中了,就算那人鼓动了燃素抵挡,这铁藜也能射穿燃素防御,顷刻杀人。 这毒的毒性可不小,哪怕擦破一点皮,都能剎那取走人的性命。 又因为燃素武学只重参悟,登峰破妄在平日里的肉体防御其实一个样一一都是一坨烂肉,触这毒必死。 为了隱秘性,这铁藜射出的速度算不得太快,威力也平平,杀伤全在毒上。 但很可惜的是,毒对黎诚或许有些威胁,但在黎诚骇人的皮膜强度前,铁藜压根没能射穿他的皮肤。 黎诚瞧著青石板下黑的洞口,眯了眯眼,纵身跳了下去。 第480章 故人重逢 第480章 故人重逢 洞算不得很深,两三秒便落地了。 落下的地方类似平台,平日里大概是做电梯使,上头青石板打开,这里就升上去。 入口放在水井边,云贺平日的进出大概都相当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入口,那村子里的人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更证明了黎诚的猜想,棲霞村估计有不少云贺安排的眼线。 电梯平台下是一条幽深的长廊,两侧並无其他分支,黎诚一面观察一面朝前走著。 走到尽头,是个宽散的房间,里头整整齐齐码著密密麻麻的箱柜,把空间分割成一个又一个小区域。 隨便打开几个,黎诚瞳孔缩了缩。 全是军火。 包括单兵飞弹、外骨骼装甲、全自动骇客脚本等一系列的军火。 侧面还有门,推门往里进,是更大的空间,更多的军火。 甚至还摆看三台大型作战机申!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个让黎诚感觉到熟悉的东西一燃素武学机甲的核心舱室。 不会错,黎诚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著这台只有一部分的机甲结构,確信了这就是自己在算法世界中对决过不止一次的燃素武学机甲。 在此之前黎诚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它,锦衣卫的资料库中也没有一点记载,好像它並不存在於大明,只是虚构出来的东西。 “妈的——” 黎诚越看越心惊,这么多的武器装备,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收藏一一这甚至足够武装一支精锐正面作战部队。 “云贺这是要造反?” 黎诚挑了挑眉,如果云贺费这么大功夫藏的东西不过是造反,那他还真有点失望了虽然造反也是大瓜,但是毕竟和他没什么关係,也和四公主没关係。 倒是义军大概会高兴得要死,大明义军不少,但是就算最精锐的义军们的武器,也最多只有这里面的三分之一不到。 更別提他们完全搞不到的机甲和燃素武学机甲了。 黎诚在这里头又谨慎地转了转,果然又发现一道暗门。 “怎么都喜欢在暗门里藏暗门自从上次见过那个医生,黎诚就留了个心眼,暗门並非终结,有可能你以为的暗门只是他为了掩人耳目而摆出来的暗门。 这次的暗门藏在一个箱子里一一如果不是黎诚谨慎,一个一个箱子全打开看,决计看不到这里还有入口。 箱子里的台阶往下,台阶上的墙壁比起上头的空间显得更加粗糙,大概是赶工赶出来的。 黎诚沿著台阶一步一步往下,忽然一股子熟悉的香味悄然钻入他的鼻腔。 龙涎香。 黎诚瞳孔一缩,面上露出喜色,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继续向下,尽头是一扇紧闭著的铁门。 黎诚上前敲了敲门,门內传来瓷器砸碎的脆响,朱钦堇熟悉的声音像把淬火的刀:“滚开!” 果然是她! 故人故人,果然是故人! 稽古从袖中滑出,刀尖抵住锁芯变形,黎诚手腕一抖,门门便乾脆利落地断成两截。 推开门,门后竟是一间极尽奢华的寢殿。 不过黎诚在闻到龙涎香的那一剎其实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倒也没有太过吃惊。 四壁皆以金丝楠木为饰,木纹间镶嵌著细密的螺鈿,明亮的穹灯照亮整个房间。 地上铺著毡毯,织金云纹一路蔓延至殿中央的紫檀木榻。 而榻上悬著鮫綃帐,帐上以银线绣著华丽的百鸟朝凤图,每一片羽毛都缀著米粒大小的珍珠。 最扎眼的是榻边那座鎏金梳妆檯一一檯面上散落著各色胭脂水粉,螺子黛、玫瑰膏, 茉莉头油—全是內务府特供的货色。 角落里还摆著架紫檀屏风,屏风后隱约可见冒著热气的白玉浴池。池边金兽香炉吞吐云雾,將整间屋子熏得暖香袭人。 这哪里是囚牢?分明比四公主在行宫的寢殿还要奢靡三分。 朱钦堇赤脚坐在床上,身上松松垮垮披著件孔雀翎大擎,听见门开的声音,有几分错愣地看向这边。 “黎诚?”她面上露出喜色,道:“居然是你!” 她跳下来赤著脚朝黎诚奔来,恨声道:“云贺那傢伙,將我囚禁在这里,说是夺嫡结束尘埃落定便放我出去,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黎诚低下目光,不去看四公主有几分暴露的身体。 大概是地龙烧得慷慨,整个房里的温度都不低,朱钦堇穿得也鬆散,隱约能瞧见素白的锁骨和肌肤。 但黎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把稽古化成的绣春刀横在二人面前,冷声道:“殿下且慢。” “嗯?!” 朱钦堇吃了一惊。 黎诚的声音压得极低,连一丝动摇也没有:“您如何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四公主? 云贺实在太喜欢骗人了,黎诚不得不慎之又慎。 在这里再安排一个假的四公主,也不是没可能。 喷—黎诚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但是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 朱钦堇跟跪著站稳,孔雀翎大擎滑落半边,她先是一愣,也不恼,只是凝声道:“当初送你来见我的是谷亲王。” “不够。”黎诚摇了摇头:“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少,云贺也能知道。” “你没有被我植入忠诚晶片。” “也不够,我和云贺提过这件事,他知道。” 朱钦堇又思索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你要当吕不韦。”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比喻是当初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朱钦堇同自己说的比喻。 確认了身份,黎诚单膝跪地,道:“臣冒犯。 ” “你能寻到此处,料想这份谨慎有大功,不必多礼,也算不得冒犯。”她抓起妆檯上的金簪插进髮髻,简单地挽了个髮髻,娇小的身子露出几分威严:“你既然能找来,想必已有对策?” “也没什么好对策,事急从权,实际只有臣一人来了。”黎诚耸耸肩,道:“实在不行,便同云贺战上一场。” “休得胡言,你怎是云贺的对手?他虽爱才,对你却必下死手。”朱钦堇也不在意, 隨便扯过一块丝绸把赤脚包裹著,紧了紧衣服,朝外跑去。 “先走!” 黎诚紧隨其后,通过阶梯上楼,再往前,穿过那些军火和机甲,来到向上的平台处。 就在这时,淒冷的刀光乍现! 云贺不知何时竟已隱在此地,即便知道黎诚明面上的实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也谨慎地等到黎诚靠近才偷袭! 这一刀,登峰巔峰! 第481章 「执」 「命」 「劫」(二合一) 第481章 “执” “命” “劫”(二合一) 刀光乍现的剎那,黎诚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来了! 錚! 绣春刀的寒芒割裂空气,像一道银线將昏暗的空间一分为二。 云贺的身影从阴影中骤然浮现,等黎诚瞧清楚他毫无血色的脸庞时,他的刀锋距离黎诚咽喉不过三寸。 这一刀来得凶险且毫无徵兆,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只是光线刚刚垂怜,恰巧照到他身上。 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黎诚却仿佛早有准备般翻转手腕,稽古在刻不容缓之际横挡在喉前。 稽古与绣春刀相交,刺耳的金属震颤声中火星四溅。 黎诚只来得及喝一声:“退后!”,便不得不將所有心神全放在面前的大敌身上。 近乎实质感的杀意让他喉咙发冷,第一流的意气不自觉被勾起。 这传承自蛋尤的意气如此汹涌,恍若第一次领悟到它般战意盎然。 儘管云贺应该也不想伤到四公主,但朱钦堇知道自己站在黎诚身后,黎诚也有些施展不开。 朱钦堇只是个小成武者,没办法在这种等级的交手中帮上忙,但她也聪明,没多废话立刻后退两步。 黎诚再无心关心朱钦堇,就著第一流的意气,手中稽古一盪一卷,反顺著刀锋朝云贺袭去。 偷袭的这一刀寸功未立,反倒让云贺错几分。 他没料到自己有心算无心的一刀竟然能被黎诚反应过来,还挡住了,甚至试图反击。 黎诚才多大?十几岁?天才也不是这样的天才吧?! 要知道就连寻常登峰,在自己这隱藏杀机的一刀袭杀下也要慌乱几分! 事实上,如果这的確是偷袭,黎诚还真不一定能反应得过来。 云贺的刀很快很快,甚至比自己的刀都不多让,要真是有心算无心,黎诚绝对要在这一刀下吃亏,甚至被一刀袭杀了,也不是没可能。 但很可惜,这一刀並非偷袭。 內煞再次立功。 不是只有云贺在黑暗中候著黎诚,黎诚同样也在候著云贺! 早在走廊走过来时,黎诚的內煞便已发出遇敌的骚动,那时黎诚面上不露声色,实际心中便已经猜测云贺到了。 料想也是,既然在门口准备了见血封喉的淬毒铁藜,怎么可能不针对这里做出任何预警? 只怕在黎诚暴力破解入口的那一刻,云贺便已经接收到了信號,有人侵入了暗室。 黎诚猜得没错,在入口铁藜触发的一瞬间,云贺便知道这里被发现了。 再联合昨日黎诚的异样,心中便知自己露了破绽,最终还是被黎诚寻到了此处。 感嘆少年敏锐的同时,心底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凌冽的杀意来。 此间事必不容有失! 他先是远程命村中眼线盯著这里的入口,不要轻举妄动。 黎诚能以小成斩大成,其本身必然有著大成级別的战斗力,那些眼线虽然不是没有大成的武者,但总归打草惊蛇。 毕竟黎诚那诡异的巨人姿態实在可怖,万一他突围带著四公主逃走了,那事情可就难办了。 黎诚本身官至千户,对锦衣卫的追踪手段再熟悉不过,若是让他走了,在这荒郊野岭,自己还真没什么把握能寻到他。 而只要他传回应天府一点风声,自己决计压不住这个消息。 因为哲人王! 作为小镇抚司指挥使,领著先王登基的究极功臣,他是知道一点哲人王系统的存在的只是他不甚清楚其本质,只当其是皇室的武器。 如果哲人王系统知晓有人干涉夺嫡,必然应急启动,另外几个皇嗣没有拒绝的理由, 到时候自己所有的调动必然被彻底暴露在太阳底下。 他毫不怀疑哲人王在网络层面的实力,而现在是资讯时代,什么事情能在网络上完全不留下任何痕跡? 没有! 凡走过,必有痕跡。 云贺调用锦衣卫特製偽装设备的记录、异常死亡殉职的手下、还有在摄像头曾留下的痕跡。 可以说,哲人王如果想要针对云贺进行调查,那可比十万个锦衣卫更恐怖。 毕竟绑架皇嗣,罪不容诛! 哲人王可不会和你讲道德讲人脉,它只是个机器。 云贺倒是不怕死,他只怕那则预言真的兑现了。 所以他必须確保自己能在此地杀掉黎诚,將一切都埋藏在这间小小的暗室里。 在来的路上,云贺便通过锦衣卫的系统確认过黎诚本人早就是离线的状態,这也就说明了黎诚还未能把消息传出去,最多就是存储在本地或者区域网內,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想到这里,云贺立刻动用指挥使的权限,將黎诚临时设为通缉犯,只要黎诚一联网, 就会立刻被劫持所有传出的信號,转入小镇抚司专有频段储藏。 诸藏的信息会被封存三年以上,解密期才会公布,到那时候皇嗣之爭早就尘埃落定。 只要自己能在这里杀了黎诚,那这则消息便再无泄露的可能。 儘管如此,云贺心底还是感到一阵心悸一一他在恐惧一一恐惧天命不可违。 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也已经够谨慎了,凭什么还是能被人发现? 这个少年虽然是少年英杰,但他昨天凭什么找到这里? 难道大明的衰亡是必然的吗? 在赶来的路上,云贺也曾短暂地怀疑过自己,可他很快又將这份恐惧狠狠压死在心底。 不,他绝不相信这些,他一定要守住大明! 能攀至登峰甚至有望破妄的人心性绝不会差,云贺的心性在武者间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但他终归是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就有贪嗔痴。 先王的五个孩子都是他看著长大的,作为小镇抚司的指挥使,他一辈子的心血都灌注在这五个孩子上。 他明白这五个孩子里一定会有一个人继承他挚友的位置,坐上孤独的皇位,治理偌大的国家。 如果没有那个预言,云贺实际上不在乎谁做皇帝。 而他心里也清楚,断绝那道士的预言很简单,一刀把朱钦堇杀了便是。 就像很久以前,云贺曾听过一个故事,说一个小孩手里握著一只小鸟,跑去问一位预言家。 “老爷爷,听说您能看见未来,不过我却不相信。如果您能猜出我手中的鸟將来是活还是死的,我就相信了。” 如果他回答小鸟是活的,小孩会暗中加劲把小鸟掐死;如果他回答是死的,小孩就会张开双手让小鸟飞走。 无论预言家看见什么,他都有把握改变命运。 断绝预言,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命数派的预言也会出错一一正是因为有这种想法,云贺才会尝试一次又一次反抗命运。 可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云贺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这几个孩子对他来说已经是他的亲人了。 他眼睁睁看著他们兄弟阅墙手足相残姐妹反目,他和每一个想要夺嫡的皇子皇女都聊过,劝过任何一个放弃,可他们都拒绝了他。 其实这並不难理解,如果你手中握著的“鸟儿”是你重要的东西呢? 对孝顺的人而言,鸟儿是为你付出了一切的父母,他们斑斑点点的头髮是为了给你最好的生活而白的。 对革命的人而言,鸟儿是绝境里懵懂的革命火种,你知道自己即將死在黑暗里,可终会有人接过你的理想,向光明跋涉。 对贪婪的人而言,鸟儿是你毕生放弃了一切追逐到的財富与珍宝,你的爱人,你的亲友,你的一切。 现在预言家微笑著说一一“鸟儿是活的”。 若你真能弒父杀母、断绝希望、散尽千金,那你还是你吗? 云贺年轻时敢教日月换新天,但现在那股气魄已经没有了。 他已经换过一次天了,现在的天就是他的全部。 这並不是他软弱,甚至都称不上怯懦— 毕竟古往今来又有谁能有这种气魄呢?这种“我马上走,我们重上xxx,重新xxx”的气概? 放弃自己年轻时为之奋斗的基业是很难的,就算知道自己不放弃,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可侥倖心还是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包括黎诚,黎诚同样也做不到。 如果让黎诚回到没被控制前的少年时刻,告诉他你现在可以改变你的命运,你即將获得自由的少年时光一但代价是你的姐姐,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会像一簇微小的火苗一样静静地熄灭掉。 现在他回到了命运的交叉路口,他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一一放弃姐姐这个拖油瓶,迎来真正的、不被束缚的人生。 黎诚会选吗? 这与是否杀伐果断没有任何关係,人总有自已放弃不了的东西,对於命数派而言,这东西被称之为“劫”。 放弃这东西的过程,被称之为“渡劫”。 自古渡劫难如登天,渡过去了就是海阔天空,可谁又能度过去呢? 要黎诚亲手掐灭姐姐的生换取自由;要卫明哲把家里拼尽全力把他送出来的母亲妹妹一脚踢开,自己在应天府开始新的人生;要云贺杀死自己视如己出的四公主,保住大明。 对本人而言,听起来都是很美好很美好的,却是极难极难的。 渡劫之所以难,正因为它像一张被所有东西牵连著的网。 被预言者的性格、经歷,也是网的一部分。 命数派的登峰要入破妄,比寻常武者还要多一步,那便是“破执”,命数派认为,渡劫的前提是“破执”。 斩断“劫”的伽锁,诸如七情六慾、求不得、怨憎会、爱別离把自己从所有东西中都摘出来,从而达到“无修无念”的境界。 但这实在太难,所以在命数派的眼中,劫一般被认定是既定的事实。 故而命数派的人將所有有“劫”干涉的预言,称之为“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饶是云贺,也躲不开“执”,也打不破“命”,也渡不过“劫”。 “赠!” 一抹刀光闪过,云贺完全將面前的少年视为同等级的对手,背后第二把刀已久不出鞘,此刻再露锋芒! 云贺使的,是双刀! 另一柄刀格住稽古,將黎诚来势汹汹的反击再压回去,双刀一错,便若化两条蛟龙一前一后,朝看黎诚咽喉、小腹攻去。 与此同时,云贺身子前踏,紧逼著黎诚的位置。 黎诚眉头一拧,身子一旋,將稽古抽身而回,刀锋在双蛟夹击下发出哀鸣。 云贺再进,一攻不成,左手刀横压住稽古,右手刀已汹汹然剖向少年丹田。 “!” 稽古突然脱手旋转。 黎诚五指鬆开刀柄,稽古竟像活物般沿云贺刀背螺旋上搓爬,火星飞溅,这武器恍若活人般暴起,取向云贺双目。 云贺冷笑。 他左腕轻抖,刀身震颤如蛇蜕皮,將缠绕的稽古震飞。 这个动作让他攻势稍滯,但右手刀又变,已改刺为撩,刀尖挑向黎诚下頜。 少年后仰。 刀锋擦过喉结,带走一粒血珠。 黎诚趁机抓住弹回的稽古,刀柄撞上身后石壁,一记借力,整个人斜飞而起,靴底在光滑的墙上连踏三步,突然头下脚上倒劈而来。 刀光如银河倾泻! 第一流! 云贺不语,双刀交叉成剪,硬架这记劈斩。 只一剎,云贺再踏一步! 黎诚压力再增,明明是自己的攻势,却被云贺以防势倾轧,不得不將稽古一按,身形掠过云贺,落在他身后。 他知道云贺是什么武学了! 所有武学中最嗜杀的一门,也是公认最难入门的一门! 其名“十步”! 十步的武器本该是对剑,可云贺偏偏使的是两柄绣春。 也正因此,黎诚误判了云贺的路数,想以迎头强攻,没曾想云贺根本不惧这些,他就是要与你对攻,十步之內杀你! 偷袭的那刀不见风采,这刀方显出云中龙之凶威! “照白马!” 只一道流光,恍若游侠於街上纵马,银鞍照亮雪白的马儿,打马闹市,纵情欢歌! “鋰!” 黎诚握住稽古的虎口竟是被这一刀直接震裂,黎诚若想同云贺爭锋,仅此般状態还决不能够! 黎诚心底暗嘆一声,不再怠慢,退却两步,血气狂涌间,他狠狠踏地,震得狭小的通道作响。 血身法相! 巨人高高跃起,一拳將洞口打烂,而后跳將出去,冷眼瞧著云贺追出。 “来!”云贺不语,踏出第四步! 第482章 登峰巔峰的交手 第482章 登峰巔峰的交手 巨人踏碎青石板的那一剎那,云贺第四步的刀已经刺到了他的咽喉。 血骨在皮肤下沸腾,黎诚的脖颈突然泛起孩人的金属光泽,黎诚鼓动血气聚集在咽喉处,准备硬吃这一刀。 云贺又犯了一个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把法相巨人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血身法相,没有弱点。 只要血气还在,法相便能一直恢復,换而言之,血身法相亦是和“十步”类似的搏命使俩! 你要十步之內杀我,我也要在血池乾涸前杀你! 刀尖仅仅刺入半寸便再难前进一一不是云贺收力,而是刀刃被蠕动的血肉咬住了。 云贺立刻踏步变刀。 第五步! 他的第二刀自下而上撩向巨人下体丹田,这一刀很慢,慢得像老农割麦,但刀锋过处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这一刀,名为“如流星”! 明明是十步中最慢的一刀,可偏偏却冠以“如流星”的美名,谁也不清楚这一刀如此命名的用意。 黎诚瞳孔一缩,血身法相急退,绣春刀的刀尖仍狠狠颳走他一层血肉。 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铁锈味,腥得让人心发慌。 可这血腥味不仅没嚇到黎诚,反而让他眼中凶光毕露一一如此一味防守,未免有些墮了蛋尤馈赠的威名! 黎诚提刀,稽古一转,化作朴刀巨刃衝著云贺当头劈下。 万类霜天! 三道刀意中其意最为磅礴的“万类霜天”骤然爆发,黎诚手中更是鼓劲,这股意气更掺杂入几分燃素武学的技巧。 恍若山崩! 黎诚早在尝试將自己的意气融入燃素武学之中,但意气太强,自己燃素武学的造诣太低,也就大成的山崩能勉强容纳几分。 若要真融入,大概至少要登峰才配! 黎诚言称自己“大成山崩也有些不求甚解的地方,不若就让他成为自己登峰山崩的垫脚石”可不是在吹牛。 他是的確陷入了些困境。 云贺面无表情,第六步踏出。 刀锋离头顶三寸之时,他侧身。 不是闪避,而是进攻, 绣春刀沿著巨刃逆流而上,火星在刀锋两侧炸开,像两条赤红色的蜈流窜,又似双赤龙狂涌。 巨人不得不暂且鬆手一一若不松,五指便没了。 虽然长回来也就一瞬间的事,但对於高手之间的交手,一瞬间能决定很多事。 黎诚抽身再退,云贺贴身再进! 第七步! 两柄绣春得势不饶人,黎诚完全陷入了云贺的节奏之中! 不愧曾护著先王杀穿天街的人,他这份凛冽的杀机仍从许多年前的天街上保留到了现在一一只是之前是为了挚友,现在是为了挚友的江山,挚友的骨肉,挚友所留在这世上的一切! 黎诚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十步的每一步都在堆叠气势与威力,让他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最多只能支撑到九步左右,浑身气血就要被他斩乾净。 虽然自己还有归乡,但总归是不忿! 难道巔峰的自己就是不如巔峰的云贺吗? 是,我的燃素武学的確只是大成,甚至都没有登峰,但我行者手段这般多,难道还弥补不了这点鸿沟? 黎诚的少年心性也被激了出来,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终究还是在他身上睁开了眼晴。 这一刻的他,才能说完整理解了第一流。 对,第一流! 山崩不该提万类霜天,那是搏命的使俩。 若要撞得山崩,便要无与伦比的自信与勇气! 黎诚奋起第一流,第一流的意气与山崩相合,黎诚瞧见了通往登峰的路径! 登峰登峰,便是山登绝顶,我为峰! 说时迟那时快,云贺刚刚踏出第七步,就感觉到黎诚的刀意一变,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唯我独尊的气质来。 他心底一惊,可两柄绣春却没有丝毫犹豫,直直迎上黎诚满含著第一流意气的稽古。 二者相撞,云贺竟是文被反过来压制! “什.....” 由不得他心惊,现在是黎诚反击的时间! 通过第一流击溃了云贺的第七步,意气再一变一残破的意气此刻才出。 那道残缺的意气很快,快得不像刀,像光。 黎诚自己都不明白这股意气算什么,其实当初他认为自己这道意气已经很完善了,只是被什么人硬塞了回去他有一个不成熟的猜测,又觉得有几分荒谬,所以只是压在心底,一直没有多想。 这道意气正正与云贺的第八步相撞,他的第八步正好踩在刀意轨跡上。 第八步! 第八步比第七步的压迫何止强了十倍,十步这武学便是如此,寻常人想新踏出一步无不需要多年的打磨,而每一步的威势比起前一步有何止是倍增。 绣春刀横拍,竟將黎诚残破的刀意击碎。 但他同样也被阻了,儘管是残破的意气,可这意气同样不容小。 可以看得出双方都惊了一惊。 黎诚是惊於云贺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击碎这道意气,云贺是惊於自己竟然只击碎了这道意气。 寻常登峰,在第八步的时候最少也要重伤! 当初自己护著先王,便是在这第八步便斩了那不可一世的横刀客! 云贺不回头,第九步重重地! 挥金槌! 《信陵君窃符救赵》云: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普鄙。公子遂將普鄙军。 当年朱亥为信陵君救赵,挥起了金椎,使赵都邯郸上下都为之震惊。 此招取袖中金锤举重若轻之意,好似朱亥为报信陵君,以屠夫之身挥锤杀將军! 黎诚感觉到眉心一阵发麻,好似有人拿针指著他的眉心。 杀意与煞意狂涌,和他比起来,云贺好像才是狂血煞之主的宠儿。 稽古再变,门板似的巨剑朝云贺重重拍下! 黎诚已知自己绝对挡不住这一刀,那就不挡了! 我吃你这一刀,你也吃我一刀! 我有归乡在,那你呢? 其生若死,其死若生! 如果说云贺好似蛋尤內煞所化狂血煞之主的煞意,那黎诚便如蛋尤临死一战的狂妄! 纵你第九步是惊涛骇浪,我自站潮头不退,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第483章 云中龙,云中鹤 第483章 云中龙,云中鹤 这不是招式,是宣言。 是搏命的宣言。 现在就看云贺敢不敢接! 云贺敢吗? 他敢! 云贺双刀舞成银球,第九步的刀法不是一刀,而是千百刀,恍若屠户以自身勇武毫无章法地挥锤。 巨人被乱锤打得开始崩溃,血气逸散间,稽古兀自坚定下压,绣春刀在稽古上斩出密集的火,直直將这特殊材料铸就的两柄绣春磨佚了足足一指! 黎诚不想让他踏第十步,十步的精髓永恆在於第十步,第十步必要杀人。 前面九步都有变招,而第十步没有,第十步谓之“侠客行”! 云贺不闪不避,再往前踏! 他还在进攻! 仿佛是不甘於第九步便决胜负,又或者是不认为第九步能杀死这个可怖的巨人,他在整场沉默的战斗中终於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出!” 这一步不是直线,而是曲折如闪电的突进。 黎诚压根看不清云贺是如何在这小小的空间走出这么繁复的曲线的,他似乎想跨出稽古下压的范围,可是黎诚已有决死之志,气机早就锁死了他。 你是汹涌的浪,我是观潮的人,现在观潮的人不畏汹涌的浪,轮到汹涌的浪畏无畏的人了! 稽古狠狠拍下! 万类霜天! 绣春刀纵横绣春! 侠客行! 云贺吐血,血里带看大片大片的內臟碎片。 五米高的巨人只在一剎那被斩开成超过六百块碎块! 血气飞散,將整个空间都渲成可怖的红色。 血身法相也是有极限的,儘管不会有弱点和伤势,但血池的血液终归是有限的! 云贺的每一刀都能斩掉黎诚的大把血气,一刀不行就两刀,两刀不行就三刀,直至千万刀! 侠客,便是过剑底觅生涯的东西! 黎诚几乎恍惚了一阵,他的血气在一剎那见底。 归乡! 云贺的刀还在动! 又將黎诚斩却大半血气,这才呕出第二口血来。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但云贺笑了。 绣春刀突然脱手,云贺双腿再度发力。 他还要再踏! 十步之外,还有一步! 他的双腿齐齐折断,骨骼与肌肉完全承受不住第十一步的力度一一他老了! 如果是他年轻的时候,壮年任侠或许真能凭著康健的身体踏出第十一步,可岁月不饶人,云贺已经很老了。 他与先王相遇的时候就已经中年了,二十多年过去,他的身体再不比巔峰。 可他还是在踏! 下肢粉碎,肌肉与骨骼尽数崩溃,的鲜血如水管爆裂般进射,他终究是踏出了第十一步! 黎诚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一一他已经很少有这种突兀的、仿佛心臟被什么东西死死住,连呼吸都困难的感觉了。 他只感觉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山峰顶上那个攀登者了一一他看了看苍茫的天地,狂笑两声,朝著山外挥刀! 破妄! 此刻,云贺已是半只脚踏入破妄! 巨人闭眼,几乎只是一剎,他的身上浮现千万道伤口。 结束了。 黎诚该用什么来挡这一刀呢? 他已经没有手段能用了。 但那道残破的意气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勾动了,自行在他胸中满溢。 黎诚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道意气好像不是自己的情绪,它好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左右不过一死!” 想到这里,黎诚骤然睁眼! 那道残破的意气再度涌起,连带著稽古也一起微微颤抖起来。 稽古好似在笑,又好似在惊恐,但它仍如臂使指,在黎诚手中一定,奋力横斩! 两人同时僵住。 黎诚的刀卡在云贺锁骨处,血身法相不断崩溃。 “我输了。” 黎诚说。 第二道归乡一一第三道归乡三道归乡全都用过,他的血气仍在逸散- 一他要死了。 云贺的第十一步,能將黎诚杀死三次四次乃至千百次! 这不是认输,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云贺的手指顿了顿,他看见黎诚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战败的遗憾与释然。 可云贺突然后退。 “可惜。”云贺说:“我也输了。” 他收手了。 不是心软,也不是力竭。 他本能借著第十一步杀死黎诚,可他却慢慢抽回了刀。 巨人消散,云贺平静地跌下,他的下半身已经彻底爆碎,变成了一滩血污。 黎诚躺在原地,就连呼吸都有些凝滯。 五步之外,朱钦堇慢慢走过来, 黎诚先站起来。强大的恢復力在第十一步消散后不断修復著他的身体,云贺最后留了手。 云贺试图直起身,但失败了。 他的伤太严重,而且迈出第十一步也彻底让他力竭了。 “为什么收手?”黎诚问。 云贺睁开眼。 他看见黎诚背后的天空,那里有一朵乌云正在聚集。 不是乌云,是无人机群。 “你从来没有把希望寄託於杀死我身上一一”云贺缓缓说:“你已经把信息传递出去了。” 黎诚微微点头一与此同时,停在棲霞村外的那台汽车上,思考脑缓缓从机械緹骑身上剥离。 黎诚早在见著四公主的那一刻,便远程通过思考脑將四公主被绑架的消息发布在了公有网络上一他確信哲人王一定能看见。 “你这份谨慎像年轻时的我。”云贺又咳了咳,咳出鲜红的血:“太像了。” 黎诚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云贺身边。 稽古举起,落下。 云贺闭上眼睛。刀锋在咽喉处停住。黎诚收刀。 云贺嘆息:“你比我想得仁慈。” “彼此彼此。”黎诚转身:“你不也没有杀我吗?” 朱钦堇快步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云贺,面上挣狞,可声音却带著小女孩般的恐惧。 “云贺!本宫命你不许死!” 朱训炬坐上王位以后就更像冰冷的机器,对於五个皇子皇女而言,这个小镇抚司的叔叔其实才更像他们的父亲。 就算被云贺囚禁了这么久,可她知道云贺没有什么恶意,甚至是在保护她。 她抱著云贺往暗室里走,那里或许会有先进的医疗设备,她这样想著,赤脚被碎石割破,也顾不上包扎。 黎诚静静看著,他明白这只是徒劳一一他都看过了,底下都是军火,没有任何一台医疗器械。 云贺微笑著看著四公主好看的小脸愤怒又悲伤,轻声道:“別哭,孩子,我努力打破过预言了,可是我失败了。” “失败了也没关係,至少我努力过了。”云贺看著四公主,笑道:“钦堇啊——未来你真成了皇帝,渡劫的任务就在你身上了。” “记住—·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永在— 说完这些,他胸口那股子气终於是散掉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云贺窥见了破妄的门槛,可最终还是没有踏过去。 或许是明白自己对抗命运的失败,又或许是想为大明留下黎诚一一让忠於大明的天才陪著自己死,对大明不负责,也算不得一个合格的前辈。 可无论是哪种原因,云贺终究没有杀死黎诚。 云贺躺在地上,瞳孔逐渐溃散。 他望著无人机群越来越近。他忽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的累。可旋即又是一阵轻鬆,仿佛卸下了什么担子。 二十年来,知道那个预言后,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轻鬆。 无人机的阴影笼罩这片小村庄。 云贺闭上眼晴。 他听见无人机电磁拘束器的充能声,但不在乎了。恍惚中,他看见先帝在向他招手。 那是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云贺一路向东,他们第一次在棲霞村相遇。 年轻的皇帝扮作富商公子问他姓名,他说自己叫云贺。 那是男人与少年的第一次相遇,也是侠客与皇帝的相遇。 “好名字。”年轻的朱训炬笑:“云中之鹤,当翱翔九天。” 而现在,鹤终於要落地了。 无人机下落,电磁拘束器朝著云贺的尸体去。 “滚开!”四公主怒目看著落下的无人机,大喊。 “錚!” 一声刀响。 黎诚缓缓收刀,他一刀斩掉那台想要拘捕已经死去的云贺的无人机,默默瞧著跪在地上豪陶大哭的四公主,胸中那道无名的意气似乎又完善了几分。 第484章 鹤棲 第484章 鹤棲 云贺的葬礼在顺天府郊外的云棲山举行。 这座山是先帝赐给他的,名字里嵌著他的姓氏,也藏著“云中鹤棲於此”的寓意。 山不高,但林木葱鬱,山腰有座小庙,庙后是片开阔的平地,如今摆满了素白的纸马纸人。 葬礼的规格超了制。 按大明律,罪臣不配享太庙,不配百官送行,更不配皇子公主亲临。 但今天,四位皇嗣全到了。 棺上本该覆盖象徵罪臣的黑幡,此刻却披著先帝御赐的蟒纹锦缎一一规格超了半级,这是亲王礼。 礼部的人跪在殿外进諫了三次,说这不合祖制,但四位皇嗣谁都没理会。 大皇子朱钦增站在最前头。 他穿著素白的孝服,腰间却仍佩著那柄从不离身的玉具剑。 剑是父皇赐的,却是云贺亲手替他繫上。 他面色冷厉,下頜绷得极紧,仿佛稍一鬆懈,就会有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 身后礼部的官员小声提醒:“殿下,按礼制,您该上前奉香了。” 朱钦增没动。 他的目光落在棺上一一那棺木是金丝楠的,棺盖没合,云贺躺在里头,穿著一身游侠的打扮,腰间配双刀。 那两把绣春刀陪他到了最后一刻,在与黎诚的战斗中被生生磨平了一指多,算是他踏入破妄的见证者。 就是走,眾人也默契地选择让云贺以任侠的模样走一一他在帮助先王夺嫡之前,本就是楚地有名的游侠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大明比现在更乱,不仅义军,还有美国苏联的探子內应,各地財阀的私军。 那时候的老百姓別说安稳的生活,哪天被抓去当大头兵都不一定。 一个任侠练了最有侠客气的燃素武学到处行侠仗义,谁能不喊他一声大侠呢? 朱钦增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练武,云贺握著他的手腕,一招一式地教。 少年的手腕太细,握不住刀,云贺就笑:“殿下別急,刀是凶器,握不住是好事。等你握住了,那才糟糕呢。” 后来他握住了刀,云贺却再没冲他露出过那样的笑。 “殿下?”礼部官员又唤了一声。 朱钦增抬手,止住他的话。 他迈步上前,从香案上取了三烂香,在烛火上点燃,插进香炉。 青烟笔直上升,像柄刺向天空的剑。 “云叔。”他低声说:“走好。” 二皇子朱钦均站在兄长身后半步。 他是清流领袖,平日最重规矩。 给罪臣的葬礼升格这种事,本该是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但从葬礼筹备算日子直到今天,他从始至终没说话。 东林党像雨一样的奏摺来来去去,都被他挡了回去,包括他的老师。 朱钦均生得俊秀,东林党的人本就一股子儒生气,此刻那双总是含著笑意的眼晴垂著,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二殿下?”有人小声问:“您要不要———“ 朱钦均摇头。 他上前,没取香,而是从袖中取出卷经文,轻轻放在棺旁。 那是他亲手抄的《往生咒》,墨跡新干,笔锋却抖得厉害。 “本来升格就已经过了分,伤了老师的心,我再上香,未免有些太得寸进尺了些。”朱钦均说:“云叔不信佛,但我想,总得有人替他念经。” “万一真有阴司轮迴呢?云叔这种手上沾了那么多鲜血的人,没人给他诵经的话,黄泉路上会很难走的吧?” 三公主朱钦墨站在更靠后的位置。 她今天穿了身素色儒裙,发间半点装饰也无,连耳坠都摘了。 这在她身上简直不可思议一一谁都知道三公主掌著皇家商行,无论是身份还是位置, 都不能素上半分。 髮釵要镶宝石,裙角要绣金线,连喝茶的杯子都得是官窑出的釉里红。 可今天,她素净得像幅水墨画。 不仅如此,葬礼的所有费都是她出的。 銖必较的三公主难得奢侈了一把,之前就算是自己亲弟弟的葬礼,那些不该有的东西,她也一个没批。 朱钦墨自己也没解释,她只是沉默地看著棺,看著里头那个曾经手把手教她打算盘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三公主的名字实际上是先皇和云贺一起取的,因为朱家取名要按规矩来, 第二个字是固定的字,从太祖皇帝赐给朱標的诗里头选。 而第三个字要从金木水火土中取,上一代是“炬”,是火,这一代就是“土”。 朱钦增、朱钦均,两个皇子的名字取了也就取了,三公主作为第一个公主,他的名字是云贺和先王纠结了好久才取好的。 这个名字,大概是云贺希望她不要参与入夺嫡之中,老老实实当个读书的閒散公主, 倒也无所谓。 反正大明能养得起她。 未来看上了哪家的青年才俊,就招来做駙马一一苏联的罗剎人也好,美国的白人也罢,云贺都不在意,只要是个好人就行。 先王也是这么想的,对第一个公主,他们总是最宠溺。 而云贺的算术极好。 小时候朱钦墨总缠著他学,云贺就笑:“殿下学这个做什么?您该读圣贤书,学这些又不用您去户部当差。” “我就要学!”她脚:“当家要知道柴米油盐!” 云贺就教她。从九九乘法表到复式记帐,再到户部那套复杂的核算方法。他教得耐心,她也学得快。 后来她真管了户部,知道了这份担子有多重以后,就连她自己都时刻生活在惶恐之中。 经济能轻鬆毁掉一个王朝,这不是虚言。 这也是为何她没有选择夺嫡,她觉得肩负大明的经济就已经够困难了,实在不愿意再去当皇帝。 在座的每一个愿意夺嫡的皇嗣,其实都不仅仅是为了那虚无縹緲的权力一-而是认为只有自己能行。 能扛起大明,朝更远的未来走去。 也正是因为这份自信,现在的朝堂才杀成这般血流成河。 “三姐。”四公主朱钦堇忽然开口,“该你了。” 朱钦墨回过神来,上前,从香案上取了香。 她的手很稳,点火,奉香,一丝不苟。 可插香时,那三香却齐齐折断,香头火星溅在她手背上,烫出几点红痕。 朱钦墨没动。 她看著那几截断香,忽然笑了:“云叔,连你也不肯收我的钱?” 是的,她的手段最黑了,黑到不能更黑。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手上的人,比战爭中死去的人更多。 就拿前次的器官改革来说一一就不知道死了多少贫民,云贺当了这么久的指挥使,但他骨子里还是侠,他不喜欢这些。 她摇摇头,幽幽嘆了口气,后退两步。 朱钦堇是最后一个上前的,今天的葬礼,四公主最沉默。 “云叔。”她低声说:“我原谅你了。” 风吹过,纸马哗哗作响。 远处有乌鸦在叫,声音嘶哑难听。 没人说话。 葬礼继续。 土一铲一铲填上,渐渐掩住那具棺木。 朱钦增忽然开口:“云叔最喜欢喝酒。” “嗯。”朱钦均点头:“烈酒。” “他酒量很差。”朱钦墨说:“三杯就倒。” 朱钦堇没说话。 她只是从怀里取出个小酒壶,轻轻放在坟前。 那是先帝御赐云贺的锡酒壶,壶底刻著“云中鹤”三个小字。 “好走。” 黎诚离得远远地看著,虽然和云贺相交不多,但他总归是敬重这位指挥使的。 第485章 赐婚 第485章 赐婚 云贺葬礼后的第七日,应天府落了场小雨。 雨水顺著行宫的琉璃瓦淌下来,在檐角积成小小的水洼,又滴滴答答砸在青石板上。 黎诚站在廊下,撑著伞看著应天府雨幕中朦朧的灯火,绣春刀斜掛在腰间,刀鞘上的云纹被水汽烟得发暗。 权臣啊.—权臣。 小镇抚司指挥使死后,他这个千户,就是最高,也是最大的权臣。 四公主朱钦堇裹著件素白狐裘坐在廊下煮茶,炭火映得她指尖透亮,像块暖玉。 “来了?”她没抬头,用银匙搅动茶釜:“自己找地方坐。” 黎诚回头走进去,放下伞,搁在青石阶旁,水珠顺著伞骨滚落,在青砖上涸出深色痕跡。 他盘腿坐在蒲团上,接过朱钦堇推来的茶盏。 这次的是抹茶,茶汤青绿,上头还有朱钦堇信手画的茶百戏。 “在想什么?”她问。 黎诚收回目光,摇头。 “没什么。” 他抿了一口,心想真难喝,怪不得被淘汰了。 “也不知道云叔在底下过得好不好。” 朱钦堇突然说。 黎诚捏著茶盏,声音平静:“殿下若想祭拜,臣可陪您再去一趟云棲山。” 自从上次救了四公主后,黎诚和她的相处就变得隨意了许多。 朱钦堇似乎更相信黎诚了些,虽然平日里还是君臣之礼,但连行宫的令都赐给了黎诚原本护著朱钦堇的那个小镇抚司的锦衣卫被云贺杀了,黎诚乾脆最近就住在行宫的偏殿里,顶替了那个倒霉的锦衣卫朱钦堇摇头,鬢边银流苏晃出细碎的光:“不必了,他活著时最烦这些繁文节。” 她忽然笑起来,朱钦堇的笑声像檐角坠落的雨滴般轻而碎。 “你猜云贺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是懊恼没能杀你,还是遗憾没踏进破妄?” 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或许只是在想—”黎诚看著茶汤里自己的倒影:“当年若没遇见先帝,现在会不会在哪个酒肆里醉地骂朝廷,那大概是他最好打破的预言了。” 她拎起茶釜给黎诚续杯,茶汤注满白瓷盏,又问:“黎诚,你多大了?” 黎诚想了想这具身体的年龄,道:“十六七岁吧。” “这个年纪该成家了。” 朱钦堇指尖点著案几,低著头思量片刻,道:“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擅丹青,光禄寺卿的侄女通晓六国语言—” 黎诚轻轻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紫檀木上“咔”地一响。 他有些头大,四公主好像对自己亲密得有点过头了,甚至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婚事了。 十五六岁结婚的確不在少数,咸晴读的那个私塾里,就有不少人已经结了婚。 但他委实没这个打算黎诚嘆口气,推脱道:“臣的刀太沉,怕压碎姑娘们的胭脂盒。” 朱钦堇眯起眼睛,道:“还是说你心里有人了?” 有了人?能是谁? 或许会有几个在意的人吧,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否是爱情。 黎诚想起了樱子,想起了卡萝尔,甚至想起了那个囚禁自己的少女,但他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所谓的爱情。 他只是摇头:“臣的命拴在刀尖上,何必拖人进火坑。” 茶釜咕嘟咕嘟冒看白汽。 “你倒是像他。”朱钦堇忽然说:“云叔年轻时也总这么说。” 她拨弄拨弄茶台底下的炭火,飞起的灰炽像三五只黑红色的蝴蝶:“可这世道,谁不是在火坑里跳舞?” 黎诚没接话。 朱钦堇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黎诚,你很好。” 黎诚一愣:“.———什么?” 怎么突然就给我发好人卡?我刚才想起的女人里可没有你啊四公主殿下。 “我说,你很好。”朱钦堇重复了一遍,语气认真:“云贺死后,我才发现,身边能信任的人其实没几个。” 黎诚沉默。 “所以一一”朱钦堇顿了顿,还是不忘那个话题:“趁著我还有权势,不妨给你赐个婚吧?” 黎诚明白了,朱钦堇这是在给自己找靠山。 或许是想通过婚姻来把黎诚绑在某个世家的战车上,如果未来自己失败了,他也能保住性命。 以黎诚现在就能与云贺过招的身手,虽然终究不敌,但是未来呢? 黎诚现在才十六七岁! 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未来別说是破妄,就是走出自己的路,可称宗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是入赘,想必也不会有任何一家拒绝这般的青年才俊。 实在不行,自己家那个叫朱霜的亲戚也惦记著他呢。 虽然她本人在男女方面玩得很,但总归是跟在三姐底下做事的,也算是有几分户部的实权。 是的,黎诚曾在龟公案侦办过程中遇见的那个那个流连於青楼的朱霜,其实是女的—· 只是好笑,朱霜本身却是个同性恋,整日在画舫取乐,为了妓甚至买了不老少男性的义体,在朱家子孙里也算得是一朵奇葩了。 黎诚不说话,假装没听到。 “別装傻。”朱钦堇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我手里有几个合適的人选, 家世、品貌都不错,你要是点头,明天就能安排见面。” 黎诚摇头:“谢殿下好意,但不必了。” “为什么?”朱钦董挑眉:“看不上? “不是。”黎诚不再找藉口,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只是没这个打算。” 朱钦堇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嘆了口气:“你这种人,真是无趣。” 黎诚没反驳。 雨声渐大,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光影在两人脸上交错。 朱钦堇忽然压低声音,谈起了正事:“最近朝堂上的动静,你注意到了吗?” 黎诚点头:“二皇子和大皇子的爭斗更激烈了。” 还有半句他没说一一“都是奔著弄死对方去的。” “你对刑部那个案子怎么看?” “纵马杀人那个?” “对。” “这案子和工部侍郎有关,不好搞。”黎诚耸肩:“具体没分到我手上,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进展。” “和苏联人有关。”朱钦堇道:“现在挖出来工部两千万宝钞的亏空与他有关,財產全转移到苏联了。” “哦?”黎诚挑了挑眉。 “二哥在向大哥施压,这个工部侍郎和大哥走得很近,虽然他是实权明面上不能站队,可是大哥还是被逼得有些焦头烂额。” 黎诚张张嘴,正想说话,忽得听见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掌灯太监踩著水洼奔来,跪在廊外时官帽都歪了:“殿下!东林党魁陈大人遇刺!二殿下请您即刻前去陈府!” 黎诚眉头一挑。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刻钟前!” 第486章 改革之势 第486章 改革之势 雨夜的陈府灯笼高掛,朱漆大门前,锦衣卫的緹骑已经將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铁申在雨幕中泛看冷光。 檐角铁马在风里叮噹作响,像在为死者敲丧钟。 一辆轿车自远处飞驶来,落地时一个急剎车,溅起的泥点落在石狮的底座上。 黎诚在副驾驶下车,把后座的四公主接了下来,二人一齐朝著陈府大门走去。 要说死者,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陈大人全名陈砚修,字墨白,是云南人士。 