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吕奉先》 第1章 乱世之始 夜色如墨,大雨瓢泼。 一道惊雷劈开了天际,那一瞬间亮如白昼。 “啊!”破碎焦黑的棺槨碎屑中,吕逸捂著头,猛然坐起。 暴雨倾泻而下,他的身上脏污泥泞,满头的乱发杂草般苦立,混上雨水更显得仓皇如同鬼怪。 吕逸看著眼前的一切,心旌摇盪,很难相信自己竟然穿越了。 模模糊糊的他听到耳边嘈杂不断,脑袋像被利刃劈开了一样,无数纷乱的记忆潮水般地涌入脑海,剧烈的头痛在噪音的刺激下更加难以忍受。 他双目赤红,大口喘著粗气,试图缓解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脑子里散碎的记忆渐渐清晰。 东汉末年,乱世烽烟將起。 我在哪? 九原县?那不是雁门关外吗?! 我是谁? 汉末第一猛將“温候”吕布唯一的儿子?! 我怎么会躺在棺材里?! 是了!鲜卑人犯境,把九原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吕布组织了一千乡勇兵丁反抗,但架不住鲜卑打游击的大军不下一万,凭藉著无双武力,勉强支撑到现在。 连日来的抵抗之下,城內粮草空虚,几近弹尽粮绝。 哪怕他有万夫不当之勇,面对这样的局势也一筹莫展。 自己的前身,更在乱军之中不幸罹难。 吕逸怔怔转头,看向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 身旁的地面上散落著数个酒罈,脚边倒伏著一柄巨大的有些夸张的方天画戟,红樱如血。 他的身边围著两个壮汉,暴雨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面容,声音急切又慌张。 “待某出城,与贼死战!”那人仰天长啸,状若疯魔。 “將军,不可衝动啊!將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此时敌眾我寡,將军绝不可以身犯险啊!”其中一个壮汉大声劝道。 “我儿死於贼人之手,此仇不共戴天!”那人暴喝道。 “將军若再有失,城中军心必乱,到时候谁能抵挡啊?”另一个壮汉焦急地说道。 “某管不了这么许多了!杀子之仇不报,某有何面目立身於天地之间!”那人吼道。 “少將军虽为国捐躯,但城中还有夫人,小姐也尚在襁褓之中,將军怎忍心弃她们於不顾?” 提起妻女,那人顿时冷静了许多,长嘆一声,默不作声。 另一人大声道:“只要將军衝出去,或能搬来救兵,到时候,九原之危或能解除啊!” 那人似乎有些意动,默不作声沉吟片刻,却嘆道:“哎,若某不在城中,军心必乱,仅凭你们几人能守住几日?” 两人顿时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到时候某之妻女哪有幸理?” “將军,只此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两人兀自苦劝。 “住口!”那人厉声喝斥道:“她们若都死了,我又怎能独活?!与其如此,某自出城去,与贼拼个鱼死网破!” 吕布嘆罢,一把擎起方天画戟,迈步就要离开,两个壮汉赶紧上前拽住,苦苦哀求。 他们的力量如何能跟吕布相提並论,现在他一心死战,杀意盈天,伸手一推,两人只觉得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袭来,踉蹌著连连后退数步。 吕布要去给自己报仇? 以一己之力独抗数千大军?即便他神勇无敌,也绝无幸理,这无异於送死啊! 怎么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吕布死,九原破,自己刚刚重生,恐怕就要再一次死於乱军之中了... 吕布不能死!九原不能破,他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吕布绝对不该命丧於此,可眼前的一切又歷歷分明,是什么改变了吕布的命运?是谁拨乱了歷史的车轮? 是自己! 是的,自己的重生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就在他再次睁开眼睛的一剎那,这个时代也跟著“醒了”! 谁能阻止这一切? 显然也只有自己! “父...父亲大人住手!万不可轻生啊!”吕逸心念电转,脱口而出! 吕布听到这里的动静,豁然转身,待他看清吕逸的时候,顿时猛地推开身边的侯成和宋宪,三两步衝到吕逸身边。 “我儿没死?”吕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晃动著,红肿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惊喜和关切。 系统成功的被吕布晃没影了。吕布大喜之下没收住力,吕逸只觉得被两只铁钳似的手牢牢攥住,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父...父亲大人!”这个於他而言本该十分生涩的称呼脱口而出,显然是这具身体对吕布的孺慕之情不由自主。“別晃了,再晃我真的就死了...” 吕布这才醒悟过来,尷尬地鬆了手,怔怔地看著吕逸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死而復生的,想来是天意,只是眼前的吕逸让他觉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 侯成和宋宪也赶到近前,见吕逸死而復生,看向他的目光里既惊且惧。 “天可怜见,我儿活过来了!快,快,快告诉夫人!摆酒!”吕布大声吩咐道。 侯成、宋宪闻言面色难看,吕逸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了。 “父亲大人,九原只剩三日粮草,城內外局势危如累卵,此时升帐议事才是当务之急啊!”吕逸忍不住出言提醒,“刻不容缓!” 他是真的急了,就剩三天了,还摆酒庆祝呢?家都快没了! 吕布糊涂那是出了名的,但直到亲身经歷,他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糊涂到这个地步。 “哎,我儿有所不知。现在城內粮草已绝,军卒伤病过半,已无可战之力,升帐还有什么用...” 是啊! 吕布是怎么死的? 白门楼前就是意志消沉,被人暗算。 遇到挫折,一蹶不振。 第一时间不想自救,而是摆烂。 现在同样如此! 不行!现在必须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吕逸略作沉吟,起身把住吕布的胳膊劝道:“父亲怎可涨蛮夷志气,灭自家威风。您一世英雄,鲜卑不过区区三万人而已,在您面前无异於土鸡瓦狗,何惧之有!” 吕布被儿子一夸,顿时面露倨傲之色,说道:“为父自然不惧,只是乱军之中,你母亲和妹妹却难保万无一失,如之奈何啊!” “父亲大人勿忧,儿有一计,或有一线生机!”吕逸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把胸脯拍得震天响。 吕布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的儿子。 即熟悉,又陌生,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这样锐利如刀的眼神了? 莫非是天赐转机? 第2章 乱局当用奇谋 吕布有些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吕逸一再坚持。 吩咐侯成带他先去换身乾净衣裳,又吩咐宋宪擂鼓聚將,一刻之后升帐议事。 自己奔著后宅就去了。 衣服穿起来很不习惯,怎么看怎么彆扭。 亲兵送来的饭食也粗糲的难以下咽,喉咙被刮的火辣辣的疼。 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並且无限怀念上一世的粗茶淡饭。 无奈情势危机,现在他没有时间感慨和怀念。 一边收拾,吕逸脑子里一边飞速的盘算著目前的局势。 若是没有援军,九原县断无倖免之理。 可这里虽属并州,却地处偏远,儼然一块飞地。离治所晋阳远隔三千余里,最近的云中郡也有足足三百余里。 即便云中郡接到消息,愿意出动大军前来解围。按照急行军日行五十里计算,也要至少六日才能抵达。更何况吕布现在连送消息的人都没派出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九原县是一座孤城,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要是有赤兔马就好了,日行千里有些夸张,但日行五百里或许问题不大,半日便可向云中郡求援。 可赤兔现在还跟著董卓在西北撒欢呢。 即便真有赤兔,大军又怎么可能两日之內抵达? 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吕逸儘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吕布的武力,以一人之力独挡三千鲜卑骑兵?那是做梦,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赵子龙七进七出?那是曹操爱惜人才,有意放水... 张翼德喝断当阳桥?那是曹操多疑,怕有伏兵... 想到这里,吕逸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突然產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中军帐中,吕布高坐正中,左右列著几个魁梧的汉子,虽然是县城临时军帐,却也像模像样。 吕逸掀帘而入,顿时被里面的萧索气息弄的呼吸一窒。 他再向左右看去,心里又凉了半截。 现在吕布麾下要兵没兵,要將没將,简直惨不忍睹。 左手边是侯成、宋宪、魏续、郝萌,右手边是李封、成廉、曹性、高顺。麾下一共八將,前面四个是叛徒,现在齐刷刷站在一边,把物以类聚四个字詮释的活灵活现。 后面四个里面只有高顺算是个名將,可看他站的位置,明显不受吕布重用,甚至排在郝萌的部將曹性之下。 更何况现在的高顺可没有“陷阵营”的加持,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看著跟自己差不多大,还略显稚嫩。 满帐子的初生牛犊啊,难怪一筹莫展呢。 眾人见吕逸走进来,齐刷刷十六道目光聚焦。 一来是他死而復生,太过离奇,都想亲眼看一看。 二来,他夸下海口,说有办法解围的事,已经已被侯成、宋宪传了一遍,大家也都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解开死局。 吕布沉声开口道:“吾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吕逸四下里拱了拱手,眼光扫过,眾人表情一览无遗。 侯成、宋宪等人都是满面愁容,眼神黯淡,显然对能解围一事並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郝萌却满脸不屑,神情倨傲。 唯独高顺,虽然也神色冷峻,却能感受到他昂扬的战意。 吕逸心中有了计较,开口问道:“现在城外局势如何?” 侯成想了想,答道:“鲜卑军估计至少一万人,大多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已將县城团团围住。” “城內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吕逸又问道。 “將不过眼前数人,兵不过八百余,其中重伤不算的话,恐怕只有五百余人...”侯成艰难的说道。 “嘶...”闻言吕逸倒吸了一口凉气,情况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峻。 五百多人,恐怕里面轻伤的还有不少,別说对上一万胡兵,就是三千也打不过啊。 “不曾想局面竟如此危机!”吕逸神情复杂。 眾人闻言,顿时十分落寞,果然少將军也不过是刚刚復甦,脑子不清醒才胡言乱语说有破局之策。现在清醒了,还不是只有苟延残喘一条路! 吕逸早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不等吕布发话,朗声问道:“敢问父亲大人,若您带著麾下眾將,全力死守,能坚持几日?” 吕布虽然也难掩失望,但想到儿子失而復得,十分不易,不忍心此时打击他,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若是全力防守,或能坚持一日,最多三日!” “只还能守三日,便有办法!”吕逸朗声说道。 “哦?我儿计將安出啊?”吕布问道。 吕逸却不正面回答,躬身朝吕布深施一礼,道:“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儿有一计,只是时间紧迫,还请父亲大人借儿令箭一用,儿请暂代分派之权!” 吕布缓缓起身来到他身边,凝视著他的双眼,父子相视无言。 从他的眼里,吕布看到的是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斗志和一往无前的决然。 吕逸没有畏惧,他的命是捡来的,在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珍惜,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豁得出去! 吕布早已熄灭的斗志被他的热情逐渐点燃,猛地一拍他的肩头,“好,果然是我吕布的儿子,有种!” “既然你如此有把握,为父信你,眾將听令,一切依我儿吩咐行事,若有怠慢,军法从事!” “多谢父亲信任!” “好!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听我分派,三日之后此围必解!”吕逸大喝一声,如惊雷破空,气势逼人。 吕逸大步流星走到帅案前,拿起令箭,喝道:“侯成、宋宪听令!” 两人应声出列,“属下在!” “命你二人引一百五十人,从北门杀出,逢敌不可接战,稍欲阻截便从西门退回,快进快出,你二人可明白?”吕逸吩咐道。 “属下遵命!”虽然其实不明白,好在吕逸吩咐的简单,一进一出,实行起来不会有问题。 “魏续、成廉、李封听令!” “属下在!” “命你三人引一百五十人在西门等候,待侯成、宋宪进城之后,从西门杀出,从南门杀入,也是逢敌不战,快进快出,你三人可明白?” “属下遵命!” “郝萌、曹性听令!” “属下在!”曹性率先上前,郝萌犹豫了一下,低头上前,眼中阴鷙一闪而过。 “命你二人引一百五十人在南门等候,待魏续等进城之后,从南门杀出,从西门杀入,一样逢敌不战,可明白?” “属下遵命!” “眾將入城之后,整顿兵卒,各分一百人在西门匯合,侯成守北门,李封守南门,城上多备旌旗锣鼓,草人,声势一定要弄大!” “宋宪、魏续、成廉、李封、郝萌、曹性你等在西门整军,安排兵卒轮番骂阵,作势佯攻,务必將鲜卑人主力给我拖在西门!” 眾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战法,只觉得眼前的吕逸行事如同羚羊掛角,无跡可寻。虽然將信將疑,却碍於吕布严令,只得躬身领命。 吕布也觉得今天的儿子判若两人,那指挥若定的神情,仿佛兴周之姜尚,开汉之张良,军神下凡一般。 “我儿,你分派了诸將,不知为父做什么呢?”吕布忍不住问道。 吕逸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初临危局,但事到如今,已经箭在弦上。 鲜卑人只知蛮打盲冲,怎识得分兵游击战术的精髓? 疲敌之计,三日足矣! 第3章 哪支队伍里没有老鼠屎? 吕逸分派了眾將,唯独剩下吕布和高顺两个人没有安排。 高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极沉得住气,静静地听著,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言。 吕逸瞟了他一眼,暗暗讚许,转向吕布道:“请父亲大人亲率精锐五十人,待贼人主力匯集西门之时,直捣黄龙,奇袭鲜卑中军!不需斩將杀敌,只要佯攻穿插,攻敌不备便可。” 吕布虎目中精光一闪,道:“妙啊!吾儿这声东击西之计,果然深得兵法之要!” “都是父亲平日里的教导,儿子不敢居功。”吕逸赶紧施礼,谦虚地说道。 吕布面露得色,不料冷不丁地听见“哼!”的一声。 眾人都循著声音望去,却是郝萌,正兀自冷笑。 他本出身在河內郡,光武帝龙兴之地,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官,被贬斥到这里。 仗著自己年纪大,平时偶尔也会显露出对出身关外將领的不屑,只是碍於吕布威严,不敢对吕布不敬。 现在听吕逸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终於忍不住嗤之以鼻。 是他! 吕逸心中一凛,他清楚的记得,郝萌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落井下石背叛吕布。 这样一个阴险反覆的背主小人呆在身边,无异於一个定时炸弹,让他寢食难安。 吕逸还正愁找不到反面典型立威,没想到面临困局,郝萌自己就跳了出来。 “不知郝將军以为哪里不妥?”吕逸沉住气,耐著性子问道。 “呵呵,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恐赵括之事重演罢了。”郝萌冷哼一声,向前一步,大手一挥。 “將军是说我纸上谈兵?”吕逸问道。 “不敢,少將军天赋异稟,又有吕將军日夕提点教导,自然深諳兵法。只是...”他故作沉吟般顿了一顿,又道:“某有两事不明,还请少將军赐教。” “將军儘管问。”吕逸自信的答道。 “其一,这三路军,只佯攻不接战,可能解围?” “不能!”吕逸坦然回答。 “其二,吕將军亲率精兵,可能杀尽贼酋,嚇退敌军?” “不能!贼军由数部组成,错综复杂,贼酋眾多。即便以父亲大人之英武,也不可能一举诛灭。” 郝萌大声道:“如此,既不能解围,亦不能斩將,我等疲於奔命,岂非儿戏?!” 眾將闻言,也都豁然抬头看向吕逸。 郝萌说的也正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只是没有人敢提出来而已。 “郝將军此言差矣,我何曾说过此计足以解围?”吕逸一脸无辜的看著郝萌。 “不为解围,难道用全城的性命陪你胡闹不成?”郝萌没想到吕逸会直接承认,顿时抓住话头,不依不饶。 吕逸环视四周,见眾人眼里都是疑惑,即便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吕布,也有些神色不定。 他眉头一皱,这个时候若不能把郝萌压住,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大胆!父亲大人先前已有严令,眾將依令行事,我话还没说完,你便横加指责,莫非是要乱我军心不成?”吕逸暴喝一声,先声夺人。 “哼!某且听你说完,若还是这样的胡闹,哪怕你用军令压某,某也不服!”已经到这份上了,郝萌索性跟吕逸针锋相对。 吕逸却先不理他,继续吩咐道:“高顺何在!” 高顺一愣,没料到一直被忽略的自己,突然被点了名,赶紧上前拱手,朗声道:“末將在!” “命你晚间扮做父亲大人模样,领精兵快马出城,夜袭贼营,务必多带引火之物。冲入营中之时不需交战,四处纵火即可。接连两夜,贼起你退,贼息你烧!” “末將遵命!只是...”高顺有些欲言又止。 “?”吕逸示意高顺明说。 他有些鬱闷,郝萌这一跳出来,果然麻烦接踵而至。就连高顺这样敦厚的人,都会多嘴问上一句。 “只是不知为何要扮做將军模样?”高顺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因为孝父虽然勇猛,却不及父亲大人威名赫赫。贼人见了你或许会穷追不捨,见了父亲大人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吕逸认真的说道。 “不需如此麻烦,为父亲率精骑夜袭即可。”吕布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父亲大人虽然勇猛无双,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孝父兄为人沉稳,又武艺高强,夜袭之事交託与他大可放心。父亲大人还需好好休整,应对白天的奇袭。”吕逸满脸关切,认真的说道。 这番话却把吕布和高顺都捧了一下,顿时再无异议。 他又转头问郝萌道:“依你之见,如此一来,守足三日当非我夸口吧?” 郝萌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只要依计行事,守足三日肯定不成问题。 见吕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不止於此,还有后手。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刚才的衝动了,只是面子上掛不住,兀自嘴硬道:“守是没问题,解围却仍无头绪,岂不还是空谈?” “解围之事不劳你费心,包在我身上,三日之后我自会带援军前来!”吕逸自信的说道。 “我儿的意思是?”吕布若有所思。 “父亲大人明鑑,儿愿单人独骑杀出重围,去云中郡搬兵解围!” “云中郡离此三百余里,即便他们肯出援军,如何来得及在三日之內赶到?”郝萌顿时又反驳道。 “我一人双骑,马不停蹄,半日之內可至云中。到时候只借骑兵,再两日足以前来救援。”吕逸不假思索的说道。 “哼,某当你有什么妙计,不过是拖延时间求救而已,为何非要你去?”郝萌冷哼道。 “城中有此勇力者,除父亲外,捨我其谁?!莫非你能突围?!”吕逸傲然反驳。 “哼,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確定云中太守张扬將军愿意借兵与你?!”郝萌仍旧嘴硬道。 “呵呵,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成算!”吕逸懒得再和他囉嗦。 却不料郝萌不依不饶,语出惊人,“某怎知你不是怀了畏敌之心,藉口搬兵,独自逃生去了!” 眾人闻言,顿时齐刷刷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吕逸。 “放肆!”吕逸暴怒,虎目圆睁,厉声斥道:“我父母俱在城中,幼妹尚在襁褓,怎会弃而不顾!即便无法请来援兵,我也自会回到城中与父亲大人及诸位將士一同血战到底!” 说到这里,他豁然转身,面向眾人,朗声说道:“苍天在上,我吕逸在此立誓,定与九原共存亡!若违此誓,天厌之!” 眾將肃然拱手,吕布却嘆了口气,道:“何至於此...” “虎父无犬子!”吕逸凝视著吕布的双眼,郑重的说道。 事已至此,郝萌已经无话可说,默默垂首。 但吕逸知道自己绝不能就此放过他。若不立威,人人怀有二心,这城还怎么守! “至於你!”他暴喝一声,戟指指郝萌,“乱我军心,其罪当诛!” “竖子敢尔…”郝萌一脸震惊,没想到吕逸这时候发难。 “左右,將这匹夫推出去斩首示眾!” 第4章 打的就是出头鸟 大帐之中,眾人一言不发,肃静的有些诡异。 帐外两个亲兵听到命令,毫不迟疑的冲了进来,一左一右钳住郝萌,摘了他的头盔,就要拖出去。 郝萌没料到吕逸来真的,更没想到竟然一个替他求情的都没有。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猛地挣开亲兵束缚,戟指吕逸骂道:“竖子,某乃朝廷任命的別部司马,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生杀予夺!” 他转过身去,环视眾將。帐中其余眾將大多不过二十左右年纪。 除了吕布,就只有郝萌年纪最大,而且虽然被贬斥,实打实的职分却和吕布相当。 此刻披头散髮,状若疯癲,眾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郝萌骂道:“私自加害朝廷命官?!造反吗?!”见眾人不做声,又道:“你们这些乳臭未乾的小辈,竟然不知劝阻,你们都是同罪,担得起吗?!” 他又转向吕布,到底不敢在吕布面前放肆,老老实实一拱手,劝道:“將军,这竖子上过几次战场?打过几次仗?將军您可不能不知轻重,听任他肆意妄为!末將或有失言,但绝不敢对將军不敬,更何况忠言逆耳,末將一片赤诚,请將军明察!” 吕布闻言,略作沉吟,转过头对吕逸道:“我儿杀伐果断,为父心中甚慰。只是一来这廝虽然语出无状,却也情有可原。” 见吕逸面色冷肃,一声不吭,他又劝道:“更何况此时贼兵压城,也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暂且寄下他项上人头,让他戴罪立功如何?” 郝萌见吕布发话,顿时趾高气扬的看著吕逸,眼中充满不屑。 “不行!” 吕布一愣,没想到吕逸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 “逸儿...” “父亲大人容秉,此人有三罪,留不得!”吕逸拱手,態度诚恳,眼神坚定。 “军令已下,不奉照执行,质疑挑拨,此为悖军,其罪一也!” 郝萌闻言,脸色大变。 吕逸这顶帽子扣下来,开口就是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摆明了要置他於死地。 “竖子!你非主將,信口雌黄,某乃朝廷命官,岂能奉你这黄口小儿的乱命!” “哼!好一个不能奉命!儿代行军令,此僚语出无状,名为欺我,实则不敬父亲大人,此为慢军,其罪二也!”吕逸朗声说道。 接连两个罪名安在头上,郝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焦急的向吕布道:“將军,末將没有那个意思啊,將军!” 不等吕布说话,吕逸冷冷的打断了他,厉声道:“更何况,你还有叛军之罪!仅此一条便绝不可恕!” 眾將闻言,悚然抬头,齐刷刷望向郝萌。 虽然不知道吕逸为什么这么说,但鲜卑胡虏压境,叛徒这两个字是九原所有军民的逆鳞。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郝萌脑袋里炸开,“噔噔噔”连退数步,浑身发软,“叛军?!末將一向忠心,何曾叛军!” “哼!就知道你要狡辩!”吕逸冷笑一声,环顾眾人。 从大家的眼里他能看到疑惑,不解甚至不忍。 “我问你们,在他之前,有谁曾说过离城而去,独自逃生的话吗?” 眾人摇摇头,却不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 “胡虏兵临城下,九原万眾一心,同心协力。诸位都是我大汉好儿郎,我相信大家心中只会有杀敌报国的念头,保卫边疆的豪情。” 吕逸顿了一顿,猛地一指郝萌,喝道:“可他不仅有临阵脱逃的无耻想法,还宣之於口,不是叛军,又是什么!此其罪三!三罪並罚,罪不容诛!” 郝萌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指自己刚才那句“某怎知你不是怀了畏敌之心,藉口搬兵,独自逃生去了!” 想到此节,郝萌顿时气的满脸通红,鬚髮乱颤,斥道:“竖子,你欺人太甚。某分明说的是怕你畏敌逃脱,你竟顛倒黑白至此!” 吕逸用看傻子的眼神,冷冷的看著他道:“你一定要知道,你是个小人!” “你!...” “所以你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吕逸不容他答话,继续道。 “我!...” “所以你觉得我会临阵脱逃,正说明你自己包藏祸心,畏敌怯战!这叫欲盖弥彰!”吕逸对著郝萌微笑著说道。 这笑容在郝萌看来,如此阴森,如此可怕,他的心底一丝寒意陡生,遍体发颤。 “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仅凭你红口白牙,就妄想顛倒黑白吗?”郝萌愤而反驳道:“那某说你欲临阵脱逃,你如何自证?” “哈哈哈!”吕逸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 “自证!我为什么要自证?你凭什么要我自证?”吕逸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朝郝萌踏出一步,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某已经为国捐躯一次了!” 郝萌猛然怔住,他竟忘了,吕逸是死而復生。 吕逸再踏一步,双眸灼灼,直视郝萌。 郝萌心生惧意,不敢和他对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某的棺材就在后山,与三军將士忠魂为伴,你的在哪里!”吕逸暴喝一声,气势慑人。 郝萌浑身一颤,囁喏连声道:“末將...末將...”。 吕逸稳稳站定,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道:“某叫你做个明白鬼,免得说我不教而诛!” 他高喝一声:“高顺何在!”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越眾而出,拱手大声道:“末將在!” “你去这廝营帐中,將他畏敌而逃的证据取来!”吕逸吩咐道。 眾人纷纷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郝萌,心中大惊。 吕布眼中狐疑更胜,暗想难道是自己儿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跡?只是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关头提出来? 高顺领命,正要出去,吕逸却郑重的补了一句:“孝父,我说的是畏敌而逃的证据,你可明白?” 高顺略作沉吟,心中赫然有了明悟,大步流星出了大帐。 这一刻,吕逸知道他懂了,未来的一代名將,陷阵营的主將终於开始崭露崢嶸。 不多时,高顺就带著两个亲兵回来了,他手上拎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猛地摜在郝萌面前。 “噹啷”!一声脆响,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几块马蹄金咕嚕嚕四下滚动,眾人一片譁然,郝萌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吕逸喝道。 -- 第5章 用你祭旗 吕逸虎目四顾,睥睨帐中,眾人对上他的目光,各自神情不同。 侯成、宋宪、魏续,明显的眼神有些躲闪,额头见汗。 李封、成廉若有所思,却坦荡不惧。 曹性眼神最为复杂,既有惋惜,又有些潜藏的兴奋,默默低头,怕被吕逸察觉。 唯有高顺,满脸不齿,眼神明亮。 “你还有什么话说!”吕逸厉声又问一遍。 郝萌满头大汗,他知道这罪名无论如何不能被坐实。临敌怯阵,叛军之罪,即便死了也要遗臭万年。 他可以认命,但被他藏在雁门关內的妻子儿女,以后难道要背著叛徒之后的骂名过一世吗? “这是污衊!栽赃!”郝萌大声说道。 证据確凿,他无从分辩,当下把心一横,挣扎著起身。 “不过是些细软而已,能说明什么?!”郝萌拼命用大喊掩饰自己內心的忐忑。