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 第一章 画妖(一) 周禪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情,凝视著面前架上的一幅山水画,已经快有半个钟头了。 “老板,这幅《黄山云海图》多少钱肯卖?”周禪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周禪知道,这幅画他很可能买不起,但他还是想从老板的话里了解一下,这到底是否真品。 “我这里不做买卖,只做交换。”满头白髮的年轻老板轻笑道,黑亮的双眸中映出了周禪失望的神色。 “那,我想冒昧的问下,这幅画是不是唐寅真跡呢?”周禪没有问如何交换,而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最好奇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穷画师,根本拿不出什么交换的东西。 老板淡淡道:“黄山云海,人人画得,何来真假之分?只不过是功力和笔锋的区別罢了,你若喜爱,贗品也是宝贝,你若不喜,真跡也只是一张污了的废纸。” 周禪不由肃然起敬,这位老板虽然年纪不大,却长著一头白髮,看去有些怪异,这番话倒是极有禪理。 不过这位老板的潜台词,他还是听出来了,这幅画並不是真跡。 但周禪也不禁讚嘆起这位临摹者的画功,他的目光在画上不断游移,忍不住嘆道:“要是我也能有这样一双巧手,能画出这样的水平,真是死而无憾了。” 周禪望著画作,內心羡慕不已。 他是一所美术学院的毕业生,爱画成痴,怎奈毕业后,一直受天赋所限,成绩平平,只好在街头摆摊帮人画像,但今天却出了点麻烦,由於把一位美女不小心画成了丑女,结果差点挨揍。 就在他无比鬱闷,收摊回家的路上,却无意中遇到了这家古玩店,於是便被店內的一幅画作吸引,走了进来。 “如果真的能交换的话,我倒寧愿去换这幅画作的作者的一双手,哪怕少活几年。” 周禪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隨即嘆口气,转身就欲离开。 “你是说,你想换这作者的一双手?”那位年轻怪异的老板,忽然开口问道。 “没错,如果有了这样一双手,我就可以任意的去画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还可能成为画家,成为大师,举办自己的画展,你知道么,我从小就有这样一个梦想。” 周禪说著,忽然莫名的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的,在这幅画前比划了起来,就好像,面前的这幅画是出自他亲笔所画一样。 老板的眸子里面,又闪烁出黑亮的光芒:“既然这样,那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用我的手,用我的这双手,它既然没用,我还要它干什么,不如拿去换这双巧手......” 周禪挥舞著手,叫嚷著,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甚至对自己的手露出了嫌弃鄙夷的神色,他似乎已经只看得见那幅画,再顾不得其它。 老板轻轻一笑:“看来你与这画作主人倒也有缘,不过,我这里的规矩,如果诚心交换,便不能后悔,你真的愿意么?” 周禪举起双手,状若顛狂:“一双手换一双手,这又不亏本,干嘛不换,我不后悔!” 老板凝视著他渐渐发红的眼睛,只淡淡道:“你隨我来。” 周禪被带到了一间空屋,里面只有一张红木小桌,以及两把雕椅,墙壁上隨意的掛著几幅字画。 那位老板走了过来,身后跟著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手里捧著一个透明的瓶子。 这年轻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白里泛青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健康。而且瘦的有些离谱,那衣服掛在身上,不断的摇摆著,就像掛在了一根竹竿上。 透明的瓶子,轻轻摆在周禪的面前,大小如寻常瓶一般,但奇异的是,瓶子里面有淡黄色的雾气不断涌动,却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周禪有些愣了,刚才那种莫名的疯狂,似乎在悄悄退去,他恢復了一些理智,抬头道:“老板,这是什么?” 老板笑了,那笑容看上去是如此的灿烂阳光,如旭日,如春风,是那么的亲切自然,但,这笑声却很快充斥了周禪的脑海,老板的黑亮双眸在周禪眼前不断放大,渐渐的,他整个人都开始昏昏沉沉,眼中的一切变得模糊,终於,疲倦的跌坐在座椅之上,缓缓合上了眼帘。 ......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好像已歷千年,周禪悠悠醒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趴在那副《黄山云海图》的前面,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记忆中,好似发生过什么,却又模糊,周禪愣愣的看著那幅画,又转头看著那依然一脸微笑的年轻老板,不禁有些羞赧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在这里睡著了。” 老板笑道:“无妨,你爱画成痴,容易迷醉其中,用神过度,睏倦也是难免。” 周禪勉强笑了笑,回头又望了那幅画一眼,却不由自主的,仿佛下意识般,抬手抚摸了一下。 一股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周禪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幅画之间,竟似乎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繫,就好像......对了,那是一种极强的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 周禪身上忽然有些莫名的发冷,以至於他的双手都变得冰冷,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正在发抖,刚才昏睡前的一幕,剎那闪过脑海。 “老板,我、我刚才是不是已经......” 周禪心跳突然加快起来,他想起了刚才换手的事,老板未知可否的点点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看去竟似有些傻傻的笑容,说:“恭喜你,已经成功了。” 周禪欣喜若狂,就好像生怕刚得到的双手被人抢走似的,对老板鞠了一躬,然后逃也似的奔出了店铺。 他跑出店外,立刻便打量著自己的手,但却发现双手似乎並没有什么变化,他不由愕然,忍不住回头打量那店铺。 这是一座二层红砖小楼,漆黑的雕大门,却没有窗,看上去古朴而又诡异,显得与周围建筑非常的格格不入。 夜已经深了,街道两旁不知何时起了朦朧的雾气,借著身前昏黄的街灯,周禪看见了店铺门楣的牌匾之上,写著两个漂亮的篆字。 “轮迴”。 ...... 回到家之后,周禪连饭也没顾得吃,便匆匆跑进房间,支起画架,研好笔墨,按捺著自己怦怦的心跳,开始尝试画那幅山水图。 只是完全出乎周禪的预料,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他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画了两个小时,废稿丟了无数,也没搞出一张像样的,他心里很是沮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起了刚才那奇怪的经歷,不由苦笑著自语道:“看来我真是成了个画痴,居然连这种事都相信。” 他抹了抹满头的汗,疲惫的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是片刻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在昏暗中响起...... 午夜,周禪的房门虚掩著,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穿过那虚掩的缝隙,便能够看到一双挥舞跳跃的手,不断的在画布上点点画画。那手,是如此的灵动、轻巧,似乎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眨眼的功夫,就在画布上勾勒出了一片墨色。 房间內,灯光昏暗,那双手的影子映在墙上,扭曲的有些可怕。 然而此时,周禪酣睡正香。 第二章 画妖(二) 第二天清晨,周禪起床时,呆呆的看著画架上的那幅画,惊讶的闭不拢嘴巴。 他恍惚记得,自己昨天迷迷糊糊睡著的时候,似乎这里只有一幅没有完成的半成品,怎么一觉醒来,居然就出现了一幅很完美的画作,难道说昨天晚上...... 他忽然盯住了自己的一双手,欣喜若狂。 和往常一样,周禪白天照例上街摆画摊,不过他今天却是信心满满,整个人看著都精神焕发了许多。 或许是受到他的这股自信影响,今天的生意都开始好转了起来,周禪很卖力气,他双手舞动,不停的在画纸上勾勒,那种挥洒自如、淋漓尽致的感觉,让他很是陶醉。 和以往完全不同,这一天的顾客,每一个人都很满意,周禪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夸讚和认可的兴奋,通过那一幅幅画,他由衷的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这天收工回到家,周禪痴迷的盯著自己的手,他真的是爱上这双手了,现在他终於可以確认,昨天换手的事,是真的。 接连几天过去了,来找周禪画像的越来越多,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每天慕名而来的人都很多,他的身价也慢慢的开始上涨了。 渐渐的,小小的街头已经不能满足周禪的要求,仅仅两个月后,他开始把画像的地点换成了自己家里,而且每天要来画像的人,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能排上队。 还有,他把画像的价格上涨了十倍,而且对外宣称,他每天只接受三个预约,因为他要潜心去创作一幅惊世巨作。 从此之后,更多的时间里,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门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天,周禪在完成了三幅画像之后,似乎很疲累了,他关好了门,便转身想回到房间里,却在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周禪感到有些意外,他的门口已经掛出了牌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著:今日已休息,请勿打扰。 那么是谁又来敲门呢? 周禪本不想搭理,不过隨后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 “是、是周禪住在这里么?” 这声音有些熟悉,周禪愣了下,一个身影隨即就出现在了脑海里。 他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身材很好,穿著也时髦,却戴著口罩,墨镜,把整个脸都遮的严严实实。 虽然看不清女孩的模样,但周禪还是从刚才的声音听了出来,他试探著问道:“你、你是欣雨?” 女孩的目光从墨镜后透了出来,低低的声音说:“是我......” 周禪忽然就觉得浑身有点僵硬,也感到很意外,他忙对女孩招呼道:“真的是你,快进来吧,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女孩却没说话,只是低著头走进了周禪的家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叫张欣雨,是周禪的高中同学,当年是班级里的班,周禪也曾经暗恋过她,但自知配不上人家,一直也没有敢表白,后来考上大学后,就各奔一方了,这转眼数年过去,周禪万万也没想到,张欣雨居然会来找他。 “我是来找你画像的。” 没有太多寒暄,张欣雨开门见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周禪有些意外,却也有些得意,过去上学的时候,这个班可是从来没用正眼瞧过自己,现在自己名气大了,她就主动上门,看来这人还真是...... 他微笑著说:“哦,原来是这样,画像倒是好办,虽然我今天的三个预约名额都已经满了,不过咱们是老同学,就为你破例一次好了,你坐到这边来吧。” 张欣雨默默的点了点头,起身缓缓走到画架对面,坐在了椅子上,周禪铺好了画纸,拿起了画笔,然后,张欣雨似乎犹豫了下,便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和口罩。 周禪本来满脸的笑意,但当他隨后看清张欣雨的脸孔时,几乎惊讶的停止了呼吸,就连手中的画笔都掉在了地上。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或者更准確的说,是一张被毁了的脸。 这张脸上几乎布满了疤痕,坑坑洼洼,鼻子是歪的,嘴巴是斜的,眼睛的下眼瞼外翻,露出了瘮人的红色,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慄。 周禪的心跳怦然加快,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却不是为了见到心目中的女神而激动----他是被嚇的。 张欣雨发出了一声淒笑,这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更怪异了。 “很意外吧,对不起嚇到你了。” “你这、这是怎么弄的,这个样子......” 周禪故作镇定的捡起了画笔,目光却开始游离,他现在真希望自己刚才没有听见敲门声。 “我这是自作自受......”张欣雨的头再次低了下去。 她告诉周禪,这是一次失败的整容手术造成的后果。 她从小就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对自己的长相很挑剔,其实在很多人的眼中,她已经很漂亮了,不过她就是对自己不满意,总是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小,鼻子又不够挺,脸又稍嫌瘦了点。 大学毕业后,她慢慢的接触了许许多多的人,於是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够漂亮,后来不知怎么,听了一个同事的话,便开始了漫长的整容之路。 开始的时候,她是一点点尝试著做的,几次之后觉得效果不错,就越来越喜欢上了整容,她发现自己的嘴唇有点薄,便去做丰唇,发现颧骨有点高,便去做削骨,鼻子不够挺,就垫鼻子,眼睛不够大,就开眼角。 就这么前前后后的折腾了两年多,然而她却对自己的长相越来越不满意,几乎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能发现出瑕疵,或者在有人对她投过异样的目光时,她也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丑了。 於是,就在三个月前,她別出心裁的用电脑软体,亲自设计了一款自己最满意的脸型和相貌,然后找到整形医生,要求按照电脑设计里面的,彻底改变自己的模样,让自己成为一个完美的女人。 但整形医生却劝她不要再进行大的改动,因为这两年以来,她的脸已经承受了各种手术,如果再来一次彻底的改头换面,手术失败的危险係数会比较大,那將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她却很固执的认为不会出事,並且说,这是最后一次,只要手术成功,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愿意。 那一天,她满怀著憧憬进了手术室,但是...... 后面的事情,张欣雨没有再讲下去了,她似乎在哭,可是周禪却只看到了一张僵硬的,毫无表情的脸,甚至,没有泪水。 她的泪腺也失去了功能。 房间里沉默了,周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张欣雨的又一次伤害,所以,他只好选择了闭嘴,静静的坐在那里,嘆了口气。 记忆中,那是怎样一张清纯甜美的面容,可是现在...... “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张像,就是我过去的样子,好吗?” 张欣雨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她的要求,周禪有点奇怪,如果她想看自己过去的样子,那看照片不好么,干嘛要画像呢? 张欣雨却再次淒笑著说,她过去的照片,都因为不满意,而被她统统烧掉了,所以现在,不但一张照片都没有,而且,她竟然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周禪再次沉默了,他很清楚,那张熟悉的面容,早已深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好吧,你先坐,给我点时间。” 周禪说著,便转身跑上了楼,关上了房门。 他实在无法看著此时的张欣雨,去回忆那曾经的美好,因为,那太残忍。 ...... 一个小时后,周禪才满脸疲惫的走出房间,他的手里,拿著一张已经完成的画像。 那画中的少女,长裙曳地,神情专注,在一棵树下静静的读书,清晨的阳光下,映著一张清纯无瑕的面容。 周禪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有些虚弱,他把画像递给了张欣雨,跌坐在椅子上,颇为满意的笑了,因为这画里面,曾经是他最美好的回忆。 张欣雨凝视著画面中的自己,目光中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她看了半晌,幽幽的嘆了口气,对周禪说:“谢谢你,让我又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周禪笑著摆手:“没什么,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就经常画一些你的画,然后送给你。” 张欣雨仿佛也在笑:“不用了,其实最美好的回忆,往往只在一瞬,只可惜,逝去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这两句话似乎有些矛盾,周禪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双手下意识的颤抖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他甚至来不及和张欣雨说什么,飞也似的转身便跑回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现在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了。” 张欣雨重新戴上了墨镜和口罩,望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著,隨后在茶几上留下了一个电话號码,便转身离开了。 周禪衝进了房间,关上门,急匆匆的打开画架,却伸手,关掉了房间的灯。 嚓,一点烛光跳动著燃起,照亮了周禪那满头大汗的脸,眼中流露出难以控制的紧张和兴奋的神情,烛火摇曳,映得他的脸孔甚至有些扭曲。 “可以开始了。”周禪终於抹了一把汗,低低的说道。 只是,这房间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和谁说话? 第三章 画妖(三) 又是深夜。 周禪房间的门,终於打开了,他虚弱的倚在门口,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两个小时的努力,又是一个绝佳的作品,一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 数天后,这幅画以三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当地的一位收藏家,那人兴奋地对周禪说,这种临摹的手法,几乎已经可以媲美真跡了,如果再下一些功夫,假以时日,未来必成大家。 渐渐的,来求画的人越来越多,周禪不再为人画像,把自己关在家里作画,经常整天都不会出门,见到他的人越来越少,但每隔几天,他就会出现一次,带著几幅新出炉的画作,换来一笔又一笔不菲的收入。 半个月过去了,人们在惊嘆周禪画技的同时,却发现这位画坛崛起的新秀,身体状况似乎越来越糟糕,他脸色苍白,面目憔悴,不修边幅,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痴呆呆的。 几个过去的老朋友劝他不要这么拼命,未来的路还很长,何必这么糟践自己,钱是要慢慢赚的,身体却是一下子就会垮的。 周禪对於朋友的劝告,只是笑笑,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这一次,几个朋友没有让他回家,说他最近太累,要带他出去聚一聚,放鬆一下。 其实朋友聚会,也就是吃吃饭而已,周禪本来是拒绝的,却被几个朋友生拉硬拽著去了一家酒店,他推辞不过,便提出要求,晚上十点之前,必须要回家。 可朋友在一起,一旦玩的开心了,就没人在意他几点回家了,朋友又拉著他去ktv唱歌,还笑著调侃他,一直是独居,现在突然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又急著回去,是不是偷偷在家里藏了美女? 整个晚上,周禪都坐立不安,神情也有些慌张,不住的看著时间,可他几次要走,都被朋友按下,说是今天难得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彻底放鬆,不要再去想什么画画的事,乾脆不要回去了。 可朋友这句话说出来,周禪猛的抬起头,看著几个人的眼睛里竟已有些发红,他起身就要往外衝去。 朋友们都很奇怪,要上去拉他,周禪就像疯了一样,突然胡乱挥动著双手,狠狠的掐住了一个朋友的脖子。 几个人顿时大惊,忙上去阻止,周禪平时瘦弱无力,这时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掐著那个朋友就是不鬆手,几个人都拉不住他,那朋友不断挣扎,手脚踢动,脸憋的通红,眼睛一个劲的往上翻。 周禪双手青筋暴起,面孔扭曲,他紧咬著牙,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吼。 “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画画,谁阻拦我,谁就去死!” 砰! 一只酒瓶砸在周禪的额头,殷红的鲜血瞬间流出,周禪似乎呆了下,他伸手摸了下额头,只觉眼前一阵发黑,浑身的力气似乎瞬间失去,扑通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周禪才从恍惚中醒来,一阵头疼欲裂的感觉,他捂著额头,睁开眼睛,隨后就发现,自己居然独自躺在冰冷的街头。 “这是什么地方……” 周禪惊讶的站起身,他似乎已经恢復了理智,刚才在ktv里的一幕,渐渐浮上脑海。 “我、我居然差点杀了人?”周禪低头看著自己的双手,忽然就发起抖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可是,那几个傢伙难道不应该把自己送进医院吗?周禪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条街…… 此时已是深夜,这条街上飘荡著淡紫色的雾,街上铺著青石,青石上,铺满朦朧的月光,远处昏黄的街灯下,这条街便在雾气中延伸,深邃得似乎没有尽头。 周禪有些愣住了,这条街看起来很面熟,似乎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记忆中突然就有许多碎片涌出,但却无法拼凑在一起。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丟了什么。 “周禪……” 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唤,周禪霍然转身,就看见在他身后的雾气,站著一个穿著黑色长裙的女子。 “你是……”周禪疑惑的走近了些,他发觉这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就在这时,那女子缓缓的走出雾气,凝视著他,脸上掛著冰冷却又熟悉的笑容。 “是你……欣雨!” 周禪脱口叫了起来,不,这不是欣雨,確切的说,这应该是数年前的欣雨,因为她的面容没有半点毁容后的样子。 “你怎么会……你的脸……”周禪惊讶的语无伦次,出现在他面前的,的確就是那个清纯如朝露般的张欣雨。 “你奇怪什么,我的脸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啊。”张欣雨忽然笑了起来,她在周禪面前转了一个圈,似乎在展示她的美丽,可是在下一刻,她就忽然停住了,目光盯在周禪脸上。 “谢谢你。”她说,“谢谢你让我恢復了曾经的美丽。” “可是、可是……”周禪不知该说什么,他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就在这时,张欣雨又对他笑了起来,然后从手里拿出一张画,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周禪定睛看去,那幅画很熟悉。 校园中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位长裙曳地的少女,静静的靠在树上读书,昏黄的街灯下,周禪看见,那画中少女的脸上布满了可怕的疤痕…… “啊!”周禪惊呼一声,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张欣雨凝视著那幅画,又把目光转向周禪,一字字道:“周禪,谢谢你,让我又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周围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街上的景物渐渐模糊,周禪仿佛看见了在街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古朴的红砖小楼,黑漆漆的雕大门,没有窗。 他认出来了,这是那个叫做轮迴的店铺,他在那里,换了一双神奇的手。 他转身想要往那边跑去,想要去找那个白头髮的老板,问他为什么会这样,现在的张欣雨为什么会出现在画里,可他刚转身,脑中就一阵眩晕,再次昏了过去。 …… 第二天,周禪在自己家里醒来,他找出了张欣雨留下的电话號码,颤抖著拨了过去,那边回应的却是一个男人,他告诉周禪,张欣雨已经失踪了七天。 第四章 画妖(四) 张欣雨失踪了? 周禪心里一惊,想要问个究竟,那男人却已经把电话掛断了,他最后不耐烦的告诉周禪,这个號码以后不会有人再用。 周禪颓然把电话丟在了一旁,他知道,那应该就是张欣雨曾经的“男人”吧。 然而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欣雨到哪去了? 他突然跳了起来,昨天晚上的一幕场景涌上脑海,难道,那都是真的? 他再也坐不住了,疯了一般衝出了房门,往那条街的位置跑去。 再次回到数月前在街头摆摊的地方,周禪满脸茫然,他依稀记得,自己那天收工后,是沿著一条小街往前走,当时情绪很低落,始终低著头,也没有注意,当时来到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开始沿著小街走去,然而他在街道上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家奇怪的店铺,和那条有些诡异的老街。 昏黄的灯光,淡紫色的雾气,朦朧的街道,黑暗中的延伸…… 周禪在街上就像一个无头的苍蝇,昨天夜里的场景不断的在脑中闪出,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街道,就好像,那根本就是一条不存在的街道。 