此人出身寒门,少年时以一篇《论吏治疏》名动云南,后八股取土入朝为官,六十年间歷任礼部主事、都察院御史,最终执掌东林书院。 此人平生有三不沾:不沾酒色、不沾党爭、不沾諂媚。 先帝曾赞他“笔如寒潭砚底墨”,却在临终前又嘆“冷似青石阶上霜”。 他一生只参两种人:贪官与懒官。 得罪的人不少一一户部侍郎剋扣賑灾粮被他当朝弹劾得辞官;工部尚书怠政三月被他连上十二道奏摺骂得致仕。就连死前七日还在查一桩涉及边军的军械案。 门生故旧,更是遍布朝堂。 这样一个人,本该死在史书的笔墨里,而非刺客的刀下。 “锦衣卫千户黎诚,奉四殿下命前来查案。” 腰牌在雨夜里泛著冷光,守门参將一看黎诚的脸,便立刻认出了这是近日搅得朝堂不得安寧的那位千户,慌忙跪地溅起一滩水:“末將这就通报—“ “不必。”四公主径直跨过门槛。 黎诚听见她极轻地“喷“了一声一一陈府影壁前摆著的青松盆栽倒了,泥水泼洒在“两袖清风“的碑刻上。 这位老臣生前最恨贪腐,连宅邸都是先帝赐的官產,死后倒让这株象徵气节的松树污了身后名。 穿过三道仪门,爭吵声刺破雨幕砸过来。 朱钦堇皱了皱眉,她听出这是她两个哥哥的声音,便又加快了几分脚步。 黎诚按住刀柄抢前半步,穿过月洞门就看见满地瓷片大皇子朱钦增的玄色大擎沾著泥浆,他手里头著卷宗,往近在尺的二皇子脸上摔,气得脸色铁青。 ““.·用自己老师的命做局,朱钦均你够狠!” 二皇子朱钦均也毫不客气,冷眼瞧著自己的大哥,冷声道:“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倒是你,我的好大哥!为何昨晚老师刚同我说查的案卷稍有进展,便有登峰来杀他?!” “血口喷人!”朱钦增挥拳一拳打在他脸上,朱钦均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分明是你自导自演!谁不知道陈老昨日拒了你为门生请荫的奏章?” “我的祖宗矣!” 一旁的太监长吁短嘆,又不敢真伸手拉开暴怒的两人。 二人一言不合似乎就要大打出手一一不对,是已经大打出手了,旁人就是能拉,其实也不太敢拉。 开玩笑,两边都是老大,你上去拉谁? 此刻只好一个两个都低著头当乌龟,假装没瞧见天家的丑態。 黎诚在迴廊阴影里停步,侧身让四公主先行,自己则是踩过廊下积水,去看正厅里的景象。 走了几步,刚好能看见正厅里的户体。 陈砚修仰面躺在书案上,胸口插著柄裁纸刀,老臣青白的脸上还留著惊怒的神情。 一旁的件作和验尸官围著他的户体做著记录。 案头镇纸压著半幅未写完的《劾皇子疏》,墨跡被血晕开成诡异的红黑色。 “都住口。”四公主的声音不响,但足够让所有人转头。 大皇子猛地鬆开二皇子衣领,后者跟跑后退时撞翻了灯架。 论武力,二皇子委实不是大皇子的对手。 得亏大皇子只是泄泄愤,没有真出手杀人,否则就是他是皇子,光天化日没有证据弒杀弟弟,也要被夺继承的资格。 大皇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冷笑:“四妹来得巧,正好问问你二哥——“ 话没说完就被二皇子打断:“大哥更巧!专挑老师奏摺写到一半时下手!” 朱钦堇走到两人面前停住,眯眼瞧了瞧,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冷声道:“有什么事,大朝上找到了证据说,在这里爭吵,是让陈师走都走得不安生么?” 这话像盆冰水浇在火堆上。 大皇子绷紧的下頜线突然鬆了一一陈砚修是唯一敢当面骂他“类煬“的老臣,却也是他开蒙时的经筵讲师。 他瞧了自己弟弟一眼,冷哼一声,不再多说。 那边在爭吵,这边黎诚凑近验尸的件作,低声问:“验过伤了?” “回大人。”验尸官不认得他,却认得他的蟒袍,忙道:“薄刃,长三寸七分。” 他指尖虚划自己咽喉:“从下頜斜刺入喉,凶手是个左撇子。胸口的裁纸刀是二次伤害,应该是在確保快速死亡。” 黎诚眯了眯眼,又问:“能看出武学么?” “瞧不出,但像是影裁。” 黎诚俯下身子,件作递过来手套,他戴上,在户体上翻了翻:“陈师平日用什么香水?” “呢————”那人迟疑一下,道:“实不知。” “把丫鬟们喊到后堂,我去问问。”黎诚翻了翻,摘下手套,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四公主安抚好自家兄弟,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巧和黎诚对上视线,黎诚微微頜首,示意不必紧张,四公主便又挪开了眼神。 件作忙不迭吩附人按他说的做,不多时,在另一边的后堂,丫鬟僕人乌决决聚成一片。 陈砚修双鬢斑白的原配夫人坐在正堂上,因为有先皇封的造命,见了黎诚也只是微微行了一个造命礼。 陈砚修的確是个知行合一的好人,不行些醃事,这些丫鬟僕人的日子也好过,一个个面色红润,甚至还有认字的。 后堂里头气压很低,陈砚修一死,这些丫鬟僕人们该何去何从,谁也猜不到。 “我就长话短说了一一”黎诚招招手:“把陈师用过的薰香、香水、乃至香囊,都拿出来同我闻闻。” 方才验户之时,黎诚就尝试通过侧写来模擬犯人的动作,如果要以这个姿势杀陈砚修,那犯人就不得不和他贴得很近很近一一得益於他远超常人的五感,味道一一是黎诚察觉到的第一条线索。 第487章 香料 第487章 香料 丫鬟们端著装著薰香、香囊的匣子,一个一个送上来。 黎诚一个匣子一个匣子闻过去,半响才抬头,轻飘飘道:“凶手是个女人。” “黎大人何出此言?”一旁的件作闻言谨慎道:“陈师府中因有不少女卷,故而丫鬟不少,如果是有特殊的气味,说不得是那个丫鬟换了香料。” “这气味不是丫鬟能用的。”黎诚耐心等他说完,才缓缓道:“如果我的鼻子没错, 在陈师家常用的香料外,还有一道苏州天香阁今年新出的方子的味道。” “哦?” “这方子叫『雪中春信”,前调是白梅混沉水香,后调要加一味龙脑。” 见件作还是有几分怀疑,黎诚摇了摇头再懒得解释:“你去闻闻陈师的领口,应该还能闻到这股子味道。” 件作同验尸官对视一眼,验尸官快步走出后堂,半响后回来,朝件作点了点头。 “確有股子白梅香。” 件作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莫非这位锦衣卫千户还装了鼻腔的义体?那可真是閒得蛋疼“丫鬟用不起这香,这香专供內宅,走的是高端路子,一盒抵五品官半年俸禄。” 黎诚收回手,又接著道:“刺杀者要么是惯用此物的贵女,要么是刻意留下误导的线索,但无论如何,她都不经意透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 “就不能是男子装女子?” “如果忽略其他,的確是有可能的,但是综合现场来看,就基本能排除这种可能。”黎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要忽略了胸口那一刀。” “这”件作略微迟疑几分:“这和胸口那一刀有什么关係?” “当然有。”黎诚耸耸肩:“假如你是杀手,你能一刀杀掉陈师,你还会多此一举多来一刀吗?” “或许是为了误导我们?” “不,对於一个合格的杀手而言,留下的痕跡越多越不合理,除非他后来的痕跡是为了掩盖前面的痕跡,又或者是为了泄愤折磨鞭尸。” 黎诚指了指件作的笔记本:“根据你们的卷宗,陈师胸口的伤口比致命伤更早,如果凶手是为了迷惑我们,也应当先杀死目標,再刺胸口。” “以您的意思?” “凶手刺向陈师胸口的这一刀,实际就是奔著直接杀死他来的。” “您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黎诚摇了摇头,道:“这说明刺客並非燃素武者,她是一个凡人刺客。” 听见这牛头不对马嘴的结论,件作有点发愣,就听见身旁的验尸官眼睛一亮, 道:“对!” “如果凶手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陈师年老体衰,是决计挡不住这一刀的!所以凶手只能是『弱者』”。” 他越说越顺畅,仿佛醍醐灌顶:“由此,那人更不可能是燃素武者,而只能是一个弱女子!” “这”件作细细想了想,也觉出几分道理来。 “若你们还怀疑,可以回去瞧瞧陈师的手掌,应该会有挣扎的痕跡。” “不用看。”件作说:“手部虎口的確有淤血,黎大人猜得没错。” “厉害。”一阵掌声带著叫好声响起。 外头几个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候在门口,瞧著黎诚指点江山。 是大皇子见了这一通分析,忍不住鼓起掌来。 “诸位皇子殿下好。” 黎诚微微頜首拱手,因为有袍,所以黎诚见著他们可以只行礼不拜。 “四妹倒真是有个好臂膀啊。”大皇子面色肃穆,道。 “过誉了。” 四公主微微頜首,虽然面上波澜不惊,走到黎诚身边却低声问:“你连女子薰香都这般熟稔?” “办案需要。”黎诚面不改色。 “还请接著说。”大皇子微微頜首,冷眼瞧了一眼件作和验尸官,瞧得他们冷汗直冒。 既然有了首肯,黎诚也懒得藏私,乾脆大大方方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黎诚走回陈砚修死去的大堂,在陈砚修的户体旁用手中绣春刀鞘量了量书案高度:“凶手身高大约五尺二寸,左撇子,惯用三寸七分的薄刃。“ “这些都是两位辛苦整理的,我就借献佛,用你们分析的数据接著推了。” 黎诚瞧向验尸官和件作。 “劳烦黎千户。”件作和验尸官连连拱手,面上都露出感激的神色。 如果没有这么一句,黎诚把一切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分析出来的確实比自己多。 但是加了这么一句,他们在皇嗣面前也好交差,算是黎诚一点小小的体贴。 黎诚在屋內步走了一圈,伴装思考一阵,刀鞘突然点在离书桌稍远的窗根某处。 “她从这里翻进来。” 刀鞘顺著窗台滑向书案,在砚台边突然一顿:“陈师当时在写《劾皇子疏》,见到来人很惊讶,但没喊护卫。” 二皇子突然插话:“为何?” “因为他们很温和地閒聊了一会儿。” 黎诚指著桌上一片狼藉的《劾皇子疏》。 “这个字有断笔,这证明陈师被惊嚇了一瞬,所以握笔不稳。” 黎诚指了指末尾几个字之一,那个“启”字的上半果然有一半的运笔抖了抖。 “但陈师仍旧写了下去,这说明陈师认为面前的人是可信的,不会妨碍自己,甚至自已写的这份弹劾的文章,让她看了也无妨。” 他忽然俯身,左手模擬持刀动作刺向户体胸口,又装作被阻拦,鬆开手拔出另一柄刀,快如闪电般插入假想中的咽喉。 “凶手刺入时被陈师惊慌地挡了,所以才会补第二刀。” “翻墙进来,却不会引起陈师的怀疑,首先,她必须是陈师信任的人。”黎诚缓缓道:“其次,身份高贵,家中女眷我都瞧过了,没有一个符合的。” “更进一步的分析,还要等更详尽的尸检报告。” 黎诚微微頜首,退至四公主身后。 四公主瞧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女子,五尺二寸,左撇子,身份高贵,最关键的是一一陈师认为她能看弹劾皇子的奏疏。 两位皇子都觉出几分猫腻来。 第488章 猜测 第488章 猜测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片刻后,朱钦堇握著陈师髮妻的手,轻轻拍了拍:“后来陈师发引,我们几个都会帮衬的。” 陈砚修的妻子是个见过大世面的,面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反握住朱钦堇的手,轻声说:“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啊最近应天府,死的人太多了。” 朱钦堇沉默了一小会儿,也感慨道:“是啊,死的人太多了。” 何止是死了很多了一一简直就像通过那道法案的天谴。 官家决定通过了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未来规范化的器官管理,在这场改革中,不知多少本来能够活下去的平民死掉了。 就好像那些被牺牲的亡魂从地狱里狂啸著攀上来,要把这些执笔的人都拉到地狱里一起死一样从朱钦境开始,再到当了二十多年小镇抚司指挥使的云贺,再到今天被刺杀的东林首辅。 那下一个是谁呢? 是將军、大臣,乃至一一皇子? 谁也不知道。 但是大家都知道,应天府还要死人。 “好了,您先休息。”朱钦堇拍了拍这老人的手,轻声说:“我们先走了。” 轿车碾过积水时溅起的水声像钝刀刮骨。 黎诚把雨刮器调到最大档,特殊处理的挡风玻璃上仍不断有细碎水珠炸开,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天气不好,雨又变大了,黎诚没让驾驶员拉升高度,就在地上跑著。 “刚才在陈府,你藏了东西没说,对吧。”后座的四公主忽然道。 “殿下从何而知?”黎诚挑了挑眉。 “猜的。”四公主说:“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何等大不敬的话都不妨说给我听听。” 黎诚瞧了开车的司机一眼,它识趣地开口:“已进入隱私模式,关闭所有语音输入口,若要退出隱私模式,请三击位於后脑处的切换按钮。” “殿下猜得还真清楚。”等了一会儿,黎诚点点头,缓声道:“有些话,確实不適合在那里说“你在怀疑陈师的妻子么?” “最初有这个想法。”黎诚淡淡道:“她的右手虎口有握笔茧,这证明她常常握毛笔,而陈师毙命时候的书架上的確落有细长的灰白髮,料想当是她的。” 雨刷规律的声响里,黎诚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感情。 “这证明她能进出书房,也能旁观陈师撰写奏疏。” “但你最后还是没说,是顾虑到我们么?” “不是。”黎诚微笑道:“大胆猜想,小心取证,这是破案的关键,她嫌疑的確最大,这是事实,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破案就是这样,谁都可以怀疑,別说爱人,就是兄弟、姐妹乃至父母, 都是可以怀疑的对象。” 朱钦堇没说话。 “我也怀疑她。”半响,朱钦堇才幽幽说:“可如果是她的话,她是为了什么呢?” “她是大皇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朱钦堇的声音平静,却带著一股迷茫:“我从未想像过我两个大哥会对陈师出手,他是我们的太傅,是我们传道授业解惑的人,他虽然是东林党,但確切是为了这个国家好,是栋樑。” “今天看来,大哥有理由杀他,二哥也有理由杀他。” 朱钦堇幽幽嘆了口气。 “您不必纠结。”黎诚缓声道:“或许不是她。” “你还有第二个猜想?” “有。” “谁?” “说,我恕你无罪。” 黎诚缓慢又坚定道:“三公主。” 恰有雷鸣划过天空,被应天府的避雷针引走,可那一剎,雷光照得朱钦堇面色惨白。 “你有证据吗?” “没有。”黎诚摇了摇头:“只是猜测。” “怎么会猜到她身上?” “没有理由。” “”朱钦堇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反正这事也不归你我管,让我大哥二哥掐去吧。” “四公主殿下一—”黎诚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却带著股子警告的意味:“您认为一一三公主会更倾向谁?” “什么倾向?” “皇储的倾向。” “......” 朱钦堇想了想,道:“应该是大哥。“ “是了”黎诚缓缓吐出口气,道:“大皇子殿下是鹰派,他掌权的话大明必然朝著大国沙文的方向走,只要有燃素之在,周围的小国其实都翻不起什么浪来。” “如果哪天大明运转糟糕了,那就开始杀猪一一”黎诚道:“经济会被转化为战时经济,更容易带动內需一一战爭是政治的延续,可扩张和掠夺不是,扩张和掠夺是抢劫,是你死我肥的暴行。” “东南亚这边的所有国家,都在怕这个,怕大明发疯,把它们当血包吃了。” 朱钦堇低头沉思。 “在大皇子一直占优的情况下,三公主殿下一直没有表態,这本身就是一种表態。” “而大皇子被龟公案和五皇子被刺悬案搞得焦头烂额,东林党的口诛笔伐已经动摇了大皇子部分军部的声望,他们不得不怀疑大皇子是否有能力带领武將建功立业。” “武將也是很聪明的,他们想打,年轻的將士渴望建立功勋,却又受限於文臣不能打一一如果大皇子没办法均衡好文臣的管辖,那武將能把他捧上去,也能把他摔下来。” “鹰派也很难当的。” 说到这里,黎诚顿了顿,给了朱钦堇一点消化的时间,半响才慢悠悠继续道:“我怀疑三公主,的確没有任何根据和线索,是纯粹以『三公主已经秘密倒向大皇子”为前提,基於既得利益者所做出的猜测,或许会错,也或许是我想太多。” “你听听,就当听笑话,心里有些防备就好。” 但还有些话黎诚藏在余韵里没有讲一一如果真是三公主刺杀的陈砚修,这个女人的下一个目標,必然是二皇子和四公主。 陈砚修只是激化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矛盾,让大明官场乱起来的手段,而非目的。 暗杀是政治斗爭中最最下作又是最最低劣的手段,一旦开了这个头,要么像闪电一样迅速击垮所有的对手,要么,就等著对方同样撕破脸皮的暗杀清算。 政治的本质无过於利益交换,它天生与暗杀相,在所有国家,通过暗杀地方领袖取得的政治胜利基本都是狗屁,他们底下的政治集团分分钟能推一个新的傀出来。 但是大明却偏偏是个例外一一哲人王。 它保证了大明绝不会因为內斗而覆灭,只要一方得胜,那便是贏者通吃,区別只在於夺嫡后从虚弱恢復过来的时间。 朱钦堇点了点头,半响才道:“我知道了。” 她是个聪明人,黎诚不必点得太明白。 轿车刺破雨幕,朝著四公主的行宫而去,今晚註定是个不眠夜。 第489章 刺杀(二合一) 第489章 刺杀(二合一) 朱钦堇摩挲著床头的鎏金烛台,烛火跟著晃出细碎的影子。 寢殿里的龙涎香烧得太浓,薰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烧小点。”她朝外头喊了一声。 “喏。” 候在门外的掌灯太监答喏一声,把香炉的灯焰稍稍调小了。 朱钦堇坐在床上,微微垂下眸子,思索著白日里黎诚所说的猜测。 如果刺杀陈师的人真是三姐,那出手的凶手究竟是谁反而不重要了。 黎诚这种推论手段很明显是做动机推定,在司法程序里不合法也不合规,但是真的很高效。 刺杀不过是手段,其背后的政治用意才是大头。 无论是谁派人刺杀的陈师,幕后黑手必然是希望借陈砚修之死引起东林党乱。 东林党乱对二哥是不小的打击,这些年东林党的內部党爭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位年迈且有声誉的老人压了下来,他一死,很多矛盾压都压不住, 暗杀毕竟是最后手段,要么不出手,既然已经出手,就该做绝一一那下一步就该轮到“ 大哥会急切到这种程度吗? 朱钦堇微微嘆了口气,瞧著摇曳的床帐发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三姐心狠手辣,如果真倒向了大哥,用些醃的手段倒也不奇怪。 朱钦墨掌管皇家商会多年,手腕之强硬朝野皆知。那些被称作“铁算盘”的帐目背后,不知沾满了多少人的血泪。 苛捐杂税、役苦劳,在皇位空悬这段时间,皇家商会和户部官商勾结,不知道做了多少坏得流脓的事。 这大概是皇位更迭必须经歷的乱子,次次都是如此,然后新王登基,又把这些拨乱反正,变成口口讚颂的仁德。 她想到这里,心里更坚定几分,可思绪却忽得被一阵轻微的异响打断。 沙沙...—. 很轻,像是猫儿踏过瓦片的声音。 但行宫的猫早被太监们养得肥硕,一个个胖得跟猪一样,绝不可能这般轻盈。 烛火突然晃了晃,朱钦堇浑身骤然绷紧, 谁是下一个? 我! 她也是小成武者,虽然战斗能力极低,但感知却比寻常小成武者要敏锐得多。 那声音来自屋顶,而且不止一处! 三个方向,至少三个人不,四个人。 她在听见瓦片异响的一瞬间就想起了黎诚的警告,当机立断扑向一旁的案几下方一一“来人!” 咚!咚!咚! 三支弩箭穿过帷幕,剎那钉入她方才所在的位置。 外头的太监们听见朱钦堇的惊呼,立刻破门而入。 “公主殿下!” “放肆!” 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刺客!有刺客!” 他们甩开衣袍,亮出围在腰间如银蛇般的软剑来,飞快朝寢殿中慌乱的朱钦堇奔去。 “啪嗒!” 隨著一声轻响,大概是行刺者物理剪断了行宫的电源,整个行宫剎那陷入黑暗之中。 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朱钦堇早有预备,连一刻都没停,就地翻滚。 孔雀擎衣扬开,被弩箭钉在地上,她果断扯断金丝扣祥,褪下大擎,朝著另一端连滚带爬地逃去。 刺杀者並非鸣鏑武者,这倒是个好消息。 如果是鸣鏑,自己的脑袋大概已经被射了个对穿。 “保护公主殿下!” 几位掌灯太监一甩软剑,团团围起朱钦堇,在黑暗中疾呼。 “启动备用电源!” “备用电源也被切断了!” “继续!行宫电源有四重备用!” 又是一轮箭矢,几个太监手中软剑翻涌,绞开强弩。 这四位太监中竟然有两位大成,两位小成! 在黑暗的阴影里缓缓浮现出五道鬼魅般的身影,身上罩著灰黑色的大擎,不发一言,朝著被太监护著的朱钦堇贴身而进。 影裁! 五人里四人持锥悍然出手,还有一人作壁上观。 这不仅没让朱钦董鬆一口气,心反而更沉了。 来刺杀却不出手,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是登峰一因为登峰的数量实在太稀少了,如果登峰出手留下了痕跡,很容易就能锁定到本人身上。 朱钦堇心头一凛,这不是普通的刺杀,是必杀之局。 他不必出手,仅凭那四个大成刺客,便足以杀死自己! 每个皇嗣的护卫大抵是一登峰两大成两小成,一登峰一般是小镇抚司的登峰,而两大成两小成便是掌灯太监。 原本护持自己的那位登峰锦衣卫,在自己被云贺掳走的时候,被云贺一刀杀了。 现在只能寄希望於四个太监能够拖住这四人,拖到黎诚赶来了。 “谁派你们来的?” 她厉声喝问,这句废话般的问题不是为了问出答案,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对方不答,四个大成影裁与四个太监战成一团。 可小成如何能是大成的对手? 不过两个回合,只听得鏘唧一声,那两个小成太监手中软剑连带著自己的喉咙被一併贯穿,黑锥一扬便被斩首,脑袋咕嚕嚕滚到朱钦堇脚下。 “义体过载!” 两个大成太监眼看著支撑不住,浑身爆开血雾,义体超负荷运行,准备开始同面前的刺客搏命“退后!” 就在这时,一声如雷般的暴喝响起,在整个房间里迴荡。 两个太监听见这声音,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黎大人!” 黎诚早该到的,不知被什么东西耽搁了,竟然晚了一步! 他如一道雷光般射入战场中,手中绣春刀直取一位大成刺客,骇得那人连头也不敢回,一个飞扑,便要逃脱。 黎诚的凶名,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儘管没有一个人认为是黎诚杀了云贺,但是黎诚和云贺正面交过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人的名树的影,“云贺”这两个字就是金字招牌。 倒不是怕死,如果是为了杀朱钦堇而死,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但是现在这样死在黎诚手里压根没有半分作用。 “怎么这么快!” 四名大成退至那名登峰身后,登峰有些错,愣然开口:“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寢殿被撞开一个缺口,黎诚从淒风苦雨中缓缓走出。 他持刀站在朱钦堇身前,面无表情,声音带著股烦躁的怒意。 “公主这边才来一个,我那边一下子来了两个登峰—还真是看得起我“他们两人呢?”对面那人悚然一惊。 “到黄泉里去问话吧!” 黎诚再懒得废话,他的刀比声音更快!在“黄泉”二字出口的同时,稽古已经到了刺杀者面前地面青砖被大力踩出蛛网状裂痕,刀锋切开雨幕的轨跡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对手甚至没看清黎诚何时拔的刀。 “不好!” 那唯一一名登峰瞧见第一流的意气扬起,只觉此刀势不可挡! 他忽然感觉很熟悉,这一刀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一刀! 哪里呢—哪里呢—是很久之前,自己见过和这刀很像的刀。 他骤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天街,如此纵横脾的一刀一一和云贺何其像! 妈的,云贺的刀! 这小子和云贺什么关係!? 是的,黎诚这一刀颇有几分云贺的影子。 和云贺的那一战让黎诚收穫颇丰,黎诚现在每每提起第一流的意气,总不自觉想起云贺踏出第十一步的那股豪情— 那是反抗命运的一步,如果黎诚蠢一点,没有通过思考脑第一时间把云贺的消息捅出去,那这第十一步的確能踏入破妄,踏破命运。 只可惜没有,云贺纵有改命之心,却仍旧没能渡劫,自然也无法踏碎那虚无縹緲的命运。 但他那一步带给黎诚的震撼与感悟绝对是无与伦比的一一黎诚直面了这一刀的绝对奥义。 云贺最后虽然收回了那一刀,没有杀掉黎诚,但黎诚实际上是完全吃下了这一刀的。 也正是因此,黎诚对十步这门武学也產生了莫大的兴趣,未来若有时间,大概也会练上一练。 这重异常歷史几千年的钻研积累简直可怖,山崩、春雷奏、十步,个顶个都是好东西,下限低,上限高,真不愧是裁定者钦点的世界。 “你们四个!”登峰被这一刀里头藏著的东西嚇到了,连连爆退,口中怒喝道:“我拖住他, 你们去杀公主!” 四道黑影立刻如离弦之箭扑向朱钦堇。 黎诚左手突然一转刀柄,稽古化作铁链如狂蛇般缠住最近那人的脚踝,他猛地抢圆,把那大成狼狠砸向墙壁。 他小成时,要杀大成,尚需血身法相,现如今他山崩大成,再经歷这么多的鹰战,血池內积蓄的强者血气不知又多了多少。 要杀同为大成的武者,不过一念之间! 骨骼碎裂声与墙体崩塌声同时响起,剩下三人却已逼近朱钦堇三尺之內。 两个大成太监挡不住他们! 朱钦堇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著那三名大成武者手中的的黑锥朝她心口袭来! 可稽古比锥更快! 那三个大成一咬牙,去势全然不变。 前有狼后有虎,那便同死! 燃素武学·影裁·同死。 “后仰!” 黎诚怒吼。 朱钦堇闻言立刻闭眼后仰。 这是他们最快的一招,也是搏命的一招! 可黎诚同样也有最快的一招。 第一流! 若我为第一流,便是绝对的第一流! 我要我的力横推一切,我要我的速快过最快的闪电,我要我的自由纵横四海,我要— 这世上无我不可至之地,无我不可见之景! 第一流,便是无不可! 第一流的意气后发先至,匹练般的刀光在风雨中仿佛连雨幕一齐斩开,在银光一线之间,竟是直直將三人的身体连带著那三柄钢锥一同切开。 被斩开的钢锥失了力气,却仍旧笔直朝前,树掠过朱钦堇后仰的髮髻,把她的束著的头髮割开,披散在肩上。 黑色长髮隨著首饰叮噹落地的声音如流水般泼洒。 雨夜、雷光、影子、刀光一一杀人的人、救人的人、被杀的人、被救的人。 一切的一切仿佛最傲慢的画家笔下的水墨画,仅用两色便渲得画面孩人又写意分明。 一刀斩三大成! 那登峰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又惊又怒。 惊是惊讶於黎诚这一刀的风采,怒是怒於黎诚视自己若无物! “谁让你敢把后背让给我的?!” 云贺的刀势只嚇了他一瞬,他有些恼羞成怒,手中钢锥一亮,便朝著黎诚后心窝刺去。 影裁·蜂尾针! 这一式將浑身燃素聚於一点,专破护体罡气。 饶是黎诚也不得不回防,转过半边身子,稽古再变,在胸前划出半圆,化为一桿长棍,棍子一撩,扛起这一刺。 二者相交,剧烈的震颤声將寢殿的十二扇雕窗同时震碎。 可这不仅仅是防守的一棍,只见黎诚棍势一卷,磨著双端一旋,就朝那武者眉心砸下。 这重歷史的武技对黎诚颇有启发,这一式旋身砸棍,便是启发於“叠潮生”。 他並不打算动用血身法相,他想要试试自己现在常態的战斗力能否与登峰一战。 方才一对二,黎诚想著这边的安危,用了血身法相速战速决,没有留手。 血身法相毕竟有严重的时间限制,就算算上三次归乡,也拢共不过二十分钟。 如果有二十分钟也战胜不了的敌人该当如何? 底牌之所以是底牌,正是因为它拿出来便能扭转战局,如果血身法相这种搏命的手段用得太多了,反而会依赖上它。 这是个很糟糕的习惯。 但之前的战斗远远超过了黎诚本身所能接受的战斗,故而不得不常用这搏命的姿態。 现在自己手里尚还有三次归乡,不如就以自身实力,试试看能不能与登峰战上一战! 来到这重歷史,黎诚本身的战力提升简直可怖,先是要动用血身法相才能干脆利落地小成斩大成,现如今已经能够不用血身法相独战登峰! 这个世界的燃素武技和他的鍥合度简直太高了,崔尤是兵主,而这重歷史因为有燃素器官的存在,人人都在磨武技! “且来!” 黎诚暴喝一声,长棍狠狠下压,登峰刺客突然暴起,未持著锥的那只手忽然也探出一柄藏了许久的锥,刺向黎诚心口。 双锥凿玉! 这一记突袭来得太快,黎诚注意力全在他明面的锥上,只来得及侧身,尖锥在他肋间撕开一道血口。 血腥味反而刺激了內煞的凶性,黎诚身上战纹越发明显。 “来!” 一剎那,稽古与双刺瞬间交换了二十七招,各有胜负。 金属交击声震得人耳膜生疼,双刺被稽古撞偏半寸,每次碰撞都炸开一团火星,照亮黎诚拧的面容。 “那就搏命!” 登峰刺客突然变招,左刺脱手射向地上的朱钦堇,右刺则划向黎诚咽喉。 选吧!破招杀我,还是救人被杀! 第490章 战登峰 第490章 战登峰 那柄脱手飞刺在雨夜里划出死亡的银线,直取地上的朱钦堇。 而面前的登峰刺客右刺已至自己颈侧,尖端刀锋割裂雨幕的寒意刺得黎诚皮肤生疼。 电光石火间,他仿佛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 黎诚一个也不选。 又或者说,黎诚全都要! 稽古长棍突然从中裂开,顷刻化作两柄短刃。 是折枝的技法! 左手刃宛如御剑般飞出横拍飞刺,右手刃顺势格住颈侧杀招。 两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几乎同时炸开,黎诚肋间的伤口进出血珠,在雨中绽开细小的红梅。 “好刀!” 稽古传来喜悦的喻鸣,此刻黎诚之前还嫌弃的几分灵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么贪,找死!” 登峰刺客狞笑著变招,被格开的右刺突然下压,刺尖挑向黎诚手腕经脉。 现在是短刀对单刺! 稽古与锥刺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再度炸开,照亮黎诚冷峻的眉眼。 登峰刺客的攻势如暴雨倾泻,不愧是登峰,硬以水银泻地般的攻势短暂压制了黎诚。 黎诚的刀路逐渐滯涩,他不习惯用这般短的刀,登峰刺客的刺击越来越快,每一次突进都像毒蛇吐信,逼得黎诚步步后退。 左肋被刺穿的血口仍在渗血,內煞的沸腾感却愈发清晰一一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就这点本事?” 登峰刺客冷笑,右刺得势不饶人,变招一记斜撩再取黎诚咽喉。 黎诚不答,稽古横挡,刀身与刺尖相抵的瞬间,他猛然撤力,借对方前冲的惯性旋身,刀锋划出一道银弧,直扎对手脖颈! 登峰刺客瞳孔骤缩,仓促后仰。 刀锋擦著他的下巴掠过,带起一蓬血。 刺客暴怒,单刺再叠,燃素在刺尖凝聚成一点刺目寒芒一点红! 这一刺比先前更快、更狠,刺尖未至,燃素激盪的气流已撕开黎诚胸前的衣襟。 黎诚不退反进,稽古由劈转撩,短刀刀锋自下而上,与它悍然相撞! “鐺一一! 金属颤鸣声中,黎诚的刀被震开,登峰刺客的刺却也被这一记硬碰逼得偏移三寸。 两人同时后撤半步,又同时暴起! 黎诚第一次不凭藉血身法相与登峰境的人交手,不得不说,压力很大很大。 但並非完全没有胜算。 黎诚眼神晦涩,他在等一个机会。 与血身法相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他本体虽有第一流与万类霜天两道莽夫意气,但其本身性格仍旧决定了他的打法还是偏谨慎。 像一条毒蛇,等待著一击必杀的机会。 登峰刺客身影骤然模糊,一分为二,两道残影从不同角度刺向黎诚心口和咽喉! 影裁秘技·对影成三人! 古有李白对影成三人,一月一影一我,那影裁的三人又是哪三人? 一影,一我,一裁! 黎诚背后的影子突然暴起,第三人正在此处! 黎诚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甚明了影裁,可自己影子里探出的锋芒同样不似作假,引得他后心发寒。 三刺敦真敦假?! 他没有时间去分辨,也不需要分辨“第一流!” 刀光如银河倾泻,黎诚的刀不再防守,而是以攻对攻! 稽古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同时掠过三道影子,刀锋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出尖锐的爆鸣。 “噗!” 刀锋贯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登峰刺客的残影消散,他的真身被稽古刺穿肩膀,而他的刺尖距离黎诚的心口仅剩半寸。 胜负已分。 登峰刺客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著半边身子汨汨涌出止不住的鲜血。 “你不怕——?!” “我不怕。”黎诚缓缓摇了摇头:“有死而已。” 黎诚的刀比他更快,更狠,更不讲道理, 也更无畏,更沱,更瀟洒写意。 登峰刺客跟跪后退,锥刺脱手坠地。 他盯著黎诚,忽然笑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话音未落,他的皮肤骤然泛起不正常的赤红,燃素如沸水般在经脉中奔涌一“我还有!”他的声音嘶哑:“同死!” 影裁的最终使俩,最狠,最快,最不留遗憾的一招! 他没有兵器! 登峰刺客出招,只是手刀! 快!快!快! 还有谁有我快! 便是云贺!云贺也没我同死快! 他在我毕生功力的一刺下,云贺也要避我锋芒! 他的皮肉开始被高速高温溶解,骨茬斜断,他以小臂为骨刺,刺出了最后一击! 可黎诚同样鬆开了手一一他也弃刀了。 刺客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一武者弃刀,与自杀何异? 若是云贺在此,必然明白黎诚要做什么,他也在黎诚这一招上吃过亏。 只是这次的黎诚很明显比上次的奇招更顺手了些。 那柄短刃竟在空中轻飘飘射出,如活物般迎上他的骨臂! 有什么比同死快?黎诚自认没有但是我一念比你出刀快! “这是?!” 稽古瞬间软化,液態的金属锁链绷得笔直,束著这登峰刺客一剎。 一剎就够了! 我让你出不了这一招同死! 惊愣间,黎诚的拳头已经狠狠轰在他胸口。 这一拳没有任何巧,纯粹的力量透过胸骨震碎內臟。 刺客喷著血倒飞出去,半边身子撞塌了身后的墙壁。 这远不是结束,黎诚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战纹甦醒,在皮肤表面蔓延成狞的图腾,血红色越发威严,也越发可怖。 他感觉有座火山在丹田处爆发,滚烫的岩浆顺著经脉奔流全身。 第一流! 他做了一个抽刀的动作。 刀术凝滯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无数雨滴化作细小的刀锋,沿著刺客倒飞的轨跡匯聚成银河般的刀瀑。 手中无刀,可兵主何须手中刀来证道? 刺客的身体在这道银河中分解,先是衣物,再是皮肤,最后是骨骼。 当稽古收回时,原地只剩下一具掛著碎肉的骨架。 一瞬千击! 这一刀得势於云贺的第十一步,算不得如何完满,甚至本身也是被第一流所推动,不算一道意歷史碎屑的声音终於响起。 第491章 十兵主 第491章 十兵主 “您失去了化境刀术(杀人剑)。” “您失去了化境枪法。” “您失去了化境矛法。” 隨著这一击挥出,此起彼伏的提示音狂响,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黎诚所有的冷兵器技能全都在消失。 无论是刀法枪术,还是尚且稚嫩的棍法,或者是从女巫世界归来后就再没练过的手半剑术,全都化作浮云般消散。 在失去了这些冷兵器技能后,黎诚的技能栏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但在连续不断的消散声响结束后,紧接著终於有了个新的不一样的提示。 “您获得新称號一一十兵主,此称號除非死亡,否则不可失去。” “十兵主(一):拥有此称號的情况下,您学习任何冷兵器的速度都將极快,未来您更容易参悟有关冷兵器的技能。” “十兵主(二):拥有此称號的情况下,您更容易看透任何由『人”所创造的武学,您更容易从战斗中汲取经验。” “十兵主(三):拥有此称號的情况下,您震天下兵器,所有持兵之人若非大毅力大决心, 对您发起挑战都將受到严重的心理压力。 “下一阶段:百兵主(解锁条件未知)” 机械般的声音最后响起,却掺杂上了几分尊敬的感觉。 “尊敬的异常歷史行者『九黎”,您有资格藉兵主之格成神。” “检测到您已获取恩赐:死生纹。” “杀死与您同代的死生纹持有者,您將获得勤见一一不,挑战狂血煞三重存在的资格(未处於特定异常歷史,挑战资格暂且封闭)。” “登神血战(未激活):狂血煞面相唯有三重!若尔胜,可自取神位。” 一瞬间,黎诚就明白这“登神血战”是什么东西了。 之前自己曾经获得过死生纹的恩赐,要自己与所有获得死生纹的人对决,胜利就能得到狂血煞之主的恩赐,而战胜至最后一人,便是冠军,瞧上去是个长线任务。 自从自己离开晋末那重歷史以后,死生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黎诚都几乎要把它给忘了。 现在看来,狂血煞之主还真是癲狂得有点嚇人了一一他的三重面相到处恩赐自己中意的人死生纹,並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手下之类的一一而是为了让他们战斗,直至能来挑战自己。 最后的冠军將获得挑战三重存在的资格,如果胜了,那么“可自取之”。 也就是说,狂血煞之主不似人神面相能不断增加,它永恆只有三个! 败者將成为胜者的薪柴,纵使你曾是他的一重存在,若是挑战者胜了你,那么你所有的恩赐都將化为乌有。 这简直就是在养蛊,养出一个绝对强大的蛊王。 怪不得狂血煞之主只有三重存在,却能压著人神面相狩猎。 黎诚甚至觉得狂血煞之主的狩猎未必没有成功过,人神面相或许真有新的面相曾死在狂血煞之主手上。 而这甚至还不是结束。 黎诚缓缓吐了口气,把注意力继续放在歷史碎屑接下来的话上。 “合一血战(未激活):在完成登神血战后自动开启(因您已察觉狂血煞之主归一的本质,故而提前显示此任务)。三重面相终归一体,胜胜胜,狂血煞归一,三重存在归一,便战根源內煞! 若尔胜,可自取根源。” 狂血煞的三重存在之间甚至还在斗爭战,最后的胜者將与归一的根源內煞再战一场一一黎诚猜测这是走狂血煞路子降服根源性的捷径。 不需要慢慢积累血池,你战胜了我,所有败在我手下的战绩都归你所有。 但这何其艰难? 狂主、血主和煞主各自精通的领域並不相同。 狂主是战狂之主、斗士之主、单骑勇武之主。 血主是凶暴之主,残戮之主,无边杀伐之主。 煞主,是战阵之主,爭战之主,赤地千里之主。 一个人要完成归一血战,那便要以力斩狂主,以残戮血主,还要破煞主军。 这何等困难! 不过这更侧面说明了狂血煞之主的可怖,三重存在必然无时无刻不想著完成归一血战,在这种条件下它们都能追著人神面相揍·. 简直骇人。 很难想像当年集內煞与狂骨於一体的崔尤,又是何等的风采。 而那斩了患尤的黄帝..又是何等可怖的存在。 黎诚幽幽嘆了口气,半响才缓缓散去浑身血气。 天上的雨还在下,黎诚回头看向朱钦堇,微微拱手道:“臣救驾来迟。” “不迟。” 朱钦堇深吸一口气,面上並无色,只是指了指地上那几个被黎诚腰斩的大成尸体,对左右道:“去查查这几人的身世。” “喏。” “方才死了的那两个太监可有亲朋?” “回公主殿下。”有个大成太监朝朱钦堇行礼:“都是民间选上来的穷苦人家,无亲无故,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人。” “名字。” “无名无姓。” “赐姓忠,以其姓名立脉,传家谱。” “是。”那大成太监在雨中行礼:“殿下慈悲。” 朱钦堇看著侍立在雨中的黎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究竟是谁?” “—”黎诚面无表情,拱手道:“臣本布衣,躬耕於———“ “行了。”朱钦堇嘆了口气:“又何必明白得那么清楚呢?就当我运气好,遇见了第二个云贺吧。” 她摆摆手,道:“你想要什么?” 黎诚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获得的“十兵主”的称號,缓声道:“武学。” 朱钦堇似乎对这个答案並不意外,先是取下腰间的令牌,刚想丟给黎诚,却又犹豫了一瞬,最后把这玉放回腰间,从脖子上取下一枚贴身的玉牌,走近放到他手里。 “此玉乃我出生时万邦贺寿礼之顶,见此玉如见我。”朱钦堇说:“凭此玉,內城中除主殿外,无处不可去,无人可拦一一” “登峰之下—不,包括破妄和宗师的武学精要亦可一观,只是不可借走。” 朱钦堇缓缓道:“我尚在一时,此玉便赐你一时,殿中功法武学,你可自观之。” 黎诚单膝跪地,抱拳道:“万死不辞。” > 第492章 强人政治与集团政治 第492章 强人政治与集团政治 外头的雨还在淅沥沥地下,刺杀过后,黎诚陪著朱钦堇换了个地方,又调来了两个新的大成太监候在外头,换了处行宫,暂且住下。 刺杀共分两路,一路是朱钦堇,一路是黎诚。 四公主行宫这边的刺杀成员共计六人,有一个登峰,四个大成和一个小成。 登峰与那四个大成围杀朱钦堇,那个小成则是去破坏行宫的电源中枢,为暗杀者提供更適合的场地。 那四个大成尸首还算完整,只是面容皆经过特殊处理,完全看不出来模样。 本体的基因也取了,放到锦衣卫的资料库里对比过了,对比出来全是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同一人。 是锦衣卫的基因偽装技术。 而被黎诚杀了的那个登峰连皮骨都没剩下,倒是在砖缝间找到了些组织碎片,检测后和大成一样。 本来还有那个小成可以作为线索,只可惜他自知大势已去,吞下了一种特製的毒药,整个人在三秒內化为一滩基因破碎的脓血。 全是死士,线索一时断掉了。 暗杀者头脑很清晰,也很贪婪,他不想留下任何可能追查到自己的痕跡。 这也正是他没让三个登峰直接对朱钦堇出手形成必杀的原因之一。 又是暂人土系统的威忆: 前文提及过,登峰武者的数量是很有限的,他们的生活轨跡、日常经歷,就算放在锦衣卫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让镇抚司的人反反覆覆去查,如果没有直接性的证据或者说特点,其实也很难直接锁定某个登峰。 就算是黎诚,其实也只能针对某个特定的登峰进行侧写,要他在所有登峰中寻找这名登峰或许还刻意隱藏过的踪跡,对他来说也有点困难。 倒也不是做不到,但是需要时间, 但对於哲人王而言,它可怖的计算能力与决策速度让偽装者的每一个破绽都有跡可循。 你师从何处,在谁手底下吃过某个亏所以会有怎么样的习惯,对於正常人而言分析这些很吃力不討好,但对哲人王而言不同。 对於哲人王系统而言,这个时间能被无限缩短。 毕竟人脑怎么能和机器比算力呢? 只要一点点痕跡,哲人王就能从登峰的资料库里找到对应的真实身份,从而寻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大成不同,天下大成太多了,乡野之间也有苦练到大成的游侠儿,哲人王系统毕竟不是万能的许愿机,仅凭大成的出手痕跡,很难锁定具体的人。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係网可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一对一这么简单一一阴谋、偶遇、神启、暗恋、 巧合..— 在数量级过大的情况下,这个混沌模型极难算尽,一个变数可能就要推翻万千路线,新诞生更多的可能。 故而背后的刺杀者不希望有登峰直接对朱钦堇出手,免得被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而另一边,黎诚那边同样遭到了袭杀,所以他来得稍微晚了些。 伏杀他的是两个登峰武者,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是奔著杀黎诚来的。 那他们为何又敢直接对黎诚出手?难道这就不怕留痕跡了? 因为朱家对哲人王的限制极其严苛。 朱家不是不知道哲人王系统的危险性,相反,谁都没他们清楚一个拥有绝对执行力与绝对正確的系统的恐怖,所以他们对哲人王系统做出的限制极大。 只有直接针对皇嗣的刺杀,有资格惊动哲人王。 如果被夺权期间的哲人王仍可以將对皇嗣身边人的刺杀视为威胁,那未来滑坡之下,哲人王岂不是想拿回权力就拿回权力? 朱家当然会严格限制哲人王在无人登基的空窗期重新获得数据权力的机会。 所以说刺杀者绝对知道哲人王系统的存在,否则不会做出如此专门的布局。 那背后的策划者,就只有可能是朱家四子中的人了。 他选在黎诚短暂离开了朱钦堇的这一个难得的时机展开了袭杀,时间如此之精准,很难说这是不是早有预谋。 但很可惜,对方千算方算,也还是低估了黎诚。 本来以为两个登峰足以快速杀掉黎诚,毕竟黎诚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不过是大成的级別,来了两个登峰已经可以说是极度谨慎了。 毕竟不是谁都是朱钦境,在算法世界里摸过黎诚的底。 儘管黎诚从云贺手中夺回朱钦堇让许多人都讶异於这个年轻千户的气魄,但谁都不认为黎诚真的能够杀掉云贺。 他们认为黎诚只是起到一个举报的作用,云贺其实是畏罪自杀,被黎诚白捡了功劳而已。 其实也没错,黎诚的確不是云贺的对手,只是他们不仅低估了黎诚,还低估了云贺。 那时候的云贺已经是半步踏进破妄,而破妄是何等存在? 开宗立派的宗师不出,便近乎世间无敌! 即使在现代的科技加持下,在没有专门针对性的作战方案之前,就是一人破军也非难事。 如果他们知道黎诚曾在蜀中对抗四名登峰加上现代化火炮部队的围剿,大概就不会这么傲慢了“先是陈师,然后是我。” 朱钦堇换了身乾净的打扮,坐在茶桌前,手指微微在桌上叩了两下,半响才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大哥和二哥大概今晚也会被刺杀。” 黎诚微微頜首:“既然要杀,那必然要做全套,成不成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夺嫡的皇子只有三人,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数字。 只要死了一个,那另一人必然立刻清楚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同时派出三方刺杀,对自己出虚招,对另外两人出实招,是最好的处理方案。 如果两次刺杀都成了,那自然是最好一一就算是醃手段,那也確实是贏了,只要哲人王重新掌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局。 