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指著侯成、宋宪和魏续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难道没有收拾细软吗?若是这样就算叛军,这大帐之中,有几人无罪?!” 侯成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指摘嚇得大惊失色,齐齐单膝跪地,抱拳辩解道:“末將实无此心,请將军和少將军明察啊!” “实无此心?”郝萌一声冷笑:“那就是也有这样的行径咯!装什么忠义?我呸!” 吕布闻言,面罩寒霜,冷冷的目光看向侯成三人。 三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冷汗如雨,瞬间湿透皮甲,滴落在地,洇成一片。 “匹夫,你是不是傻了?某刚说过的话,你竟忘了吗?”吕逸冷笑一声。 “竖子你血口喷人,你说的都是一派胡言!”郝萌梗著脖子抗辩道。 “那我再说一次,你是个小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谢谢!”吕逸淡淡的说道。 他不理郝萌,上前一一搀起三人,还不忘细心的替他们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我信他们!” “你...”郝萌顿时气结。 “我信他们!”吕逸真诚的望著三人,眼神坚定而温暖,“我信他们,是因为我们曾並肩作战。” 三人闻言顿时抱拳,眼里满是感激。 “我信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家就在这里,九原的百姓是他们的家人,帐外的军士是他们的袍泽,这里是他们的根!” 三人低下头,感慨万分。吕逸的话深深的触动了他们。 是啊,即便他们收拾了细软,难道真的能拋下亲人不顾,独自逃生吗? 三人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眼眶微红,心中感动无以復加“少將军懂我们!”。 “我信他们,更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自幼便追隨父亲大人守卫边疆,更从兵卒做起,浴血奋战多年,积功累累才能站在这里。这九原城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的鲜血和汗水铸成!” 吕逸的话瞬间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初入行伍,立誓保家卫国的情景。 “他们是某可以托以性命的袍泽,是亲逾骨肉的兄弟!”吕逸大声喝道,“他们和三军將士一起,就是九原的军魂,我大汉的忠魂!” “而你,是个小人!” 一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侯成三人热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再次拜倒,哽咽道:“末將等绝无二心,誓与胡虏不共戴天!愿为少將军效死!” 吕逸微微一笑,扶起三人道:“不是为某效死,是为大汉效死,为九原百姓效死,为自己的家人效死!” “至於你...”吕逸转向郝萌,此刻的他已经面如死灰,无从辩驳。 “现在又多了一条罪状,“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诬陷同儕”,此为谤军!” “左右还不把这廝拖下去斩首,更待何时?”吕逸冰冷的声音在郝萌听来不嚳晴天霹雳。 他满脸惊惶,颤声说道:“你血口喷人,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你乱我军心,死有余辜,这里没人救得了你!”吕逸淡然说道。 两个亲兵就要上前,郝萌自知必死,眼中厉芒一闪,“呛哴”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我跟你拼了!” 吕逸怡然不惧,稳如泰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著郝萌。 没等他出手,侯成三人已经率先出手,围了上去。 郝萌困兽犹斗,状若疯癲,不闪不避,全是杀招,毫不留情。 侯成三人竟一时不是对手,被他先声夺人闯了过去。 千钧一髮之际,吕逸还有閒情给吕布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一切尽在掌握。 本来吕布还在担心儿子托大,已经伸手准备拔剑,见吕逸成竹在胸,顿时放下心来。 郝萌猛地衝到吕逸面前,利刃带风,闪电般刺去。 吕逸冷哼一声,身子一侧,让过他这一剑,覷准空门,一脚踹中他的心窝。 郝萌只觉得胸口如同千钧巨石砸中,五內翻涌,一口鲜血压都压不住,倒飞出去一丈有余,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上。 “匹夫,自你来九原之后,每日里倚老卖老,欺压士卒。就凭你这亏虚的身子骨,三脚猫一样的功夫,跟我动手?!哪来的自信?”吕逸不屑的道。 这次郝萌再也没法反驳了,他已经披头散髮委顿在地,连连吐血,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两个亲兵架起行尸走肉一般的郝萌,吕逸在他耳边轻声道:“借你项上人头祭旗,某替九原军民谢谢你!” 不多时,亲卫捧著郝萌的人头来报,吕逸传令道:“传示三军,叛將伏诛,若有畏敌怯战者,同罪!” 郝萌死不瞑目,吕逸自己也並不好受。虽然已经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但真正经歷这些,也难免心中感慨。 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就这样烟消云散。即便是事出无奈,时势所迫,吕逸也无法真正做到心里毫无波澜。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乱世用重典,郝萌不死,他就无法立威,眾人將信將疑之际,这九原城怎么守? 用郝萌一条性命,给闔城军民换一线生机,吕逸没得选。 大帐之中,冰冷肃杀。 吕逸再次扫视眾人,朗声说道:“各位將军,城外是鲜卑胡虏,身后是亲人袍泽,我们该怎么做?” “死战!”眾人异口同声。 “好!”吕逸大笑一声,豪情万丈道:“请各位將军依计而行,三日之后某带兵归来,咱们一起,壮志飢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杀他个乾乾净净!” 眾人轰然应是,战意昂扬。 吕逸转身向吕布单膝跪地,大声道:“父亲大人,眾志成城,军心可用!儿请杀贼!” 黎明前的一线曙光划开天际。 “杀贼!杀贼!杀贼!” 声浪如海啸般从中军帐中掀起,瞬间席捲三军,声震九霄。 这一天,过得好快... 第6章 破局从突围开始 夜幕渐退,群星將隱。 九原城东门前,吕布、吕逸和高顺並肩而立,目光越过重峦叠嶂,森森关隘,落在隱藏在茫茫薄雾之中的鲜卑大营里。 耳边传来隱隱嘈杂声一片,晨曦中旗帜摇动,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伏。 天亮了,九原城即將迎来新一轮的血战。 “孝父兄!”吕逸对高顺说道,“此间诸將,唯兄最为稳重,某只有將大事托予孝父兄,才能放心!” 高顺眼底一亮,抱拳沉声道:“少將军但有所命,末將万死不辞!” “好!有孝父兄这句话,某便放心了!三日之后,见城东烟尘起处,请孝父兄在东门举火为號,全军出击,毕其功於一役!”吕逸吩咐道。 “末將定不辱命!”高顺接令。 “另外,城中诸將,唯孝父忠毅果敢,某信不过旁人。城中艰难之时,还请孝父多多留意,某只怕人心不稳,乱从內生!”吕逸担忧的说道。 “少將军放心,末將一定多加留意!”高顺郑重答应,躬身而退,把这里让给他们父子二人话別。 “逸儿,云中郡无太守,长史张扬领军,与为父颇有交情,盟为异姓兄弟。你此去云中搬兵可寻你张伯父说明原委,想来他不会推辞。”吕布嘱咐道。 吕逸认真的听著,点头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儿与张伯父素未谋面,又事涉兵马,还需个凭证取信於人。” 吕布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 吕逸伸手接过,入手温润,是上好的蓝田白玉。上半截雕了一头栩栩如生的螭龙,下半截四四方方,底下阴刻著四个字。 好在已经將这具身体的记忆融合,他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刘会邑印”这四个字。 “刘会邑...这哪位?”吕逸有些不解,隱隱约约觉得似乎能和什么事情联繫在一起,却一时根本摸不到头绪。 “此印是你祖母家传。”吕布解释道,“你祖母外家代代相传,从未曾流落。当年为父曾向稚叔兄请教过,他说此印乃是宗室信物。” “宗室?”吕逸猛然抬头,一脸震惊的看著吕布。 “正是!此事不为外人所知,除为父与稚叔兄外,你是第三个知道的。”吕布郑重的说道。 吕逸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却被吕布截住了话头,“现在不是时候,若能脱此围,为父再与你细说。” “稚叔兄见此物便能信你。”他顿了一顿,又道,“只是他为人小心谨慎,又极重...厄...个人得失,若当真不肯援手...” 吕逸点点头,握紧玉印,不等他说完,“孩儿自有后手!” 此时城北號炮声乍起,侯成、宋宪目光决绝,带著一百五十名兵卒衝出城门。 “杀!”百人齐呼,人数虽然远远不及鲜卑,滔天战意却如奔雷冲霄,声势惊人。 天公作美,九原城外雾气正浓,视线不清,鲜卑人不知出城的有多少军马,果然成功被北门的动静吸引,吕逸前面的鲜卑人瞬间分出一支向北门那里衝去。 他知道时机已到,此时容不得他们父子惜別。 朝吕布深施一礼,说道:“儿去了,父亲大人保重!” 吕布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逸儿你真不与你母亲告个別吗?” “不必了,儿此去任重道远,实非儿女情长的时候。若不负所托,再向母亲大人告罪!”吕逸面色坚毅的说道。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是...” 吕布大手一挥,斥道:“休再多言,没有如果!为父在城中等你佳音!” “是!”吕逸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此时言语显得无比苍白,父子之间一个眼神已经足够让他热血沸腾。 吕布把马韁塞在吕逸手中,沉声道:“你骑为父的马去。切记,不要逞强,若事不可为,你当隨机应变! 不等吕逸拒绝,又解下身前的护心镜,亲手给他绑扎牢靠。 吕逸静静地看著吕布为他做的一切,心中一股暖流肆意流淌。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深切的感受到父爱的厚重。 吕布一掌重重拍在吕逸的肩膀上,放声大笑,“我儿英武,颇有某之风采!” “虎父无犬子!”吕逸大声回应。 “哈哈!好!”吕布翻身上马,接过高顺递来的方天画戟,猛地一勒马韁,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上阵父子兵!待为父亲自为你开路!” 吕布拨转马头,四蹄翻飞间,转眼便冲入了薄雾,四下里顿时喊杀声渐起,不一会鲜卑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绝於耳。 吕逸一人三骑,紧隨而上。 从他跨上战马的一瞬间,一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上一世的他从没有这种纵横沙场的豪情,在大帐中指挥若定是一回事,有勇气直面鲜卑铁骑是一回事,可让他真刀真枪的去拼杀却又总觉得心里没有底。 不是怯战,而是陌生,是上一世灵魂对这全新的一切並没有完全適应。 儘量稳定心神,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枪柄。 多年习武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他瞬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手中的亮银枪如臂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不分彼此,强大的自信瞬间占据了心灵。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一声长啸,战马绝尘而去,循著吕布为他开好的前路飞驰。 短短半刻时间,吕布所过之处鲜卑军已经溃不成军。 吕逸身边只有零星围上来的散兵和侥倖在吕布画戟下捡回性命的败寇。 本来一盘散沙的鲜卑残兵反应过来冲阵的只有两人,顿时又大呼小叫著从四面八方朝他围了上来。 吕逸怡然不惧,一桿长枪舞出点点银光,在昏暗的雾色中灿若繁星。 鲜卑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顷刻之间伏尸遍地。 虽然北门成功牵引住了鲜卑主力,但此处剩余的鲜卑人也足有千余眾,吕逸即便神勇,却既要杀出一条血路,又要保护身边战马不受损伤。 没过多时,已经被残余的鲜卑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吕逸枪出如龙,马踏流星,身前更无一合之敌,硬生生推著鲜卑人的包围圈一路向东。 只是他面上镇定,心中却忧急如焚。 时不我待,求援搬兵本就是爭分夺秒,眼看鲜卑人杀都杀不完,再耽误下去,自己的体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心中焦急,吕逸拔出腰悬佩剑,近身的用剑砍,远的银枪刺,手起处惨呼连天,血如泉涌,眨眼便杀出一条血路。 突然之间,吕逸心头警兆顿生,匆忙之间猛地一侧身,一支狼牙箭呼啸著擦著脸皮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他顺著狼牙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雾气中隱约看到百步之外,门旗之下,一个顶著夸张高冠的魁梧男子正在弯弓搭箭射向自己。 -- 第7章 辕门喋血 吕逸不怒反喜,大喝一声:“天助我也,贼酋受死!” 双腿一夹马腹,电射而去。 他胯下战马本是吕布的坐骑。四岁牙口,又跟著吕布纵横塞北多年,正是全盛之时。 此刻吕逸人马合一,如虎添翼。 战马四蹄翻飞间,转眼便杀到了那魁梧鲜卑首领面前。 那人也没料到吕逸来的这么快,手上狼牙箭刚扣上弓弦,还没来得及开弓,眼前驀的一黑。 吕逸满脸鲜卑胡虏的鲜血,目若寒星,面带冷霜,杀气腾腾宛如神兵天降。 一点银芒追星逐月电射而至,在他眼中瞬间放大。 锋锐直逼面门,那人仓惶之间赶紧丟下弓矢,侧头勉强避过,摘下马槊用尽全力架住吕逸长枪。 “砰!”的一声巨响,那汉子的马槊被吕逸枪上巨力顶的弯成了月牙,“唏律律!”一声哀鸣,那汉子胯下战马吃不住力,连连后退。 吕逸顿时眼前一亮,这汉子手里的马槊显然是个宝贝。 自己人马合一,这一枪砸下何止千钧之力,若是寻常兵刃怕不是早就崩裂摧折? 这杆马槊竟然瞬间回弹,笔挺如初,也不知道这胡虏哪里弄来的这般宝槊。 那汉子受了吕逸一枪,一口鲜血喷將而出,面色委顿,仓惶之间血沫横飞的吱哇乱叫,吕逸一句都听不明白,但看四周鲜卑军纷纷朝那汉子拥来的样子,也大概猜的到什么意思。 他哪里会放过这人,一催战马,银枪划出漫天枪影,暴雨梨一般罩住那人。 那汉子只觉得一瞬间视线便被星光遮蔽,点点寒星遮天蔽日,眉心、脖颈、心头处处空门,根本避无可避,一时间心胆俱寒,竟嚇得拨转马头想要逃跑。 狭路相逢勇者胜,吕逸枪绝马快,如猛虎出兕,那汉子若勉强抵挡还能支撑几个回合,此刻被嚇破了胆,手足无措之下回马转身无异於自寻死路。 吕逸一枪如电光石火,自那汉子后心刺入,前胸透出,扎了个透心凉。 “哪个再来送死!” 吕逸暴喝一声,他身边的鲜卑军心胆俱寒,忍不住纷纷后退。 “某就问,还有谁!” 吕逸浑身杀气暴涨,离他最近的鲜卑军被他气势所夺,胆小的已经嚇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敢直视。 “哈哈哈,送你们!”吕逸大笑三声,轻舒猿臂,取过那人马槊,隨手舞了个枪,马槊寒光闪闪,身边的鲜卑军纷纷嚇得又大呼小叫,仓惶躲避。 吕逸单手角力,银枪挑起那汉子的尸首,朝著面前鲜卑军密集的方向猛地砸去。 那汉子显然在鲜卑族中地位颇高,一眾胡虏又吱哇乱叫著去抢那人尸身,包围圈里瞬间乱做一团,压力稍解。 吕逸马槊在手,再添神威,如入无人之境。 “劈!挑!扫!”槊影如银蛇狂舞,所过处人仰马翻。 吕逸长驱直入,直透重围,砍倒大旗,前后槊挑枪刺,杀死鲜卑胡虏百十余人,手下哪曾见一合之敌?! 后人有诗讚曰: 神威再兼宝驹功,初出九原露崢嶸。 血染征袍透甲红,胡虏岂能压真龙! 就在此时,远处北门外声势渐熄,吕逸回身望去,依稀见北面鲜卑胡虏源源不断的正朝自己这边涌来。 他当下虽然杀透重围,暂离大阵,但连番苦战也已血满征袍。 隱隱之间双臂已有些酸麻,带出来的两匹马更早不知道遗失在了何处。 “哎!”吕逸心中哀嘆,计划再好,临阵之时瞬息万变,终究没法做到万无一失。 一旦鲜卑人再度围住自己,仅凭一人之力,自己真的能坚持住吗? 一人对数千?他不敢想,但他唯有力战! 鲜卑人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长枪如林,刀剑如雨,吕逸惊觉自己已被团团围住。 奋起余勇,马槊如金蛇狂舞,用尽全力左拨右挑,自己却再难寸进。 “当!”一声闷响,身前一个鲜卑壮汉覷准他空门,挺枪照著面门就刺。 吕逸慌忙侧头躲避,挺枪架拦,堪堪挡住。 说是迟那时快,另一边又是一桿长枪刺来,吕逸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他此刻实在已经避无可避,心中哀嘆一声,不甘的闭上双眼。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喝:“我儿休惊,为父来也!”声如巨雷,鲜卑人闻之,尽皆股慄。 吕逸慌忙睁眼看去,吕布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霸烈神武,宛如魔神。 正是他在千钧一髮之际,替自己拦下了致命一击。 听到这一声喊,他吕逸精神大振,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合力衝杀。 一个挥戟,手起处,衣甲平过; 一个挺槊,光寒时,血光迸射。 原本围在四周的鲜卑人抱头鼠窜,乱做一团。 吕逸正要说话,却见吕布已经一马当先,朝西面横衝直撞,再一次杀入重围之中。 远远的耳边传来霹雳般的大喝声:“我儿自去,为父为你断后!” 吕逸虎目渐湿,心头感动的难以自持。勉强稳定心神,在马背上回声喊道:“父亲大人千万小心,儿定不负所托!” “哈哈哈!鲜卑小儿,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谁能挡某!”吕布霸道的声音传来,四下的喊杀声为他声势所夺,竟一时被压了下来。 “待我儿回城之日,为父为你设宴庆功!哈哈哈哈!”吕布的声音渐闻渐消,所过之处鲜卑人无一倖免,竟连一个能再衝到吕逸身边的都没有。 吕逸心中感怀,吕布在歷史上声名狼藉,可他上一世看到的记载也不过是一家之言,一面之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至少自己看到的吕布是一个可以为儿子遮风挡雨,付出全部的好父亲。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不管史书如何记载,也不管別人以后会如何看待吕布,在这一刻,两世为人的吕逸真真正正的把吕布视作父亲,血浓於水! 此时九原城危机未解,正是爭分夺秒的关键。容不得吕逸多想,重重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千钧重担繫於一身。 吕逸仔细辨认道路,纵马疾驰,不敢稍有停歇。 半日光景,一段高耸的城墙戳破地平线,映入眼帘。 也是万幸,突围之际带出来的两匹备用战马已经遗失,若不是吕布將自己的坐骑让给他,哪有这么快便赶到云中郡。 饶是吕布的坐骑神骏,也经不住连番冲阵之后疯狂驱驰,堪堪来到城门下的时候,战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眼看著是不行了。 敌楼上军卒见他纵马而来,又满面血污,风尘僕僕,又不知来歷,一时间警惕戒备,一齐竖起刀枪,弯弓搭箭。 吕逸心急如焚,朝城上大喝道:“某乃九原城都尉吕布之子,速开城门,鲜卑寇边,某有重大军情稟报张长史!” 城上一阵人声,不多会,城门缓缓打开,吕逸刚要进去,却只见一骑打著令旗衝出,来到他面前一拱手,说道:“吕公子,长史此刻不在城中,若有军情,可由小人代为通稟。” 吕逸一听就毛了,这怎么行,他是来搬兵的,不是来报信的。 见不到张杨就全完了! -- 第8章 没想到云中郡也有小人啊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章 我很急,打你不过分吧 杨丑没想到吕逸已经被五大绑了,竟然还敢对自己破口大骂。 气的他浑身颤抖,脸色铁青,怒道:“好!好!好大的胆子!本將军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呛哴!”一声,杨丑拔剑在手,朝著吕逸分心便刺。 吕逸冷笑一声,喝一声:“来的好!”不闪不避,一头迎了上去。 他是能在胡虏环伺之下杀个对穿的猛將,更是万军丛中谈笑自若的英雄。 而杨丑不过是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窝囊废,在吕逸眼里,跟个草人也没什么两样。 纵然利刃在手,杨丑又真能奈吕逸如何! “噹啷!”一声金铁交鸣,吕逸胸前火星迸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丑却像一剑砍在了泰山之上,受不住反震之力,脚下虚浮,连连后退。 若不是身边军卒眼疾手快,扶他一把,差点一屁股栽到地上。 杨丑没想到自己宝剑在手,对方手无寸铁,出丑的竟然是自己。 他气的连连喘著粗气,拼命瞪大了他那双小眼看著吕逸,满脸的难以置信。 吕逸长身而起,他对敌经验何其丰富!適才覷准剑势,挺身用护心宝镜抵挡。 这一剑砍在护心镜上,於他而言,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区別。 反倒是剑锋所过之处,把捆缚著他的麻绳切开了几股。 吕逸冷哼一声,双臂一用力。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凸,儿臂粗细的麻绳瞬间崩断,败絮般四下飞出,露出精铁般健壮的虎躯。 不等杨丑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衝上前,抬脚踢在杨丑手腕上。 如遭雷击! “噹啷!” 宝剑落地! 杨丑只觉得一阵剧痛,钻心刻骨,手腕软软的耷拉下来,顿时捂著腕子开始鬼哭狼嚎。 吕逸脚下不停,再踏半步,重重踹在杨丑的嘴上,把他的哭喊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吕逸彪悍霸道,杀气腾腾,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有老军反应快,一溜烟朝中军营帐方向奔去报信。 这里吕逸到底没有下死手,留了余地,杨丑哼唧半天,终於缓过来一些,捂著肿的发亮的腮帮子,含混不清的吵道:“你敢一下寒少!(以下犯上),你等著!” 吕逸怡然不惧,横眉立目叱道:“狗贼!某身上背著九原城数万军民的性命和希望,有何不敢!” 他又抱拳朝四周拱手,朗声道:“眾位军中兄弟今日便为某做个见证。某自问虽无手令,却事出有因。见了此僚之后,更是以礼相待,谨守本分,据实相告。” 围在周边的眾军卒都把前因后果看在眼里,见吕逸说的在理,虽然不敢明著出声附和,暗地里却纷纷点头。 吕逸眼神灼灼,摄人心魄,杨丑被他瞪的心头髮寒,两股战战。 这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狼狈的少年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吕逸又跨前一步,这一步如同重重踩在他的心头,嚇得他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 “害民贼!鲜卑胡虏寇边,九原城危在旦夕,你还敢隱瞒不报,在这里作威作福,你真当这大营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吗!”吕逸喝道。 “上有张杨长史坐镇边陲,数年餐风饮露,艰苦奋战,下有各位袍泽奋勇杀敌,驱除胡虏,不畏死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吕逸说到此处,眾军卒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是啊! 这杨丑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颐指气使? 难道就因为他在朝中有人?就因为他出身弘农杨氏? 可直面刀兵的是他们这些草头兵,並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名士高门。 他们才是大汉最后一道防线! 吕逸一指周围这些军卒,厉声道:“没有他们,你凭什么安安稳稳享受一切?没有他们,胡虏长驱直入,你能抵挡?” 杨丑面如死灰,他隱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单纯的想为难一下吕逸,却莫名其妙的站在了整个边军的对立面。 他又不敢反驳,吕逸刀子一样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表情,隨时要暴起的模样让他硬生生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不!他甚至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 吕逸的话让这些军卒感同身受。杨丑平日里欺压他们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人群里顿时轰然叫好声此起彼伏。 “你,你们...”杨丑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这人是个杀胚,打死自己也不敢多嘴。 吕逸足尖一挑,掉在地上的宝剑精准的跃入他的手中。 他隨手挽了个剑,朝杨丑咧齿一笑,看上去如“春天般温暖”。 杨丑看的肝胆俱裂,这笑容落在他的眼里,狰狞如同鬼神! “你...你敢杀我...我是弘农杨氏,你...饶命啊!”杨丑终於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惧,不顾一切的开始求饶。 吕逸意味深长的朝著中军帐的方向瞟了一眼,很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沉得住气! 看来是戏还不够足,没事,可以加! 吕逸一脚踩在杨丑胸口,淡然的说道:“杨將军,好教你知道,某送你个为国捐躯的死后哀荣如何?想来以你弘农杨氏的背景,不难办到吧?不必谢我!” 杨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拼命想要挣脱。 但吕逸轻描淡写的一脚,如同泰山压顶般镇的他动弹不得,又哪里搬的开? 吕逸俯下身,悄悄在杨丑耳边说道:“不是某要杀你,实在是有人要你死,某不过是送个见面礼罢了,你一会做了鬼,可別恨错了人哟。” 杨丑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瞳孔猛地一缩。 吕逸適时的鬆了一松脚,杨丑一声怪叫衝口而出:“张杨匹夫,你敢害我!” 寒芒一闪,宝剑挥落,杨丑双眼一闭,放弃了挣扎。 “噹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起。 杨丑猛地睁眼,一桿长枪在他身前稳稳的架住了吕逸的宝剑。 长枪的那头,稳稳的攥在一名面容冷肃的老將手中。 “活下来了...”杨丑顿时浑身一松,双股之间一股热流四逸横流。 终於来了!吕逸也鬆了一口气,隨手將宝剑掷落在地,恭敬的躬身施礼,朗声道:“小侄吕逸,见过张伯父,伯父大人万安!” 张扬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心中却忍不住感嘆,“奉先,你儿子可比你当年更狠呢...” -- 第10章 各人自扫门前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隨我来!”张杨和吕逸对视,神色难明,良久才幽幽说道。 “是!一切听凭伯父安排。”吕逸轻轻一笑,顺势收起宝剑,一副乖顺识礼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中军帐中,张杨高坐帅案,吕逸拱手而立,两个心腹亲兵面无表情的守在帐外,把探头探脑的人拦了个严严实实。 张杨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自称奉先之子,可有凭证?” 吕逸从怀中拿出玉印,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摆在帅案正中。 张杨拿起玉印,仔细辨认过后,终於脸色稍缓,点了点头道:“確是奉先家传之物。” “伯父大人英明。”吕逸不要钱的马屁隨手送了一个。 “砰!” 毫无徵兆,张扬把脸一板,大喝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吕逸一脸人畜无害,“伯父大人何出此言啊?小侄对伯父一向恭敬,不敢稍有逾越。” “好一个一向恭敬,不敢逾越!老夫且问你,刚才在辕门外是怎么回事?”张杨冷哼一声问道。 “伯父大人容秉。”吕逸从容拱手道,“鲜卑一万大军围城数日,眼看支撑不住,小侄拼命突围,前来示警。这廝却拦著不见,貽误军情,其罪当斩,小侄只是替伯父大人略施薄惩而已。”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张杨被他气笑了,斥道:“你差点杀了他,还叫略施薄惩?” “不如此,怎能请的动伯父大驾呢?”吕逸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刚才辕门之外都闹翻了天,吕逸绝不相信张杨这一郡主官会一无所觉。 若真昏聵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怎么可能坐镇云中郡这么多年,岿然不动呢? 很显然张杨是有意迴避。 借刀杀人? 不至於,真要置杨丑於死地,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动手,更何况最后也是张杨现身,救下杨丑一条狗命。 