那条街,到底在哪?又或者,那根本就是自己的一个梦? 难道自己这几个月,都是在一个梦境中度过的? 不,这不可能,周禪吞了口唾沫,他跑到街边的一个橱窗前,看著镜子里的自己,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名牌的衣服,腕上的手錶,这一切绝对不是幻觉,更不是梦境。 只是,那个橱窗里的自己,看上去却是异常的憔悴,消瘦,双眼无神,活脱脱就像一个行將就木的老人。 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周禪眼中流露了一丝慌张,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著橱窗里的那个自己,却突然发现,那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苍老得像是一段枯枝,上面青筋暴起,皮包著骨头。 这、这是谁的手? 周禪惊讶的盯著那一双手,又看著橱窗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 “这还是曾经的我么?” 他喃喃低语著,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这当然是你,你不是有个梦想,要成为画家,要成为大师,举办你的画展么?” 周禪霍然转身,身后竟站著一个人,是曾在店铺里见过一面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 他面色冷峻的看著周禪,忽然指著橱窗里的周禪:“这个才是真正的你。” 周禪忽然就浑身颤抖起来,他倒退著说:“不,这不是我,我、我才二十多岁,我怎么可能是这样一副样子,我、我……” 可是他的那一双手,突然就好像失去了控制一样,不断的抽搐、扭曲起来,他的眼中也很快出现疯狂的神色。 “画、我要画……” 他扑到了那橱窗前,拼命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橱窗上画了起来,那年轻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著他,不断在橱窗上用自己的鲜血画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色,淋淋漓漓。 商店里面很快就有人冲了出来,他们惊恐的看著周禪,不断衝上来想要阻拦他,但周禪的眼中似乎根本看不见这些人,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低吼著,咆哮著,一次又一次咬破自己的手指,那血就像不要钱一样,泼洒在了橱窗之上。 半个小时后……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周围的喧闹,让周禪终於渐渐恢復了一些理智,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满身血污狼藉,在自己面前的那橱窗上,赫然画著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脸。 周围,站著许多人,都离他远远的,那些目光中,流露出的都是鄙夷和恐惧。 他踉蹌站了起来,转动脖子,想要寻找刚才出现的那个年轻人,然而却根本找不到了,他就像一个受了惊的野兽,走到哪里,哪里的人就退开,避让,离他远远的,就好像他是一个瘟疫。 “我、我是周禪,我是画家,你们不认识我么,我是世界大师,所有人都要对我膜拜,对我敬仰,你们这些人,你们知道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看著我……” 他如同疯了一样吼叫著,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他愕然转身,就看见几个穿著白衣服的人,向他跑了过来…… …… 不知过了多久,周禪再次醒来,只觉手指钻心的疼,他睁开眼睛,发现满眼都是雪白。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灯光,雪白的床。 这是一家医院的病房,他呆了片刻,才忽然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我……都做了些什么?”他努力的回忆著,却是一阵头疼欲裂,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对他说:“你刚醒,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周禪心中一惊,愕然转头,就见病床一侧坐著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穿著黑色裙子的女人。 “欣雨!是你、你怎么……”周禪差点从病床上跳起来,脱口惊呼道。 没错,这漂亮女人的確是张欣雨,確切的说,是周禪前些天画的那个张欣雨。 “嘘,不要吵,这里是精神病医院,你要是不想又被人打镇静剂,最好还是闭上嘴巴。”张欣雨竖起一根手指,脸上带著神秘的笑。 周禪却张大了嘴巴,惊讶道:“什么,精神病院,我……”他刚喊出口,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说:“我怎么会在精神病院,你真的是欣雨?” 张欣雨又神秘的笑了起来:“废话,这里当然是精神病院,难道你忘了,白天的时候你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人家橱窗上画画?嘖嘖,不过这一针镇静剂的效果还真强,居然让你一直睡到了天黑。” 天黑了?周禪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去,果然,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窗子外面,是蒙蒙的月光。 他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张欣雨轻轻拦住了他,低声道:“你別怕,我的確是张欣雨,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管,我带你离开这里。” 周禪脑子里乱鬨鬨的,他已经完全被这些怪异的事情弄晕了,只机械性的点了点头,张欣雨便起身推开了窗子,回头对他笑了笑,便轻飘飘的跳了下去。 周禪一阵惊讶,他忙穿好鞋子,也来到窗前,低头一看,张欣雨已经站在楼下,正对著他不断招手。 可是,周禪望著楼下,脑中一阵眩晕,这、这里是四楼,她是怎么下去的?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护士开始查房,周禪咬了咬牙,转身飞快地把床单撕成条,接在一起,一头牢牢的绑在床脚上,然后便拉著这条临时的绳索,爬到了楼下。 这里是一片空地,周围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张欣雨却拉起了周禪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道:“跟我来。” 隨后,周禪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了起来,隨著张欣雨飞快的往前面的黑暗中跑去。 街道两旁的景物不断穿梭,在眼前闪过,周禪脑中迷迷糊糊,脚下不停的往前,过了半天之后,张欣雨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她低声说道,周禪定了定神,抬头便看到了那条飘荡著淡紫色雾气的老街,古朴的红砖小楼,漆黑的雕大门。 他和张欣雨两人正站在那古怪的店铺门口。 “这里到底是……”他话音未落,那貌似沉重的雕大门便自动打开,里面有跳动摇曳的烛光,洒在两人的身上。 那个白头髮的老板,正站在门前,脸上掛著像孩子般的微笑。 “怎么样,我给你换的这双手,还算满意吧?” 他笑著说道。 第五章 画妖(五) 在这古怪的店铺里,周禪又见到了那个古怪的老板。 但让他惊讶的是,原本摆在架子上的那副画,却不见了。 他迫不及待的问那老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手总会莫名的失去控制,为什么张欣雨会突然恢復容貌,为什么他在实现了梦想之后,却又平添了这么多的烦恼? 老板微微一笑,对他说:“这世间,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你得到了一双本不属於你的手,得到了你梦想的名利和荣誉,难道就不应该付出些什么?这就是交换的代价。” 周禪呆呆的听著,忽然就激动了起来。 “可是,我虽然得到了这双手,却也失去了我自己的手,这应该是等价交换,凭什么我无法控制这双手……” 他叫喊了起来,但那老板並没太大反应,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张欣雨,淡淡说道:“你自己的手,画得出这样的画么?” 周禪再次呆住了,他盯著张欣雨,忽然就跌坐在椅子上。 “她、她是那幅画……”他颤声道。 “是的,她是那幅画,但这也是你的功劳,因为,这本就是你的心中所想。” 周禪额头沁出了冷汗,这老板说得对,他在给张欣雨画像的时候,的確是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他希望张欣雨能恢復画中的模样,在那一刻,他甚至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和內心深处最美好的回忆。 可是、可是这怎么会成真? “確切的说,这个张欣雨,是因为你想要她恢復容貌的执念,和她嚮往美貌的执念,两股强烈的执念融合下,再通过那双神奇的手,產生了一种特殊的能量,也就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张欣雨,当然,简单来说,你也可以理解为,她其实就是张欣雨追求美丽的执念化身。” 周禪听懂了老板的意思,他简直不可思议,面前的张欣雨,居然是追求美丽的执念化身,这太离谱了。 “可是,真正的张欣雨到哪去了?”周禪吞了口唾沫问道,老板微微一笑,说道:“真正的张欣雨,已经失去了这份执念,她心灰意冷,自然敌不过这股强烈的执念,所以,她就被这个张欣雨所取代了。” “那怎么样才能让真正的欣雨回来?”周禪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张欣雨,却觉得浑身都一阵彆扭,这个张欣雨虽然很漂亮,可是,她终於不是真正的张欣雨。 “怎么,现在后悔了?”老板深深的看了周禪一眼,笑著问道。 “我、我……”周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忽然双手颤抖了起来,老板盯著他说:“如果你想著让那个真实的张欣雨出现,那么就要把她抹去,这一切,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周禪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面前的张欣雨,张欣雨有些惊恐的退了两步,慌乱道:“不要,周禪,你不要把我抹去,我就是你心中的欣雨,难道你忘了,上学的时候,你总算在后排默默的看我,还有那次,我在雨里摔倒,是你把伞给了我,自己却淋雨跑回家……” 周禪心中微震,她说的一点没错,那都是深藏在周禪內心深处的回忆,可现在这个画中的欣雨,她怎么也会知道? 那个欣雨还在不停的说著:“我说过,我就是欣雨,你不是一直喜欢我么,你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求求你不要把我抹去,你想想,难道你愿意看著那个丑八怪欣雨站在你的面前么……” “够了!”周禪突然吼了一声,他颤抖著看向张欣雨,目光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 “你果然是张欣雨,那个自私又自大的张欣雨。没错,我的確是喜欢过你,但你什么时候用正眼看过我一次?就算是那次我把伞让给你,可第二天我为什么会在垃圾箱里见到那把伞?我知道,我一直都配不上你,所以我都忍了,可是现在,你居然连自己都嫌弃,那个欣雨虽然变得很丑,可如果没有她,你又从何而来?你说欣雨是丑八怪,可要不是你无休止的去整容,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么?” 周禪的话,让张欣雨呆住了,她訥訥的说:“丟弃那把伞,是她做的,去整容也是她做的,我只不过是一段执念,再说、再说这身体也是她的,你干嘛这么凶……” “哼,既然你承认了,你只是一段执念,那凭什么要占据欣雨的身体?”周禪紧盯著她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画像的时候想著这件事,还有你那双手,我又怎么会出现?我变丑的时候你希望我恢復美丽,真的恢復了,你又怪我……” 张欣雨忽然捂著脸呜呜哭了起来,周禪愣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跌坐下来,喃喃道:“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可是,我不知道你会用这种方式恢復容貌……” 他猛的低下头,举起双手,再次颤抖著自语起来。 “这到底是一双什么手,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切……还能否重来?” “怎么,你想一切重来?”那年轻的老板忽然说道。 周禪用力的点头:“对,一切重来,我求求你,我不想要这双手了,它每天晚上都在折磨著我,不断的画画,拼命的画画,我快要崩溃了,老板,我想换回我自己的手了……” “可是……如果换回你的手,那么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你愿意么?”老板皱著眉说道。 “我、我……”周禪张了张嘴,却没勇气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是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如果没有了这双神奇的手,那他终將会再次一无所有。 “再说,当初交换的时候,是双方同意的,现在你后悔了,这双手可未必会同意呢。”老板摇摇头说著,“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先帮你把这双手控制住,你有三天的时间来考虑,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说著,便忽然拉了下周禪的手,周禪一愣,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冰冷的气息,隨后,老板便放开了他,淡淡道:“你可以走了,三天后,两双手,两个张欣雨,你要做出选择。” 周禪愕然,那老板便道:“阿光,送客了。” 身后的门悄然打开了,周禪回头,那个如竹竿般枯瘦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再次出现,对周禪做了个请的动作。 周禪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他愣愣的走出门口,身后的灯光便缓缓关闭。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大喊道:“我、我要怎么找到这里?” 然而那扇漆黑的雕大门並没有为他暂停,那枯瘦年轻人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说:“当你真心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找到。” 周禪重复了两次这句话,呆呆的举起手看著。 三天,两双手,一个选择。 他再次抬头,看著那店铺上面的两个大字。 轮迴。 第六章 画妖(六) 周禪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他打开房间的灯光,跌坐在床上。 房间里,一片混乱,满地都是画稿。 有一些,是他画的,还有一些,是“它”画的。 这个夜晚,那双手出奇的平静,周禪就那么呆坐著,一直到了天明。 当清晨的闹钟响起时,周禪激灵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知道,第一天开始了。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后,便继续坐下来发呆,整个人就像仍然在梦里一样。 只可惜,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该有多好。 想著想著,周禪忽然就跳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的盯著自己的手,但片刻,就又颓然坐下,他在这双手上,完全看不到丝毫的异常。 他也不敢去碰画笔,他深怕自己又会陷入那种迷狂的状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眠的不停画画。 就像,永无休止。 一个白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一直到了天色將黑,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颤抖著拿起电话,给一个朋友拨了过去,因为前几天这个朋友曾约他吃饭,可是他一直推辞,想起来,刚好就是今天。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找回曾经的地方,让自己走出这被桎梏的牢笼。 可是电话里,那个朋友一听是他,语气就变得不对了,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之后,就说:“你现在是在家里?我今天怎么听说,你被带到精神病院去了,我劝你还是別让自己太累,早就劝过你,我这几天比较忙,改天再说吧。” 电话隨即就被掛断了,周禪愣了半天,又试探著拨通了另一个朋友的號,可谁知对方一接通电话就喊了起来。 “周禪,真的是你啊?你这傢伙跑到哪去了,精神病院说你昨天半夜跑了,正在找你啊……” 周禪嚇的赶紧掛了电话,心头扑通扑通乱跳,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苦笑著瘫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嘆了口气。 仅仅一天时间,自己就从著名画家新秀,变成了一个街头髮狂的精神病患者,而且还半夜里从医院逃跑,这消息,恐怕已经上了今天的报纸头条吧? 这天晚上,周禪甚至都没敢关掉房间的灯,就那么瞪大了眼睛,盯著天板,雪白的墙壁,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已经不敢入睡,他怕自己一睡著,就会再次陷入那个可怕的噩梦。 然而,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好的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 不知什么时候,灯光忽然灭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黑暗中,周禪的手指突地弹跳了一下,又一下,很快,他的两只手都开始跳跃起来,就像是在弹奏钢琴,然而周禪的手臂却不动,整个人躺在那里,就好像对这手的变化,丝毫不知。 突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周禪的一只手竟一跳,就脱离了手臂,紧接著是第二只,两只手跳跃著来到房间里的画架前,分工很明確,一只手拿起了画笔,一只手铺开了画纸。 沙沙沙,沙沙沙…… 雪白的画纸上,很快就落下了一片墨色,融入了黑暗之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躺在床上的周禪,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望著画架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早有预料,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下……那两只手好端端的还在原处,只是却软软的垂下,没有了半点知觉。 他紧抿著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整个人却已经开始在颤抖。 又过了一会,房间里的灯光忽然啪的一下又亮了,周禪却赶紧闭上了眼睛,隨后他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跳了上来,下一个剎那,双手恢復了知觉。 第七章 画妖(七) 周禪已经近乎麻木,他抬起头,发现来到自己房间里的,正是那个白头髮的年轻老板,那个瘦高的伙计阿光,也站在他的身旁。 “我、我……”周禪还是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內心里充满了矛盾,然而那老板却摇头,说:“我问的不是你。” 周禪一愣,隨后就听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发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后悔?这个身体我还算满意,只要再过些日子,我就能彻底控制他了。” 这声音低沉沙哑,却显得很是得意,周禪嚇坏了,大喊道:“你是谁,你怎么在我身体里……” “哼,我帮你赚了那么多钱,从一个街头小画师,变成了画家,你还问我是谁,还想赶我出去,休想!” “你是我的手?!”周禪惨叫一声,几乎想要马上逃离,可是手长在自己身上,无论跑到哪里,都是没用的,这才真正叫做如影隨形,甩也甩不掉。 “不,他並不是你的手。”老板又在摇头,“你的手,其实从来都没有换过。” “什、什么?”周禪惊呆了,从来都没有换过手? 老板看著他,嘆了口气:“看来人的意识能量,果然很强大。”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你已经满足了心愿,该回去了。” 周禪身体里那个声音却说道:“不,他现在还需要我,他想要通过我的帮助,去成就他的名利,所以,我们的约定还得继续。” “他刚才只是想尝试自己画画而已,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该回去了。” 老板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周禪已经完全惊呆了,只听他体內的声音这时却低沉了下去:“好、好吧,可是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马上就要开画展了,我想、我想再……” 这声音有点近乎哀求,那老板再次摇头:“不行,轮迴的规矩,你应该懂得,宿主醒悟的时候,你必须离开。” 周禪忽然就莫名的颤抖起来,只觉一股说不清的东西在胸口沸腾,忽然就脱口叫道:“不,我需要帮助,这次画展对我非常重要,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老板眉头微挑,盯著周禪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画展过后,当一切归於平静,那时的你,还会是曾经的你么?” “我不管,我已经换了手,你不能反悔,我需要这双手,我需要这双手……” 周禪状似癲狂一般,胡乱挥舞著手,又到处摆来摆去,似乎想要將这双神奇的手藏起来,老板凝视著他的目光,语气不悦道:“你居然敢控制宿主的思维,难道你不想再回去了么?” 周禪哈哈笑道:“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没有人控制我,你既然跟我做了交换,这双手就是我的,谁也休想抢走。” “那张欣雨呢?难道你想让她永远成为画中人,再也无法回到这世界么?” 老板忽然说道,周禪愣了一下,口中喃喃低语:“欣雨,欣雨,她、她不是已经恢復容貌了么,对了,她已经恢復了容貌,哈哈,她已经答应了以后和我在一起,我自然是要一个漂亮的欣雨,那个丑八怪,我要她干嘛?哈哈……” 他又癲狂的笑了起来,老板没有说话,他凝视著如同疯子一般的周禪,嘆了口气:“好吧,这是你们的选择,只是我要警告你,违背了最初的约定,如果以后再想换回你的手,就要付出代价了。” 周禪忽然怔了怔,头脑中似乎恢復了些理智,怔怔说道:“可你不是说,我根本没有换手么,这双手本来就是我的。” 老板再次嘆气:“不错,手一直都是你的,可惜,手的灵魂却不是你的,现在,祝你好运吧。” 他说著便转身离开,然而刚走出房门,那个始终没有说话的阿光就疑惑的问道:“老板,那个画妖如此放肆,为何不捉它回去?” 老板最后看了周禪一眼,说道:“不,是他的心不够坚决,画妖才能趁虚而入,现在,我们只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阿光,別忘了,轮迴的使命,不是干涉,不是强迫,而是尊重和成全,无论结局怎样,那都是他们的选择。” 阿光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紧闭的房门,便和老板缓缓走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 数天时间过去了,书画展如期举行,周禪带著他的作品,一幅宋代的《秋柳寒鸦图》,前来参加了书画展。 可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为期三天的展出里,他的画作並没有获得多少关注,这是一场等级很高的画展,各路高手云集,周禪反而成了不起眼的陪衬。 而且,很多人还站在远处,不断的对他指指点点,周禪如针芒在背,他知道,那些人或许是在说他从精神病院逃走的事吧。 他紧握著拳头,指甲几乎已经陷入肉里,却一声不吭。 他知道,这是他的选择。 很快,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这天下午,很多人已经开始准备收拾退场,周禪很是失落,他的脸色惨白,眼窝深陷,不修边幅,隨意的在会场里走著,看著那些忙碌的人,整个人就像失魂落魄了一样,眼角也流露出深深的倦意。 为了这幅参展的画,他几乎数天没有合眼,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忽然,他在一个摊位上,发现了又一幅《秋柳寒鸦图》,那画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很普通,他正在將画卷收起,神色间却很是春风得意,旁边几个记者的镁光灯不断的在他身上闪烁。 旁边人悄声谈论,这位画师在三天的展出中,技惊四座,好评不断,这幅临摹的《秋柳寒鸦图》被认为已经超越了原作的水平,並且在前一天,这位画师已经接到了画家协会的聘请证书,和一份不菲的聘金。 听到这个消息,周禪如同被雷击中,浑身莫名的颤抖起来,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画作无人关注,原来所有的风头,都被这个人抢走了。 周禪的怒火突然就熊熊燃烧起来,为了这幅画,为了这个画展,他付出了太多的牺牲,可现在、现在居然被另一幅同样的画,抢走了所有的荣誉和光环。 一股莫名的东西轰然衝上脑海,周禪就像疯了一样,拼命撕咬起了自己的手,就在眾人惊骇的目光中,他突然扑向了那个画师,一双手青筋毕露,死死的掐住了那人的喉咙。 “这是我的画,这是我的画!”他就像疯了一样狂叫著,手上的劲越来越大,那个画师不断挣扎反抗,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会场里一下子就混乱了起来,然而周围的人很快衝了过来,拉开了他,他却如野兽般的嘶吼著,在最后即將被拖走的一刻,一口咬住了那画师的手指。 淋漓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恍惚中,他清晰地听见了那画师的惨叫声…… 数天后。 