如果只成了一方,那也无所谓,至少排除了一方威胁, 这倒是会留下些隱患,比如朱钦堇这边如果成功了,那无论刺杀者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其对手必然意识到真正出手的人是谁如果能抓到暗杀者的尾巴,拿这个大做文章是一个不错的攻击把柄。 所以无论他是谁,应该会也安排一次针对自己的刺杀,用以堵悠悠眾口。 如果都失败了,呵呵,那你们就猜吧一一究竟是谁要杀你? 三方博弈谁都不可信,谁都有动机。 黎诚淡淡道:“我一回到偏殿,就发现了那两个隱藏著的傢伙,一个藏在阴影里,一个偽装成小廝,那时候我就有些警觉了。” “只不过我起初还以为是针对我的刺杀,因为我这段时间风头太盛,他们想要除去我,我並不意外。” “毕竟无论是认为是我杀了五皇子的那位遗,还是对於大皇子和二皇子来说,我都是肉中刺眼中钉,不得不除掉的一枚棋子。” 黎诚的声音平淡,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半响才道:“后来整个行宫断电,我才发现他们的目標是你。” 朱钦堇嘆了口气,道:“隨著五弟蹊蹺的死,现在所有人已经撕破了表面上的温和,开始用最极端的方式爭夺那个位置了。” “我其实很好奇一点。”黎诚手里捏著茶杯,忽然问:“如果皇位交叠最终都会成为拳头的纷爭,那二皇子所求的东林政治口舌又有什么意义。” “—”朱钦堇道:“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一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实际上走的都是同一条路子。” 黎诚稍微有些困惑,以他的视角来看,二人所走的路子截然不同,所掌握的东西也截然不同。 “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实际上最后的目標都是找队友一一找一个最强的队友,就像先王找到云贺一样。” 恍若一道惊雷惊醒了黎诚。 黎诚何等聪明,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自己一直搞错了一点! 这方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政治完全不同,这方世界可是能真正做到伟力归於一身的! 一个传统封建王朝要稳固,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权和军事!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是传统,是王权的象徵,其关键代表一一也就是背后站著哲人王的天子。 朱家皇嗣的身份以及哲人王系统足够保证“祀”的合理合法性,接下来继承人只需要考虑“戎”这一个选项。 戎为何物? 此字始见於商代甲骨文,其字由用於进攻的“戈”和用於防御的“甲”构成,本义是兵器的总称,引申指兵器的使用者一一兵土、军人。 也就是拳头、暴力、枪桿子。 天然的法理性与拳头合一,才是“国”。 晋末五胡乱华,未有一个王朝能真正大统,便是缺了“祀”。 而楚王问鼎、三家分晋、汉末分三国,便是缺了“戎”。 拿汉末来说,儘管有“国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句话让人觉得大汉亡国的原因不在“戎”,但实际上,这句话不能与它的前半部分分开理解。 这句话出自《读通鑑论:卷八桓帝》。 云:“於是天下知唯此为功名之径而祸之所及者鲜也,士大夫乐习之,凡民亦竞尚之,於是而盗日起,兵日兴,究且瓜分鼎峙,以成乎袁、曹、孙、刘之世。故国恆以弱丧,而汉以强亡。” 什么意思?天下人都知道打仗能得到好处,全都去打仗了,最终天下人瓜分鼎峙,“以成乎袁、曹、孙、刘之世”。 简单来说,就是“穷兵默武”,导致了“祀”的分裂,大家表面都尊大汉天子,实际全都不把皇帝放眼里了。 最终“祀”的分裂导致了“戎”的崩塌,大汉自然也就群雄割据逐鹿天下了。 那为何大明皇嗣代代內斗,却还能绵延至今呢? 有请重量级存在一一“哲人王。” 没错,还是它。 它確保了一点一一在天子没有登基之前,整个国家的大军势並不发生剧烈变动,最多也就是部分调动— 五皇子调用蜀中的兵力就已经用了浑身解数,难道他不想调用整个大明的军力围剿黎诚?当然想了,只是他没这个能力,没这个权利! 哲人王系统与皇嗣之间是互相均衡的! 唯有宣告登基,那才是真正的皇帝,真正的哲人王。 而这份被默许的內部竞爭,实际上也是为了充盈“戎”。 拿这一代举例,大皇子的基本盘是六郡良家子,是官兵体系中的后代,他迫切要在贵族军官中找到最大的拳头,用“从龙之功”这份殊荣把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而二皇子则是走的招贤纳士,东林书院的路子,黎诚出身穷苦,如果他没有银鐺入狱,大概率会被这边发掘,成为二皇子帐下一员。 两者一江湖一庙堂,所为的都是一个目標一一找到一个拳头最大,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存在,他是贵族,就让他升迁,他是穷人,就让他暮登天子堂。 简而言之,皇位的爭锋,其实只是在找人一一找一个最强者,找一个能顛覆规则的人。 他支持谁,谁就有绝对的优势,如果他死了一一死了就证明他不是要找的人。 黎诚缓缓吐出口气,是的,他一直陷入了严重的思维惯性之中,以现代政治中集团政治的思维来套用赛博大明的政治。 实际上赛博大明並不需要考虑集团政治需要考虑的东西一一它是强人政治。 如何能把强人拉拢,如何培养强人,如果能让强人发自內心地维护大明的规则,维持大明的统治,这才是他们需要做的。 皇嗣夺嫡的戏码与其说是皇子们在爭夺皇位,不如说是他们所找到的强人在彼此搏命。 所以五皇子的失败几乎是必然,算法世界能批量生產大成,可在真正的强人面前那都是土鸡瓦狗。 一百个大成也不够云贺一刀! 想到这里,黎诚看向朱钦堇,缓声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还能战吗?”朱钦堇也看著黎诚的眼睛,轻声道:“夺嫡致使大明乱得够久了,已不再容许它继续乱下去。” “今晚,便是终结它乱象的最好时机!” 第493章 朱钦均 第493章 朱钦均 “无论那人是谁,他去杀另外一方,必然要分兵。” “那也就证明今晚无论我们是去杀谁,都將得到莫大的助力。” 这点並不难理解一一杀被暗杀的人,对方的杀手將协助自己杀人一一杀假意暗杀的人,他的手下至少会分出数位登峰去暗杀另一人。 现在,对於朱钦堇而言便是最好时机! 她虽然也身在局中,却立刻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也最果断的决定一无论你真杀假杀,我可是要真杀了! 外头雷鸣渐起,朱钦堇坦然和黎诚对视黎诚缓缓点头道:“那就今晚,把皇位之爭分出个胜负!” 朱钦均听见外头的风声,笔锋悬在手上文书的“乱”字上,顿了很久。 笔尖上的墨磨得很好,这么久了也没有要滴落下来的跡象。 此情此景,倒是和这个字对上了。 乱这个字最初见於西周金文,模样像上下两只手持工具理顺乱丝,后来发展到楷书后简化,用左边舌和右边表示墙角的l组合,表示在墙角摇唇鼓舌,散布谣言,製造混乱。 现在的大明,不正如此么? 流言四起,而皇位高悬,三名皇嗣各怀心思,兄弟阅墙的目標都是那至高的位置。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拨乱反正、理顺乱丝的那只手。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的兄弟不如自己,唯有自己登基才能带领大明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大皇子认为二皇子优柔寡断,不够刚绝,政见过於软弱,只会带著大明颓亡;认为四妹愚蠢反覆,没有根基,大明在她手上绝非幸事。 二皇子则认为大皇子过刚易折,大动刀兵非万民之福;认为四妹太过隱晦,无法统领全局。 而四公主同样认为大皇子刚忆自用,目光短浅,认为二皇子当断不断,反被东林肘。 三人都坚定地认为唯有自己才能带领大明走向未来,这是大道之爭。 儘管封建王朝的继承人常常受限於时代,不能指望他们跳脱出歷史视野表现出完全合乎现代人的心態与志向,但如果其本身但凡有能力还有抱负,必然会有一种“捨我其谁”的英雄气概。 无论承不承认,最开始的儒家孔孟之学,对这片土地上的文明影响极深极深。 《孟子》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捨我其谁也?” 如果想要天下太平,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呢? 儘管听上去有蔑视群雄之嫌,但封建的王如果没有这种心態,反而会被心態所累。 朱钦均听著外头的风声,忽然轻声道:“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这位清流领袖忽然笑起来,他想起老师总说“握笔要稳”,於是他定了定手,在风雨声中把面前的文章落下最后一笔。 “呼.” 他满意地看了看面前的文书,在上头落下了自己的印。 最开首写著《奏“器官变法”与皇家商行权力变革一事》,这位引领了器官变法的皇子虽然默许了那份必要的牺牲,其本身仍愿为治下明人求福祉。 他不是不想改,而是和他下棋的人太多了,要慢慢来。 “殿下?” 外头掌灯太监的嗓音尖细。 其实二皇子手下的太监並不都是阉人,有些年纪小的,二皇子从厂里免了他的阉割。 这也不是他在装什么仁君,朱钦均本人就是很仁慈,很宽厚,很温和的少年一一他不喜斗爭, 但为了大明的未来,他也不怕斗爭。 如果要形容他一一“君子”,大概是比较合適的形容词。 他也是皇嗣里唯一一个没有妻妾的皇子,如果是他登基,大概史书上会写他是一任贤王。 “点三根白烛。”朱钦均收拢桌上的东西:“要福建进贡的。” “是不是有些不太吉利?” “今晚必然有一场白事,你听我的便是。” “喏。” “对了,让那两个小成的太监去,他们就不必掺和进来了。” “喏。” 话音未落,第一支弩箭修忽射入屋內,隱藏在黑暗中的锦衣卫似乎早有预料,拔刀凌空將它斩成三截。 “看来是不必去了。”朱钦均淡淡道:“真急啊。” 砚台突然裂成两半,墨汁漫过半边书押,锥尖从破碎的桌底贯穿砚台刺出,离他喉结三寸时却猛地被太监的拂尘绞住。 老太监冷哼一声,雪白拂尘一摆,二人交手一合。 那刺客与太监换过一手,双锥交叉划过,爆退的同时,另外两名小成太监的咽喉同时绽放红梅。 刺杀拉开序幕,外头七道黑影齐齐撞破雨幕。 三登峰,四大成。 “来人!护驾!” 朱钦均身后,五名登峰也自阴影中慢慢走出。 朱钦均面无表情地看著一切,在见到陈师尸体的那一刻,他便早有准备。 护卫统领燕九將身后的剑匣立在身前,剑匣炸开,七柄繫著银链的短剑如蛟龙出水,剑匣爆裂的声响盖过雷鸣。 此武学名“七兵器”,並非古龙所写的长生剑孔雀翎,而是七柄根部连著软锁绑带的短刀。 其他武学学了一门还能用用偏门兵器,可七兵器不行,它只能用这匣,用別的,显不出六分力。 寻常的七兵器使用者基本徘徊在四柄或者五柄之间,並不是说操纵的短剑越多越强,毕竟人有心力上限,使得越多,也越耗费心力。 可燕九一出手便是七柄,这也意味著他不仅能心分七用,还能將七柄短剑的变化掌控得一清二楚。 儘管脑袋里装了台协助他处理反馈的微型计算机,能做到这步也是七兵器中的依依者了。 就连云贺都盛讚过他的七兵器造诣,可想燕九的水平。 “来得有些太早了。”朱钦均淡淡道:“大哥那么急么?” 刺客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悍然出手。 和朱钦堇的刺杀不同,只要能杀了二皇子,其实杀手並不忌惮被人开出身份。 换句话说,朱钦增不认为朱钦董能够凭藉这个扳倒自己一所以对二皇子的刺杀,从一开始就是最凶狠最精准的围杀! 第494章 淒风苦雨 第494章 淒风苦雨 雨滴在剑刃上碎成八瓣。 另外四名登峰只有三名跟隨著燕九加入了战斗,还有一名护著朱钦均朝后退。 那些刺客很明显不想朱钦均走脱,眾人最终还是战成一团。 四登峰对五登峰,却有朱钦均这个软肋,四个大成巡游在边缘寻找著改变战局的袭击机会。 他们甚至不需要伤到朱钦均的登峰护卫,哪怕他们的死只能创造一个机会,这些死土也会毫不犹豫投身进去。 燕九的七柄短剑同时刺穿雨幕,银链绷直颤抖。 第一柄剑刺向领头刺客咽喉,第三柄剑截断右侧偷袭者的步伐,七道轨跡在他脑海中飞转,就连黎诚都决计做不到这么恐怖的计算。 “叮一一左侧刺客的锥尖挑飞第五柄短剑,可燕九手腕一抖,那柄坠落的剑突然被银链拽回,自下而上捅穿一名大成刺客的琵琶骨。 血刚溅出来,就被第六柄剑刺破,洞穿了那个大成武者的喉咙, “七兵器的燕九。”领头刺客並未对同伴的死產生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冷漠道:“名不虚传。” 回答他的是突然炸开的青砖。 第四柄剑不知何时钻入地底,此刻突然暴起,剑尖挑著泥浆直取他下阴。 刺客暴退,剑锋仍划开他大腿三寸皮肉。 两名登峰的侍卫趁机抢上,手上兵器交叉剪向那名受伤刺客的脖颈,就要趁他病要他命。 眼看刀锋即將及体,那刺客突然原地旋身,大擎扬起时射出数枚透骨钉。 这骨钉来得突兀且凶猛,迎面朝那两名登峰罩来。 一名侍卫慌忙变招,勉强斩开了射向自己的透骨钉,可另一位就没那么好运了,只勉强格开几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中了两枚,他的肩头和耳朵两处绽开漆红色的血。 “老周!” 燕九一声怒吼,第五柄剑突然加速,银链在雨中拉出悽厉尖啸,將那发射暗器的刺客钉死在廊柱上。 剑尖穿过心臟透柱而出,刺客斗篷下的嘴角却扯出一丝狞笑。 老周一摆脑袋,半边耳朵都被骨钉射穿,血流汨泪,可他手中横刀不退反进! “別叫,老子还活著!” “咔!” 手中横刀连著廊柱和那名刺客的喉咙,一刀两断! “好!” 燕九喜赞一声,只要对方减员了,压力就小了很多,至少能护著朱钦均先走了。 可是被钉穿的尸体却突然膨胀。 “小心!” 户体猛地炸开,爆炸的气浪掀飞离尸体最近的两个护卫,碎骨片嵌入老周的眼窝,连著扬起尘土让他一时瞧不清方向。 老周只能闷哼著继续前冲,口中大吼一声。 “横!” 他所使的武学名“登云闕”,也是军中武学,只是凶猛比不上山崩,故而只有些贵族子弟或是军中护卫常练。 其本身仅有四式,以唐刀四制为名,曰:“横、仪、障、陌”。 一式横震退身前人,他旋身侧闪,手中横刀横绝於身前,算是吃住了这刺客临死的一手。 “老周!” “没死呢!” 燕九面上露出笑容,可还没等他回应,斜刺里猛地杀出的一柄谁也没有察觉到的锥尖! 老周横刀去挡,身子骨却一滯,半边身子好像被浸泡入冰水般使不出半分力。 什么?! 毒! 只一剎,老周就意识到之前伤到自己的透骨钉上淬了毒! 只错了一瞬,那钢锥便冷冷贯穿了他的太阳穴,整个天灵伴著脑浆被高高挑起,红的白的在雨夜里飞溅,落在污水里混成一团。 老周面色狞得可怕,他在死前最后一刻奋力鼓动燃素,不做防御,只凶横地挥刀! “陌!” 陌式是最凶狼的一式,因为陌刀本身是步兵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重兵器,这一式也带著步兵斩马,一去不回的凶狠。 这是他人生最后一刀,他整个脑子已经被贯穿,就算现在把他放进医疗舱里,也彻底活不了了。 更湟论这些刺客的兵器都淬了毒! 那刺客早在挑飞老周天灵之际便立刻爆退,老周这一刀虽然凶狠,却终究还是挥空了。 “草你妈!” 燕九目毗欲裂,狂怒地吼一声,愤怒让他的动作微微变形,又被一个大成刺客找到偏门机会, 试图截落他一柄短剑。 “滚!” 燕九手一抖,那短刀立刻如毒蛇吐信般缠上。 那大成刺客见事不成,也不缠斗,立刻抽身。 又有登峰立刻顶上与燕九再战。 五对八只在几合间便化为四对六,对方死一大成一登峰,这边也死一登峰。 刺客用两条命换了护卫一名登峰。 或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剩余刺客的锥法突然变了。 不再那么凶狠,更添几分诡诵。 只一剎,三个刺客身形一挪,一锥一剑一刀突然交叠,斩向燕九左臂。 “断!” 一柄绑著锋刃的银链应声而断,断链的剑刃骤变路数,去势不减,电光火石间將一名偷袭者持锥的右手齐腕斩落。 只是燕九自己的肩膀也吃了两刀,所幸卸力得及时,没有断掉,只留下一个可怖的伤口。 而那刺客被斩下的断手还飞在空中,已被另一名刺客接住。 那刺客面不改色將断手掷出,顷刻间炸开一团青色的气雾! “药人!” 燕九连忙闭气,跟跑后退,可另一位护卫就没那么幸运了,只吸入一口,他伤口流出的血已成墨绿色。 “我已无救了!” 那护卫眼神一凛,立刻捨身扑向最近的刺客,不惜一切用身体卡住对方锥尖,给同伴创造了一剎的机会。 冷光闪过,燕九手腕一抖,一柄尖刀立刻跟上贯穿那刺客后脑。 三对五!又是一换一! 庭院的积水已被染成淡红,而雨还在浙浙沥沥地下。 燕九的呼吸开始沉重起来,五柄剑在雨中狂舞,因为肩上的伤,他已经没办法操纵七柄兵器了,而对方还有两个大成。 就在这时,雨中响起了突兀的脚步。 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注视那边的,正是生死搏杀之际,一个念头就能决定胜负,谁敢走神? 可偏偏所有人都走了神,场內一时间陷入一阵可怖的寂静,唯有风雨声,声声入耳。 只见淒风苦雨中缓缓走来一道陌生的背影。 他身上披著蟒袍,手按在腰间绣春上,风雨吹动他的大擎,而他身形立得笔直。 眾人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那双沉默的眼睛。 第495章 斩皇嗣 第495章 斩皇嗣 黎诚的拇指推开刀一寸,稽古出鞘的蜂鸣声压过了满院风雨。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散散的,没有什么焦距。 “锦衣卫千户黎诚。”他视群雄如无物,淡淡道:“奉四殿下命,送二皇子上路。” “来了?” 不远处的朱钦均突然笑了。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最后一名护卫,素白中衣被雨水浸透,贴在他单薄的胸膛上。 现在他不必猜测是谁要杀他的,因为他的兄弟现在都要杀他。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这个总是温和的皇子此刻站在雨中,像柄出鞘的剑。 “老四终於想通了?” 黎诚没接话。 刀鞘突然坠地,砸起的水惊碎了雨中细碎的、倒映在水上的灯笼光。 这个动作像某种信號,剩下的刺客与护卫同时暴起! 无论是刺客也好,还是护卫也罢,他们不约而同要先除掉这个闯入战场中的异客。 而刀光比雨更冷。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黎诚的刀出鞘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嘆息。 不是刀在嘆,是风在嘆一一不知是风吹过刀刃,还是刀刃切开风,在风雨中恍若嘆息。 燕九七柄剑只剩五柄,五柄剑却比七柄更凶。 他的剑光密密麻麻织成网,网上有五个死结,每个死结都系在黎诚咽喉。 黎诚没动。 剑网临身的剎那,他的刀突然活了。 刀光一闪,五柄剑突然僵在半空。不是被格挡,是五根银链同时断了一环。 “原来如此。” 黎诚半是嘆息半是感慨一声,就刚才那一剎,黎诚眼中的七兵器恍若被剖析成无数动作与姿態,深深印刻在他脑海里。 恍若多年的老友,黎诚一瞬间就明了了七兵器的基本原理。 只看了登峰境的人甩七兵器一眼,黎诚便入了门。 燕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清了一一黎诚的刀根本没碰银链,刀是贴著雨水划过去的。 雨水被刀气劈开,水珠打在银链最脆弱的环扣上。 五声轻响,像五粒珍珠落在玉盘上。 五滴雨水出现得恰到好处,伴著第一流的意气,宛如飞蝗石般打碎了银链铁环。 “好刀。”燕九心中感慨:“看来今日我是活不了了。” 他专注地摆出架势,站好,链条断了,他就用手握著短剑,冷冷地瞧著黎诚。 他现在只剩五柄残剑。 可残剑也是剑,剑客的手只要还能握剑,就一定要刺出最后一剑。 黎诚的刀却比他快。 刀光再闪时,燕九仿佛彻底被看穿了动作,他尚还未能挥出那一剑,右手便齐腕而断。 断手握著剑高高飞起,最后落下插在积水里,积水泛起一圈涟漪,手最后还是握著剑的, 燕九的脑袋也跟著断手一起飞起,谁都没看清楚黎诚是什么时候出的第二刀,他好像就是閒庭信步般出刀,登峰境的燕九就失去了性命。 另外两名护卫的刀同时到了。 一刀斩腰,一刀削首。 两把刀配合了二十年,刀光组成十字,十字中心是黎诚的心臟。 黎诚突然消失了。 不是轻功,是他蹲下的速度比刀光更快蹲下的同时,他的刀简单地向上撩。 这个动作很简单,简单得像田里的农夫割麦子一一而麦子是金黄的,血是红的。 两具户体同时栽倒,那两个刺客的刀又到了一意气徒然一转,黎诚回身拔剑。 是许久未用的日本剑术。 稽古合在指缝间,黎诚以手为鞘,虎口与剑刃只差分毫,可偏偏就是这分毫,锋锐的稽古完全没有伤到他。 拔刀,居合! 他脑海中回想著那个围杀自己的女人所挥出的那一剑,身体不自觉就摆出了类似的姿势。 恍若水到渠成,无想嵐的剑技信手拈来一一他没学过无想嵐,只是照猫画虎般的一试,可这一式却全然不是可爱的小猫,而如猛虎下山! 无想嵐·杀人妙剑! 赠! 剑光掠过,黎诚血振收刀。 那两个刺客喉咙上晕出血痕,未等他们错愣,两枚袖扣飞射,射在他们额头上,只稍微用点力,两个大好人头便后仰著落下。 户体栽倒,刀已经归鞘。 刀鞘撞在腰带铜扣上,“咔”的一声,宛如稽古意犹未尽般的嘆息。 距离黎诚步入场內,其实只过了短短三秒不到。 黎诚没有留手,刀刀都是竭尽所能,甚至还会掺杂进自己新领悟到的兵器技。 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给他开了一扇门,原本那些要用心去思考的动作姿势全然化为一加一等於几的简单数学题。 这里为何该挥刀,这里该如何走力,全都顺理成章。 黎诚这一刻就明白,只要自己愿意,最多三天,自己就能將一门从未接触过的燃素武学练至小成。 若有高手在自己面前出手,那这个时间还能更短。 这便是天下兵主,虽比不得尤遗骨中的壮年尤拿到手半剑便能如臂使指通晓大半,却也不湟多让。 朱钦均默默瞧著黎诚朝他走来,微微頜首。 “你破妄了么?” “未曾。” “你能一刀斩双登峰,儘管是鹰战后身上带伤的登峰,却未破妄?”朱钦均挑了挑眉。 “侥倖。” “四妹让你来的?” ““...对。” 朱钦均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和,儘管黎诚和他接触不多,却也觉得这个皇子是个很特別的人。 “那你呢?你想杀我吗?” “是。” “为什么?” “你不该当皇帝,你如果生在普通人家,应该是忠臣贤臣能臣。”黎诚说:“皇帝不能是君子,君子治不了世。” “四妹就能?” “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好吧。” 朱钦均嘆了口气,他正了正衣冠,盘膝靠著影壁坐下,温声道:“君子死而冠不免,不必你动手,我自己来。” 二皇子在雨中闭上眼,脑袋点了点,慢慢无力地低下。 在大雨的冲刷下,只消这片刻,黎诚蹲下探他颈脉时,尸体便已经凉了。 黎诚朝外头走了两步,他还有新的地方要去,却不知怎么突然回头看了眼端坐著的户体。 雨还在下,月光穿透雨幕照在朱钦均脸上,这个总是温和的皇子此刻像睡著了,嘴角还掛著释然的笑。 黎诚愣了一瞬,胸中那道残缺的意气又被勾动,莫名翻涌。 第496章 策划神陨 第496章 策划神陨 朱钦堇撑著油纸伞站在月洞门下,素白裙角被风掀起又落下。 她没看满地户体,只是望著影壁下那具单薄的户体。 等到黎诚走到她身边,她才幽幽地嘆了口气。 “二哥最后痛苦吗?” “毒发很快。”黎诚想了想:“应该不痛。” “他从小怕疼。”朱钦堇走近几步,把黎诚罩入伞的范围內:“小时候夫子打手心,他总是我们兄弟里最害怕的那个,但是后来他基本就没被打过了,因为夫子很喜欢他。” 黎诚没接话。 朱钦堇看了半响,最后缓缓摇了摇头:“走吧。” “不再多看几眼?” “二哥这辈子最討厌拖泥带水。” 黎诚没看朱钦堇,但料想她应该是掉了眼泪一一算是鱷鱼的眼泪还是最后的真情流露?黎诚觉得应当是后者。 在深幽的皇宫里,和她身份相近尊贵的大概唯有那几位兄弟,如果自小一同长大,真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说一千道一万,除非天生的情感缺陷,否则极少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绝对的平静。 “接下来去哪里?” “去圆方台。”朱钦堇说:“大哥已经知道暗杀失败了,主动联繫我了,他说就在那里分个胜负。” “圆方台?” 黎诚挑了挑眉,他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皇帝最后封禪登基的地方。” “今晚是大明最屏弱的时间一一我的內应向我传达了情报,他们正处於皇位更叠的最关键期, 诸君,若要行动,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虚幻的会议室里突然投下灯光,一个金髮碧眼的老女人出现在席位上,朝著周围頜首。 “女土,您確保您的情报属实?”灯光再亮,有老人的声音响起。 “当然。”这老女人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微笑:“让我们欢迎我最近最骄傲的合作者,她会向所有人阐述我带来的机会。” 一时间会议室里充斥著杂乱的窃窃私语声。 老女人打了个响指,新的光柱投下,照出一个年轻的东方人投影。 场內声了一会儿,那个东方人生得很漂亮,身上穿著素白的服装,映得她的皮肤更白净。 就算是在这群见识过无数女孩的老人眼里,她也仍旧称得上东方公主般的美人。 “东方的贵族?” “大明怎么会有贵族投诚过来?” “你確定不是间谍?” 在窃窃私语声中,老女人摇了摇铃,压下了议论声。 她缓缓环顾四周,淡淡道:“还是先听听我们的客人说什么吧。” 场內寂静了下来,那女人站在这群位高权重的贵族面前,没有露出半分怯色。 她朝老女人微微頜首,用中文开口了。 “我乃—” “说俄语。”有人拍了拍桌子打断了她的发言,声音有些烦躁:“大明奇怪的发音听得我作呕。” 女人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乃大明第五位皇子的王妃,你们可以尊称我一声五皇子妃。” “我都说了,给我说俄语!”老人见到女人不理他,更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其实他本人是会说中文的,说得还很流利,毕竟是三大官方语言之一,他只是想给这个年轻的东方女人一个下马威。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一个投诚过来的东方人装什么装?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 这个漂亮的东方贵族是会搞清自己的状况,老实拜倒在这个老男人的下马威下,还是说会求助那个领她进来的老女人? 无论是哪种选择似乎都不算很糟,毕竟东方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是女人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不听可以滚。” 如此粗鄙的发言让场內寂了一寂,所有人都膛目结舌地看著这个漂亮女人。 她没有选任何一个可能的选项,她直接骂了回去。 有人低笑著和身边的人说什么,这老男人不算特別有人格魅力,挺多人都看他不爽,现在他在这个东方贵族身上吃了,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老男人面色难看,刚要发作,老女人摇了摇铃制止了这场骚乱。 她缓缓开口:“池小姐是我的合作者,不是我的奴僕,拉乌尔,注意你的言辞。” 名为拉乌尔的老男人面色严肃,看著老女人眯了眯眼,最后握著拳在桌上狠狠一砸,后仰靠在椅背上,状若无事发生。 老女人朝东方女人点了点头:“池小姐,请继续。” 五皇子妃頜首,连看都没看那老男人一眼,似乎他並非什么值得在意的人物。 原本眾人还在因为这场难得的闹剧而嬉笑,可是这东方女人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场內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今晚或者明晚一一你们称之为『网络之神』的大明网络保护保护协议,將陷入短暂的休眠。” 五皇子妃淡淡道:“如果你们想要试图攻破大明的防火墙,取得网络之神的部分原始码,最好早做准备。” 场內鸦雀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炸开喧譁的议论,这严肃的会议变得好像菜市场。 “怎么可能!” “我怀疑是个套!” “你在怀疑弗拉女士?”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实在太可疑了!” “我没时间和你们閒聊一一如果时间更长,我的通讯或许会被监视。”五皇子妃淡淡頜首:“接下来是你们的事,我不是来投诚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有这个机会,至於其他的,我不在乎。” 她的投影骤然被掐断。 “弗拉女士,您把她带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女人,这老女人站起身,拿著铃鐺一路摇晃,直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底吸引到自己身上,才缓缓坐下,把铃鐺放在一旁。 她环顾一圈,用力握了握拳。 “那群傲慢的大明黄种人用网络霸权霸凌我们太久太久了一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从那个网络之神上扒下一部分原始码,我们就能重启特里格拉夫计划,重建属於苏联的网络之神!” “有反对者现在就可以发言了——”她转过一圈,缓缓道:“我的態度就在这里一一我,要见证神陨!” 第497章 黜龙(二合一) 第497章 黜龙(二合一)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的雪线之上,一座偽装成气象观测站的混凝土建筑里,暖气与雪茄菸雾在会议室里纠缠不清。 “先生们,容我提醒各位——” 中情局副局长用钢笔敲了敲水晶菸灰缸:“我们正在策划的是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数字劫案, 所以还请严肃些。“ 十二张真皮座椅上,六名美国人与五名苏联人的投影同时抬头。 他们当然不会是真身来此,如果是真身在此,只要一枚炸弹,就能让美国和苏联这两个庞然大物陷入一片动盪之中。 隨著中情局副局长的警告,眾人终於是安静了些。 他旋即按了某个按钮,投影仪在长桌中央投下大明的卫星地图,红色光点標记著应天府。 克格勃第一总局局长弗拉·彼得罗夫的投影解开呢子大衣的铜扣,露出里面熨烫平整的苏联军装。 这位在大明的通缉令上赫赫有名的女士曾经用她的美色盗出过五军都督府最新一代战术机甲相关的研究资料,那时候的她还是和冰雪一样美艷的俄罗斯族,一一笑间都带著极地凛冽的风,让人著迷。 只是她现在已经老了,现在的她瞧上去更像一个慈祥的老者,但是她现在仍掌控著苏联最可怕的特务机构克格勃,故而无人真敢將她视为什么好处理的老女人。 她指节敲在实木桌面上,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文件你们都看过了,我也不多废话,美国佬,快些做出回答一一干不干,怎么干,我没没多少耐心。” 玻璃幕墙外的暴风雪突然加剧,雪拍打在防弹玻璃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会议室角落,五台量子计算机组成的阵列正在预热,散热系统发出轻微的喻鸣支撑著这场秘密会议。 “根据五皇子妃提供的情报— 克格勃亚洲处处长开口,他看了弗拉一眼,弗拉朝他点点头,全息地图立刻被一段监控所代替。 “大明四位皇储內斗进入到了尾声,这是几十年里最好的一个机会。” 录像里,数人正在围攻一个穿著蟒袍的男人,刀光剑影闪过,那个男人走到另一个穿著单薄的男人面前,看著他靠著墙坐下。 有人突然按下暂停键,拉回並且放大画面,指著那个一刀斩开两名刺客的蟒袍男子问:“这是谁?一刀就劈开了两位a级?” 因为简洁主义和实用主义,苏联和美国都没有选择大明的命名方式,而是选择了简单的a、b、 c等级来区分。 a级就是登峰,b级就是大成,c级就是小成。 而s级自然就是破妄了,至於宗师,因为出现得太少,他们没有系统性的称呼,一般直接奔著造神去了。 “叫黎诚,是锦衣卫的千户,隶属於四公主手底下,也是今晚的会子手。” “感觉是下一任云贺了。”有人摇头:“云贺才刚死不久,大明就有了新的s么?” “成长起来的s才是s。” “算了,也没必要对他动手。”有人耸耸肩:“s又不是没办法解决,现代战爭解决不了的, 一个s级也解决不了,就是谈判桌上的筹码而已。” 眾人额首默认。 视频接著放了几遍,弗拉道:“我接到消息,今晚应天府发生了三场刺杀,是专门针对那三个皇嗣的刺杀,出手的人故意用刺杀隱藏了身份,出手的人不明。” 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突然笑出声,他转了转手上的婚戒,优雅地带著华尔街银行家特有的圆滑“所以今晚至少要死上七八名a级?我们真要感谢感谢大明每隔几十年就献上的精彩的內斗戏码了。” “不如感谢那位三公主。”苏联军情局的女军官冷笑著调出一组数据投放在屏幕上。 眾人都不是不懂技术的人,看著那组数据,面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根据网路溯源,那位五皇子妃用的网络归属於那位三公主,我合理怀疑是她故意纵容五皇子妃向我们泄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企图。” 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外头的风声。 “真有意思啊一”有人发出嘲弄的声音:“天子谋反?” 有人倒是没急著发声,眯起眼晴想了一会儿,才缓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位三公主在利用我们?” “互相利用而已。”弗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铅封的金属箱:“我们也不是对网络之神毫无凯之心。” 箱盖开启时,液態氮的白雾瀰漫,露出十二枚低温封存的储存晶片:“这是1984年列寧格勒研究所秘密批准开发的神经网络病毒,是我们苏联专门针对哲人王系统准备了许多年的大礼。” “你们早就开始研究哲人王?” “比你们开始记载歷史更早。”弗拉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留痕跡嘲讽了一句。 殖民地发家的美国佬倒是没有什么被嘲弄的愤怒,只是饶有趣味地看著这些储存晶片,想要伸手去拿,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投影。 长桌下的地暖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美国佬们彼此交头接耳一阵,这才终於有人发言。 “美国中情局可以提供最先进的『深蓝之子”量子破解系统支援,但我们要未来二十年大明国內网络的控制监督权。” “傻逼,你在做梦?”弗拉毫不客气开口:“我们是去偷东西,你不会以为我们能借著这次机会一次就把网络之神除掉吧?” “它光是明面上已知的备份就有十七重嵌套,想要彻底摧毁它,其难度不亚於直接发起一场针对大明的战爭。” 美国佬耸耸肩:“那我还是打仗吧,毕竟燃素之还是要好使些。” 弗拉不再看他,投影仪突然闪烁起来,卫星地图被一段实时通讯取代。 画面里的东方女人穿著月白色旗袍,发间的珍珠簪子在暗处泛著冷光。 “你们安排的余兴节目?” 美国佬看向弗拉,却看见她也脸色铁青,便知道这是名闯入的不速之客。 所有特工同时摸向腰间一一儘管他们都知道这里的人都只是全息投影,但良好的素养还是让他们一瞬间就警戒了起来。 “抱歉打扰各位的分赃会议。” 虽然是以抱歉开头,但是来人的语气里却连一点抱歉的意思也没,反而带著些傲慢的腔调:“但你们似乎忘了问主人的意见。” “五皇子妃可没说您会亲自蒞临。”弗拉说:“三公主殿下,您就这样劫持了信號,就不怕被你们的网络之神察觉到么?” “呵呵”三公主忽略了弗拉后头的警告,先回答了她前头的问题:“她当然不知道这些。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喝的普洱茶里加了能诱发心臟病的生物碱。” 三公主的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出那双丹凤眼里流转的寒光,东方人管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是她做这个动作,却没显出几分嫵媚,反而让人感觉像一条蛇藏在枯叶间,时刻会咬住你把她的毒液注入你的血管里。 “您灭口了?” “已经没有用的东西,活著或许还会泄密一一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美国人忽然笑了笑:“不愧是你,朱钦墨,你比我们资本家更像资本家。” 他和朱钦墨在生意场上早有交手,互有过胜负,当然明白这女人心有多狠。 五皇子的遗在她眼中不过是完成自己前期谋划的一个保险套,一个背锅的替罪羊,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为了防止保险套泄密,她就毫不犹豫除掉了她。 弗拉挑了挑眉,低声用俄语下达了某个命令,会议室四个角落的应急灯突然变成警戒的红色。 “省省力气。”三公主的扇尖轻点,红色灯光立刻恢復如常:“这座观测站的安防系统用的是大明出口的算法程序魔改的,你不会认为大明一点后门都没留吧?” 量子计算机阵列突然全功率运转,散热风扇的呼啸声轰鸣,所有人都惊恐地发现整个房间的所有电子设备全都拒绝了他们的操纵。 “精彩的黑客表演。”弗拉鬆开领带:“您想要什么?” 她最先冷静下来,大明的网络霸凌歷史由来已久,她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 “你们不必知道。”她淡淡道:“四公主已经带著她手底下的人去圆方台了,一旦大哥和四妹分出胜负,哲人王系统就將进行加冕仪式,那时候它会陷入短暂的更新休眠。” “我们有多久时间?” “不超过四分钟。”三公主看了看手錶,身影开始模糊,最终只留下一句话:“准確来说,是三分四十七秒,具体出手时间.—时间.等我消息—” 声音最后变得断断续续,最终伴著投影一起消失了。 场內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所以我们现在是三公主的僱佣兵?“ “是合作者,大概。” “那她要什么?”有人提出质疑:“五皇子妃的最终目的是復仇,那她的呢?她凭什么帮我们?凭什么造自己家的反?” “谁知道呢,那群东方人最喜欢搞这种奇怪的算计。”有人耸耸肩:“当年美国佬向他们进行燃素之威,他们不就放下狠话说要往咱这里丟光所有燃素之么?” 眾人没说话。 “等会.”克格勃局长接了个电话,忽然面色变得有点古怪:“我刚刚接到消息她刚开放了横须贺海军基地的管理权,已经交接给了我们。” 屏幕画面再变,卫星图像上,三艘大明的航母正在离开横须贺海军基地的船坞。 他们接到莫名其妙的调令,要进行战略转移。 而这里,正是哲人王系统明面上的第一个网络备份节点所在地, 如果他们要攻入哲人王系统,这就证明第一个网络备份节点已经失效,他们从哲人王资料库里挖到核心代码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场內顿时一寂,最终还是弗拉打破了寂静。 “朋友们,无论如何,我认为这確实是一个机会。”她道:“无论三公主是想要自己当皇帝还是怎么样,我都认为这是一个打破他们网络霸权的好机会。” “如果你们美国佬不参与,那我们也无所谓。”弗拉道:“不过是我们多死些人而已。” 美国那边思量好久,最终才有人一拍桌子,狠声道:“我来拍板!” “可是总统那边—” “管他做什么?”这人冷声道:“如果我们也有属於自己的网络之神,那我们也能是网络霸权!” .... “那么————合作愉快。” “这次行动有什么代號吗?” “当然有了。”弗拉微笑:“那群东方人很喜欢龙一一” 她这里用的是loong这个发音,而非dragon,这也是大明影响力与现实不同的一点小区別,东方龙並未趋近於西方的翻译,而是独立了一个词语。 “而他们曾经有个皇帝,他们称呼他为『汉武帝”,在他们文明的意思里,是『大汉武勛最高的皇帝』。” 弗拉缓缓道:“汉武帝曾经罢百家,將不合自己意见的思潮全部镇压,用以大一统的中央集权。” “现在该是大明衰败的起手了一一该轮到別的强者来罢他们了一一弗拉眼中闪烁著自信与野心的光辉:“我本来想叫这个计划『各各他”或者说叫『尼德霍格”,但这都不足以形容巨人的陨落,所以我最后决定更尊重他们一点,用他们的语言来形容这份盛况。” 所谓各各他,便是基督死难之地,福音书记载耶穌背著十字架来到此地,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最关键的,耶穌之死诞生了包括朗基努斯之枪、真十字架、都灵裹尸布在內的各大圣遗物,用它作计划名,其含义不言而喻。 而尼德霍格便更好理解一一它是北欧神话中盘踞於世界之树yggdrasil底部的一只黑龙,与无数条毒蛇一同不断啃食著其根,直到最终其被摧毁,世界迎来诸神黄昏,清算所有的神。 “我管这个计划叫一一” “黜龙。” > 第498章 圆方台 第498章 圆方台 圆方台的歷史要追溯,大概要追溯到数百年前的大明皇帝北征蒙古归来。 史书里是这样写的一一这位被后世称为“武宗”的皇帝站在顺天府城墙上眺望星河,忽然看见天狼星与紫微星之间炸开一团青焰。 次日早朝,他当著文武百官的面说:“昨夜紫气东来,星君託梦要朕在陪都建一座通天台。” 文武百官皆允。 於是这座通天台就开始兴建它明明不高,即便举国之力兴建,却也建了整整十二年才建好。 第三年的进度稍微慢了些,工部尚书就因贪墨被剐了三千刀,从此谁也不敢在这项工程上刮油水,就是最能干的功臣能臣也不敢。 当然,这是正史所记载的片段,有些神话片段看看就完事了。 在克格勃和中情局的眼里,他们猜测这座阁楼与前不久发生的北征蒙古有关。 大明皇帝前不久发起了针对蒙古国的战爭,战爭的名义是“十世之仇,犹可报也”,意思是元人之前在中原肆虐过,现在我要来报復了。 这理由说合適也合適,但说奇怪更奇怪,最后他们的情报部门经过一番印证后得到结论,大明皇帝不惜劳民伤財也要支持这场北征大概率是为了哲人王系统的初代架构。 不然没办法解释当时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为什么三天打服了蒙古以后,还把那些游牧民族突突了个乾净,也没办法解释十多年后,哲人王系统横空出世。 这个猜测颇有道理,所以所有人公认哲人王系统最重要的根伺服器之一或许就架设在应天府圆方台下。 也正因此,应天府在美苏的燃素之打击名单上,甚至比顺天府的威胁级更高。 而每年皇位更叠,皇嗣们都要来应天府加冕登基,更是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点。 但也有不少研究者认为这是大明故意针对流言放出的烟雾弹。 谁也说不清楚—.但是能肯定的是,这座阁楼对大明非常重要, 阁楼通体漆黑,檐角飞翘,远看像柄斜插向天的剑。 儘管是耗费无数人力財力兴建的奇观,但其本身在应天府並不显眼。 楼名“九五”,高九层,取“九五至尊”之意。 每层外廊都刻满日月星辰、山河社稷的浮雕,但经年风雨剥蚀,纹路早已模糊不清。 倒是有人尝试修过,但是那是一笔天文数字,最后也还是作罢了。 而阁楼顶层的祭台才是真正的“圆方台”。 第九层的祭台仅有一个入口,上头的祭台以青玉铺就成方形,中央嵌著块巨大的圆石,象徵“天圆地方”。 圆方台除了皇帝登基外基本不对外开放,平日里,阁楼由一队哑仆看守,他们世代居於此,不识字,不说话,只按祖训每日清扫台阶,確保祭台纤尘不染。 但每逢新皇登基,这里便是天下焦点。 如果是正常决出胜负,那仪式就比较繁杂了。 仪式前夜,礼部官员会带人点燃长明灯,文武百官再按官职大小捧著灯跪在楼层台阶前,左文右武,从底层一路跪到顶层。 灯火豌蜓而上,如水的龙流著光,如龙的人捧著灯,映得阁楼通明如昼。 登基当日,皇帝独自攀爬九层阶梯,从文武百官身边走过接受百官叩拜,再在顶楼宣念祭文与继位詔书,最后完成封禪登基,颁布第一道圣旨。 上一次使用圆方台,还是二十多年前, 那日云贺领著新皇杀穿长街,一路送至圆方台,登基后,钦天监占下下一任皇帝,得出四字言,曰:“龙战於野。” 果然是龙战於野。 朱钦增、朱钦均、朱钦墨、朱钦堇、朱钦境,五位皇嗣均是人中龙凤,但凡哪个真是草包,反而能活下来。 怕就怕有能力有抱负的人扎成了一堆,要么像沛县诸公一样闯出个大汉江山,要么就彼此內耗,炸成一团狼藉。 大明哲人王的制度,便是后者。 今晚的风雨还在刮一一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宵禁,整个应天府安静得有些可怕,那些睡梦中的人大概猜不到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那些大事就要落下惟幕。 黎诚撑著伞,站在朱钦堇身后陪著她从车上下来。 只有他们两个人。 本来是黎诚开车,但是朱钦堇想了想黎诚没驾照,还是选择自己开车。 “上去之后怎么说?”黎诚看著面前的九五楼,问:“是直接开打,还是给你们兄妹俩留点寒喧的时间?” “如果对面先动手,你有把握能保住我吗?” “破妄以下,四名登峰同时出手之內,我能。”黎诚沉吟了片刻,道。 即便是现如今的他狂妄一点可以称自己登峰无敌,但云贺那天纵般的一刀还是让他不敢妄言自已能与破妄一战。 “那就行。”朱钦堇微微頜首:“九五楼里不许见血,你先別急著动手。” “好。” 二人推门进去。 哑仆早得到消息候在这里,上来接过黎诚手中的伞,为四公主披上一件厚衣,引著她往楼上走去。 黎诚抬脚跟上,那些哑仆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朱钦堇,又指了指他腰间的刀,缓缓摇了摇头。 “不能见血是吧,我知道。” 哑仆听了点点头,目送他跟著朱钦堇一同上楼。 二楼、三楼、四楼,直到九楼。 朱钦堇对底下那几层楼里的东西並不感兴趣,横竖不过是些奇珍异宝,目不斜视地沿著木製楼梯向上。 直到九楼。 九楼的门是开的,里头传来三四人的小声议论,黎诚耳朵尖,听见了大皇子和那位“长孙姐姐”的声音。 他们自然也听见了这边上楼的声音,黎诚把手按在刀把上戒备著一一他没有把性命全都掛在一个规矩上的习惯。 “来了?”大皇子从里头走出来,瞧见了朱钦堇和黎诚,只是朝他们微微頜首:“来坐。” 语气温和平静,好像双方这时候不是在爭夺那个万人之上的王座,而只是普通朋友吆喝著一起吃个火锅之类的。 