那想来也只有假痴不癲了! 张杨一定有苦衷,他不想见自己,又碍於和吕布的兄弟之盟,不好直截了当的回绝,这才把杨丑这个挡箭牌推了出来。 要的就是自己知难而退。 只是张杨万万没想到,吕逸完全不按常理出招,一力降十会,差点就真把杨丑杀了,这才不得不亲自出面。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只当吕逸是个愣头青,还存了隨意打发的心思。 现在三言两语之间,吕逸锋芒毕露,把自己逼的一点退路都没有,张杨哪里还会再轻视吕逸。 “哎...”张杨长嘆一声,“贤侄啊,不是老夫刻意为难你,实在是中原巨变,老夫虽心有余,而实难为也!” 吕逸眉头一挑,问道:“哦?愿闻其详,小侄虽不才,也愿为伯父大人分忧。” “贤侄有所不知,有妖人张角假託天命造反。纠结三十万眾,號称黄巾军,中原八州尽起刀兵。”张杨幽幽说道,“老夫已接到大將军军令,整训兵马,驰援幽州,前锋营已尽出,老夫这里,明日也得起行!” 吕逸一愣,他这才想起来,今年正是黄巾起义之时,难怪张杨避而不见,原来癥结却在这里。 丟了九原,罪不在张杨,误了军令,倒霉的却一定是他。 “恕小侄说一句僭越的话。”吕逸略作思索说道:“一来,黄巾贼刚刚起事,虽然號称三十万眾,想来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小侄看来,最多十万,不可能再多!” 见张杨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二来,黄巾贼虽然猖獗,不过是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一时听信妖人蛊惑,归根结底都是汉人。” “八州军马训练有素,现在不过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旦各州郡严防死守,必能力挽狂澜,何至於要打我们边军这区区万人的主意?” “再者说来,胡虏屡屡寇边,覬覦我大汉之心不死。鲜卑人更是残虐好杀,所过之处百姓死伤枕籍,血流漂杵。驱逐胡虏乃是大义!” “这世上哪有放著胡虏不打,先杀自家同胞的道理啊!”吕逸语出惊人的道。 “休要胡言!大將军既有明令,我等岂能肆意妄为,不遵军令?”张杨斥道。 吕逸再次拱手,说道:“即便如此,九原城外鲜卑不过万人,伯父大人分小侄三千精骑即可,不至於影响大局!” “贤侄!”张杨脸色大变,说道:“无令岂可私自调兵?” 沉吟半晌,见吕逸丝毫不为所动,又道:“老夫予你精骑两百,助你救出父母也就是了。你父亲有万夫不当之勇,贤侄看来也深得奉先真传,有这些人,当可万无一失。” “那九原城的其余军民又该如何?九原城又该如何呢?”吕逸没料到张杨竟然攛掇自己父子弃城而逃,心中愤怒已极,大声质问道。 “时也,命也,怪不得旁人!”张杨面露不忍,却决绝的说道。 “好一个怪不得旁人!”吕逸气的满脸通红,再也憋不住了,厉声说道:“张將军可知,九原城是我大汉疆土?” “张將军可知,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多少先辈拋头颅、洒热血才打下这关外寸土?” “张將军可知,受降城外千里地,多少忠魂尽望乡?你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弃就弃了?!” “將军豁达,著实让某佩服!只是要某学將军苟且偷生,却万万做不到!”吕逸越说越激动,“某怕死后无顏见列祖列宗,无言面对百年忠魂!” 看著慷慨激昂的吕逸,张杨脸色数变,青一阵白一阵。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敢想敢为。 曾几何时,他也甘愿马革裹尸,不及个人得失。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让他患得患失,丟掉了当年的豪情壮志。 可他现在拥有的已经太多了,拋不开,舍不下,切不断。 张杨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吕逸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很想拂袖而去,面对这样一个自私薄情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侮辱。 但他不能走! 果真负气而去,九原之围谁来解?满城数万军民的性命谁来救? “某还有最后一句良言奉告。”吕逸一字一顿的说道:“九原城破之日,就是將军前程尽毁之时,某言尽於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 第11章 我还是很会讲道理的 张杨闻言眉心一跳,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他忍不住猛地一拍帅案,豁然站起,板著脸问道:“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须知老夫这中军帐,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呵呵,张將军好大的虎威啊,某佩服,佩服!”吕逸停住脚步,嘴上说著佩服,眼里全是不屑,敷衍之意一览无遗。 “將军还记得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旻旧事吗?” “这...” 张杨当然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宛如昨日。 七年之前,西北边关有警,胡虏寇边。 乌丸、鲜卑、羌人四起,幽州、并州、凉州等边塞诸郡接连遭到攻打,死伤无数。 朝廷命夏育为乌丸校尉从高柳出发,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將由云中出发,臧旻为匈奴中郎將率领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由雁门出发,各率骑兵万余,三路分兵出塞。 不料却被鲜卑王檀石槐率东、中、西三部族人击溃。 夏育等三人惨败,輜重丟失,符节遗落,各自带著数十骑兵逃命奔回。 大汉军队损失惨重,十不存一,几近全军覆没。 灵帝勃然大怒,夏育三人因此获罪,槛车下狱,贬为庶人。 张杨曾亲歷其中,更时常唏嘘感嘆,本是一代將星,不仅仕途戛然而止,还连累家人背负骂名。 他的眼前忍不住浮现出熹平六年街头的场景。 夏育被槛车押送时,围观的百姓將烂菜泔水兜头砸向他白的头颅,可怜代名將,落得如此下场。 张扬下意识地按上腰间佩剑,若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吕逸突然在这个时候,拿这事举例子,张杨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哼!你以为用这样的旧事就能唬住老夫?他们三人是丧师辱国,老夫是奉命而行,岂能同日而语?”张杨兀自分辩道。 吕逸冷笑一声,盯著张杨的双目说道:“他们再狼狈,寸土未失!將军你凭什么跟他们相提並论!” 张杨被他看得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分辨道:“老夫又何时丟了我大汉疆土了?” “九原城二日之內恐怕就要陷於胡虏之手,到时候將军莫非能把这丧权辱国的罪名按到何大將军头上?”吕逸双目灼灼,大声质问道。 “九原城並非老夫治下,老夫又不是太守,只要云中不失,谁也怪不到老夫头上。” “哼!將军果然深思熟虑,好一个独善其身!”吕逸眼里满是不屑。 张杨老脸一红,好在他肤色黢黑,倒看不太分明。 “唇亡齿寒这个垂髫幼儿都能明白的道理,难道將军竟然不懂吗?!”吕逸暴喝一声。 张杨眼底精芒一闪,若有所思。 “塞北旷野,一马平川。云中郡西至阴山下两千余里无险可守,九原城就是云中的唯一屏障,请问將军是也不是?”吕逸大声问道。 “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吕逸粗暴地打断了张杨的话,“胡虏生性暴虐,九原城破之后必遭劫掠。此时胡虏粮草军需得到补给,自此长驱直入,两日之內云中必直面刀锋!” “云中城墙坚固,胡虏一时如何能破?”张杨终於找到机会,反唇相讥道。 “一时?將军兵马都去杀我大汉同胞了!能留几人守城?” “胡虏破了九原,拿了攻城器械,一万人对上千余守军,破城需要几日?” “到时候將军想要回师相救,没有军令,你敢擅动?” “云中若陷,胡虏兵指雁门关,將军到时候再向朝廷好生解释解释,我大汉疆土是怎么一遭沦丧的吧!” 吕逸义正词严,每说一句,便向张杨迈出一步。 “將军莫非怕了胡虏?若真如此,难道便不怕洛阳史官笔中之刀?”吕逸冷笑道,“九原沦陷,將军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这一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杨听得额头冷汗涔涔,“咚!”的一声,不知不觉竟已被他逼得撞到帅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贤侄,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中无奈,不足为外人道也...”张杨勉强挣扎挤出一个苦笑,早就没了先前的气势。 他怎么不知道吕逸说的句句属实,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见张杨鬆口,吕逸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扬,诚恳的说道:“事在人为!伯父已然明白其中利害,当知只有保住九原,才能保住云中!只要伯父愿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千精骑,三天!” “三千精骑,五日归还!” “一千五,三天!” “两千精骑,不能再少了!星夜兼程,四日之內小侄亲自送回!”吕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了出来,斩钉截铁。 “好!一言为定!”张杨也不再討价还价。两千人马確实是他所能给出的极限。 少了於事无补,再多动静太大,不好向朝廷交代。 虽然结果並没有完全如吕逸所想。但精打细算,两千人运用得当,以有备攻无备,在他看来也不是没有胜算。 “伯父大人深明大义,救九原全城於水火,小侄替闔城军民先行谢过了!”朝张杨拱手,深施一礼,吕逸郑重的说道。 “好说,好说,只是还有一点小麻烦,贤侄等解决之后,再谢不迟。”张杨神情意味深长。 “哦?”吕逸没想到还有变故,“请伯父大人示下。” “杨丑!”张杨面色凝重地说道:“此人你也见过,若私自分兵之事被他知晓,恐怕你我都脱不了干係!” 吕逸忍不住心中暗骂,这摆明了是张杨气自己刚才出言顶撞,把一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 杨丑也是自寻死路,平日里太过招摇,得罪了主官。 张杨老奸巨猾,既想解决麻烦,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提出来,明显是让自己背锅。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自己有求於张杨,没有选择,只能捏著鼻子忍下。 “哎...”吕逸一声长嘆,无奈地道:“那便请伯父命杨將军亲自领兵,隨小侄驰援九原吧!” “贤侄能不计前嫌,老夫甚为欣慰,果然虎父无犬子,贤侄颇有乃父之风啊!”张杨笑眯眯说道。 “不知回军之时,杨將军还要不要同列?也请伯父大人示下!”吕逸试探著问道。 “呵呵,贤侄聪慧过人,何必明知故问?”张杨意味深长地看著吕逸,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人多眼杂,手尾还需乾净利落。” “伯父儘管放心,小侄刚才在辕门外就说了,要送杨將军一个为国捐躯的死后哀荣,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如此甚好,甚好!” 吕逸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中玉印,万般感慨,“汉室宗亲?这乱世,何须他人施捨!” -- 第12章 名將就要从小招募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13章 这么点人,怎么打贏? 营外十里之处,吕逸和张扬话別。 他身后半个马身是未来名將张辽,此刻顶盔摜甲英姿勃发,依稀已有大將风范。 杨丑面沉似水远远落在后面,接连地唉声嘆气,早没了先前囂张的气焰。 “贤侄,替本將军向奉先致意。不是本將军薄情寡义,实在是大將军的军令难为,贤侄自己多加小心!”张杨说道。 “伯父放心,小侄记下了!”吕逸拱手道別。 时不我待,吕逸大手一挥,两千精骑整齐划一,瞬间发动,地动山摇般地朝西面九原城进发。 大军开拔的速度和吕逸单人独骑突围相比要慢上许多。 这就给了吕逸思考的时间。 他一边催动战马,一边暗暗分析目前的形势。 按照骑兵推进的速度,从自己突围开始算,到骑兵抵达九原城,一共两日的时间,想来只要自己的计策被执行到位,应该勉强能够支应得住。 只不过九原城在鲜卑一万大军的轮番攻势下,到时候只怕难免伤亡惨重,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兵力。 自己手上虽然新增了两千精骑,却是日夜奔袭,到城下之时早已是疲惫之师。 再加上一比五的人数劣势,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全歼鲜卑那纯粹是做梦,这点人马,能不能把胡虏击退还是未知之数。 鲜卑人部族林立,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眾,自己这里最大的优势是万眾一心。 分而化之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能第一时间把鲜卑大阵衝散,九原之围自然瓦解冰消。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千精骑,杯水车薪啊。 除非...再有一倍的兵力,否则仅凭两千人去冲万人大阵,只怕是飞蛾扑火。 想到这里,吕逸忍不住在马背上喃喃自语,“再多一倍就好了...” 张辽离他最近,见他眉头紧锁,陷入苦思,便问道:“將军,有什么疑难?不知可能示下,我虽不才,也愿为將军分忧。” “文远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年纪相仿,叫將军反而生分了,某虚长文远几月,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兄长便可。”吕逸说道。 短短的相处,两人极为投缘,吕逸自然不会放过拉近距离的任何机会。 “哈哈!兄长!”张辽爽朗一笑,从善如流。 吕逸把困扰自己的局势向张辽细细解释了一遍。 “文远,愚兄现在最愁的就是兵力,敌我悬殊,为之奈何啊?”吕逸感慨道。 张辽也知道,能把两千兵马借给吕逸已经是张杨的极限了,倒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雁门关外,再无別处可以找到汉军,这著实是个死局。 突然,他的眼底一道精芒闪过,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有些激动地对吕逸说道:“兄长,如果没有兵,只有马呢?” 吕逸一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迁延,张辽有些兴奋地搓著手道:“再多一倍的军卒实在是没办法,但若是兄长想要再多一些战马,小弟或许能试一试。” “战马...战马!”吕逸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能有多少战马?” “最少三千匹,多的话也可能有五千,小弟尚不能確定。” “此去多久?” “至多半日!”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吕逸双眼冒光,急不可耐。 “兄长不怕小弟我胡乱吹嘘,为何如此信我?”张辽既感动,又疑惑,主动问道。 吕逸坦率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我兄弟,更该如此!” 张辽又指了指暗戳戳躲在军卒之中,死活不肯露面的“先锋”杨丑,问道:“那这狗官怎么办?兄长你不怕他跑了?” 吕逸哈哈一笑,“跑?他往哪里跑?” “云中啊!” “他去云中,张长史正好以临阵脱逃的名义杀他,他总不能自己跑去鲜卑吧,哈哈哈!”吕逸篤定地说道。 眼看已经大军已经连续奔驰了几个时辰,吕逸索性吩咐骑兵临时驻扎略作休息,自己跟著张辽去找战马。 两人爭分夺秒,一路风驰电掣,不一会来到一处山坳面前。 还没走近,吕逸已经隱隱约约听到山坳中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伏,顿时眼前一亮。 “文远,这种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他不禁十分好奇的问道。 “兄长有所不知,此地是贩马商贾开闢的避乱之所,寻常人自然不会知道。”张辽说道。 “塞北乃是养马之地,中原和边军所用马匹,多是商贾从关外一路贩运而来。” “此事我也知道,只是今年胡虏时时寇边,商贾將此地用作中转,岂不是羊入虎口?”吕逸不解地问道。 “哎...一言难尽,中原现在也不太平,黄巾军四起,朝廷缺马,更缺粮餉,只会巧取豪夺。黄巾军也缺马,但商贾不敢资敌。”张辽长嘆一声说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塞北反而成了商贾最后的安身之所,鲜卑人虽凶顽,但讲究的是劫掠奇袭,不敢深入腹地。这些马贩子机动性强,倒也没有多怕鲜卑人。”张辽又道,“反而是进了关內,那才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是实话,士农工商,商人本来地位就低。身处乱世,更被各方覬覦,日子过得犹为艰难。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转进山坳。 外面看是重重山隘,一进到里面却豁然开朗。 无数马匹散落在各处吃草,吕逸粗略算了算,恐怕还不止五千之数。 他们刚现身,早被谷內巡查的护卫发现,数十个身穿皮甲的骑士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二人看见张辽,顿时面露喜色,大声招呼道:“文远,竟然是你,你不是在雁门郡为吏了吗?” 张辽赶紧引荐,“这是九原城飞將军吕布將军之子,单人独骑衝出重围的少將军吕逸,还不快来拜见!” 吕逸这才知道,眼前两人便是中山国的大商人张世平和苏双。 两人本是豪商,困在这里已有数日,人困马乏,每日愁眉不展。 吕逸顿时心情大好,若能说服这两人鼎力相助,有了这批战马,困扰他的最大问题將迎刃而解。 山坳外突然响起尖厉哨声,苏双脸色骤变:“鲜卑游骑的骨哨!至多半个时辰便到!” -- 第14章 人不够,马来凑 吕逸带著张辽来到他们的营地。 “某此次前来,正有一事相求,请两位先生万勿推辞。”吕逸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世平和苏双对视一眼,一言不发。 商人逐利,这两人经年行商,城府极深。 在没弄明白吕逸的真实目的之前,没打算轻易表態。 “不知两位先生谷中,共有多少马匹?”吕逸问道。 两人看向张辽,见他坚定地点头,顿时决定不做隱瞒。 苏双拱手道:“上等的匈奴战马四千匹,駑马两千匹,合共六千余马匹。” 吕逸闻言大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里的马匹数量远远超出预期。 若是这二人鼎力相助,不说其他,就是自己现在的两千精骑,就能做到一人双马,行进速度可以快上一倍。 这样算来,只要一日时间就足够抵达九原城下了。 想到这里,吕逸长身而起,郑重其事地向两人一揖到地。 “九原城已遭鲜卑大军围困数日,旦夕城破,满城军民危在旦夕。某请二位先生大发慈悲,將这些马匹借我一用,以解燃眉之急!”吕逸诚恳地说道。 “这...”两人齐齐皱眉,沉吟不语。 吕逸再施一礼,高声道:“某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九原军民上万条性命皆繫於此,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两位先生高义,我替闔城军民先行谢过!” 两人还是一声不吭,吕逸无奈,只得又道:“两位先生若肯相助,事成之后,我必重重报答,决不食言!” 张辽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道:“你们怎么这么不晓事?都是大汉子民,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不懂?胡虏一旦越过九原,此处定然难以独善其身,到时候你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世平也是个暴脾气,他碍於吕逸身份,不敢直接反驳。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但张辽就没这么大面子了。 “文远,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本姓同宗,难道不知我等苦衷?”张世平高声说道。 “哼!什么苦衷,不过是捨不得一些蝇头小利而已,你要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到几时?”张辽不屑道。 “你说的轻巧!你莫非不知道,我们背后有多少弟兄指望著这点蝇头小利生存?”张世平针锋相对地说道。 “你躲在这里又能给弟兄们什么保证?不过是晚死几天罢了。”张辽冷笑道,“我家將军若能救下九原城,你们不就安全了?难道为了这一线生机,不该全力一搏吗?” “刚才的骨哨你们也听了,鲜卑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还在犹豫?” “安全?没了这些战马,我们空手回中原吗?你让兄弟们全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张世平也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寧愿让这些战马落入胡虏之手也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张辽喝道。 “我何曾这样说过?” “莫吵,莫吵,都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吕逸见两人吼得脸红脖子粗,赶紧出来打圆场。 张辽和张世平对视一眼,“哼!”的一声,齐刷刷別过脸去。 吕逸只好对著苏双说道:“某知道两位先生难处,所以我说的是借。所谓有借有还,吕某言出必践,两位先生儘管放心!” 苏双嘆了口气,说道:“恕小民斗胆之言,將军自身难保,纵有践诺之心,恐怕没有践诺之力啊。” “大胆!”张辽勃然大怒。 “无妨!”吕逸平静的说道,“苏先生能直言相告,我倒觉得苏先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有一言相告,若是两位先生听完之后,依然觉得我们没有机会,那我立刻告辞,绝不多说一句!” 张世平、苏双一起道:“愿闻其详。” “九原破,此地难保,是也不是?” “正是。只是我等所货之物毕竟是战马,倒不至於满盘皆输,或许免不了损失,却多少能留些家底。”苏双坦诚说道。 “好!若是某能保证两位先生借我马匹,不论我成败与否,至少能保下其中半数毫髮无损,先生可愿一试?”吕逸微笑著说道。 “哦?吕將军的意思是,只要这里一半的马匹?”苏双问道。 “不,一半不够,这里的马某全要借用,具体如何,容后相告。两位若不放心,也可隨某大军而行,岂不安全?” 张世平虽然和张辽爭执,却深信他的为人。既然张辽会把吕逸带来,人品上自然不用怀疑。听到吕逸的许诺,已经有些动心。 “我再请教两位先生,即便没有鲜卑寇边,中原乱局已现,这些战马运到关內之后,能保住多少?”吕逸目光灼灼的问道。 苏双摇头嘆息,说道:“不好说,多则三五成,少则十不存一。” “那若是我承诺,九原之围一解,残损战马我足价照付如何?”吕逸郑重说道 “当真?!”此话一出,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张辽看在眼里,暗骂一句奸商。 “只是...”张世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我们不识好歹,只是九原城不过塞北小城,这里马匹数量不少,不知吕將军如何付得起?” “一半真金白银,一半牛羊牲畜,总不至於叫两位先生吃亏就是了。”吕逸肯定的说道。 “另外,事成之后,我与文远亲自护送两位先生的商队前往中原!”吕逸继续重加码。 商人逐利,吕逸开出的条件实在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如果事成,他们不仅一点损失都没有,还平白多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吕逸更是吕布之子,军中也能说得上话,无疑给他们前往中原加了一重保障。 即便吕逸没有成功,顶多损失一半马匹,见势不妙,及时远离战场也未必做不到。 总不至於像现在这样,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听天由命。 吕逸趁热打铁,从怀中掏出吕布给的玉印,递给二人。 二人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出口:“宗室之印!” “正是!”吕逸爽快承认,“此印乃我家传之宝。我以此印为质,如此一来,两位可以放心了吧。” 两人再不疑有他,连声答应,知道救兵如救火,立刻转身安排去了。 见没有外人在场,张辽忍不住问道:“兄长,九原城竟富庶成这样了吗?” 吕逸摇摇头,“九原弹丸之地,哪来钱財?” “那兄长刚才是使诈?”张辽恍然大悟。 “非也!”吕逸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人无信不立,愚兄坦坦荡荡,怎会虚言誆骗他们!” “那...”张辽满脸困惑。 “文远安心,山人自有妙计!”困扰他的最大难题迎刃而解,吕逸心情大好,大步流星走出帐外。 九原城头,醉眼朦朧的吕布凝完著沉沉夜色,手中酒罈“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片混著酒液四溅。 “若事不可为,走掉一个是一个吧...”吕布在夜风中低语。 第15章 吕布就不能受挫折 九原城里烽烟处处,夜幕下点点火光鳞次櫛比。 城外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城里军民满脸疲惫,人人带伤。 依照吕逸临別时候部署的疑兵之计。 鲜卑人哪里懂得华夏兵法之精妙,只知道直来直去的砍杀。 第一天他们的確把鲜卑大军牵引的疲於奔命。 三路人马这里出,那里进,有条不紊。 九原军尽力避免正面接敌,减少损伤,反倒是鲜卑人追在后面却没什么收穫,气的渐渐有些失了方寸。 吕布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要把这样的重任交给高顺。一夜下来,惊喜的发现,吕逸果然有识人之明。 高顺年纪虽轻,武艺却不弱,更难得的是临危不惧,冷静果敢,假以时日,绝对能堪大用。 到了夜间,他扮成吕布的模样,人衔草马衔枚,打了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 鲜卑人根本不知道高顺是真是假,一开始嚇得四散奔逃,大营更是处处火光,乱做一团。 好不容易组织起抵抗,高顺却极为敏锐,来去如风,带著精骑一溜烟回了城。 鲜卑人刚刚收拾好残局,准备休息,高顺的游骑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整整一晚,鲜卑人被熬的如同惊弓之鸟,片刻不得休息。 可到了第二天,情况却急转直下。 鲜卑人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战法大变。 四面围城,各个方向都安排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骑兵不分昼夜,守株待兔。 只要九原军一出城,立刻一拥而上。 侯成、魏续等人试了多次,却被鲜卑人死死堵在了城门口,只得放弃。 鲜卑主力更是加强了攻势,分成三批,轮番攻城,日夜不休。 这样一来,晚上高顺的疲兵之计也根本无从施展,九原城被迫陷入了攻城的短兵相接。 吕布此刻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连番苦战,几乎片刻喘息功夫都找不出来,即便强悍如吕布,也已经筋疲力尽。 “来人!” 侯成推门而入,呼啸的北风狂啸著灌了进来,吕布猛地抬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稟將军,已经三更天了。” “鲜卑贼还在攻城吗?” “贼兵未退,攻势更急,末將恐怕...”侯成欲言又止。 看鲜卑人的架势,分明是想趁著他们人困马乏,今晚就结束战斗。 可他不敢说,困坐愁城吕布脾气日渐暴躁,稍有不顺心,动輒打骂。 “我儿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东城上已安排军卒日夜观望,不见烟尘。”侯成幽幽的说道。 “取些吃食与某!”吕布吩咐道。 侯成鬆了一口气,不一会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烧肉进来,放到吕布身前案上,躬身退出。 吕布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又酸又腥,是马肉。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吕布心中嘆息,“哎,逸儿不知现在如何,若是城破,好歹我吕家血脉未绝,別回来了吧...” 即便是马肉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九原城早就没了粮草,能吃的都吃了,侯成、魏续、宋宪三人围著火堆,一言不发。 三人脸色难明,眼神空洞,垂头丧气。 魏续率先开口道:“贼围城下,水绕壕边,我们恐怕难逃一死了...” 宋宪说道:“明日便是第三日了,少將军若能搬来救兵,咱们就有希望了!” “哎!”侯成嘆了口气道,“少將军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援兵之事恐怕指望不上啊!” 