进入了看守所的周禪,得到了一个令他深深低下头的消息,那个倒霉的画师,被他一口咬掉了右手的半截食指,而且更可怕的是,那手指被他生吞进了肚子里,再也无法接上。 然而关於这段记忆,他自己却已经很是恍惚,一切就像一场梦境,他试图用患有精神疾病来为自己开脱,可是医院的精神鑑定,他却又是一切正常的。 一个月后,周禪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他的家人本想替他爭取减刑,或者经济赔偿,但他却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將给那位画师带来终身无法弥补的痛苦,他必须接受惩罚。 因为,那位轮迴店铺的老板曾说过,这是他的选择。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周禪不愿说出来的----他不想再受到那双手的控制了。 就在判决书生效的那一天夜里,身处看守所的周禪在朦朧中,似乎看到了一双手跳跃著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张欣雨突然意外来看他,当张欣雨摘下口罩和墨镜的时候,周禪看见了,最初的那个真实的欣雨又回来了,虽然,那容貌已经无法恢復,但欣雨的脸上却是带著发自內心的微笑。 周禪低下头,看著自己那双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手,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用五年的自由,终於换回了真正属於自己的手。 …… 轮迴店铺。 架子上,静静的摆著一张画像,画中是一个恬静的少女,长裙曳地,神情专注,在一棵树下静静的读书,清晨的阳光下,映著一张清纯无瑕的面容。 那位白髮的年轻老板,站在画前,默默的注视著,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的波澜不惊。 “九老板,那个梁疯子已经送走了,他在咱们这里几百年,总算是心愿了却,再入轮迴了。” 那瘦高个的阿光,悄然出现在白髮年轻人身后,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打扰了这位“九老板”。 “九老板”却只微微点头,嗯了一声,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阿光抬头看了一眼,迟疑了下又说:“可是这幅画,九老板也要留下来么?” 九老板点了点头,眼中闪烁著睿智的光:“这也是一个因执念而成的画中之妖,就让她留下来,静静的等待属於她的轮迴。” 他回头看了看阿光,脸上又露出那貌似孩子般的笑容。 “这是她的权利,也是我们的责任。” 第八章 无头女(一) 幽暗的月色下,一抹血光划破黑夜,殷虹的血珠缓缓滴下,落在一个穿著白裙女孩的脸上,那女孩紧闭著双目,仿佛正在熟睡,那一滴滴的鲜血便在女孩的脸上蔓延开来,渐渐渗入肌肤。 很快,那血珠便连成了线,夜幕中仿佛下了一片血雨,发出哗哗的声音,整个世界很快便被这诡异的血色所笼罩...... “啊!” 何小晨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气,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 门外的浴室里,正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何小晨惊魂稍定,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低低嘀咕了一句:“这个该死的袁珊,怎么又大半夜洗澡。” 她说著拿起了床头的闹钟,上面的指针刚好在凌晨两点。 这个可怕的噩梦,已经折磨了她五天。 ...... 何小晨是一名女大学生,她口中的袁珊是她的好朋友兼室友,两人从高中时代就在一起,后来共同上了一所大学,便在校外租了间房子,两人性格相合,爱好也差不多,原本是两个好闺蜜。 这样的生活很平淡,也很隨意,但是在几天前,袁珊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开始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会一个人对著镜子发呆,喃喃自语。 而且,袁珊的男朋友,也已经有几天没来找过她了。 何小晨猜测,袁珊大概是失恋了。 她试探著问过袁珊,但袁珊一直没有说什么,若是问的急了,她就很激动的样子,搞的何小晨也不好再多问。 还有,何小晨发现,自从袁珊变了之后,每天晚上都要独自在浴室洗澡,时间很久,而且都是在凌晨1点之后,何小晨熟睡的时候。 那个噩梦,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何小晨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情况,她渐渐有些心神不寧起来,她以为是袁珊的变化给自己带来的负面影响,於是开始试著让自己早睡早起,不去想太多事情,但丝毫无济於事,每到凌晨,那个怪异的噩梦就会不期而至。 何小晨坐在床上,让自己的心神安静下来,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就停了,她心中忽然一动,起身就往浴室走去,想要再劝劝袁珊,如果她再这么天天后半夜洗澡,自己都快精神崩溃了。 但她刚走到浴室,门就刚好打开了,袁珊穿著睡衣走了出来,两人迎面碰上,何小晨愣了下,张了张嘴,话本已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袁珊面无表情的看著她,两人对视了数秒,何小晨訥訥道:“我、我上卫生间,你又洗澡呀?” “嗯......”袁珊低著头,声音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她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手紧握著,勉强对何小晨笑了下,隨后就绕过何小晨,独自回了她的房间。 何小晨望著袁珊的背影,不知怎的,背后突然一阵阵发凉。 因为袁珊的身上,还有头髮上,连一滴水都没有,她压根就没有洗澡。 何小晨的心跳有些加快,她转身推开浴室的门,一股湿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好奇怪,既然开了热水,却没有洗澡,袁珊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 何小晨觉得自己又有点精神崩溃了,她呆呆的站在浴室里,忽然就往袁珊的房间跑去,她想要问问袁珊,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珊的房门却虚掩著,昏黄的灯光从里面透出,何小晨忽然就紧张起来,她躡手躡脚的走到门外,从那虚掩的缝隙看去,就见袁珊坐在梳妆檯前,正拿著一把梳子在梳头。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就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整个人都呆呆的,望著镜子里的自己..... 何小晨忽然就有些口乾舌燥,她悄悄向后退去,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何小晨失眠了,她没有敢再睡下,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太惊悚了,她心里隱隱觉得,袁珊不但是失恋了,而且精神恐怕是出现了问题。 做为好朋友,何小晨决定,明天晚上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 第二天早上,何小晨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著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她急忙起床,跑到隔壁房间,发现袁珊还在床边坐著,屋子里拉著厚厚的窗帘,昏暗得很。 她跑了进去,叫袁珊一起去逛街,袁珊显得有些意外,她用力的摇头,任何小晨怎么说,都表示不想出去。 何小晨耐心地说:“袁珊,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你已经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几天,东西也很少吃,什么地方也不去,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和黄凯闹什么矛盾了?” 袁珊又有些慌乱,她紧咬著嘴唇,不说话,只是摇头,何小晨很无奈,以前的袁珊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想了想又说:“对了,我今天想去江边转转,你陪我去一下好不好?我们一起吹吹江风,散散步......” 何小晨又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袁珊才总算是勉强同意了,但是出门的时候,她却很怪异的穿上了厚厚的衣服,戴上了口罩和墨镜,大大的遮阳帽,又戴了把遮阳伞,简直是全身武装,这才肯出门。 何小晨看的好笑,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要袁珊肯迈出这一步,那就有机会慢慢恢復。不过她出门的时候调笑袁珊,说她穿的就像个大粽子,袁珊听后有些变了脸色,也笑了,却很勉强。 两个人出了门,来到了市郊的江边,何小晨今天心情不错,她不断的逗著袁珊,慢慢的,袁珊似乎也心情好了些,开始和何小晨回忆了许多往事,但奇怪的是,何小晨每次试探著提到她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黄凯,袁珊就不说话了,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神情。 何小晨很纳闷,那个黄凯也是她们的同学,大家关係一直都很好,但这些天自从袁珊行为古怪之后,黄凯也不上门了,甚至何小晨几次打他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態。 好好的一场郊游,气氛越来越怪异了,结果最后不欢而散,回到家后,袁珊还是闷闷不乐。 何小晨很无奈,她觉得袁珊和黄凯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问题。 她决定,明天想办法去找到黄凯,问个究竟。 但这天夜里,何小晨思索著这件事,怎么也睡不著,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却毫无倦意,又过了一会,她刚刚有点睡意,忽然就听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袁珊又去洗澡了。 何小晨莫名的有些害怕,她想起了昨天晚上袁珊的怪异,不过她这人一向胆子就比较大,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女汉子,此时一听浴室水声,一个念头顿时生起。 她跳下了床,躡手躡脚的往浴室走去,想要看看,袁珊到底在里面做些什么。 朦朧的浴室,水雾渐渐腾起,伴隨著哗啦啦的水声,何小晨悄悄来到了浴室门口,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站了上去,踮起脚,屏住呼吸,透过浴室上的气窗,往里面看去...... 浴室里,袁珊呆呆的站在镜子前,身穿著白色睡衣,头髮披散,镜子里的她,面色惨白,几乎没有血色。 她的手里,拿著一根缝衣针,扯著一根红色的丝线,正缓缓的,把那丝线穿入针孔,然后看著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手里捏著缝衣针,刺入了自己的脖子里! 何小晨站在浴室外的椅子上,差点跌倒在地,她惊恐的瞪大眼睛,就那么看著袁珊一针一线的,竟在镜子前缝起了自己的头...... “啊......” 她再也忍不住了,脱口惊呼了一声,脚下顿时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正要爬起来,浴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就见袁珊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盯著她。 袁珊的脖子是歪的,因为她还没有缝完。 何小晨分明看见,袁珊的半边脖子是断开的,露出黑洞洞的缝隙。 她再次尖叫,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九章 无头女(二) 何小晨又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正和袁珊在一起开心的聊天,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忧无虑,一起快乐的在草地上奔跑。 她跑著跑著,猛然回头,却发现袁珊不见了,她正要焦急的寻找,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身一看,就看见一个没有头颅的身体,站在她的背后,手里面,却拎著袁珊的头…… 何小晨惊叫一声,霎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袁珊正坐在床边,正关切的看著她。 “啊……你、你不要过来……” 何小晨惊叫著,连连后退,昨天夜里可怕的一幕瞬间涌上脑海,袁珊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诧异问道:“小晨,你怎么啦,我看起来很可怕么?” 何小晨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昨天夜里……洗澡……的时候,你、你……” “昨天夜里洗澡?”袁珊似乎有些疑惑,她看著何小晨说:“昨天晚上,我没有洗澡啊,你怎么会看见我洗澡呢?” “什、什么?”何小晨顿时惊讶不已,下巴几乎都掉了下来,袁珊居然说她昨天夜里没有洗澡,那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何小晨是个心里藏不住事情的人,於是立刻跳了起来,就把昨天夜里的怪异对袁珊说了一遍,袁珊听了之后也很诧异,她对何小晨说,前几天晚上的確是她在浴室里,但昨天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用很关心的目光看著何小晨,何小晨不由渐渐的就相信了,毕竟两人相处许多年,她觉得袁珊不会骗她。 那么,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难道又是她的一个噩梦? 何小晨忽然觉得,问题可能不在袁珊身上,而是在自己这里。 难道,是这个房间有什么怪异? 她一下子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两个人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两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怪事,为什么这一次却…… 她想著想著,忽然就跳下了床,拉起袁珊的手说:“对了,要不然咱们待会去庙里烧柱香,再求个护身符,听说极乐寺的符很灵呢……” 袁珊却抽出了手,神情有点不自然地说:“我看不用了吧,可能是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影响了你,还是过两天再看看,说不定明天晚上,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呢。” 她露出了一丝略带尷尬的笑意,但语气却很肯定,就好像她早已知道,何小晨明天晚上不会再做梦了。 好朋友既然这么说,何小晨想想也就不再坚持了,或许,那只是个噩梦而已吧,所谓梦由心生,这几天袁珊有些怪异,所以自己会胡思乱想,应该也是难免,她这么安慰著自己。 但是……刚才袁珊的手为什么会那么凉? 何小晨心思重重的看了袁珊一眼,没有说话。 她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昨天夜里的事,到底是个噩梦,还是…… 她决定,今天晚上,再想个办法,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小晨一向是个聪明的女孩,也是个敢想敢做的女孩,她想的办法很简单,却很有效,那就是:监控录像。 何小晨独自出了门,在外面转了小半天才回家,她买了一套能够偷拍的简易监控设备,吃过晚饭后,趁袁珊回了房间,便偷偷把那监控设备安装在了客厅里。 想了想,她又索性把浴室的门锁死,然后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再把房门反锁,做好了这一切后,她的心跳怦怦加快,心里暗想,不管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不理就好,到了明天早晨,大概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夜晚,终於悄然而至,何小晨缩在床上被窝里,关了灯,却是瞪大了眼睛,望著门口,客厅里有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入,她紧张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午夜凌晨了。 这样的夜里,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倦意,她甚至把桌子移到了门口,抵住房门,以免半夜里发生什么可怕的状况,不得不说,她的胆子真的是太大了。 床头的闹钟滴答,时间缓缓流逝,何小晨默默数著闹钟的秒针,又数著自己的心跳,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赶忙翻身坐起,抓过了闹钟,让闹钟停止摆动,因为她突然想起,在学校的时候不知听谁曾经说起过,在午夜听著闹钟数心跳,慢慢会让自己的心跳和闹钟秒针一致,到天亮之前就会有阴差来索命。 当然,这可能只是一个故事,但对於此时的何小晨来说,一点点刺激,都会让她心惊胆颤,她虽然胆大,却也毕竟是个女孩子。 就在这时,还没等她怦怦的心跳恢復正常,黑暗中,她听见隔壁袁珊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的打开了…… 她的心顿时再次抽搐起来,连大气也不敢喘,悄悄的缩进了被窝里,房间里静悄悄的,又过了一会,才听见房门外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何小晨的脑海里瞬间涌出了一副画面:袁珊穿著白色睡裙,趿拉著鞋子,慢腾腾的在地上拖动著脚步,往浴室走去…… 她一下子就出了身冷汗,不敢再想,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小心翼翼的盯著门缝处那昏黄的一丝光线。 一个黑影,缓缓掠过那门缝的光线,终於来到了浴室门前,哦,应该是这样吧,何小晨猜测著,因为那脚步已经停了下来,隨后,她听见袁珊开门的声音。 但是,那浴室的门已经锁死了,钥匙只有一把,在何小晨的手里。 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了,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將是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袁珊如果真有问题,她打不开浴室房门的话,肯定要来找自己拿钥匙,到时候怎么办? 她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太过冒失了,许多香港电影里的恐怖场景不断的在脑中闪过,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袁珊在浴室门口,却再没了声息,又过了一会,脚步声再起,却是袁珊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何小晨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睁睁的看著那个黑影再次从门前的光亮中走过,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袁珊却没有停留,而是径直的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隔壁的房门,隨后就重新关上了,整座屋子里,又恢復了平静。 何小晨呆呆的愣了半天,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难道说,自己真的冤枉袁珊了吗?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个巧合,或者说,是自己的臆想? 她忽然就生出一股衝动,想要打开电脑,看一看刚才在房门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却终究没能鼓起勇气,她很害怕。 她就那么坐在静謐的房间里,硬生生的捱到了天亮,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跳起来,拉开窗帘,顿时明媚的阳光从窗外透入,將昨夜的阴森和惊悚一扫而空。 何小晨定了定神,这才跑到电脑前,有些颤抖的打开了昨夜里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是灯光昏暗的客厅,何小晨心跳又开始加快,她回忆著昨天夜里的时间,把快进的进度条,拉到了凌晨两点。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再次发生了,那画面里面空空荡荡的,始终没有半个人影。何小晨瞪大了眼睛,盯著画面,等了足足五分钟,也不见画面中有人出现。 可是,这不应该呀,何小晨清晰的记得,昨天晚上,她抓起闹钟的时候,刚好是凌晨两点,而也就是在那个时间,隔壁房门打开,隨后袁珊…… 她正想著,突然,画面中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孔,几乎充斥了整个电脑屏幕,何小晨惊叫一声,差点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篤---篤---篤,篤篤……” 这敲门声,三长两短。 第十章 无头女(三) 何小晨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隨后,就听见袁珊的声音温柔的说:“小晨,你把房门开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何小晨心跳骤然加快,她手忙脚乱的赶紧关了录像,心想昨天夜里难道也是自己的臆想,否则,为什么那录像里一片空白呢?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却缓慢得很,袁珊似乎並不著急,何小晨咬了咬嘴唇,便跳了起来,把桌子移开,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 袁珊站在门外,她脸色苍白,长发垂在肩头,穿著那件白色睡裙,趿拉著拖鞋---跟昨天夜里何小晨心里想的形象一模一样。 何小晨又有点喉咙发乾了,她努力做出个笑脸,对袁珊说:“什么事呀,我还没睡醒呢,也不知怎么,昨天晚上睡的好沉……” 袁珊静静的站在那里,看著何小晨,脸上却掛著淡然的笑,这让何小晨的心里踏实了一点,就听袁珊说:“你昨天晚上应该没睡才对吧?” “怎、怎么?”何小晨心中一跳,然后就见袁珊的手缓缓抬起,摊开,她的手上,正放著那个小小的摄像头。 何小晨愣住了,她只觉一盆冷水犹如兜头泼下,浑身冰冷,袁珊却继续笑著,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已经有些诡异。 “小晨,对不起,其实我昨天说谎骗了你,这几天晚上,一直都是我在浴室里,包括前天你所看见的,都是真的。” “什、什么……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你、你到底……”面对著好朋友,何小晨语无伦次起来,她惊讶的不断退后,碰到了电脑上,那电脑屏幕瞬间亮了起来,刚好出现了录像里的画面。 昏暗的房间,一片死寂,镜头里空无一人,突然,画面里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孔,紧接著,整个录像就变成了刺目的白色…… 何小晨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一切,袁珊却仍然站在门口,並没有进来,她似乎很怕嚇到了何小晨,轻轻地说:“你不要怕,小晨,我说过,今天晚上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因为,今天夜里,我就该离开了。” 她喃喃的说著,苍白的脸孔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丝淒凉的笑,那笑容里带著复杂的神情,何小晨呆立在那里,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她正要鼓起勇气,问个究竟,忽然,就见袁珊雪白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红线。 不,那不是红线,確切的说,那是一条血线,因为何小晨隨后就看见有殷红的血从袁珊的脖颈处渗了出来,紧接著,袁珊的头就歪了…… “不要!”何小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冲了上去,刚刚那一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然而,她的手刚触到袁珊,就见袁珊的头颅就那么歪斜著,掉了。 “啊……”何小晨一声惊呼,瘫坐在地,但袁珊却似乎早有准备,她用手接住了自己的头,飘飘渺渺的声音却不知从何处发出。 “小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没有时间了,好朋友,求求你,帮我打开浴室的门,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何小晨只觉一阵眩晕,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窗外的阳光直射进来,温暖的洒在床头,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可是在这么美好的清晨,房间里却在发生著如此可怕的一幕。 但,或许就是这阳光,给了何小晨力量,她也很庆幸,现在不是夜里。 她知道,袁珊並不想嚇她,更不想害她。 她艰难的从床头摸起浴室的钥匙,却颤抖著无法站起,只能远远將钥匙拋出,袁珊伸手接过,那捧在手中的头颅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袁珊紧紧握著钥匙,缓缓转过身,捧著自己的头颅,往浴室走去。 何小晨呆坐在地上,只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黑色,淡淡的血色渗出,渐渐充斥了她的脑海…… 过了片刻,昏昏沉沉的她,就听见了浴室门的声音,然后,熟悉的水声,便从浴室里传出。 房间的门敞开著,何小晨缓过神来,她很想不顾一切的衝出去,逃离这一切,她甚至寧愿相信现在自己是在一场梦魘中,但是那掉落在地上的摄像头,充斥著白色画面的录像,还有浴室里的水声,甚至……那滴落在地上的点点血痕,都在向她证明了一件事---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逃出去,逃出去……这个念头不断在她脑海里衝撞,然而她刚勉强撑起,踉蹌跑到门口,却又犹豫了,袁珊刚才的话再次浮上脑海。 “我的好朋友,求求你,帮帮我,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袁珊在说这番话时,那无助的眼神,让何小晨站住了,是啊,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走了,那谁还能帮袁珊呢?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好似缓慢,却又飞快,何小晨呆立在门口,脑中一片混乱,她觉得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分钟,但隨后,浴室门忽然打开了,何小晨的思绪顿时被拉回了现实,她抬头看,就看见袁珊重新出现在那里,穿著白裙,正微笑看著自己。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袁珊的头又好端端的待在她的身上,只是细心的何小晨发现,在袁珊脖子上,有一条细细的红线,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什么都明白了,袁珊用缝衣针和红线,把自己的头缝起来,因为,她的头不知何时早已断了。 诡异的气息又开始在房间里蔓延,何小晨下意识的一步步退后,直到感觉到了背后阳光的温暖,袁珊才走了进来,目光里满是哀伤的看著何小晨,她说:“其实,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的,因为过了今夜,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我又不得不告诉你,因为,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何小晨没有说话,她站在那里,紧咬著嘴唇,听著袁珊缓缓讲述起来。 袁珊说,七天前,她和男朋友黄凯一起去郊外游玩,但是在回来时,发生了一件让她至今都不愿回忆的事…… 第十一章 无头女(四) 她说,那天夜里天是漆黑的,幽暗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男朋友摩托车骑的飞快,行驶在郊外的一条无人的小路上,他说,这里是近路,回家方便。 冰冷的夜风颳的她脸上有些生疼,不知为什么,她莫名的就有点害怕,一直喊著让男朋友慢一点,但黄凯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然不断的加速,她嚇的心中怦怦乱跳,只希望能够快点回到家里。 但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凉风,猛的灌入了她的脖子里,她下意识的抱紧了男朋友,摩托车继续在高速飞驰,但她的意识却渐渐模糊,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飘飞了起来,眼皮越来越是沉重,觉得好睏、好睏…… 男朋友身上的温暖,让她的心里安静了下来,她伏在他的背上,缓缓的睡著了。 朦朦朧朧,昏昏沉沉,她仿佛梦见了自己飘荡在黑暗中,又像漫步在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不知不觉,恍惚间便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一条长街,一条飘荡著淡紫色雾气的长街,街道上空无一人,但依稀却有一些怪异的声音传入耳中,就好像,那雾气之中隱身藏著许许多多的鬼魅,正在悄悄的窥视著她。 她很害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她沿著长街而行,想要走出这里,但在那一片雾气的中间,却出现了一个红砖小楼,漆黑的雕大门,没有窗。 门口,站著一个枯瘦的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看著她,对她说:“进来吧,这里,是你的终点。” 袁珊心里一阵迷糊,不知怎的就跟著进去了,小楼里面的陈设像是一家店铺,靠著墙边有一排排的货架,上面摆著些瓶瓶罐罐和许多奇怪的东西,旁边的柜檯里,站著一位白头髮的年轻人,他穿著淡蓝色的长袍,看上去一尘不染,没有半点褶皱,乾净得如同刚刚裁剪好的新衣。他的手修长而秀美,左手中指戴著一枚翠玉戒指,莹莹的发著光。 整个人,显得高贵而优雅,望著袁珊的脸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那深邃的目光仿佛洞彻了一切。 袁珊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她迟疑著问:“这是……哪里?” 那白髮的年轻人微笑著说:“这里是轮迴客栈,欢迎你,又一位轮迴者。” “轮迴客栈?轮迴者?”袁珊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听过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再次问道:“什么是轮迴客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白髮人笑而不语,身后的那瘦高年轻人冰冷冷的接道:“这里是半步多,轮迴客栈,而你,是一个即將轮迴的灵魂。” “半步多?轮迴……”袁珊惊讶的叫道,这次她终於听明白了,半步多,她知道这个地方,传说中,那是阴阳两界的交界处,只有刚死的灵魂,才会来到这里,纠结徘徊,不知去往。 “难道,我、我已经死了?”她颤抖著说出这句话,“可是,我为什么会死,我是怎么死的,我记得,我记得、刚才……”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来到这里之前的画面,漆黑的夜色,幽暗的月光,疾驰的摩托车,男朋友温暖的背……还有,那骤然灌入脖腔里的凉风! 她忽然就猜到了什么,难道说,出了车祸?! “黄凯,黄凯怎么样了,他、他是不是也……”她叫了起来,立即东张西望起来,她很盼望能在此时看见黄凯的身影,可她又很害怕,因为如果在这里见到黄凯,那就证明,他也已经…… 然而,没有人回应,白髮人看了一眼那个瘦高的年轻人,后者恭谨地垂下头说:“九老板,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被称为九老板的人,缓缓点头,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是你的命,却不是他的命,所以……” 袁珊浑身颤抖,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抓住那九老板的衣袖,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再见到黄凯一面,她说,她原本已经和黄凯约定好,再过一年,大学毕业后,两人就要永远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却…… 她说,只要让她再见到黄凯,便再无牵掛,因为这是她的命,再也无法挽回,而且,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老板没有做声,他思索了下,便带袁珊来到了一面古怪的镜子前,那镜子上面笼罩著一层淡淡的雾气,翻翻滚滚,袁珊似乎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却又无法看清,直到九老板告诉她,闭上眼睛。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袁珊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片刻后,她听见九老板嘆了口气,便叫她睁开了眼睛,然后对她说,可以给她一个机会,回去再见黄凯一面,但是,时间最长只有七天,七天一到,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到这里。 袁珊同意了,九老板便吩咐那瘦高年轻人:“阿光,送她回去,但记住了,只有七天时间。” …… 当袁珊醒来时,只觉浑身冰冷,寒风刺骨,睁开眼,她正孤零零的躺在野外,身边没有一个人,黄凯也不知了去向。 她有些恍惚,记忆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飘荡著雾气的长街,古怪的客栈,白头髮的老板…… 她记起了在离开那条街的时候,那个叫阿光的年轻人,曾给自己交代的话,不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摊开手,发现手上放著一枚缝衣针,和一根长长的红丝线。 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如何回到家里,只记得那时已是凌晨,她按照那人的吩咐,衝进了浴室里,望著镜子里的自己,这才终於知道,她的头原来已经断了。 在她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她这才彻底相信,这一切原来都是真的。 她想哭,却已经没有了泪,望著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她颤抖著拧开了浴室的喷头,然后,拿起了缝衣针,和那根长长的红丝线…… 因为阿光告诉她,浴室里的水能够通阴,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让她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存活在世间。 虽然,只有短短的七天。 然而,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袁珊悲伤的发现,黄凯根本就没有来找自己,反倒因为自己的怪异举动,把何小晨嚇的够呛,但是今天就是第七天了,所以,无论今天黄凯是否会来,今天晚上,她都必须要离开。 袁珊的故事终於讲完了,何小晨却是已经听得泪如雨下,她到现在才明白,袁珊原来早在七天前就已经死了,难怪这几天她的行为如此怪异,可是,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黄凯,但黄凯明知那天出了事故,他为何至今不出现? 难道,黄凯也已经在那场事故中遇难? 但是这都已经七天了,如果黄凯出了事,她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毕竟都是同学啊。 何小晨想通了这些事,忽然就觉得不再害怕了,她一把拭去了泪水,大声对袁珊说:“你放心,我今天一定把那傢伙找出来,不管死活,一定让你见到他!” 她说完,从旁边抓起衣服,便衝出了房门,但泪水却已再次夺眶而出…… 她决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第十二章 无头女(五) 然而,何小晨骑上电动单车,奔波了半天,跑遍了学校和宿舍,问遍了所有认识黄凯的人,却没一个知道他在哪里的,都说,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 何小晨很是不解,她独自分析起来,如果说那天出了车祸,袁珊意外身亡,黄凯可能的后果大概有两种,一是因为害怕而驾车逃逸,藏了起来,但袁珊是他女朋友,两人感情一直又都很好,所以这个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二是黄凯也已经死了,但车子当时翻入路边沟里,袁珊还魂醒来时,应该也没注意到,她那时几乎魂不附体,浑浑噩噩,而且那时的她根本还没相信她已经死了。 所以,黄凯很可能现在还躺在出事地点,只是没被人发现! 想到这里,何小晨立即就往袁珊所说的那条小路赶去,一个不详的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浮现…… 通往郊外的这条小路,很是荒僻,何小晨心急如焚,车子骑的飞快,因为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黑,如果不能在今天夜里十二点之前找到黄凯,完成袁珊的心愿,那么她就要遗憾的踏上轮迴之路,但是,对於一个心存遗憾的人来说,最大的可能就是无法轮迴,永世徘徊。 根据袁珊的描述,何小晨知道,再往前几里路,就到那个出事地点了。 这是一个阴嗖嗖的下午,何小晨飞驰在路上,冷风不断刮在脸上,灌入脖子里,她想起了袁珊的经歷,不由心有戚戚,正要去伸手紧一下衣领,突然,她发现前面十多米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垂在路上,赶紧急剎车,巨大的惯性下,车子发出可怕的剎车声,在后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却终於在距离那东西还有两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何小晨心头狂跳,她瞪大了眼睛,望著横亘在路上的不明物体----那是一条垂下来的电线,一根电线桿歪斜倒在一旁,另外还有一根两米多高的木棍,也倒在路边。 她看著这一幕,瞬间明白了,袁珊和黄凯那天夜里途径这条路,应该就是这根垂落的电线,硬生生切断了袁珊的头! 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天,看旁边那根木棍,显然是有人发现,临时用木棍把电线撑了起来,但是不知何时,木棍倒了,电线便又垂下,如果刚才自己不是眼尖的话,一头撞上去,恐怕现在也是和袁珊一样的下场。 她突然一阵后怕,隨即跳下了车,开始在路两边找寻起来。 这条路两旁都是沟壑,齐膝高的蒿草,还有碎石,何小晨细心查找,只过了一会就发现了痕跡。在一侧杂草里,她发现了摩托车的碎片,还有一小滩血跡。 但是,却没有发现黄凯的踪影。 她明白了,黄凯当时一定也是出事了,但应该是被人救走,送往了医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孤零零的把袁珊留在了原地。 她心中猜测,大概是袁珊也是被甩进路边沟里,所以才没被人发现吧?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半点消息,也没人来寻找袁珊,看来黄凯多半也…… 她不敢想下去了,立刻掉头回到市里,然后按照进城的距离和方位,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结果异常顺利,她在医院很容易问到了黄凯的消息,值班的护士告诉她,七天前一个骑摩托摔伤的人,就住在这家医院,只是很巧,今天就是他出院的日子。 何小晨又跑到病房,却已是人去屋空,只有一个阿姨在收拾东西,一问才知道,她就是黄凯的母亲。 何小晨便以同学的身份,询问情况,黄凯母亲还很热情,便对她说,几天前黄凯骑车出了事,结果在医院休息了几天,但是情况不是很严重,所以就没有通知別人。何小晨又问,黄凯那天是和他的女朋友一起出去的,既然他在医院,那他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黄凯母亲却一脸奇怪的说,黄凯从来就没提起过他有女朋友的事,而且那天出车祸,他也是一个人来到医院的。 何小晨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黄凯既然能一个人来到医院,为什么对袁珊不闻不问?! 她立即衝到医院外面,果然在楼下发现了即將离去的黄凯。 “你不要走。”何小晨一把拦住黄凯,黄凯正要上车,却被何小晨拉住了胳膊,他看著神色不善的何小晨,甩著手说:“你干什么,放开我……” 何小晨紧盯著他,怒道:“我干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为什么不管袁珊?” 黄凯似乎有些慌乱,勉强解释道:“我、我也受了重伤,袁珊那时已经……所以我也没办法,这不,我正准备去她家里看一看……” 何小晨看著他,默默的放开手,对黄凯说:“你不必去她家里了,因为她家里还不知情,现在只有我知道。袁珊已经走了,她的所有財物,还有些贵重的东西,我都已经收好,今天晚上,你去取一下吧。因为我明天就要搬家离开了,所有的东西我都不准备保留。所以,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她说到这里,便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但脸色却已是变得铁青,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知道,今天夜里,黄凯一定会去。 因为她已经想到一个问题,当时袁珊在后面,黄凯坐在前面,为什么被切断头颅的,会是袁珊? …… 夜色再次悄然降临,何小晨和袁珊相对而坐,拉著手,静静的等待著什么。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那並不起眼的滴答声,此时却犹如巨钟,一下下的敲击在何小晨的心上,因为她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流逝,都意味著袁珊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 她忽然只想苦笑,其实除了袁珊,每个人岂不都是这样? 只是,忙碌的生活中,又有谁会像这样静静的坐下来,一秒一秒的数著时间,感受生命的流逝呢? 袁珊的手,冰冰冷冷,原本毫无血色的手上,此时却出现了一块块的瘢痕,何小晨突然又想哭,她知道,那是一个人死亡后的特徵---尸斑,只不过,迟到了七天。 “小晨,如果有来生,我们还做姐妹,好不好?”袁珊轻声说著,她的脸色越发不正常了,淡淡的斑痕也已经出现在脸上,但何小晨望著她,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 “好,那我们做个约定好了,如果有来生,我们就做一对亲姐妹,哦不对,我们要做一对双胞胎。”何小晨轻笑了起来,“听说,人死后都是要入轮迴的,所以,这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如你在那个世界等我,我们不见不散,好不好?哎呀,但是那样的话,你就要等我几十年了。” 何小晨说完这句话,顿觉失言,她轻掩住了口,勉强笑道:“不好意思,我是说……” 袁珊也笑了,但她的笑容却是那么的僵硬,她轻轻摇了摇头,说:“別说几十年,再长的时间我也会等,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她忽然低嘆了口气,又幽幽地说:“他真的会来么?” 何小晨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兜里的一件东西,她知道,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今天晚上,黄凯就一定会来。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墙上的时钟依旧滴答,无情的流逝著…… “叮铃铃……” 突然,一阵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何小晨蹭的站了起来,对袁珊说:“你先去我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一切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计划行动……” 第十三章 无头女(六) 果然是黄凯来了。 他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慌张,在何小晨目光注视下,似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进来吧。”何小晨没有和他任何客套,直接把他带进了袁珊的房间,对他说道:“袁珊的东西都在床上放著,你去拿吧。” 黄凯之前其实也来过很多次,但这回却站在门口,犹豫著不敢进去,只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怎么,心虚了?”何小晨盯著他说道,黄凯忙摆手:“怎么、怎么会,我只是……” 啪! 何小晨没有听他多说什么,伸手打开了房间的灯,黄凯似乎吞了口唾沫,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很暗,因为何小晨只开了壁灯,床上摆著两只皮箱,那里面是袁珊的所有物品。 她忽然一阵难过,她知道,无论这最后的结局怎样,过了今夜,一切就都將成为过去。 黄凯走到了床前,略迟疑了下,便动手打开了箱子,將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开始清点了起来。 何小晨没有动,在旁边冷眼看著,黄凯头也不抬的翻了一阵之后,然后把所有的衣物又都放了回去,从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在里面找著什么。 那个盒子里面,放的是袁珊的一些小物件,都是她平时喜欢的小饰品,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有几张买东西的票据,以及她的身份证什么的。 “你在找什么?”何小晨忽然出声问道,黄凯似乎太过注意力集中,冷不丁的哆嗦了一下,才抬头挤出一丝笑容说:“没、没什么,就是我过去送珊珊的一些小玩意,我看一下……” “看一下?你是怕我会拿袁珊的东西吗?”何小晨毫不客气地说,黄凯忙摇头:“我可没这个意思,你们姐妹一场,你留些东西做纪念也是应该,要不,这些东西你看看喜欢哪件,你就留下……” “不好意思,这些东西都是袁珊留给你的,我不能要,再说,她已经把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我。” “最重要的东西?”黄凯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著何小晨说:“什么东西,拿给我看看……” 何小晨的脸上掛上了一丝不屑,摇头道:“袁珊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这件东西,只能放在我这里,然后交给她的家人,却没说交给你。” 黄凯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说什么,袁珊临走前嘱咐你?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对你说的这个话,她、她不是……” “你是想说,她是当场身亡,根本没有机会对我说这个话是么?” “没错,她已经死了,不可能说这话,再说,再说那东西本来就应该是留给我的,你快拿来!” 黄凯忽然就叫了起来,他对何小晨伸出手,歇斯底里的低吼著,何小晨却退了一步,也提高了声音道:“你休想,別以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七天前你和袁珊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发生事故,袁珊惨死,你却没有大碍,而且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前面,袁珊在摩托车后座,但死的却是她?” 黄凯愣住了,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也没注意,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提醒她了,我就下意识的躲了下,谁知道她就……” “呵呵,黄凯,你就不要编故事了,我问你,就算你也受伤了,但你当时既然可以自己骑车去医院,为什么却把袁珊丟下不管,就算她当时已经死了,你也总该报警。但事实却是,在这七天之中,没有任何知道袁珊出事了,就连她的家人都不知道,你身为她的男朋友,自己在医院里躲了七天,为什么不敢出来面对这一切?” 何小晨的话就像机关枪一样,黄凯哑口无言,呆呆的看著何小晨,却突然醒悟过来,惊讶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何小晨冷笑道:“或许这七天,你也在纳闷,为什么没有警察找到你了解情况吧?” 黄凯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狠声道:“你少管閒事,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跟我无关,我当时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快说,袁珊留下的那个重要东西在哪?” 何小晨没有说话,她盯著黄凯,缓缓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保险单,对黄凯说:“你说的重要东西,就是这个吧?” “你快给我!”黄凯眼中突然现出凶戾的光芒,居然就冲了上来,想要从何小晨手里抢夺,何小晨连退了几步,黄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却眼前一,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黄凯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正要爬起来,猛然一抬头,却发现门前站著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正一脸怪异的看著他。 房间里的灯光很是昏暗,那女子又低著头,黄凯一时看不大真切,正要发问,那女子却缓缓的抬起了头…… “啊!” 黄凯看清了这女子的脸,顿时惊叫一声,几乎嚇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满脸惊恐的不住叫道:“你、你是谁……” 那女子自然正是袁珊,她盯著黄凯,苍白的脸上带著不敢相信的神情,指著黄凯颤声道:“你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拿几个月前,我们一起买的那份保单?” 黄凯的脸色刷地就惨白一片,他一声怪叫,隨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阿珊,真的不怪我,你不要找我啊……这真的只是个意外,我敢发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也很害怕啊……” 他不住的哀求著,袁珊站在那里却已经浑身颤抖,满脸惊疑,何小晨衝上来指著黄凯骂道:“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几个月前你攛掇袁珊去买什么保单,当时我就怀疑你没安好心,结果现在就出了这事,你来了之后对袁珊的事只字不提,一心就想找那份保单,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害死了袁珊,你好去拿那笔赔偿的钱?!” 黄凯已经完全傻眼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不住作揖求饶,连声道:“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啊,我对天发誓,再说、再说当时那保单我们两个都填了,受益人都是对方,我是真心爱阿珊的,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我只是想找到那份保单,去送给阿珊的家人啊……” 袁珊在那里已经是说不出话来,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之极,整个人也已摇摇欲坠,何小晨怒道:“你不用费心思了,也不用言巧语,如果你真在乎阿珊,前几天怎么一直躲藏起来,不敢露面。给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保险单,拿去吧!” 