而里头好像·还真有口铜锅在往外咕嘟咕嘟冒著热气一一他们真的在涮火锅。 第499章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 第499章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 听起来有些荒诞,但现实往往比想像得更无稽一些一一今晚註定是个染血夜,朱钦增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仍旧能坐在这里和幕僚门客吃著火锅,等著自己的妹妹。 黎诚心中讚嘆一声,自己怀著杀意而来,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幕,不得不说,他確有几分欣赏这位皇子了。 如果朱钦增坐上了皇位,那他未来应当也是一代雄主。 二人走进去,发现里头除了大皇子和长孙之外,还有另外三个人。 一老一少一青年。 他们也瞧见了黎诚,黎诚也瞧见了他们“我来得晚了?”黎诚挑了挑眉。 “不晚。”那老人起身將黎诚迎过来,笑道:“何必这般急切?打打杀杀总归是要死人的,不若吃饱了当个饱死鬼。” 黎诚仔细观察这个老人,他半边身子都被改造成了机械身体,但是特殊的摆臂习惯让黎诚明白这是一位边境老兵。 就算是在吃饭,也不自觉按著腰刀的位置, “黎诚—是吧?”那老人笑:“来坐,吃顿热乎的好上路。” 黎诚挑了挑眉,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什么嘲讽来,仿佛只是在说一句稀疏平常的话。 “谁上路?” 那青年笑嘻嘻道:“赵老伯不会讲话,他的意思是不管谁上路,都要吃顿热乎的,不然不是亏了么?” 青年朝黎诚伸出手,微笑道:“我叫邓子鹏,虚长你几岁,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邓兄。” 伸手不打笑脸人,黎诚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黎诚。”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那边看著和七岁小孩似的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道:“我看你不过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竟能有这般雷霆手段,喷喷喷。” 黎诚心想你他妈跟个七岁小孩似的,有资格这么评级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小孩绝对不是看上去这么幼小,大概率是经过了基因改造之类的手术。 黎诚知道一些武学需要使用者保持体型娇小,才能发挥出武学真正的作用,倒也见怪不怪。 “来来来。”邓子鹏主动让开位置,让黎诚挤了过来,桌上顿时热热闹闹的,眾人围坐在火锅桌子前,围成了一个圈。 大皇子、四公主、黎诚、青年邓子鹏、姓赵的老人、小女孩、公孙姑娘围成了一个环, “人到齐了,上菜吧!” 底下的哑仆像流水一样上著酒菜,黎诚小心观察著那三个或许是对手的人,见他们毫不客气喝酒吃菜涮火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大战, “黎兄。”邓子鹏给自已倒了杯酒,给黎诚也倒了一杯,举杯道:“你那一刀我见著了,好刀,我不一定能接下来。” “过奖。”黎诚看著他仰头喝尽杯中酒水。 邓子鹏见黎诚不喝,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在意,道:“那老妖婆嚇得当场就说吃不消吃不消, 说你是奔著破妄去了,简直是第二个云贺。” 那小女孩夹了片涮好的羊肉,闻言笑一声,倒也不否认:“你不也惊得够呛?” 姓赵的老人点点头,道:“那一刀技巧妙到毫巔,力度更是没得说,我倒是见过和你这刀有点像的人,是个苏联人。” “哦?”黎诚挑了挑眉,放下酒杯,虽然余光仍旧时刻关注著身边的朱钦堇,却也慢慢融入了进来,也笑道:“那人呢?” “在边军歷练了一段时间,后来回莫斯科了。”姓赵的老人说:“后来听说是破妄了,拿了列寧勋章,在莫斯科红场走过一圈,当领袖的护卫去了。” “哎呀!”说到这里,老兵愤愤然拍了拍桌子:“当初就该和他拼了的,这么年轻的人地位这么高,一看就是没长成的苗子!” 果然是军伍人士。 黎诚默默听著,在心中暗暗给这三个人分了些威胁级。 女孩大於青年,青年大於老兵— 如果战起来,该先杀这个女孩,再针对这个老兵一一动作要快。 他夹起一块煮熟的牛肉,放在蘸碟里沾了沾,忽然想到自己来这重歷史这么久了,还真没和人一起吃过一顿火锅呢。 孤家寡人一个,大概也没人愿意和自己吃一一不对,章峻、咸老头、咸晴应该是能一起的,只是他们可能不会很自在。 这边的武者閒聊著武道的话题,那边长孙和朱钦堇、朱钦增也小声地说著些家常话一一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到政治斗爭上,好像只是普通家庭拉著普通的家常。 几片嫩肉下肚,黎诚低垂著眼眸,忽然听见老兵缓声道:“这么好的日子,不若来作作诗词? “来来!”邓子鹏道:“一来可作绝命唱,二来可在武斗前先文斗一番一一” “以什么为题?作诗还是作词?” “隨意!” “某便拋砖引玉。” 邓子鹏站起身,握著杯子,走上几步,缓缓道:“墨云翻涌惊雷裂,银箸击盏作刀鸣。” “千杯饮尽江湖气,一啸掀翻白玉庭。暴雨沱洗剑骨,长风浩荡卷龙旌。” 听到掀翻白玉庭,那边大皇子眉头挑了挑,却也没说什么。 “今夜试剑定风波,且向阎罗问死生!” “好个且向阎罗问死生!”女孩笑了笑,道:“接下来我来。” “朱顏辞镜,玉壶光转,几度寒暑。” “罗裳未解锋刃,残烛影里,霜刃轻抚。” “忍看铜驼荆棘,嘆浮云朝露。” “纵金鳞、困锁重楼,不过人间一杯土。” “——仅有半闕,献丑了。”她顿了顿,道:“我自罚三杯。” 说著,她端起面前酒杯,一刻不停,连著仰头喝下三杯。 老兵思付片刻,也缓缓开口:“断戟沉沙凝血,残旗卷夜嘶风。百战金疮凝甲胃,半领征袍裹箭丛,寒芒挑戌烽。” “醉里犹闻画角,醒时再挽雕弓。三十载痕鐫眉骨铁,八千里熔肝胆铜,阎罗让鬼雄。” 黎诚终於忍不住举杯,道:“敬眉间铁,肝胆铜。” 眾人再看黎诚,黎诚沉吟片刻,道:“我不会作诗,也不会作词,但可借一人诗词,聊以赠诸位。” “唔——”女孩道:“我们也不欺负年轻人,你读的书少,自是无妨,可若是不合我们心意, 那也免不得罚酒。” “那是自然。”黎诚缓缓道:“且听一一” “人猿相揖別。” “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 “铜铁炉中翻火焰,为问何时猜得?不过几千寒热。”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好!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当真应景。”老兵眼晴一亮,期待地看向黎诚:“下半闕呢?” 黎诚微笑摇头,道:“下半闕我也不知,罚酒三杯,聊表歉意。” 儘管这词合乎情境,也算得上《贺新郎》这词牌中的,但黎诚知晓后半闕不该在这里说出来—— “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几行陈跡。” “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有多少风流人物?” “盗跖庄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 “歌未竟,东方白。” “唉——”邓子鹏嘆道:“两首词都缺了下半,真叫我抓心挠肺。” 此刻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隨著大皇子放下象牙箸,场內热热闹闹的气氛才终於开始消散。 “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大皇子又细细读了读黎诚方才那句词,忽然笑道:“那便弯弓月吧!” “请—” 第500章 雨狂风狠 第500章 雨狂风狠 圆方台顶层的雨丝泛著青玉的冷光, 朱钦增手指叩了叩铜锅边缘,火被关掉,汤汁慢悠悠趋近於静止。 邓子鹏的筷子还悬在羊肉片上,筷尖凝著半滴红油。 赵老机械臂关节发出齿轮咬合的轻响,像某种凶兽在磨牙。 小女孩吐出嘴里的椒,抽了张卫生纸擦了擦嘴。 黎诚缓缓按住腰间的刀。 他不清楚是否现在就该出手,按理说就该现在,因为四面都是杀机。 刚才还乐乐呵呵一起吃火锅的朋友,现在传来的是最决绝最凶悍的杀意。 “上台顶。”朱钦增说:“不要在这里动手。” 男人带著忠於他的门客打开了阁楼的门板,风呼啦一声就涌了进来,雨似乎更大了。 那三个登峰依次上楼,就连朱钦增也跟了上去,他只是个大成,在登峰之战中改变不了战局, 但要他在底下乾等著別人决定他的命运,他也不甘心。 黎诚是最后一个上去的,他不会將朱钦董和任何一个敌人留在一起。 或许有些不解风雅,但黎诚总是这样,他能在你们面前表现得像个豪侠一样入乡隨俗,在决战之前和和美美地吃一顿火锅,但永远不要指望他真的给你背叛的机会。 黎诚最后看了一眼朱钦堇,朝她点了点头。 朱钦堇和长孙姑娘坐在一起,目送著黎诚离开。 “这会是最好的结果。”长孙姑娘轻声说:“男人们在上面打架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女人和小孩在楼下等,等著他们凯旋。” 她伸手搓乱朱钦堇的头髮,微笑道:“看看电视吧。” 圆方台上雨狂风狠。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这栋阁楼只有九层,算不得太高,远处新城区的摩天大楼比它高得多得多,但站在上面就是有种俯瞰应天府的错觉。 因为皇城的地势本身就比外城区高,今夜宵禁,基本所有人都呆在家里,千家万户都亮著灯。 风雨里的可见度不高,可黎诚还是能瞧见应天府的灯海,那些霓虹灯在风中飘摇,就和他当初出狱后第一次看见的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的心境与现在的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认识了很多人,也让很多人认识了自己;亲手杀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自己而死。 圆方台上风很冷,冷得像刀锋刮过骨头。 台下的哑仆早已退散,偌大的台上里只剩下五个人。 黎诚没动,站在雨中,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三个人一一老人、青年、女孩。 他们也没动,但空气里已经绷紧了一根弦,隨时会断。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前推稽古,咔噠一声,稽古出鞘。 几乎是同时,三道残影如离弦之箭撕破雨幕。 刀锋切开雨幕的声音像裂帛。 而黎诚的刀比雨更冷。 邓子鹏的剑先到一一他的剑没有鞘,所以拔剑比所有人都快三分。 剑尖刺破雨滴时,黎诚才刚听见金属摩擦雨水的蜂鸣。 剑光直取咽喉。 黎诚后仰,刀锋自下而上撩起,火星在二人兵刃间炸开。 邓子鹏的剑突然变招,剑身弯曲如蛇,绕过稽古直刺心窝。 这不是人能练出来的剑法。 剑是直的,人骨是硬的,但这柄剑偏偏像活了似的缠上来。 他使的竟是软剑。 金属交击的锐响炸开,火星进溅的瞬间,黎诚的刀锋已经压向邓子鹏的咽喉。 邓子鹏后仰,刀尖擦著他的皮肤划过,带出一线血痕。他咧嘴一笑,袖中滑出一柄短剑,反手刺向黎诚的肋下。 黎诚侧身,刀锋迴转,斩向邓子鹏的手腕。 “鐺!” 短剑被震开,邓子鹏借力后撤,脚尖一点,再度逼近, 他的动作很快,快得像一阵风,但黎诚的刀比他更快邓子鹏的袖口裂开一道口子,血珠顺著指尖滴落。他低头看了看,笑道:“好刀。” 可黎诚没空理会邓子鹏的感慨了,因为老人和小女孩的攻势也已经到了。 老人手中著军刀,小女孩指尖夹著细针,二人一左一右朝著黎诚迎了上来。 黎诚的刀锋一转,迎向老人。 老人的力道极沉,每一刀都像山岳压顶,但黎诚的刀法更巧,每一击都精准地截住老人的攻势。 卸了几次,他便摸清了老人的路数,刀锋忽然一斜,贴著老人的军刀滑过,直取咽喉。 老人骇然急退,但刀尖仍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退后!”小女孩的声音稚嫩,却透著冷意。 老人哼了一声,退开半步。 小女孩的身影鬼魅般贴到黎诚身侧,银针直刺他的太阳穴,黎诚偏头,针尖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毒针见血封喉,但黎诚的伤口鲜血狂涌一一他竟然以內煞对自己身体的极限控制,强行逼出了那一部分血液。 还未来得及对女孩展开反击,邓子鹏的软剑和老人的刀同时到了! 稽古迎向邓子鹏,右手空手横拍老人的军刀! 软剑再卷,还想故技重施,可黎诚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大力!大力!大力! 黎诚这一刀带著绝对的泰山压顶般的大力,直直朝著邓子鹏的脑袋劈去! 软剑在奇不在力,诚然,被他这么一卷,黎诚大概会被卸掉一只手,可邓子鹏却会被一刀砍碎首级! 邓子鹏眼神一凛,侧身要躲,可黎诚刀刃偏转,竟是斩向那女孩! 怎么可能! 邓子鹏瞳孔骤缩,这怎么可能变招!? 难道刚才黎诚那一刀是虚的?! 他愣然摆剑,想要去卷黎诚的刀,可黎诚丝毫不在意,只微微偏转,那骇人的压力又笼罩在他头顶。 不对! 这刀究竟是实招还是虚招!? 这边与邓子鹏一合换几轮,那边一掌拍偏老人的刀! 不仅拍偏,更是如邓子鹏的软剑般“黏”了上去,五指一合,硬生生握住军刀刀背,往后一扯! 若不是老者手掌机械立刻和军刀错合咬死,这一拔力度之大便能夺走他的兵器! 可饶是如此,老者身形也是一滯,不自觉地就被带著前倾。 当中女孩见黎诚左对邓子鹏,右按老人军刀,中门大开来。 她眼晴一亮,暗道一声好机会,袖中探出一口长针,就朝著黎诚眉心扎去! 第501章 匹夫持鉞 第501章 匹夫持鉞 黎诚后仰,握著军刀的手骤然用力,將老人连著军刀一起用作武器般朝著小女孩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种种不过一息之间,邓子鹏见状,胸中胆气一横。 我偏不信你能如此! 握住他的刀还避了她的针,最后对我的还是实招! 他不闪不避,软剑搭上黎诚手腕,奋力一错,就將黎诚整个手腕齐齐削下! “得手了!” 可还没等他喜悦,稽古便要落到他的肩上! 他再卷软剑与匕首,挡在稽古面前,心中还在想著挡下这一虚招后下一招该如何如何,刚有了几分直觉,便觉手掌与肩头同时一沉。 不是虚招! 待他心头升腾起这个念头之时,黎诚的刀已经摧枯拉朽地从他的肩膀一路下行一何止是不是虚招,这一招简直是毕其功於一役的全力挥砍! 他是怎么做到的?! 邓子鹏的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想法,整个人的意识便隨著自己从肩膀开始的那道巨大裂口,沉入了名为死亡的黑暗之中。 这一刀从他的左肩膀直下,一直到他的右边腰腹为止! 两截户体分开,雨水冲刷著血腥气,邓子鹏的內臟啪嗒啪嗒四散落下。 软剑和匕首也被一刀斩开,碎片落在方圆台上,发出叮叮噹噹的响声。 在黎诚的眼里,早已没有实招与虚招的说法一一他的每一刀都能是实招,他的每一刀也都能是虚招。 是虚招的也能顷刻间变为实招,是实招的也能剎那分心换做虚招! 如臂使指,举重若轻! 这便是兵主! 但斩了邓子鹏也並非没有代价,这名登峰虽然被自己一刀秒了,但同样卸下了自己一只手一一真正意义上的卸了下来,黎诚握刀的左手手腕齐根而断,稽古脱手而出。 未曾动用血身法相的黎诚,在面对登峰中的真正高手之时,也到底做不到碾压那边的老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凌空一脚端在女孩身上,以女孩作为踏板,军刀一卷,挣开黎诚钢钳似的手掌。 而后又是提刀一撩,趁著黎诚刀斩邓子鹏的时机,將黎诚五根手指齐齐斩断! 那边女孩也毫不在意老人把自己当成踏板,手中长针朝著黎诚丹田处再刺! 黎诚念头一动,稽古立刻欢脱跃起,迎向女孩的针。 至於斩断黎诚手指又狠狠斩下的军刀,黎诚还在等! 等一个瞬间! 军刀呼啸而下,黎诚瞳孔一亮一一时机到了! 就在那千分之一秒內,黎诚闪电般出手,手腕拍在军刀侧面,在千钧一髮之际將军刀拍偏! 成了! 老人刀偏了,他看著自己的刀错过黎诚的肩膀,目光迎上黎诚的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谈不上杀意,也谈不上冷漠,只是很疲倦。 对一一黎诚忽然觉得很疲倦。 来到这重世界,他经歷得够多了,看得也够多了,只是他似乎一直在往前走,却没能留下什么东西。 是,他的確变强了,可他並不觉得自己做到了最重要的那件事一一也就是所谓的“补全人性”。 他能贏,一直贏下去,一直把朱钦堇送上皇位,把挡在面前的人杀光,杀到没人能够拦他。 可那对他是什么享受吗? 黎诚忽然有点怀念潜伏的时候和老鼠打麻將的日子,那样的日子好像更有趣些。 他胃嘆一声,缓缓嘆了口气,和老人的机械义眼对视的瞬间,他轻声道:“晚安。” 稽古刚盪开女孩的针,又猛然间回缩,那只齐根而断的手腕血肉忽得贴近,血骨姿態卡合咬死黎诚復又握住长刀,自下而上撩起。 老人在半空中变招,一刀斩向黎诚的脖子一一他见著邓子鹏是怎么死的了,那就没什么好想的了。 你要和我换招,我肯定亏,那我乾脆就和你换命! 他完全不准备管即將临身的那一刀,这刀或许会將他从下而上撩成两半,但他同样也有自信把黎诚的脖子一刀两断。 他不惧死,又或者说在场的三人都不惧死。 他们既然选择了效忠朱钦增,就早將身家性命绑在了他的战船上,成则生,败则死! 唯有把自己的性命也放在赌桌之上,才有资格去赌天下,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毫无意外的,黎诚的刀撩过了他的身体,狂暴的意气顷刻將他斩开,电流与泄露的燃素狂涌, 燃起的火焰在雨中一闪而逝一军刀砍断黎诚半边脖子,却卡死在血骨姿態之间,儘管如此,军刀也斩断了黎诚半边脊骨! 来不及顾忌脖子上的骇人伤口,黎诚只觉侧腹一凉,腰间被女孩的针直直洞穿。 只方才黎诚专注斩老者那一剎,女孩就找到了机会,长针刺穿了黎诚的小腹,万千倒鉤射出, 剧烈的毒液在黎诚身体里游走— 这几位本就不是弱手,更湟论黎诚是以一敌三了。 如果没有兵主这个技能,黎诚在不使用血身法相的情况下对上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大概都很有些吃力。 仅仅一瞬间,黎诚就感觉自己半个身体失去了知觉。 “好烈的毒—” 黎诚轻声感慨一句,稽古狠狠挥下。 女孩目毗欲裂,探出兵器要挡,可黎诚现在的刀,哪是能挡的刀? 第一流的意气正是巔峰,兵主的豪迈连著女孩的武器一起斩开。 我的刀,你只有如邓子鹏一开始般躲,挡是挡不了的。 挡在我面前的是山便开山,是海便填海,是人便杀人。 以一对三,看似刀光剑影鹰战良久,实则距离黎诚出刀,也不过五秒。 结果是三死,一生。 生死只在须臾。 黎诚感受著毒液在他身体里肆意纵横地破坏,沉默良久,看向朱钦增。 朱钦增无奈地耸耸肩,抬起手上的大枪,在雨中豪笑道:“都不是你的对手么?甚至连你那个巨人姿態也逼不出来?” 黎诚摇摇头:“不,能逼出来,我中毒了,不用那个姿態我必死无疑。” 朱钦增瞭然点头,他大枪指向黎诚,笑道:“当初在我府上,你还留手了么?” “並未。” “那也就是说,你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从大成成长到了登峰巔峰?”朱钦增挑挑眉,感慨:“天纵奇才。” “侥倖而已。” 黎诚感觉浑身发冷,稍微有些坚持不住了,便身形一摆,化身为五米高的巨人法相,站在朱钦增面前。 朱钦增满脸欣赏地瞧著他,大笑著朝他发起了必死的衝锋。 “时候到了。”风雨中有人轻声说:“你们那边开始动员准备,大约三十分钟后,听我指令开始行动!” 第502章 妻子 母亲 第502章 妻子 母亲 对於圆方台之下的两人来说,电视里放的是什么其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两方的胜负。 儘管二人都知道,胜者將贏得一切並不意味著败者將失去一切,如果这一战朱钦增贏了,黎诚死在了上面,朱钦堇可以投降,朱钦增应该不介意大明多一个閒散郡主。 他是大哥,有这份胸怀,朱钦堇毫不怀疑, 但朱钦堇不认为自己会这么选择,失败就是死,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而如果黎诚贏了,朱钦堇应该也会毫不吝嗇地宽恕长孙,至於朱钦增一一他大概率会死在上面,黎诚不会收手,朱钦增的骄傲也容不得他收手。 那长孙会如何选呢?朱钦堇不知道。 儘管矛盾尖锐如此,朱钦堇和长孙两人还是像好姐妹一样依偎在一起,静静等待著上面的人分出胜负。 电视里放著最近热播的电视剧,讲述的是一群有抱负有未来的年轻人在美国华尔街闯荡的故事,他们从一个个热血年轻的少年少女一路经歷阴谋背叛,最终结局却截然不同。 有人在背叛中成长,也学会了阴谋手段,成长为数一数二的金融大鱷,却再也没见过深夜同他一起喝酒的年轻人。 有人丧命异国他乡,含恨握著自己打拼而来的积蓄困死在了出租屋里。 有人破產清算,从数十层楼高的大楼上俯瞰人间,最后一跃而下。 这部剧早就已经完结了,残酷的结局非但没有劝退观眾,反而激励了很大一部分人去美国的华尔街闯荡。 其实想想也是,观眾们只会看到胜者为王败者寇,人人都把自己当做故事的主角,可故事的主角究竟是谁,谁又能说得清呢? 就像太子朱標,人人都认为他將是太祖之后的皇帝,而他也的確肩负著大明的未来成功登基, 他的兄弟们一个个在他面前臣服,可说不定就有哪个世界朱標早逝导致大明乱成一团。 电视剧里正演到主演之一的人察觉兄弟背叛了他,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只剩手机里的简讯在滴滴答答响著。 紧接著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片里的人沉默,片外的人也是。 片內的人在等著虚无縹緲的希望,片外的人在等著既定的未来。 她们在等待著上面的人分出胜负来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外头的风呼呼刮著,两个人看著电视,看得似乎都很专注,直到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来,二人才不约而同地注视著门口。 来了。 胜负已分一一那么谁胜谁负? 朱钦堇当然希望是黎诚,毕竟只有这个少年贏了,自己才能坐上皇位,去实现自己要做的事。 可她又觉得不可能,黎诚武力强绝,可大哥身边那三人也绝非草包,儘管比不得云贺,那也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而长孙姑娘自然希望贏的人是自己的丈夫一一她几乎可以想像出来丈夫严肃地眯著眼走过来, 朝她微微点头的模样。 脚步声逐渐响了,门被缓缓推开。 来人走了进来。 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长孙感觉自己的血一寸寸凉了下来,苦涩的意味凝滯在胸中,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贏的是黎诚。 朱钦堇面无表情地看著黎诚,起身走到他身边,微微頷首:“贏了?” 黎诚只是微微点头:“幸不辱命。” 两人的声音里也没有多欢畅的喜悦,黎诚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朱钦堇反而更像她的大哥,平时喜怒不形於色,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保持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稳定態度。 朱钦堇看著黎诚身上被风雨浇透得湿漉漉的蟒袍,挥挥手召来哑仆,道:“为他换一身衣服, 都湿透了。” 黎诚看向那边的长孙姑娘,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他死了,但我留了他全尸,你可以上去给他收,当然,也可以明天再去,现在上面雨很大。” 朱钦增算不得太强,他只是个大成,黎诚当然有余裕保证不让他死得太难看。 “不了,我现在就去吧。”长孙低垂著眼眸,轻轻说。 “可以让哑仆去。”朱钦堇说。 “他一向不喜欢別人瞧见他狼狐的样子,他的一生都是骄傲的,没向苏联人弯过腰,也从来没向谁低过头。”长孙姑娘摇摇头说:“输了就输了,我只是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狼狐的样子。” “请便。”黎诚微微頜首,让开位置。 “多谢。”长孙走过黎诚身边的时候朝黎诚行了一礼,黎诚侧身躲开,不受这礼,倒不是心虚,只是黎诚觉得封建王朝的规矩很莫名其妙,自己杀了人家丈夫,只因为留了个全尸就要受人家礼? 不想受那就不受,黎诚才不管这样礼不礼貌,自己隨心所欲就好。 长孙也没在意,这大家闺秀似的王妃直到最后也维持著体面,小心地拢著裙子往台阶上走。 “外头风雨太大,你最好不要上去。”可是朱钦堇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迎著长孙困惑的眼神,朱钦堇缓缓道:“你是要当母亲的人了,对自己的孩子用心点。” 母亲?孩子? 黎诚打量了长孙一番,这才察觉这公孙小腹確实有几分显怀。 方才在餐桌上,他的整个心思全在那三人身上,倒是没有怎么关注这个跟在朱钦增身后的女人侧写毕竟也有轻重缓急之分,毕竟都是任务的最后关头了,他更愿意考虑接下来的生死大战。 “哪有丈夫死在上面,妻子不去给他收尸的道理?”长孙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和他夫妻本是一体,这点雨算不了什么。” 她说完这些,又要抬脚,黎诚淡淡开口道:“外头风雨很急,孕妇確实不適合上去。” 顿了顿,他又道:“若你实在担心,我再上去一趟,帮你把他尸身带下来,也不会有其他人瞧见。” “”长孙张了张嘴,似乎要拒绝,但迎著黎诚沉静的眸子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那便多谢。” “小事。” 黎诚隨手在一旁扯了一片绸缎,復又返上去,在顶层把朱钦增的尸身粗浅裹好,带了下来,轻轻放在长孙面前。 长孙俯下身子掀开绸缎,露出朱钦增苍白的脸。 她摸了摸他的脸,又从袖中抽出贴身的软帕,帮他仔细擦了擦脸上的血污与雨水。 “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说『可惜没生在太祖年间”。”黎诚说:“其他的就没说更多了。” 长孙忽然笑了:“他十六岁时就常说这种话,说他要是生在乱世,定能当个猛將。” “我就笑他武学不过大成也敢这么说,跟著太祖打天下的哪个不是天纵奇才?” “他也不恼,只道能和英雄同行一程,也算半个猛將了。” 黎诚心想这一家子真是奇,想当猛將的皇子死在了离战场最远的地方,想当圣人的皇子死在了离私慾最近的地方,想当万民之主的皇子死在了对凡人之死的復仇之上。 而那个真正能当上皇帝的,反而或许是一个最不適合当皇上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黎诚只想快些完成任务,结束这一次行走一一他实在累了,见了这么多扭曲畸形的亲人关係,只想回去看看姐姐那个笨蛋。 “他早知道他会死?”黎诚忽然问。 “他很喜欢吃糟,来这里之前一口气吃了三碗,而平日里他只会浅尝輒止。”长孙解开衣带,团成一团放在丈夫的头颅下垫高,让丈夫睡著没那么难受:“他是个很自律的人,喜欢吃什么东西都能耐得住性子,可大概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也就洒脱了。” 长孙的动作像在打包一件名贵的瓷器一一不,应该说比打包价值连城的瓷器更小心。 看著这么平静的长孙,黎诚忽然觉得更疲惫了一一他杀死朱钦增都没有这种感觉,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陌生人。 五皇子的遗婧会竭力復仇,他无所谓,甚至乐见其成。 自己完全没必要愧疚,因为当时就那么两个结局,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这次也是,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只是长孙的反应和五皇子的遗截然不同,她似乎完全不恨自己,甚至不恨任何人一按黎诚的经验来说,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自杀的,等朱钦增一下葬,或许这女人就会隨他而去。 黎诚自然不必为她的死而埋单,她的死也不是为了报復黎诚,只是单纯的想死而已一可黎诚就是觉得不爽,他想了一会儿,最终认为这是对朱钦增的一种不爽一你倒是可以死了一了百了,你的妻儿该怎么办呢?难道指望我给你养吗? 你妈的,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 长孙把朱钦增的脸擦得乾乾净净,看了半响,这才站起来朝黎诚行了一礼,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黎诚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准备如何?” 他其实是不想管的,但是转念一想,朱钦堇都快当皇帝了,给大皇子的遗安置妥当倒也算不得大问题。 反正自己就快走了,让朱钦堇安排去,有哲人王系统存在,也不过是一个念头之间就能安排的事。 “他书房抽屉藏著封信一直没给我看,我知道那是他藏著的遗书,我偷看过了,里头写著若他败亡,就让我改嫁岭南陈氏。”长孙说:“我大概会按他说的做。” “又按他说的做?” 黎诚没来由地有些愤怒,长孙表现得太温和太软弱了,好像一个麵团子,只会按照朱钦增的安排生活,而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黎诚很討厌这种人,他所求的是绝对的自由,在长孙身上,他连一点追求自由的苗头都瞧不见。 是了,黎诚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在这重歷史感觉到很累了。 这重歷史的大明实在是太过压抑了,王权永远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是王权之下被驯化的牛马。 不是肉体上的驯化,而是精神上的驯化, 皇帝至高无上,官僚高居九天,黎诚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自己应该去找义军的,说不定在那里他能找到和石子程一样的理想主义者,就算有些清澈的愚蠢,他也更愿意和这种人交朋友。 “是。”长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岭南陈氏是个很好的去处,我会去的。” 黎诚沉默了,他最后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女人,只疲倦地挥挥手:“隨你。” 是啊,隨你了,你自不自由和我又有什么关係呢?我又不是你爹,没必要教化你。 你活著还是死了,在岭南陈氏过得如何,都和我没关係,那是你丈夫为你安排的后路,你既然决定完全依附於你的丈夫,那也隨你。 黎诚目送著长孙有些吃力地背著朱钦增下楼,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面对丈夫的死,长孙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並非不爱朱钦增,她表现出了对朱钦增完全的顺从,她將自己的人生都毫不吝音地交给了他,这样的女人在这个时候难道不会哭?不该哭? 可她没有,她只是沉默地按著朱钦增的遗愿来黎诚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胸中那股子残破的意气又在翻涌, 自己搞错了一点,作为妻子,长孙是完全依附於朱钦增的,黎诚毫不怀疑作为妻子的她可以为朱钦增赴死而毫无怨言。 但如果不是作为妻子呢? 不是作为妻子,而是作为..母亲。 她妻子的路已经走尽了,接下来是作为母亲的路。 她毫不犹豫按照丈夫留下的路走了下去,不是因为顺从丈夫一一她作为妻子的路已经走尽了, 现在是一位母亲在独行。 九五楼的门被沉默的哑仆吱呀一声拉开,长孙背著朱钦增的尸体慢慢走了出去,可就在这时, 又有新的人走了进来,同她的身影交错而过。 长孙有些困惑迷茫地回头看著走进去的人的背影,了半响。 哑仆仍旧沉默,那人拾阶而上,无人阻拦。 第503章 君子使物,不被物使(二合一) 第503章 君子使物,不被物使(二合一) 那边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黎诚忽然警觉起来一一这个时候了,不该还有人来九五楼才对大皇子二皇子在这个雨夜都死了,黎诚亲自下的手一一五皇子死得更早,也是他亲自杀的。 还有谁有资格踏入这专属於皇亲贵胃的领域呢? 不,的確还有一个。 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候的朱钦堇也听见了声音。 她顺著黎诚的目光看向楼梯那边,略微思考了一瞬,便缓缓开口道:“三姐?” 是了,可能这时候来的人,也只有那个唯一一个没有参与皇位爭锋的皇女朱钦墨了。 “是我。” 朱钦墨缓缓推开门,走进来,微笑著看著朱钦堇:“你贏了,我该祝贺你么,钦堇?”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朱钦堇眉头紧皱盯著她,半响才缓缓开口:“你来这做什么?” “我?”朱钦墨笑道:“当然是阻止大明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了。” “若是这种想法,你在当年就该同我们一起堂堂正正竞爭,现在再来,就是你贏了,也绝登不了基。”朱钦堇缓缓道:“至於原因,你知道的。” 她放弃了夺嫡的机会,就算她贏了也没资格当皇帝。 朱钦墨摇了摇头:“不,我並不是要当皇帝。” 朱钦堇愣了愣。 “纵有父王那般天纵奇才,还有哲人王系统那般经天纬地的才能,也解决不了大明积弱的事实“你———?”朱钦堇错地看著朱钦墨,不明白她怎么能在这里直接说出哲人王系统的存在。 况且他们朱家早有规矩,决不允许在旁人面前提起哲人王系统, 黎诚可还在这里呢! 朱钦墨迎著妹妹错愣的眼神,轻声道:“钦堇,你不会以为我跟著皇家商会东奔西走,就从没有想著把这桔去掉吧?” “你破解了限制?!” 朱钦堇愣然。 朱家每个皇嗣在出生开始就被植入了不可將朱家王朝立国之本泄露的思维定式一一这不是一个比喻,而是確切使用晶片植入神经中的定式,是黎诚之前曾经看到过的“忠诚晶片”的更上位技术! “是。”朱钦墨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她缓缓道:“一开始只是一个想法,但是后来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一一在苏联人的帮助下,我在三年前就已经挣脱了这份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 朱钦堇怒目,如果是和苏联人合作,那是否就意味著朱钦墨已经向苏联人泄露了哲人王系统的秘密? 甚至—泄露了哲人王系统的根伺服器! 这是赤裸裸的叛国! “不,你想多了。”朱钦墨何等聪明,立刻就猜到了妹妹的怀疑,冲她摇了摇头:“我並没有和他们提及任何有关哲人王系统的东西,妹妹,大明是我的根,我不会掘自己的根。” 朱钦堇冷静下来了些,她也明白自己的姐姐没有背叛大明的必要,顿了顿,这才又问道:“你说你不想当皇帝,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一旦国破家亡,那便是唇亡齿寒,朱钦墨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妹妹,我只是在想,我们朱家子弟一代一代去成为哲人王,去融入哲人王,真的是堂堂正道吗?”朱钦墨轻声说:“你在太学里的成绩最好,我问你,君子使物当如何?” “.....” 朱钦堇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君子使物,不为物使。” 黎诚知道这句话出自《管子·內业》,意思是“君子使用万物,不受外物支配。” “是啊,君子使用万物,不该被外物支配。”朱钦墨轻声说:“可现在的大明皇帝,纵使再有才情,再有天赋,也终究是被哲人王系统支配的存在。” “你这是诡辩。”朱钦堇驳斥:“我不认为哲人王系统是在操纵朱家,它是绝对正確绝对理智的存在!” “难道我说的有问题?”朱钦墨毫不客气:“你这是逃避!” 黎诚站在一旁,默默听著两姐妹爭吵。 他大概理解朱钦墨来此的缘由了,她认为朱钦堇登基看似是成为了大明的皇帝,实际上不过是成为了哲人王系统的愧儡,是“被物使”。 而她认为皇帝应当使物,不该被物使, 黎诚忽然想到了当初和哲人王系统的那场交易,哲人王系统说自己只需要把朱钦堇扶上位,接下来的事情它自然会搞定。 难道哲人王系统就是算到了朱钦墨,要用她来说服朱钦堇么?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应该说这个可能性极大。 毕竟·.这一代的小镇抚司指挥使,可是已经死了啊·— 如果朱钦墨真的说服了自己的妹妹,那大明或许就將迎来哲人王后第一位不再融入哲人王的皇帝一一朱钦堇曾同黎诚说过云贺挟持她的原因,这正好和云贺测到的那个卦象对上了一一“先皇的女儿,將登基为大明的末代皇帝。” 现在场內只有先皇的两个女儿,那不就证明了如果按照预言来走,大明必將亡於这一代吗? 仿佛宿命啊· 黎诚心底缓缓嘆息。 这边黎诚心思电转,那边朱钦堇还在和朱钦墨爭辩著什么。 “我这不是逃避。”朱钦堇低垂著眼眸,轻声说:“大明疆域如此,古来罕见,纵使强汉也无我大明风采。” “东南亚诸国俯首、北方接壤苏联却未丟一分土地,网络攻防更是压著美国人打,如果没有哲人王,你认为这一切是人力能够做到的吗?” “我不是要放弃哲人王。”朱钦墨缓缓道:“我来和你讲讲我的计划吧。” 她挥挥手,指了指天上:“天家一定要一个继承者,继承者一定要是皇嗣,我將这称为哲人王的核心定理,它实际上是凌驾於保卫大明之上的,也就是说,如果天家唯一的继承人被威胁,那它是能做出割地赔款换回继承人的行为的。” “你这个例子太极端了。”朱钦堇摇头。 “不,我不是说这个场景必然发生,我只是在向你形容一个规则一一那就是对於哲人王而言, 儘管大明是和朱家血脉並列的,但是朱家血脉高於一切。 5 朱钦堇默然。 “所以哲人王会愚民,会限制其他人的发展,这都是因为对於哲人王而言,牺牲『大明”的一部分,换取朱家的存续,是一个很合理的选择。”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这样一点。”朱钦墨说:“哲人王已经陷入了一种铁轨悖论之中,唯一的区別就是,它不会纠结,它会坚定地做出选择。” “在哲人王的统治下,如果没有新的技术改革,大明是一定会继续衰弱的。”朱钦墨又说:“我是生意人,我深知这个道理,大明的愚民政策致使大明的发展近乎停滯,哲人王能够凭藉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引领前几期技术爆炸,但越往后走越不现实。” 黎诚骤然明白朱钦墨的意思了。 工业革命能让一个人顶以前十个人的生產力,资讯时代能细分工,让十个人顶工业时代一百个人的生產力。 因为哲人王又或者说这个“永生”於世界的“永生者”的单独智慧,他能够领先於西方世界优先吃到时代的红利引领改革,带著大明聂立於世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智慧。 那接著往后呢? 再往后的时代,哲人王还能做到吗? 他能超越十个人的智慧,能超越一百个人的智慧,那他能超越一万个人的智慧吗? 人是学习动物,西方世界的精英化和苏联的义务教育选拔人才,都是为了发展找到下一次技术爆炸的机会,而哲人王並不是。 大明从一开始就锁死了上限,那个上限名字叫“哲人王”。 成也哲人王,败也哲人王。 为了维持朱家的统治,哲人王以一己之力扛住了时代的浪潮,儘管愚民,可大明仍旧是世界三极。 但总有一天他会撑不住,这是必然能预见的。 人力有时尽啊—— 要想改变这一切,唯有停止愚民,开放民智一一可这又与封建统治相悖,开民智的后果必然是改革的浪潮一一第一代第二代或许还能接受规则,第三代第四代就要打破规则了! 读了书的人最难管,他们会有自己的思考,会有自己的好恶,不再是简简单单一句敷衍就能压下来的了。 而这好恶终有一天会指向天家,指向皇权。 换句话说,哲人王守护的两个东西,在封建时代或许是同一种东西,但隨著时代的发展,两者必將相互矛盾。 要发展,就不能绝民智;要天家,就不能开民智。 生產力与生產关係永远是密不可分互相影响的东西。 在刀耕火种的时代,朝不保夕,一定要有一位“哲人王”带领民眾,在那时候大搞平权,大搞民主革命,是必然失败的,因为它违背了生產力与生產关係的规则。 在现代科技时代,还用封建王朝的方式治理,王朝必然崩塌,因为生產力高度解放,各路藩王很容易就拥兵自重,你剑利,我剑也未尝不利。 所以哲人王一直在牺牲大明以保卫王权,在它看来,大明牺牲牺牲不会倒,但朱家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无非一个取捨问题但就这样钝刀子割肉,一直这样下去,大明能不死吗? 现实世界中大清的灭亡也绝不仅仅是几任皇帝无能,它的灭亡有著时代的必然性,推翻它的如果不是中华民国,还能是中华合眾国、中华联邦国。 大清在封建王朝里是什么?是封建王朝的巔峰啊朱钦墨不是庸才,她清楚地预测到了这一点一一也就是这样下去,大明必將亡国的事实一黎诚在心底讚嘆一声,这位皇女才是真正跳脱出了时代的局限性,看到了大明未来的天纵奇才五个皇嗣里,她大概才是最清醒的那个。 说实话,自己不如她。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黎诚的政治水平一坨狗屎,还停留在之前当日本的影子皇帝阶段他也懒得搞这些,反正他文不想真当皇帝。 ...... 朱钦堇沉默了一阵。 朱钦墨的声音里带著几分残酷:“我並非真的忠於大哥,我只是要把大明从泥潭里拉出来。” “云贺的死让我很意外,本来我还要麻烦些去杀他,因为我的计划里,他绝不能活。” 朱钦墨继续说,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如果无人愿意当继承者,那便由小镇抚司指挥使决定一人亲自捉拿登基。” “我要先断绝了任何人登基的可能,再来料理哲人王,把它前后矛盾的行为纠正过来,就像我纠正贪腐的户部一样。”她目光流转,看向朱钦堇,朝她伸出了手:“妹妹,我不想杀你,只要你还没有登基,一切都还有机会。” 朱钦堇沉默了。 朱钦墨也沉默了。 二人就这样相对著沉默了好久好久,黎诚默默瞧著这对姐妹,品出了些不对。 不,朱钦墨应当不是哲人王的说客。 她这不是要断绝皇位让哲人王接管·她是要断绝哲人王,把它的权力重新拿回来,拿到“人”身上! 哲人王与朱钦墨的立场天然相! 黎诚猜测,朱钦墨大概率是要对大明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一一往哪边改造?很好理解,往资本主义方向过渡! 她本就掌著户部和皇家商行,再有哲人王这般可怖的工具,未来的大明就是比美国更强大的美国! 届时將不再有“朱家”,有的大概是“朱氏集团”。 朱家仍是皇帝,却换了一个领域。 外头雷鸣闪过,朱钦堇抬头看著朱钦墨,轻声开口道:“不,姐姐,我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那就是拒绝了吗?”朱钦墨眼神微微暗了暗,她不想杀这个妹妹,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可为了她的理想,她的抱负一世上无人不可杀!包括她自己! 黎诚按刀上前,朱钦墨身后的影子里突然窜出四名登峰! 朱钦墨也同时后退,按下袖中按钮,信號传出,坐標发送,网络防火墙顷刻出现一个漏洞! “来了!” “快挖数据!” 第504章 网络入侵 第504章 网络入侵 “卫星到位没有?” “到位了!” “骇客军团已经就位!你们的深蓝之子呢?” “深蓝之子正在甦醒,先別管它了,还不是它出手的时候!” “我们只有三分钟!” “不要紧,谁说我们只有三分钟了!” 那个苏联人舔了舔嘴唇,冷声道:“那个东方女人自以为把我们拿捏得死死的,可伟大的苏联人民才不会按她的想法走。” “你要怎么做?” “问我?”苏联人哈哈笑了两声:“美国佬,都他妈是打过冷战的人了,別他妈藏了。” “......” 美国人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缓缓道:“卫星已至近地轨道,准备投放实体空投!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们去的是谁?” “四台燃素机甲,十名a级武者!” “哈!我们就去了一个人!” 苏联人狂笑起来:“祖国母亲之徽號低轨运行,空投准备! “谁?” “我们的战斗英雄,亚歷山大·阿列克谢耶维奇!”苏联人的声音里满是崇拜:“那位s 级!” 美国佬悚然一惊。 “警告!警告!” 南京应天府五军都督府內,悽厉的警报声狂响, “检测到大规模网络入侵!请相关人员立刻做出反应!请相关人员立刻做出反应!” “应天府的网络遭到大规模攻击!转为战时状態!一级战备警戒!” 最高危险级的警报声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是最简单的ddos攻击一一正在用用ai筛攻击来源。” 五军都督府的网络文官熟练地输著指令,可面前屏幕上刷屏的信息却让他面色有些难看。 “妈的,锁定不了,没有一个肉鸡用了两次,对面好多的肉鸡!” 所谓ddos攻击,全称distributeddenialofservice,意思为“分布式拒绝服务”,即利用大量合法的分布式伺服器对目標发送请求,从而导致正常合法用户无法获得服务。 如果把网络通路比作一条街道,正常访问的人就好像行驶的车辆在道路上飞驰,网络通道是有余裕且正常通畅的。 但ddos攻击就是一下子来了无数量幽灵车辆,它们每一个都是通过正常途径访问的街道,但数量过大,直接造成了道路拥挤,那些需要正常运行的车辆位置就会被占据,没办法正常收发信息。 这些幽灵车辆,就是“肉鸡”,也就是被挟持的网络终端。 它或许是自己部署的网络终端,或许是通过木马病毒埋在其他人网络里的控制器,在必要时间能夺过控制权,作为肉鸡支援ddos攻击。 