魏续猛地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看两人,有些欲言又止。 宋宪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此地只有我们三人,兄长心中但有所想,儘管直言不妨!” 魏续眼神掠过其余两人,沉吟半晌终於阴沉的说道:“坐困愁城,死將至矣,你我兄弟勠力同心,换装从南门突围,沿河溯流而上,或可逃去朔方求一线生机。” 篝火明灭,三人目光闪烁,求生的欲望渐渐在他们心里越占越满。 三人计议停当,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满脸疲惫,浑身浴血的高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满面怒容的喝道:“城外贼兵攻势不减,李封、成廉二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你们还在这里躲著,是何道理!” 三人正心虚,被高顺一骂,面面相覷,一句话都不敢说。 高顺看他们三人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临別之际,吕逸的託付言犹在耳。 “城中艰难之时,某只怕人心不稳,乱从內生!” 少將军果然料事如神,眼前这几人,分明已经心生怯意,有了二心! 城头上一线的几人早就筋疲力尽,曹性更带著弓箭手没日没夜的狙敌,控弦的双手血肉模糊,犹自苦苦支撑。 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高顺纵然心中鄙夷,怒火滔天,却不得不强自按捺住。 “你们看看!”高顺手指前方。 城里处处燃起的火堆旁,所有百姓自发的加入了守城的行列。 “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高顺说道。 三人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耄耋老者,衣衫单薄,颤颤巍巍艰难地在地上捡拾掉落的箭矢。 不停有利箭破空而至,老人心无旁騖,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城门处,几个老妇人正用尽全力把伤兵拖到角落。 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们带著幼小的孩童,不停的向城门口运送著木材石料。 没有牲畜,她们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硬生生拉起了沉重的板车,坚定的在城內一步一步挪动。 危在旦夕,九原城没有哀声遍地,只有万眾一心! 三人默不作声,这一刻心中惭愧。 “少將军说过,咱们的家就在这里,九原的百姓是咱们的家人,拼命守城的军士是咱们的袍泽,这里是咱们的根!”高顺朗声说道。 “现在咱们这些人,就是守卫家园的最后一道防线。咱们绝不能垮下,更不能没了勇气!” “老幼妇孺尚且甘冒矢石,况我等男儿!” “我只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但求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不愧这些相信我们,依赖我们的百姓!高某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鲜卑胡虏踏进九原城一步!” 高顺暴喝一声,问道:“三位与我同行否!” 三人猛地抬头,大声回应道:“愿与九原共存亡!” 第16章 观敌掠阵,不容乐观啊 吕布的夫人严氏在內宅哭的梨带雨,几欲晕厥。 自己的独子死而復生,竟然连面都没有见上一见,又独自突围求援去了。 两天两夜,音信全无,严夫人惦记的肝肠寸断,却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吕布忙著守城,四处救援,也两天两夜没回內宅了。 严氏每天被不断传来的廝杀声搅的心神不寧,坐立难安。 襁褓中的吕玲綺感受到了母亲的焦虑和痛苦,“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严氏再也坐不住了,衝到门口,大喊道:“將军在哪里?快把將军喊来!” 婢女慌忙跑去找吕布,不多时,吕布满脸关切的冲了进来。 严氏看见丈夫,顿时止不住大放悲声,哀哀说道:“郎君守城,两日里人影全无,毫不顾念妾身母女,怎不叫人念断肝肠?” 吕布赶紧安慰道:“夫人莫哭,有我在,定能护得你母女平安!” “郎君,虽然妾身足不出户,却也知道九原城內情势危急,贼眾旦夕就要破城,到时候郎君纵然勇冠三军,又如何能在群贼环伺之下,护得我们周全?” 严氏顿了一顿,又道:“只可怜我那苦命的逸儿,虽侥天之幸,得以復生,却又投身锋锐,难道我母子终无再见之日了吗?” 吕布心下一阵难过,吕逸的安危也是他最牵肠掛肚的地方。 “夫人,为今之计,只有某亲率精锐,与胡虏放手一搏,或许能拖延些时间,到时候逸儿唤来援兵,其困自解!” 听到吕布的话,严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的道:“將军若出城,其余眾將群龙无首,岂能坚守城池?倘有变故,我孤儿寡母到时候更能依靠哪个?” 她顿了一顿,又道:“胡虏凶暴,毫无人性!將军委全城,捐妻女,孤军而出,倘將军稍有差池,妾身岂得再为將军之妻?” 吕布闻言,长嘆一声。坐下安慰妻子,照看幼女,轰然一声,关上宅门,吩咐谁也不见,闭门不出。 北风呼啸,吕逸率领两千精骑,一路狂奔。 他时刻记掛著九原局势,不敢片刻耽搁。 好在有了张世平和苏双的战马补充,一人双骑,歇马不歇人,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九原战场已经近在咫尺了。 “呜呜呜呜...”空旷的塞北原野中传来鲜卑人的军號声,是攻城的信號,低沉而悠长,犹如从极寒北地刮来的呼啸寒风,令人不寒而慄。 吕逸看看身后被露水打湿的骑兵,强按下如焚的焦急,吩咐下马整休,埋锅造饭。 他自己却不敢休息,带著张辽亲自打探虚实。 不一会,他们登上离城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坡,苍天有眼,微曦的晨光中,视野格外的清晰。 九原城外的情势一览无余。 老话说,兵上一千,人山人海,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吕逸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乌泱泱的胡虏把九原城四面围的水泄不通,鲜卑人似乎感觉到九原城已经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一般,隨时会崩断,號角声中疯狂发动著攻势,一个个悍不畏死。 五顏六色的门旗下,鲜卑各族的首领顶盔摜甲,骑著高头大马,不断催促著士兵猛攻。 九原城里稀稀落落射出的箭矢落到鲜卑人阵中根本无法造成太大的减员,反倒是鲜卑人的箭雨一阵接著一阵,把城上的守卫压得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吕逸眼尖,只见鲜卑中军的门旗下,一个魁梧的壮汉似乎正在发號施令,几个背著五色令旗的传令兵穿蝴蝶一样,隨著他的指令奔走各处。 號角声渐息,第一波攻城的鲜卑人潮水一般的退了回去。第二波鲜卑人早已蓄势待发,填补了城墙下的空缺。 守城的兵卒还没来得及庆幸打退了第一波攻势,又不得不开始迎接第二轮猛攻。 “文远,你怎么看?”吕逸眉头紧皱,他心里更加焦急了。 当时自己实在是太理想化了,把胡虏都当成了茹毛饮血未曾开化的蛮夷。 现在看对方有条不紊的分兵排阵,他忍不住心中暗道侥倖。 还好缩短了回援的时间,否则真的到第三天才赶回来,九原城早就没了。 张辽也觉得十分意外,说道:“兄长,依我看,这批鲜卑人很不寻常啊。这一年来遇到的胡虏都是各自为战,从来没有向这样令行禁止,步调一致。” “一年?”吕逸奇道。他虽然融合了记忆,但这一世的吕逸更多的是衝杀在第一线,从来不用费心思考战局,对整体的把握还不如张辽知道的多。 “不错,鲜卑王檀石槐死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张辽仔细回忆道。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能把一盘散沙的鲜卑各族重新聚在一起,殊不简单啊。”吕逸说道。 “是啊,本以为檀石槐一死,鲜卑人几年之內都成不了气候,没想到苍天无眼,竟又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张辽恨恨的说道。 “是啊,鲜卑之祸一日不除,我大汉边境便永无寧日!”吕逸也嘆道。 “兄长,现在看来,局势比一开始预料的还要严峻,该当如何?”张辽问道。 “確实有些困难,但我们別无选择,这一次,不仅要把鲜卑人击退,还要把他们打疼,打怕,让他们不敢再来!”吕逸坚定的说道。 张辽一愣,两千人对阵上万人,在他看来,能取胜已经需要缴天之幸了,吕逸居然还想把胡虏打怕,是不是有些过於异想天开了? 他忍不住问道:“兄长,恕小弟愚笨,以一敌五,胜负难料,如何能一举而竟全功?” “文远安心,愚兄已有计划,事不宜迟,咱们速回本阵再提不迟!” 吕逸说完,一马当先朝后方奔去,他確实已经有了计划,但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更需要可靠的人来执行。 策马飞奔,北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透骨的寒意让他更加的清醒,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 第17章 高顺的斗志不会熄灭 李封、成廉带著数十个军卒在北门上艰难的抵挡著鲜卑人潮水一般的攻势。 人人带伤,个个疲惫,战刀在手上重逾千钧,每一次挥砍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当!”的一声,李封手上早已卷刃,仿佛锯齿一般的长刀应声而断。 李封踉蹌著倒退一步,千钧一髮之际稳住身形,断刀狠狠地插进翻过城头的鲜卑人胸口。 鲜卑人一声惨叫,坠下城头,但又有两个鲜卑人紧跟著冒出头来。 “顶住!弟兄们顶住,咱们没有退路!”李封、成廉不断地嘶吼著,声嘶力竭的稳定军心。 他们的內心,充满绝望。 这样的场景在各个城门处不断上演。 曹性双臂已经没有了知觉。 郝萌被斩首的那一刻起,他就顺利的接替了偏將的位置。 但他根本来不及品尝荣升的喜悦,却已经陷入深深的绝望。 手下的弓箭手已经死伤枕籍,十不存一。 现在还坚守在城墙上的人,一大半是百姓。 只要能拉的开弓,就会被派上城头射箭。 根本不需要瞄准,城下密密麻麻的的全是鲜卑人,能把箭射出去就行,好过留个空门。 身边的百姓死的比兵卒更快,曹性的脚下黏黏的全是鲜血,分不清是鲜卑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城墙上就是个修罗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谁能狠过谁! 曹性倚坐在城墙边,用脚蹬著弓臂,用牙咬住弓弦,猛地一甩头,弓开半月,僵硬的手艰难的搭上一支箭,覷准一个冒头的鲜卑人,鬆开牙关。 “倏!”一箭封喉。 曹性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嘴角被弓弦割开一条恐怖的伤口,宛如修罗的微笑! 他的內心,充满绝望。 侯成、魏续和宋宪,各自领著寥寥数人艰难抵抗。 他们心里更加绝望。 本来乘著夜色还有独自逃生的希望,没想到被高顺撞破,现在天色已亮,等於最后一线生机都被生生掐断。 身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如同锋利的刀子,在他们心口上不断割开一条条伤口。 “完了,现在连留下骂名的机会都没有了...”三人虽不在一处,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起。 高顺已经第三次来吕布门前求见了,他恐怕是整个九原城里最辛苦的人了。 城池四面都有鲜卑人不断从豁口衝进,他领著数十个简单包扎过的伤兵四处救援。 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哪怕现在累的眼冒金星,浑身发颤,他却不能让自己稍稍停下一刻。 血水小溪一般从高顺的鎧甲缝隙中汩汩流下,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 “將军!將军请赐一见!”高顺再一次朝著门里大喊。 “人困马疲,胡虏攻势不减,为今之计,只有將军亲自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將军!”高顺喊的声嘶力竭,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砰!”心急如焚的高顺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大门,直闯了进去。 昏暗的角落里,吕布满脸憔悴的坐在那里,身边围满了横七竖八的酒罈子。 一股冲天的酒气把高顺激的浑身一凛。 “啊!”严氏一声惊呼,吕布猛然抬头。 他红肿的双眸平静的看著高顺,用嘶哑的嗓音挤出两个字:“出去!” 高顺大急,喊道:“將军!” “滚!”吕布暴喝一声,高顺还想说什么,吕布已经自顾自捧起了酒罈猛灌一大口。 酒液顺著吕布的嘴角四溢横流,別人身上沾满了鲜血,他的身上却沾满了酒浆。 这一刻,高顺也绝望了!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神威凛凛的吕布吗?还是那个千军万马中谈笑自若的杀神吗? 这样的吕布怎么救得了九原城? 猛地一跺脚,高顺一言不发,咬紧牙关转身就走。 “高將军留步!”突然,一个哀哀的女声传入耳中。 高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实在看不得吕布颓丧的鬼样! “我儿有消息吗?”严氏怯怯的问道,她声音发颤,显然心里面无比忐忑。 “没有!但有少將军消息,末將一定第一时间稟告夫人!”高顺面无表情的说道,“末將告退!” 黑著脸,一言不发的衝到门口,高顺扳鞍上马,眼前突然一黑,差点一头栽下马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高顺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状若疯癲,闻者无不为之侧目。 “大丈夫死则死耳,又有何惧之!”高顺大声喊道:“吾血流干之前,胡虏休想入城一步!谁敢隨我赴死?” 说完高顺头也不回,打马扬鞭朝城门绝尘而去。 蹄声如雷般在城中各处响起,他身后,不断有人艰难的爬上马背,一言不发的紧紧跟著他的身影而去。 高顺衝到城中的时候,身后已经又跟了十余骑。都是伤员,模样悽惨,却个个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弟兄们!”高顺热泪盈眶,喉头哽咽,说不出话。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眾人轰然喊道,壮志豪情直衝霄汉! “杀!”高顺暴喝一声,一提马韁,率先奔出。 四门皆乱,他却一马当先,朝东门直衝而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吕逸慷慨激昂的话语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咱们一起,壮志飢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杀他个乾乾净净!” 是啊!吕布虽然一蹶不振,但少將军仍旧是他们的希望! 他相信吕逸一定会回来,所以他现在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吕逸爭取时间,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少將军,末將无愧九原,剩下的便交给你了,希望来世再与你並肩作战!” 高顺从东门一处豁口跃马而出,战马前冲的巨大力量瞬间撞飞了一个刚刚衝到豁口的鲜卑人。 “弟兄们,杀啊!”高顺挺枪便刺,惨叫声接连响起,挡在他面前的鲜卑人根本无法招架,一个照面,便成了枪下亡魂。 跟隨其后的几人也奋起余勇,即便有伤在身,也浑然不觉,一个个只攻不守。 只片刻时间,区区十数人竟在鲜卑人的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一条数十米的血路。 高顺仰天大笑,枪锋遥指鲜卑中军的门旗,大喝一声道:“隨某冲,击杀贼酋,虽死无憾!” 第18章 神兵天降,高顺你不会死 “咚!” 一声沉闷的战鼓响从城头传来,盪人心魄。 高顺自杀式的冲阵,让东门的压力稍解。 城头上一个仅剩单臂,浑身浴血的军卒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战鼓。 他的英魂在这一刻穿过百丈距离,越过密密麻麻的鲜卑贼寇与高顺凝结在了一起。 “咚!”又一声鼓响,每一个视死如归的军卒,不约而同的用自己最后的生命擂响进攻战曲。 高顺头也不回,眼里只有远处高耸的鲜卑大旗。 两百步! 高顺身边跟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围上来的鲜卑人却源源不绝。 一百五十步! 他的手臂已经肿胀酸麻,每刺出一枪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但他的手却牢牢地握紧枪桿,枪势稳定而决绝。 一百步! 身边传来一声惨叫,又有一位勇士淹没在凶残的鲜卑人刀山枪林之中。 高顺不敢停留,不敢悲伤,更不敢去看。 他要留著最后一口气! 大旗下鲜卑首领狰狞的面孔填满了高顺所有的心神,哪怕是死,也要斩將夺旗,为九原爭取更多的时间。 最后的五十步!无比艰难。 越是靠近大旗,鲜卑人越是凶悍和狠厉。 高顺的双手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仅仅是凭藉著顽强的意志和不屈的战意勉强挥动。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枪矛扑面而来,这一刻,他实在已经无力闪避。 身边跟隨的最后两个骑士不约而同的一跃而起,大叫一声,合身向枪矛中扑去。 悍不畏死的英勇一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高顺挡下了致命一击。 鲜卑人的包围圈被两人的身体冲开一个豁口,泪水模糊了高顺的双眼,他再难忍住心中汹涌而至的痛苦,一声长啸衝口而出,“啊!” 他尽力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斩將夺旗,但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与无数英魂共赴黄泉,死而无憾,他践行了自己最后的誓言,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这一刻,高顺双眸晶亮,热血沸腾,一瞬间仿佛力量又回到了身体里。 枪出如龙,一往无前! 面前两个鲜卑悍卒被一枪贯胸,钉在地上,枪桿兀自颤动不止。 高顺一把攥住枪尾,怒目圆睁,暴喝一声:“哪个再来送死!” 这一声吼,气贯长虹,声震四野,围在边上的鲜卑人声为之夺,气为之滯,一时间哪个都不敢靠近。 高顺如同深深扎入敌营的一根钢钉,狠狠扼住了鲜卑大军的咽喉。 他也终於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前发黑,金星直冒,身形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战马踏地的隆隆声如同一道汹涌澎湃的浪潮,从东面席捲而来。 霎时之间地动山摇,隱隱有人喊马嘶之声夹杂其中。 高顺眼中掠过一丝精芒,是谁?! 他艰难地抬头朝东方望去,远处林中沙尘蔽日,冲天而起。 他想起临別之际吕逸的吩咐,“但见城东烟尘起处,请孝父兄在东门举火为號,全军出击,毕其功於一役。” 没错,一定是少將军回来了! 东门城头上更早一步便发现了动静,军心大振,人人都似乎都看到了一线曙光,城头的短兵相接之中,九原守军竟短暂的压制住了鲜卑人的攻势。 鲜卑人军阵中传来一串急促的號角声。 听到声音的鲜卑人又爭先恐后潮水一般的开始朝本阵退去。 东方地平线上,一道红光乍现。 如同骄阳初升,映红了天际,九原城外光芒万丈。 隆隆蹄声由远及近,两千匹駑马浑身浴火,风一般的彻地而来。 不到十里的距离,一马平川的荒野,著了火的马匹瞬息而至,根本不用人指挥,在鲜卑大阵中横衝直撞,左衝右突。 鲜卑人的战马顿时受了惊嚇,骑兵根本控制不住发了疯的马,无数鲜卑人被掀翻在马下,又被乱马踏做肉泥。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幼在马背上长大,自詡骑射无双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接死亡。 一时间鲜卑大军乱做一团,根本连抵抗之力都没有。 鲜卑中军的军令无从下达,处处都是亡命奔逃,慌不择路的胡虏。 鲜卑大营更是处处火起,一时之间哀嚎声,惨叫声不绝於耳。 火马阵犁庭扫穴,把鲜卑大军切割的七零八落,难以为继。 九原城门上顿时欢呼声一片。他们站的高,看得远,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吕逸的援军。 “快,快报吕將军,少將军带著援军回来啦!”城头上疲惫的守军精神大振,奔走相告。 不远处的高岗之上,三人三马並鞍而立,神色紧张的望著远处的战场,目光一瞬不瞬。 杨丑心乱如麻,一言不发。 张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连声发问:“兄长,兄长,请快开下令吧,小弟我再也忍不住啦!” 吕逸也心潮澎湃,高顺慷慨悲壮的举动他一点不漏的全都看在眼里,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衝到阵中,和高顺並肩作战。 冷冷的回头,瞥了一眼杨丑。 察觉到吕逸浑身上下散发的凛冽杀气,杨丑莫名的浑身发冷,颤声说道:“吕將军...我...” 吕逸冷哼一声,喝道:“杨先锋,吕某送你一程!” 话音落处,银光一闪,一枪闪电般刺出,扎在杨丑马臀之上。 杨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战马吃痛,“唏律律”一声长嘶,带著杨丑就朝敌阵中没头没脑的冲了下去。 风中隱隱约约听到杨丑悽厉的喊声。 没了后顾之忧,吕逸战意昂扬的看著张辽,大喝一声:“文远,可敢跟我比试一场?” 张辽豪气顿生,高声回道:“小弟不才,虽不及兄长万马军中单骑突围的勇力,但也绝不愿让兄长专美於前,有何不敢?” “好!哈哈哈!”吕逸仰天大笑,说道:“如此你我兄弟各引一千精骑,谁先杀透胡虏中军,便算取胜如何?” “正合我意!兄长...”张辽大声答应,抬眼一看,吕逸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张辽顿时大怒,气道:“兄长你竟耍诈!” 地平线上,一道洪流奔腾而来,当先两人一左一右风驰电掣。 吕逸身后战袍迎风猎猎,鲜红如雪,两千精骑摧枯拉朽般冲入阵中,直捣黄龙! 第19章 击溃鲜卑,胜利终將属於我 吕逸亲自率领的一千精骑训练有素,在奔驰中组成失形之阵,如同一枝锋利的箭矢朝鲜卑大阵疾射而出。 吕逸就是箭头,一马当先扎入敌阵。 刚刚被火马阵冲的七零八落的鲜卑人,即便总兵力远远多於吕逸所率骑兵,却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面对惊涛骇浪一般的骑士,半数的鲜卑人吱哇乱叫著转身就逃,只恨爹娘没有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剩下的胡虏勉强举起盾牌和刀枪抵抗,但战马衝撞之势何其凶猛,一个照面便被撞飞开去,骨断筋折。 吕逸左手马槊,右手银枪,杀的酣畅淋漓。手下没有一合之敌,所过之处,神鬼辟易,血流成河。 他和张辽两支骑兵队伍如同怪蟒翻身一般在鲜卑阵中搅得天翻地覆,哭爹喊娘之声不绝於耳。 只片刻功夫,吕逸已经从东到西,率先凿穿鲜卑军阵衝到了九原东门之下。 他心里记掛高顺,指挥人马朝鲜卑中军方向衝杀,自己拨转马头,单人独骑朝高顺那里奔去。 吕逸的出现给了高顺喘息的机会,总算保住了性命。 此刻勉强拄著长枪维持身形不倒。 一个亡命的鲜卑骑兵呼啦啦纵马疾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高顺的一剎那,斜刺里吕逸神兵天降一般及时杀到。 连人带马把那人撞开数步,一抖手,银枪透心而过,高顺只觉得眼前一暗,遮天蔽日的全是吕逸的身影。 “孝父兄辛苦,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吕逸柔声说道。 “末將幸不辱命!”高顺心神一泄,顿时滑倒在地。 吕逸赶紧跃下马背,轻轻搀起高顺。 他的手碰到高顺身体的一剎那,才发现高顺浑身上下早已染满了鲜血。 “啊哟!”一声痛呼,吕逸嚇得慌忙鬆手,高顺现在浑身是伤,隨便一碰就是钻心的疼痛。 “少將军不用管我,別让胡虏跑了!”高顺握住吕逸的手,恨恨的说道。 吕逸郑重点头,把他交给身边跟隨的骑士,吩咐好生掩护回城养伤,翻身上马,准备继续衝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孝父,怎么不见我父亲大人?他可还好?” 从他回援至今,就始终没有在第一线看到过吕布的身影,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哎!”高顺长嘆一声,“將军大人虎躯康健,只是...一言难尽啊!” 看高顺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恐怕有什么变故发生。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四面环敌,只能强自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吕逸回身上马再一次衝进了阵中。 “呜呜呜呜!”忽然一阵急促的號角声从鲜卑中军阵中响起。 吕逸惊讶的发现,身周只剩零星的鲜卑溃军。 大股的敌人正迎著號角声缓缓向中军方向围拢。 当初引起他注意的鲜卑大汉,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短短的片刻时间里逐渐止住了颓势。 加上原本一直按兵不动的中军,此刻围拢的鲜卑人虽然还有些慌乱,但已经渐渐开始变得有序。 差不多四千胡虏,在传令兵的奔走指挥之下,渐渐分成三层。 最里层是中军两千人,几乎没有什么损伤。 第二层是长枪兵,在最外围的盾牌兵身后,架起长矛。 鲜卑大军顿时变成的如同四面生刺的刺蝟一般,让人生出一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张辽带著骑兵试探著衝杀,面对大排长枪,率先接阵的骑兵仗著马势勉强冲开一道豁口,但却被迎面而来的枪林逼的险象环生 鲜卑人吱哇乱叫,盾墙上的裂缝迅速合拢,反倒是张辽麾下的骑兵,多有负伤。 张辽大急,暴喝一声,带头衝去。 眼看快到了阵前,却见鲜卑前排盾墙猛然朝內一缩,让开一条三人宽的口子。 张辽收势不急,带著数十名骑兵,一头冲了进去。 身后盾墙又轰然合拢,把张辽和大队人马隔开。 吕逸看的大惊失色,张辽还是太年轻,临敌之际最忌衝动,眼下陷入重围,一不小心就要饮恨当场。 他不敢耽搁,双腿猛夹马腹,战马疾逾闪电,转瞬来到盾墙面前。 一勒马绳,战马人立而起,伸出镶铁的双蹄猛地踹到盾墙之上。 长枪从四面八方向吕逸捅来,他怡然不惧,马槊当先,舞成一团光影,密不透风磕开攻势,盾墙也在马蹄的重踏之下瓦解冰消。 前排的盾兵哪里挡得住吕逸连人带马的重击,脚步踉蹌著疯狂闪避。 吕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回身点点银芒洒落,鲜卑人群中顿时血光迸现。 张辽刚进包围就已经嚇出一身冷汗,左支右絀,拼命抵挡,这时候听到身后动静,这才发现是吕逸出手相助。 他这时候不敢继续逞强,赶紧和吕逸匯合,又顺著冲开的豁口退出。 鲜卑人也不追击,盾墙缓缓合拢,有条不紊的徐徐后撤。 吕逸收住马韁,面色阴沉。 还是人马太少,若是强行冲阵,恐怕损失太大,自己无论如何承受不起。 可是就这样眼看著鲜卑人从容撤退,心里又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一念及此,吕逸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纵马向前,扬鞭直指鲜卑中军位置,大喝道:“蛮酋听著,某乃飞將军吕布之子,吕逸是也。男子汉大丈夫,敢不敢跟我单挑?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有什么意思?” 过不多时,却听鲜卑中军中传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愿与將军阵前一会!” 话音刚落,鲜卑阵中一片嘈杂声起,盾墙轰然一声大开。 一名身高八尺,满脸络腮鬍子的鲜卑大汉,提著一把宣巨斧骑著马缓缓走出。 直到此刻,吕逸才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此人面貌。 “来將通名!”吕逸大喝一声,目射神光,威风抖擞。 那人被吕逸如雷般的喊声一惊,勒住马头,不敢向前,沉声道:“某家軻比能,东部鲜卑部族之主,一向仰慕中原繁华,盛世文章。” 吕逸怪笑一声,“好一个仰慕中原,那你便留在中原吧!” 猛地一磕马腹,战马电射而出,马上吕逸抡圆了胳膊,马槊呼啸带风,泰山压顶般朝軻比能兜头砸下。 第21章 我举报,有叛徒! 月上中天,九原城里火光星星点点,吕布府中烛火通明。 城外的旷野只有呼啸的北风,不见一丝光亮,黑沉的如同吕逸此刻的心情。 他正带著张辽探视伤兵营。 简陋的临时军帐,高顺、侯成、魏续等有职衔的校尉在內层,好歹有个遮风的地方,军卒却只能拥挤的躺在外面。 人手不足是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又是一方面,能不能活下来,全由天意不由人。 吕逸看的眉头直皱,心里越发的感到压抑。 除了吩咐包扎用的麻布必须用沸水煮过,伤口必须用凉白开清洗之外实在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 看著他们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吕逸心乱如麻。 內帐里的情形就更让人感觉压抑了,吕逸掀帘而入的一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整懵了。 