她说著一把將手中的保险单丟在黄凯面前,黄凯手忙脚乱的接住,却只瞥了一眼,顿时就傻眼了。 就见那保险单上面的受益人,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袁珊的家人。 “这、这怎么……怎么会是这样?!”黄凯大叫了起来,何小晨哼声道:“还敢说你不是为了这个,刚才你不是说了,想要拿保单去送给阿珊的家人么,告诉你,今天下午的时候,我就已经和阿珊去把受益人改掉了,你休想得到一分钱!” 黄凯浑身颤抖,抓著那份保单,面对著何小晨和袁珊的目光,已经说不出话来,袁珊却在这时低嘆了口气,缓缓对黄凯说道:“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话,刚才你所说的,我留下最重要的东西给你,就是指的这个么?” 黄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袁珊幽幽道:“其实,我的確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但是很可惜,让你失望了,对於我而言,我最重要的东西,却不是这张保单,虽然,你也许並不在意……” 她说著话,头颅便一点点的向旁边倾斜,话音刚落,那头便滚落在她的手里。 黄凯又尖叫一声,袁珊的头在她的手中,仍然直盯盯的看著黄凯,忽然又开口说道:“我给你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七天前,当我倚靠在你背上的时候,最想对你说的一句话,虽然那时我没有机会说出来,但我现在仍然要告诉你,那句话就是……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 袁珊说完这句话,便用力拋出了自己的头颅,刚好丟进黄凯的怀里,黄凯双手下意识的捧住,却是惨叫了一声,双眼一翻,终於昏倒在地。 袁珊的头却仍在他的身边,喃喃自语。 “即便我的头断了,也要爱你。但我的心伤了,此生不再转身。” 何小晨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著袁珊的无头身体缓缓转身,走向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何小晨瞬间泪下,她望著独自黯然离去的袁珊,也低喃了起来。 “我的好朋友,下一个轮迴里,再见。” …… 袁珊浑浑噩噩的再次回到了轮迴客栈,那位白髮的老板淡淡的看著她,对她说:“恭喜你,心愿已了,可以再入轮迴了。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有什么心愿?” 她苦笑,如果这样也算心愿已了,那她寧肯没有回去,那样的话,她至少还可以带著一份思念,和一份曾经美丽的回忆。 但她知道,如果那样的话,她也是不可能再入轮迴的,心有掛牵,执念难消,她就要永远的徘徊在这里。 “我想再看看他,好么?”她低低的开口对老板说道。 老板愣了下,他没想到,袁珊最后的愿望,居然还是只想看他一眼。 老板嘆了口气,再次带袁珊来到了那面笼罩著雾气的镜子前,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让袁珊闭上眼睛。 那镜子上的雾气缓缓消散,一幕画面在镜子里朦朧出现。 黄凯独自走在无人的大街上,他神情呆滯,衣衫破烂,口中不住的低喃自语,双手捧在胸前,似乎抱著什么东西似的,在街头四处游荡。 他已经疯了。 老板收回了那一枚缝衣针和红丝线,袁珊感激地谢了他,和那个阿光,然后便缓缓转身,走出了轮迴客栈,走进了这条街的尽头,那一片朦朧的雾气之中…… 生命的终点,便是轮迴的起点。 老板默默的看著袁珊离开,旁边那面镜子旁却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嘆息,他转身笑著说:“珍珠,你又感慨了么?” 那镜子旁有一个巴掌大的蚌壳,里面有一颗珍珠,那声嘆息,居然就是从那珍珠里面发出的。 “是啊,这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珍珠说道,她很想摇摇头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但很可惜,她只能在原地跳动了几下。 老板又笑了,笑的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他说:“要不然,我给你讲一个无头女的故事吧。” “无头女?跟这个无头女一样吗?”珍珠问道。 “嗯,差不多,只不过,那是一段悽美的爱情故事。” “那袁珊呢,她这算是个什么故事?” 老板抬头,看著那街道上的雾气,淡淡道:“这是一个关於背叛和欺骗的故事。” …… 即便头断了,也要爱你,但心若伤了,此生不再转身。 第十四章 珍珠(一) 老板缓缓的给珍珠讲述了一个无头女的故事,听的珍珠黯然神伤,连连嘆息。 老板讲完后,很奇怪的看著珍珠,对她说:“你只是一个珍珠而已,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唉声嘆气?我记得秦叔曾经说过,你在这里已经待了三百年?” 他所说的秦叔,便是这轮迴客栈的上一任老板,秦殤,而这位九老板,自然便是那位白髮盲眼的少年孩童,苏晨。 自从他十岁那年,跟著秦叔走进这座客栈之后,秦叔只带了他三个月,助他恢復了视力之后,便不知去向,从此把打理这座客栈的事情,完全交给了他。 当然,他的任务並不仅此,他还要管理这条叫做半步多的老街。 “注意,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三百六十年,並不是三百年。”珍珠纠正他道。 苏晨哑然失笑,他居然忘了,自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六十年。 但实际上,这半步多的时间和人间似乎並不相同,苏晨十岁来到这里,六十年的时光却並没对他改变什么,他现在的年龄,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 “是啊,三百六十年,我记得秦叔说,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就已经在了,你比他还要早几天,我说的对么?”苏晨笑著说道。 “哼哼,是啊,我在这里已经三百六十多年了,但是,我一直都不开心……” 珍珠说著,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苏晨问道:“可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珍珠似乎想了一下,才对苏晨说:“好吧好吧,看在你刚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就……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珍珠的故事,是这么开头的。 那是在三百年前,哦不对,是在三百六十多年前,那时候的珍珠,还是一个小小的蚌精,她在大海里生活了很久很久,刚刚开了灵智,每天懵懂的,却又快乐的在海边游玩。 后来有一天,她隨著涨潮来到了岸上,但由於贪玩,却错过了退潮的时间,看著小伙伴们都回到了大海里,她急的不行,因为她还很小,如果她离开大海时间久了,就会死掉的。 天渐渐的黑了,周围黑漆漆的,珍珠很害怕,她想呼救,可是她还不会说话,她想跳回海里,可惜她还没有幻化的能力。 就在这时,海边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很英俊的书生,他走到珍珠的旁边,小心地把珍珠捧起来,珍珠很高兴,她觉得自己得救了,於是不断的开合自己的蚌壳,想要向那个书生表示谢意。 那个书生却似乎看的痴了,他呆呆的望著珍珠,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爱怜,他对珍珠说:你可真好看。 珍珠很害羞,她不好意思的合上了蚌壳,想要躲避那书生的目光,但书生捧著她就往家中跑去,当珍珠再次张开蚌壳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铺满水草的鱼缸里,水很清澈,身旁有小鱼快活的游来游去。 那个书生正在身前看著她,开心地对她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珍珠吧。 珍珠快乐的几乎快要窒息,她第一次体验到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她並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喜欢这个书生了。 从那天以后,书生每天都要来看珍珠,他总是痴痴的站在那里,看著珍珠,和她说话,说那些让她听了总是害羞的合上蚌壳的话,虽然,她並不能完全听懂书生说的是什么…… 书生对她简直视若珍宝,无论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回来和珍珠讲,他那痴痴的目光,就像是看著最美丽的情人。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珍珠一天天的长大,她似乎开始懂得了许多事,她每天都努力的修炼,想要快一点幻化出人形,也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告诉那个可爱的书生。 可是,修炼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在珍珠暗暗努力的时候,书生却似乎发生了变化。他变得鬱鬱寡欢起来,每天也只是呆呆的看著珍珠,口中喃喃自语,但是,珍珠却再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后来,书生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终於有一天,书生彻底的失踪了,珍珠还清晰的记得那一天的早晨,书生黯然离去的背影,她还想著等书生回来的时候,如何逗他开心,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书生这一去,便很久没有回来。 珍珠不知道书生去了哪里,她很伤心,她觉得自己被遗弃了,她很想让书生再回来,她想要把自己最心爱的礼物送给书生---那便是她蚌壳內的珍珠。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书生突然又回来了,但是,他看著珍珠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她再次送回了大海,然后一个人独自离开,再也没有转身。 珍珠终於回到了大海里,却是每天都闷闷不乐,她很想念那一段日子,很想再看一眼书生,摸摸他的脸,再把自己最心爱的珍珠,送给他。 於是,她趁著一次涨潮,再次来到了岸边,並且固执的不肯回到大海,她觉得,书生一定还会再来,会走到她的身边,把她捧在手心,开心的看著她,温柔的对她说话…… 可是,太阳升了又落,潮水涨了又退,时间慢慢的流逝,珍珠孤零零的待在大海边,却没有再等到书生。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珍珠醒了,她望著温暖的阳光,感受著和煦的海风,缓缓的张开蚌壳,想要和这个世界道声早安,但是,她没有成功,她只张开了一半的蚌壳,她的世界便已是一片黑暗。 蚌壳出水时间太久,是会死掉的。 但那颗蚌壳里的珍珠,却依然闪烁著明亮的光。 …… 珍珠的故事讲到这里,她低低的嘆了口气,缓缓闭上了蚌壳。 苏晨也听的有些痴了,他呆呆的想了半晌,才对珍珠说:“可是,已经三百多年过去了,你就算还想著那个书生,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根本不会知道,你是如此的想念他。” “他知道不知道,对於我而言並不重要,只要我知道就好,难道我想念一个人也有错?”珍珠闷闷的声音在蚌壳里传出,她的脾气实在是有点任性。 “你当然没错。”苏晨笑了,他又问珍珠:“可是,你在这里许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等待他吗?” “没错,我知道,每个人都要经歷无数个轮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他,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把我认出来,然后我就可以,把我的珍珠送给他了。” 珍珠天真的说著,苏晨却说:“但是三百多年过去了,那个书生早已经歷数次轮迴,你就算见到他了,他也不会记得你……” 苏晨並没有直接说,那个书生其实根本就不会记得一个蚌壳的模样吧? 珍珠却固执地说:“我不管,反正只要能把我的珍珠送给他,我就再也没有遗憾了,或者、或者让我再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心里的话,也行。” 苏晨再次笑了起来,他为珍珠的天真和固执而笑,却也为了珍珠的痴情而笑。 他说:“既然你有这个心愿,我可以帮你,再见到那个书生。” “你说的是真的?”珍珠忽地张开了蚌壳,急急说道,“那、需要我做什么?” 苏晨摇头:“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在这轮迴镜前,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便可以见到你的心上人了……” 珍珠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好,我听你的。” 苏晨便起身,在那面镜子前点燃了一枝香,珍珠呆呆的看著镜子里的雾气渐渐散去,忽然便恍惚起来…… 她睡著了,但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或许將会做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第十五章 珍珠(二) “珍珠珍珠,我回来了……” 一个仿佛很是熟悉的声音,倏忽在珍珠的耳边响起,她在朦朧中缓缓醒来,睁开眼,便看见了那张让自己想念了三百多年的面孔。 “真的是你,我、我终於又看见你了,是我,我是珍珠啊……” 珍珠高兴极了,她语无伦次的叫著,但是,书生却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他只是很高兴的跑了过来,然后站在那里看著珍珠,那目光温柔得很,就好像在看著最心爱的情人。 啊,原来他听不见自己的说话,虽然是这样,不过……能看见他就已经很好了。 珍珠幸福的想著,她抬起头,想要努力的看清书生的脸,还想要摸摸他的脸,但是很可惜,她和书生的中间,还隔著一个鱼缸,和微微荡漾的水波,还有那几条游来游去的小鱼,让她无法完全看清他的脸。 好吧,只要这样,能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很开心的事情。 珍珠还是幸福的想著。 “珍珠,我好想你。”他这样说。 “嗯嗯,我也好想你啊。”珍珠也连忙点头说著,她快乐的在水中跳动了几下,可惜,他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 书生又开始说那些让珍珠脸红的话了,他低低的轻喃著,诉说著,但这一次,珍珠已经完全可以听懂他的话,他不断的叫著她的名字,珍珠,珍珠…… 她快乐的简直快要窒息,她又再找回了曾经的自己,她想,最好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天又一天,却仿佛只是一剎那,书生仍然每天来到她的身边,对她说那些情话,但是突然有一天,书生显得有些不开心,他呆呆的站在珍珠的身前,忽然嘆了口气。 “珍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珍珠忙说道:“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啊,我也想快快长大,然后……” “然后,我就可以把你送给珍珠了,真希望,能看到她开心的样子啊……” 珍珠惊呆了,珍珠?送给珍珠?可是,她就是珍珠啊…… 她很想立刻向书生问个究竟,但书生却再次嘆了口气,转身走了。 珍珠,到底谁才是珍珠? 书生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偶尔来一次,也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珍珠很心疼,她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另一个“珍珠”,她好想大声的对书生说,她就是珍珠,是等了他整整三百六十年的珍珠,她要把她最心爱的珍珠,送给他。 可是,她的心意,书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那一天,书生失魂落魄的来到珍珠身前,忽然对她说:“珍珠,你到底还是嫁人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再等等我?” 他忽然衝动的捧起了珍珠,伤心的对她说:“珍珠,珍珠,为什么你没有快点长大,为什么我不能把你送给我的珍珠……” 珍珠呆呆的看著书生,她终於明白了一切。 书生所说的珍珠,原来是另外一个女子,她才是书生的心上人。 书生每天来看自己,叫自己珍珠,说的那些话,其实並不是对她说的。 书生把她从大海边捡回家的时候,她体內的珍珠还没有成型,而书生只是想等她的珍珠快快长大,快快成型,然后,他就可以取出珍珠,送给他的珍珠…… 珍珠,原来有两个。 恍恍惚惚中,书生捧起了珍珠,把她送回了大海,他很伤心的看著珍珠,珍珠也很伤心,但她知道,书生的伤心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珍珠。 书生走了,珍珠看著他的背影,黯然神伤。 远远的村庄里,隱约传来了欢乐的嗩吶声,珍珠知道,今天应该是另一个珍珠出嫁的日子。她凝视著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穿著红衣服的美丽新娘,和书生孤独远去的背影。 一阵潮汐涌上海岸,温柔的拥住了她,这一刻,珍珠仿佛又回到了大海里,做回了那个快乐的小蚌精。 她闭上眼睛,心里却默默的流下了泪。 在那一瞬,她的珍珠,发出了美丽的光芒,她终於长大了。 可是,她却已经没有机会,再把自己送给他了。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有剎那,珍珠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还孤独的躺在轮迴客栈里,那面神秘的镜子前,旁边的那支香,却刚好燃到尽头。 她低低的嘆了口气,睁开眼,便看见苏晨正凝视著她,那目光,像极了书生温柔的眸子。 可惜,他不是他。 “珍珠,你明白了么?”苏晨淡淡的对她说,他挥了挥手,那镜子上的雾气便重新笼罩,书生、小村、大海,美好的回忆,便都永远的消失不见了。 珍珠又嘆了口气,却连跳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她低低的说:“我明白了,原来,我並不是他的珍珠。” 苏晨笑了:“那你还想继续在这里等待吗?你还想……再把珍珠送给那个书生吗?” 珍珠认真的想了想,却坚定的说:“爱是无私的,爱是付出的,即便他心有所属,却不能阻止我对他的爱。因为,他爱谁,是他的自由,我爱谁,却也是我的自由,我的珍珠,本就是因他才长成的,所以,我只能送给他,不管他轮迴了多少次,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就把我们的故事讲给他听……” 苏晨无语,他无奈的看著这个认真又任性的珍珠,没有说话,只低低的对她说了句:“好吧,祝你好运。” 於是,珍珠便只能继续在轮迴客栈里静静的等待,她守在那面轮迴镜前,痴痴的想著,如果再见到书生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开心的把自己捧在手心? 苏晨摇头,缓缓离开了,只有珍珠,还在那里独自闪著莹莹的光。 这是一个关於等待和坚持的故事。 …… 阿光静静的站在门口,忽然也嘆了口气,显然,他也听见了珍珠的故事。 “九老板,刚才那个无头女的故事,我只听了一点,你能不能再讲一次?” 阿光说著,苏晨又笑了起来,对阿光说:“那个故事有点恐怖,怎么,你想听?” 阿光正要点头,苏晨忽然看著轮迴客栈的门外说:“看来不必我讲了,你看,那不就是无头女来了?你可以去问问她。” 阿光转身,就见外面街道上的雾气中,缓缓走来了一个人,穿著白色的衣裙,走的很慢,因为,她没有头,看不到脚下的路。 阿光嚇了一跳,赶忙把客栈的大门关了起来,他摇头说:“算了算了,我还是不听了,这个女人太嚇人了,见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头,难缠得很,我可不想招惹她……” 苏晨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笑,即便是在这个充满了死亡和黑暗的地方。 客栈后面,唯一的一扇窗户中,忽然爬进了一条大蛇,它有胳膊粗,两米多长,头上有冠,却是一只眼睛。 它缓缓爬到了苏晨的旁边,忽然开口说:“九老板,后院有小偷。” 第十六章 魅儿(一) “什么,有小偷?”苏晨惊讶道,他在轮迴客栈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方居然还有小偷。 他和阿光立刻跑到了后院,那里是一座小园,长著些奇奇怪怪的草,还有一棵古老的铁树,据说那铁树,已经在这半步多生活了上千年,这里的居民们,都叫他铁树爷爷。 那个小偷,正是在铁树爷爷的下面,穿著红色衣衫,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很可爱的那种,但她却不知为什么,正偷偷摸摸的在铁树的下面,似乎在寻找著什么。 这是个陌生人,而且轮迴客栈的后院,一向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大蛇第一个冲了上去,迅速的把那小姑娘缠住,小姑娘嚇坏了,她不断大叫著,眼看著那大蛇的身躯就突然暴涨,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就要將那小姑娘一口吞下。 小姑娘嚇的哭了起来,苏晨忙喊道:“烛龙,快停下,不要伤害她。” 那大蛇原来叫做烛龙,他倒是听话得很,隨即便鬆开了小姑娘,身躯却依然变成了一条巨蟒的样子,参天拄地,足有水桶粗,站在铁树前,瞪著那只独目,看著小姑娘。 小姑娘坐在地上大哭,苏晨倒是不知所措了,他忙对烛龙挥了挥手,烛龙有些不情愿的便恢復了原来的样子,慢悠悠的爬到了铁树的上面。 来到这半步多的人,有狰狞凶恶的,有哀怨悲伤的,有魔魔怔怔的,反正都没有一个是正常人,但这见到一条大蛇就嚇哭的,苏晨还是头一次见到。 苏晨皱著眉,走上前问:“小姑娘,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轮迴客栈的后院是被禁止入內的么?” 小姑娘犹如梨带雨,俏生生的脸上白里透红,这一哭更是惹人怜爱,她不住抽泣著说:“已经、已经三天了,他、快要死了……” 她完全是答非所问,苏晨愣了下,又问道:“谁,谁快死了?” “他、他快死了,他是一个匠……” “一个匠……”苏晨更加纳闷了,这和一个匠又有什么关係? “你別怕,只要你说清楚,我们不会伤害你,现在,先慢慢的回答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来?”苏晨耐心地问道,这半步多的岁月悠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他现在已经对任何事都不会很著急,反正,时间有的是。 他轻声轻语的说话,小姑娘这才渐渐的不怕了,她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睁大了一双黑亮的眼睛,有些怯怯的对苏晨说:“我、我叫魅儿,我来自妖之世界。” 她总算回答了苏晨的问话,苏晨点点头,低声道:“嗯 ,魅儿,这名字很好听,不过,妖之世界和半步多之间是有结界的,我看你又不像是魂魄……你是什么妖,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而来?” 他又提出了几个问题,魅儿看著他,神情却有些茫然,似乎在努力的回忆著什么,不住自语著:“我、我是……我……” 她似乎下意识的咬著手指,做思索状,忽然说:“对了,我叫魅儿,我来自妖之世界。” 苏晨哑然失笑,他摇著头说:“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魅儿一愣,挠头道:“是吗,原来我说过了,呃……好吧,其实我刚才是想说,我叫魅儿,我是一个妖。” 她很是骄傲的说著,就好像妖是天下最厉害的。苏晨无语,他和阿光对视一眼,阿光那始终板著的脸孔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对魅儿说:“喂,妖很了不起么,妖就可以乱闯,妖就可以来偷东西,妖……” 魅儿忽然就愤怒了起来,她鼓著小嘴喊道:“胡说,我不是偷东西的,我只是来找还魂草,我是为了救人……” “你是来找还魂草的?”苏晨拦住了阿光,问魅儿道:“你先把事情讲清楚,还魂草是轮迴客栈所独有的植物,六十年才长一株,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说的那人,的確值得一救,我倒也可以考虑帮你。” 魅儿一听苏晨说可以帮她,顿时喜出望外,她眨著眼睛对苏晨说:“好,那我就告诉你,那是你可要说话算数!” 苏晨笑道:“好,说话算数。” 魅儿便很认真的对苏晨说,她来这里找还魂草,是为了救一个匠,也就是,照顾了她很多年的匠。 魅儿从小在一个园里长大,漫长的岁月中,她无知无识,浑浑噩噩,但有一天,当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时,她忽然就从朦朧中醒来,睁开眼,便看见了满园的草草,蓝天白云,和一个年轻的匠。 过去的岁月,恍惚就像一场梦境,她看著眼中新奇的世界,快乐的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周围的草,便一起躬下身,似乎在对她问好。 就连那匠,也对她格外照顾,因为,她是园子里最美丽的,也是最高贵的一株。 她隱约记得,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曾有一个名字,叫做魅儿。 那个匠很勤劳,尤其对魅儿十分精心呵护,自从魅儿有了灵智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那匠每天都为她做很多事,除草、捉虫、施肥,修剪枝叶,魅儿很开心,她总是会摇曳著身子,表达自己的谢意,那匠似乎懂得她的心意,也总是开心的看著她笑。 在匠的呵护照顾下,魅儿越来越娇艷美丽,满园的草,在她的面前都要自惭形秽,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骄傲的公主,中仙子。 但是有一天,那个匠不知怎么,忽然晕倒在魅儿的面前,魅儿嚇坏了,她很想帮助那个匠,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著那年轻的匠被人抬走。 后来她才知道,匠得了急病,恐怕只能再活七天了。 魅儿很著急,她便四处打听救人的办法,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告诉她,轮迴客栈內的还魂草,能够起死回生,一定可以救那个匠。 但是,那还魂草据说六十年才会长一株,所以,能不能救匠,还要看他的造化,而且,前往轮迴客栈,也是要冒著很大风险的,因为,那是一个从某种角度来讲,有去无回的地方。 在老槐树的帮助下,魅儿悄悄来到了轮迴客栈,她化作一个小姑娘的样子,跑到轮迴客栈的后院,想要找到那棵传说中的还魂草…… 魅儿一口气说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可怜巴巴的看著苏晨,紧咬著嘴唇,似乎在等著苏晨兑现承诺,把还魂草给她,拿回去救那个匠。 