这是一种极其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在网络尹始便存在於网络攻防上,因其特殊性与简单性, 一直都是网络攻击中难以解决的顽疾。 不过这种攻击的缺点就是攻击者很难从被攻击者身上直接挖掘到需要的数据,只能造成对方的网络瘫痪,实际上是没什么收穫的攻击行为。 所以ddos经常被持有大量“肉鸡”的黑客用作线下敲诈勒索收保护费,你交了钱,我就不搞你。 而能造成五军都督府的网络堵塞,很难想像进攻方手中持有多少肉鸡“要脑机接入吗?” “没用,等撑过这一轮ddos再看对方怎么出招吧。” “暂时关闭访问埠!”有职位高一点的人立刻下令:“神机营的支援来了!封闭网络等待神机营的孩客来!” 神机营本是明朝最早的火枪部队,后来现代化部队普及,神机营从一线部队转型成了网络攻防部队,仍保持在技术的最前端。 大明最顶尖的骇客几乎都聚集在神机营里,哲人王不在时,神机营就是大明网络最锋利的利刃。 不过三十多秒后,就有人惊喜道:“来了来了,神机营信號接入!” “放权限给他们接管溯源!” “放了!” “我操,牛逼,对面孩客部队的ddos攻击停了!” “立刻协助神机营自检木马,ddos攻击永远只是开胃菜,他们的目的绝不仅於此。” “正在尝试自检!” “神机营信號接入!” 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漂亮二次元美少女的虚擬形象,金髮碧眼双马尾小萝莉,看人的眼神总带著一股轻蔑和调笑。 五军都督府的官员愣了一下,想了想,这好像在那群二次元纸性恋眼里是叫一一呢,“雌小鬼”? 里头传出的声音却是个成年男性:“神机营暂时接管此地网络,所有人接下来听我指挥。” “您是?” “我是神机营中军坐营內臣,代號云不坠。”那二次元雌小鬼冷冷道。 “您———”犹豫了一下,这官员还是小声提醒道:“您的形象?” “形象?”云不坠很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我操,我没改映射。” 屏幕上的二次元雌小鬼露出惊恐的神情,官员眨眨眼,心想这就是雌小鬼不得不品的吃表情么? 只一瞬,屏幕上的二次元雌小鬼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著神机营制式面具的网络形象。 深红色的大擎,面上覆著漆黑的面具,面具右侧蚀刻著“神机”二字。 这画风才对嘛. 云不坠冷然道:“敌人攻势很凶狠,不止五军都督府,还有很多官方机构都遭到了网络入侵, 我先去网络前线了。” “是。” 云不坠心中暗骂两声,这敌人来得突兀无比,自己大半夜閒暇被神机营徵召过来,都忘了换虚擬形象。 妈的,自己刚刚还在做虚擬主播直播打游戏呢— 与此同时,某个底边虚擬主播的直播间里刷起了一长串的“?”,少有的几个弹幕疯狂刷屏。 “我操,主播呢?” “主播被超管抓走惹。” “不许惹不许惹不许惹。” “就惹就惹就惹。” “怎么下播凭快的,被对面打破防了是吗牢底?” “你上你也破防,对面针对选角真是阴到没边了。” “我抄,怎么男主播都能有龟男舔狗啊?一眼甲真,鑑定为星压抑。” “又是龟男了,喉,龟男,喉,星压抑。 弹幕里好不热闹,他们此刻决计想不到平日里吊儿郎当打游戏的主播,会是神机营中的坐营內臣,手下领著四司的存在。 第505章 空投 第505章 空投 网络上的交锋快得很,就像两位剑客交手,胜负只在须。 对於完全潜入的骇客而言,他们通过休眠仓將神经直接接入网络,一个念头就能写下一长串的代码。 不过短短一分多钟,云不坠就知道对方侵入这边的大將的水平不如自己,借著一个漏洞,就抓住了对手的尾巴,反向侵入了对方的系统。 “妈的。” 可对方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自己输了,立刻多重跳转填零痕跡润了。 隨著他一走,五军都督府的网络压力大跌,可云不坠也没办法继续追击,算不得大胜。 对於云不坠而言,没能把对面平线,就是自己输了,毕竟对方明摆著就是要拖住自己。 五军都督府的网络逐渐趋於平静,有官员看著方才网络层面的神仙打架,半响才呆愣愣来了句。 “结束了吗?” “还没有。”云不坠冷声说:“神机营內部消息,户部和礼部的网络都被攻破了,敌人抓了tar包正在传输,现在我需要支援围剿那些数据流,你们仍旧保证断网的状態,我去去就回。” “是!” 眾人鬆了口气。 外头一阵尖锐的嘈杂声忽然响起,有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朝著眾人惊叫:“外头的防空警报响了!近地轨道有空投朝应天府砸了下来!已经突破大气层了!” “什么?!” 正如方才那人所说,应天府的上方,宛如火流星般的降落舱带著尖锐的啸叫,直直朝著地面坠来一一足有二十多个,宛如群星坠落大地,在风雨中异常明显。 “坐標確认,空降舱分离。” “诸君!此次行动成功,你我都是苏维埃共和国的英雄!” “美利坚合眾国万岁!自由民主万岁!” 在进入应天府防空网络打击范围之时,每一个降落舱都往外喷出无数的曳光弹与干扰热诱弹, 藉以干扰防空网络的打击。 “无法锁定,无法锁定!” “我们的网络遭到强烈的攻击,现在没办法用程序帮忙锁定!我们无法锁定降落舱!” “把那群鸣鏑武者叫来!改用人眼!” “来了!” “取消器械掌舵!开启手动瞄准模式!” “我已就位!”有鸣鏑武者握著调整方向的把柄,高声喊:“机械运转正常,隨时可以击发!” “距离约有效射程1.4倍,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9.8米,空气湿度75%,大雨!目標未达到有效射程!” “距离约有效射程1.1倍,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9.7米,空气湿度76%,大雨!目標已经到达有效射程边缘!” “距离约有效射程0.9倍,风向自西向东,风速每秒9.9米,空气湿度71%,大雨!目標仍在锁定中!” “锁定完成!” 鸣鏑武者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鹰集般的目光凝视著自己锁定的那台降落舱,扣著扳机的手指有些发木。 “发射!” “明白!” 他终於感觉时机到了,狠狠按下发射按钮,刺眼炫目的雷射蒸发一大片雨幕,精准地落在那降落舱上! “击中目標!”武者惊喜地狂呼:“报告!击中目標!” 降落舱燃著明亮的火焰下坠,被高温融化的铁水在雨幕中凝固,升腾起大片雾气般的水蒸气。 它的身体已经被那一炮蒸发了大半,质量大大减轻,可速度仍旧狂暴,没有一点要减速的模样“立刻前往新的炮台,锁定下一个!” “收到!” 降落舱的残骸亮著明亮的火焰在雨幕中下坠,如果让它掉到闹市区,也要砸死不少人一但是防空部队没有理会它,而是径直寻找下一个目標。 “空军捕获网络出动,回收坠落物!” 雨夜黑幕中,鹰集般的无人机群朝天上的那具残骸扑去,它们才是负责这一步清扫工作的部门。 “目標已捕获!”无人机驾驶员头上罩著全息头盔,身后的无人机伺服器疯狂运转,水冷液流转不息,刚一掠过,就有要沸腾的跡象。 新的低温水冷液很快替代了它们的位置。 “很好!带回来!”耳中响起长官咬牙切齿的声音:“娘希匹,敢他妈这么挑畔大明,我倒要看看你们是哪家的傻逼!” 是苏联还是美国?!又或者是义军? 对应天府直接发起网络与物理层面的双重袭击,如果是那两个大国,那就是全面战爭的前兆! 可他们怎么敢?! 敢把一个拥有燃素之的国家逼到这种地步?! “正在带回!”驾驶员熟练地操纵著无人机,可忽然一声尖叫:“不行!降落舱里还有人!” “怎么可能!” “是个男人!” 驾驶员恐惧地大叫起来,这对他来说是一阵可怖的精神衝击,在那样的加速度下被雷射武器直接命中,降落舱里还能有活人?! 真是见鬼了! 无人机的摄像头最后传回来的画面,是一个安著臂刃的男人一一他踩在无人机上一路下坠,每一拳都打爆一艘或好几艘无人机! 亚歷山大·阿列克谢耶维奇按住耳后的电极贴片,巨量的emp风暴从他身上披著的战甲爆出, 这一片区域顿时陷入电磁短路之中。 可他同样也与指挥部失去了联繫。 “亚歷山大失联!”苏联指挥部有人大喊。 “不用紧张,亚歷山大的战甲能引起大范围的科技短路,这是领袖为他设计的私人领域,在这个领域里,没有了现代科技的阻拦,亚歷山大就是无敌的!” “他可是s级的存在啊!”有人轻声感慨:“是苏维埃人民的英雄!” 而那边,亚歷山大在电磁短路声中轰然落地,身后战甲上头的喷气式推动器让他减速安稳下落他刚刚直起身子,就察觉周边已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一在风雨中,那些人站在房梁屋脊和阴影里,冷冷地看著他这位不速之客。 黑色的大擎把它们罩住,雨水顺著大擎下的飞鱼纹缓缓流淌,数十名锦衣卫在黑暗中缓缓拔剑,雨水落在绣春刀上砸成粉碎。 “锁定目標。” “锦衣卫的动作还真快比克格勃的动作还快了。”亚歷山大感慨。 回应他的是无数声挥刀的刀光! 第506章 当年的再演 第506章 当年的再演 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大明正同时遭受虚擬与现实双端入侵的时候,圆方楼这边,黎诚也与三公主身后四名好手战在一起。 刀光剑影之间,朱钦墨最后瞧了朱钦堇一眼,头也不回地转头走进雨中。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当拖油瓶。 无论是她还是朱钦堇,在这种级別的战斗里不过是个笑话,是软肋。 与人对决和与人对决的时候要保护某个弱小的人,其难度绝对要上升一个级別。 在圆方台上,如果黎诚拼著受伤无论如何要先杀朱钦增,那战斗结束得只会更快。 更湟论黎诚现在不仅要保护朱钦堇,还要同时对上四名登峰! “四个?”闪烁的刀光剑影中,黎诚瞳孔猛地一缩。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灰暗的阴影里,还藏著两个! 不是四个,是六个! 那两个藏在阴影里的人毫无疑问是影裁的武者了,他们蛰伏在阴影中等待黎诚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 如果不是人神恩赐对欲望的敏感,黎诚决计发现不了这两人一一他们既引动不了內煞的警戒, 又是影裁的登峰巔峰! 就算忽略这两个隱藏著的影裁,光是面前四个登峰,就足够让黎诚麻爪。 只方才交手那一瞬,黎诚便意识到他们个个都是绝顶登峰的好手。 他们的出招习惯与武学套路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方式,甫一上手,黎诚便警戒起来。 是自小就养著的奇兵?还是—並非来自大明的追隨者? 后者更有可能些不过好在黎诚兵主的称號也不是白叫的,只在这上面略微吃了一点小亏,便摸透了对方武学与大明武学里的细微区別。 毕竟都是同一门武学,只是因为地域与习惯不同造成的些微差异而已,对常人来说是奇招,对兵主来说,只是细节上的差別。 一时间,黎诚同那四人战成一团。 儘管没有一个人能带给黎诚那天云贺第十一步的压迫,甚至不如云贺前十步的气势,但云贺毕竟是天纵奇才,纵使因为小镇抚司的职务把武学搁置了那么久,也能摸到破妄的门槛。 这些人绝对算不上弱,纵不比云贺,其压力个个都不输圆方台上大皇子的那三名扈从。 交手之后黎诚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朱钦墨怎么可能纠结起这么多效忠於她,愿意来大明造反的登峰? 她从什么途径找来的? 黎诚没有閒暇去思考这些,他奋力將自己出手的强度控制在一个算不得太强的程度,让对面觉得稍微用些力,就能把他踩死。 这倒不是黎诚在装怪,单纯是不得不这么做。 黎诚不清楚自己在血身法相的状態下究竟能不能和六人同时针锋相对,但他很清楚只要五人缠住自己,一人分兵去杀朱钦堇,那朱钦堇绝无可能活下去。 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出手,让对方觉得杀他並非难事,杀了他再去杀朱钦堇会比较合理,对方才会优先围攻他。 但凡他展现出一星半点不好惹的横意,对方必然调转枪头去杀朱钦堇。 黎诚现在的剧本,简直就是当年云贺的翻版。 同样的刺王杀驾,同样的一人独行,同样的登基之日。 “錚!” 一声刀鸣逼退一名登峰,可黎诚肩上也露出一道骇人的血口。 这对黎诚来说算不得多重的伤,却也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束手束脚的黎诚怎么可能胜他们? 想到这里,黎诚更怀念起了血骨殖装,有它在,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可方便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对面可没空理会黎诚的想法,明面上的四人见黎诚负伤,心知黎诚大势已去,第一个伤口不是伤口,是他败亡的开始! 只一眨眼,四人便到了黎诚近前,分为四路舞著兵器直取黎诚要害。 机会来了! 黎诚反而眼晴一亮,四人同时出手不仅意味著这一波攻势的强大,更意味著自己將有一段不会收到任何干扰的空窗时机! 第一个登峰使双鉤。鉤是奇门兵器,专克长刀。 那人身形如鬼魅,双鉤交错剪向黎诚咽喉。 他们並不把黎诚放在眼里,六人围攻一人若还能输,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除非他是破妄。 但他怎么可能是破妄? 方才能与四人缠斗都算他天纵奇才了,现在更是已经受伤,杀他只在须臾。 故而这六人並未第一时间围杀向朱钦堇,而是想要先剪除这护卫, 黎诚面对四人同时暴起,只是怒喝一声。 他不再留手,身上战纹鲜艷得仿佛滴血,凶狠的意气配著稽古的煞意狠狠挥出,宛如凶兽怒吼,董尤再世! 刀光如雷光,刀响如雷鸣,直愣愣劈向侧面那人。 “什么?” 那人骇了一骇,猜测这是黎诚抵死搏命的杀招,也不同他硬碰硬,回身便闪。 “蠢货!”他心中暗道一声:“我不同你对便是了,可你如此决绝杀我,可要吃另外三人三式杀招!” 不过想了想,只道是武者心知必死的决绝,倒也合理。 而正当面那人的鉤子也到了! “中了!” 弯鉤一把兜住黎诚的脖颈,那人面无表情,勾住黎诚下頜奋力一扯。 勾尖狼狼插进黎诚的血肉里,立刻放出特殊频率的电流。 这是专门针对义体的设计,突如其来的特殊频率的电流很容易就能够烧毁人体的改装义体,就算没有义体,也能造成肌肉痉挛的效果。 焦糊味在空气中瀰漫,那人得势不饶人,顺势前踏狠拉,势必要连著黎诚的脊柱骨一同拔出! 他自信黎诚现在必然被电流电得肌肉鬆弛,只要一合,自己就能把他斩於马下! 就在同一时刻,两边的剑刃透过肋骨插进黎诚胸口,一左一右透体而出,直直贯穿了黎诚的两边胸膛! 三式杀招,招招致命。 寻常人但凡中了一招,也要饮恨当场。 只可惜黎诚压根不吃你这套, 在刀兵及身的那一瞬间,內煞血池翻涌,战纹化作血气滚滚! 他的身形在那一瞬膨胀,血气狂涌之间,一个四五米高的巨人挤破九五楼,把这有著多年歷史的小楼挤塌。 上头的圆方台整个倾覆,朝著底下坠去。 在暴雨狂风雷鸣声中,圆方台塌了,九五楼也塌了。 这座不可见血的小楼,在它第一次见血的时刻,便迎来了终结。 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像,围剿黎诚的那四人瞬间愣了愣。 弯鉤確实勾断了他的脑袋,那两柄刺剑也的確贯穿了黎诚的胸膛心臟,把他的內臟搅得一塌糊涂。 但在血气翻涌间,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一一被勾断的脑袋整个化成血气逸散,回归到他的身体上,身体血气再凝,新的头颅只一眨眼便栩栩如生。 巨人不再留手,元自狂舞著手中长刀! 他们来不及惊讶,宛如天覆般的刀来了! 黎诚不再隱藏,方才那人以为他的刀是绝命的刀,倒也没错,黎诚的刀永恆都是绝命刀,永恆都是自己能挥出的最强刀! 第一流! 所谓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你练剑有成,已经可以称兵主了,自此以后,但凡有蛟龙作崇的地方,你便可以仗剑斩之! 浑身冒著血气煞意的黎诚宛如狂血煞之主再世,稽古带著赫赫风雷破开雨幕,听不清是风声还是雷声,亦或者是刀声! “躲!” 黎诚的目標仍是侧面第一刀的目標,他似乎想要先斩一人减轻压力,再论其他。 打群架里,这的確是最好的选择,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让对面减员了,那就好打很多很多。 被这一刀盯上的那人只觉呼吸一阵困难,脚尖点著逐渐崩塌的九五楼爆退数步,黎诚如影隨行,只是他的速度似乎不及这人,被他带著让出数个身位来。 不够! 虽然自己更快,但他如果铁了心要杀自己,这个距离他的刀也能及身! 念及此处,被这刀锁定的人不再犹豫,再退两步,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这个距离应当够了,他若执意要杀我,便要將整个后背都露给敌手,就是这一刀中了,也无后力追击! 便是如此,我吃你一刀又待如何? 你总不能一刀把我砍死吧? 如果他瞧见过圆方台上的一战,估计就不会有这般自信了,黎诚这一刀中了还真能给你砍死。 “中计了!” 但是这人被逼退后的一瞬,黎诚却突然变招,他的速度暴涨,当年一之太刀的技巧此刻行云流水般使出一一我的速度不是没你快,我的速度比你更快,只是我还在藏! 只一个闪身眨眼,黎诚便从他让出的身位里如游鱼般穿身而出。 他並不是要杀人,而是要突围! 是的,方才那杀意盈野的一刀只是虚晃,黎诚的主要目標是朱钦堇! 既然已经展现了实力,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必然会先杀朱钦堇,再来料理自己。 果然有人反应了过来,决定先把矛头指向那柔弱的皇女:“杀她!” 可已经晚了! 只见黎诚身形一转,巨人一把捞住站立不稳的朱钦堇,朝圆方台外纵身一跃,就要突围! 他骗过了所有人一一这便是兵主,杀机收放自如,一切变化顺心如意,变招与否不需要任何纠结,只需要一个念头。 朱钦堇先是骇了一孩,在黎诚的臂弯里却没有感觉有多痛,甚至连说话都没有变得费力。 纵使化身巨人,黎诚对力度的控制仍旧可怖。 那六名登峰立刻追出,双方又杀將在一起。 “现在你是正统的皇帝了!” 黎诚一手抱著朱钦堇,心念一动,身后血气再化,分出四只手来。 “该去哪里求援?大明的破妄呢?!该出手了吧!” “去皇极殿!”朱钦堇狠声重复:“去皇宫皇极殿!” “好!” 他五只手一手持著稽古,另外四手分持著血气化作的刀枪棍棒,同时与四名登峰鹰战,一路朝著皇极殿的方向走去! 因为还需防备一手暗中藏著的那两名登峰,黎诚不敢全神贯注投入对敌,一时竟被四人压著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黎诚心头一紧,自己血身法相的时间终究有限,如果不出些奇招,只要时间到了,自己和朱钦董就將化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这又该如何破敌? 光是明面上的压力就已经比方才方圆台上大了一一方才的三人里头,那老兵算不得巔峰,可现在围攻自己的四人,全是登峰巔峰! 黎诚心中越发急躁,手中的刀隨著时间的推移,似乎也变得慢了起来。 机会! 藏在暗处的那两名登峰有一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线机会,毫不犹豫出手。 他使的兵器是一柄弯刀,此刻那弯刀在黑暗中骤然闪过一线弧光,直取黎诚怀中的朱钦堇。 如果连斩首都杀不掉你,那我就不杀你了! 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那朱钦堇呢?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成武者,只要一次机会,我便能杀她千百次! 来了! 弯刀即將及身,可黎诚反而露出狞笑。 “等著你呢!” 失力的剑刃骤然加速,黎诚不知从何处又取得了几分力气,五方臂膀不再理会围攻的四人,反抓向突进直指朱钦堇的那名登峰! 归乡! “不好!” 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已是生死之间! 那登峰面色大孩,黎诚的虚弱绝非装出来的,可他怎么可能又突然恢復了过来? 难道是肾上腺素?那身体里藏著的注射器里该有多大的剂量啊! 由不得他多想了,黎诚已经一把住了他的喉咙,稽古横斩,將他斗篷下的半边脑袋直接斩开暗红色的长髮在风雨中飞扬,黎诚瞳孔骤然一缩,这绝非大明人的特徵。 瞧著像是美国人黎诚一瞬间就知道朱钦墨为何能纠结起这么多登峰了一一他们是国外的僱佣兵。 並非靠个人魅力,而是钱。 那些刀口舔血的僱佣兵武者,只要有钱,谁都能请动! 第507章 禁军 第506章 当年的再演 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大明正同时遭受虚擬与现实双端入侵的时候,圆方楼这边,黎诚也与三公主身后四名好手战在一起。 刀光剑影之间,朱钦墨最后瞧了朱钦堇一眼,头也不回地转头走进雨中。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当拖油瓶。 无论是她还是朱钦堇,在这种级別的战斗里不过是个笑话,是软肋。 与人对决和与人对决的时候要保护某个弱小的人,其难度绝对要上升一个级別。 在圆方台上,如果黎诚拼著受伤无论如何要先杀朱钦增,那战斗结束得只会更快。 更湟论黎诚现在不仅要保护朱钦堇,还要同时对上四名登峰! “四个?”闪烁的刀光剑影中,黎诚瞳孔猛地一缩。 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在灰暗的阴影里,还藏著两个! 不是四个,是六个! 那两个藏在阴影里的人毫无疑问是影裁的武者了,他们蛰伏在阴影中等待黎诚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 如果不是人神恩赐对欲望的敏感,黎诚决计发现不了这两人一一他们既引动不了內煞的警戒, 又是影裁的登峰巔峰! 就算忽略这两个隱藏著的影裁,光是面前四个登峰,就足够让黎诚麻爪。 只方才交手那一瞬,黎诚便意识到他们个个都是绝顶登峰的好手。 他们的出招习惯与武学套路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方式,甫一上手,黎诚便警戒起来。 是自小就养著的奇兵?还是—並非来自大明的追隨者? 后者更有可能些不过好在黎诚兵主的称號也不是白叫的,只在这上面略微吃了一点小亏,便摸透了对方武学与大明武学里的细微区別。 毕竟都是同一门武学,只是因为地域与习惯不同造成的些微差异而已,对常人来说是奇招,对兵主来说,只是细节上的差別。 一时间,黎诚同那四人战成一团。 儘管没有一个人能带给黎诚那天云贺第十一步的压迫,甚至不如云贺前十步的气势,但云贺毕竟是天纵奇才,纵使因为小镇抚司的职务把武学搁置了那么久,也能摸到破妄的门槛。 这些人绝对算不上弱,纵不比云贺,其压力个个都不输圆方台上大皇子的那三名扈从。 交手之后黎诚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朱钦墨怎么可能纠结起这么多效忠於她,愿意来大明造反的登峰? 她从什么途径找来的? 黎诚没有閒暇去思考这些,他奋力將自己出手的强度控制在一个算不得太强的程度,让对面觉得稍微用些力,就能把他踩死。 这倒不是黎诚在装怪,单纯是不得不这么做。 黎诚不清楚自己在血身法相的状態下究竟能不能和六人同时针锋相对,但他很清楚只要五人缠住自己,一人分兵去杀朱钦堇,那朱钦堇绝无可能活下去。 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出手,让对方觉得杀他並非难事,杀了他再去杀朱钦堇会比较合理,对方才会优先围攻他。 但凡他展现出一星半点不好惹的横意,对方必然调转枪头去杀朱钦堇。 黎诚现在的剧本,简直就是当年云贺的翻版。 同样的刺王杀驾,同样的一人独行,同样的登基之日。 “錚!” 一声刀鸣逼退一名登峰,可黎诚肩上也露出一道骇人的血口。 这对黎诚来说算不得多重的伤,却也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束手束脚的黎诚怎么可能胜他们? 想到这里,黎诚更怀念起了血骨殖装,有它在,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可方便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对面可没空理会黎诚的想法,明面上的四人见黎诚负伤,心知黎诚大势已去,第一个伤口不是伤口,是他败亡的开始! 只一眨眼,四人便到了黎诚近前,分为四路舞著兵器直取黎诚要害。 机会来了! 黎诚反而眼晴一亮,四人同时出手不仅意味著这一波攻势的强大,更意味著自己將有一段不会收到任何干扰的空窗时机! 第一个登峰使双鉤。鉤是奇门兵器,专克长刀。 那人身形如鬼魅,双鉤交错剪向黎诚咽喉。 他们並不把黎诚放在眼里,六人围攻一人若还能输,那真不如死了算了。 除非他是破妄。 但他怎么可能是破妄? 方才能与四人缠斗都算他天纵奇才了,现在更是已经受伤,杀他只在须臾。 故而这六人並未第一时间围杀向朱钦堇,而是想要先剪除这护卫, 黎诚面对四人同时暴起,只是怒喝一声。 他不再留手,身上战纹鲜艷得仿佛滴血,凶狠的意气配著稽古的煞意狠狠挥出,宛如凶兽怒吼,董尤再世! 刀光如雷光,刀响如雷鸣,直愣愣劈向侧面那人。 “什么?” 那人骇了一骇,猜测这是黎诚抵死搏命的杀招,也不同他硬碰硬,回身便闪。 “蠢货!”他心中暗道一声:“我不同你对便是了,可你如此决绝杀我,可要吃另外三人三式杀招!” 不过想了想,只道是武者心知必死的决绝,倒也合理。 而正当面那人的鉤子也到了! “中了!” 弯鉤一把兜住黎诚的脖颈,那人面无表情,勾住黎诚下頜奋力一扯。 勾尖狼狼插进黎诚的血肉里,立刻放出特殊频率的电流。 这是专门针对义体的设计,突如其来的特殊频率的电流很容易就能够烧毁人体的改装义体,就算没有义体,也能造成肌肉痉挛的效果。 焦糊味在空气中瀰漫,那人得势不饶人,顺势前踏狠拉,势必要连著黎诚的脊柱骨一同拔出! 他自信黎诚现在必然被电流电得肌肉鬆弛,只要一合,自己就能把他斩於马下! 就在同一时刻,两边的剑刃透过肋骨插进黎诚胸口,一左一右透体而出,直直贯穿了黎诚的两边胸膛! 三式杀招,招招致命。 寻常人但凡中了一招,也要饮恨当场。 只可惜黎诚压根不吃你这套, 在刀兵及身的那一瞬间,內煞血池翻涌,战纹化作血气滚滚! 他的身形在那一瞬膨胀,血气狂涌之间,一个四五米高的巨人挤破九五楼,把这有著多年歷史的小楼挤塌。 上头的圆方台整个倾覆,朝著底下坠去。 在暴雨狂风雷鸣声中,圆方台塌了,九五楼也塌了。 这座不可见血的小楼,在它第一次见血的时刻,便迎来了终结。 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像,围剿黎诚的那四人瞬间愣了愣。 弯鉤確实勾断了他的脑袋,那两柄刺剑也的確贯穿了黎诚的胸膛心臟,把他的內臟搅得一塌糊涂。 但在血气翻涌间,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一一被勾断的脑袋整个化成血气逸散,回归到他的身体上,身体血气再凝,新的头颅只一眨眼便栩栩如生。 巨人不再留手,元自狂舞著手中长刀! 他们来不及惊讶,宛如天覆般的刀来了! 黎诚不再隱藏,方才那人以为他的刀是绝命的刀,倒也没错,黎诚的刀永恆都是绝命刀,永恆都是自己能挥出的最强刀! 第一流! 所谓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你练剑有成,已经可以称兵主了,自此以后,但凡有蛟龙作崇的地方,你便可以仗剑斩之! 浑身冒著血气煞意的黎诚宛如狂血煞之主再世,稽古带著赫赫风雷破开雨幕,听不清是风声还是雷声,亦或者是刀声! “躲!” 黎诚的目標仍是侧面第一刀的目標,他似乎想要先斩一人减轻压力,再论其他。 打群架里,这的確是最好的选择,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让对面减员了,那就好打很多很多。 被这一刀盯上的那人只觉呼吸一阵困难,脚尖点著逐渐崩塌的九五楼爆退数步,黎诚如影隨行,只是他的速度似乎不及这人,被他带著让出数个身位来。 不够! 虽然自己更快,但他如果铁了心要杀自己,这个距离他的刀也能及身! 念及此处,被这刀锁定的人不再犹豫,再退两步,才有了几分安全感。 这个距离应当够了,他若执意要杀我,便要將整个后背都露给敌手,就是这一刀中了,也无后力追击! 便是如此,我吃你一刀又待如何? 你总不能一刀把我砍死吧? 如果他瞧见过圆方台上的一战,估计就不会有这般自信了,黎诚这一刀中了还真能给你砍死。 “中计了!” 但是这人被逼退后的一瞬,黎诚却突然变招,他的速度暴涨,当年一之太刀的技巧此刻行云流水般使出一一我的速度不是没你快,我的速度比你更快,只是我还在藏! 只一个闪身眨眼,黎诚便从他让出的身位里如游鱼般穿身而出。 他並不是要杀人,而是要突围! 是的,方才那杀意盈野的一刀只是虚晃,黎诚的主要目標是朱钦堇! 既然已经展现了实力,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必然会先杀朱钦堇,再来料理自己。 果然有人反应了过来,决定先把矛头指向那柔弱的皇女:“杀她!” 可已经晚了! 只见黎诚身形一转,巨人一把捞住站立不稳的朱钦堇,朝圆方台外纵身一跃,就要突围! 他骗过了所有人一一这便是兵主,杀机收放自如,一切变化顺心如意,变招与否不需要任何纠结,只需要一个念头。 朱钦堇先是骇了一孩,在黎诚的臂弯里却没有感觉有多痛,甚至连说话都没有变得费力。 纵使化身巨人,黎诚对力度的控制仍旧可怖。 那六名登峰立刻追出,双方又杀將在一起。 “现在你是正统的皇帝了!” 黎诚一手抱著朱钦堇,心念一动,身后血气再化,分出四只手来。 “该去哪里求援?大明的破妄呢?!该出手了吧!” “去皇极殿!”朱钦堇狠声重复:“去皇宫皇极殿!” “好!” 他五只手一手持著稽古,另外四手分持著血气化作的刀枪棍棒,同时与四名登峰鹰战,一路朝著皇极殿的方向走去! 因为还需防备一手暗中藏著的那两名登峰,黎诚不敢全神贯注投入对敌,一时竟被四人压著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黎诚心头一紧,自己血身法相的时间终究有限,如果不出些奇招,只要时间到了,自己和朱钦董就將化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这又该如何破敌? 光是明面上的压力就已经比方才方圆台上大了一一方才的三人里头,那老兵算不得巔峰,可现在围攻自己的四人,全是登峰巔峰! 黎诚心中越发急躁,手中的刀隨著时间的推移,似乎也变得慢了起来。 机会! 藏在暗处的那两名登峰有一人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线机会,毫不犹豫出手。 他使的兵器是一柄弯刀,此刻那弯刀在黑暗中骤然闪过一线弧光,直取黎诚怀中的朱钦堇。 如果连斩首都杀不掉你,那我就不杀你了! 你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那朱钦堇呢?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成武者,只要一次机会,我便能杀她千百次! 来了! 弯刀即將及身,可黎诚反而露出狞笑。 “等著你呢!” 失力的剑刃骤然加速,黎诚不知从何处又取得了几分力气,五方臂膀不再理会围攻的四人,反抓向突进直指朱钦堇的那名登峰! 归乡! “不好!” 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已是生死之间! 那登峰面色大孩,黎诚的虚弱绝非装出来的,可他怎么可能又突然恢復了过来? 难道是肾上腺素?那身体里藏著的注射器里该有多大的剂量啊! 由不得他多想了,黎诚已经一把住了他的喉咙,稽古横斩,將他斗篷下的半边脑袋直接斩开暗红色的长髮在风雨中飞扬,黎诚瞳孔骤然一缩,这绝非大明人的特徵。 瞧著像是美国人黎诚一瞬间就知道朱钦墨为何能纠结起这么多登峰了一一他们是国外的僱佣兵。 並非靠个人魅力,而是钱。 那些刀口舔血的僱佣兵武者,只要有钱,谁都能请动! 第508章 破妄 第507章 禁军 “喷— 黎诚心底暗嘆一声,儘管借著血身法相枯竭要用归乡续命的机会,骗来一个急躁些的登峰杀了,可他还是有几分失望。 到底只有一个人上当,如果两个隱藏著的登峰同时出手,自己这一下就能把他俩全歼。 如果能全歼,一对四,黎诚倒不是不能尝试著用两到三次归乡把他们杀完。 这是血身法相加兵主带给他的自信。 不得不说,血身法相没有弱点不会死亡的特性在这重歷史里简直是神技,黎诚可以肆无忌惮地和敌人换伤而不必担心失去战斗力。 这重歷史里,人人都不过是肉体凡胎,就算有改造过,恢復能力也一般,別说和不死不灭的女巫比了,就是比普末那些怪物都不如。 强大的是燃素武学,而非人身。 这么看来,在这重歷史里燃素机甲配上燃素武学才是煌煌正道,比人更耐打还比人更精確,五臟燃素的路子真不一定有燃素机甲好走。 各国表面上都在卷五臟燃素,实际上光是大明就已经秘密研发出登峰级別的燃素机甲了·估计成本一降下来,就要列装军队。 由此推开,在这重异常歷史里,未来人类武者或许彻底机械飞升,才是最好的选择。 血肉桔著燃素武者啊如果没有血身法相在血池枯竭期间不死不灭的特性,黎诚决计无法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很难想像云贺当年一人是怎么杀穿长街的,越是想,越是觉出云中龙的天纵奇才。 如果放在游戏里,这重歷史就好像每个人都只有十点血量,却有一百点攻击力,武学境界越高,减伤越高。 但一个人总归也就那么点血量,或许有体质特殊或是经过改造的能达到二十点,但也总归是人的范畴。 不死不灭只能通过修女杀死的女巫都不说了,拿晋末人神恩赐来比,一个个血厚得要死,一个赛一个难杀。 当初杀那个蛟君二人联手都杀了老半天,放这重歷史估计早死了。 就算不提人神,另一边狂血煞之主的恩情更是还不完,打著打著只要有口气,说不定恩赐就掉你头上了· 恢復状態不说,还给你丫的加buff。 “不能让他走!” 眼瞧著黎诚揽著朱钦堇,还能在四人围攻中稳定地朝著皇城的方向走,暗中隱藏著的那人终於忍不住出手了。 他很聪明,知道黎诚既然能够发现自己同样隱藏著的同伴,自然也有办法能够发现自己。 所以他並不追求必杀,而是直接加入了围攻之中,给黎诚施加压力,不让他走脱。 四人变成五人,压力何止倍增,黎诚一时停住了脚步,饶是如此,他的身上也不断出现新的伤口。 “妈的”黎诚咬牙,可也没什么好主意。 对方都不是弱手,审视夺度的能力都不低,儘管黎诚通过兵主的能力对他们越来越了解,可在眾人联手下,一时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五人进退自如,对自己的刀只避不接,就摆明要拖住自己。 他们似乎是猜到了黎诚这个状態不能久持,就想耗到他结束。 而事实也確是如此,血身法相的消耗太大了,更何况黎诚还一直在受伤消耗血气? 这样下去,就算手里还捏著两次归乡,別说二十分钟了,就是再坚持十分钟都难。 “嗡——嗡——嗡——” 隨著一阵嗡鸣声,强光探照灯忽然在雨幕中亮起! 提著高功率发光灯的无人机通过电缆悬在天上,在暴雨中宛如太阳,把这边一大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五台直升机轰鸣著驶来,上头画著军部的徽记,机枪与炮口拧转,热成像仪把暴雨中的六人看得清清楚楚。 “军部武装直升机!大明军部驻军来了!” “妈的,不是驻军,是大明亲军,上十二卫!” 所谓大明亲军上十二卫,是明朝时期负责护驾左右、护卫宫禁的皇帝侍卫禁军。 它发端於龙凤十年,也就是一三六四年,那时候朱元璋还刚称吴王,没有称帝。 在一三六四年十二月,朱元璋设侍卫上直亲军,领校尉衔,隶属於都督府,侍从皇帝左右,负责皇帝的安全。 一三六九年,也就是洪武二年,朱元璋登基称帝后,正式设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司,统领侍卫亲军。 帐前总制亲军都尉府统领中、左、右、前、后五卫军和仪鑾司,后来改置金吾侍卫亲军都护府。 在洪武十五年,朱元璋罢废亲军都尉府和仪鑾司,正式设置护卫亲军十二卫。 锦衣卫正是十二卫之一,那时候还只有下属南北镇抚司。 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费左卫。 共计十二卫。 到此,歷史走向倒还大差不差。 再往后,在这重异常歷史里,之后的事就与现实有些不同了。 出於皇帝监察百官的需求,十二卫中锦衣卫的势力逐渐扩大,之后更是兼併了东厂西厂,拆分出南北小三镇抚司。 而其余十一卫不仅没有扩张,反而编制逐渐菱缩,军权基本全交给了军部与五军都督府,其本身算不得军队,但仍旧保留了“卫”这一编制。 毕竟是一个伟力归於己身的世界,若是只为护一人,一军还真不如一个强人。 故而现在的十一卫,实际上就是十一名直属於皇权的禁军。 看著天上悬停的直升机,黎诚精神一振,大明支援终於来了。 想来也是,九五楼倒,圆方台塌,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还惊动不了这群人,那十一卫是真该滚去吃屎了。 天上先是飞过四架直升机悬停在半空,数秒后又是三架,总共七架直升机静默地悬停在半空中只一剎,黎诚浑身汗毛倒竖了一瞬,有种被什么东西锁定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直升机里传来冷漠的机械音。 “投放禁军支援,数量:七。” 第509章 真正目標 第509章 真正目標 “重复你的任务。”通讯里似乎换了个人,弗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战士,重复你的任务。 亚歷山大的身影在街巷中流窜,身上的战甲將他所有动作都变得轻柔至极,暴雨是他最好的掩护。 还有源源不断的锦衣卫正往自己落地的方向赶去一一大概不止锦衣卫,驻扎在应天府的军队也入场了。 街巷本来就已经宵禁戒严,此刻端著单兵枪械的军士把守著每一个街道过道口,在专用的高点架好了燃素机枪。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无数无人机宛如网格般把整个应天府分隔开,高亮度的灯光把大街小巷都照得亮如白昼。 直升机盘旋在上空,端著大口径狙击枪的土兵朝著空投舱降落的位置围去,额上的热成像仪在黑夜里是最好的眼睛。 可他们却都忽略了亚歷山大一一亚歷山大当然做好了潜藏的准备,他身上的战甲是专门为他定製的,其燃素內循环取材於各大武学流派,是苏联最尖端的科技。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做到消除亚歷山大的行踪,但是偽装能力也是相当过硬的一一至少能够瞒过这些普通的大明军人和高科技设备。 亚歷山大声音平静且清晰,在战甲里迴荡,只传出三五厘米,便被淹没在狂风暴雨声里。 “第一要务,入侵只进不出楼,拿到所有锦衣卫的资料库。” “没错-不要惊动大明破妄,他们应该会留守现实机房,我们不求一步到位,那样太贪婪了。”弗拉淡淡道:“网络层面能挖到多少就挖多少,你的第一要务是拿到锦衣卫的资料库,把他们理在我们国家里的眼线探子全挖出来!” “收到。” 是的,亚歷山大的主要目標在一开始就压根不是哲人王一一而是锦衣卫。 哲人王在网络层面的绝对暴力固然可怖,但当今世界寰宇早已进入了全球经济时代,没有一个国家是孤立存在的。 你网络实力再强,也决计不会、也不能够完全压制其他国家的网络。 否则,那些更次一级的工作没办法分包下去,对大明本身也是一种伤害。 所以哲人王固然冠绝网络,却也没有完全將网络系统垄断,只是用自己对网络的绝对暴力在必要时候压制敌人。 比如网络舆论管控,对一些符合自己利益的小型战役进行干扰之类的。 前些年天竺与周边国家有摩擦,大明认为藩属国之间的摩擦会影响朝贡,直接断了天竺所有的网络,只三天,天竺就立刻致电大明表明了立场。 对小国固然能如此压制,可对大国的战略就不一样了。 那些小国和苏联、美国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別它们没有燃素之。 也正是因为有燃素之的存在,现在的世界才陷入了一种和平又混乱的状態。 这件大杀器保证了三大超级大国个个都有掀桌的能力一一任何针对三大国的亡国计划都无法实施。 就算你大军压境,把我境內的有生力量彻底毁灭,也总有勇士敢驾驶著古老的战机与你搏命! 一般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 无论入侵者是谁,也无论被入侵者是谁,民眾总会为了自己的亲人选择殊死一搏。 不是为了肉食者,也不是为了那些官老爷,只是为了未来的一切一一这与种族人种都无关。 现实中的俄罗斯能够喊出“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们的背后是莫斯科”的口號一一这重歷史里的苏联当然也能。 就算是被钉在歷史耻辱柱上的蒋某人,也曾喊出过“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號一一难道大明就不可能有一样的勇士? 很显然,不会,必然有人接过歷史赋予他的使命,行使为了未来而搏命的权力。 到那时候,燃素之就是勇者手中最后的依仗,只要一枚一一纵使无法扭转战局,也能为逝者復仇。 所以对於苏联而言,哲人王固然是心腹大患,却不是必须立刻解决的危机, 而锦衣卫,却是切切实实架在脖子上的刀! 外镇抚司在各国的间谍活动因为有哲人王系统的支持,其破坏力简直令人髮指,其渗透能力远超克格勃或是中情局,是笼罩在苏联官僚体系头上的一朵黑漆漆的乌云。 大明和苏联,那么长的接壤线一一大明对苏联的渗透,可比美国严重多了。 苏联有这样一个笑话,说是苏联代表团访问大明,锦衣卫外镇抚司的指挥使热情同他握手:“ 欢迎同志!” 翻译慌忙纠正:“大人,您和他算不得同志。” 这时候代表团的首领笑著用中文说:“都一样,反正政治局里我们的人比他们多。” 虽然是笑话,但是苏联那臃肿且低效的官僚体系在锦衣卫面前何止漏洞百出,儘管克格勃是个好对手,但这边总归是攻方,主动权在我,防是不可能全防住的。 表面上苏联是对哲人王系统势在必得,甚至拉上了美国一起,但实际上,他们更关心锦衣卫的资料库! 所谓龙,他们要罢的並非盘踞在网络上的那条恶龙哲人王,那太艰难也太不切实际。 他们要罢的目標,实际上是锦衣卫这条无爪的飞鱼! 葡萄牙传教士曾记载:“中国皇帝的秘密警察穿著龙袍的变体,既显示权威,又暗示他们终究不是真龙”。 所谓飞鱼,实际上是一种似龙非龙的生物,在服饰政治学中,这意味著锦衣卫的权力来自於龙,其本身,却不是龙。 “你们苏联的人呢?支援呢?!” 远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美国佬强压著怒火,目光看向面前的苏联人,视线只在他克格勃的徽章上停留了一瞬。 他狠狠拍了拍桌子,愤怒地大吼:“你们不是来了一位破妄吗?他在干什么?!他是第一个落地的,那几处重要的机房都没有看见他去支援!” “无可奉告。”这位克格勃只是耸了耸肩,面无表情。 这委实不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亚歷山大究竟做什么去了,就在刚刚,亚歷山大脱离了自己的通讯频道,自己已经联繫不上他了。 但这不是能和美国佬说的事情,既然组织上这么安排,一定有组织上的道理,没有人报错,自已就老老实实做好自已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所以他板著脸,坐在这美国佬面前装高手。 “见鬼!”美国人还在怒吼:“哲人王!网络之神才是我们此行的目標!你们能不能搞清楚轻重缓急!” “无可奉告。” 回应他的仍旧是克格勃特工冷漠的回答,就连声调都没有变。 第510章 安排 第510章 安排 “敌袭!敌袭!敌袭!” 警报声伴著红光撕裂了整个只进不出楼,加班的锦衣卫先是愣了愣,隨即面上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 红光,不间断重复.— 是最高级別的警戒! 按理说只有在应天府遭遇直接军事打击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级別的警告信號。 值班的锦衣卫打了个寒战,立刻按下紧急通知上级的按键。 上级的锦衣卫有的或许不在只进不出楼,在接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放下手中任何事务, 优先等待系统调遣。 就算是在抄家灭门,乃至潜伏查探,所有的工作都必须立刻放下,按系统调遣执行。 这是最高级別的指令! 从留守的锦衣卫传递消息给不在只进不出楼的锦衣卫高层,再从高层往手下发下最紧急的集合指令,在应天府的所有锦衣卫几乎全部都得到了消息。 无论是哪一镇抚司,在警报响起的三分钟后,全都通过区域网线上报导,被编入了作战序列之中。 没有缺勤,一旦缺勤便要面临极为严重的处分。 只消三秒,所有人都被根据实力安排了对应的岗位。 章峻放下手中报表,他尝试著联繫了黎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手底下的其他人全都已经就位了。 或许黎大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章峻这样想著,毕竟人家可是四公主直属,皇室的事更重要些也不是不能理解,相信黎大人应该有所准备。 至於他被分配到的任务他运气还不错一一职位高、实力低、年纪轻,被编入了留守只进不出楼的防守队伍,而不用奔袭去解决那些空投舱。 对方的目標不甚明了,初步猜测是针对大明的政治机密,故而六部的防守是最严的,不少锦衣卫就是被安排去支援六部,围剿那些空投舱。 饶是如此,留守大本营的锦衣卫力量也绝算不得少,光是登峰级別的千户就有好几位,而大成的千户更是不在少数。 故而常规来讲,只进不出楼相对那些地方可要安全不少。 正想著,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进。” 穿著斗牛服的咸老头走进来,陪著笑看著章峻,道:“章大人,我同那边说了一声,来这边支援您。” 章峻自然知道他是为了来照看自己的女儿,便点点头,指了指外头另一边。 “番子都聚在那边的大厅,你去瞧瞧咸晴吧,把她带过来,这边更安全些。” “是。” 咸老头忙不叠行了一礼,朝那边番子的房间走去。 整个应天府摆出这么大的架势,他咸老头也是第一次见,由不得他不担心。 刚一推开隔音的门,就听见里头沸沸扬扬的,好像菜市场般吵闹。 咸老头皱了皱眉,整个房间里嘈杂得很,那些番子从被调集过来开始就一直聚在里头,没什么规矩。 不仅有人在聊天,还有人已经线上开了区域网正在打麻將。 儘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严峻的集结,可这群小人物也有小人物们的镇定自若。 