塞北的冬末,虽然天气寒冷,但帐內火盆熊熊燃烧,怎么吕逸却觉得气氛冷的如同千年寒冰,忍不住一哆嗦。 高顺冷冷的看著侯成、魏续、宋宪三人,要是眼神能杀人,这三人恐怕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李封、成廉和曹性却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眾人见他进来,纷纷挣扎起身想要行礼,吕逸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客套。 所有人里,吕逸最爱高顺,勇毅果敢,性如烈火。 所有人里,也数高顺此战贡献最大,称得上力挽狂澜。 吕逸坐到高顺身边,微笑著说道:“孝父,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刚刚才大获全胜吗。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来来,给少將军笑一个。” 高顺看著他,冷著一张脸,欲言又止。 “不笑啊,那少將军给你笑一个!”吕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了高顺一个大大的笑脸。 高顺气的猛然坐起,大喊一声:“少將军,末將与小人同帐,笑不出来!恨不能平!” 吕逸不明所以,但见他面色狰狞,眼中全是恨意,怕他太激动,赶紧伸手扶他,不解的问道:“孝父你此话怎讲?” 高顺的话一出口,侯成、宋宪和魏续早已面色大变,却不敢出声。 这一幕被张辽看在眼里,悄悄给吕逸递了个眼神。 吕逸若有所思的看了三人一眼,安慰高顺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这几日大家並肩作战,同仇敌愾,若真有什么误会,我在这里替大家做主,说开了也就是了。” 顿了一顿,他又自信满满的补了一句,“都是自己弟兄,哪来的隔夜仇嘛!呵呵呵...” 高顺还是不笑,像看傻子一样的看著自己,吕逸也笑不出来了。 “少將军,这三个人是叛徒!小人!不配与末將称兄弟!”高顺鬚髮皆张,怒指三人。 三人大惊,急忙辩解道:“高顺,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等三人也有奋力杀敌,守卫九原,何曾背叛?” 又回过头来,朝吕逸哀求道:“少將军明察秋毫,千万不要听信高顺一面之词,我等冤枉啊!” “哦...竟有此事?”吕逸眉头一皱,心里一紧。 “哼!你三人昨夜不思御敌,躲起来密谋叛逃,若不是被我撞见,只怕早就弃城而逃了吧!”高顺冷哼一声骂道,“无胆鼠辈,老幼妇孺尚不畏死,你等却想临阵脱逃,与那乱我军心的郝萌何异?” 三人本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高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当眾把他们的丑事抖落出来。 想起郝萌下场,顿时肝胆俱裂,顾不得身上伤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末將冤枉啊!” “少將军明鑑,末將实无此心啊!” “无凭无据,高顺你不要信口雌黄...” 三人心慌意乱,七嘴八舌开始辩解。 这一下反倒有些欲盖弥彰。 李封、成廉和曹性偏过头去,不想掺和,张辽冷哼一声,满脸鄙夷。 高顺还要说话,吕逸却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一言不发就这样紧紧盯著三人的眼睛。 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灼灼目光之下,三人渐渐语无伦次,满头大汗,不多一会已经结结巴巴,再难说出话来。 “哎...”吕逸长嘆一声,神色复杂,若有所思。 帐中短暂的再次陷入了沉默,侯成三人度日如年,渐渐面如死灰。 吕逸杀伐果断,斩郝萌祭旗的霸道场面走马灯般在三人脑海里闪过,“完了,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背负叛徒和懦夫的骂名死在刑场,悔不当初,一念之差啊!” 三人神色数变,吕逸明察秋毫不见舆薪,全都看在眼里。 俯下身子,吕逸逐一扶起了三人,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少將军!”高顺不理解,愤而出声。 “兄长,你...”张辽也不理解,他跟高顺一样,也是嫉恶如仇的直性子,若不是吕逸在场,他早一剑把三人砍翻在地了。 吕逸目光坚定,沉声说道:“孝父,文远,你们稍安勿躁,我自有说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吕逸幽幽嘆了一口气说道,“畏死之心,乃人之常情,不奇怪!” “可是...”高顺和张辽异口同声的抗议。 “没有什么可是!”吕逸打断他们,又道:“我们不要指望人人都是不避生死的英雄。古往今来,英雄之所以被称为英雄,正是因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太少了...” “我们评判一个人是不是懦夫,应该论跡不论心!”吕逸瞟了一眼一脸震惊的三人,朗声说道:“论心孔孟非圣贤,论跡满帐尽豪杰!” 三人如遭雷击,万万没有想到吕逸竟然会替他们说话。 一瞬间,三人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混杂著羞愧、感激和一丝后怕的复杂情绪在心头交织,当时自己怯懦的样子,在现在回想起来是那样的丑恶和令人生厌。 “少將军!我...”三人泪眼朦朧的看著吕逸,泣不成声。 “我不是说你们没有错,而是说你们犯了每个普通人都可能会犯的错!”吕逸平静的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我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给了自己机会,也是孝父给了你们机会!” 侯成三人感激涕零,宋宪一边抹泪,一边不著痕跡的將袖中暗藏的匕首默默收回,满脸通红。 -- 第22章 要做一个有容乃大的好主公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吕逸的身上,听著他侃侃而谈,若有所思。 “他们和郝萌不一样。”吕逸清咳一声,定了调子。 “郝萌该死,是因为他胡搅蛮缠,尚未开战便乱我军心,更有畏敌而逃的实际行为。”吕逸说道:“当时人人绝望,举足无措,不杀他不足以定军心,不杀他不足以行军令!” “你们不同!”他一指侯成三人,继续说道:“你们已经尽力抗敌,个个带伤,用行动证明了你们与九原共存亡的心!” 侯成三人羞愧无地,感动莫名,高顺却仍然不忿。 “九原能守到我带著援军赶来,孝父,你说他们难道一点功劳都没有吗?”吕逸郑重的问道。 “功劳归功劳,可是...”高顺还想分辩。 “又来了,又来了,不需要想那么多。”吕逸淡淡的说道,“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曾经升起过哪怕一丁点放弃的念头,更何况大家呢?” 是啊! 身陷绝境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连一个念头都没有起过呢? 高顺黯然,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郝萌的家眷被他送去了雁门关內。他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园,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九原的一份子!”吕逸说道,“论跡论心,他都罪无可赦!” “但他们的家人都在这里,他们的根也在这里。我相信他们虽然有一念之差,但也只是一时糊涂!”吕逸朗声说道。 “少將军,我们...”侯成三人无地自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管你们最后是因为孝父的劝阻,还是自己醒悟。但你们的確和九原城所有人一起,奋战到了最后一刻,所以我说你们和郝萌不一样!” 吕逸大喝一声问道:“但你们也应该感谢孝父,没有他及时劝阻,你们想过自己的结局吗?” “你们还年轻,都不过二十上下,这一辈子还很长。”不等三人回答,吕逸掷地有声的说道:“哪怕你们能逃出升天,但你们这一世都將在痛苦与悔恨中度过!” 明明吕逸和他们年龄相仿,甚至除了高顺和张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年长。 但听到吕逸说的话,却没有人觉得违和。 和吕逸的心胸眼界相比,他们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拋弃家人而活,那叫苟且偷生!与家人两世永隔,再无相见之日,一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吕逸幽幽的说道,声音苍凉而悲壮。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吕逸说到这里,心神有些恍惚。 没有人比他更懂这种感受,自从来到这里,只要稍有空閒,他都会忍不住的想念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 那种永不能见的煎熬,剜心蚀骨,每每想来,总会让人痛不欲生。 侯成三人闻言,泣不成声,再次跪倒尘埃,大声道:“少將军的话,如醍醐灌顶,令我等茅塞顿开。少將军之恩,我等铭记五內,从今往后,愿为少將军效死!” “砰砰砰!”三人连连磕头,额上见血。 “你们又错了!”吕逸被他们从恍惚中惊醒,郑重的说道。 “其一,你们不该谢我,该谢孝父!” 高顺冷哼一声,別过头去,说道:“不必谢我,少將军的话我明白了,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也就罢了!” “誒,他们该谢你,全城军民都该谢你!”吕逸认真的说道:“若不是你让他们悬崖勒马,少了他们相助,九原城就支撑不到我来,他们更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孝父,你既是他们的救赎,更是全城军民的救赎,此战你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三人恍然大悟,纷纷又朝高顺致谢。这一次他们是发自內心的。既惭愧又感激,诚恳真挚无比。 高顺反倒被夸的十分不好意思。 “其二,我也不需要你们为我效死。”吕逸顿了一顿,说道:“当初那句话,我再说一遍,不是为某效死,是为大汉效死,为九原百姓效死,为自己的家人效死!” 三人恍然大悟,正要表忠心,吕逸又道:“动不动就为某效死,说的好像某是个杀人为乐的嗜血屠夫,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帐中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暖意,所有人的眼里都有了光彩。 吕布的亲兵过来找吕逸,说庆功宴已经备妥,请少將军移步。 吕逸和张辽搀著高顺起身,却被亲兵拦住了,面色十分尷尬的样子。 张辽嫌那亲兵不痛快,叱道:“有话直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不就是吃个饭吗?” “將军吩咐的清楚,城內军需短缺,庆功宴只请少將军,其余將军,另有安排。”亲兵囁喏著说道。 眾人眼神一黯,虽然物资短缺也是实情,自己的地位和功劳跟吕逸无法相比也是事实,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吕逸勃然大怒,气道:“胡说八道!这是什么话,要去都去,不让去某也不去。回去告诉我爹,某吃不下,气饱了!” 亲兵一脸无奈,更无助的看著吕逸和眾將。 打死他也不敢回去如实稟告,吕布性如烈火谁不知道,这不是让他去找死吗... 吕逸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亲兵,眼珠一转,又改了主意。 “去!都去!凭什么我爹糊涂,我们跟著饿肚子!” 他这时候说话就很没有动员力了,除了张辽跟著,其他人都一动不动,神色复杂。 吕逸有些尷尬,指著侯成三人怒道:“誒?!我说你们三个真有意思啊,刚说甘愿为某效死,现在连顿饭都不肯去吃?” 三人拉长了苦瓜脸,勉强挤出个笑脸,比哭还难看。 吕逸又问高顺,“孝父,別人可以不去,你不能不去啊!” 高顺倒是不怕,只是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让吕逸父子之间生出嫌隙。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 婉言拒绝道:“末將浑身是伤,哪来的力气赴宴,少將军自便就是,好意末將心领!” 吕逸冷哼一声,给张辽使了个眼色。 张辽会意,不由分说,和吕逸一起衝上前去,一左一右架起高顺就朝帐外走。 风中传来高顺求饶的声音:“少將军,张將军,休要如此,休要如此...啊!疼,疼疼...” 隱约还能听见吕逸的声音:“孝父,休要挣扎,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你!” 不知道为什么,帐中诸將的眼眶又湿润了... 第23章 厅前结义,看不起谁? 严夫人早早的已经在寒风中翘首期盼了许久。 独生的儿子失而復得,连面都没有见上一见,险险又要得而復失。 其中的煎熬和痛苦,恐怕不是血肉相连的母子,根本无法真正的体会。 襁褓中的吕玲綺也瞪圆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跟著母亲一起朝门口看去。 不知道她看不看清,看不看的懂,但严夫人觉得女儿和自己连著心。 吕逸正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衝进来,身后跟著板著脸的张辽,张辽扶著不情不愿的高顺。 从他的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刻起,严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如江河决堤一般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踉蹌著朝吕逸奔去,口中悲呼连连:“儿啊,我的儿啊,你让为娘想的好苦啊!” 吕逸僵在当场,他有些不知所措。 身体的本能让他很想回应母亲的呼唤,灵魂的生出却是一种空洞荒凉的陌生感。 夜色太浓,烛光太暗,严夫人冲的太急。 “啊哟!”一声惊呼,她被自己的裙裾绊倒,颤颤巍巍的就要摔倒在地。 下意识的,严夫人把吕玲綺牢牢地护在胸前。 看到这一幕,吕逸的心仿佛漏了一拍,一个箭步衝上前去,紧紧扶住了她。 上一世甚至已经开始模糊的记忆,这一刻在脑海中渐渐清晰,小时候母亲应该也曾这样护过自己吧。 严夫人一手抱著吕玲綺,一手抚上吕逸粗糙的面孔,泣不成声道:“我儿瘦了,黑了,受苦了...” 感受著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吕逸的心渐渐融化,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心潮澎湃,泪水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儿子不孝,让母亲担惊受怕,死罪,死罪!”吕逸哽咽著说道。 严夫人情难自抑,赶紧搀起吕逸,哽咽著笑道:“快呸掉!什么死啊活的,不许说这么晦气的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吕逸起身,怔怔的看著严夫人,许久不发一言。 上一世的母亲也曾这样慈爱的责备自己,这一刻,两世母亲的形象依稀重合在了一起,吕逸心中即感动又难过。 突然,他猛地衝上前,给了严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妈,我好想你!”吕逸轻轻的说道。 严夫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嚇得容失色,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个时代的人,什么时候见过如此奔放的情感表达方式,即便是母子也从未这样炽烈。 但只一瞬间,严夫人便恢復了镇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拍打著儿子的后背,说道:“啊哟,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躲在为娘的怀里哭鼻子呢?这让麾下將士们看到,以后还怎么领兵打仗?” 吕逸依依不捨的鬆开手,有些尷尬的挠挠头,回头偷看张辽和高顺。 两个人知情识趣,抬头目不转睛的望著漆黑的夜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很专注... 严夫人拉起吕逸的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父亲早为你备好了宴席,都是你爱吃的菜,快隨为娘进来吧。” “咳!”吕逸轻咳一声,把两个有志於钻研汉末天文学的二愣子唤醒,跟著严夫人走进了大厅。 厅上灯火通明,吕布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正举著一个巨大的酒樽豪饮。 看到吕逸母子进来,顿时爽朗大笑:“我儿快来,就等你了!” 吕逸躬身请安,却见吕布对著高顺和张辽喝道:“谁让你们来的,出去!” 高顺面色铁青,他本就不想来。这一刻看见吕布饮酒的样子,又想起了早前那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吕布也面色铁青,高顺是吕逸叫来的,他本不至於这点面子都不给儿子。但他看见高顺,也想起了早前那一幕,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掛不住。 张辽不吱声,见高顺梗著脖子想要说话,一把捂住高顺的嘴,於是高顺也不吱声了。 “父亲大人,他们是儿子喊来的。敢问父亲大人,既是庆功宴,他们为何不能来?城中诸將皆有功劳,为何不请?”吕逸目光灼灼,直视吕布,大声问道。 吕布一愣,没想到吕逸有这么大的意见,当即说道:“我儿有所不知,战后城中粮草匱乏,物资紧缺...” 吕逸直接打断道:“不是有诸多缴获吗?哪里不够诸位功勋將士一餐之用?” “厄...他们只是麾下將士而已,何必...”吕布说道。 “既是庆功宴,只问有无功劳。大家同生共死,並肩作战之时,何分彼此,哪来高低?”吕逸义正词严的反驳道。 “其他人也便罢了,孝父以一人之力,置自己性命於不顾,以久战疲惫之躯,不曾退却一步!为闔城军民爭取时间,当为首功!”吕逸愤愤不平的说道,“这样的英雄,不该为他庆功吗?” 三言两语,却有理有据。吕布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也怒道:“竖子!某今日设的是家宴!你待如何?莫非你与他们是一家吗!” 吕布开始蛮不讲理,高顺眼里满是失望,这样的人,真的適合自己跟隨吗?明明是父子,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张辽却毫无波澜,目光清澈如水般看著吕逸。吕布说什么他不在意,他只信吕逸。 “好一个家宴,好一个一家人!”吕逸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飞。 一直以来,他见到的都是吕布对自己的保护、慈善,却没想到在对待其他人上,竟然这样的不近人情。 不!甚至是冷漠和无情! 吕逸寸步不让,一指张辽,大吼一声说道:“张辽,张文远,自云中便跟著儿子並肩作战!” 又一指高顺,继续吼道:“高顺,高孝父,城东分別之后,坚守九原,奋不顾身,力挽狂澜,与儿子的心一起並肩作战!” 他直视著怒气冲冲的吕布,斩钉截铁般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都是儿子能够交託性命的兄弟,也是儿子的家人!” “今日借大胜之机,黄天后土在上,父母双亲座前。” “请闔城的军民做个见证。某吕逸,愿与张辽、高顺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天厌之!” 第25章 怎么能把两个天使投资人忘了呢? 张辽和高顺的二哥之爭还遥遥无期,第二天一早吕逸的皮肉之苦却已经拉开了帷幕。 大战之后弟兄三个聊了一夜,眼看著天光渐亮,三个人都已经睡眼惺忪。 正要补个觉,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少將军,少將军。將军有令,请您速去校场集合。”亲兵在门口喊道。 吕逸黑著眼圈,嘟嘟囔囔的艰难起身。 张辽赶紧帮他整束衣冠,忍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兄长,將军这么早就唤您前去,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吕逸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变故倒不至於,泄愤是肯定的。” 张辽顿时又想起昨晚吕布愤而掀案而起的样子,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我陪兄长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算了吧...”吕逸也心有余悸的说道:“毕竟是亲爹,倒不至於真把我怎么样。你要是去了,只怕火上浇油。为了愚兄的屁股著想,你还是在这里照顾孝父吧,他身边缺不了人。” 张辽虽然无奈,也知道昨日吕布的怒火,倒有一半是因为他们两人而起,不再坚持。 吕逸还是想的太美好了... 校场之上,吕布拄著方天画戟,昂然卓立正中。 阳光下他威风凛凛,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吕逸远远的就感觉到了一股肃杀的气息,偷眼一看吕布这幅严阵以待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这一世的记忆里,无数“父慈子孝”的画面走马灯般的在脑海里流动。 吕逸只觉得身上一紧,头皮发麻。趁著吕布还没有发觉,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房间,麻利的换上了吕布给他的护心镜,长吁短嘆的出了门。 张辽和高顺看的一愣一愣的,十分担心。 期期艾艾再一次回到校场,吕逸老老实实走到吕布面前,儘量装作老实无辜的笑了笑,施礼道:“父亲大人早,儿子给您请安,嘿嘿嘿...” 吕布冷著脸,用鼻孔看著他,说道:“弓刀石,马步箭,你自己挑一样!” 吕逸心里一紧,陪著笑脸倒:“大早上的,怎能让父亲大人操劳,儿子於心不忍啊...” “少说废话,你不选,某替你选如何?”吕布手上画戟舞了个,冷冷的说道。 “不劳父亲大人费心,我选槊!”吕逸毫不犹豫,从兵器架上抄起马槊,站好架势。 “来吧,让为父好好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几斤几两!”吕布暴喝一声,画戟兜头砸下。 吕逸不敢怠慢,赶紧双臂一振,挺起马槊招架,嘴上忙不迭討饶道:“父亲大人手下留情啊!” “当!”一声巨响,吕逸双臂发麻,“噔噔噔!”连退三步。 他一晚上没睡,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 吕布却彷如未闻,“某看你昨日威风的很啊。早已不將为父放在眼里了吧,何须为父留情?!” 嘴上冷嘲热讽,手上一戟紧似一戟! 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如同绣针一般轻巧。 毒龙一般凶猛霸道,灵蛇一般蜿蜒灵巧。瞻之在前,忽焉在右,招式大开大闔,偏偏又如羚羊掛角一般无跡可寻。 吕布正值壮年,体力,武力都是巔峰。又常年征战,久经沙场,经验老道。 吕逸却还是少年,筋骨都没有发育完全,再加上现在身体疲惫,纵然弓马嫻熟,又深得吕布真传,此刻却高下立判,根本招架不住。 “砰!” 一个闪避不及,吕布的画戟重重挥在吕逸胸口。 即便是吕布及时收力,更有护心镜卸去了大半力量,吕逸却依旧只觉得胸口一股巨力袭来,如同被蛮牛衝撞,心跳都险些漏了一拍。 “啊哟!”一声痛呼,吕逸踉蹌后退,吕布却冷哼一声,画戟翻飞,乘势在他身下一挑。 吕逸身子还没停稳,被吕布单手一戟翻了个面。 “啪!”一声脆响,屁股上结结实实被戟杆抽中。 “哈哈哈哈!”吕布仰天大笑,吕逸羞的满面通红,疼的齜牙咧嘴。 “小子,你想跟他们称兄道弟,某不拦你!”吕布喝道,“但你若想忤逆为父,还得再等几年,翅膀毛再硬些不迟!” 吕逸深諳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顿时表现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教训完儿子,吕布神清气爽,甩下一句“好自为之!”瀟瀟洒洒,扬长而去。 一瘸一拐的吕逸,揉著屁股正要回去找张辽和高顺。 只见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正在远处校场外朝著自己拼命招手。 吕逸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把张世平和苏双拋在了脑后。 赶紧喊来亲兵,把两人放了进来,一见面,不等他们开口,吕逸歉然说道:“两位先生恕罪,战火刚熄,百废俱兴。我一时疏忽,忘了招呼二位,实再抱歉!” 两人慌忙施礼,嘴上喊著“无妨,无妨。”但眼神飘忽,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的表里不一。 “二位先生可是为了马钱而来?”吕逸何等聪明,早看出两人来意,一语道破。 张世平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却被苏双一把拉住,说道:“我等虽为商贾,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吕將军运筹帷幄,智计无双,连环计下,鲜卑望风而逃,为我等商贾除了心头大患,特来感激!” 吕逸一言不发,似笑非笑的看著两人。 “苏某此来,也为奉还吕將军家传之宝。”说罢,苏双从怀中掏出一个雕漆木的精致小盒,双手捧起,递到吕逸面前。 吕逸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正是自己借马时典押的“刘会邑印”。 他也不推辞,隨手收入怀中,继续似笑非笑的看著两人,依旧一言不发。 苏双有些词穷了... 这一套商人惯用的欲擒故纵的办法,他们二人屡试不爽,没想到吕逸油盐不进,根本不接茬。 张世平性子火爆,终於按捺不住,猛地一跺脚,埋怨苏双道:“我就说瞒不过吕將军,你非要来丟人,现在僵住了吧!” 他又转过头来,郑重的看著吕逸,抱拳拱手,不安的问道:“我们二人来此,其实就为问吕將军一句话,您的承诺做不做的准?” “哈哈哈!”吕逸大笑著拍了拍张世平的肩膀,说道:“某的话,千金不易!哪有不算的道理!只不过,某也有一事相求,请二位先生万勿推辞!” 第26章 买卖做的好,精骑不会少 吕逸明白张世平和苏双的难处。 从他们问的问题就可以看的出来。 吕逸问的是马钱,张世平和苏双期待的是承诺,这两者虽然大体相同,但却有著微妙的差別。 马钱只不过是金银交割,牛羊易主。承诺却还包括护送他们前往中原腹地,吕逸亲自陪同这个条件。 既然把话说开了,吕逸也不再摆姿態,索性问道:“两位先生此去何处?” “涿郡!”两人不禁有些吞吞吐吐。 涿郡远在幽州,离九原县不下八千余里,不说其中艰难险阻,仅仅是带著战马一路行去,恐怕都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 现在塞北边关的胡祸虽然暂时平定,但中原腹地却又处处燃起战火。 凭他们自己带著这么多战马、牛羊和金银长途跋涉,恐怕还没过壶关,就被各处势力吃的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吕逸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 运筹帷幄,前后仅用三千人就击退了鲜卑万余大军,说是威震塞北也毫不为过。 更何况,这一场大胜无疑是给四处漏风,狼狈不堪的朝廷打了一剂强心针,战后的封赏必然远超寻常。 吕逸一鸣惊人,各地的势力肯定爭相拉拢,有他亲自护送,这一路不知会减少多少麻烦! 但他们也实在找不出吕逸坚守承诺的理由。 当初是吕逸是有求於人,他们两人犹犹豫豫,吕逸这才许诺亲自护送。 现在形势逆转,吕逸安安稳稳等著朝廷褒奖就可以了,没必要趟他们这股浑水,也不怪他们不敢直说。 听到涿郡,吕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 关羽,张飞!怎么能让他不动心。 哦,还有刘备... 算了,这位就真的算了吧… “好!我亲自护送两位先生走一趟!”吕逸想都没想,立刻答应,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正如適才所说,某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二位先生万勿推辞!” 见吕逸答应的爽快,张世平顿时大喜过望,“吕將军但有所命,我等必不推辞!” 苏双见张世平脱口而出,顿时脸皮一紧,补了一句道:“只是我二人不过区区商贾,能力有限。只能尽力,却不敢保证让將军完全满意。” “奸商!”吕逸心里暗骂,嘴上却说:“二位先生不必担忧,某之所请对於二位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人闻言,顿时期待的看著吕逸道:“愿闻其详,请吕將军示下。” “请教二位先生,贩马之利几何?”吕逸问道。 苏双略作思索,坦诚相告:“十倍之利。” “那千里迢迢,其中风险又几何?” 苏双面色愁苦,长嘆一声说道:“承平之时,尚有层层盘剥,现在烽烟四起,叛军,贼寇层出不穷,实在是...哎!” “既然风险这么大,收益又得不到保障,难道二位就不曾想过换一门生意?”吕逸问道。 “哎,怎么能没想过?”苏双嘆道,“可一来我们世代以此为业,除了贩马,其他营生一窍不通。二来,世道正乱,又哪有十全十美的生意?” 张世平也跟著道:“是啊!即便是有,各州豪强眾多,盘根错节,又怎么会轮得到我等...” 吕逸微微一笑,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门路,不知道二位先生敢不敢试一试?” “依我看来,二位最大的风险其实在於商路太长。二位必须千里迢迢携带金银至塞外买入马匹,再千里迢迢运回中原变卖,才能换成財帛,是也不是?” “吕將军一语中的,正是如此!”