苏晨皱了皱眉,他倒是为魅儿知恩图报,不惜冒险来救人的精神所感动,但是,那还魂草六十年生长一株,极为不易,同时,还魂草长成三天便会枯萎,如今魅儿虽然歷尽艰难找来了,却是不巧,前一天那还魂草刚刚枯萎,已经被他採摘下,准备製成丹药。 他正张口想要对魅儿表示惋惜,那棵园中的千年铁树却突然瓮声瓮气的说话了。 “不要听她胡说,这个女子,早在一百二十年前就已经来过,六十年前也来过一次,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这里盗取还魂草了,哼,什么三天前,如果我没老糊涂的话,我记得你每一次来,都会说是三天前……” 苏晨不由惊讶,他看著魅儿,难道这个看似很单纯天真的小妖,刚才是在说谎? 魅儿却已呆了,她茫然的抬起头,似乎很是疑惑的低喃著:“一百、一百二十年前?可是我怎么记得,那是三天前的事……” 第十八章 魅儿(三) 轮迴客栈里,年轻人嘆著气,对苏晨讲出了自己的故事。他讲话语速並不快,但很有逻辑性,仅用了很短的时间,就讲明了自己的来意。 他说,他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年纪轻轻就接管了家族的企业,每天都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所谓商场如战场,他觉得很疲累。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理想,他只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四处旅行,去爬山,去看海,在草地上玩闹,在蓝天下奔跑。 所以,他觉得他的心丟了,当初的那颗嚮往自由,嚮往梦想的心,已经在现实中丟了。 但他却不知从哪里听说,在人间和冥界的交界处,有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地方,叫做半步多,半步多有一座轮迴客栈,可以帮助人们完成难了的心愿,所以,他便来了。 苏晨却皱了眉,因为轮迴客栈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规矩,毕竟这里只是负责和轮迴有关的事情,並不会无故去帮助那些无意中闯入的人。 他对年轻人说:“我这里的规矩,如果是和轮迴无关的事情,那么你想寻得帮助,就要用某一样东西来做交换,你……能拿出什么?” 年轻人试探著说:“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么?” 苏晨摇头:“钱是这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但在我这里,是最无用的东西。” “那……我好像就一无所有了。”年轻人苦笑,苏晨想了想,忽然回头看见了魅儿,笑著说:“不,你並不是一无所有,最起码,你还有一个愿望。” 他拉过了魅儿,继续说:”或许,你们两个可以一起聊聊。” 他说的没错,这是两个丟了心的人,他们在一起,应该会有更多共同话题。 魅儿看著那年轻人,似乎也很感兴趣,她好奇的拉著那年轻人跑到一边,就好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嘰嘰喳喳的说个不停。 苏晨再次笑了,他知道,接下来,或许已经不需要他在做什么了。 阿光看著苏晨,冷冰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温暖,这个九老板总是会这样,其实身为轮迴客栈的老板,有些事原本不必理的,他只要管理好这条街,就已经完成了他的职责,但是,他却总是喜欢去帮助別人。 但是,也多亏了九老板的这个毛病,不然的话,哪里又会有阿光这个人呢? 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一根探路的竹杖而已。 是苏晨当年哀求前任老板,给了他一颗用还魂草製成的还魂丹,他才拥有了灵魂,才能够化成现在的人形。 所以,他一直都是苏晨最忠实的伙伴。 阿光正想著,一只惨白的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阿光回头,就看见了一个没有头的白衣女子,一个声音紧接著从下方传来。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阿光嚇了一跳,他远远逃开,对那个无头女说:“你的头不就在你自己的手上,总是问啊问的,烦不烦?” 无头女呆呆的站在那里,正如阿光所言,她的手里,其实就拎著她自己的头。 “哦……”她似乎反应了过来,不再说什么,转身缓缓走出了客栈,走出没多远,却又对街道旁一个游魂问道:“请问你看见我的……” 不等她说完,那游魂转身就逃,一头扎进了路旁的雾气之中…… “唉……我的头到哪去了呢……”无头女低低的说著,渐渐走远了。 阿光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忍不住问道:“九老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晨摇了摇头,淡淡道:“她是个可怜人,却不是坏人,她的头,是她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魅儿突然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她开心地对苏晨说:“老板哥哥,我要走啦。” 苏晨有些意外:“你要走了,去哪里?” 魅儿一指那个年轻人:“我要跟他一起走,嗯,我们一起出发,去找心。” 那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应和道:“嗯,对,我们一起去找心……” 魅儿瞪眼道:“你干嘛愁眉苦脸的,我们不是说好了的,放下一切事情,一起出发!” 苏晨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却没问的太多,只是笑著对魅儿和那年轻人说:“那……祝你们好运。” 魅儿笑的就像绽放的朵,不过她隨后就大大咧咧地对苏晨说:“放心吧老板哥哥,我还会回来的,嗯,不过到那个时候,我想,我应该会找到我的心吧?不管了不管了,总之,再见!” 她竟说走就走,拉了那年轻人便匆匆的出了轮迴客栈,往外面跑去,一边回头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我还会回来的……” 苏晨笑的又像个孩子,他对魅儿挥挥手,说:“好,我们不见不散。” 魅儿终於和那年轻人一起远去了,半步多的街道上再次恢復了寧静。 苏晨似乎心情不错,他回到轮迴客栈里,脸上一直掛著笑,那个一直在轮迴街旁边待著的珍珠,突然开口道:“你真的和八老板一点都不一样,他就像一块木头,而你,却像个孩子。” “哦?你说秦叔?呵呵,他像一块木头么,这个我倒是没有发现,不过……对了珍珠,你知道秦叔去哪里了么?” “不知道。”珍珠不知为何,快速的合上了蚌壳。 苏晨暗嘆了口气,却没说什么,迈步走回了客栈的柜檯里面。 一直在门口守著的阿光,却突然快步走了过来,他低声对苏晨说:“九老板,谢七爷来了。” 苏晨睁开了眼睛:“哦?谢七爷来了,那我们去接一下。” 他说著就和阿光一起来到了客栈门口,还没等迈步出去,一个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前,这人身材高瘦,面色很白,满头黑髮披在肩膀上,身穿著一件白色长袍,脸上总是带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谢七爷来了。”苏晨笑道。 那谢七爷打量著苏晨,忽然开口道:“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哦?是什么?”苏晨有些意外。 “如果你穿上一身白衣服,大概,比我更像是白无常……” 苏晨又笑了:“谢七爷真会开玩笑,这世上,永远都只有一个白无常。” 谢七爷也笑了,他从身后拖出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对苏晨说:“我是来给你送货的……” 第十九章 一万步(一) 黑白无常,他们是冥界的使者,许多半步多的游魂和恶灵,都是他们送来的,两人偶尔也会到轮迴客栈坐坐,查看一下半步多的治安情况,以及带来一些奇怪有趣的故事,和关於冥界的通知。 毕竟,这半步多虽然实际上是个三不管地带,但还是属於冥界管辖的范畴。 所以,这位白无常谢必安,谢七爷,也是这里的常客。 苏晨站在轮迴客栈的门前,看著白无常带来的人,却皱了皱眉,因为,这是一个生魂,並不是死后的阴魂。 “这个人……还没死?”苏晨问道,白无常无所谓地挥挥手说:“差不多了,也就是早几个时辰,我刚好路过,顺便就给带过来了,但是还不大符合轮迴的標准,先在你这里待著吧。” 白无常说的轻描淡写,他干这一行已经上千年了,一个普通的亡灵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但在苏晨这里,却不这么想。 “可是这人既然没死,就还有生还的机会,毕竟还有几个时辰,或许还能救过来。再说即便要死,按照生死簿来算,他也应该享受这最后几个时辰的生命啊。” 苏晨总是很认真,白无常耸了耸肩说:“没的救了,他自己都没有活的念头了,谁能救他?” “怎么,是自杀?”苏晨问,白无常说:“確切的说,应该算是心理自杀,也就是说,没有自杀的行为,只是心里想死,然后就死了。” “这是……哪门子死法?”苏晨摸了摸鼻子,他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这种奇怪的死法,还是第一次听见。 白无常摇摇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懒得问,反正快死了,不过,我这里的名单上其实没有他,这次把他带到你这里来,我也是想回去查阅一下生死簿。” “原来是这样。”苏晨点点头,把目光转向了那人,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看上去很是颓废,就连苏晨和白无常说话,他似乎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都呆呆的。 苏晨试著和他说话,但这男生好像语言和思维能力都衰弱到了一定程度,简直就好像一个完全丧失了任何能力的植物人。 这种情况,苏晨从来没见过,白无常表示,他也没怎么见过,但凡一个人要是想自杀,起码也要付出点行动,但这人…… 阿光在一旁悄悄对苏晨说,这人最好还是搞清楚来歷,半步多里奇怪奇怪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再来这么一位,又够头疼的了。 苏晨想想,便把白无常和那个男生带进了轮迴客栈里面,轮迴镜前。 这轮迴镜可是一件宝贝,就像珍珠和魅儿一样,所有人前世已尘封的记忆,都可以在这镜子里显示出来,这是一台电影回放器,也是一部时光穿梭机,它能够帮助人们,回忆起那些,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事情。 男生站在轮迴镜前,呆呆的看著,苏晨和白无常,还有阿光,也注视著镜子上的雾气渐渐散开,一幕场景开始出现……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是一个昏暗的房间,桌子上点著蜡烛,外面是密匝匝的树,有叶子哗啦啦的响。 桌子旁边坐著三个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三个人都闭著眼,双手合十,然后一起伸出手,点在了面前的一个碟子上。 原来他们正在玩碟仙。 过了一会,那个碟子忽然抖动了起来,冥冥中似乎有了灵异,然后便开始缓缓的转动起来。 这三个人里面,坐在中间的那个,头髮乱蓬蓬的,一脸颓废的男生,就是苏晨接待的那个人,他叫林夕,是一个大三学生兼標准宅男,旁边的两个,一个是他的室友杨辉,一个是室友的女朋友,叫胡倩。 碟子在三个人的紧张注视中,缓缓转动,寂静的房间里,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声响,就好像,一阵微风。 忽然,那碟子慢了下来,上面的箭头分別停住了数字3、8上面,最后一次,那箭头定格在了一个字上面---“死”。 那叫胡倩的女生顿时脸色就很难看,因为这一次,是她在占卜。 杨辉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没人说话,碟仙已经请来,就不能乱说话,要尊重占卜的任何结果。 接下来,是林夕。 他心里很忐忑,刚第一个是杨辉占卜,结果碟仙显示出来的字,只是一个“胡”字,大家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第二个胡倩的占卜出来后,他们两人连在一起,不就刚好是“胡,3,8,死?” 难道,这是预示著胡倩的死亡日期吗? 林夕有点头皮发麻,却也只能继续把手点在了碟子上面,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游戏,所有人都要遵守规则。 碟子继续缓缓转动,但这一次,速度却是越来越快,林夕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著这一幕,忽然那碟子就旋转著往旁边飞去,三个人忙伸手去抓,却已经晚了,那碟子嗖的飞了出去,紧接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家都傻眼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林夕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 “每个人的一生,所走的路程和脚步都是固定的,而你,还剩一万步。” 这声音幽幽低语,林夕却瞬间跳了起来,他脸色惨白,不住的在房间里张望,喊道:“谁,谁在说话?” 杨辉和胡倩都惊讶的看著他,杨辉立刻打开了房间的灯,但林夕望著的方向却刚好是房门,那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你们、你们听见有人说话了么?”林夕惊恐地问道,两个人却同时摇头:“我们只听见你说话了,还有,碟子碎了。” 是的,碟子碎了,这是个很忌讳的事情,通常来讲,这要么是碟仙的警告,要么是碟仙发怒了。 但林夕脑海里却一直在想著那个奇怪的声音,他的生命,还剩一万步。 这是个很怪异的说法,当林夕说出来的时候,杨辉和胡倩两个人的表现,甚至比那个疑似胡倩的死亡日期还要惊讶。 每个人,每一天都要走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除非是瘫痪在床的人,或者失去行走能力的人,才不需要走路。 然而生命和走路联繫在一起,却应该没有什么根据,但请碟仙这件事,岂不本来就是一件没根据的事? 所以,林夕深信不疑。 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一万步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林夕实在弄不清,他立刻上网查询了一下,发现按照公里数来换算,每走一公里大约是1500步左右,那么一万步的话,也就是几公里就要完蛋了! 林夕大吃一惊,如果这样算的话,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三个人心事重重,这一次碟仙的经歷,本是杨辉无聊提议,做个游戏而已,结果闹出这么一个事,杨辉倒没什么,可胡倩那个3、8、死,还有林夕的一万步就死,就像一团阴云,瞬间笼罩在了几个人的头顶。 林夕有点后悔,他在想,如果自己不做这个游戏,是不是也会走一万步之后就死掉呢,这到底是一个碟仙的警示,还是一个恶毒的诅咒? 杨辉送胡倩回去了,只剩林夕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发呆。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了,他满脑子都想著,要怎样做,才能让自己的生命维持下去? 第二十章 一万步(二) 在这之前,林夕从来没有计算过自己一天会走多少步,事实上,他根本就很少走路。 因为他是一个標准的宅男,已经大三的他,很多身边的同学都已经出去找工作,做应聘,而他却还每天拼杀在游戏的世界里,经常一天都不出屋子,生活的大部分轨跡就是宿舍---食堂---卫生间。 处於这种状態的林夕,永远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髮乱的像顶个鸡窝。 宿舍里的同学一个个的都出去了,只剩了他和杨辉,不过就在上个星期,杨辉也在外面和女朋友同居,並且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他也不止一次的劝过林夕,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 其实林夕也不想这样,但他性格本就內向,又不爱动,不爱与人交流,大学三年,一直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字:懒。 他也一直想出去工作,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对外界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每天都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儘管无数次告诉自己,明天不能再继续这样了,可是第二天却依然如故。 要说这懒病一发作,人就会越来越懒,所以,林夕就只好这么一天天混著。 对於他这么懒的人,如果开玩笑的说,一万步恐怕他都要走很久的吧? 只可惜,当生命的上限一旦有了预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倒计时的时候,即便是有时候懒得连饭都不想吃的林夕,心里也升起了深深的恐惧。 所以,都说未知才是令人恐惧的,但,已知有时候比未知更可怕。 就好像,那个摔碎在地上的碟子,若是平时或许林夕根本懒得去看,但想现在,那碟子看起来竟像极了一个破碎扭曲的人脸。 这一夜,杨辉没有回来。 这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毕竟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林夕缩在墙角抱著被子想,突然就觉得自己真他妈的很悲哀。 第二天,林夕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抱著被子睡著了,他坐在床上发了半天的呆,他一动都不想动,但是隨后一阵强烈的尿意,却让他不得不下床----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尿在床上吧? 他犹豫了一下,终於还是下床了,不过,当他把双脚放在地面的时候,心里莫名的一颤。 他小心地套上拖鞋,迈步出去,却忍不住下意识的在心里念叨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从床头到卫生间,他走了整整十五步,再回来,便刚好是三十步。 从这天起,林夕开始一步一步的计算自己的生命。 这一天,他记录的步数一共是,100步。 如果每一天都是这样的话,他也只有一百天可以活了,不过他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他根本就不怎么出门活动,所有的范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个小屋子里,所以他用这一天的时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確保自己不必走路,或者少走路。 这样的话,就可以多活些天了吧? 林夕这样想著,他做完了这些准备工作后,便开始衝进游戏里,在那个世界,別说走路,他甚至可以自由的在天空飞翔。 林夕笑了,看,不必走路,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虽然很宅,但总有些事情要出去做,还是要走路的。 比如买生活必需品,比如去吃饭,比如上厕所,比如…… 更何况,这里毕竟只是个宿舍,他也不可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但是,关於明天的事情,林夕从来就懒得去考虑。 所以,他变得越来越懒了,他不敢走路,不敢出门,不敢去食堂,每天都提心弔胆,儘量的不让自己走路。 但即便这样,死亡的倒计时仍然在不停的向他走来,又是三天过去了,林夕每天计算著自己的脚步,居然只有198步,去掉第一天的100步,也就是说,林夕在这三天里,平均每天走了30步左右。 可是每天30步,一万步又是多久呢?恐怕最多也只能维持一年吧。 林夕已经不敢想了。 …… 渐渐的,学校里不知何时有了一个奇怪的传闻,说是在男生宿舍楼里,每当夜半时分,就有一个黑影,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四处游荡。 宿舍里,校园里,到处都有他的行踪,但却没人看清过他的面目,很快学校里就人心惶惶,因为在大学校园里,闹鬼的故事可是从来都没断过。 又是一个深夜,男生宿舍楼。 漆黑的走廊里,忽然一道门无声打开,一个人影从中闪出,走廊的应急灯闪著绿光,映在这人影的脸上,就见这人面目阴暗,目光呆滯,行动迟缓,整个人就像一具美剧里的丧尸,晃晃悠悠的,在走廊里踟躕前进。 这人趿拉著一双拖鞋,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拖拉的脚步声在深夜的走廊里响起,缓慢而又带著回声。 很快,这人走到了宿舍门口,略一迟疑,便从旁边的窗户里翻跳了出去,然后,便站在了宿舍楼外面。 黑暗中有风吹过,月光洒在这形似鬼魅的人身上,才终於可以看清他的面目。 原来却正是很久都不出门的林夕。 只是,他怎么深夜偷偷出门了? 他不是有一万步的死亡上限么? 但此时的林夕,双眼凝视著前方,目光中却毫无生气,真的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突然迈步,缓缓在校园里开始游荡。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死亡的脚步一步步踏出,林夕却似浑然不觉,深夜的校园里,树林婆娑,月光朦朧,不远处的教学楼矗立在那里,看上去就好像黑夜中巨大的魔怪。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校园里的闹鬼传言越来越严重,而林夕却在这种情况下,每天仍然在深夜里独自恍惚外出,四处游荡…… 这天,又是一个深夜,林夕再次在校园里游荡,他浑浑噩噩的走著,脚下似乎毫无目的,只是隨便的走著,就像到处乱窜的野狗。 渐渐的,他又走到了小树林里,黑暗中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短促的惨呼。 “啊……” 这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却很快就消失了,林夕激灵一下,似乎被这声音刺激到了,整个人瞬间呆滯,隨后,便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林夕恍惚的看著周围,他觉得这应该是个梦,但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整个人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这、这好像不是梦,他呆呆的看著周围,完全不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好像还在宿舍里睡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好奇怪…… 他下意识的就想迈步,却突然停下了,顿时想起来,这里是学校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如果宿舍楼走到这里,那可是要走几百米啊! 他激灵打了个冷颤,心说这可不得了,几百米的距离,这得走多少步…… 他忙转身就想回宿舍,但就在这时,前面一棵树下,忽然隱约间飘起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他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再看,就见那竟是一个穿著白裙子的女生,在树丛间一闪便不见了。 可是,现在天气已经转凉,大街上都很少见到穿裙子的女生了,林夕正不知所措,就见那棵树上面白影一闪,抬头一看,那个女生居然掛在树上,呆呆的看著他在笑…… 第021章 一万步(三) 鬼啊! 林夕顿时惊呼一声,转身就往后跑,只觉耳边阴风颼颼,他惊恐不已,一口气跑出老远,却也不知道是跑了多少步了。 不知不觉,他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跑到教学楼来了,这里距离宿舍完全是相反的方向,他一阵懊恼和后怕,小树林里曾经有女生上吊自杀的事,他早就听说过,却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上了。 他转身要走,却在一个转角处,发现一个房间里还亮著灯,他有点纳闷,这么晚了,谁还会在? 他刚好走到窗外,便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却看见系里的一个女生坐在那里,旁边站著一个男人,正低著头,似乎在和女生说著什么,而且还抓著女生的手…… 林夕瞪大了眼睛,他已经认出来了,那个男人虽然也很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却是学校里的一个老师。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男老师一个女学生,这…… 林夕缩回了头,满心的不是滋味,这他妈的都叫什么事,他甩甩头,懒得去理,继续往宿舍走去。 前面便是食堂,奇怪的是这里也亮著灯,林夕路过食堂后窗,下意识的往里看去,就见那个五十多岁的食堂大师傅,正把一些白天剩下的菜分类,重新倒进锅里,旁边地上堆著许多烂菜叶子,骯脏的蛆虫从中爬出…… 林夕一阵噁心,转头就跑,这大师傅平时看著慈眉善目,对学生都很好,没想到夜半无人的时候,居然用这种劣质的食材偷偷准备饭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啊、 林夕嘆著气,只觉心里一下子就愈加失落起来,再想想自己走了这么半天,居然忘了数步,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已经彻底错乱了,就更是觉得世界一片昏暗,黑压压的校园里,似乎到处都有一双双鬼魅的眼睛在盯著他嘲笑。 转过食堂,就是图书馆,过了图书馆,就是宿舍楼,林夕加快了脚步,正要穿过图书馆大楼,突然发现前面图书馆的门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动。 他走了过去,却嚇的差点惊叫起来,就见那图书馆门前地上,赫然有半个人在爬来爬去,那人半长的头髮,浑身血糊糊的,却是只有上半身,没有腿。 林夕紧紧捂住了嘴,嚇的两条腿都发软,那半截身子的人,哦不对,应该是半截身子的鬼,不断的爬著,范围却只在图书馆门前,嘴里还发出嘿嘿的笑,似乎在低语著什么。 但林夕哪里还敢去听,连滚带爬的逃走,不顾一切的冲回了宿舍里。 砰的一声关上房间的门,林夕跳到了床上,整个人还在不断发抖,这简直太可怕了,这看似平静的校园里,居然到处都隱藏著可怕的秘密。 小树林里低低哭泣的女鬼,教学楼里道貌岸然的老师,大食堂里丧心病狂的师傅,图书馆前爬来爬去的残尸……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校园,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他的生命,到底还剩下多少天? 林夕瞪大了眼睛,目光里却毫无生气,他傻傻的笑了起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出现。 