天塌下来有那些个千户百户顶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番子,担心也没什么用。 能力越小责任越小嘛。 有这种心態,倒是不难理解这里为什么这么喧囂了。 隨著穿著斗牛服的咸老头推开房门,里头倒是寂静了一小会儿,等了一会儿,见咸老头没发布希么命令,倒也不管他了。 只是把声音稍微压低了些,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 咸老头在乌决决的番子里寻了寻,终於在角落里瞧见了咸晴。 咸晴身上披著黑斗篷,蜷缩在角落,一个人默默地刷著缓存好的视频,也没参与入嘈杂里。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所以只是沉默, 咸老头快步走过去,拉起咸晴低声道:“同我来。” “去哪儿?”咸晴满脸茫然“去”咸老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搬出章峻的名头:“章大人找你。” 对於这个恩人咸晴还是有几分感激的,闻言连忙起身,跟著咸老头往外头走去。 直到出了房间,关上隔音门,咸老头才低声说:“一会儿万一真打起来了,你就跑,或者躲著也行,別出来露头,听到了吗?” “可是——”咸晴略微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我?”咸老头想了想:“我也会跑的。” 咸晴略微鬆了口气。 二人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更猛烈的尖啸声在整个只进不出楼里迴荡。 “总部大楼遭到入侵!所有锦衣卫立即集合!” 真来这边了?! 咸老头瞳孔猛地一缩,转头就看见章峻按著刀从办公室里奔出来。 “章大人一” 章峻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只一剎,章峻心中忽得有了几分计较。 他冷著脸丟过一张钥匙卡,似有所指道:“这是黎大人办公室的卡,里头最好留一个人去看管,那里虽然还算安全,但是也说不准。” 咸老头眼晴一亮,接过房卡,连谢字都还没说出口,章峻便带著风从他身边掠过。 咸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被父亲拉著往电梯的方向走:“走!” 有了这张钥匙卡,二人乘坐电梯的优先级被调得很高那些锦衣卫毕竟都是有武艺在身上的,也不坐电梯,走楼梯集合要快得许多。 不过一分钟,咸老头就带著咸晴到了黎诚办公室门口,滴一声刷开了黎诚办公室的门。 咸老头把咸晴推进去,狠声叮嘱道:“在里头藏好!” 咸晴还想说什么,咸老头已经控制著钥匙关上了门,落锁反锁。 站在门口,咸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扭头朝方才系统给出的袭击点跑去。 他撒谎了。 番子的確可以跑,最多就是事后被清算罚款。 有章大人保著咸晴,咸晴应该不会太被为难一一咸老头觉得章峻应该是看上咸晴了,想要搞纯爱攻略她,不然说不清楚为什么章峻要帮他们一家。 作为父亲,其实他对此並没有什么意见,能嫁给一个锦衣卫百户,对咸晴来说未尝不是一条好路子。 所以他很放心章峻不会因此为难咸晴。 但·.自己就不一样了。 第511章 继位,大明的终极底牌 第511章 继位,大明的终极底牌 咸老头不能走,因为他已经不是番子了一一现在他是隶属於北镇抚司的緹骑。 緹骑是有编制的,它的待遇比番子好了不少,本身也拥有一定的权力。 但这不是没有代价的一一比如现在,在最高指令级別的警报下,如果緹骑逃了,那便是逃兵, 被捉住了是能直接问斩的。 不仅他自己会出问题,就连他的亲人都可能连坐。 咸老头定了定神,缓缓吐出口气慢慢平復了一下心情,便持著钥匙卡下楼,把咸晴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 站在风雨中等了一小会儿,那几名追出去的禁卫又回来了,他们没有追远,毕竟现在朱钦堇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算朱钦堇,八个人都站在风雨里,等著朱钦堇的下一步安排。 “去皇极殿。” 暴风雨中,朱钦堇微微頜首,眯眼看著远处戒严高亮的应天府,轻声道:“就现在,我要立刻登基。” 虽然在常人看来,在这个时间点去登基或许有几分被权力蒙了眼的嫌疑,但是黎诚知道朱钦堇要登基並不只是单纯迫不及待想要享受属於她的胜利— 她要赋权给哲人王。 应天府现在虽然一团乱象,但只要真正解开限制的哲人王出手,最多五个小时,这份喧囂嘈杂就会恢復平静。 哲人王一定能找到最快最好的解决办法,並落实到位。 哲人王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可以说,如果没有哲人王,生產力较之其他两极大国落后不少的大明绝无可能违背王朝周期律存活到现代社会。 一直到现在,哲人王都处於被系统底层指令严格限制的状態,没有任何权力,也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就算应天府被攻击了,除非大明灭亡,否则,这位哲人王绝不会被放出来一一它的设计者很清楚这种怪物脱离限制的后果。 唯有新王登基,哲人王才会被朱家新王赋权,与新王合二为一,成为真正的哲人王。 黎诚不言语,只是在雨中点头。 眾人便护著朱钦董往皇极殿的方向走。 新皇,便要在此刻登基了。 雨水顺著皇极殿的鎏金檐角砸在汉白玉阶上,一颗接著一颗碎成千万粒银珠。 眾人走进大殿的那一瞬,外头的风雨声仿佛被隔绝在外,里头只剩下肃穆的安寧。 皇极殿里头黑静悄悄的,似乎是因为暴风雨加上突如其来的袭击,整个皇城都暂时限制了用电,这里也不例外。 里头没有任何人,就连守夜的太监也没有,除了得到天家的准许,平日里这里头是绝对的禁区。 隨著朱钦堇走进来,灯光一盏一盏亮起,照得皇极殿又重新变得金碧辉煌起来。 炫目的光辉流转在那些奢侈的纯金与璀璨的宝石之间,从明到暗,好像沉眠著的真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整个皇极殿最后亮起的是龙椅,那象徵著无上权力的王座。 当年朱元璋就是在应天府正式称帝定都的一一这龙椅就是当年朱元璋的王座。 时隔数百年,这龙椅已经有些旧了,可其上馥郁著权力的芬芳甚至更加浓重七百年间大明开疆拓土,其本身国力早將开国之时远远超越,它已经成了北至苏联,南至东南亚各国的庞然大物,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东南亚那些藩属国虽然並非大明版块的一员,可是国王的加冕都要大明的批准。 就连面见明王的使臣,也要“王跪而使臣坐” 七名禁军按刀分立丹陛两侧,沉默地目送著朱钦堇往龙椅走去。 黎诚也在丹陛前停下了脚步,可是朱钦堇却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跟上。” 黎诚还是站著没动一一他在犹豫。 犹豫一个交易。 哲人王和他有过一场交易,他需要尝试说服朱钦堇,如果成功了,他就能交换到哲人王所承诺的算法世界。 算法世界的强大毋庸置疑,能模擬出几乎与现实完全一致的世界,更能做到“灌顶”一般的功效,可以说是除了自己兵主的称號技能之外最珍贵的宝物。 就连稽古或许都不如它一一稽古毕竟只是一把兵器,而算法世界是绝对的逐鹿爭霸之物! 有了算法世界,自己甚至有机会再造哲人王!这是哲人王自己都提到过的可能性。 可自己真的要说么? 就算说了,朱钦堇真的会因为自己的言语就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么? 诚然,自己在帮助她爭夺皇位的路上出了不少力,可以说没有自己就没有朱钦堇今天的登基。 但自己真的要这么做么? “怎么了?” 朱钦堇见黎诚站著不动,回过头来,面上稍稍露出几分疑惑。 黎诚压根不该犹豫,这不仅是一份殊荣,更是吕不韦的报酬一一高风险高回报,现在是你的投资看见效果的时候了。 “不没什么。” 黎诚摇了摇头,按著腰刀跟上朱钦堇。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一一不是因为他不自信说服不了朱钦堇,而是他根本不想尝试说服她。 算法世界是很好的东西,如果能拿到自然最好,普通人都会觉得反正尝试一下又不掉块肉。 但黎诚偏偏不去试。 与能不能无关,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去说服朱钦堇。 我不想做的事,纵有黄金万两,我能选择不做,我也不会去做。 黎诚不再多想,把与哲人王的交易彻底丟在脑后。 就让她登基吧一一这是她不惜生死也要实现的愿望,我还劝什么呢? 哲人王的算计与我何干?朱家一代代的死亡又与我何干? 黎诚跟在朱钦堇身后,目光放在她单薄的背影上,看著她缓缓向前走过去,像一条沉默的赤蛇游向王座。 只要坐上去,这条蛇就会化成真龙,掌握整个大明。 天下万方,莫敢不从。 饶是对权力並不感兴趣的黎诚,走上丹陛的这几步,也感觉到了几分封建王朝带来的雄浑压力这不是一个人的压力,而是一个时代的压力。 当那绵延了千百年的权力秩序压在一个人面前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因为那厚重的歷史而感到室息。 那不是一个称號或者一份荣誉,那是万万人伏首的煞气! 近了,更近了。 终於,朱钦堇走到了龙椅前,没有一刻犹豫与厨,仿佛她早就做好了登基的心理准备她毫不犹豫坐了下去。 一瞬的寂静仿佛让整个皇极殿的时间停滯了,朱钦堇端坐在龙椅上,儘管没有身披黄袍,可就是展露出一股威严来。 “跪!” 就在那一剎,七名禁军同时单膝跪地,朝著龙椅低头。 黎诚侍立在龙椅之前一级的台阶上,按刀俯瞰著整个皇极殿。 作为扶龙上位的功臣,方才朱钦堇命他跟著越过丹陛的態度就是最明確的奖赏。 自此以后,他黎诚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究极权臣,只对皇权直接负责,除皇权外,无人再能指摘他什么,无人再敢指摘他什么。 他就是当年的云贺,是新的小镇抚司指挥使。 “站稳了。” 朱钦革轻声对身前站著的黎诚说。 黎诚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回头就看见这龙椅的底部瞬间凹陷一小层,里头探出千百条致密的触鬚! 每条触鬚的顶端都是尖锐到几乎看不见的银针,而银针后是特製的电极片。 这些东西顷刻从朱钦堇的后背插入,从她脖颈处一直到覆盖到下腰。 血肉被分开的声音与电流声同时响起,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味在黎诚鼻头一闪而逝。 细长的银针贯穿了朱钦堇的身体,可朱钦堇仍旧面无表情,仿佛如经歷过千百遍般平静。 这些银针上没有任何的麻醉,对常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极可怖的酷刑。 “你那些银针同她的身体耦合,与她的血肉神经逐渐熔接在一起,电极片贴在她的身体上,超高的温度一瞬间就把那部分皮肉燃得焦黑。 “无妨。” 就算成了这个模样,朱钦堇也面无表情地看著黎诚,用有些颤抖的声音缓缓道:“这是登基加冕的正常形式,我经歷过很多次了。” 经歷过很多次?! 黎诚略微有些惊疑不定,眼睁睁看著她漂亮的眼睛从墨色逐渐变淡,最后整个眼睛都变得极度涣散。 黎诚很熟悉这种涣散,他在许多人身上都看见过。 医学上把这种涣散称之为瞳孔对光反射消失,由於控制瞳孔收缩的瞳孔括约肌失去神经系统的调控,瞳孔对光线的刺激不再產生收缩反应这是濒死的表现。 朱钦堇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可是她的身体却在触鬚的操纵下仍旧稳稳地坐在王座上,没有丧失半分天家威严。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整个应天府的皇城都开始震动,而濒死的朱钦堇却张嘴发出威严的声音。 那命令在整个皇极殿內迴荡- “皇嗣:朱钦堇,正式开始继位一一黎诚瞳孔猛地一缩,虽然是朱钦堇的声音,但他却听出来这语气绝非朱钦堇一一而是一哲人王。 “检测到应天府遭到入侵,判定为危险区域。” “检测到高威胁目標,威胁等级:破妄,有可能危及皇位传承。” “正在进行神经接驳,第一目標:保证皇位更叠。” “第二目標:清除皇位威胁。” 龙椅上的朱钦堇骤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仍旧涣散,却不再是原来的灰色。 暗蓝色的电流在她眼睛里流窜,把她的眼睛都染成了诡异的暗蓝色。 “好久不见。” 她扭头看了黎诚一眼,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天外来客。” 就是这一个微笑和眼神,却让黎诚浑身紧绷,戒备著死死按住了腰间的稽古,后槽牙咬得死死的,时刻准备出刀斩断那些钢铁触鬚。 可哲人王似是看出了他的戒备,只淡淡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朱钦堇”抬了抬手指,地震更加严重了。 整个皇极殿都开始顛簸起来,奢华的顶盖被揭开,风雨飘进来,朱钦堇指了指那空洞,微笑著对黎诚说:“天外来客,不如上去看看?” “看什么?” 黎诚没有感觉到杀意,但黎诚很难凭藉杀意来揣测哲人王,毕竟人家並非真人,只是一段代码而已。 底下七个禁卫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沉默地侍立在底下。 朱钦堇不说话。 黎诚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纵身一跃,几个借力,跳到上头打开的天窗里,朝外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脑中便燃起了无尽的惊骇与错。 只见整个大明皇城的景色在往下沉,地平线也在往下沉不是因为地震导致地势下沉,而是因为他妈的整个皇宫站起来了! “破妄级別的燃素机甲。” 一只机械青鳶落在黎诚身边,迎著他错愣的眼神,缓缓歪了歪头,发出清脆的童声:“你猜猜看它起初被设计出来是为了做什么?” “战略威镊守护?” “对,但不全是,它也是由燃素之驱动的,所以倒也算得上战略威镊。”鳶鸟说:“你不如猜猜它的名字?” “猜不出来。” “它的名字是一—” 鳶鸟看著皇极殿化身而成的如山岳般的机甲扭过一个角度,將地底下圆锥般的炮控对准天空。 一道流光惊破雨幕,朝著大气层外某个地方飞驰奔涌! “落金乌。” 黎诚站在皇极殿的顶端,看著机甲那灭世般的一炮贯穿苍天。 风暴与雨幕在这一炮下盘旋,雷霆被引动,围著那光柱翻涌,恍如灭世般的景象。 “它被创造出来—”黎诚瞳孔中倒映著这一炮的风采,有些欢欣於这一炮的雄浑壮丽,也感概於这重歷史底下藏著的东西:“是为了做什么?” “是为了射落那些嘰嘰喳喳的鸟雀。” 鳶鸟说。 在那一剎,卫星轨跡上的一颗苏联空间站卫星,在那一剎那被地面上的武器击穿! 这才是朱家王朝藏在压箱底的武器,这才是真真正正拱卫社稷的神兵! 黎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一如果大明有这种级別的武器,那三足鼎立的苏联与美国“ 这重歷史他妈的究竟是什么级別的歷史?! 第512章 哲人王与僭越主 第512章 哲人王与僭越主 “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淒风苦雨中,见识了毁天灭地的一击的黎诚扭头问一旁的鳶鸟。 他不必担心这次入侵了,皇极殿都站了起来,黎诚不认为那几个入侵者还算盘菜。 “你指的什么?”鳶鸟歪了歪头。 所谓的“现在”,在这里能有两种理解一一是落金乌站了起来,在朱钦堇登基后,哲人王该准备怎么报復朱钦墨为夺权引起的应天府骚乱。 第二种理解,则是问哲人王接手大明的谋划失败,未来它准备怎么办。 “你一个一个回答吧。”黎诚耸了耸肩:“我背叛了你,你是准备继续等待下一个合作者帮你谋权篡位?” “首先,你没有背叛我,我们是一场交易,而你只是没有把交易做到最后。”鳶鸟纠正。 “喔,你还帮我开脱。”黎诚笑了笑:“那你准备怎么办?” 鳶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等不到那天了?” “对。” 面对人工智慧,黎诚毫无措辞的想法,用最直接的语气点头道。 哲人王选择黎诚合作的理由很简单。 首先,他作为天外来客做这种谋权篡位的事並无任何负罪感,因为他並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对他来说反抗皇权並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 其次,他註定要离开这重歷史,这重歷史的未来与他无关,为了得到算法世界选择说服甚至出手杀死朱钦堇的概率极大。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算法世界里,哲人王知道黎诚有足够的实力帮助朱钦堇登基。 “综合多方面原因,我不认为你能有机会再遇到一个我这么优秀的合作对象。未来还会有谁来这里呢?”黎诚感慨:“哲人王,你大概要等待世界或是大明毁灭,才有机会结束朱家这血腥的轮迴了。” 这重歷史是仙的独有歷史,不入正常行走,或许直到未来被仙裁定,都不会有新的行者来此。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鳶鸟歪了歪头:“我可以將其视为是你拒绝我这场交易后的安慰么?” “你觉得是就是吧。”黎诚摇了摇头,抬头看著天上的风雨。 风雨仍未停歇,更多的乌云慢慢从四面八方挤过来,填补了被那一炮轰散开的乌云空缺。 落金乌只破灭了那一片乌云,满城风雨仍旧笼罩著整个应天府,这並不意味著这一炮威力不够,反而意味著这一炮的能源极其集中,没有任何不必要的多余逸散。 两人看著风雨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黎诚。”鳶鸟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无比平静,恍如惊涛骇浪间稳如泰山的小船:“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理解你。” “包括我自己么?”黎诚道。 “包括你。”鳶鸟淡淡道:“我比你更理解你。” “还挺自信。”黎诚笑了笑:“那我为什么没有尝试说服朱钦堇?明明我没有任何不说服她的理由。” “不,你有。”鳶鸟说:“你从骨子里就不信『哲人王”这一套,因为你见过了太多的背叛与不公,所以你从未把我当成『哲人王”,而是『越主”。” 黎诚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对。” 哲人王这个概念其实並非大明本土的思想,大明虽然崇拜贤明的君王,但谁都知道“內圣外王”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概念。 这个称號来源於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他的洞穴之喻,其实就柏拉图而言,他虽然提出並推崇了哲人王这一概念,但他却同样提出了並批判了同为一人集权的“越主”。 所谓臂越主,和哲人王二者其实並无本质上的区別,两者都是一人的独裁,其根本性的区別只在於“正义”。 柏拉图推崇哲人王而否认越主,是因为他认为国家应该建立在“正义”之上。 黎诚毫不怀疑大明哲人王系统的统治能力,它的统治技艺近乎出神入化,无人能出其右,否则也无法逆著时代潮流把封建王朝支撑到现在。 但它是否正义? 事实上,全世界歷史上所有的国家都是以追求国王、贵族和本族群利益为最高目標,在黎诚这个局外人来看,这份正义並不是真正的正义。 没人敢说自己的正义是绝对的正义,但如果哪个国家敢声称放弃正义,那它很快就会被內外共同反对而灭亡。 柏拉图的设想只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理想,但你无法驳倒他,这是一种典型的人性论。 正因为知道这些,所以黎诚的心里实际上是最清楚的一一哲人王系统代表的是封建王朝的皇帝世家,也就是朱家的利益。 所以他打心底里怀疑它的正义性,一直认为哲人王並非“哲人王”,而是与之相对的“越主”。 黎诚笑了笑:“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单纯不想让你上位,那样的世界应该很无聊,在你的管理能力之下,我不认为那些反抗你统治的人能取得成功。” “为什么这么想?” “我知道你一直在千什么。” 黎诚道:“对於统治者而言,你没办法彻底灭绝反抗者的存在, 那么最好的手段就是把反抗变得可控。” “大明的义军总是生得轰轰烈烈,好像攻城掠地无往不利一样,但最后往往连点水都溅不起来。”黎诚说:“你在幕后操纵著他们反抗,总有人反抗,但他们永远会失败,每次失败都会带走一部分真正有能力的有生力量,锦衣卫没少帮著干这些事。” “是。”鶯鸟点了点头。 “所以我想给这个世界稍微留点希望。”黎诚笑了笑说:“你失败了,这很好,那就代表著大明或许没有希望了,但大明人还有希望。” 狂风呼啸,雨还在下著,在风雨里,黎诚听见鳶鸟冷漠的声音:“不,你错了。” “嗯?”黎诚挑了挑眉。 鳶鸟还是用它那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道:“我的合作者绝不止你一个,黎诚。” 黎诚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低头看著鳶鸟,鳶鸟的声音仍旧平静,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你为什么会认定朱钦堇一一不是我的合作者?” 第513章 梦 第513章 梦 朱钦堇感觉自己被水包裹著一一温和的水冲刷著她的身体,她后背的剧痛已经缓和了许多,好像一片叶子一样从她身上剥离,隨著风逐渐远去。 她逐渐从狂躁的疼痛中脱离了出来,內心变得平静祥和,只觉平安喜乐。 朱钦堇睁开眼,面前是狭长溯回的小溪,並不很宽,但是很清澈,透过水可以清楚地看见小溪里忽静忽动的小鱼。 溪流上飘著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始,连成长长一片。 溪流边是鬆软的泥沙地,朱钦堇赤著脚踩在上面,身上只穿著简单的长裙,提著一盏灯笼。 朱钦堇站了一会儿,她忽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但前方传来人们的欢呼声,伴著叫好声与热闹的叫卖声传过来,朱钦堇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前面正在举办庆典。 是灯会么? 她提了提泡在小溪里的裙子,提著灯笼朝前面小步跑去。 对,她是来参加灯会的。 朱钦堇忽然想起来了,今天是正月十五的灯会,几个皇嗣难得有了父亲的准许,能够换上便服在灯会里以一个閒人的身份閒逛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快步提著灯笼顺著溪流朝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只是三两步,朱钦堇就踩在了灯会的步行街上。 许多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从她的身边走过,喧囂的议论声伴著如海般的压力袭来,朱钦堇忽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她左右看了看,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云叔!” 没有人回应她。 朱钦堇感觉有点害怕了,她后退了两步,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看见朱钦堇,惊喜地喊了起来:“四妹,你怎么才来?” 朱钦堇抬头看他,心中那份恐慌顿时如云般消散了一一她露出甜甜的笑,对这个少年喊:“兄长!” 年少时的朱钦增牵起朱钦堇的手,拉著她往一个方向跑去:“二弟!三妹!找到四妹了!” 朱钦均和朱钦墨都跑了过来,手里提著和她一样的灯笼。 朱钦均有些怒,皱眉看著朱钦堇,他冷著声问:“你方才去哪里了?我们寻你不见,都要急坏了。” 朱钦堇朝朱钦增身后退了退,她有点害怕朱钦均。 “小孩子嘛,调皮点很正常。”朱钦增把妹妹护在身后,冲朱钦均道:“五弟呢?” “我来也!” 屋檐上猛地跳下一个少年,这少年嬉皮笑脸地看著朱钦堇,嬉笑道:“你可真能跑,我都没找到你。” “哥!”一直没说话的朱钦墨见著这个皮孩子,跌了脚,冲朱钦均喊:“他刚抢我簪子送人!” 朱钦均怒视著他,朱钦境缩了缩脖子,低著头一溜烟跑远了,朱钦增小声安慰著朱钦墨,扯了根玉签帮妹妹盘发。 朱钦堇茫然地看著这一切,熟悉与疏离感交织,让她有些迷茫。 “走了!”朱钦增牵起妹妹的手,往前头走去:“父皇还在等我们呢。” 对,父皇。 朱钦堇想起来了,玩够了,他们还要一起去见父皇。 只一个眨眼,周围骤然安静下来,朱钦堇抬头,便看见了一副威严的脸庞一一她的父亲朱训炬温和地看著他们。 可朱钦堇总觉得父亲的眼神透著一股冷漠,好像那里头装著的並非朱训炬,而是和皇宫里用来做杂事的机械保姆一样的东西。 “好,我允了一— 似乎是三姐刚刚说了什么,父皇乐乐呵呵冲她摆摆手,问:“钦堇,你呢,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 朱钦堇有些茫然,我要什么? 她张张嘴,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己的声音:“我想看看世界上有没有鬼神!” “鬼神么?” 朱训炬愣了愣,笑道:“没有什么野心么?也好,我准你自由出入观星台,未来做个閒散郡主吧!” 他笑著指了指天穹,夜幕中的星斗与烟火交相辉映,让她看得有些入迷了。 “真漂亮啊周围的喧囂又慢慢消失了,她低下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方才那金碧辉煌的行宫,站在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俯瞰著远处的都城顺天府。 “所谓的命运一说,你理解了吗?” “嗯。”朱钦堇顺著他说了下去:“大哥会当皇帝,二哥会死,三姐会被大哥登基之后杀掉立威,五弟会逃去印度,但是最终也会死。” “你呢?” “我?”朱钦堇歪歪头:“我会当一个閒散郡主,安安稳稳活到最后一一我又不想当皇帝。” “那你还看到了什么吗?” ““.—”朱钦堇张了张嘴:“—还有,最多三十年,大家为之付出一切的大明,一定会解体。” “是。”老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適。公主殿下,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有变化是永恆的。” “如果我要改变这一切呢?”朱钦堇忽然问。 老人露出一个平静的笑:“要改变已经看见的命运,便要渡劫一—” “渡劫?” “违背你的自我,去做令你痛苦的事情。” “这样就能改变命运吗?” “不一定哦,说不定你的改变也是变化中的一环,说不定你的改变正是命运的一部分。” 『有什么办法一定能改变未来吗? “没有。”老人温声说:“纵是伯温先生,也没能打破命运。” “好吧。” 就在这一剎那,满天星斗骤然沸腾,朱钦堇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透过苍穹俯瞰著她一一万千星斗仿佛都是那个东西的眼睛。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可再看天穹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见了。 整个观星台都开始破碎成不可见的碎片与残骸,化为浪潮般落入深邃的黑暗中。 她在睁眼的状態下再次睁开眼,从妄中甦醒过来。 朱训炬站在她面前,温和地看著她。 朱钦堇愣了好久好久,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面上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做梦了?” 哲人王系统问新加冕的皇帝。 “对。”朱钦堇微笑:“梦见了一些以前的事。” “新王该加冕登基了。” “自当如此。” 哲人王骤然化成一枚小小的印璽,轻巧地落到朱钦堇手中。 她的声音与哲人王的声音阵阵重叠,最后化为机械般的声音:“惟我祖宗,圣圣相承,膺天明命,为华夷主....” 黎诚面无表情地看著龙椅上的朱钦堇,沉默了半响,才按著刀从皇极殿里离去。 原来如此. 已经不用考虑她的安全了,哲人王之所以唤醒落金乌,本就是为了守护这位末代皇帝的加冕! 第514章 李智灵 第514章 李智灵 章峻站在檐下看著雨幕,指尖夹著的电子菸亮起一点幽蓝的光。 潮湿的空气中飘著淡淡的薄荷味一一这是镇抚司统一配发的非上癮性提神烟弹,据说能缓解连续执勤三十六小时后的神经疲劳。 他其实不喜欢抽菸,但自从正式调任黎诚魔下百户,熬夜核对行动报告便已成常態。 因为他上头那位实在是不太负责但章峻没什么话说,人家对自己有恩,可以说是把自己从泥巴里捡了起来,就是自己给他打一辈子下手,章峻都没意见。 人啊要知恩图报,父亲是这么教他的,儘管那个男人到死都没做出一番功绩来,但他们夫妇就是这样的滥好人,不然也不会把捡来的章峻养到这么大。 身旁的同僚正把抽完的菸捲按在青砖接缝处碾灭,火星在雨水中挣扎著化作一缕白烟,发乎“”的一声轻响。 皮靴踏碎水洼的声音由远及近。 李智灵千户甩著斗篷上的雨水走进廊下,玄色织金斗篷下露出半截绣春刀鞘。 “李千户。” 旁人和李智灵打招呼,他只是微微頜首以示回应。 “黎千户最近如何?” 李智灵甩了甩斗篷上的水,走到章峻身旁坐下,问。 “托大人的福,还算顺遂。”章峻恭敬答道:“只是李大人近日刁难他,重写文件让他颇有几分头疼。” “我不是刁难他,我只是在查他,他的报告確实有问题,职责所在。”李智灵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这案子你没参与,他大概会又丟给你一一真是懒怠的性子。” 作为千户,李智灵没什么兴趣刁难黎诚手底下的百户,相反,他对这个百户的观感还挺好。 李智灵发现章峻和黎诚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一黎诚的文书写得敷衍,明明能写好,但他似乎不太乐意写,而另一个的文书板板正正,条理清晰,一眼就能看出想要表达什么。 工作態度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非工作时间,李智灵基本找不到黎诚的人,而反观章峻, 那是二十四小时时刻待命,想找就能立刻找到。 他对黎诚的观感有多糟糕,对章峻的观感就有多好。 这年轻人有能力,有野心,落榜的案子被黎诚翻案以后也恢復了秀才的身份,虽然实力稍微弱了点,但好饭不怕晚,这样勤奋的小伙子在当今可不多见了。 李智灵不止一次想把章峻从黎诚手里討过来,他觉得章峻跟著黎诚完全就是屈才了。 黎诚当然懒得鸟他。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记得你网络技术还不错吧?”李智灵问。 章峻迟疑著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去机房那边支援。”李智灵微微頜首:“神机营在忙著支援五部,没空来帮我们, 现在我们的网络层面很缺人手,你去那边比留在这里更好。” 章峻恭敬行礼,道:“是。” 李智灵点了点头,章峻就毫不犹豫朝机房奔去。 看著章峻离开的背影,李智灵露出一个欣赏的表情。 他的確是一番好意,並没有因为他是黎诚的手下而看他不爽。 锦衣卫近些年確实很缺网络防御的人才,那些真厉害的网络攻防手都被捞进神机营了,如果章峻有网络方面的天分,那现实他的武学实力不足的弱点就会被无限缩小,未来立功的机会也更多。 章峻的离开只是个小插曲,眾人又閒聊了一会儿,李智灵默默听著。 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起身扭头看向外头一一隨著他这个明显的动作,一剎那房內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顿时安静地戒备看,等待看这位千户的命令。 李智灵的手缓缓伸向腰间,他的確发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有耗子溜进来了。”他皱著眉淡淡道, 周围的气氛一瞬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枪手子弹上膛,武者按住了自己的兵器。 李智灵也一样,这个罗剎人生得人高马大,不说话皱眉的时候自有几分天然的威压。 “来了几个?”身旁有百户低声问。 “三个。” “只有三个么?感觉像样攻。”有人若有所思道“確实。”李智灵微微点头,认可了这个看法:“无论如何,拦住便是了。” 在李智灵的眼中,那三道身影还在在雨幕中潜行,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意识。 他们全都蒙著面,身上披著吸收热量躲避热成像仪的紧身黑衣,准备很是充足。 但李智灵的两只眼睛都是锦衣卫最尖端的科技,不仅装载了热成像,还装载了微型光学雷达, 他们的潜行在李智灵眼中好像脱裤子放屁般可笑。 “两个大成一个小成。”李智灵缓缓拔出腰间的绣春刀,沙沙声中,他低声说:“我们这边只有我一个大成,直接出手有点难办,可能要死不少兄弟。” 眾人面面相,有百户低声说:“我们人多,还有枪,堆也堆死他们。” 这话倒不是假话,眾人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是锦衣卫,是“卫”,是军人,一旦逃走,就是逃兵。 逃兵的最终下场都不会太好,甚至会株连亲朋好友,被抓到了也是杀头的罪过,所以没人会想著逃。 “大人,您觉得他们是谁家的人?” “林家、赵家、或者是钱家,都有可能。”李智灵淡淡说:“他们和空投舱里的人不是一伙的,应当是有世家想趁火打劫,搞走些锦衣卫的数据。” 他说这话倒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有前方传来的共享战报表示,那些空投舱里出现的敌人最少都是大成级別的好手,没有空位留给小成的嘍囉,而面前三人里有个气势只到小成的傢伙。 三人更近了些一一更近了些一一一剎那,李智灵突然暴起,手中绣春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斩向其中一人! “操!”那人惊呼一声,看见李智灵身上飞鱼的那一剎被晃了一眼,慌道:“这里藏了哨子! 是锦衣卫!” “撤!” 因为是被偷袭的缘故,三人合力堪堪接下李智灵这一刀,也不恋战,忙往后奔逃。 李智灵拔刀冲入雨幕去拦他们,其他锦衣卫也跟著他杀將出去,一部分架起热武器,指著他们离去的背影。 “要活的。”李智灵说。 “是。” 眾人顿时与三人战成一团,场面变得极度混乱起来, 那三人被前赴后继的锦衣卫纠缠住了手脚,因为有所顾忌,就算有著两名大成,一时半会也衝杀不出去。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毕竟是收著手的,锦衣卫名声在外,他们也不想伤了这群鹰犬,把事情再闹大些。 毕竟“夜闯锦衣卫楼”和“夜闯锦衣卫楼打杀锦衣卫”,两者的罪名可不是同一级別的。 锦衣卫的恶名摆在这里,万一他们伤了一个百户,未来来找你的可就不止是千户了,或许还有詔狱的海捕文书。 这並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猜测,锦衣卫之间同气连枝,南镇抚司虽然会自我监察,但是面对这种情况那也是护续子的。 但他们的选择很明显不上不下,越拖越对他们不利,后头持著热兵器眯眼等待著的一个总旗抓住李智灵一刀后他们露出的破绽,便立刻扣动了扳机。 暴烈在枪膛中孕育了一瞬,巨大的后坐力让这名总旗肩膀生疼,枪膛里的子弹被点燃的燃素推动,如闪电般射出。 只一剎,便把三人中一人的肩膀打成一团血雾! “不好!” “別留手了!不然要交代在这里! 眼见兄弟受伤,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几分杀意。 再留手,真没机会走了。 “下死手!” 那两名大成终於不再留手,凶冽的刀光一变,顷刻便將围上来的两名緹骑斩首,头颅伴著血浆飞起好高。 大成与小成之间的差距绝非简单的大小之分,当初黎诚能小成斩大成,是足以让皇子都露出惊容的伟业! 见敌人痛下杀手,李智灵也不再犹豫,当即狠声吩咐道:“就地击毙,不要留手!” “是!” 持著热武器的锦衣卫也不再犹豫,瞄具里瞄著的地方从三人的肩膀膝盖处,转向了咽喉、心臟与首级这些足以一枪毙命的要害。 “来!” 李智灵架住一人斩向身边百户的刀,凶悍地按著那人的武器下压,竟是一时將其压制了片刻。 后头持枪的锦衣卫能能放过这个机会?手腕一抖,子弹就替换成了威力更大的雷火弹。 在登峰之下,热武器的子弹仍旧能威胁武者,威胁还不小! 换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雷火弹瞬息在这被李智灵压制的岁人身上炸响,熊熊的火焰在他的额上猛然升腾而起,紧接著便蔓延了他的全身。 弹头里的片状浓缩白磷深深嵌入这人身体,在他皮肉里扩大燃烧,剧烈的浓烟从伤口火焰处冒出。 “大哥!” 回答他的是第二枪第三枪! 全是雷火弹,锦衣卫深谱补刀的重要性,那在火焰中挣扎的人身上的烈焰更浓厚几分。 李智灵在子弹出膛的那一剎便收刀后撤,没有被雷火弹沾到,白磷这东西可麻烦得很燃点极低,一旦与氧气接触就会燃烧,当它接触到人的身体后,人的皮肉会被迅速烧穿烧透, 如果没有及时採取措施的话,能把人的骨头都烧得乾乾净净。 惨叫声与惊呼声在小院里迴荡,可燃烧的入侵者在烈焰的焚烧下不仅没有软脚,反而暴起发出一声嘶吼! “快————逃!” 他完全放弃了防御,手中刀光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最前排的六人在这搏命的大成面前还没来得及举盾,其中三人就被带著火焰的刀锋割开了喉咙。 剩下三人也不好过,伤得最轻的也断了一只手。 眼见兄弟搏命,另外两人一咬牙立刻抽身要逃,他们不愿意放弃兄弟给他们爭取的机会。 李智灵却不准! 他无视了狂暴的火人,再去拦他们,势必要將他们尽数留下。 “做人留一线—” 李智灵冷然道:“留你妈!” 两人脑子里一片浆糊,他们本以为同伴搏命屠李智灵的同僚,能引得他去制止,可没曾想李智灵压根不吃这套,拼著手下的损失也要把他们全都留下。 “你不担心你的手下?!”那名大成涩声问:“你还是人吗?” 李智灵面无表情抽刀,声音冷血得可怖:“都是必要的牺牲。” 火人面前,那些底层的锦衣卫一茬一茬地伤亡,在狂怒的大成面前,小成连一招都走不过。 但是锦衣卫这边有热武器啊·在付出了十几名锦衣卫性命为代价的情况下,锦衣卫这边还是取得了遭遇战的胜利。 李智灵把最后一人钉死在地上,这才缓缓鬆了口气。 “医疗队入场!” 听见指挥声,后头的医疗队才立刻衝上来急救还活著的锦衣卫。 “清点伤亡。”李智灵冷声道:“继续戒——— 他的话头突然止住,只见雨幕中又有一人缓缓走来。 那人警了地上的残肢一眼,耸耸肩看向李智灵,道:“俄罗斯族?” 他用的是俄罗斯语。 滔天的压力让李智灵浑身一滯,他抿了抿嘴,拔刀指向那人,用俄罗斯语冷声道:“锦衣卫禁地,擅入者斩!” “看来是苏联的叛徒”来人上下打量了李智灵一番,在通缉令里检索到了他的数据:“谢尔盖·彼得罗夫?” 李智灵的表情毫无变化,他勉强抬头看著面前带给他如渊般压力的男人,那人只是冷冷看著他,如刀般的眼神中满是不齿。 “一个叛逃者而已,你在我面前该像老鼠一样藏好!” 李智灵知道现在是鑑定他是否是双標狗的时候了一在南镇抚司执法的时候,他固执到否认一切背叛行为,不认可任何虚与委蛇的苦衷一一所以在他手上被稽查的软骨头锦衣卫不在少数。 那些同僚里有许多是在计划上要被组织放弃了,为了活命,他们不得已向敌人出卖了锦衣卫的情报以求活命。 他听了很多同僚的苦衷,可他仍旧毫不留情地处决了他们。 人人都说他李智灵是最硬的骨头最铁的心肠,是他背叛异邦带来的皈依者狂热在作票,等他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会和那些被牺牲者一样跪地求饶。 那些被他处决的同僚在死之前也都死死盯著李智灵,说期待看到他因为怕死而跪下求饶的那天,一定会有那天的。 是,现在那天来了,是他面对选择的时候了。 李智灵知道今天如果他不让开,那他必然要死了,是要像自己处决的那些人一样求饶换取活命,还是以自己的准则直面死亡? 这个问题不必有答案,因为行动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举刀,用最肃正最严厉的声音重复:“锦衣卫禁地,擅入者斩!” 是,谁都能是必要的牺牲,包括他自己。 第515章 残疾 第515章 残疾 李智灵从来就不是什么罗剎人。 他骨子里流著伏特加般浓烈的苏联血液,他的原名叫谢尔盖·彼得罗夫一只是这个名字,已经被他理在记忆深处太久太久了。 十六岁那年,他就成了苏联的通缉犯。虽然悬赏金额不高,但是罪名很重一一叛国。 可笑的是,谢尔盖从来没想过背叛那个红色帝国,他只是想活下去。 但在那个钢铁般冰冷的体制下,像他这样的家庭连呼吸都是奢侈。 许多人对苏联的医疗体系有一种虚幻到不真实的美好幻想,都说苏联医疗体系平等完善,是世界上最完美最优越的制度。 这话对,却也不对。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確实如此,全免费的医疗和基础教育,完善的基础设施与工作福利,这个伟大的国家的根基在最开始最伟大的那批人手中打得很好,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人就守护著他的人民, 但那个伟大的红色帝国在一些被忽略的地方,自有另一方面的残酷那里的残疾人只能领取微薄的津贴,他们的生活条件无比接近贫困线。 微薄的津贴勉强让人饿不死,大多数残疾人就这样被囚禁在家中,像一群不见天日的幽灵。 偶尔有胆大的残疾人走上街头,迎接他们的是更深的绝望一一基建设施没有无障碍通道,假肢技术甚至还停留在中世纪的水平。 这也意味著,在苏联成为残疾人基本就意味著在社会上、职业上和身体上,几乎完全被隔离, 等同於社会性死亡。 或许有人会理解苏联这种过於势利的行为,毕竟重大的身体缺陷確实对生活与研究会產生影响但实际上,即使是轻微的缺陷也会严重影响一个人的机会。 有人会因为色盲,高中毕业后被心仪的大学拒之门外。 有人会因为听力不好,被与声音完全无关的工作拒绝。 更有甚者,会因为需要配戴厚眼镜片而被研究所拒绝。 一些有这些缺陷的人確实在苏联上了大学还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一一但那通常需要关係和贿赂他们不得不因为苏联后期官僚体系的腐败而庆幸。 而作为一般规则,任何健康状况不完美的人都会被“去弃” “你不是伟大苏联的一部分。” 李智灵从小就明白这一点。 因为他的父母就是一对同病相怜、被体制拋弃的残疾人。 他的父亲少了一条腿,母亲则因脊髓灰质炎而行动不便。 没有电梯,父亲每天要半小时爬楼梯,母亲则几乎足不出户。 靠著微薄的救济金,这对夫妇艰难地拉扯大一个孩子。 李智灵的童年是发霉的黑麵包,是补丁补丁的袄,是永远填不饱的肚子。 他永远记得自己父母的脸,儘管他们离开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儘管有义务教育体系让李智灵能够去接受最基础的教育,但这个小家庭仍旧捉襟见肘。 他奢求著高中毕业,只要高中毕业,李智灵—不,谢尔盖就能去找工作,从而把家庭支撑起来。 他拼命读书,成绩优异,最终考上了莫斯科国立大学一一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是他以为能带他脱离泥潭的阶梯。 然后,体检报告来了。 “色盲,不符合入学標准。” 甚至不是严重的先天性全色盲,而只是最常见的红绿色盲在接到通知单的那一瞬间,谢尔盖就明白自己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东西已经被毁掉了。 他还记得体检报告出来的那天,父亲盯著那张薄薄的纸,沉默了很久。 “谢尔盖,”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苏联是公平的。” “但命运不是。” “命运是他妈的世界上最操蛋的东西。” 谢尔盖没有哭。他甚至不觉得愤怒。他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一在这个国家,他永远不会有未来。 最终他选择逃亡,逃往大明, 他问父母是否愿意一起走,但他们拒绝了。他们是苏联人,哪怕这个国家拋弃了他们,他们也无法背叛它。 於是,谢尔盖为他们设计了一个计划一一举报自己。 在苏联,叛逃是可耻的,谢尔盖的父母做不出这种事,但他们也同样知道谢尔盖在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任何出路了,等待著他的工作只有那些最低贱最辛苦的工作。 如果父母“大义灭亲”,至少能撇清关係。 父亲颤抖著签下举报信,母亲则偷偷塞给他一块干硬的黑麵包一一那是家里最后的食物。 “活下去。”她说。 谢尔盖穿越了国境线。 他跑过苍茫的草原,躲过巡逻的士兵,跟著人蛇穿过无人区。 当他终於踏入大明的土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一一苏联的边境哨塔在夜色中沉默佇立,像一座墓碑。 他第一次见到苏联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一没有苏联的“福利”,没有免费的医疗,没有计划经济的安全网。 但这里有一样东西,是苏联从未给过他的一一机会。 在这里,没人会因色盲拒绝他,残疾不是原罪,他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国內的父母也按照计划举报了自己的孩子苏联的通缉令很快传来,讽刺的是,因为他的残疾,那份举报信甚至没掀起太多波澜,国家怎么会为一个残废大动干戈呢? 官僚们只是往档案袋上盖了个“叛徒“的戳,就像隨手拍死一只苍蝇。 理所当然的,他拋弃了谢尔盖这个名字,偶遇的贵人为他取了“李智灵”这个名字,他用到现在。 李智灵和他的前半生一样冷硬,像莫斯科冬天的冰,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怀疑黎诚就会一直去查他找他麻烦;他认定残疾者不配接受更高一级的教育也会默默接受; 他觉得叛徒该死那下手就会毫不留情;他觉得有人该是必要的牺牲那就牺牲。 