二人应道。 “那若是就在九原交割,我能帮二位缩短至少一半的时间和路程,又会如何?”吕逸眉头一挑,朗声问道。 张世平还没反应过来,苏双却眼底猛的闪过一道精光,激动的问道:“您的意思,是要在九原城中建立榷场?” 吕逸点点头,说道:“虽不中,不远矣!” 顿了一顿,他又道:“未来肯定是要兴建榷场的,但目前看来,时机还不成熟。” 苏双也点点头,十分认同。但无疑这是一个巨大的商机,以他多年的从商经验来看,其中的利益之巨大,无法估量。 塞北胡虏游牧为生,最为擅长豢养牛马牲畜,这些中原急缺的战略物资,在他们那里確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物资。 而中原百姓世代农耕,百工兴旺。茶叶,布帛,铁器一应俱全,却又是胡虏必不可少又极难获取的奢侈品。 “二位不必再去塞北求马,由我负责向二位提供马匹,牛羊,牲畜等货物。” 两人有些不理解,一些好奇。 “二位也无须携带大笔金银,折成粮草,布帛与我交割。我只有一个要求,以一年为期,二位只与我一方合作,不得另投他人,如何?”吕逸郑重的问道。 “若真能如此,对我等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苏双看了看吕逸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只是將军哪里来那么多战马物资?” “呵呵”吕逸微微一笑,带著他们走上了城墙。 居高临下,城內情形一览无余。 一队队军卒正井然有序的赶著成群的牛羊走进临时搭建的圈篷,城门口更时不时有给战马运送草料的板车出入。 “两日之前,九原马不过数百,牛羊更是一头也没有,你们现在再看看!”吕逸自豪的说道,“牛羊成群,健马成林!” 张世平,苏双恍然大悟,吕逸这是要就食於敌啊! “我有一个梦想,让我大汉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胡虏肆虐之苦。”吕逸感慨的看著城中热闹的景象说道。 “我有一个梦想,马踏焉支,封狼居胥!”吕逸目露精光,灼灼逼人。 “我有一个梦想,驱除韃虏,兴我中华!” 张世平被吕逸的豪情壮志感动了,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道:“小人不才,愿与將军戮力同心,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苏双也很感动,但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犹豫半晌,还是问道:“將军既有如此壮志,那又为何还愿亲自护送我等和这批战马去幽州呢,岂不是捨近求远,多此一举?” “奸商!”吕逸心里又骂了一遍,嘴上却说道:“好叫二位先生知道,某送去的是六千战马,要带回来的可是六千精骑,哈哈哈哈!” 看著张世平激动的样子,苏双却忧心忡忡,乱世啊...活下去都难,这么远的事情,谁能保证得了? 吕逸啊吕逸,但愿陪你走上的不是一条不归路。 可现在他们或许暂时已经没有选择了... -- 第27章 怕什么来什么 高顺的伤势看上去悽惨,但好在年纪轻,火气壮,恢復起来一日千里。 半个月以来,吕逸带著哥俩一边休整,一边筹备远赴涿郡的崛起大计,忙的不亦乐乎。 儿子勤奋,老子就显得十分清閒。 吕布除了在內宅陪老婆,逗女儿,就是每天一大早把儿子拉出来收拾一顿。 美其名曰考校武艺,实际上是藉机泄愤。 一开始吕逸还左支右絀,有的时候喊上张辽,以二敌一都免不了吃亏。 几天下来,吕逸的武艺愈发精熟,对这一世身体的掌控也越来越熟练,很有一些厚积薄发的势头。 吕布看的出儿子对张辽的信重,指点的时候一点都没有藏私。 有他这个当世第一的猛將悉心教导,张辽一日千里,进益颇多。 现在两兄弟除了气力上还比不过巔峰状態的吕布,单论武艺和招法已经相去不远了。 这天吕逸带著两兄弟早早来到校场,却发现吕布竟然还没有来。 这就很稀奇了,往常这种欺负儿子的事情,吕布一向积极主动。 找来亲兵一打听,这才知道,九原城来了贵客,吕布竟然亲自前去迎接,估计这会应该在大堂上亲切交流,顾不上自己。 吕逸心里有些奇怪,倒也没想太多。 九原城这塞北苦寒之地,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穷山恶水,哪里来的“贵客”? 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忍不住多问了一嘴,“哪位贵客?” “秦宜禄秦將军。”亲兵稟报导。 “谁?” 这名字似曾相识,吕逸又偏生想不出具体是哪里听过。 张辽曾在雁门郡为吏,对并州的各路文武比较熟悉。 见吕逸有些困惑,便说道:“兄长有所不知,此人是并州刺史丁原丁大人麾下参军,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了咱们九原?” 吕逸一听“丁原”这两个字,顿时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不好!” 这些日子,自己过的太逍遥了,竟然沉浸在九原大捷的喜悦中久久不能自拔。 自己甚至忘了,这一切才刚刚结束,而並非开始! “丁原”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吕逸脑海中炸响,冲开迷雾,一瞬间把他拉回现实。 九原城不过塞北一隅而已,在滚滚洪流般的天下大势面前算得了什么? 鲜卑这次寇边的胡虏也不过区区万人而已,在大爭之世中,又算得了什么? 黄巾之乱已起,十常侍之祸不远,各路诸侯都在蠢蠢欲动,静待时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自己现在远远没到可以停下来喘息的时候。 歷史的车轮已经把丁原推到了他们父子面前,他不可能眼睁睁看著吕布认贼作父,再次踏上这条不归路。 可惜自己依旧很弱小,手无兵权,身无职爵,一种无力感从心头蔓延开来。 不! 既然苍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就必须牢牢把握! 朝廷腐败,皇帝昏庸,那就拨乱反正! 诸侯割据,群雄並起,那就一爭长短! 胡虏寇边,匪患不绝,那就犁庭扫穴! 目標远大,前路艰难。 自己不会坐以待毙,但当务之急,先得阻止吕布投靠丁原! 想通此节,他火急火燎朝大堂奔去。 张辽一怔,即便是万马军中,吕逸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 心里奇怪,顿时甩下高顺,一阵风般的跟了上去。 高顺腿脚还没好利索,这会又是著急,又是无奈,心里把张辽骂了个狗血喷头,一瘸一拐也去了大堂。 大堂里,客座上一个大汉,宽口阔鼻,偏偏生了一双细眉狭眼,正是秦宜禄。 吕布高坐主位,正和秦宜禄亲切交谈。 大堂正中,端端正正摆著一个箱笼,箱盖大开,里面金珠玉带琳琅满目。 吕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话,眼角余光却时不时的投向金银,平易近人的一反常態。 吕逸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也不理秦宜禄,朝著吕布躬身施礼,大马金刀的在左手坐下。 秦宜禄一愣,吕布眉头一皱。 张辽和高顺也紧跟著走了进来,见大堂里的气氛有些尷尬,也给吕布施了礼,昂然站在吕逸身后,一言不发。 秦宜禄眼珠子一转,满脸堆笑,朝吕逸拱拱手,说道:“这位想必是飞將军爱子,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的小吕將军咯。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吕將军好福气啊!” 吕布闻言,十分高兴,自豪的说道:“秦参军谬讚,小儿无礼,还请参军不要见怪!” 转头面色一沉,对吕逸道:“这位是并州刺史丁原丁大人帐下参军,还不快来见礼!” 吕逸现在不好发作,敷衍的拱了拱手,朗声说道:“呵呵,秦参军,久仰久仰。不知参军千里迢迢,来我九原城有何贵干啊?” “某此来,特为吕將军和少將军贺喜!”秦宜禄不以为忤,笑眯眯的说道。 “哦?喜从何来?”吕逸冷冷的问道。 秦宜禄哈哈一笑,朝南拱了拱手道:“刺史大人听闻二位將军驱除胡虏,守土卫国,九原城下一战,以少胜多,威震塞北。如此赫赫战功,怎能不加封赏。” 吕布听的心怒放,满脸堆笑。 “刺史大人向来喜爱英雄,二位將军有擎天架海之才,怎会让明珠蒙尘於关外。使君已经上表朝廷,册封奉先將军为主簿、越骑校尉假司马。少將军为屯骑校尉军候,至并州听用。” 听他这么一说,吕逸顿时心中恍然大悟,难怪吕布喜形於色。 丁原的封赏可谓诚意满满。 吕布之前不过是校別部司马,最底层的武官。 吕逸更是无官无职。 而丁原一下子便把吕布连升三级,已经称得上青眼有加,平步青云。 更何况买一送一,连带著自己都有了官职。 秦宜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明显能感觉出吕逸对自己的戒备和敌意,但在他看来,这样的封赏条件一拋出,吕逸还不得感恩戴德,纳头便拜? 这样的条件,在旁人看来確实足够吸引人。 吕逸是什么人? 穿越而来,虽然不敢说事无巨细都能未卜先知,但遇到大事关窍处,他却有领先两千年的先知先觉。 并州就是吕布悲剧般一生的开端。 三姓家奴的骂名也好,白门楼殞命的惨事也罢,这一切都是从吕布离开九原,投身丁原帐下开始拉开帷幕的。 歷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一旦被捲入,那就是万劫不復。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改变大势的走向,他必须拒绝,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秦宜禄正老神在在的捻须轻笑,却不料吕逸冷冷的说道:“多承刺史大人美意,但九原城仍在鲜卑胡虏环伺之下,我父子仍需枕戈待旦,小心应对,一时半刻根本脱不开身,见谅,见谅!” “这怎么能行?”秦宜禄顿时脸色一僵。 这下就连张辽和高顺都难以理解,更別说吕布和秦宜禄。 吕布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叱道:“放肆!你这竖子,这九原城还轮不到你来做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速速退下!” 吕逸寸步不让,就当没听见,转头对张辽吩咐道:“文远,孝父,我有些话要单独向父亲大人稟告,你们带秦將军先下去休息。” 两人领命,不假思索,大步流星走到秦宜禄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宜禄还想再说两句,却感觉到他们二人身上隱隱透出的杀伐之气,顿时身上有些发冷,老老实实跟著走了出去。 吕布气的勃然大怒,刚要说话,却见吕逸满脸诚恳的说道:“父亲,儿子还能害您不成吗?” 一句话把吕布说愣住了。 -- 第29章 鲜卑只是傻,等他们聪明了再收拾 吕布来了兴致,认认真真听儿子分析。 “爹爹,这样一来,咱们既受了朝廷封赏,又不用费一兵一卒,还可以静待时势,以观天下,这是第一个好处!”吕逸说道。 吕布点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最让他心动的除了金银財帛之外,就是丁原许诺的封赏。 吕家三代戍卫九原,也不过是最低级的武官。 朝中无人,军中无人,这么多年下来,积功无数却无法升迁,心里难免既有怨言,又有期盼。 丁原这次完全拿捏住吕布的心理,不仅请了封赏,更让他连胜三级,父子皆有荣膺,可以说下足了本钱。 但这点蝇头小利却根本不足以打动吕逸。 当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黄巾之乱的时候,吕逸早就放眼天下,看到了群雄並起,诸侯征伐的大爭之世。 他需要封赏和任命,因为有了这些,他们才有了立足的身份,有了招兵买马的政治资本。 但他不会替丁原卖命,因为他的目標是天下归心,是中原一统。 正如他跟吕布说的一样,“大丈夫岂可鬱郁久居人下!” 没有人可以把他吕逸当枪使!他只愿意做百姓的枪,公道的盾! “这二来么,张伯父领军在外,远涉幽州,后方空虚,於九原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风险!”吕逸又道。 吕布点点头,深以为然。 云中郡人去城空,九原又深入塞北,等於是直接暴露在鲜卑铁骑之下,成了一座孤城。 不说其他,单单是后勤补给就成了问题。 若是胡虏捲土重来,总不能再去雁门关搬兵吧,到时候黄菜都凉了。 “我们必须驻军云中郡,否则后路一断,形势堪忧!这就是第二个好处。”吕逸说道。 “只是你张伯父刚刚借兵给咱们解围,现在咱们反倒占了他的云中郡,是不是显得咱们父子有些不近人情,不讲道义?”吕布有些犹豫。 吕逸倒是真没想到这话会从吕布嘴里说出来。 很明显,吕布是真把张杨当成了盟兄。 想到这里,吕逸轻轻一笑,说道:“爹爹,儿子可没说要占了云中郡,替代张伯父。咱们是借住云中,代为防守而已。” “等张伯父凯旋之日,咱们父子连城池,带人马一併归还也就是了,哪来的不近人情,又怎么会不讲道义?” 顿了一顿,他又道:“爹爹若是心里不踏实,可以修书一封给张伯父,言明其中利害,我想伯父深明大义,应该不会见怪。” 吕布又点了点头,这样看来,倒確实是个万全之策。 沉吟半晌,吕布又问道:“只是如此一来,九原城难道就不要了吗?” 吕逸摇摇头,微笑道:“怎么会不要,这就是儿子说的第三个好处了。” “可若是分兵两处,九原和云中都危险,只怕到后面,两个地方都守不住!”吕布担忧的说道。 “爹爹想岔了,儿子的意思是先弃后取,力求毕其功於一役!”吕逸自信满满的说道。 “愿闻其详!”吕布好奇的问道。 “自前几日鲜卑围城之时起,儿子就在想,如何能將胡虏打疼,打怕,让他们不敢再染指我大汉疆土一步?”吕逸严肃的说道。 “呵呵,我儿有此雄心,为父甚为欣慰。只是你也知道,鲜卑人来去如风,聚散如雾,战事稍馁,便远遁塞北,若想一次性剿灭,实在是难如登天啊!”吕布说道。 “所以啊,只有让鲜卑人先行聚集起来,才有可能!”吕逸说道。 吕布闻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把九原城做诱饵,让鲜卑人在此聚集?” “正是!塞北苦寒,九原城深沟高垒,既可抵御风寒,又可作为战略据点,我就不信鲜卑人不动心。”吕逸冷冷说道。 “动心是会动心,可鲜卑人也不是傻子,咱们平白无故弃城而去,难道他们不会疑心?”吕布反问道。 “儿子此次与鲜卑人交战,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吕逸没有直接回答,却拐了个弯说道:“鲜卑自檀石槐归天之后,一盘散沙。但近一年来,东部鲜卑之主軻比能倒隱隱有了崛起的势头。临阵之时指挥极有方略,他更自称久慕中原,是胡虏之中少有的智谋之主。” 吕布更糊涂了,问道:“照你这么说,他岂不是更难中计?” “嘿嘿,父亲大人有所不知,我这计策啊,只能对付聪明人,还真对付不了傻子。”吕逸笑道,“軻比能就很合適,有点小聪明,但不多!” “空城一座,他自然会怀疑是咱们的计策,不敢贸然进攻。”吕逸解释道,“但若是他发现咱们全军撤至云中郡,又会如何?” 吕布略作思索,说道:“应该会以为咱们兵力不继,粮草不足,收缩战线。” “父亲大人英明!”吕逸又恰到好处的拍了个马屁。 “此时軻比能必然疑虑渐消,但应该还不敢把人马都招进九原城。”吕逸继续分析道,“可是若此时他听到中原內乱,黄巾军四起,各州兵马俱被徵召的消息又该如何?” “那恐怕就会放心大胆进驻九原,让我们腹背受敌。甚至兵锋直指云中郡也说不定!”吕布不假思索的答道。 “如此一来,鲜卑主力就被牢牢的锁在了九原城和云中城之间!”吕逸朗声说道。 吕布闻言眼神倏地一亮,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那軻比能远在塞北荒野,他如何能知道这些消息?” 听到吕布这么问,吕逸忍不住嘴角带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滑稽的事情。 “父亲大人,您还记得杨丑吗?” “哦?就是那个在稚叔兄那里为难你的小人?”提及此人,吕布顿时心头火起,怒道:“若不是他已经被你扔进了胡虏军阵,为父定不与他甘休!” 吕逸笑道:“他可万万死不得,这散播消息的重任,全繫於此僚一身呢。” 杨丑是个標准的小人,狗仗人势,贪生怕死。 战后吕逸就曾派人找过此人,却只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穿著他鎧甲的尸体。 他不相信杨丑会战死沙场,也不相信杨丑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回云中。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吕逸或许会信,现在嘛,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不出意外,现在杨丑应该已经是軻比能的俘虏了。至於是座上客,还是阶下囚,那就不是吕逸会关心的事了。 总之,杨丑现在很重要。 -- 第30章 涿郡大行进 “即便鲜卑人被困在这里,以现在为父手中兵力,抵挡侵扰都力有未逮,又怎么做到一举击溃?”吕布还是觉得儿子想的太简单,太理想化了。 “父亲大人,您只算了目前兵力,却没算时间啊!”吕逸提醒道。 “这跟时间有什么关係?”吕布不解的问道。 “軻比能是个人才,在鲜卑人里算得上出类拔萃了。”吕逸认真的说道:“所以这次虽然在九原城下大败,儿子却可以肯定,对他而言,却是个绝好的机会。” 吕布对軻比能印象不深,听到吕逸这么说,反而觉得跟疑惑了。 “哦...此话怎讲?” “自去年檀石槐和相继死后,鲜卑如同一盘散沙,时至今日才勉强聚拢,犯我九原。父亲可知为何?”吕逸问道。 “鲜卑部族林立,各有野心,又互不服气,所以如此。”吕布不假思索的答道。 “父亲大人所言极是!”吕逸眉头一挑,说道:“此次大败,軻比能的中军损失最轻,但其余部族却被咱们打的七零八落。依儿子看来,此消彼长之下,軻比能一定会趁此机会排除异己,收拢各部。对他而言,岂不是绝佳的机会?” 顿了一顿,吕逸又道,“可这也是给我们的机会!” “无论是收拢残兵还是排除异己,都需要时间,恐怕半年之內,鲜卑人无力再次进犯!” “半年的话...”吕布若有所思的沉吟著。 “这半年,咱们可以依云中郡为根基,招兵买马,筹措钱粮,待軻比能整顿完內部,入我彀中,便可一鼓作气,在九原围而歼之!”吕逸双眼放光,朗声说道。 “可是私自招兵买马,罪同谋逆,若是被朝廷知道了,恐怕...”吕布有些担心的问道。 “朝廷不是要剿灭黄巾,平定乱匪吗?”吕逸一本正经的说道,“没兵怎么平叛,咱们光明正大啊!” “即便如此,丁原就在晋阳,咱们阳奉阴违不去并州,还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招兵买马,无论如何瞒不过去,也说不过去吧...”吕布还是很担心。 “为什么要瞒啊?九原一战,艰苦卓绝,父亲大人麾下军卒十不存一,当然要先行补充兵员才好去刺史大人麾下效力!”吕逸气定神閒的说道。 “这么一来,又多了个不去晋阳的理由。”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咱们不在并州募兵,儿子之前答应过张世平和苏双两位先生,战事平定之后,亲自护送他们去涿郡,进了关內,何愁没有兵源。” 听到这里,吕布一愣,“涿郡?区区商贾,隨便派几个人护送也就是了,千里迢迢,你没必要亲自去吧?” 吕逸摇摇头,说道:“儿子既然答应过他们,人无信不立,这一趟还得自己去。” 吕布还想再劝,吕逸义正词严的说道:“大丈夫立身天地间,当轻生死,重然诺,义之所在,一往无前,岂能因人、因事而异?” 见儿子心意已决,吕布也只得应允,问道:“那你准备何时启程?”。 “一来一回,最快也需半年。事不宜迟,明日便走。”吕逸不想再耽搁了,想了一想说道:“那六千匹战马,还请父亲大人吩咐准备妥当,另有牛羊牲畜等一併交割。” “什么?战马你也要带走?”吕布当时就不乐意了,圆睁双目,一脸震惊。 吕逸没好气的说道:“一来,这是人家的货物。他们已经助我们守住九原,总不能翻脸不认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二来,九原城內空虚,这么多战马牲畜靡费甚剧,留在身边徒增烦恼。” “儿子现在带走,半年之后管保给父亲带回来六千精骑!咱们父子同心,待时而动,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吕逸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父子两人达成共识,吕布找来了秦宜禄,態度更加亲切。吕逸懒得应酬,自己去做出行的准备。 第二天一早,吕逸拜別父母,带著张辽、高顺,点了五十精骑隨从,护送著张世平、苏双开赴涿郡。 过所、文书一应准备齐全,万无一失。 从九原县到涿郡千里迢迢,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选。 要么走大路,从云中过定襄,进雁门关,沿著太行山西麓南下,过上党进壶关至邯郸,北上过常山,经中山,最后到涿郡。 这条线路绵延八千余里,却都是官道。 又或者走雁门关以东,进代县,从飞狐口经淶源,横穿太行山脉,东至紫荆关出,直接走易县北上也能到涿郡。 这条路要近上许多,总行程不过三千余里。但太行山脉绵延曲折,崇山峻岭,山路难行。再加上他们的队伍里,既有战马,又有牲畜,即便能安全度过,时间上估计也节约不了太多。 吕逸是个穿越而来的,对这个时代的山川地理可以说一窍不通,两千年沧海桑田,早就不是后世的模样。 张辽和高顺也自幼便生长在塞北,出了雁门关,两眼一抹黑。 於是决定行进线路的重任便交到了见多识广的张世平和苏双身上。 两人计议良久,这批战马是幽州刺史郭勛年前便定下的,他们无论如何要保证马匹安全,只能选择远路。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路南下,走了足足两个多月,终於来到壶关之前。 望著眼前巍峨延绵的太行山,眾人不禁感慨万千。 塞北苦寒,关內淒凉,原本以为并州位列三辅之一的左冯翊,应该是繁华膏腴之地。 没想到一路行来,却只看到满眼的荒凉,人烟稀少,十室九空。 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壶关出口的魏郡正是黄巾军起事的地方,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天公將军”焚烧官府,劫掠富豪官吏,各地州郡抵挡不住,接连陷落。 安平王刘续更被劫持到广宗,朝野震惊。 这一来张世平和苏双彻底傻了眼。去年出来的时候,还貌似天下太平,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 吕逸建议他们就近在上党郡將马匹牲畜出手,换些方便携带的金银细软再进冀州。 两人无奈,也只好答应,约好在涿郡匯合之后,各自分头。 吕逸轻车简从,只带著张辽高顺和五十精骑,小心避开各方势力,星夜兼程朝涿郡进发。 他知道,广宗之战即將开始,留给他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涿郡更有两个人才正默默无闻,恐怕现在的世间,除了吕逸,没人知道他们以后会有多声名显赫。 吕逸又怎么捨得错过? -- 第32章 千古第一莽撞人 吕逸一马当先,崔忠双手被缚,跌跌撞撞的被拴在马后,张辽、高顺笑眯眯的不时拿鞭子抽打两下。 张辽每抽一下,崔忠便“啊哟”痛呼一声,脚步更加踉蹌。 高顺再抽一下,崔忠便有气无力的喊一声:“我是狗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涿县城门。守门的军卒哪见过这样的阵仗,杀气腾腾的边军和狼狈不堪的县令,顿时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你看我,我看你,僵在当场。 城里的百姓一拥而上来看热闹,忽然间一个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黑脸汉子越眾而出,一声暴喝:“兀那凶徒,休得猖狂!”声若巨雷。 吕逸抬头一看,只见那人豹头环眼,燕頷虎鬚,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响亮的名字。 “此人何罪,你等竟將他作贱至此,还有王法吗!”那人怒目而视,大声问道。 吕逸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张辽这个火爆脾气却被那人瞬间点燃。 “你这汉子好不晓事,不问来由,张口便骂吗?” 那汉子怒哼一声,驳斥道:“还用问什么情由,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如此羞辱於他,天理不容!” 张辽正要骂回,吕逸却抬手止住他,朗声问道:“这位好汉,可敢报上姓名?” “哼!”那人大声道:“有何不敢!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燕人张飞是也!你又是何人?可敢与俺一战?” 吕逸顿时心里乐开了,会心的笑容堆满了整张脸。 “好一个莽撞人!”他看看张飞,越看越是喜欢,灼灼的目光把张飞盯得莫名其妙。 “姓张的,杀鸡焉用牛刀。你算老几,也配与我兄长动手?” 张辽早被张飞气得不轻,听他出言挑战,顿时战意昂扬。 顿时眉头一挑,大喝一声道:“姓张的,你要是能贏过爷爷我手中这杆长枪,再来问爷爷名號不迟!” 话音未落,张辽纵马疾驰,挺枪分心便刺。 张飞见他杀来,怡然不惧,等张辽快到身前,突然豹眼圆睁,一声霹雳也似的暴喝衝口而出,“且慢!” 张辽疾冲而至,却见这人不闪不避,正有些纳闷,胯下战马冷不丁闻得这声炸雷似的暴吼,顿时惊得人力而起,嘶鸣不已。 张辽用尽全力这才守住惊马,这一枪还没出招,便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气的满脸通红,“姓张的,你待怎样?” “无胆匹夫!欺你爷爷手上没有兵刃,果然小人是也!”张飞仰头鼻孔向天,不屑的说道。 “孝父,借你枪一用!”张辽被气的浑身发抖,一抬手把自己的枪扔给了张飞,转头找高顺借枪。 却听身后张飞有些嫌弃的嘟囔道:“什么破枪,这么轻,一点也不趁手。” 一句话把张辽气的,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好不容易平復心神,勒转马头,又一次疾冲而去。 只见张飞沉腰坠肘,扎定马步,覷准张辽长枪將出未出之际,又是一声暴喝:“且住!” 张辽这一枪,硬生生又被憋了回去,无可奈何的问道:“你又待怎样?” “无胆匹夫,欺你爷爷胯下无马,果然小人是也!”张飞还是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不屑的说道。 “来来来!马也给你!”张辽气结,他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人,偏生张飞说的又句句在理。 自己气鼓鼓的回身,又找了匹马。 这次张辽学了个乖,不急著发动,先问了一句:“姓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次全都说出来,免得说你爷爷我欺负你!” 吕逸见这两人一来一回,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辽扭头幽怨的看了一眼吕逸,心里暗骂,自家兄长幸灾乐祸的样子才是真的小人! 张飞也挺枪上马,来回遛了两圈,稍作適应,这才满意的喊道:“来吧,让俺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跨马挺枪的一瞬间,张飞整个人的气势暴涨,如同出兕猛虎,又如出海蛟龙,与先前的无赖模样判若两人。 张辽识货,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抖擞精神全力应战。 两人酣战五十余合,不分胜负。 张辽有心在吕逸和高顺面前表现,没想到越打越是心惊,眼前这个莽汉子也不知什么来歷,招法纯属,枪出如风,好几次自己都险象环生,差点就要败下阵来。 张飞也在纳闷,眼前这个少年,看来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却像是久经沙场的悍將一般,招招夺命,杀气腾腾。 两人两马纠缠在一起,张辽脸上见汗,张飞手上不停,嘴里还不住的骂骂咧咧,气的张辽满面通红,出招越来越快,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两人你来我往,转灯儿般廝杀,又打了五十多个回合,围观的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 后人有诗讚曰: 初出勇將试新锋,银枪煌煌领天风。 若无当阳张翼德,世上几人敢爭雄。 吕逸眼尖,看出张辽求胜之心太过急切,招式只见已经隱隱露出败相,生怕张辽有失。 立刻拍马上前,覷准两人长枪交错之时,马槊雷霆般疾刺而出,“噹啷!”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三个枪头会聚之处火星四溅。 张辽和张飞只觉得一股巨力沿著手臂袭来,顿时握枪不住,连人带马,“噔噔噔”连退三步。 张飞一脸惊骇的看著吕逸,虽然是人借马势,自己又是先和张辽打了上百回合,体力上亏了不少。 饶是如此,能仅凭枪桿上传来的力道就將自己震退,也足够骇人听闻。 他一向自恃勇力,没想到不仅张辽跟自己不相上下,就连眼前这个少年也是深藏不露。 张飞心里盘算,以一敌二,自己无论如何没有胜算,顿时心念急转。 “不打了!不打了!”张飞大吼一声,声如雷霆,“这一番廝杀,俺老张肚子已经空空如也,没有力气了。尔等休走,可敢让俺老张饱餐战饭,再来比过?” 张辽正顺不过气来,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喝骂。 吕逸却先在马上一拱手,爽快的说道:“张兄但请自便,马可骑去,速去速回,某在此恭候!” 张飞又不走了,回过头来,环眼圆睁,不解的问道:“俺看你也是个磊落的好汉,怎么却偏要做这伤天害理,作贱他人之事呢?” 第33章 不打不相识 吕逸却没有分辩,下了战马,喊来张辽、高顺一起见礼。 “在下吕逸,表字...”说到这里,吕逸心里突然一阵恍然。 这个时代,表字一般是长辈赐赠,算是对后辈未来的期许。 有父亲给儿子取字的,更多的是师长给亲传子弟取字。 吕布早年不想让他一辈子呆在塞北荒原,存了给吕逸找个名师的念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適的。 所以吕逸现在有些尷尬,自己好像...还没有表字。 吕逸不介意先给自己取个字,心里却暗下决心,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合適的老师了。 想在这个时代茁壮成长,仅仅靠自身强大是不够的。 上一世的宿慧让他深深的明白万事开头难的道理。 想在这个时代立足,更想要有所作为的话,有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一是人才,二是出身。 