如果他从此再也不会走路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就比如,图书馆前的残尸,他岂非就再也不用走路? 因为他已没有了双腿了。 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充斥在林夕的脑子里。 他想到自己也许走在一条平坦的马路上,突然闯出一辆巨大的卡车,迎面而来,將他撞飞,车轮刚好从他的腿上碾过…… 也许他站在一座高楼上,风从脸旁掠过,他笑著一步迈出,下面无数围观的人惊叫,逃散,他的双腿当场摔断,诡异的扭曲著,鲜血溅出几米远,他却仍然笑著在地上爬来爬去…… 也许他正在餐厅吃饭,却突然发生地震,所有人都在逃跑,大地不断震颤,一堵厚厚的墙壁塌下,將他的双腿砸成肉泥…… 也许他正在电脑前玩游戏,水杯突然洒了,水流进了电源插座里,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双脚袭来,片刻后他昏倒在地,双腿焦黑…… 也许他和一个女生约会,那女生笑著把书包放在他的旁边,独自走开,那书包却轰然爆炸,火光中,一双断腿飞起…… 也许他安静的走到火车轨道旁,远处的火车鸣笛,冲了过来,他的脸上带著微笑,將双腿放在铁轨上,缓缓躺了下去…… 撞车,跳楼,地震,电击,爆炸,臥轨…… 许许多多的古怪念头,犹如电影画面般在林夕脑海里闪过,黑暗中,他的双腿已经在不住发抖,他却似乎浑然不觉,痴呆呆的傻笑著…… 第二天。 林夕放弃了数步的方法,因为昨天晚上的经歷,已经让他彻底混乱了,他跑到了外面的商店里,神神秘秘的买了几件东西,便匆匆跑回了宿舍里。 一路上,他经过了小树林,却发现很多人围在那里,似乎在议论什么,不过他並没在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 他走过了教学楼,跑过了食堂,穿过了图书馆,一路胆战心惊,疑神疑鬼,回到宿舍里之后,再次关上了门,反锁,嘿嘿笑著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锯子…… 入夜时分,宿舍楼里再次安静下来,但在这万籟俱静的时刻,林夕的房间里却传出了古怪的声音。 咯咯,咯咯…… 这声音像是笑声,但仔细听,却又像是牙齿在磕动。 林夕独自坐在床头,双腿裤脚挽起,膝盖下面的位置各画著一条黑线,他手中拿著一把锯子,正在小腿上比划。 那咯咯的声音,就是从他的嘴里发出的,他的牙齿在打颤,他的人在发抖,他的手在不停的哆嗦,那把锯子的齿端已经沾了殷红的血跡,左腿上血肉模糊,可是,他却已经无法继续。 没错,他想把自己的腿锯断,旁边的床头甚至还放著一把斧子,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恍惚中清醒,他看著自己的腿,无法下手。 平时手上划破都要赶紧包扎的他,哪里会有这种勇气? 噹啷…… 林夕把锯子丟在地上,他的眼睛渐渐通红,黑暗中,他愤怒的撕扯著自己的头髮,大骂著自己是个懦夫,连命都快没了,还要这双腿干什么?! 他咬著牙再次捡起那把锯子,却在这时,床边的手机突然亮了,却没有铃声。 林夕的手机已经静音很久了,做为一个標准宅男,铃声是不会开启的,接电话基本都是靠缘分…… 这是一条简讯,林夕颤抖著拿起手机,点开,一行触目惊心的字映入眼帘。 “这是你人生的终点,一万步已经够了,三天后,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林夕瞪大了双眼,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再也不停使唤,扑通摔倒在地,恍惚中,他仿佛自己的腿里面,有一道模糊的影子,飞了起来…… 一万步已经够了么?发简讯的究竟是谁? 他已经无暇去想,一个令他无比恐惧的数字正在他的脑海里放大。 他的生命,还剩最后三天。 第022章 一万步(四) 恍惚中,林夕看见了很多人,一个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仿佛清晰,却又模糊。他记起来了,那都是他的同学,里面还有杨辉,他们都围在自己的旁边,似乎在议论著什么。 但是,却都离他很远。 或许,我已经死了吧。 林夕这样想著,便瞪大了眼睛,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只是,他突然有些后悔,或许这最后的一万步,可以有另一种方式。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那似乎是一片阳光耀眼。 阳光映著蓝蓝的天,绿油油的青草,他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又好像穿越到了很久之后,他和几个朋友在草地下奔跑,和女生在校园里约会,和同学一起看电影,大声欢笑…… 他在心里嘆了口气,如果那样的话,即便只能活三天,却也比这样过三个月,要更加开心。 但时光已经不能倒流,三天后,那个冥冥中的人,將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他。 林夕想,那个人,或许有个名字,就叫做死神吧。 他闭上了眼睛,彻底放空了自己。 或许,这就是一世的终结。 下个轮迴里,我一定要换一种活法。 这是他心里最后的念头。 匆匆赶来的医生,在对林夕做了一番检查后,摇摇头,这个人已经濒临脑死亡的边缘,多半不可救了。 距离彻底的死亡到来,恐怕已经只剩最后几十个小时。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医院里,林夕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机,一旁的仪器上,脑电波偶尔会波动,几乎快变成了一条直线。 门外却站著几个警察,他们在討论著什么。 “我判断他应该是畏罪自杀,毕竟这个案子就发生在前天晚上……” “但是刚刚医生检查过了,他没有任何自杀的痕跡,甚至连他杀都没有,医生说了,他好像是……焦虑过度?而且,检查结果是这小子最起码两三天都没吃饭,他是不是饿晕了?” “开什么玩笑,两三天没吃饭,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人勒死?” …… 躺在病床上的林夕,对这一切似乎浑然不知。 但实际上,另一个林夕正站在门外,愣愣的听那几个警察说话。 把人勒死? 听起来好可怕,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係? 那几个警察却完全看不到他,仍然自顾的说著,林夕愣愣的看著这一切,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外飘去……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学校里,此时正是深夜,他恍惚间来到了那小树林里,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白裙子的女生站在树下,正笑著看他,不断对他招手。 这、这好像是那天的女鬼,林夕想了起来,他本想逃开,却想到自己现在也是个鬼魂了,大家都一样,还怕什么呢? 他嘆了口气,也飘了过去,迟疑著问:“你叫我?” 那女生点点头,却笑著对他说:“你是来看我的吗?” “呃……”林夕挠了挠头,“就算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可能,我只是想最后再来看看学校。” “那你也已经死了吗?”女生毫不顾忌的说,林夕苦笑:“好像……大概是吧。” “哦,那你还死的真快,前天还看见你在这里转悠,唉,这世界变化真快,两天就死了两个人……” “两个人?还有谁啊?”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女生,不过我不认识。对了,难道你不知道吗,那天晚上你不是也在?” 林夕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一声惨叫,隨即又想起了刚才那几个警察…… 他惊讶道:“难道那天晚上这里有人死了?” 那女生却嘆了口气:“死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今天你死,明天他死,没什么奇怪的。” “那你又是怎么死的呢?”林夕好奇道,女生歪著头看了看林夕,却做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说:“我?你问我怎么死的呀?”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树:“上吊嘍,很简单,一根绳子掛上去,打个结,脖子往里一伸,俩眼一闭,这辈子就过去了……” “那你是为什么……要、要上吊呢?”林夕还是很不习惯和一个吊死鬼对话,那女生听见他问,怔了怔,忽然就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她说,那是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在图书馆的楼上看流星,但她的一只凯蒂猫掛件掉在了地上,她忙去捡,却脚下一滑,男朋友救她,自己失足掉了下去,当场身亡。 她悲痛不已,觉得是自己害了男朋友,於是便来到这小树林里自杀,想要为男朋友殉情,在下一个轮迴里再见。 但她却不知道,自杀而死的人,是无法离开死时的地点的,所以,她虽然已经死了几年,却只能在树林里徘徊,永远不能离开,也无法轮迴,更別提再见到男朋友了。 女生最后满面悽苦的指著自己的脖子说:“你看,这根绳子永远会在我的脖子上套著,除非我能把它摘掉,否则我將无法离开。” 林夕听的目瞪口呆,他忽然就想起了图书馆楼下的那半截残尸,那个不断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人。 他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两个在校园里徘徊的鬼魂,却是两个为爱而死的情侣,他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鬼似乎也並不可怕。 “我来帮你,让你们在一起。”林夕忽然就鼓起了勇气,他跑过去,帮那女生把掛在脖子上的绳子摘了下来,居然毫无阻力,女生很是惊喜,林夕一把拉住女生的手,转身便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去。 他们一起经过了教学楼,林夕又看见了那个男老师和女学生,但这一次,他们却拥抱在了一起,女生脸上掛著幸福的笑,虽然隔著一道墙,林夕却听见了女生在说话。 “我现在已经毕业了,等我找到工作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林夕愣住了,原来,这又是一个意外,他一直以为是那男老师图谋不轨,却没想到,人家两人却是真心相爱。 继续往前,又路过了食堂,叮叮噹噹的声音传来,却是那个大师傅又在炒菜。 林夕下意识的往里面瞄了一眼,就见大师傅正把那白天的剩菜在锅里热了热,然后倒进一个小盆里,放在了旁边,那几条食堂里养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便上前吃了起来…… 原来,这样的饭菜却是用来餵猫餵狗的。 大师傅忙完了这些,就又走到一旁,把地上丟的烂菜叶收了起来,丟进了垃圾桶里…… 林夕感慨了起来,原来每一件事都有另一面,这个校园里,並不是骯脏齷齪,人生也並不是充满了阴暗。 他拉著女生很快跑到了图书馆门前,看著两个相爱的人终於又在一起,那个男生也抬起头,举起手中的蝴蝶结,努力笑著对女生说:“你看,我为你找了几年,终於找到它了……” 林夕看著这一切,开心的笑了,那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缓缓诉说著这几年的相思,隨著天边渐渐发亮,两人的身影终於模糊,渐渐消失。 林夕知道,他们心愿已了,应该已经踏上了轮迴之路。 他嘆著气,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过头,便一眼看见了胡倩。 胡倩脸色铁青,目光幽幽,林夕惊讶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胡倩便幽幽地说,今天已经是3月10號。 3月10號? 林夕正想著这句话的意思,一个白影出现在他的身边,林夕一回头,便看见了----白无常。 第023章 一万步(五)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024章 假髮(一) 喧闹的夜店里,灯红酒绿,无数群魔乱舞。 一个浓妆艷抹,穿著暴露的女子,跌跌撞撞的从后门跑了出去,她脸色很是难看,眼睛里似乎喷出火来,跑了几步,便抓下头上五顏六色的头髮,恨恨地自语:“杨小云,果然是你告的密,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她一把將那假髮丟在一旁,身影缓缓消失在街角。 这个女子叫阿丽,当然这是她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她在工作的时候,必须用假名字。 实际上,她是本市一所艺术学校的学生,刚读大二,但每个周末都要出来,做她的这份兼职。 但是,就在前几天,她却在坐檯的时候,被人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她的同学杨小云,虽然当时杨小云目光几乎和她对视的时候,她装作没有看见迅速走开了,但是就在今天晚上,她突然发现来了好几个学校里的熟人,东张西望的打探著,就好像在找人似的。 於是她就逃了出来,她断定一定是杨小云告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同学来,看她的笑话! 她恨死了杨小云。 她甩下了假髮,摘掉了假睫毛,擦了口红,泪水从眼角滑落,冲淡了脸上的浓妆,黑黑的短髮,精致的面容,竟是个很清纯的女孩子。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远处的霓虹渐渐远去,走在无人的巷口,阿丽心中越想越是气恼,她做这个其实完全是无奈,为了给家里多病的父母赚点药费,但现在被同学发现,所有的脸面都丟尽了,万一再因此被学校开除,那就什么都完了。 她心中充满了恨意,只觉杨小云是这世界上最可恨的人,最该死的人,她恨不得立刻就找到杨小云,把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走著走著,阿丽忽然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她愕然抬头,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街上,街道两旁飘荡著淡紫色的雾气,地上是斑驳的青石地,看起来十分古老。 阿丽敢肯定,自己绝对没走过这样一条街,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穿越回到了古代,就连街道两旁雾气中隱现的建筑,也都透出了古老的气息。 她不知不觉地往前走去,只觉好生奇怪,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红砖小楼,漆黑的大门,门前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路灯,孤独的矗立在那里。 她走到了门前,那门便自动打开了,一个白髮蓝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正静静的看著她。 他就像一座山峰,岿立不动,深邃的目光仿佛直接看透她的內心,阿丽站在他的面前,忽然就觉得慌乱起来,只觉自己根本不敢和那样的一双眼睛对视,就连站在他的面前,都感到了局促不安。 “你心里有恨。”那年轻人忽然淡淡说道,他的脸上掛著一丝淡然的笑,语气却十分平静。 阿丽下意识的点头,她心里的確有恨,她刚才本已忘了,但这年轻人一提起来,她就忽然觉得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又熊熊烧了起来。 “你想报仇。”年轻人又继续说道,阿丽只能点头,在这年轻人的面前,她似乎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的,我恨她,我恨她出卖了我,我、我想报仇。” 年轻人又笑了,他说:“你心里有恨,极度的恨,所以才会来到这里,我可以帮你,解除你的恨,那么,你现在想如何报仇呢?” 阿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是啊,如何报仇?她刚才从夜店出来的时候,心里只想杀了杨小云才解恨,但此时这年轻人问起,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真的杀了她吗? 阿丽自问做不到,她犹豫了下,便说:“我、其实只是想教训她一顿,也没怎么样的……” “哦,只是教训她一顿,好吧,这个倒是简单。”年轻人说著,便走进了小楼里面,片刻后出来,手里却拿著一顶黑色的假髮。 这假髮长长的,又黑又亮,不知为何,阿丽一看就知道,这激发应该曾经属於一个漂亮的女子,但是,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为什么要送自己一顶假髮呢? “我知道,你平时喜欢戴假髮,所以这个送你,如果你想教训那个人一顿的话,就戴著这假髮,在夜里独自去见她,保证你可以报仇。但你报仇之后,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一个月內,不能摘下假髮,一个月后,我就会把这假髮收回来,能做到么?” 阿丽连连点头同意,现在她只想著教训一下那个杨小云,只要能报仇,怎样都行。而且看著这个奇怪的年轻人,阿丽觉得,他一定能帮自己报仇。 她便接过了那个假髮,很是熟练的戴在了头上,但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已经发生了变化,那老街,小楼,奇怪的年轻人,都不见了。 她正站在一处十字路口,呆呆的看著面前漆黑的街道,回头看,远处的霓虹已经不见了,夜空中有朦朧的月光,洒在她脚下的街道。 刚才的一切,难道只是个幻觉?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却顿时嚇了一跳,那黑亮的长髮披肩,正是自己刚才亲手戴上的。 这、这原来都是真的…… 莫非自己刚刚穿越了另一个世界? 阿丽惊讶的摸著头上的假髮,只觉身上冒出一股寒意,伸手就想把那头髮扯下来,但突然想起刚才那年轻人的话。 “一个月內,不能摘下假髮,能做到么?” 她犹如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自己已经答应了这个条件,如果摘下来,恐怕…… “不管怎么样,先教训教训那个杨小云再说。”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恨意,咬著牙说道。 她掏出了手机,给杨小云发了一条简讯:明天晚上十点,学校后操场,有事相见。 发完简讯后,她便把手机关掉,往租住屋走去,至於杨小云明晚会不会去赴约,她一点都不担心。 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逃也逃不掉。 只是,披在肩上的长髮,在夜风中偶尔掠起,贴在她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 就好像有一双手,在她的脸上,缓缓抚摸。 第025章 假髮(二) 阿丽独自住在校外,这也方便她的夜间工作,和她一起租住的,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阿丽叫她小雪,但实际上,她们並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姓名。 因为她们本就是“同事”。 “阿丽,你今天怎么换了风格,这是清纯学生妹吗?”小雪今天在家休息,她看著疲惫推门进屋的阿丽说,现在阿丽已经擦去了浓妆,摘掉了睫毛,那妖怪一般的夸张假髮也丟掉了,一头黑髮垂肩,確实是够清纯的。 阿丽甩下挎包,没有回答,她突然莫名的对这个妖里妖气的小雪很厌烦,她换了鞋子,转身就往浴室走去,想要好好洗个澡。 “哎,阿丽,你今天的这个假髮,怎么没见你戴过,很有感觉啊,戴在你头上也很配,跟真人的一样。”小雪说著就走了过去,一边说著,一边伸手去摸阿丽的头髮。 “不许碰我的头髮!” 阿丽突然尖叫著,猛的转头怒目看著小雪,整个脸孔似乎都在这一刻扭曲,脸色也变得煞白铁青,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小雪呆住了,下意识的缩回了手,退了两步,她从来没有见过阿丽这样,她訥訥道:“你、你发什么火嘛,一个假头髮而已,真是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在阿丽可怕的目光注视下,她索性闪到了一旁,阿丽缓缓收回了目光,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刚才是怎么了?”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呆了片刻,忽然就没有了洗澡的欲望,因为她想起来,自己还戴著假髮。 她回到屋子里,砰的关上了门,还有灯。 小雪在客厅里,看著阿丽的房间,喃喃自语:“她今天好奇怪,好像、好像换了个人……” 深夜,寂静无声,小雪在客厅看完了电视,准备回房间睡觉,却看见阿丽的房间里,还亮著昏暗的床头灯。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后半夜了。 难道今天阿丽遇到了什么事情?小雪心想著,她和阿丽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太久,但还是比较互相关心的,她悄悄走到了阿丽房间门前,伸出手,犹豫著敲了敲门。 但,房间里没有回应。 她已经睡下了么? 小雪想起刚才阿丽回来的时候,那怪异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对劲,干她们这行的,很容易在外面被人欺负,阿丽这人性子比较闷,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放在心里,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小雪又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阿丽房间的门,露出一道缝隙,往里看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阿丽却並不在床上,她独自坐在床头的梳妆檯前,在昏暗的灯光下,背对著门口。 小雪张了张嘴,轻声说道:“阿、阿丽,你怎么还不睡……” 阿丽没有回答,小雪还想说什么,却在推开门的剎那,看见了阿丽在镜子里的倒影,她的脸上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眼睛里发著光,竟正在对镜梳妆,缓缓的在自己嘴唇上涂抹上鲜红的唇彩…… 小雪莫名的就心跳加快起来,这都后半夜了,阿丽怎么还在化妆? 她还想说些什么,那房门却不知怎的突然关上了,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她拦在了门外。 小雪倒退了几步,忽然满身的寒意,转身急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而此时,在阿丽的房间里,一切还在继续,她的梳妆檯上一片狼藉,她的脸上,几乎已经涂抹的面目全非,看起来,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 第二天。 阿丽迷迷糊糊的醒来,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她睁开眼,揉著太阳穴,拉开窗帘,突然就看见了床头镜子里的自己。 鲜红的嘴唇,煞白的脸孔,头髮不知何时梳成了一个辫子…… 她尖叫了一声,赶忙跑到卫生间,急急的把妆卸了,脸洗了,头髮打开,但抬起头的时候,却觉得自己的脸突然好陌生。 她有点恍惚,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又一切正常,她又跑到客厅里,去喊小雪,但小雪已经走了,並没在家里。 阿丽忽然就有点紧张起来,她依稀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有一点害怕,手又下意识的放在了头髮上,想要把这古怪的假髮摘下来,但,那年轻人的话再次出现在耳边。 “一个月內,不能摘下假髮,能做到么?” 她又把手放下了,盯著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如果摘下了,又会怎么样?”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但接下来,阿丽在镜子里仿佛又看见了杨小云,是她,是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別人,让所有人都看自己的笑话。阿丽在这一刻似乎看到了她所有的同学,学校里的人,都在围著她看,发出嘲笑的声音,她的父母,年迈多病的父母,无助的哭泣著,却没人肯帮他们…… 一股怒火瞬间就占据了阿丽,她咬著牙,对著镜子说:“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 又是一个夜晚,阿丽独自走在学校里,周围静悄悄的,前面的操场上黑漆漆的,她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十点刚过五分。 转过一个拐角,一个长发圆脸的女生就已经等在那里,正是杨小云。 阿丽脸上浮上一丝微笑,不过走过去的瞬间,阿丽还是犹豫了下,因为她並不知道,那年轻人让她这么做的原因,但隨后的恨意就涌了上来,不管怎样,今天哪怕咬她几口也好! 她冲了出去,一瞬间就到了杨小云的面前,杨小云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突然一抬头,看见了阿丽,顿时脸色就变了。 阿丽这一刻再不犹豫,她看见杨小云的脸色就明白了,她之所以见到自己变脸,就是因为,是她出卖了自己! 一股莫名的东西衝上脑海,阿丽仿佛听见自己在这一刻发出了瘮人的笑声,但她已经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她只想报仇,把这个杨小云撕碎! 下一刻,她衝到了杨小云的面前,然后,她就看见杨小云惊恐的一声尖叫,转头想跑,但脚下一软,扑通便摔倒在了地上,回头瞪大眼睛望著自己,不住叫道:“不要、你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然而杨小云越是惊恐的叫著,阿丽就越是开心,她几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脸孔已经扭曲,但她已经不在乎,现在只要能报仇,什么都无所谓,她听到自己发出不断的怪笑,奔著杨小云扑了过去,两只手伸出,就像两个鬼爪,撕扯著杨小云的头髮,衣襟,然后狠狠的掐在了杨小云的脖子上…… 她眼睁睁的看著杨小云的眼珠凸出,脸色憋的铁青,却没有一丝害怕,只觉得痛快淋漓,这一下才终於出了气,但就在这时,旁边忽然跑过来两个男生,对著这边大声喊:“谁,谁在那里,干什么呢?” 阿丽愣了下,隨后就觉得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失去了,紧扼住杨小云的手鬆开了,杨小云软软的瘫倒,她的衣衫已经破裂,头髮凌乱不堪,嘴角流著血,脸上有数道血痕,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想要逃跑,却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 那两个男生已经跑了过来,一见这情景也傻了,阿丽这时才恢復了一些神智,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了看那两个男生,忽然心里涌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经半昏迷状態的杨小云,对那两个男生说:“她现在已经人事不知了,你们两个,隨意……” 她嘴角上翘,看著那两个一脸愕然的男生,露出了一丝復仇后的笑容,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当然,那两个男生到底会不会做什么,她已经不在意了,反正,那跟她无关。 