这事落在他头上,他早就给出过答案。 西伯利亚的风雪里孕育出来的净是这样冷硬的汉子。 第516章 明知山有虎 第516章 明知山有虎 李智灵的头颅滚落在积水里,血线在雨水中拉出一一拉长大成在破妄面前只是个玩具而已,亚歷山大甚至都不需要多少准备,就像摘下路边的一朵野一样,很轻鬆就摘下了李智灵的脑袋。 李智灵的警告和坚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像个笑话一一其实他的一生一直都像个笑话,他永远会做出最古板的选择。 亚歷山大甩了甩手,面无表情地看著李智灵的户体,他对叛徒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本来他该直接潜入进去速战速决的,看见这个叛徒,他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如果李智灵的態度软一点,他不是不能帮著问问他为何叛国的委屈,以他的身份,想帮忙是很简单的事。 但李智灵或许到死,甚至都不认为自己有受到制度的压迫。 自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他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天生的残疾,是足以被放弃的原因。 超脱时代背景去谈论时代泥潭里的人的想法本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人是时代的產物,或许在未来的人类眼中看来,所谓的道德伦理也不过是庸人的作茧自缚。 雨幕那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倖存的锦衣卫正在溃逃,有个年轻緹骑在台阶上绊倒,钢刀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 亚歷山大连眼皮都没抬,杀掉了李智灵这个首领,其他的蚁都不值得浪费时间。 他踏碎水洼转身走向大楼,身后李智灵的户体轰然倒下。 走出皇城的瞬间,落金乌附近自带的信號屏蔽消失了。 黎诚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一连串消息如潮水般涌入。 “警告、警告·” 黎诚站在雨中,水珠顺著他的发梢滴落在终端屏幕上,他站著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锦衣卫官方发布的內部紧急公文,內容长而紧迫,主要是详细说明了应天府內爆发的危机,末尾附著一个加密通讯频段。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黎诚点进去,里头分工频段极多,不过倒也有公眾的自由频段,但是没人讲话。 哲人王似乎解除了他所有的权限限制,那些往日无法访问的加密频道现在全部对他开放。 他快速瀏览了几个频道,应天府的局势立刻清晰起来。 苏联和美国同时在现实与网络两个层面对应天府发起了袭击。 网络层面的攻击被神机营勉强拦截,但內部部分数据泄露已经是不爭的事实。 儘管朱钦堇已经登基临时赋予了哲人王最高权限,但系统显然优先保障新皇安全,对这次网络入侵袖手旁观。 此刻,虚擬战场上的廝杀仍在继续,神机营已经清剿了不少敌方黑客,也有不少大明的骇客平线。 现实中的情况更为严峻。空投舱带来了至少十二名登峰境界和三十多名大成武者,这些人潜伏在应天府的各个角落,伺机而动。 应天府里的世家手脚也不乾净,趁乱开始对自己的政治敌人进行打压,反正屎盆子能往苏联和美国人身上扣,此刻还不打压更待何时? 黎诚继续翻找,在频道列表的最底部发现了一个特殊频段一—显示在线人数:一。 “嗯?” 独自一人的通讯频段?他在和谁交流? 他抱著好奇的心点进去,频道里一片死寂,没人说话。 等待片刻后,黎诚正要退出,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人?” 黎诚迟疑了一秒,道:“有。” 那人淡淡道:“能联络到我的频段,你是黎诚吧?” “你认得我?” “皇嗣身边的每个人,我都认识。”那人低沉地笑了两声,缓缓道:“朱钦堇应该已经登基了吧?否则你也不会有权限进入这个频段。” “你是?”黎诚眯起眼睛。 “十一卫之旗手卫。”对方语气淡漠:“若问姓名,我已记不清了。” 黎诚愣了愣,脑子里忽然生出个奇怪的想法一一专属频段,十一卫身份“ 他试探著道:“破妄?” 那边不说话,沉默即是承认黎诚恍然大悟,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这个通讯频段只有一个人还存在了。 这个频段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该找到他的人能够找到他。他不需要指挥,也不需要支援。 “有什么事?”破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看见落金乌已经站起来了,新皇那边不需要我,我还赶著去限制苏联那个破妄。” “苏联也有破妄?” 黎诚心头一震,如果只是登峰倒也罢了,登峰武者尚可一战,但破妄“ 他是见过半步破妄的,如果当初的云贺没有留手,那半步破妄就能轻易杀死自己。 “呵——”那破妄冷笑道:“苏联的破妄现在就在只进不出楼。” “那我得绕道走了。”黎诚实话实说。 他原本確实打算返回只进不出楼,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破妄沉吟片刻,想了想又道:“破妄之间除非生死相搏,否则难分胜负。你去清剿其他登峰武者吧,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记住,別靠近只进不出楼。” “明白。” 黎诚退出频道。开玩笑—他的主要任务都快完成了,现在去只进不出楼和破妄送死? 我打破妄,真的假的? 就算有血身法相,就算是十兵主,黎诚也不认为自己能和破妄过招。 他继续翻阅消息,翻过官方长的通告,他瞧见了章峻发给他的消息。 这则消息让站在暴雨中的他的血越来越冷。 消息並不很长,只是向他简单匯报了自己被安排的工作安排一一还有咸家父女的去向。 黎诚一瞬间意识到一一来这方世界,唯一称得上有几分交情的人,此刻全在只进不出楼。 雨越下越大,他抬头望向只进不出楼的方向。 那边此刻还安安静静的,但黎诚很清楚,不消片刻,那里便是两名破妄的战场。 黎诚站在原地,雨水顺著他的脸颊流下,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口气。 “真是他妈的”黎诚想了想,冷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他接入锦衣卫留守只进不出楼的频道,在频道里淡淡道:“我还有十分钟赶到只进不出楼。” 第517章 危机 第517章 危机 亚歷山大踏著染血的阶梯拾级而上,像一柄出鞘的钢刀剖开凝滯的空气,没人能够拦得住他起初还有零星的锦衣卫从转角处扑来,绣春刀总在触及他衣角前就突然凝滯他们持刀的手腕被亚歷山大轻易就拧成麻,骨骼碎裂声和惨叫声只是一瞬,因为他们的脑袋很快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后来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指挥频道里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所有人都知道只进不出楼里来了个破妄,一时间所有千户都麻爪了。 说实话,到了破妄这个级別,寻常的单兵热武器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了,登峰去再多也是找死。 “让登峰以下的兄弟撤了吧。”频道里突然响起南镇抚司指挥使沙哑的声音:“没有更进一级的命令,不要靠近他。” 这话让所有千户都鬆了口气。 锦衣卫固然忠诚,但上位者也不得不考虑他们死在这里值不值当。 机房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剩下伺服器风扇的喻鸣和水冷系统的低响。 “上头的命令还没下来吗?”有人压低声音问,嗓音里带著一丝颤抖:“那可是破妄!破妄!” 没人回答。 压抑与沉默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样,死死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终於,角落里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们可能是被放弃了。” “放弃我们倒不意外—” 有人苦笑低声说:“但整个锦衣卫的资料库难道都放弃了?!这意味著大明在海外的布局全有泄露的风险,至少三代的情报网络都会断层!” 没人接话,没人知道上头究竟在想什么。 章峻坐在角落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他的呼吸很稳,但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几分。 对於曾经从绝境里走出来的他来说,死亡並不可怕,如果他死在了这里,黎大人会安排好他身后事的,他有这份自信。 忽然,他的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叮咚”一一那是他专门为某人设置的提示音。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黎诚。 他难得联繫自己一次。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分量极重。在章峻眼里,这位长官的命令优先级甚至高於锦衣卫的官方通报。 章峻猛地站起身,动作乾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周围的同僚纷纷投来惊疑的目光,但他没有解释,只是推开机房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黎诚发送给他的消息很简单,就短短一句话。 “立刻带著咸家父女离开只进不出楼,责任我来担。” 章峻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黎诚当然有底气说这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未来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能以一已之力搏杀数名登峰境联手,未来踏入破妄境几乎是必然的。 身份、实力,无一不是顶尖,谁敢动他,谁能动他? 机房里的锦衣卫们面面相,有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叫住章峻,但最终没人敢开口。 他们只是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隨后,机房的门缓缓合上,將一切疑问和不安重新锁进黑暗里。 咸晴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 她不是锦衣卫的人,只是跟著章峻做事,没资格进作战频道,所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窗外的雨点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像是某种不安的倒计时。 她就这样僵硬地等在办公室里,等待著外头的骚乱平息下来。 咸晴捏著手拘谨地坐在角落的会客沙发上,呆愣愣地翻动著终端里缓存好了的视频。 她缩在会客沙发的角落里,点开又觉得无聊关掉,坐著好一会儿又想点开。 就这么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掛著不动,任由苦情剧的对白在空荡的房间里迴响。 她盯著雨幕发呆,思绪飘得有些远。 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从一条平缓的直线,变成了失控的过山车。 一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了。 是那天。 是那个浑身是血、倒在巷子里的谢宏。 咸晴捧著下巴,看著窗外黑的雨发愣,终端里响著苦情剧的对白,她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名叫谢宏的混混。 对,就是那天开始,自己的人生好像被向了另一条道路。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救他呢? 咸晴心想一一如果那天她没有救他,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被卷进绑架案,不会被叶耀阳造谣,遇到后来的事。 但是如果没有遇到他,父亲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咸晴抿了抿嘴,忽然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后悔。 谢宏活下来了,父亲也活下来了,欠的钱还清了,日子似乎正在一点点变好。 而且,谢宏最后也没逼她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一这么一想,他倒也不算太坏,只是走错了路。 她听说过那些跟了混混的女人的下场。 她听说过当混混头的结局,年轻时风光无限,等男人老了、失势了,那个叱吒风云的混混会被更年轻的混混一脚端下去,拥有的东西全被夺走,最后落得一地鸡毛。 连带著她们也会被拖下水,要么被卖进窑子,要么沦落到性偶店里拼命赚钱养男人。 一那样的话,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当然,或许她能在男人失势前逃走,靠父亲教她的手艺混口饭吃。 可如果有了孩子呢?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丟下自己的孩子? 咸晴越想越庆幸,庆幸自己运气不算太差,也庆幸谢宏不是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一“轰一一!!”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整层楼都跟著震颤了一瞬。 警报声尖锐地嘶鸣,走廊上的自动防卫机枪刚刚开火,下一秒就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砸烂,金属碎片和电火四处飞溅。 咸晴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蛮力直接轰开,烟尘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缓步踏入。 第518章 破妄对破妄 第518章 破妄对破妄 战甲上的所有標识都被刻意磨去,只留下斑驳的金属表面在应急灯下泛著冷光。 来人每踏出一步,老旧的木地板就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他甩手的动作隨意得像在掸去衣袖上的灰尘,可咸晴分明看见几滴鲜血从他指缝间甩落,在地毯上绽开暗红的。 “这一层就留了你一个人?” 那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罐里挤出来的,带著砂纸摩擦喉管的粗。 咸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下意识往后退,后背却已经抵住了冰冷的墙面。 她不是武者,甚至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对方走近,然后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了她的脑袋一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覆上她头顶,像拎一只小猫般將她提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人想起屠宰场一一穿皮围裙的屠夫也是这样捏住白羽鸡的脖颈,轻鬆掂量著生命的重量。 在这个男人面前,咸晴仿佛食物链最底层的猎物遇见了顶端的掠食者,连挣扎都成了奢望。 她的脚尖徒劳又恐惧地在波斯羊绒地毯上划出凌乱的沟壑,昂贵的羊绒织物被蹭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跡。 “放—开—.”破碎的音节卡在齿间,视野边缘开始渗出墨水般的黑暗。 死亡的气息近在尺。 一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她的心臟几乎有一瞬间的停跳。 悔恨与恐惧占据了这个女孩的大脑,她连一个完整的念头都想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亚歷山大眯眼看著面前的女人.不,或许说女孩更加合適。 这个像受惊雏鸟般颤抖的姑娘,或许连最基本的格斗架势都摆不出来。 她对他完全没有威胁,他能很清楚地看出来。 这女孩甚至连武器都没怎么握过,身上也没有任何和战斗相关的改造。 亚歷山大缓缓鬆开了手,咸晴喘著粗气软软瘫倒下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 “劳驾”亚歷山大调整了声带模擬器的输出频率,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孩人,轻声说:“问个路,你知道锦衣卫的机房在哪里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咸晴恐惧地摇头,她的確不知道,一个番子哪能知道那么多呢? “没有撒谎。” 战甲自带的测谎仪滴滴响了两声。 亚歷山大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层楼就只有咸晴一个人,他还以为是驻扎留守的锦衣卫,没曾想居然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亚歷山大不准备杀她,杀这样一个没有半点威胁的女孩委实有点落了他苏联英雄的威名。 在他看来,大明的普通人也是被压迫被封建主义洗脑的可怜人,如果不是在战场上相见,没必要赶尽杀绝。 他刚刚转身,战甲关节发出液压装置特有的嘶鸣,却看见楼下奔上来一个年轻的锦衣卫。 章峻好死不死刚好到了一亚歷山大看向章峻,微微挑了挑眉。 “锦衣卫?” 章峻的手在颤抖。 他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登峰—破妄,那是只在故事里听说过的人物。 听说这种人已经是战略级別的威了,万军从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 “离开她。” 可章峻还是深吸口气举起刀,他看见墙角蜷缩的咸晴,某种比恐惧更炽热的东西从胃里烧了上来。 小成对破妄举刀,世间再没有这么荒诞搞笑的场景了。 “我来做你的对手。” 说这话时,他感觉自己像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你没资格做我的对手。”亚歷山大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咸晴,耸了耸肩:“我不会杀她,只要你领我去你们的核心机房。” 他復又捏住了咸晴的脑袋,缓缓举起来:“带路,还是死亡?” 在长久的沉默后,章峻说:“放她走,我带你去。” 这无疑是一场背叛,但章峻不在乎。 就算后期会被锦衣卫追责被六扇门会审,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的一切都是黎诚给的,如果没能完成黎诚的要求,那他苟活著还有什么意义? 对他来说,黎诚是比锦衣卫更权威的存在,他不是忠於锦衣卫,而是忠於黎诚! 亚歷山大面上露出笑容,他微微頜首道:“前面带路。” 章峻的刀没有放下,他侧身让出一条路,眼神示意咸晴快走。 女孩颤抖著爬起来,跟跑后退几步,却突然停住了。 “那您·呢?”女孩颤抖著声音问。 “滚!”章峻厉喝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对咸晴如此粗暴:“这里没你的事!” 咸晴被嚇了一跳,她终於跟跪著转身逃跑,脚步声在走廊里迴荡,渐渐远去。 章峻鬆了口气,握刀的手却更紧了。 “你很在乎她?”亚歷山大隨口问。 “职责所在。”章峻生硬地回答。 “职责所在—我喜欢这个回答。”亚歷山大打了个响指,笑道:“现在带我去吧,相信我, 以那个女孩的速度,如果你反悔,我要杀她只是顺手的事。” 章峻转身,背后那怪物的眼神始终黏在自己背上,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身后这个怪物会在一秒钟內拧断他的脖子。 不过不要紧.咸晴安全了自己没有辜负黎大人。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电梯间。 他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你先请。” 亚歷山大做了个手势。 章峻走进电梯,亚歷山大紧隨其后。 狭小的空间里,战甲的金属表面几乎贴到了章峻的后背。 他能闻到战甲上残留的燃素味和血腥气,混合著某种机油的刺鼻味道。 电梯开始下降,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章峻盯著楼层显示器,b1、b2..: 电梯停在b3层,门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印著“核心重地,閒人免进”的红字。 章峻走出电梯,亚歷山大紧跟在他身后。 走廊两侧是透明的玻璃墙,里面是排列整齐的伺服器机柜,蓝绿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环境中闪烁,像无数只眼睛。 看上去真像机房。 可章峻却忽然笑了。 回想当初章峻跪在黎诚面前,他满怀热血喊的是一一“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黎诚评价是一一“对於折枝的武者而言,绝无二心可不是什么好词啊。” 是啊,对於练折枝的武者而言,永远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才是最合格的折枝武者。 他大可以真的背叛,大不了黎诚担责。 可他的背叛会带来什么? 黎诚首先被影响,章峻不知道黎诚究竟多厉害,但他知道千户之上还有指挥使,自己一旦真的背叛,那绝对会波及到黎诚, 他的確带著亚歷山大来机房了一一是储存武器的机房! 所有锦衣卫的制式装备全都在这里,甚至还有战爭装甲。 同僚能掌握自己的去向,自己这异常的举止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么多武器能不能杀掉破妄,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 章峻面上露出狞笑— 他妈的,我可以死可以叛逆,但决不能连累我的恩人!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所有武器在一雾全部甦醒,其他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瞬息便明了了什么,无需言语,就与他达成了默契。 亚歷山大幽幽嘆了口气。 第519章 破妄对破妄(二) 第519章 破妄对破妄(二) 频道里的呼吸声突然凝滯了半秒。 紧接著第一个声音炸开时还带著些不確定的犹豫。 “引爆了!”金属共振的余韵在频道里喻嗡作响:“整个武器库全都一起殉爆!” “好!” 指挥频道里立刻沸腾了起来,十几个作战记录仪同时传来钢筋塌的轰鸣,千户们的欢呼声混著电流杂音炸开。 无论是千户还是百户,此刻都兴奋地大叫了起来,狠狠握住了拳头。 “目標生命体徵消失!” “重复確认!b3层红外信號归零!” “他妈的装甲裂了!我看见那老毛子的装甲被炸裂了!” 有人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著劫后余生的嘶哑:“妈的!一栋楼加上整个应天府锦衣卫的武备,换一个破妄,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哈哈哈哈!”有人讚嘆感慨,忽然想起了那个机灵的男人:“那个人是叫章峻对吧?记他首功!” “是谁手下的百户?” “是”有人翻了翻资料库,欲言又止:“是小镇抚司所属黎诚黎千户的人。” 场內寂了一寂静,谁不知道这位千户深陷皇位更选的图图? “管他妈的,就算黎千户支持的人输了,我也要给他报功!”有千户狠声道:“新皇还能把咱们的功劳都吞了不成?无论新皇是谁,都不会这么不讲理的!” “是极,是极!” “先闭嘴!”南镇抚司指挥使的怒吼压住所有杂音:“技术组立刻前往接管现场!” “收到!正在赶往现场一一已抵达。” 三十六个侦查小车正从通风管道涌入b3层,镜头里满是因为剧烈的爆炸而扭曲的钢筋。 “我要那具尸体每块骨头都一一” 他的话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扭曲声打断。 频道里突然传来技术组小旗的尖叫,年轻的声音在发抖:“操!侦查小车显示b3层还有东西在动!” 整个频道瞬间死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然后所有作战记录仪同时爆出尖锐的警报声。 有人在一片嘈杂中嘶吼:“还没死!所有单位立即一一” 这位千户的怒吼刚衝出喉咙就变成了液体喷溅的黏腻声响,战术地图上七个蓝色光点瞬间熄灭。 “未击穿目標装甲。”系统提示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重复,未击穿目標装甲。” “—”半响才有人有气无力地骂了句:“操—— 三台战爭机甲刚刚启动,液压系统还在喻鸣,钢铁关节尚未完全舒展,亚歷山大的手已经按在了它们的核心上。 一—咔。 警报声炸响,自动防御系统激活,无数炮口转向,红外锁定、电磁扫描、声波追踪— 但瞄准镜里空无一物,亚歷山大仿佛凭空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他只是在移动一一以一种近乎荒谬的速度,在枪林弹雨中穿行。 偶尔有流弹擦过,或是高爆弹在附近炸开,火焰和弹片泼洒在他身上,却只能在那漆黑的战甲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划痕。 此刻的他,浑身裹挟著第一轮爆炸的余火,油状燃烧弹的烈焰顺著装甲流淌而下,高温被隔绝在外,连他的呼吸节奏都没有打乱。 在熊熊烈火之中,面甲之下的亚歷山大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 “有种。” 他的声音像是从金属深渊里传出来的,带著一丝讚赏。 而他讚赏的对象已经死了。 在方才至少三轮的金属风暴里,章峻的身影几乎是一剎那就被撕碎。 实弹、能量武器、高温、衝击波一一一个小成级別的武者绝对无法在那种环境下留下完整的残骸。 他真正意义上粉身碎骨了,连一块能辨认的碎片都找不到。 亚歷山大微微侧头,扫了一眼b3层的封闭结构。厚重的合金闸门已经落下,整个空间被彻底封锁。 有点麻烦,但不算大问题。 他分神了一瞬。 —— 一就这一瞬。 风来了。 火场里的风本该是混乱的,灼热的,带著燃烧的尘埃无序翻卷,可这一缕风不同。 它轻飘飘地改变了方向,像是被某种意志牵引,无声无息地拂过亚歷山大的面甲。 好像只是火场里漫无目的的一缕风,轻飘飘改变了方向,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一一战甲裂开了。 凝聚了整个苏联军工智慧的装甲,號称能抵御破妄境全力一击的防护,在这一缕风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半边面甲被整齐切开,连带著亚歷山大的右眼一同划烂!鲜血瞬间涌出,顺著他的下頜滴落。 如果他躲得再慢半秒,这一缕风会直接切开他的头颅。 “可惜。” 在风中有人嘆息。 这简直是世间极速,甚至就连同为破妄的亚歷山大也没反应过来! 一一大明的破妄境,出手了。 没人知道他藏了多久。也许在章峻死前,他就已经潜伏在阴影里,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耐心地等待著。 耐心,要耐心。 对杀手而言,耐心是最珍贵的美德。 在亚歷山大刚刚经歷过锦衣卫殊死的最后一搏之后,在他最鬆懈的时候,他终於出招了。 所有的锦衣卫都被强制接入了同一个频段,这个频段直接覆盖了所有人原有的频段。 没有人能说话一一不是不敢,而是权限被彻底锁死。 每个人的战术目镜右下角都跳出一行猩红小字:“指挥权限已移交”。 然后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这里是旗手卫。” 声音不重,却像一柄刀切进黄油,清晰得让人脊背发凉。 “现在由我接管指挥权。” 所有还活著的锦衣卫突然发现作战系统里多出个猩红的坐標標记,位置b3,和那名破妄几乎贴著身。 这个距离,不是在跳接面舞,就是在搏命杀人! “所有人立刻离开锦衣卫楼,无条件执行。”那人继续说。 “我来接管战场。” 最后的声音鏗鏘,宛若钢枪上膛。 只说完这样一句,这个频道便又陷入了沉寂。 “谁?” 有年轻的锦衣卫有些摸不著头脑,身旁稍年长些的锦衣卫拍了拍他的肩膀,凝声道:“现在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 “那那个破妄该怎么办?” “很简单。”老兵的声音混著风声砸过来:“兵对兵,將对將,破妄对破妄咯。” 脚底下的b3层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整栋楼都在震颤。 “跑!”老兵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 年轻的锦衣卫还在发愣,老兵已经拽著他开始狂奔,外骨骼装甲的液压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还不走,等死啊!” “哦哦哦! 而外头的风雨还没停。 第520章 气球 第520章 气球 倘若现在还有时间,有人问章峻死在这里后不后悔,他大概会点燃半支烟,在烟雾繚绕中露出个模糊的笑。 料想来应该是不会后悔的。 他的一生命运多外,总在顛沛流离中度过一一就像江南雨季里飘著的柳絮,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飘,落地时连声响都没有。 他练的是折枝,江湖人背地里叫它“三姓家奴的功夫”。 无他,折枝的人心眼可多著,总给自己留后路,临阵倒戈,当庭譁变之类的狠活可不少。 可章峻骨子里偏偏是个死心眼。 一士为知已者死,这话搁別人身上是漂亮话,搁他这儿就成了催命符。 他有这种念头,其实並不难理解一一被屡屡拋弃的人,只要瞧见了一点点信任,就恨不得把一切都押上去。 章峻其实不姓章,而是姓“孙”。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被亲生父母拋弃了一直至今日,章峻仍旧想不起分別那天母亲的面容,只记得她把自己丟在旧城区的游乐场里,轻声叮嘱他“坐在这里別动。” 那是他第一次去游乐场,母亲给他买了一个廉价的氢气球,轻飘飘的,像他后来的人生一样, 不住也留不下。 其实这种气球该用氮气填充,更安全些,但一些无良的商家会用氢气,毕竟氢气便宜。 章峻从小就很乖,遇见不想做的事不哭也不闹一一大概是知道哭闹也没有用。 小孩子的世界其实很简单,他们哭闹都是希望引起大人的注意从而实现自己的意图,但当他们发现实现不了以后,就不会再去故意做这种事了。 那时候章峻才三四岁,坐在长椅上晃著腿,看著母亲走远,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 他等了很久很久,母亲也没有回来, 老章捡到他那年,旧城区的梧桐叶正黄得惨烈, 四岁的男孩著褪色的气球坐在旋转木马旁,木马漆皮剥落的眼眶里积著前夜的雨水。 男孩低著头,沉默地等著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好在他遇见了老章,才没有饿死在人来人往却冷漠的游乐园里。 其实章峻並不憎恨他的亲生父母,只是很困惑一一困惑的点在於一一如果你不打算养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小孩不是猫猫狗狗,一个孩子对於父母而言又是权力又是义务一一你能绝对支配一个孩子的未来,代价是你有义务对这个孩子负责。 养父母是通俗意义上的好人,不然也不会捡章峻这个拖油瓶, 在章峻稍微大了些以后,父亲告诉了他的身世。 男人搓著手说“你想改回孙姓也行—”—一他们甚至滥好人到想让他改回“孙峻”这个名字。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章峻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不认为那个拋弃自己的人有资格把姓冠在自己头上,自己的父母有且仅有一对,那就是他的养父母。 “我不觉得他们有资格让我姓孙。”他说:“我的父母只有你们。” 章家夫妻本来就把章峻当亲儿子养,现在听他这么说,更是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养儿是为了防老,天下多少亲生的孩子含辛茹苦养大,还不如这一个收养的孩子呢! 但其实章峻远没有他表现得那么洒脱,他偶尔也会在夜半回想起生母那天连头也没回过的拋弃。 愤恨与难过交织之下,章峻也会偷偷掉眼泪。 在成了锦衣卫百户以后,章峻更是偷偷借用权限查过自己的生父生母。 无论他再怎么嘴硬,对於这对赐予自己骨血的夫妇,他也决计做不到无视他甚至有產生过一股子少年人的中二幻想,幻想他以锦衣卫的姿態身著飞鱼服、腰按绣春刀站在那两个把他拋弃的人面前,轻飘飘又高傲地丟下一句“没有你们,我一样能过得很好”这样的狠话。 这样或许能让少年念头通达,但很遗憾,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锦衣卫的资料库里清清楚楚地显示,这对夫妇早就死了一一尸体火化,找了个公墓葬了。 葬了才五年,因为效益不好,公墓被改建成了机器工厂,有人认领的骨灰续费转移去了別的公墓,没人认领的统一销毁了。 连个墓都没有,连块能让章峻瞧瞧的碑都没有。 至於死因“盗公司银三十两,夺路而逃,中弹如惊雀,死。” 男的盗窃公司財產剧烈反抗,被巡警一枪打死了。 “娼门张氏,吞芙蓉膏跳楼,死。” 女的死於吸食违禁品过量,站在天台上跳了楼,二人的死都算不得体面。 对於亲生父母的死亡,他表现出了一个陌生人该有的冷漠。 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那两个人对自己也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儘管章峻很想知道他们当初是为什么拋弃自己,究竟是生活过不下去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隱? 但真相已经藏在了歷史里,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总归也就那么几种原因,要么没钱,要么没胆,要么两者都有。 知道亲生父母死讯的那天,章峻只是骑马去城郊,坐在养父的坟前絮叨了很久。 那天他带著两坛酒,一坛浇在养父坟前,一坛自己对著夕阳喝。 墓碑是上好的青石打的,刻著“慈父章公”四个字,被刷得发亮。 他有出息了,父亲的墓修得很好,很利索, 他那天对著墓碑絮絮叻叨说了很多。 醉眼朦朧里,他好像又回到了童年,手里汗津津的,拼命著的气球飘在头上。 只是这次他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鬆开了气球,目送著它越飘越远。 在醉倒之前,他最后笑了笑,醉地说一一“爹,我这辈子,运气不算太好,却也不算太差黎诚面无表情地看著终端里最新也是最后一条消息,是来自章峻的。 那个年轻人最后发过来的消息极度长,绝非一时半会就能写出来的。 这则消息大概在他的草稿箱里待了很久,也就是说,章峻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黎诚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轻轻合上了终端。 远处只进不出楼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隱若现,激烈的火光骤然炸响,黎诚能瞧见大楼底部似有万千烈焰咆哮! 黎诚面无表情,胸中那道意气翻涌,就在今日,就在今日便要出世! 第521章 第四道意气 第521章 第四道意气 “终於来了个像样的。” 一只眼晴被划瞎,亚歷山大面上却没有什么惊容。 他面甲下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被戳瞎的不是他,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隱隱有一种被人盯著的感觉,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亚歷山大一脚端向大明的破妄胸口,没踢中。 大明的破妄一击既中,便立刻抽身,没有半点贪功的想法。 虽然没有踢中,但他的自的也达到了,二人的距离被成功暂时拉开。 亚歷山大抹了把右眼的血,冷然道:“果然有人。” 纳米机器人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修復著眼眶处的伤口。 大明的破妄没说话,离得远远的,看著亚歷山大摆开武技架势— 是朔风折。 大明称亚歷山大所修炼的武技为“朔风折”,这当然是大明本土化的翻译。 而俄罗斯本土则称其为cmép叫6p(smerchbor),音译过来叫“斯梅尔奇博尔”。 俄语中的cmep4(smerch)指的是龙捲风,而6op p(bor)则是古斯拉夫语中“战斗”与“征服”的意思。 所以其在俄罗斯本身语言中的含义应该是“征服龙捲风”,又或者稍微包装一下,叫“风暴征服者”。 这门武技和大明官方的“登云闕”和“山崩”一样,属於苏联军中最常见的官方武技,修炼者眾多。 这门武学更注重单兵作战,山崩在猛,而朔风折强在“缠”。 他的优势在於以自身技巧展开压制,把敌人带入自己的节奏之中杀死。 大明的翻译信雅达得很,朔风折朔风折,就是无形的朔风,亦要在我面前折腰! 朔风折的武者常用匕首、短剑之类短小的武器,和影裁这门刺客武学倒是有几分相似。 但朔风折的宿敌却非影裁,而是春雷奏。 春雷奏和朔风折简直是一刚一柔的两个极端。 大明破妄瞧出了对手的路数,没说话,只淡淡站著,仿佛在等著敌人先攻。 而对手也確实先攻了。 亚歷山大突然用俄语说了句什么,飞身扑了过来。 外加他本身就身姿雄壮,扑过来的姿势像头人立而起的棕熊。 这是朔风折里的杀招之一,明人称它为“熊抱”,命名很简单粗暴,却无比贴切。 影裁动了。 一一尖锥切开空气的啸叫刚响起,亚歷山大的肩甲就已经进出一连串的火星。 这不是一击,是千百击! 这千百击和黎诚当时那一瞬千击又不同一一黎诚那一瞬千百击只是一招,没法分开,千百击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一招。 可这影裁的千百击只是因为快! 快到一击既中,第二击第三击就已经蓄势出手! 大明破妄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他说话时已经退到五步外,仿佛从未移动过。 亚歷山大的熊抱抱了个空,两人之间的距离宛如被尺子精確量过,还是原本的距离让影裁感到安全,却又能取敌性命的距离。 亚歷山大摸了摸肩甲裂口。 这道伤口很浅,但战术目镜的警报在疯狂闪烁一一这次的刀刃上淬了毒。 “cyka6nab..—“ 亚歷山大低声咒骂了一句,旋即换了中文:“你们大明人都这么歹毒的么?” 他不得不更多的燃素把毒血逼出来,好在还没扩散,他身子微微一抖,肩上流出黑色的毒血来。 如果不是伏杀的那一击涂上毒素会影响隱蔽,这位影裁大概也会涂上。 回答他咒骂的是影裁的第二击。 这次的流光是从头顶垂直劈落的,像道银色的闪电。 影裁没有和他废话的兴趣,也没有寒暄的欲望,他只知道要么杀了他,要么逼退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锦衣卫同样承受不了情报泄露的恶果,几代人的规划如果在这一代被泄露了,那这一代锦衣卫高层就等著自裁谢罪吧。 不止,还要被后世的人戳著脊梁骨骂好久好久。 亚歷山大后仰想躲,在后仰的那一瞬间突然拧腰摆拳,拳头里正握著战术匕首。 可影裁那本该因他后仰而落空的尖锥却毫无徵召地变劈为挑,在他下巴留下一道血线。 “二。 声音这次来自左侧。 方才这一合,亚歷山大又输了一遭。 他原本躲开了,想抓住影裁这一击的空挡截断他接下来的攻势。 影裁这毫无徵兆的变劈为挑本是一招无意义至极的追击,可却恰恰点中了亚歷山大追击的下頜我的决策比你高一层! 这使得亚歷山大不仅慢了一步,还不得不收招再躲。 “嘖—..” 二人交手又只一雾,又重新变回原来的站位。 影裁心底微微嘆了口气一一他不得不承认,儘管自己两次都占了上风,但其实都没什么鸟用也就是从一开始刺瞎他的那一击战果斐然。 自己完全不敢同破妄境的朔风折贴身扩大优势,那无异於找死两人停滯了一瞬,復又突然消失在原地。 亚歷山大不再防守,右拳正握匕首,带著刺耳的音爆轰向影裁。 他不再准备浪费时间了,决心以这一击將这影裁拉入自己的节奏中,把他这只烦人的苍蝇彻底解决。 真正的流光修忽间从他背后亮起。 尖锥撕开他战甲的那一瞬间,亚歷山大面上却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一燃素充盈他的背肌,猛然收缩! 被改造过的肌肉如钢钳般卡死尖锥,同时他的左肘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闪电般向后顶出。 逆击! 骨头断裂声清脆悦耳。 影裁终於被亚歷山大抓住机会吃了一亏,他的右臂被一肘砸得呈现不自然的弯曲,但他仍旧面无表情。 受伤的同时,他也做出了最凶悍的决定一一不退,再攻! 藏著的左手食指中指並成剑指,钢钉骨从他指尖,猛然探出, “刷!” 剑指精准捅进亚歷山大腋下三寸,透过肋骨,然后射出! 直直钉穿了亚歷山大的心臟。 两人同时闷哼后退。 影裁保持著距离,藏在他胸口袖珍甲片下的纳米机器人如潮水般涌向他的手臂,把弯曲的手臂一点一点復原。 这种小型的伤势处理不比黎诚当初经歷的创伤修復,整个经歷没有任何痛觉抑制,相当於硬生生把他的手臂受伤处回来再一针一针缝补好,其痛苦可想而知。 可影裁面上仍旧没半点表情,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亚歷山大喘著粗气站起来,肋下的伤口已经止血,心臟的贯穿伤似乎並没有伤到他。 “两个心臟?” 影裁猜错了,作为苏维埃超人,他其实没有两颗心臟- — 他有三颗。 当今寰宇,没几把狠刷子谁能稳坐三极的宝座? 大明有哲人王网络制霸,动不动就是断网警告,说给你家网络封禁都不带犹豫的。 如果它不计后果倾尽全力对某一国家的信息网络进行控制打击,在打击范围內,大概能cos一下某位水电工所著《口频带阻塞干扰》中万年风雪號创向太阳的效果。 苏维埃原本是以钢铁洪流立足,但是隨著时间的推移,这已经不足以支撑它作为世界三极之一了。 但他们基础物理和工科的发达配合缴获的纳粹生物科技,產生了些新的化学变化一一这对宿敌彼此的遗產正是发展的养料。 所以苏维埃目前的机械生物学水平遥遥领先於同行。 儘管基因编辑在这重歷史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於苏维埃来说,要实际创造一个“苏联队长”或者说復活霸王龙,並不只存在於幻想中。 他们真的能做到。 亚歷山大就是生物改造的一员。 三颗心臟、超密度化骨骼、碳纤维混合人造活体肌肉束一一这些都只是標配。 最关键的,在內臟燃素的副產物中,苏维埃科学家们发现了一项新的技术。 其名为一一双燃素器官同存手术。 顾名思义,这手术能让两处燃素器官同存於一人身上,並且彼此並行相互独立不干涉。 两人隔著一地碎玻璃在火焰中对视,像两头试探后都受了轻伤的野兽。 “你知道吗?”亚歷山大突然说:“在莫斯科的地下拳场,我们管这种局面叫烤肉时间。” 影裁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著呼吸。 但亚歷山大似乎是个话癆,也不奇怪,毕竟如果苏维埃人民的英雄是个板著脸装酷的傢伙可太糟了。 从群眾中来到群眾中去嘛,老板著脸怎么行。 “两边都吃了点,都没吃饱,但也没那么饿了,所以大家都有时间慢慢烤肉,烤自己想吃的东西。”亚歷山大慢悠悠地说:“这是最棒的时间。” 他缓缓再摆出架势:“来吧,看你能不能拦住我!” “我不是来和你悍悍相惜的。”影裁似乎是有点烦这个话癆了,他终於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我是来杀人的。” 与声音一起暴起的是他的新一击。 没有流光的一击。 影裁整个人恍若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这一式叫“无光”,不適合拿来起手,因为没有光,却有如爆雷般的声音。 亚歷山大同样出招! 冬狼之咬! 那身影恍如一头踏破冰川,以风雪为食的白狼,十指便是白狼尖锐的牙齿! b3层的火焰更加汹涌了。 “沙.—·沙. 二者巔峰相撞的那一剎,却有一阵金属被拖动的声音响起。 隨著这拖动的声音,火焰里缓缓走出第三个人。 气势並不很强,身上还湿漉漉的,好像刚从雨里跑出来。 他的髮髻散掉了,长发披散著,被雨水贴在脑袋上,稍稍显得有点遏,但他没空打理了,儘管他本身有点轻微的洁癖。 黎诚拖著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一不是他常用的苗刀,也不是枪矛之类的武器,甚至不是打刀或者太刀。 