即將乘势而起的十八路诸侯,哪个没有背景?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草莽英雄崛起是做梦,真正站到台前的几位,都有故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蜀汉的刘备是汉室宗亲,根正苗红,至少他是这么宣传的。逢人便说,说的多了,不管別人信不信,至少他自己是肯定深信不疑的。 曹魏的曹操,拜了干祖父大太监曹腾,奉事四帝,更是唯一封侯的宦官。別管曹老板是不是亲生的,人家有后台是肯定的。 即便如此,曹老板一辈子都没有肯跨出最后一步。 唯一例外的是东吴的孙坚,但人家的故事更离奇,天降传国玉璽!按照这个时代时髦的话说是天命所归。 但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背景,只能偏安江东,歷经三世,辛苦经营,也始终在寻求朝堂的认可。 献帝时候进贡,向曹操请降,曹丕篡汉之后又请封,夷陵之战获胜后还得派人去通聘刘备。另外两家都称帝七八年了,他才敢悄悄称帝,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 严格意义上说,吕家现在依旧是寒门,这种情况下,想要提升自己的背景、名望,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师,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虽然还没有头绪,但吕逸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缘法。 急中生智,吕逸顿了一顿,接著说道:“在下吕逸,表字世安,并州九原人氏。” 世安,世安!天下太平,万民皆安。 这是他的愿景,也是他对这个时代的期许。 张飞闻言,也拱手道:“某姓张,名飞,字翼德,就是此间人氏。” 吕逸又一指张辽和高顺,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都在我帐下暂任军司马。” 高顺也跟著上前见礼,张辽却有些不情不愿,冷哼一声,別过脸去。 他虽然心中也十分佩服张飞武艺,却拉不下脸来服软,更不想在吕逸和高顺面前丟了面子。 吕逸把脸一板,叱道:“文远,不得无礼!” 张辽梗著脖子嘴硬道:“若不是兄长出手,再过数个回合,小弟定能贏过此人!” “哼,还敢胡吹大气,若不是翼德兄手下留情,还能容你打上这么多回合?”吕逸叱道:“为兄一向告诫你,戒骄戒躁,不可鲁莽,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吧?你可知道,从一开始你便已经输了?” 高顺偷笑,张辽脸色大变,惊问道:“怎么可能?” “文远,你也曾饱读兵书,熟諳《春秋》,更在塞北与胡虏廝杀经年。岂不知夫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吕逸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辽一怔,脱口而出道:“小弟知道啊,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吕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翼德兄三声断喝,接连打断你三次攻势,待你出手之际,就已是心浮气躁,一味贪功,难道你自己便一点都没有觉察吗?” 张辽这才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战至五十回合,你拼命抢攻,气衰力竭。翼德兄却枪势丝毫不乱,攻守之间,法度森严,难道你也看不出来?”吕逸又道。 张辽囁喏不语。 “再五十回合,翼德兄用言语扰你心神,此时你虽然出招更加凌厉,却空门大露,气急败坏。若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不用为兄出手,你早已饮恨当场。翼德兄给你留著脸面呢,你不知感激也就算了,还好意思胡搅蛮缠?”吕逸喝道。 “小弟愚钝,多有冒犯,还请张大哥海涵!”张辽被说的面红耳赤,心中惭愧至极。立即朝张飞深施一礼,道歉道。 “哈哈哈!”张飞朗声大笑,一把扶住张辽,笑道:“俺老张哪有世安兄弟说的这么厉害。倒是文远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武艺,俺老张佩服的很!” 吕逸鞭辟入里,一语中的,张飞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心中佩服。他性格豪爽,刚才那一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翼德兄不必自谦!”吕逸摇摇头,诚恳的说道:“依在下看来,翼德兄貌似粗豪,却心细如髮,有勇有谋,倒是我们兄弟相形见絀,佩服的紧啊!” 张飞大喜,说道:“三位都是性情中人,俺老张平生专號结交天下豪杰,跟三位兄弟一见如故。某世居涿郡,颇有田產,卖酒屠猪为业。若是三位兄弟不嫌俺老张粗鄙,不妨到我庄中一聚,如何?” 吕逸大喜,说道:“素封之家,多有贤达,王亥陶朱,开国兴邦。蒙翼德兄相邀,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这里四个人惺惺相惜,相谈甚欢。 悽惨的被掛在马后的崔忠本以为张飞会替自己出头,没想到刚才人家一激动,把他给忘了。 顿时扯著嗓子大喊道:“翼德救我,翼德救我,这些人是反贼,是反贼啊!” 张飞也猛然想起,听声音甚为熟悉。仔细一看那张面目全非的嘴脸,依稀倒是认出是刚接任不久的代县令崔忠。 他此刻早已不会怀疑吕逸的人品,却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崔忠会沦落到这幅狼狈模样,顿时又有些疑惑的看向吕逸。 吕逸冷然一笑,旁边张辽已经迫不及待的把来龙去脉跟张飞一一道来。 张飞闻言勃然大怒,睁圆环眼,咬碎钢牙,大骂一声:“害民贼,你还敢说认得你张爷爷!” 第34章 大耳贼!你没机会的! 张飞性如烈火,嫉恶如仇,知道了原委顿时无法压制心中怒火。 不待崔忠分辩,径直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头髮,扯到身前,一顿拳打脚踢。 边打边骂:“腌臢泼才,害民狗官,今天让你好好认识认识你张爷爷!” 崔忠伤上加伤,被打的哀嚎不绝。 张飞还觉得不解气,抬头一看,城门边正围了一群看榜文的百姓。 又拖著崔忠上前,將他牢牢捆在告示牌边,旁边隨手攀下一根儿臂粗细的柳枝,劈头盖脸又一顿猛抽。 围观的百姓看的兴高采烈,时不时的轰然喝彩。 崔忠哪里受得了这轮番的折磨,顿时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张飞余怒未消,扬起柳枝还要再打。吕逸三人抱著手在边上看著,一言不发。 人群里突然衝出一个中年汉子,生的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 围观者甚眾,吕逸一开始没留心到此人,现在一见他样貌,顿时眉头一皱,心中鄙夷之情油然而生。 这不就是三国第一偽君子,真小人刘备,刘玄德吗? 要说吕逸最討厌谁,非此人莫属。 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若论拋妻弃子,假仁假义,上下五千年中,此人绝对名列前茅。 若论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终汉四百年里,也无人能出此人之右。 投了曹操,转头骗了兵马倒戈就投靠了袁绍。 没过多久,又骗了兵马投靠刘表。 在荆州邀买人心,上躥下跳,大搞分裂,转头又占了人家地盘,刘琦死的不明不白。 西川刘璋待他甚厚,给钱给粮,他却包藏祸心,覬覦川蜀之地,把刘璋逼的远离故土,老死荆州。 更何况后来刘备被袁术大军困住,还是吕布辕门射戟,替他解围。最后白门楼上却被他恩將仇报,落井下石,落得一个饮恨当场的悲惨结局。 诚然当时的吕布咎由自取,但刘备更为不堪! 他这一辈子,不知坑过多少主公,多少恩人,说是“数姓家奴,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点都不为过。 吕逸恨屋及乌,一想起刘备,便气得心肝脾肺肾,五臟六腑无一处不疼! 刘备抬手抓住张飞的手腕,沉声说道:“壮士息怒,壮士息怒,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张飞转头,怒目而视刘备,喝道:“此等害民贼,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祸害百姓,不打死,留著他作甚?!” 刘备长嘆一声,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说道:“此僚虽行为卑鄙,极为可恶,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若壮士失手將他打死,岂不是误了自己的前程?” 张飞懒得囉嗦,充耳不闻,手上发力,柳枝又要挥下。 刘备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子险些都要站不稳,慌忙两手一起用力,好不容易才拦住张飞这一鞭。 “壮士,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意气用事,实属不智,还请三思啊!”刘备苦口婆心的劝道。 “哼!”吕逸冷哼一声,越眾而出,一巴掌朝那刘备手上拍去。 “啪!”一声脆响。 刘备分明看著吕逸巴掌拍来,却怎么躲也躲不开。 一阵剧痛袭来,刘备如遭雷击,忙不迭缩回了手。 吕逸这一巴掌用了足足七分力气,刘备吃痛不住,將手背在身后,止不住的颤动连连。 “这位兄台,在下一番肺腑之言,都是为二位著想,替你们可惜啊!”刘备急道。 “不必了,此等害民之贼,除掉他是为民除害,有什么可惜?”吕逸喝道。 “便是这个道理,俺老张最看不惯这等害民贼!”张飞附和道。 “这种人都能做一方父母,朝政昏庸,可见一斑!我等拨乱反正,有什么可惜?”吕逸又道。 “便是这个道理,俺老张也这么认为!”张飞继续附和道。 “杀了此人,既能为百姓除害,免得此人日后变本加厉,继续为非作歹。又能给这天下贪官污吏树个榜样,好教他们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仗义敢为的义士,路见不平的好汉。他们日后再要倒行逆施的时候,也好长个记性!”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 吕逸朗声对在场的所有人说道:“哪里不智?” “哪里有错?” “可惜什么!” 三声暴喝,振聋发聵! 张飞闻言,顿时双眼精光直冒,朝吕逸用力一抱拳,大笑著说道:“俺也这么想!世安兄弟好一番道理,尽抒俺老张心中之意,果然是真英雄,大豪杰,俺老张佩服!” 吕逸谦虚的笑了笑,说道:“也是有感而发,当不得翼德兄这些称讚。倒是翼德兄敢想敢做,才真叫人钦佩。” 两人再一次惺惺相惜,那汉子却兀自劝说,满脸沉痛的说道:“可此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万万不可私刑诛杀,乱了朝廷法度,祸將不远啊...” 张辽听不下去了,只觉得这人婆婆妈妈,十分不爽。 冷冷的打断他,说道:“什么狗屁命官,我大哥也是正儿八经的命官。屯骑校尉军候,那可是一枪一刀在胡虏大军里杀出来的功劳,难道还不比这劳什子芝麻绿豆的县令值钱?!” 刘备没想到吕逸他也是官身,顿时脸上一凛,拱手致歉道:“失敬,失敬。吕军候既然也是朝廷命官,自当率先垂范,遵纪守法,万万不可任意妄为啊!” “狗屁的法度,老子们是边军,只知军法,不懂其他!一边去!”张辽不耐烦的说道。 吕逸想了想,对张飞说道:“翼德,倒也不急著诛杀此僚。不如先拴在此处几日,也让百姓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等过得三五日,此人赎尽了罪孽,再杀不迟,免得今日脏了手,坏了咱们吃酒的心情。” 吕逸的劝说,立竿见影,张飞顿时收了手。 刘备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眼底阴霾被他瞬间藏起。 他站到两人身前,一揖到地,诚恳的说道:“二位深明大义,在下佩服!在下姓刘名备,表字玄德,本是汉室宗亲...” 他正在介绍,却冷不丁远处一个庄丁模样的人慌慌张张的飞奔而来,远远的就在喊:“老爷,老爷,不好啦,咱们的肉铺上有人闹事,快去看看吧!” 张飞猛的抬头,怒吼道:“哪个不开眼的浑蛋,敢来捋你张爷爷虎鬚!” 转身对吕逸抱拳,不好意思的说道:“世安兄弟稍待片刻,俺老张去去就来!” 吕逸一听有人闹事,顿时脑海里蹦出一个了不起的名號,眼里精光一闪,拉住张飞的手,激动的说道:“翼德,我与你同去!” 张飞大喜,两人把臂同行,刘备一个人被晾在边上,尷尬的在风中凌乱。 第36章 沙地演兵云长归心 吕逸气质渊停,如大海般沉稳。 关羽不动如山,似泰山样巍峨。 武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万钧,力求一击即中,毕其功於一役。 不会像市井泼皮廝打那样全无章法。 两人遥遥相视,各自心中讚嘆,却谁也没有贸然出手,各自寻找机会。 吕逸心念电转,气息猛然一收。 所谓牵一髮而动全身,关羽正全神戒备,突然感受到他的气机倏地消失,心中突然一空,仿佛一拳打在上一样,浑不受力。 他们並非生死相搏,关羽的气机无处著力,招式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蚕眉一挑,正要发话。 吕逸却率先开口,笑著说道:“小弟看云长兄渊渟岳峙,气势如海,自有一派大將风范!小弟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云长兄能见允否?” “小兄弟谬讚,但讲无妨!”关羽正色答道。 “小弟以为,廓平南北,非孤勇可为,辟壤经世,当文武相藉。”吕逸朗声说道。 “为將者,有文武两道,小弟均想请教,不知云长兄意下如何?” 关羽凤目微睨,双眸灼灼,朗声问道:“哦?愿闻其详,文比如何,武比又如何?” “武比则弓刀石马步箭,兵刃拳脚,凭云长兄自选,小弟无不奉陪。文比则排兵布阵,攻城略地,你我沙盘推演,一决胜负。”吕逸笑著说道。 围观眾人听得眉飞色舞,平时看惯了打架斗殴,吕逸这样的提议倒是第一次听说。 刘备更是听得两眼放光,看场中的神情满是热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飞大奇,悄悄问身边的张辽道:“文远兄弟,俺看你家兄长一膀子好气力,一身的好武艺,没想到年纪轻轻,怎的还精通排兵布阵?” 听他夸讚自家兄长,张辽满脸骄傲,与有荣焉。自豪的说道:“张大哥你別看我家兄长年纪不大,却早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將。不是我吹牛,我家大哥那可是经世济国,百年难遇的奇才!” 高顺也点点头,由衷的讚嘆道:“大哥確实非同凡响。就说咱们九原一战,真称得上扶大厦於將倾,挽狂澜於即倒,我每每想来,都觉得如在梦中!” “九原一战?愿闻其详,愿闻其详!”张飞听得两眼放光,心驰神往,急的直搓手,连声打听。 “张大哥不急,一会再说,兄长他们要开始了!”张辽提醒道。 张飞又向两人看去,只见关羽抚髯大笑,慨然道:“小兄弟既有所命,关某奉陪,那便先文后武,请!” “那便以攻守之道为题。”吕逸微微一笑,拱手近前,拔出佩剑,隨手在黄土地上画了个方块。 “以此为城,城开四门。”他又在方块的南面划出一条长线,说道:“南门依黄河之地利,可以不用防守。除此之外,其余三面一马平川。” 他又在方块东南面一尺左右的位置再划出一个方块,说道:“此为后方城郡,离此三百余里。”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兴致勃勃的听吕逸排演,关羽更是全神贯注,时而皱眉思索。 “城內守军一千,上马可为骑兵,下马可为步卒,城外敌军一万,五千骑兵,五千步卒。” 说到这里,吕逸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张辽和高顺也感慨的悄悄低下了头。 虽然是沙盘演兵,但他们眼前却不自觉的出现了当时烽烟四起的惨烈场景,心里的悲伤竟一时难以压抑。 只有亲身经歷者才能明白其中的艰辛,苍白的语言难以表达万一。 无数英灵用血肉之躯筑就长城,一次次抵挡住了胡虏的铁蹄! 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现在想起,仍旧犹如最恐怖的梦魘一般挥之不去。 关羽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头紧皱,感嘆道:“敌我悬殊如此之大,说是绝境,毫不为过…” 顿了一顿,他又道:“天气如何?” “连日阴雨,烽火难起!”吕逸答道。 “城內粮草军需是否足用?”关羽又问。 “敌军围城十日,粮草断绝,无以为继,勉强堪用三日。”吕逸幽幽说道。 “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嘘声,眾人都以为吕逸这是在故意设置绝境,为难关羽。 关羽却不以为意,眉头紧蹙,动念如飞。 良久,他又问道:“后方城池有多少兵马?” “两千精骑,两日可至!”吕逸不假思索,又道:“敌我已明,小弟便不客气了,这第一阵,小弟来攻,云长兄守城如何?” “请!”关羽毫不犹豫。 吕逸心里暗暗唏嘘,嘴上脱口而出,说道:“围三闕一,除南门外,其余三门各派一千五百士卒攻城,多为步卒。三班轮换,日夜不息。弓箭手压制城头,骑兵待机而动。” 关羽神色一凛,没想到吕逸一开始就是全力以赴的架势,皱眉思索良久,这才缓缓开口。 “若关某来守,当务之急先发动民夫协助守城,全城动员,多备滚木礌石,金汁箭矢集於东门。” 他一边说著,一边在东门口画上一个小圈,表示守军。 又在三个城门外的位置上,各画上一个大圈,表示攻城的敌军。 想了一想,又在城外空旷的位置,画了个更大的圈,示意是按兵不动的中军。 “城中一千兵马,俱作骑兵,集於西门,待敌军轮换之时,乘势杀出,直闯中军!”关羽沉声说道。“此时敌军换阵,首尾必难相顾,某用精骑突进,敌方中军必乱,势必回防。” 吕逸点点头,说道:“云长兄所言甚是,但敌军人多势眾,西门虽乱,但仍有三千敌眾,再加上北门外及待机而动的骑兵,恐怕凶多吉少。” 关羽却傲然说道:“某亲为前锋,区区数千贼寇,不过一群乌合之眾,在某看来,如土鸡瓦狗耳,何足为虑!” 听他这么说,人群里哄然一声,嗤笑声四起。 “你这汉子好不要脸,互吹什么大气,当自己是霸王復生还是贾復再世?” “是啊,是啊,不要以为有点蛮力就能衝锋陷阵,你这汉子打过仗吗?” “只怕真到了那个地步,腿都嚇软了吧,还骑得了马?” 七嘴八舌的风言风语苍蝇一般挥之不去,关羽气的额头上青筋直跳,一张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正要发作,却听吕逸一声断喝,“都给我住口!”声如洪钟,振聋发聵。 吕逸怒目环顾四周,眾人为他气势所夺,瞬间都闭上了嘴。 -- 第37章 刀光淬肝胆,英雄相见欢 吕逸伸手按住关羽,沉稳而有力。 他诚恳的注视著关羽的双眸,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云长兄錚錚铁骨,豪气干云,更有万夫不当之勇,休管凡夫俗子愚见,小弟却对云长兄深信不疑!” 感受到吕逸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一股暖流瞬间衝上关羽心头。 灼灼的目光中满是感激,关羽的声音竟然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吕兄弟与某只是萍水相逢,关某一介白身,市井中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而已,竟得你如此看重!关某心中感慨,愧无地也!” 吕逸爽然大笑,郑重的说道:“云长兄此言差矣。萍水相逢也可肝胆相照!草莽之中多出仗义豪杰。” 他转过头去,戟指刚才嗤笑的几个閒汉,叱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云长兄乃是绝伦超群人物,有韩信、张良之才,非黥布、彭越之徒可比。假以时日必將名震天下,尔等市井螻蚁,岂能同日而语!” 这些人被吕逸气势所夺,囁喏著不敢出声。 关羽被吕逸夸得天上没有,地上无双,心中虽感动欣喜,脸上却著实有些掛不住,一张脸又红了几分。 吕逸不再理会眾人,一指地上沙盘,问道:“那我若是也亲领骑兵,缠住云长兄,中军齐出,乘虚而入,全力攻城又会如何?” 关羽回过神来,良久嘆道:“若吕兄弟亲自拦截,某恐难以脱身,旦夕城破...” 张飞这时候冷不丁凑上来,插嘴问道:“誒,这后方城郡还有两千精骑,俺老张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去突围求援?” “来不及!”关羽摇了摇头,说道:“援兵赶到需要两日。仅有一千人守城,城外三军轮换抢攻,势必伤亡惨重。此消彼长之下,恐怕难以坚持!” “两千援兵赶到之时只怕城池已失,敌军更可以逸待劳,以多打少,顺势吃下这两千精骑...” 关羽朝吕逸拱手施礼,慨嘆一声,又道:“关某才疏学浅,除与敌死战,与城携亡外,实无良策。惭愧,惭愧!” 张飞一怔,瞪著铜铃般的大眼睛,绕著沙盘来来回回看了半天,也没什么办法。 气得他一声大吼,“依俺老张看来,这城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守不住!大丈夫,死战而已,又有何惧哉?” 吕逸笑而不语,张辽忍不住对张飞说道:“张大哥,谁说守不住的?我就知道一人,不仅守住了,还大获全胜!” 吕逸没料到张辽这时候替自己出风头,想拦他,但话已出口,顿时一脸的尷尬。 关羽、张飞却同时抬头,一脸惊愕的问道:“此话当真?” 张辽摇头晃脑,一脸的莫测高深,“当然!” 关羽又问:“此战是何时发生,某竟不知?” “今年年初,恐怕朝廷邸报还没来得及写。”张辽有些得意的说道。 他大摇大摆的走上前去,学著吕逸的样子也抽出腰间宝剑,朝著方城一指,朗声说道:“这是我们九原城!” 又一指后方城郡,说道:“这是云中城!” 张飞听到“九原”两个字,顿时两眼放光,一脸震惊的看向吕逸。 张辽又在北门画了个小点,傲然道:“这里是我三弟。”说完朝高顺挤眉弄眼。 “我是你二哥...”高顺冷著脸骂道。 他是个沉稳的性子,觉得张辽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著实有些丟人,撇过头去懒得看他。 张辽只当没听见,又在东面画了个小圈,说道:“这里就是不才小弟我了。想当时,小弟亲率两千精骑,披荆斩棘,一路衝杀,力挽狂澜...” 他说的眉飞色舞,高顺实在听不下去了,又骂道:“要点脸!” 张辽脸上一红,也意识到自己有点飘了,赶紧住嘴,有些悻悻的看著高顺。 关羽和张飞异口同声问道:“那吕兄弟当时在何处?” 既然张辽和高顺都亲歷其中,更身兼重任,想来吕逸不可能不在场。 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是死路一条,吕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辽傲然一笑,长剑在地上用力一划,一条粗壮的箭头从九原城直指云中城。 “我大哥单枪匹马,杀透重围。在九原力陈得失,搬来援军。” 张辽再次用力一划,又一条粗壮的箭头从云中城直指九原城。 “更设下奇兵,火马冲阵,城外布下疑兵,鲜卑胡虏顿时大乱!” “咻!” 张辽挥剑凌空朝鲜卑中军方向猛然劈下,大喝一声道:“我大哥单人独骑,直闯中军,一招制敌,击退贼酋。胡虏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他讲的慷慨激昂,盪气迴肠。眾人听得如痴如醉,瞠目结舌。 “其中曲折、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张辽摇头摆尾的得意洋洋,就仿佛当时单枪匹马,力挽狂澜的人是他自己一般。 吕逸脸皮滚烫,窘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 怒目而视张牙舞爪的张辽,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良久关羽才从震惊中醒来,看向吕逸的眼神里多了三分讚许,七分敬佩。 他朝吕逸一抱拳:“关某平生孤傲,自恃甚高。没想到吕兄弟年纪轻轻便已建立如此不世之功,关某实在佩服,更羞惭无地!” 吕逸赶紧回礼,连连摆手,谦虚的说道:“云长兄过誉,我这弟弟年少轻狂,多有夸张,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关羽却郑重的说道:“事实胜於雄辩,小兄弟之才,胜关某万倍,这一轮比试,关某输的心服口服!” 吕逸正要谦让,却听关羽又道:“关某虽不才,却也有几分勇力。文比虽败,武比却更为期待。不知能否领教领教吕兄弟单人独骑,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武艺?” 吕逸一怔,隨即会意,放声大笑,一口应允,却道:“刀枪无眼,我与云长兄一见如故,不如就拳脚上切磋一二,点到为止,如何?” 关羽大喜,整衣下场。 两人都是武艺高绝之人,又惺惺相惜,切磋之时虽然没有刻意留手,却都是规规矩矩的君子打法。 关羽势大力沉,招式大开大闔。 吕逸灵动翻飞,兵法寓於招中。 来来回回打了有一百多个回合,不分胜负,眼看天色渐渐西沉,两人兀自打的尽兴,谁也不肯停手。 张飞在旁边看的摩拳擦掌,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住,一声虎吼,衝进战圈。 吕逸和关羽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各分出一只手来,將张飞砂钵般的两个拳头挡在半空。 张飞用尽全力挣动,憋的一张大脸黑中透紫,脚下却一步都挪动不得。 三人僵持半晌,忽然相视一眼,仰天纵声大笑,齐刷刷一起收手。 -- 第38章 人间第一厚脸皮 吕逸看著两人,心里豪情万丈。 自己特意千里迢迢远赴涿郡,明面上说是为了践行对张世平和苏双的护送承诺,实际上不就是想试一试运气,看能不能和这两位不期而遇吗? 现在僻处塞北,手上兵马不过二千,將只有数名,关键还都不能算是自己的班底。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都是自己老爹吕布的。 自己真正能掌控的,只有带出来的这五十精骑,算是亲卫。 另外也只有张辽和高顺两个拜把子兄弟。 虽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毕竟现在还是十五岁的少年,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远远达不到歷史记载中的名將程度。 现在的吕逸,別说纵横天下,能保住九原不失都已经很勉强了。 他是有目標的,既然苍天给了自己重来一世的机会,他不可能再碌碌无为的浪费。 北拒胡虏铁蹄,南定中原大局,隨便哪一条都要钱要粮要兵要將。 若自己再有关羽和张飞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更何况吕布的短视和急功近利已经初现端倪。 丁原只用了一点金银和微末的官职,就把吕布弄得心神荡漾,恨不能立刻去投奔。 自己都没有站稳脚跟,就要去给別人当枪使,一点战略眼光都没有。 吕逸一想到上一世记忆中,吕布悲惨的结局就忍不住一阵阵害怕,以他对吕布的观察和了解,恐怕这一切绝不是空穴来风。 吕布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这些日子以来吕逸深有感触,他已经渐渐从心底里开始接受和认同吕布父亲的身份了。 所以守护吕布,不让他重蹈覆辙也成为了吕逸不得不承担的责任。 但很遗憾,他们的目標和价值观无法趋同,他不可能一直陪在吕布身边。 那样的话,自己將处处掣肘,事事为难。 更何况吕布也不是个听劝的性子,现在的吕布还只是边军的一名低级武將,多少还能听进去一些意见。 可一旦吕布真的踏入中原,被裹挟进汉末的乱局之中,更有了一方诸侯实力的时候,他会变的。 吕布的问题十分极端,刚愎自用,孤傲薄情,对待家人虽然深情爱护,对待手下却薄情寡恩,视如草芥。 一帆风顺的时候还好,一旦遇上挫折,眾叛亲离的结局几乎可以註定,甚至都没法怪到別人头上。 更何况吕布的心態极其不稳,每每碰到大事,耳根子又软,还很容易自暴自弃。 他忍不住又想起九原城下,吕布那冲天酒气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后怕。 吕逸一边看著关羽和张飞,一边心里百转千回,嘴里笑著,心里却有点苦。 刘备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急的直冒火。 吕逸三人惺惺相惜,不打不相识,气氛越来越热烈。他几次想插话,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这三人停了手,刘备迫不及待,越眾而出。 张辽和高顺正笑眯眯跟著一起感动,一个没留神,眼前一晃,突然多了一个人,顿时一惊。 刘备也跟著吕逸三人一起哈哈大笑,成功把三人的眼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吕逸看清是刘备,顿时脸皮一跳,心里大骂晦气,但也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在下刘备,表字玄德。適才见三位文武兼资,身手不凡,都是当世的豪杰,心中极为仰慕,故此不揣冒昧,特来拜见。”刘备一揖到地,朗声说道。 张飞之前见过他,只记得他婆婆妈妈,印象一般。隨意拱了拱手算是还礼,也不说话。 关羽却是第一次见。 抬眼一看,刘备衣衫破旧却极乾净整洁,长相又异於常人,说话更彬彬有礼。当下没有怠慢,也跟著还了一礼,通了姓名。 刘备又一脸诚恳的说道:“在下虽窘迫,却与三位一见倾心,欲请三位村店之中小酌共敘,还请三位万勿推辞。” 张飞见他背著草蓆,挑著扁担,扁担上掛著几串草鞋,確实一副生活穷躉的模样,说的话却十分慷慨,顿时对此人观感大改,有些动容。 “哼!有心做东,又何必提什么生活拮据?市恩卖好,岂是君子所为!”吕逸冷冷的说道。 张飞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黑。 是啊!诚心请客,哪有先告诉客人我很穷的道理,不是市恩卖好是什么?! 刘备脸色一僵,满肚子委屈憋在心里极其难受,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吕逸。 明明从见面开始便曲意奉承,小心討好,吕逸却处处针对,一点没给他留脸面。 