只是,在那两个男生小心地走近杨小云身边时,忽然听到杨小云失魂落魄的在低低的念叨著什么。 “鬼……鬼……” 走在回家的路上,阿丽心情格外的好,但想起杨小云,还是恨的牙根发痒,虽然教训了她一顿,可自己的事情已经被说出去了,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该死的杨小云……” 阿丽嘴里低低的念叨著,突然,她仿佛听见了耳边似乎有人说话,但又听不清楚,她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想要寻找那声音的方向,却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的在她的耳边说话。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第026章 假髮(三) 阿丽嚇的尖叫了一声,急忙回头,却不见有人,这时那声音又在耳边幽幽响起…… “你看见我的头了吗?” “啊!” 这回阿丽听了出来,这声音分明就来自她的耳边,也就是那古怪的假髮! 她拼命撕扯著头髮,一边发疯一样往前跑去,那声音却如蛆附骨,似询问,似嘲笑,似愤怒,又带著种空灵的意境,仿佛在耳边响起,仔细听,却又似乎发自她自己的口中! 阿丽顾不得了,她跌跌撞撞的往前冲,不断大叫著,用力扯下了那头髮,甩在地上,但那声音却仍在耳边响起,只是却换了一个腔调。 “我的头好痛,为什么丟下我的头,快把我的头还给我……” 这声音犹如厉鬼嚎哭,悽惨无比,阿丽脑中几乎一片空白,怪叫著一路衝到家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打开电灯,昏黄的灯光倾泻在她的身上,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洗澡声,厨房里隱约飘来饭菜的香味。 这淡淡的温馨,让阿丽稍稍安心。 是小雪在洗澡吧,她心里想著,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髮,那长长的假髮果然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鬆了口气,小心地走进了屋子里,小雪的房间虚掩著,浴室里隱约有个人影在晃动,长长的黑髮披散。 她心里又有点发慌,忙往房间走去,但走过小雪房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啊! 她又惊叫了一声,就见小雪此时正在房间里侧躺著,长长的头髮披散在床上,熟睡正香。 小雪在睡觉,那、那刚才浴室里面的是谁? 她下意识的倒退了几步,身后的浴室却在这时突然打开了,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你怎么才回来……” 她再次尖叫,回头一看,却是小雪站在浴室门口,身上裹著浴巾,正在擦湿漉漉的头髮。 阿丽愣住了,小雪却纳闷地看著她说:“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怪怪的,快去吃饭吧,我特意为你留的。” 阿丽脑中瞬间又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如果是小雪,那在小雪房间里的,是谁?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慌忙往小雪房间里看去,但那床上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什么人。 阿丽的心跳骤然加快,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什么饭,跌跌撞撞的衝进自己的房间,却差点心臟停止跳动。 床头的梳妆檯上,正赫然放著那已经被她丟掉的假髮,旁边还摆著一把梳子。 恍惚间,她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说的是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她已经尖叫著冲了上去,把那假髮甩在地上,隨后抓起打火机,隨著一团火焰嘭的燃起,那假髮烧了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刺鼻的青烟中,阿丽的脸孔又开始扭曲了起来…… 这样的话,那该死的女人,和这魔鬼一样的假髮,就不会再跟著自己了吧? 阿丽这样想著,却不知何时已经把年轻人的话忘在了脑后。 “一个月內,不能摘下假髮,能做到么?” …… 第二天早晨,提心弔胆了一夜的小雪,终於走出了房间,迟疑著推开阿丽的房门,却发现阿丽似乎在梳妆檯前坐了一夜,她手中抓著梳子,动作缓慢的在自己那並不存在的长髮上梳著。 她眼神呆滯,嘴角微微带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小雪的心跳怦怦加快,她悄悄关上了房门,脸色煞白。 阿丽在恍恍惚惚中,又度过了一天,当又是一个清晨,阳光照在身上时,她忽然清醒,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头髮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很长,看起来就像那假髮一模一样,她害怕极了,颤抖用一把剪子猛的剪掉了长发,再次烧掉。 但这样似乎无济於事,这头髮似乎跟定了她,只要一个晚上,就会再长出来。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缓慢流逝,阿丽的精神越来越是恍惚,她把自己彻底关在了房间里,只有小雪偶尔会来给她送些吃的,劝她几句,但她却像已经听不见。 她常常会独自呢喃,低低自语,就像在和谁对话,每天除了对镜梳妆,嘿嘿的傻笑,便是发疯了一样撕扯著头髮,似乎想要將那满头长髮扯下,但已经无法做到。 小雪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起初的时候,她以为阿丽是受到了刺激,精神有些问题,但现在,她觉得阿丽似乎並不是精神问题那么简单。 因为,阿丽不只头髮出现了变化,甚至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在灯光映照下,阿丽的脸孔有时似乎竟也变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小雪觉得,阿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不光阿丽会发疯,连她也快要发疯。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小雪鼓起勇气,拖著阿丽出去散心,但阿丽走来走去,不知怎么却走到了学校里面。 校园里的一切,对於此时的阿丽仿佛熟悉,又仿佛陌生,她在学校里走著,过往的一幕一幕浮上脑海,她看到了很多同学,很多熟悉的人,她们都笑著和自己打招呼,还有的跑过来关切的问她怎么很久没来学校。 但是,阿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她从这些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关心,却並没看到蔑视和嘲笑。 这、这似乎不对,她们难道不都是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吗? 她呆呆的想著,迎面却忽然走来了一个穿著黑色衣裙的陌生女子。 那黑衣女子低著头,看不清面孔,但依稀能看出脸庞很清秀,她匆匆在阿丽身边擦肩而过,阿丽隨后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今天晚上十点,女生宿舍楼顶,杨小云將会跳楼自杀。” 阿丽愕然呆了片刻,然而当她霍然回身,身后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黑衣女子。 今晚十点,女生宿舍,杨小云跳楼自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丽的脑中又开始混乱了,明明是杨小云把自己的事说出去,自己没有自杀,杨小云反而要自杀,这算怎么回事? 旁边忽然又有人叫她,阿丽回过头,这次却是她的一个同学,和她的关係一直还算不错,但是,那一天去夜店的人里面,就有她一个。 阿丽本想转身走开,那同学走过来,却拉著阿丽便对她说:“阿丽你最近跑到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哎你知道吗,咱们学校里出事了。” 第027章 假髮(四) 阿丽心中一沉:“出、出什么事了?” 那女生神神秘秘地说道:“杨小云,前几天晚上被人强暴了,衣服都扯碎了,浑身都是伤,听说是好几个流氓呢,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这件事现在传的满大街都是,难道你不知道?” “什么,杨小云,她、她……”阿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那一夜的情景就像噩梦一样,在她的脑海中闪过,难道那天晚上自己走后,杨小云真的被那两个男生…… 那女生说完还嘱咐她:“你不要跟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啊,我可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阿丽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却无比的疑惑,看起来,她怎么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夜店的事情? 可是那天晚上,她明明看见了好几个同学……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杨小云? 她忽然有点隱隱后悔,自己那天,好像应该先问清楚的…… 她转过头,望向了女生宿舍的方向,又想起了刚才那个神秘女子的话。 那个人,到底又是谁? 这天晚上,阿丽没有回家,她来到了女生宿舍楼,並趁人不注意,攀上了顶楼上面。 夜风微凉,吹起她脸庞的长髮,阿丽摸著那本不应属於自己的长髮,默默苦笑,现在,这头髮几乎已经长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扯不掉了。 她低头看了下时间,刚好十点整,但是,杨小云似乎並没有出现。 她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下,抬起头,看著满天繁星,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了。 记忆中,上一次看星星似乎是很遥远的时候了,那时的自己,还没有变得像现在这样,生活虽然也很清苦,却每一天都是开心的,至少,在那个时候,自己可以隨时像这样,坐在夜空下,抬头看星星,憧憬著自己的未来。 可是现在…… 阿丽想起了家乡的父母,想起了这两年的心酸经歷,想起了自己曾经是那么的骄傲。 可是现在…… 她忽然很想哭,可是却没有机会了,因为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正是杨小云。 她缓缓的走了过来,但在阿丽的眼里,杨小云的状態简直就和自己前两天差不多,恍恍惚惚,精神萎靡,失魂落魄。 她甚至根本没有看到阿丽,脚步踉蹌著,一步步的走向楼顶边缘…… “小云!”阿丽再也忍不住了,脱口喊道,杨小云愣了下,缓缓转头,这才看见了阿丽,脸上露出一丝讶然:“阿丽,你怎么在这里?” 阿丽一时语塞,她看著杨小云的样子,似乎对那天的事也没了记忆,她有点奇怪,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她跑到了杨小云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小云,你、你別做傻事……” 杨小云嘴角浮上一丝苦笑,看著阿丽说:“我现在活著还有什么意思,那天、那天我並没有……可是大家都这样说,我已经无法解释,既然没法做人,那还不如做鬼……” 阿丽心里怦怦直跳,她问道:“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我愿意相信你。” 杨小云感激的看著她,两人一起坐下,她低著头,便讲出了自己心里的秘密。 其实,这个秘密阿丽是亲眼目睹,並且亲身经歷的,但杨小云却…… 她说,那天她接了个陌生的简讯,不知道是谁约她到后操场见面,她当时本不想去,但想想那里距离女生宿舍很近,就没多想,於是单身前往赴约。 可没想到,她在那里只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什么人,黑暗中却突然扑出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披散著头髮,不由分说的撕扯她的衣服,抓著她的头髮,还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杨小云当时猝不及防,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眼看就要被那女鬼活活掐死,却赶来了两个男生,那女鬼隨即逃走,但自己浑身衣衫破裂,到处走光,那两个男生本想帮忙,却在这时又跑来了几个人,那两个男生不知为何转身就跑,等那几个人到了近前的时候,就发现杨小云衣衫破裂,仰躺在地,而不远处还有两个男生的身影远远逃走。 於是,杨小云被强暴的传言便不脛而走,虽然杨小云极力解释,但却没人相信她,而且是越解释越黑,但是那天她在恍惚间,也没看清那两个男生的样子,所以迟迟都没找到他们出来作证。 在这种情况下,杨小云简直度日如年,终於承受不了这种压力,选择了走上楼顶,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阿丽听到这里,已经是羞愧不已,她现在明白了,杨小云要跳楼自杀,完全就是因为自己,但她却根本不知道,那天约她来操场的,就是此时正在安慰她的阿丽。 那个杨小云口中的狰狞女鬼,也正是阿丽,阿丽现在终於明白,自从自己戴上那假髮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控制了,包括那天的疯狂举动,也根本就是那女鬼所为。 夜风拂动,耳边的长髮掠在脸上,痒痒的,恍惚中似乎有女子的笑声在耳畔迴荡,但却听不真切。 阿丽知道,那个女鬼,其实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就在那头髮里面。 “小云,不要怕,相信我,真相总是会大白的,不要被流言蜚语所击倒,要坚强起来,我们一起找到那两个男生,为你作证。” 阿丽坚定的说道,从杨小云的表现来看,她现在已经明白,杨小云根本就没有把那天见到自己的事说出去,是自己误会了。 杨小云满脸感激的看著阿丽,默默流泪,她说:“阿丽,学校里只有你一个人在这时候安慰我,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要不是你,我真的受不了,我真的想跳下去算了……” 阿丽不知从哪里忽然就涌出了一股力量,她大声道:“有人指指点点又怎么样,我们只要问心无愧,管他別人说什么,我们是为自己而活,又不是活给別人看的,听我的,明天天亮,咱们就去找那两个男生,让他们出来作证。” “可是、可是能找到吗,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杨小云担心道。 “放心吧,我能找到。”阿丽微微笑著,自信的说道。 那两个男生的样子,她可是还记得很清楚呢。 …… 一天后,阿丽便陪著杨小云一起找到了那两个男生,又一天后,几个人一起到警局,说明了所有的情况。 当然,闹鬼的情节,被改成了遇到一个精神病患者。 “其实,前几天的我,真的就像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第三天的午后,阿丽拉著杨小云,还有小雪,在一家咖啡厅,对她们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小雪自然很后怕,杨小云却愣道:“什么,你在那家夜店做陪酒?没错,我是有一天去了,可是、可是我根本就没看见你啊。” 阿丽当场呆住了,原来杨小云不但没有出卖她,甚至根本没看见她,这所有的一切,竟都完全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她不由苦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明天起,她就要成为这家咖啡厅的一个员工,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小雪,你也跟我一起来吧。” 她一边笑著说,一边下意识的,摸著自己的短髮。 …… 轮迴客栈里,苏晨一脸无奈的看著站在面前的无头女,不住摇头,他让无头女跟著阿丽一起,本是想借著这个机会,让无头女去体验一下重新找到头的感觉,让她完成心愿,然后就可以送她进轮迴。 同时,这也是为了给阿丽的一个惩罚,因为那时的仇恨已经蒙蔽了她的灵魂。 她即便是报了仇,也要付出代价,这便是因果循环。 但是,苏晨没有想到,无头女回到轮迴客栈里,却没有半点觉悟,反而变本加厉,因为她好不容易体验了几天有头的生活,现在又重新回到了没有头的状態,她更加鬱闷了。 没办法,苏晨只好让她继续在半步多生活,或许,这次机会,並不是无头女真正想要的吧。 一个黑裙女子,缓缓走过轮迴客栈的门前,苏晨对她点头,笑著说:“谢谢你这次帮忙,如果不是你的预言……”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那黑衣女子就已经走远了,苏晨闭上了嘴,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尷尬,旁边的阿光却不解道:“九老板,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让这个能够预言死亡的乌鸦女,去帮助她们呢?” 苏晨看了看他,却答非所问地说:“疑心就像是毒药,越是怀疑,越会相信,越是无法摆脱,流言就像最可怕的癌症,它和疑心组合起来,能將人在无形中杀死。就好像阿丽,杨小云,她们都是因为惧怕流言,所以才会產生疑心,甚至让她们的灵魂扭曲,要想帮助她们,还真的不容易呢。” 阿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听懂,苏晨却望著客栈门外,喃喃道:“也不知道,那个妖魅儿,现在怎么样了……” 第028章 屠夫(一) 苏晨正想起了魅儿,这一天,魅儿居然就回来了。 她还是老样子,穿著那身鲜艷的红衣服,脸上掛著没心没肺的笑,嘴里喊著老板哥哥,便跳进了客栈里面。 这一次旅行,她似乎很开心,只是回来的却只有她自己,那个要找心的年轻人,並没有和她一起。 苏晨问起她此行如何,魅儿说,她幻化成了一个女孩,那年轻人也任性的丟下了公司,两个人一道开开心心的去旅行,他们一起观山看海,坐望云起,睡臥丛,在草地上打滚,在蓝天下奔跑,简直幸福得不行了,过去所有的岁月加在一起,也没有这般自由自在,开心快活。 看著她的样子,苏晨也很欣慰,他又问魅儿,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魅儿却皱起了眉头,她说,两个人回来的时候,那年轻人就匆忙的回家了,他说,他的家族企业似乎遭受了什么变故,至於有没有找到心,她也不知道。 苏晨又问魅儿,她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魅儿歪著头想了想,脸上却有些失望地说,她好像找到了,但却又似是而非,一种怪怪的感觉。 苏晨嘆了口气,他对魅儿说,其实,那个年轻人就是当年的匠。 魅儿很惊讶,苏晨告诉他,那年轻人上一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他的前世,正是魅儿所说的匠,魅儿所失去的妖之心,也正是送给了他。 只是,那妖之心只为救人,发挥作用之后,就永远的消失了,所以,魅儿想找到自己的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而那匠,当年其实也並不是十分喜爱,他之所以精心照料魅儿,完全是因为,那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责任,因为,魅儿是那满园草中,最出眾的一个,那园的主人,自然对魅儿的待遇要更好一些了。 匠死后轮迴,这一世再次遇到魅儿,其实是冥冥中和魅儿的一段缘分,只是为了再见到魅儿一面,因为当年匠也曾有过心愿,希望能再见到,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 魅儿听了这些话,很是有些惆悵,她嘟著嘴说:“原来是这样,那这样的话,我、我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呢?” 苏晨想了想,说:“如果有缘,自然会再相见,如果你想就此再入轮迴,我也可以帮你。” 魅儿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可不要再入轮迴,我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嗯,我是园里最美丽的妖呢,嘻嘻,老板哥哥,你说我要是再入轮迴,万一投胎不好,变丑了怎么办?变成又蠢又笨的东西怎么办?我还是安静的做一个美丽的小妖吧。” 苏晨笑了:“那好吧,只是,那你以后可就要生活在这半步多里面了,嗯,如果你喜欢的话,后园的那些草,就交给你打理好了。” 魅儿开心的拍著手:“好啊好啊,我喜欢这个工作,对了,后园还有一棵铁树爷爷,我没事的时候还可以陪他说话呢。” 苏晨笑著点头:“是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快乐又负责的小匠。” 就这样,魅儿並没有找到自己的心,但她却再次见到了轮迴后的匠,她很开心,却仍然还是每天顛三倒四的,因为,她是个没有了妖之心的小妖。 但这似乎並不能阻止她的快乐,她每天在轮迴客栈里跑进跑出,在后园里打理那些奇奇怪怪的草,虽然它们不需要阳光,也不需要水份,鬼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生长出来的,但是,它们却是孤独的。 这些草长的都很奇形怪状,就比如一棵在魅儿眼里看起来最奇怪的,大约有一米多高,叶子是针状的,只有两个朵,却像星星一样,闪著五角的光,最有趣的是,半步多里面虽然没有白天和黑夜,但到了一定的时候,这株就会张开五个瓣,自己在那里摇来晃去,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周围的草,都彼此离的很远,这株也不例外,但魅儿却很喜欢它,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星星,苏晨说过,当它开的时候,就是半步多的夜晚,只可惜,它生长在半步多,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太阳。 魅儿便常常去陪它说话,那株自然不理它,它似乎还没有灵智,园里其它的草,也和它差不多,魅儿在园里走来走去,就像一个巡阅士兵的將军,她高兴极了,似乎又找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总是有著明媚阳光的园里的感觉。 哦对了,还有那个总是很闷的铁树爷爷,他总是在那里一声不吭,足有几米粗的树身上,有著沧桑斑驳的痕跡,那是久远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 每当魅儿站在铁树爷爷的身下,抬头仰望,总是看不到树冠,因为几米高的地方,就几乎完全被那种淡紫色的雾气笼罩,而这种雾气似乎覆盖了整个半步多,无论是街道上,轮迴客栈里,还是这安静的后园。 她也总会和铁树爷爷说话,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顛三倒四的问题,铁树爷爷偶尔也会答几句,她便很开心,当累了的时候,她就会躺在铁树爷爷的身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或是安心的睡去。 当然,一切也不会尽如人意,后园里也有魅儿很討厌的东西,也就是那条叫做烛龙的大蛇,它平时总是在铁树爷爷的身上睡觉,但也会爬到后园里遛弯,魅儿一见到他就会尖叫瞪眼,她好像有点怕蛇,每当这个时候,烛龙就会昂起身子,也瞪著眼睛看她,似乎並不太欢迎这个新上任的小匠。 这两个总是会互相瞪眼,但每次都是魅儿胜利,那条烛龙每次都会在瞪眼大赛中失败,灰溜溜的矮下身子,独自游走。 魅儿就会哈哈大笑,带著胜利者的骄傲,哼一声,趾高气扬的离去。 只是忽然有一天,大概,是在魅儿留下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吧,那个和魅儿曾一起外出找心的年轻人,再次来到了轮迴客栈。 他仍然很有礼貌的对苏晨说:“你好,我是来看魅儿的。而且,我要感谢你,让我终於找到了我的心。” 苏晨便把魅儿叫了出来,年轻人见到魅儿,脸上露出笑容,他忽然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心形的环,送给魅儿,他说,这是他亲手编织的,因为魅儿並没能找到她的妖之心,所以,他希望这个心形的环,可以代替妖之心,带给魅儿快乐和幸福。 魅儿自然十分开心,要知道,这年轻人可就是当年的匠,想不到经过了又一次轮迴,他对自己还是这么好。 苏晨便问年轻人,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年轻人嘆口气,对苏晨说,他回到家里后,才发现家族企业遭受了很大的变故,由於他的意外失踪,家族內部矛盾激化,甚至破裂,公司员工人心惶惶,外部又撤订单,银行催贷款,整个公司上下乱成一片,几乎濒临破產的危机。 於是,他终於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开始一心一意的打理公司的事务,结果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將公司的局势扭转,重新正常运作起来,並且还有了很大的发展。 他笑著对苏晨说:“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我的心从来就没有丟,只是被深藏了起来,至少,我还可以隨心编出这么美丽的环。家族的企业我虽然不喜欢,但或许,这就是我的责任。每一个人的责任,在这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发现,责任有时候比自己的本心更重要,坚守责任,也会让人得到快乐。” 苏晨淡淡笑著点头,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心,和魅儿一样,他们都是不忘初心,懂得感恩,並且能够坚守责任的人。 只是年轻人忽然皱起了眉,他犹豫了下才说,他今天路过一个市场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一个人的魂魄趴伏在屠夫的肉案上,但已经支离破碎,不住颤抖著流泪,他很同情那个人,便把那个魂魄带来,想问问轮迴客栈的老板,能否帮助一下那个人。 苏晨有些感兴趣,便问年轻人,那个魂魄在哪,年轻人指了指门外,说:“他已经来了,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