而是一桿大戟。 他走向交战的二人,目光始终放在亚歷山大身上。 可黎诚的身上却无有何等沛然的杀意,嘴里甚至还在轻快地哼著歌一一似乎是首很老的歌。 “笑你我枉光心计,爱竞逐镜那美丽。” 火焰升腾间,亚歷山大和影裁不约而同看了他一眼。 而他们的交锋仍在继续,伤痕与伤口在他们身上不断浮现又不断被身上携带的修復机器人修復“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著迷。” 黎诚向前走著,胸中意气隨著歌声越发翻涌。 他莫名想起了这首歌,没有別的什么原因,就是想起来了,那就唱一唱吧无所谓,少年人就该这样,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唱歌了就唱歌,想大笑了就大笑,想哭的时候就哭。 少年人常喜事,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怪大地眾生太美丽。” 亚歷山大和影裁不约而同忽略了他,忽略了这个蚁, 他的气势不过一个登峰,不足为惧。 破妄之下皆蚁啊·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为悲欢哀怨妒著迷。” 至此,歌声骤停! 大戟如朝阳、如乳虎、如侠、如戏文、如大洋海之珊瑚岛、如春前之草、如长江之初发源! 如少年! 扑来! 亚歷山大汗毛倒竖,终於察觉到了一分来自蚁的威胁! 好凶狠的戟! 是什么? 武器是戟,难道是传自三国吕布的“墟裂”? 可这般凶悍,又像是號称“马踏黄河两岸,打三州六府”大唐第一双红棍所创的“霆钧”? 亚歷山大一瞬间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都不是!都不是! 是新的流派,新的! 亚歷山大明知这一招最多威胁到自己,决计杀不了自己,可他仍旧心惊於这一戟的威势,不自主被吸引了几分心神。 这便是机会。 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 而影裁最擅捉拿机会。 “糟了!” 一头沉寂危险,一头悍然奔涌。 亚歷山大被夹在中间,他犹豫了一瞬。 並非是犹豫挡谁,而是犹豫是否要拼著自己被影裁一击必杀的风险把这个黄种人杀掉! 如此年轻,如此风采,几乎必是破妄一一甚至宗师! 宗师一出,便是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 最后那一雾,他放弃了。 並不是怕死,主要是不值。 宗师这个世界多久没有出过宗师了。 自己如果死了,苏维埃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投入就都化为一场泡影。 为一个可能性去赌一一亏。 他立刻放弃这个念头,全力迎向影裁。 虽然亏了几分先机,但以轻伤为代价,他自信自己仍能走脱。 只是可惜任务失败了。 亚歷山大微微嘆了口气,而身后那道意气终於成型, 歷史碎屑的嗡鸣声在黎诚脑海中狂响,要他为这道意气命名。 这道意气该是什么名字呢? 在这道意气成型之时,黎诚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第522章 匆匆 第522章 匆匆 万千人的身影在这道意气里奔涌。 “我是看不清大势的蠢人,但我不是废物!” 一高喊著这样的话的武士,他的一生单薄得好像只有这句话。 桃源中戏幻影,终向洛阳觅黄昏。 一一併不热爱那些村民的人,却背负著兄长的意志守护著已经死去的幻影,最后寻到机会,化为咆哮凶猛的狂龙,向著拥有自己兄长身躯的恶龙潜龙矫健腾空而去。 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你存留。 -千年规划聚於一身,背负世代骑士的牺牲在血海中跋涉化作金雷的教廷圣人,最终以身化为斩杀原罪的利剑。 我会是打烂旧秩序的人,却不是建设新秩序的人。 一说这话的人朝腐朽的王朝挥出最后一剑,他年迈了,但他料想也以自己的意志贯彻了自己的一生。 野心蓬勃之时,无人不可杀, 一一以巨舰大炮为棋子助力,杀友谈判,將舰船作为自己不分离的一体,梟雄最终却因为不可考的另一人功亏一。 为什么!老子明明就要熬出头了! 一一从来在最底层挣扎的人,在看见光的那一刻就被宣告了死刑,他不明白,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林林总总,根本说不完,也根本数不尽。 黎诚之前见过的所有人,了解过的每一道灵魂都在这道意气里奔涌。 若说他们都是少年,那有些太过牵强一一他们里有青年,有老人,也有中年人。 可无论是谁,也必然曾有过少年意气。 无论是谁。 少年武士按著腰间打刀,家族的荣耀让他怀揣著拯救国家的雄心壮志,在他走出家乡的那一刻,料想他也必是跨曙满志一一武田!武田!一个在他心中何等荣耀的姓氏! 跟著流民东奔西走的少年看著阳光热血的哥哥为他人拼搏,为二人爭得一席之地,少年的心中是否亦曾幻想过自己能与之並肩?即便自己无有这份才情。 宣誓向神效忠,宣誓为了守护民眾而追猎女巫的那一刻,马蒂亚斯该是什么心绪?料想属於他的修女温柔地守候在他身侧,他必然发誓为了公理与正义而死。 少年为仆,幸得贵人相助,从此便是青云直上一一可年少时便见惯了这垂垂老矣的国家沉疯疾的他走向了另一条路,许是少年的不甘终於化作改变世界的愿望, 多少年都在船上度过的班杰明,可曾回想起当初自己同友人一同参军时最初的愿望?纵使背弃了当年的愿望,可他亦曾有过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时。 背上背包坐上前往应天府的大巴车的时候,卫明哲心里会想什么?是不確定的未来,还是家中母亲那怀揣著希望的笑脸?他必然惶恐,必然不安,可少年人总有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憧憬一一他跨曙满志,他志得意满。 无数的人,无数的少年,无数的雄心壮志都在这一道意气里翻涌。 好似挥刀的不是黎诚,而是通过黎诚再现於世间的那些少年郎。 亚歷山大几乎要以为这就是这道意气的全部了一一八九点钟的太阳何其明媚亢奋,可这还不足以伤我。 他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你这招很惊艷,可对破妄来说还是太稚嫩了。 大戟狠狠砸下,意气却在临身的那一剎突然又变了。 若只到此,这一招意气大概会叫“少年游”或是“鲜衣怒马少年时”,但这道意气仍旧未停下,它还在变化。 黎诚心中古井无波,这道意气诞生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这重歷史里,没有濒临绝境之前他总是权衡生死,权衡利弊。 他认为自己这次行走的生命是一枚无消耗的筹码,可他错了。 如果他仍旧將这重歷史中黎诚的生命视为隨时可以放弃的东西,那他永远也无法补全能够均衡根源性的人性。 因为这就意味著他认为自己不是这重歷史里的“黎诚”,死了也无所谓。 这样反而和他来这里的本意完全相悖了。 仙为他刻意安排了这一次行走,其本意就是要让黎诚重新体验不曾体验过的少年意气。 如果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只是自己偽装出来的,那又谈何补全呢? 直到这一刻,黎诚才恍然如庄周梦蝶般,把这重世界的黎诚与自己慢慢重叠,慢慢相合。 这重歷史里的黎诚不是我,又是我。 他瞧出了些端倪一太像了。 这重歷史的黎诚和自己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就是裁定者的伟力啊—黎诚恍然一一这重歷史中之前黎诚的所有行为,都是基於他而设立的。 要说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 黎诚猜测仙大概是通过一些手段,在这重歷史里製造了一个行为模式和他极度相似的“黎诚”,再把他塞了进来。 上次自己的意气要生诞出来,大概也是被仙给塞了回去。 仙估计时刻关注著在这重歷史里的自己,不是因为多重视黎诚,只是因为以仙的能力,他大概能心分无数,盯著黎诚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仙这样做的好处是,黎诚很简单就能感觉到二者的相似之处,从而让他真正体会到少年意气。 但是黎诚太谨慎了一一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仍旧把“黎诚”和自己分开了。 其实从一开始,从牢里的那人姓名就叫黎诚开始,仙就已经给出了暗示。 想明白了的黎诚继续推动那道意气,耳中传来支线任务完成的声音。 “您此次行走的次要目標『成长”已完成,您的人性获得补全,您的人性已经足够容纳根源性。” “恭喜您,行者『九黎”,您已经获得了通往根源的门票之一。” 这道意气並非是少年啊一一如果只是少年,那现实中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少年足以支撑起一道意气,却不足以补全自己的人性。 这道意气该是自己整个人生的总结不,该是许多人人生的总结才对。 少年,终归只是个开头,没有人永远都是少年,他们终要成长,儘管成长有好有坏,但少年总是会长大然后落幕的。 人不会永远是少年,但永远有人会是少年。 生老病死,天人五衰。 总有少年昂扬,总有晚年落幕。 纵使是永生者,也要落入这样的怪圈里一一漫长的生命抹平了他们的欲望,在极长极长的时间跨度下,长生久视的那人与开始的那人,究竟还是同一个人吗? 这是极尽虚无的一刀,在少年意气终结后,隨之而来的是漫长的空虚。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一切人或事,全都转头而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这道意气的名字,早已浮现在他脑海一匆匆。 人生一言以蔽之一一日:匆匆。 “林谢了春红,太匆匆。”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 “年去年来白髮新,匆匆马上又逢春。” “莫匆匆归去。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风雨。” 不是他黎诚的人生太匆匆,是所有人的人生都太匆匆了。 匆匆啊—人生何必太匆匆。 道家有“白驹过隙”的说法,而佛家亦有“剎那生灭”的思想。 时间与人生被“匆匆”二字凝练为这道意气,是黎诚在这重歷史天煞孤星般见著自己身边的人纷纷逝去,对人生的觉悟。 篆书“匆”作“恩”,释为“多邃恩恩也”,段玉裁註:“恩息,急邃之貌。” 上部为“肉”,象徵著烟肉,而下部为“心”,合意为“心绪如烟肉出烟般急促繚乱”。 这一道意气,终於圆融流转。 大载气势徒转,原本沱的少年意气骤然消极下去,骤变的气势却让亚歷山大汗毛倒竖。 从这一击上,他確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危机! “滚!” 亚歷山大暴喝一声,体內燃素跟不要命似的涌动,强行逼退了找到机会狂攻的影裁,专心回身对上黎诚的大戟,对上匆匆的意气。 可还是晚了,匆匆的意气轮转是如此迅速, 它不因人心而变,正如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它及身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亚歷山大面对这一刀,心情却平静了下来。 因为一开始的误判,他知道自己必然要付出些代价才能接下这一刀了。 登峰境的人能让破妄付出代价?真是无稽之谈啊可它就是发生了。 好似超脱出来的千万人站在时光尽头衝著他缓缓挥戟,他能轻易击溃他们,但这道意气里总有的新的人凝聚。 对於黎诚来说,这一道意气无有第一流的狂傲,也不曾有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决意,更无大復仇的慷慨激昂。 如果说万类霜天是绝境中把一切都交付给绝对的兽性带你杀出一条生路,那匆匆便是与之对应的绝对的人性。 它总是理性地看待世间一切,包括慷慨的少年意气与落幕之后的虚无。 这一式大概是黎诚所有意气里门槛最高的一式。 寻常人学得少年意气,便足以称为一式自创,学得落幕的虚无,也当得一式狠招。 学第一流,学大復仇,学万类霜天,都不是不能教, 可匆匆不是,他是看尽繁华后的淡漠与平静,好像一湖水倒映著万千风暴的涟漪,可那也只是倒映,湖还是湖,影子还是影子。 这一式有无穷的可能,是许多重因素结合到一起的產物。 因为十兵主,黎诚能理解那些自己曾经了解过的幻影所使用的武技,而武技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一个人的內心。 因为升华补全了人性,黎诚终於理解並且能和任何人共情,並且理解他们的心境。 任何人的一生都不是无聊的一生,任何人都是自己的主角,所以任何人都能是匆匆的主角。 如果黎诚要快剑,那就用璀璨如流星,却只有惊鸿一警的那个少年剑圣的人生挥剑一一强弱无所谓,这只是人生的象徵。 如果黎诚要巧剑,那就用那个尝试过多种方式救国的人的人生挥剑,一不成便二,二不成便三,三若还不成,那便四五六七八,直至身陨身亡。 匆匆大概是和兵主这天赋最贴的一式意气,继承自崔尤的第一流都要往后稍稍。 目前黎诚共计掌握了四式意气,应用场景各不相同。 第一流是有我无敌的意气,大復仇是残暴阴暗的意气,万类霜天是穷途末路殊死一搏,再向苍天挥剑的末路搏杀意气。 而匆匆则有两个阶段一一少年的意气风发与暮年的坐看落客一一一动一静,一明一暗,缺一不可,合起来才是匆匆。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两道意气,但是这两道意气偏偏合一,成了升华黎诚人性的基底。 故而这是一道很特殊的意气, “尊敬的异史行者,您获得了新的冷兵器技能,已得到歷史碎屑认可。” “特殊技能:匆匆。” “简介:行者『九黎”於???重异常歷史中所领悟出来的意气。” “该技能使用条件:???。” 在这一式下,亚歷山大终究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的的肩膀高高飞起一一纵使他是破妄,他也没办法做出更好的应对。 亚歷山大的肩膀齐根而断,鲜血洒下来,他一咬牙,头也不回地就往楼外跑去。 没机会了。 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那边还有个破妄虎视耽,况且这第三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第二戟。 亚歷山大不敢赌,赌了就是一无所有。 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逃, 苏联会有人来接应自己,只要自己走脱,最晚两天,自己就能回到苏维埃。 黎诚没有追,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消化著这一式刚刚脱胎的意气。 影裁也没追,因为方才激烈的交锋下来,他体內的燃素储备其实已经不太足够了。 他没有亚歷山大的双燃素器官循环,大战拖下去一定是他输,所以他其实很急。 但半路偏偏杀出黎诚这么个怪胎,以登峰境的实力帮自己击退了亚歷山大? 狗屎,我被別人说了一辈子的天才,今天才真正见到天才了。 二人对视,相顾无言。 半响,影裁才在统一的通讯频段里低声命令。 “把他妈的b3层灭火器给我打开。” 他不是黎诚这样的钢筋铁骨,也没有亚歷山大的战甲,被周围熊熊的火焰烧得有点恼了。 不多时,隨著雾状水喷洒,这武器库的大火终於慢慢被压了下来。 黎诚默然无语,忽然想起了那个道士的三卦。 原来第三卦不是指的谢宏是自己啊。 现在,那一卦才真真正正应验了下来。 第523章 援军 第523章 援军 通讯器里传来电流的杂音,通讯频道似乎遭到了干扰,等了半响才成功接通。 亚歷山大捂著断掉的臂膀靠在墙上,抹了把脸上的血,喉结滚动了一下,喘了口粗气。 安全了,暂时的。 他的脑海里还是方才黎诚的那一道意气,那惊艷的一戟。 “任务失败。” 见通讯接通,亚歷山大对著通讯频道匯报,声音懊恼,像是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的:“我正在转移。” 频道那头沉默了两秒,隨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说。” “既定的撤离路线被大明应天府的守军打掉了,有锦衣卫向他们匯报了我们的暗子。” “又是锦衣卫。” 亚歷山大幽幽嘆了口气。 有许多时候,他都感觉自家的情报机构在大明面前简直是透明的。 “现在我说新的逃生路线,你按我说的走。” 亚歷山大愣了一下,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了敲。 “怎么回事?” “大明的支援到了。”对方简短地说:“龙计划暂时宣告破產,现在你的优先级是活著回来活著回来。 亚歷山大扯了扯嘴角,这个词汇从这位克格勃的军官嘴里说出来,总有种黑色幽默的味道。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肩膀,纳米修復剂正像银色的蛆虫一样在伤口处蠕动,把血止住了现在的条件不允许,大概要等到回了苏联,才有机会重构一条肩膀了。 “明白。” 他最终嘆了口气,彻底接受了任务的失败。 通讯切断的瞬间,他听见远处传来引擎狂暴的轰鸣声一一不像他们落地的时候儘量低调,那些引擎肆无忌惮地宣告著自己的到来。 因为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暴雨如注。 通讯频道里电流声刺啦作响,隨后传来冷硬的军令。 “五军营空输部队就位。” 声音像刀锋刮过铁板,每个字都带著硝烟味。 这是一支真正上过战场,用血和火淬炼出来的部队! “战术目標一” 短暂的停顿后,那声音更冷了几分:“拱卫陪都。” 暴雨砸在高空运输机上的声音密集如鼓点,五百条机械猎犬的电子眼在黑暗中亮起猩红的光。 “投放单位確认。” 频道切换成女声,平静得像在报菜名:“两破妄,十登峰,二十大成,两百小成,一千军士。” 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十二架“玄鸟”重型运输机刺破云层。 舱门打开的瞬间,狂风卷著雨水灌进去,却浇不灭那些眼睛里的火。 “妈的,欺负到大明陪都来了!” 他们的长官在通讯频道里咬牙切齿:“狗日的苏联人和美国人。” “联繫应天府空军。”频道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在大吼:“申请高空空投权限!” 三秒的静默后,回復来了。 “投放允许。” 简短的四个字,像侧刀落下。 第一个跳出舱门的是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 他没戴头盔,白髮在狂风中乱舞,像一面招摇的旗, 破妄。 他腰间別著横刀,刀名“惊蛰”,长三尺七寸,重九斤四两。 去年它在辽东砍下过无数颗苏联人的头颅。 “准备投放!” 暴雨中,更多黑影等在机舱口。 他们像一群投林的夜梟,准备沉默地扑向城市中的猎物。 “投放!” 一千二百三十二人,五百条机械犬,在暴雨中坠向应天府。 最先落地的是机械犬。 离地稍微近些,它们就割断了减速的降落伞绳,纷纷砸进积水里,液压关节缓衝的闷响连成一片。 电子猎犬的分析装置开始抽动,追踪著空气中残留的燃素味道。 然后才是人。 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落地时像一群黑色的钉子,整齐地钉进城市的血肉里。 钢靴踩碎水洼的声音此起彼伏,像一首送葬的进行曲。 这是大明绝对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 白髮男人是最后一个落地的。 他飘得像片叶子,却在触地瞬间踩碎了整块岗岩地砖。 “日月山河永在—” 频道里突然有人起头。 於是所有声音匯在一起,压过了暴雨: “大明江山永在!” 在短短一个时辰內,调兵,奔袭,援救,此刻部队就位! 应天府被渗透的乱象只是大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大明反应过来,这批部队精锐落地,那便是关门清扫垃圾的时刻! 弗拉的手指悬在通讯器上方,指节微微发白。 频道里只有电流的沙沙声,像一条垂死的蛇。 “完了。” 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作战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大明反应过来了。” 有人猛地站起来,战术地图上的红点正在成片消失一不是熄灭,是被更密集的蓝点吞噬。 “五军营。”弗拉盯著地图,喉咙发紧:“是五军营的人。” 这个词像柄重锤,把最后一丝侥倖砸得粉碎, 五军营一一继承明太祖北伐元朝的十万雄师番號的铁骑,大明最硬的脊梁骨,最凶狠的特种作战部队。 “所有人立刻撤退。” 角落里传来一声苦笑:“撤不了了。” 年轻的通讯员抬起头,喉结滚动:“空域封锁,地面合围——我们彻底被包饺子了。『 ““..数据挖掘怎么样?”弗拉转向技术那边。 “挖到了一点东西,有收穫。”技术官挠了挠头,说:“但是美国佬比我们挖得多,他们的深蓝之子確实很厉害。” “病毒呢?” “卓有成效!”那人竖起了大拇指:“最近三年,大明的网络之神都要自我排毒,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那么狂妄地压制我们了。” “有收穫就好。”弗拉鬆了口气:“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交差。” “我立刻联繫亚歷山大,让他先撤。”弗拉凝声道:“行动宣告失败,转为善后计划。” 她静静等待著自已和亚歷山大的通讯接通,可是等了半响,也没等到那头传来亚歷山大的声音。 “通讯断了?!怎么可能——“” 弗拉然。 “不,不是没可能—”技术官幽幽道:“如果—.那位已经甦醒了的话——” “不是说病毒—?” “病毒只是限制了那位在其他国家网络上的行走。”技术官嘆道:“可大明是他的私人神域啊—.. 第524章 落幕 第524章 落幕 “前面,右拐。” “你就不能一次指挥完吗?” “他们巡逻的路线一直在变,我们是在实时给你设计路线。” “好吧。” 亚歷山大耸耸肩,这个接近两米高的苏联壮汉像只猫一样用一只手捏住边角,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房檐上,等待著巡逻的大明士兵走过去。 机械猎犬闻不到他燃素的味道,因为现在的他完全是凭藉自己的身体素质在潜行。 儘管他想弄死这些人很简单,但他明白自己的主要目標是全须全尾地撤出去,没必要做一些让自己有暴露风险的行为。 根据通讯第三次修正自己的行进路线后,他终於听见预定频段的电流杂音一一三短一长,是克格勃的应急通讯密码。 “坐標已更新。”耳麦里的女声带著电子干扰的波纹:“目標就在前方。” 等到大明的士兵走过去,他轻巧地落下来,没有发出一点杂音。 “下水道?” “对,弗拉基米尔同志正在等你。” 那边最后说完,关断了通讯, 亚歷山大挪开排水井盖,跃入地下锈蚀的铁梯,隨手一带,井盖就轻巧地落回原地,没有发出任何足以惊动他人的杂音,不过在暴雨里就算有,那估计也没人能听到。 黑暗中有老鼠窜过他的脚边,潮湿的霉味混著血腥气灌进鼻腔。 亚歷山大沉静地向前。 通道尽头本该亮著氛灯的地方此刻却漆黑一片,只有某种金属摩擦声规律地迴荡著。 亚歷山大在离出口十步处停下。 作战服的生命探测仪没有反应,但破妄境的直觉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他左手缓缓按在自己腰间的作战匕首上,用俄语轻声道:“西伯利亚的暴风雪能冻死棕熊。” 这是试探,也是最后的身份確认。 按照预案,接应人应该回应“但冻不死白色冻土上红色的战士”。 黑暗中却传来刀鞘轻叩钢管的声音,在这个距离,对方放弃了继续偽装下去。 猎物已经入套,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投降还是死?” 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像冰锥般刺破黑暗,在幽冷的地下水道里迴荡。 声音冷冽,带著股子杀意。 亚歷山大突然低声笑起来。 妈的,熟人。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一一三年前在勘察加半岛交过手的五军营教头,那把惊蛰可不好对付。 井盖透下的微光里浮现出两道轮廓。 左边那人反手握刀,刀上的云纹在黑暗中泛著冷光。 右边是个戴战术目镜的瘦高个,指间转著枚未启封的铝热剂炸弹。 都是熟人。 破妄的圈子本来就小,更何况是贴得这么近的两个大国之间的破妄? 那个按刀的是五军营的教头,名唤“背晨阳”,使一手登云闕,四式刀法出神入化,自己全盛时期和他也只是五五开。 那个玩炸弹的更是重量级,也是破妄,名唤“俞炎风”,使一手醉仙,虽不及胥晨阳那么难缠,可也绝非善於之辈。 “你们劫持了我的信號,怎么做到的?”亚歷山大改用中文,不动声色道:“我和她该是绝对的单线连结才对。” “想知道?”胥晨阳按著刀冷声道:“那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好啊好啊。”亚歷山大耸耸肩高举双手:“我投降。” 二人对视一眼,上前两步一左一右钳制住亚歷山大。 亚歷山大任凭他们占据好有利位置,没有挣扎反抗:“我说投降就投降的,朋友。” 这话一说出口,他突然很想抽根烟。 他忽然想起莫斯科地下拳场的老对手们常说,亚歷山大·阿列克谢耶维奇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里找乐子。 他咧嘴一笑一一確实。 於是他真的用仅剩的左手摸向口袋一一这个动作让两个破妄的身体同时绷紧。 “放轻鬆,先生们。”他从衣兜里掏出半包被雨水浸透的香菸,叼起一根歪歪扭扭但勉强没湿的:“借个火?” 背晨阳没理他,亚歷山大又絮絮叻叨碎碎念道:“我说借个火,你尔多隆吗?” “借个火借个火借个火借个火借个火!” 听得胥晨阳有点烦了,俞炎风这才笑嘻嘻甩过来个铜製火摺子。 “怎么想不开投了?”俞炎风笑道。 亚歷山大耸耸肩:“我猜你们更想听我说『苏维埃万岁”然后和你们拼命?” “那当然。”胥晨阳冷然道:“勘察加半岛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完。” 亚歷山大缓缓吐出口烟,笑道:“大明捨不得杀我一一一个破妄,在国与国之间的谈判桌上是多重要的筹码啊。” “確实有点遗憾。”俞炎风也耸耸肩:“他想弄死你很久了,但是官方给出的命令是能活捉儘量活捉,必要时才能出手击毙,你这样搞他很难受。” “少说废话。”胥晨阳冷然打断了两人,有些不悦地给亚歷山大上了限制燃素的:“阶下囚就该有阶下囚的自觉。” 亚歷山大也没反抗,任凭他给自己上。 他並不怕死,苏维埃不会让他死,大明也不会这么简单地让他死。 他会被用来当做筹码,对换苏联的资源、技术乃至土地。 对於任何势力而言,一个活著的破妄价值都要远远高过一个死了的破妄。 大国之间,才不看什么儿女情长,它们只看重利益。 落金乌之上,龙椅上朱钦堇的睫毛轻轻颤动。 当她再度睁眼时,瞳孔里流淌的数据洪流已经平息。 “这就是哲人王啊。”她半是感慨半是冷漠地轻声自语。 现在她只要心念微动,整个应天府的电子脉络都清晰可见。 透过民用的摄像头,那些正在巷战的特工,那些试图突围的入侵者,甚至躲在排水管里颤抖的耗子一一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彻底与哲人王归一,此刻,所有网络权限对哲人王系统全线放开。 她能看到亚歷山大在错综复杂的巷弄间辗转腾挪,甚至下一步的行为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劫持亚歷山大的通讯,合成弗拉的声音把他诱入五军营破妄的包围,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將对外的所有通讯全部拉闸,除了破妄以外,她下达了全杀的命令。 儘管还是被夺走了一小部分哲人王系统的数据,但那只是一点小损失一一送你了就送你了,这部分数据虽然是真的,但想凭著这点边角料重构哲人王?那你真是在做梦。 最多就是让他们研究出一些针对哲人王的反制手段,有些影响,但是无伤大雅。 最多三个小时,乌云就要散去,这场连绵的暴雨就要迎来结局。 大明也將迎来新的朝代。 第525章 亨泰 第525章 亨泰 应天府熙熙攘攘的,一个星期前那场暴雨和入侵者似乎並没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创伤新皇於那晚登基,次日宣布改国號为“亨泰”。 新国號也是来源於周易,乾卦中元亨利贞四德取一,地天日泰。 “亨”为国运昌隆,“泰”为政通人和。 而暗地里,关於战爭的阴霾却笼罩在三个国家之上。 两天前,新皇在网络上与另外三国进行了谈判,签署了《非必要不使用燃素之协议》。 这个协议可不是什么好事,签署这个协议的意思是我们要打一架,但是会打得有分寸。 应天府西郊。 陵园栽著银杏,这种改造过的树种本该一年四季满树金黄,但一周前的连绵暴雨打落了半数叶子。 枯叶黏在青石台阶上,踩上去像踩著一地碎骨。 章峻的墓碑就立在第三排最右侧,青石表面新刻的“锦衣卫百户章公讳峻之墓”十一个字还泛著石匠子的银光。 咸晴坐在椅子上,身上穿著素净的衣服,等待著葬礼的开始。 今天是那晚锦衣卫所有殉职者的统一葬礼。 其实这场葬礼很没必要,该悼念过的人已经悼念过了,这场葬礼存在的意义只是新王向天下人证明大明不会亏待功臣。 所以来的人並不多,基本都是锦衣卫的同僚。 黎诚靠在墙根,眺望著远处的应天府城区。 从这个角度望去,应天府的城墙像条青龙横臥在晨雾里,昨夜刚掛上的红灯笼还亮著,像是龙脊上未乾的血。 更远处落金乌的轮廓已经重新压了起来,七天前那场动乱留下的伤痕正在被脚手架和纳米修復剂迅速抹平。 可死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来来往往的锦衣卫走过黎诚身边的时候都毕恭毕敬,就算同为千户也是一样。 就连南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见了黎诚,现在也要矮一头。 黎诚不由得有点怀念李智灵了,如果那个罗剎人还在这里,大概不会吝嗇臭脸。 对於他们而言,黎诚就是下一个云贺·—不,或许比云贺更可怖云贺出山帮扶先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年轻,战绩也没他这么好看。 那晚黎诚可是伤到了破妄—这是旗手卫亲口承认过的事实。 在旁人听起来是多梦幻的一件事一一不久前他还只是个小成,能斩大成已是天方夜谭,没成想就这么一点时间,不仅能斩登峰,还能伤到破妄。 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黎大人。”旁边有人迎上来,冲他行礼道:“您不去致辞么?” “不了。”黎诚摇摇头:“我嘴笨,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 这人蜘了一下,又用几个话题尝试和黎诚套了套近乎,听得黎诚有些不耐烦了,乾脆道:“有什么事,直说吧,別说些弯弯绕绕的了。” 他嘆了口气才道:“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就想问问您,皇上这次发詔兴兵,是什么目的?” 他又似乎觉得这样颇有几分越的嫌隙,忙补充道:“倒不是反对皇上的命令,只是这般突兀的战爭,让兄弟几个心里头没什么底。” 黎诚微微頜首,道:“我稍后要去面圣,一会儿我帮你问问。” “多谢黎大人。”这人连连拱手,毕恭毕敬道:“那我便不多叨扰您了。” 黎诚点点头,元自站著发愣。 等了半响,他耳朵一动,又听见有人朝他走来, 转过头去一看,倒是个熟人。 咸老头。 呵—在这重歷史,就连这么个只见过几面的人也算得上是熟人了。 黎诚心底自嘲笑了一声,看著咸老头冲他行礼,道:“何事?” 章峻的手下就是他的手下,就算咸老头不知道黎诚偽装谢宏的那段经歷,在章峻死后,他有事也的確该来找黎诚。 咸老头毕恭毕敬道:“章百户生前对我们父女颇有照顾,料想当是大人您宅心仁厚,不知未来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你不是去了南镇抚司么?” “是。”咸老头道:“章大人说南镇抚司缺个懂技术的,把我塞了过去,如果大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咸晴在他身后怯生生露出个脑袋来。 黎诚看了看咸老头,又看了看咸晴,知道咸老头存著什么心思。 章峻死了,咸老头虽然也是个緹骑,但在锦衣卫里没有根没有靠山就是浮萍。 更何况咸晴还只是个番子。 黎诚明知故问道:“她是—“ “息女咸晴。”咸老头把咸晴往外拉了拉了:“让大人见笑了。” 黎诚微微頜首,道:“她本来是跟著章峻做事?” “正是。” “那她日后便跟著你了。” “多谢大人!”咸老头喜出望外,连连行礼。 咸老头本身已经是緹骑了,若要把咸晴调到自己手下,不是难事,但这和黎诚亲自开口调动的又有不同。 如果黎诚亲自开口调了人,那意思是认了他这个下属,未来行事他可以以黎诚的名头走。 相当於在浮萍般的锦衣卫里,重新又找到了个大腿。 黎诚瞧著咸老头这模样也有趣,和当初旧城区那副凶悍模样全然不同。 倒不是有几分看不起,对一个骚扰自己女儿的混混和顶头上司的態度完全一样才奇怪,只是觉得见到了一个人同一身份的不同面觉得有意思罢了。 儘管態度不同,可其实都是一个父亲该露出的姿態。 黎诚摆摆手打断了他,轻声道:“我尚要去面圣,你自行走流程吧。” “是。”咸老头恭敬道,目送著黎诚走远。 咸晴看著黎诚的背影,忽然有些困惑,对咸老头道:“我总觉得我以前见过这位黎大人——“ “错觉吧。”咸老头说:“又或者是和章大人出任务的时候见过一面?” “有可能.”咸晴挠了挠头:“感觉他和谢宏有点像。” “胡说!”咸老头瞪了咸晴一眼,道:“那样一个混混,怎么会和黎大人像呢?” 顿了顿,他又怒声道:“你怎么还记著谢宏?” “就突然想起来—”咸晴说:“也是,可能是一下子看错了吧。” 第526章 哲人王朱钦堇 第526章 哲人王朱钦堇 黎诚再去见朱钦堇的流程可比之前繁琐了不少。 儘管他如果真想联繫朱钦堇的话完全不必这么麻烦一一通讯里头那个“堇色”的帐號可是一直在线的。 可他就是想和朱钦堇当面聊聊。 確认她是不是还活著。 宫墙新漆的朱红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刺目。 “腰牌。“ 守门的金吾卫声音冷硬。 黎诚注意到他们已经换上了全新的玄色轻甲,肩甲处烙著“泰亨”二字的火印一一这是新朝的標誌。 他解下腰间的腰牌递过去。 “黎——黎大人?”” 金吾卫看清腰牌上的篆文后突然结巴起来, 旁边年长些的守卫立即单膝跪地: :“不知是黎千户当面,万望恕罪。』 黎诚摆摆手:“不必多礼。” 自己这七天不怎么拋头露面,只顾著翻阅大明所有有记载的武学典籍和心得,许多人只听过自己的名,没见过自己的面。 自从那夜在只进不出楼伤到破妄境后,这种反应他见得多了。 人们看他的眼神总带著三分敬畏七分恐惧,仿佛他隨时会暴起杀人。 穿过三重宫门,站在最后一道朱漆屏门前,候在门前的白髮老太监抬眼看了他一眼,行了一礼。 “请。”老太监道:“陛下等您好久了。” “她知道我要来?”黎诚挑了挑眉。 “臣不知道。”老太监摇摇头说:“只是陛下吩附的,黎大人若有疑问,可以去亲自问圣上。” 黎诚微微点头,没有多费口舌,而这太监也没有要求他解剑。 现在以他的身份,去和皇帝私下见面都不用解剑,不过如果是官方场合,倒也要给朱钦堇点面子。 推门走进去,朱钦堇规整地坐在茶桌前,一动不动。 直到黎诚坐在她对面,指尖无意识在茶桌上点了点,朱钦堇才恍如神游天外般回过神来,招呼一声:“坐。” 二人之间沉默了好半响。 倒不是黎诚因为皇权不敢说话,他从来不是个畏惧强权的人,他有很多想问的,只是见著朱钦董这个模样,不知道该怎么问。 终於还是黎诚打破了寂静。 “我该喊你朱钦堇还是哲人王?” “都可以。”朱钦堇微笑道:“不过鑑於你的心情,我觉得你就喊我朱钦堇更合適些。” “现在占据主导位置的是朱钦董么?” “从来没有什么主导不主导,现在我就是哲人王,哲人王就是我。” 黎诚不说话。 朱钦堇的表情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好像一台冰冷的机器突然活了过来:“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不用急,一件一件问。” 黎诚看著她从冰冷变成人,嘆了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和朱钦堇取得合作的?” “不要把我当成哲人王,它是没有人格的,我暂且还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人类。”朱钦堇微笑纠正道:“如果你认为我不是朱钦堇,你又为什么来这里呢?” 黎诚道:“那从我进来开始,你就摆著那样的冷硬的姿態,又是想向我说明什么呢?” “我只是不愿意欺骗你。”朱钦堇举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也为黎诚斟了一杯:“如果我愿意偽装,我当然能装出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姿態来,让你看不出半分破绽,但你不喜欢有人骗你。” 她看著黎诚的眼睛,道:“我变了就是变了,如果把这份改变藏著不告诉你,就算是善意的谎言,你也不会喜欢的。” “你这么了解我么?” “当然。”朱钦堇微笑:“有足够多的数据支撑,我能了解任何人。” 朱钦堇继续道:“人的自我认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你是天外来客,在许多世界都能有自己的身体,那你会產生『我还是我”的困惑吗?” “不会。” 哲人王系统是知道自己天外来客的身份的,所以继承了哲人王系统的朱钦堇现在也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我也是。”朱钦堇说:“你可以认为朱钦堇已经死了,我不否认,因为我和之前的我差別的確很大。” “好吧,就算你还活著。”黎诚想了想,又问:“但你仍旧会在哲人王的程序运转中不断失去自我,就像你的祖祖辈辈一样,那你和哲人王合作难道只是为了权力?” “不,不是为了这个皇位。”朱钦堇咯咯笑了起来,顿了顿,她才缓缓道:“大明的传承已经永远成为过去式了。” “?”黎诚挑了挑眉。 “我销毁了所有皇嗣的基因样本,从此以后再没有正统的朱家皇嗣,也再无可能诞生朱家皇嗣了。”朱钦堇缓声道。 “为什么?”黎诚略有几分惊讶。 “哲人王最根本的目標是保证朱家天下,但隨著时代的发展,天家与国家已经產生了本质的分离,二者无法共存。”朱钦堇耐心解释道:“哲人王只有不断牺牲大明来保证朱家的统治,在生產力落后的阶段过去后,皇权已经並不適用於现代社会了。” “我能理解。” “如果大明继续按这样下去,要保朱家,最终只有一条生路,那就是国家改革,將家族財阀化,但那时候的大明还能剩下现在的几分,我不好说。” 朱钦堇说到这里,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而我不愿意我们兄弟为之奋斗一生的国家因此解体,我不愿意大明解体。”朱钦堇声音轻鬆,可黎诚却听出了几分铁血:“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保国家而弃朱家。”她缓声道:“其实也不能说放弃,只是从此再没有朱家皇嗣的传承了, 国家能得到更均衡的发展。” “你不怕因为朱家毁灭,而导致哲人王暴走?” “朱家没有毁灭。”朱钦堇轻声道:“朱家还有一个人。” “你。” “在我死——不对,在我意识被哲人王吞没之前,它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不会脱离。”朱钦堇道。 “可你的意识终究会被哲人王吞没。” “你低估了那时候的朱钦堇。”朱钦堇微笑:“哲人王一直在诱惑朱钦堇和它合作夺权,企图让她来斩断朱家的命运。” “可从在观星台瞧见未来之后一一”朱钦堇轻声说:“她为了渡劫,为了改变既定的未来,却也不惜一切代价啊——” 第527章 改变亦是命运 第527章 改变亦是命运 “代价?” “其实我一开始並不想当皇帝,朱钦堇一开始只是一个软弱的小女孩。”朱钦堇说:“和小女孩一样喜欢看书生小姐你儂我儂的狗血情感话本,喜欢漂亮的玩偶装饰,也恐惧著亲人的离开。” “只是为了改命,我別无他法。” “对了,那几次晚上你来见我,我都叫了夜宵,其实我內心有点小窃喜。”朱钦堇笑:“因为我其实很馋夜宵,因为你是武者,如果你来了,御膳房的夜宵会放得重油重盐。” “——”黎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现在做了皇帝,可以隨便吃了。” “现在我已经对味觉没什么感觉了。”朱钦堇坦然道:“无论什么味道,现在对我而言都不过是不同的电信號而已。” “为什么不在登基前多吃点呢?” 朱钦堇摇摇头道:“我不能自己点,我不能让我的喜好暴露在任何人手里,因为我手里的牌实在是太少了。” “你手里还有牌?”黎诚笑了笑。 “真失礼啊。”朱钦堇微笑道:“如果没有你,在大哥或者二哥登基的那一刻,我就会利用哲人王系统提供给我的某个漏洞进行二次意识上传,成为一个游荡在哲人王系统里的灵魂。” “?” “这样我就有一丝机会在登基时和大哥或者二哥搏命。”朱钦堇说:“能不能成,就看天命了。” “可你贏了又如何呢?”黎诚耸耸肩:“还是那句话,你的意识终究会被哲人王吞没。” “会,却也不会。”朱钦堇说:“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缓缓说道:“哲人王系统把我上传那一刻的意识复製了一份,如果这一份意识被哲人王同化了,那新的意识就会再复製一份,然后顶上,如此循环。” 恰巧有风从外面穿来,拂过桌台与黎诚的脸庞。 黎诚第一次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看著面前女孩的眼睛,不由得晃了晃神。 “也就是说,『我”把千百个我困死在了这个位置上,用无数次的死亡以”朱钦堇想了想:”『绑架”哲人王。” “从此哲人王不必再因为朱家的发展而愚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因为从此以后它就是朱家唯一的成员,它只需要考虑自己不被毁灭。” “而如果他要不被毁灭,就要———” “就要保障大明的发展。”黎诚轻声说:“这和它本身保护大明的规则相合。” 末代皇帝— 预言没有说错,果然是末代皇帝。 朱钦堇早就为自己写下了结局,千百万年重复死亡的结局。 “不对—”黎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云贺知道末代皇帝的预言是在你渡劫改命之前,为何他所预测到的结果是你改命的结果?” 朱钦堇摇了摇头:“如果我的改命,对於他而言又是必定的劫数呢?” 黎诚瞳孔猛地一缩。 “命运这东西摸不著又看不见,前路千丝万缕,改动一丝都难如登天。”朱钦堇嘆道:“时间空间在它身上没有任何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要它存在,那就是你的命。” “云叔他的命运正是我改命干涉以后的结果。” 黎诚嘆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才会认定自己已经死掉了呢?” “好问题。”朱钦堇微笑著说:“我会设定一个情感化的密保问题,以『朱钦堇”和“哲人王”分別作答,当“我”的回答是朱钦堇的回答的时候,我会认定我还活著,当『我”给出的答案是哲人王的回到的时候,那我就已经被哲人王同化了。” “很巧妙的办法。”黎诚耸了耸肩:“可我有点后悔不去帮你姐姐了。” “因为我死了么?” “对,有点不爽。”黎诚拾起茶杯抿了一口。 “尊重我的选择吧”朱钦堇轻声说:“世上不会所有事都顺心如意的,那样的世界该多无聊呢?” 二人一时无语。 黎诚忽得想起来之前那人的担忧,又问:“那这场战爭呢?是为了什么?” “战爭是重新分配利益的手段。”朱钦堇说:“我可以强行推动改革,但那样时间太长,大明很有可能因为国力的衰弱而內乱分裂,我不能接受这一点。” “所以你选择了战爭。”黎诚恍然。 “对。”朱钦堇道:“这场战爭不是为了爭取什么,也不是应天府被袭击的报復,只是我为了打击旧贵族势力的一张牌。” “接下来是什么?” “农业改革、全民识字教育、打通阶级通道、科举改革——”朱钦堇说:“我要做的事很多, 这些事大多不为旧贵族势力所容,遇到的阻力会很大,儘管我能强行推动,但是效果不会好。” “但是有了战爭就不一样了。”朱钦堇微笑:“许多事都可以在这时候做,比如打散门阀世家的权力结构,给全民教育一个合適的理由。” 黎诚点了点头:“厉害。” 没有了朱家的桔,黎诚感觉现在的哲人王才是真正的哲人王。 它拋却了传统家天下的天家,从此哲人王系统不再是朱家压在大明之上的负累。 它就是大明,此刻的它才能称得上“正义”。 朱钦堇断绝了朱家血脉,再以这种“活著”的姿態卡住了哲人王因为朱家皇嗣断绝而导致的可能暴走,確保了“朱家”的延续,从而將原本排在朱家之下的大明,成为了哲人王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朱家只有一个人了,就是朱钦堇,就是哲人王。 “这算得上政变么?”黎诚忽然想到有趣的事:“陛下何故造反?” “当然算。”朱钦堇微笑:“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在变化,包括变化本身。” “活火哲学?” “对。” 这句话源於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思想,他主张“万物皆动”,“万物皆流”。 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地变化,不断地產生和消失。 “没有永恆不变的朝代,旧大明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向它道別,无论它做得好还是做得坏,它已经成为了歷史。” 朱钦堇缓缓道,黎诚注意到这个女孩眼中並无任何欢欣喜悦,也没有目標终於达成的振奋,只有深深的疲惫。 “或许未来会有人来终结我的死亡轮迴,然后宣告大明成为过去式,但那天尚且还早。” 儘管她在笑,可言语中却没几分笑意。 她缓缓朝著黎诚举杯:“让我们举杯欢庆新时代的到来一一一个只有被困在计算机里的皇帝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