正想分辩两句,吕逸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朝著张飞笑道:“市井之中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弟与两位兄长一见如故,打算厚著脸皮向翼德兄叨扰一顿酒水,不知兄肯见允否?” 张飞就喜欢吕逸直爽不作偽,顿时大喜,哈哈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辽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挤眉弄眼的打趣道:“张大哥,我们这可还有五十多精骑呢,人吃马嚼的,不会把你的庄园吃穷了吧?” “酒管够,肉管饱,俺老张还怕你人多不成?”张飞环眼一瞪,雷声说道。 吕逸和关羽、张飞相视一笑,冷不丁刘备又说道:“如此,备也厚顏叨扰,先行谢过张兄慷慨之意。” 吕逸这回是真服了,嘆了口气道:“要说脸皮之厚,我吕逸这辈子除了你,估计再也不会服谁了!” 刘备被吕逸说的有些下不来台,张飞见他表情尷尬,终究还是有些於心不忍。 他只是觉得刘备这人有些婆婆妈妈,说话办事一板一眼,十分不爽快,倒也不像吕逸那样打心眼里厌恶。 “那便同去就是了,俺老张也不缺你一口吃食。”张飞说道,只是明显不如对吕逸亲近。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著张飞回了庄园,吕逸吩咐亲卫自去休息,只带张辽和高顺入內。 大厅里眾人一番谦让,分宾主落座。 张飞是主人,坐在西边主位,左手边是吕逸,右手边是关羽。 张辽不知怎的,和关羽特別投缘,笑嘻嘻坐在关羽身旁,高顺挨著吕逸。 刘备不想坐在张辽边上,坐在老实人高顺下首。 可惜这里隔著吕逸、关羽和张飞都有些远,说话小点声恐怕都听不见。 每人身前都放了一张漆案,庄丁鱼贯而入,不一会酒肉就堆满了面前。 张飞端起酒碗,满脸笑容,刚准备邀饮酒。 却只听一阵號啕大哭之声响起,情真意切! 第39章 刘备的表演 哭的是刘备... 刘备哭的全情投入,情绪饱满,哭声一浪高过一浪。 吕逸震惊了,嘴巴张成“o”型,老半天都合不拢。 刘备的表演极具张力,吕逸忍不住都想给他发个小金人,“最具感染力奖”... 张辽和高顺隔空交换了个眼神,都是一脸的嫌弃。 关羽不明所以,张飞大手捧著酒碗,僵在空中。 刘备一边抹著眼泪,一边偷偷看著眾人的表情。 吕逸那里他已经不指望了,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冲天而起,饶是他城墙厚的脸皮都抵挡不住。 关羽、张飞的表情被他看在眼里,心里早早打好了腹稿,就等他们二人发问。 “你这个人,真不痛快!”张飞果然按捺不住,叱道:“男子汉大丈夫,当直抒胸臆,快意恩仇。成天到晚哭哭啼啼,做妇人状,简直岂有此理!” 刘备等的就是这一问,顿时以袖拭泪,面容悲苦,准备答话。 却不料吕逸冷不丁插了一句,別有深意的说道:“翼德兄有所不知,小弟尝闻,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关羽点点头,也说道:“吕兄弟言之有理,这话听来,颇有深意。” 张飞一愣,想了想,没说话。 刘备心中一阵茫然。 吕逸一开口他就暗道不妙,却没想到,吕逸竟然破天荒的替他说了一句好话。 但直觉又在警告自己,只怕吕逸这殷勤送的是包藏祸心。 这会自己附和吕逸吧,感觉是个坑,反对吧,又显得自己哭的不真诚。 人家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他彻底架在槓头上,上不得,下不去,难受的直欲抓狂。 “我们毕竟都是外人,萍水相逢而已嘛,所谓交浅不宜言深!刘先生哭的如此伤心,恐怕其中隱情不足为外人道也!”吕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备。 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充满了洞察人心的智慧,刘备看的心头一凛。 吕逸端起身前酒碗,朝张飞、关羽一举,笑著说道:“小弟今日与两位哥哥相逢,只觉得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小弟先敬两位哥哥一杯。” 张飞、关羽也端起酒碗,三人隔空一碰,各自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刘备慌忙止住哭声,也端起酒碗,吕逸却回头朝他咧齿一笑,“刘先生你只管哭的尽兴,不必管我们。” “在下只是见三位英雄豪气干云,日后必能成就一番事业,由此感慨,又自嘆身世飘零,人近中年,一事无成而已,倒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隱情。”刘备急忙说道,语速极快。 他算是看出来了,吕逸摆明了不给自己机会,这时候再不说,恐怕后面更接不上话茬。 “实不相瞒,我本汉室宗亲。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阁下玄孙。”刘备一股脑的往下说道,“昔日家祖逐鹿亭候坐酎失金,遗下我这一支在涿县。” 刘备偷眼看眾人反应,果然他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除了吕逸的表情让人觉得十分耐人寻味之外,其余人的表情正如他期待的那样,充满了惊嘆,更有一丝敬畏。 刘备適时的挤出两行热泪,哽咽道:“我十五岁起游学四方,寻师访友,常思上报国家,下安黎民。奈何时乖运蹇,蹉跎至今,却反落得家徒四壁,一事无成的境地。每思及此,心中愴然...” 他这话一出,惹得关羽感慨万分,长嘆一声道:“先生所言,关某感同身受。” “关某本是河东解良人,因看不惯豪强欺压乡里百姓,愤而杀之,从此只能亡命江湖,至今已有六年...”关羽无奈的说道。 “想我关羽,空有一身本领,却只能落得天涯漂泊,报国无门,哎...”关羽长嘆一声说道。 张飞闻言大怒,拍案而起,吼道:“杀人怎地,俺老张恨不能杀尽天下贪官污吏!” 关羽感激的看了一眼张飞,又说道:“今日在城门口,看那募兵告示,关某正有意报国从军,一刀一枪效命疆场。即便马革裹尸,却也不枉男儿七尺之躯。” 张飞大喜,疾步走到关羽身边,斟满一碗酒,举到面前,朗声道:“大丈夫正当如此,干了这碗酒,俺与你同去投军!” 他看向吕逸,举碗相邀,问道:“吕兄弟,张兄弟、高兄弟,三位意下如何?” 不等吕逸回答,他又转身朝刘备说道:“还有刘兄。你既然贵为帝胄,怎不想著光復祖业,重振家风,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不如一起同去如何?你若愿意,便一起干了这碗如何?” 刘备端起酒碗,长嘆一声,又重重放下,张飞正要发作,却听吕逸和张辽、高顺异口同声的大声说道:“不去!” 张飞一愣,怔怔的抬头看著三人,刘备婆婆妈妈也就算了,他没想到吕逸竟然也拒绝自己。 刚要发作,却听张辽笑道:“张大哥你糊涂了?还投军,我们弟兄本来就是边军啊!” 张飞恍然大悟,尷尬的挠了挠头,大笑著说道:“俺老张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何必捨近求远,跟著三位兄弟一起杀敌报国,岂不快哉?” 关羽眼里精芒一闪,长身而起,拱手朗声道:“关某也有此意,不知吕將军可肯收留?” 吕逸不敢怠慢,喊过张辽、高顺一起,朝关羽、张飞深施一礼,诚恳的说道:“小弟何德何能,两位哥哥如此抬爱,小弟铭心感佩,愿与哥哥们並肩作战,同心报国!” 刘备闻言顿时大急。吕逸处处针对自己,眼看著关羽、张飞也要被吕逸拐走,哪里还忍得住?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刘备脱口而出阻止道。 张飞正在兴头上,听他这么说,环眼圆睁,怒目而视,暴喝一声道:“你这人好不爽快,自己不去也就算了,还不让我等报效国家?简直岂有此理!” 刘备既惊又急,满头大汗,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心里动念如飞。 果然急中生智,刘备脑子里灵光一闪,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解释道:“在下岂会阻止两位投军报国?只是目下黄巾猖獗,天下大乱,大汉已经危如累卵,而两位却要跟隨吕將军投身边军,这才是捨近求远啊!” 张飞听他这么说,顿时一怔。 是啊!黄巾之乱起於四野,自己拉著关羽去边军,似乎真的是南辕北辙了。 心里隱隱有些动摇,抬头看看吕逸,却见他横眉怒目,一声暴喝脱口而出:“简直一派胡言!” 第40章 公道!民心! 刘备猛遭呵斥,脸面上十分不好看,有心想要发作,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虚心请教的表情,认真的说道:“不知备哪里说的不对,还请吕將军指正,备不胜感激。” 吕逸看的嘆为观止,这就是传说中的“唾面自乾”吧,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自己由衷的“佩服”。 见关羽、张飞也在看著自己,吕逸沉声问道:“我且问你,黄巾之乱为何而起?” 刘备不加思索的说道:“有民间妖人张角,裹挟民意,愚弄百姓,自號黄巾,乱由是起!” “哼!”吕逸冷哼一声,“你只说百姓揭竿造反,怎么不说朝廷虐民残暴?” 眾人闻言一怔,纷纷若有所思。 “当今皇帝,倒行逆施,税赋之重,闻所未闻。”吕逸朗声说道,“自今年以来,除正常租赋之外,更增加了亩税十钱只为营修宫室,满足私慾,何其荒唐无道?” 张飞一怔,脱口而出问道:“亩税十钱?税吏明明收了俺百钱啊!” “腐败!从上到下的腐败!”吕逸怒道,“翼德兄有所不知,这个昏君信重阉宦,卖官鬻爵,各级官位明码標价!” 张飞怒道:“竟有此事?” “当然,否则那崔忠之流如何能当上一县之主?”吕逸愤怒的说道,“刺史、太守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要交纳助军修宫钱,除授大郡者要交纳钱二、三千万。” “新官上任前,皆须先去西园讲定钱数。届时交清,多有无法交齐而自杀者。所以新官到任,纷纷爭相搜刮百姓,聚敛財富以为补偿。” “朝廷收你十钱,到了州县就变成了百钱,甚至更多!”吕逸痛心疾首的说道。 “云长兄,翼德兄,这样的朝廷,该不该反?百姓该不该怨?” 关羽面色涨红,一言不发,张飞鬚髮皆张,气的浑身颤抖。 刘备也一脸惊愕的说道:“竟有此事?我竟不知,惭愧,惭愧!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吕逸白了他一眼,说道:“別人说不知,我自然相信,你刘备说不知,是不是有些太假了!” 刘备一愣,佯装镇定的辩解道:“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吕將军何出此言啊?” “哼!”吕逸冷哼一声,叱道:“就算赋税的事你不知道,那崔忠诬民为盗,杀民冒功的事你又该作何解释?” “那都是崔忠胡作非为,跟我有什么关係?我若知道,虽是白身,人微言轻,也定然会阻止。”刘备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哼!你刘备是哪里人,是自己说,还是某来替你说?”吕逸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如刀。 “我...”刘备支支吾吾,一时根本不敢回答。他实在搞不明白,吕逸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明明是萍水相逢,竟然连自己就是哪里人这样的隱秘都了如指掌。 他明明没向任何人提及。 “哼,你就是楼桑村人!崔忠就是你的一县之长,你若有心,这汉室宗亲的身份怎么不知道拿来阻止狗官鱼肉百姓?!真当这天下英雄都是傻子吗?!”吕逸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震的刘备心头巨颤,囁喏著说不出话来。 “翼德兄,你当这廝不让你杀那害民贼是存了好心?不过是沆瀣一气而已。”吕逸转头看向张飞。 “狗官虐民的时候他跟你讲朝廷法度,百姓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时候他又跟你讲朝廷法度。怎么?难道狗官的命是命,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的眼里满是愤慨,张飞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 “好你个大耳贼,若不是吕兄弟说出来,俺老张差点就被你骗了过去!”张飞想起刘备阻止自己杀崔忠的场景,顿时如梦初醒。 刘备被吕逸说的哑口无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滴落。 “始皇暴虐,犹造长城,功在千秋。当今昏聵,贪图淫乐,气数当终!”吕逸昂然直言道。 满室皆惊! 他这番话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刘备颤著声,指著吕逸,惊骇的说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如此不忠不义的话,你怎么敢说出口?你这是造反,大逆不道啊!” 就连关羽和张飞都嚇了一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著吕逸。 “大逆不道?”吕逸冷冷的反问道,“大逆在哪里?又不道在何处?!” 吕逸双目之中精光暴射,一步踏前,大声喝道:“皇帝昏聵,横徵暴敛,视百姓如螻蚁,此为大逆!” “禁錮善类,崇信宦官,呼为“阿父”,此为不道!”吕逸再喝一声,又踏一步。 “昏君即呼阉宦为阿父,黔首安得不奉张角为天师!如此昏聵,却窃据九五之尊之位,更行大逆不道之事,怎么?竟然连说都说不得吗?!” 吕逸狂吼一声,再踏一步。 此刻刘备和吕逸近在咫尺,刘备只看到一双赤红的双目中怒焰滔天,仿佛天罚降世。 一瞬间,心神皆为之夺,刘备只觉得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汹涌而出,根本不敢和吕逸对视,仓惶间拼命的把脸转开。 他的窘態落在眾人眼里,张辽、高顺毫不遮掩,嗤笑出声,关羽、张飞也连连摇头,心中不屑。 吕逸朝关羽、张飞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哥哥都是博学之人,孟軻曰: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絜,祭祀以时,然而旱乾水溢,则变置社稷。” “小弟不才,窃以为,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怨不在大,可畏惟人,水可能载舟,亦能覆舟!” “云长兄身怀绝技,见豪强欺压百姓,路见不平,还世间以公道,义也!” “翼德兄任侠豪迈,见狗官残民害命,仗义出手,还百姓以公道,义也!” 吕逸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大声问道:“百姓没有两位哥哥的能力!难道就只能被欺凌、被迫害,还要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昏君歌功颂德,死心塌地吗?还有公道吗?还有天理吗?!” 关羽和张飞闻言,连连点头,心中感慨万千。 吕逸伤感的说道:“黄巾士卒,不过是一些寻常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想为自己爭条活路而已。都是大汉的子民,昏君不知怜惜爱护自己的子民,还要汉人屠害汉人,这样的行径,和禽兽有什么区別?!” 第41章 大耳贼,我的墙角也是你挖的到的? 即便是穿越过来已经这么长的时间,即便是已经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 吕逸却始终无法做到像这个年代的人一样思考。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接受。 就比如他明明知道地球是圆的,又怎么说服自己天圆地方? 所以吕逸明明很爱大汉,但他爱的是大汉的风物,大汉的百姓,却爱不了这个昏君一点。 所以他愿意践行忠义的信条,愿意为大汉拋头颅洒热血,却不愿意任人摆布,更不愿意助紂为虐。 吕逸不会因为这人生而为皇帝,就格外尊重,也不会因为这人出身微末,就鄙夷轻贱。 正是他这样一视同仁的处事方式,让身边的人觉得格外亲切,亲切到忘了他的年龄,与他相处,如饮醇酪。 关羽、张飞和高顺都是黔首百姓,张辽祖上也只是商贾之流,听到他刚刚的一番话,虽然觉得震惊,但內心深处却也深深的赞同。 刘备简直难以置信,吕逸就这么毫不掩饰,当著所有人的面公开辱骂当朝陛下。 简直骇人听闻! “吕逸!大胆狂徒!”刘备脸色煞白,怒目而视,大声说道:“天子受命於天,天下受命於天子,此万世不易之理,你怎么敢说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 “荒唐!”吕逸斥道:“你既然用董仲舒的话来论理,难道不知:德侔天地者称皇帝,天佑而子之,所称天子?” “昏君倒行逆施,无德不仁,天下凭什么认他做天子?”吕逸骂道。 “陛下不过是受外戚蒙蔽,又受阉官掣肘,其中无奈,难以向外人所道。我等当此非常之时,正该忠君报国,匡扶社稷,岂能生出谋逆之心?”刘备仓惶的分辩道。 “昏君被人蒙蔽?呵呵,即便真是如此,他自己蠢,凭什么要天下人替他承受苦果?!”吕逸不屑的说道。 “我高祖皇帝,斩白蛇,兴义兵,除暴秦,救万民…”刘备抢白道。 “好一个兴义兵,除暴秦!”吕逸眼底精芒一闪,大喝一声。 刘备话刚出口,已经暗道不妙,顿时脸色煞白。 吕逸不给他丝毫机会,冷笑著问道:“请问这位汉室宗亲,贵祖上高祖皇帝陛下,是何出身?起事之前,身居何职啊?” “高祖…高祖…”刘备囁喏连连,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好意思说?我来告诉你,泗水亭长!”吕逸冷冷的说道。 “樊噲不过一个屠狗之辈,夏侯婴不过一介马夫!曹参区区狱掾,萧何也仅是小吏,你要论出身,他们哪里高贵!” 是啊,刘邦起於微末,人尽皆知,这时候被吕逸拿出来举例,眾人顿时一点就通。 “秦始皇北击匈奴,开疆拓土,修造长城;南征百越,营筑灵渠,勾连长江,皆万世之功也。”吕逸表情沉重,面色严肃。 “更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立百代之表率。却也因严刑峻法,焚书坑儒,令百姓苦不堪言。” “高祖这才挥剑斩蛇,虽起於微末,但顺应民心,终於成就大汉四百年国祚。” “而现在这个昏君呢?”吕逸又问道。 “既无始皇之雄才,昏聵无道却变本加厉,自他继位以来,做过哪些利国利民的善举?” “这倒反天罡的事,高祖干得?其他人便干不得吗?你老刘家好大的脸面!”吕逸怒吼道。 刘备一时听的目瞪口呆,拼了命的想反驳,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適的说辞,急的面红耳赤。 “今天我就教你个道理,所谓:弔民伐罪,周发殷商,退位让贤,有虞陶唐!”吕逸正色说道。 “天下从来不是一人、一家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吕逸环视四周,除了刘备,眾人纷纷点头。 “皇帝不应该是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吕逸严肃的说道,“皇帝既然是承天之命,代天巡狩。便应该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將万民福祉一肩挑起。这才叫“有德而居之”。” 吕逸嘆了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昏君要是没有这样的觉悟,哪怕苍天不收他,也自然会有人收他!想想桀紂,想想秦始皇,殷鑑不远!”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刘备,不屑的说道:“我说这些,並不是真的要谋反。只是无论是朝廷的军兵,还是头裹黄巾的百姓,大家同气连枝,归根结底都是我大汉的儿郎!手足相残,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东有乌桓,北有鲜卑,西有匈奴,南有百越,大汉风雨飘摇,胡虏覬覦我中华之心不死!”吕逸转过头去,朝著关羽、张飞一拱手,神情坚毅,语气决绝。 “我有一个梦想,让我大汉的百姓安居乐业,不受胡虏肆虐之苦。”吕逸诚恳的说道。 “我有一个梦想,马踏焉支,封狼居胥!”吕逸目露精光,灼灼逼人。 “我有一个梦想,驱除胡虏,兴我中华!” 张飞他世居涿郡,深受乌桓寇边之苦,听了吕逸这番话,早就热血沸腾,激动的难以自持。 他一把衝上前去,拉住吕逸的手,说道:“俺也一样!” 关羽也上前,朝吕逸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关某之前浑浑噩噩,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今日方知何去何从,惭愧,惭愧!” 张飞讚许的看著关羽,又说道:“俺也一样!” 吕逸拉著两人,哈哈大笑,彼此心意,尽在不言中。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刘备眼看著自己被吕逸说的一无是处,关羽、张飞又被吕逸三言两语拉拢到了他的麾下。 现在除了跟吕逸撕破脸,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否则仅凭自己一人,没钱没势,只有一个汉室宗亲的名头,如何在这乱世占下一席之地? 事到如今,刘备索性撕破脸,再也装不下去了,他必须爭取到这两人,尤其是张飞的支持。 “张兄、关兄,请听我一言!”刘备急赤白脸的拦在三人中间,猛地插嘴道。 “目下正值乱世,乱世则必出英雄。像你们二位这样的英雄,正是用武之时,何必非要屈身受制他人?”刘备努力摆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岂不闻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適时,良禽择木而棲,良臣择主而事啊!”刘备痛心疾首的说道,他的心是真痛。 第42章 解衣敬酒重英雄 刘备觉得自己舌头都有些发麻了。 这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说话速度最快的一次。 他是真的怕了,吕逸锋芒毕露,说的话滴水不漏,有理有据。 在吕逸面前,刘备根本没有和他辩论的勇气。 刘备心里暗暗纳闷,明明是只是塞北一个小小军侯,怎么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难道不应该是一介莽夫才合理吗? 偏偏这个人不仅能说会道,还武艺高超。 自己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通,要想爭取关羽和张飞,除了利诱,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他只剩一个汉室宗亲的身份可以用了,当下索性直截了当,毫不遮掩。 “现今黄巾造反,天下响应,朝廷詔令各州郡自募乡勇守备,是因力不能及,兵匱將乏,且有宦党掣肘之故,然而如此一来,必將造成地方豪强割据之势,黄巾平定之日,必是群雄崛起之时,那时域中竟为何人之天下,还尚未可尽知也!” 刘备目光灼灼的看著关羽和张飞,想从他们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结果。 嘴上却一刻不敢停,又道:“备虽不才,却是汉室宗亲,若得两位鼎力相助,到时候建功立业,指日可待!这吕逸不过边军一个小將,未来至多官至一郡刺史,二位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却甘愿屈身这大逆不道的边军之下,岂不可惜?” 关羽、张飞一脸不屑,正要出言反驳,旁边张辽已经忍了许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自家大哥说完了,迫不及待,张嘴就来。 “我呸!”张辽脑袋高高昂起,用鼻孔看著刘备,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大哥这么说话,汉室宗亲?很了不起吗?” 刘备看不起边军,就连高顺都憋了一肚子火。 这时候见张辽率先发动,也在一边煽风点火,阴阳怪气的说道:“三弟你有所不知,这昏君虽然把天下祸害的千疮百孔,但毕竟还没有改朝换代。汉室宗亲这种东西吧,多少还是值点钱的。” “哦,原来如此啊!”张辽一瞪眼,又问道:“你说是就是了?可以凭证?” 刘备没想到这两个人冒出来,一唱一和的又把自己说了个手足无措。 自他入世以来,所有人听到他自称汉室宗亲,都一脸的敬仰和客气,从来没有人向他要过证据。 他哪有什么凭证? “...”刘备支支吾吾,面红耳赤,僵在当场。 张辽乐了,指著刘备对高顺道:“三弟,这当著汉室宗亲的面,冒充汉室宗亲该当何罪?” 高顺配合的摇摇头,说道:“冒充帝胄,论罪当诛,这当著帝胄的面冒充嘛,罪加一等,连诛?” 其他几人都被他们逗乐了,饶有兴致的看他们折腾刘备。 刘备都听糊涂了,脑子里面一团浆糊,只听得到前半句,顿时脱口而出问道:“这里除了我,哪里还有汉室宗亲?” 张辽咧齿一笑,指了指吕逸,说道:“好叫你这个冒牌货认认清楚,正经的汉室宗亲得长我大哥这个样子!” 他这话一说,不仅刘备,连关羽和张飞都眼神一紧,心里大惊。 刘备颤著声道:“一派胡言,你...你不仅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竟还敢冒充宗室,简直天理不容啊!” 张辽一脸难以置信,没想到刘备还能反咬一口,当即喊道:“好你个小人,事到如今还敢信口雌黄,顛倒黑白。今天张爷爷我就让你开开眼!” 说完毛手毛脚就在吕逸身上翻来找去。 吕逸一脑门子黑线,板著脸叱道:“文远,休要胡闹!” 张辽撇著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哥,就拿出来这大耳贼开开眼怕什么...” 好半天他才从吕逸身上掏出那枚玉印,劈手塞到刘备手里,鄙夷的说道:“喏,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货真价实的宗亲之印,多稀罕!” 刘备满脸震惊,从玉印入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错不了。 那温润的质感,银鉤铁画般的刻痕,没有一处不彰显出汉室宗亲的尊贵。 “这...”刘备简直难以置信。 就连关羽和张飞也没想到,吕逸竟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刘会邑印...”刘备呆呆的看著印上的四个字,喃喃的重复著:“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姓吕...” “关你屁事!”张辽一把又从他手里夺回玉印,胡乱又塞回给吕逸。 “我大哥虽然只是边军一个小將,但却是货真价实的汉室宗亲!”张辽朗声说道,“边军怎么了?边军都是铁骨錚錚的好汉,是大汉最坚强的盾牌,最锋利的戈矛!” 说到这里,他一把拉过高顺。 “撕拉!” 裂帛声突然响起,高顺一点准备没有,就被张辽扯开衣袍,露出精赤的上身。 大厅之中,烛火摇曳,高顺胸前伤痕累累,此时更显狰狞恐怖。 关羽和张飞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带著满身的伤痕。 高顺的胸前如同刀剜过一遍,伤痕遍体,盘根错节,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著自己,高顺有些羞赧的低下头。 大厅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吕逸虎目含悲,眼眶湿润,大喝一声,“孝父,抬起头来!” 高顺听话的抬起头。 吕逸走上前去,轻轻用手抚著高顺的伤口,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孝父,这里没有一个人配让你低头!你的胸前刻著整个九原城的忠魂!” 关羽和张飞更为动容,一脸钦佩的看著高顺,心中一股热流涌动,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吕逸端起酒碗,张辽赶紧过来替他斟满。 “孝父你当日以一人之力,独自面对鲜卑上万铁蹄,不曾后退一步。”吕逸猛地一仰头將碗中酒一饮而尽。 张辽赶紧又续上一碗。 “你不惜性命,被疮满身,肤刻如画,却全在身前,铁骨錚錚,无人能及!”他又一仰头,再干一碗。 “你是九原的功臣,大汉的功臣,比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昏聵无道之君更应该受世人敬仰!”吕逸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我吕逸虽是边关区区一小將,却从不曾和孝父分过彼此。我们休戚与共,荣辱相同,生死相隨,永不相负!” 第43章 桃园五结义 有道是: 自古英雄重豪杰,看淡生死耀日月; 披肝沥胆护社稷,谁说少年不热血! 三碗酒下肚,一股热流直衝脑门,酒意上涌,吕逸面红耳赤,身形摇晃,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但心中激盪,热血澎湃,却让他有一种不吐不快的衝动。 高顺看著激动的吕逸,心中感动无以復加,他喃喃的说道:“承蒙大哥不弃,小弟微末之功,不足掛齿。九原城中忠勇之士数不胜数,边关將士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大哥更是以一人之力,救下闔城。小弟万万承受不起!” “怎么承受不起?!孝父你不要妄自菲薄。”吕逸摇摇头,长嘆一声,说道:“只恨昏君无道,奸佞当朝。不思开疆拓土,抵御胡虏,却向自家百姓高举屠刀,真叫人恨啊!” 他朝关羽和张飞沉声说道:“黄巾之军,实则苟活之民,杀之於心何忍?胡虏为寇,乃是民族大义,不除何以慰英灵?” 关羽闻言,大受震撼,端起身前酒碗,也跟著一饮而尽,抱拳拱手,大声说道:“高顺兄弟年纪轻轻便已有这般顶天立地的气概,关某碌碌无为多年,却於国於民未立寸功,实在汗顏。” “若蒙三位將军不弃,关某愿性命相隨,甘为马前一卒,只求驱除韃虏,与三位將军一起马踏焉支!” 张飞那肯落於人后,也衝上前来,將碗中酒一饮而尽,大声道:“俺也一样!” 吕逸大喜,退后一步,朝两人深施一礼,激动的说道:“二位哥哥肝胆照人,豪气冲天,小弟在此,先替边关將士和百姓谢过!” 张辽、高顺也跟著朝二人施礼。 关羽、张飞顿时大惊,赶紧上前搀扶,五个英雄,十只手掌牢牢相握,惺惺相惜,开怀畅笑。 “淘尽黄沙始见金,苍天有眼,让你我兄弟在此相逢!”吕逸欣喜的说道。 “我们兄弟三人,虽与两位哥哥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此后並肩作战,更愿性命相托。” 顿了一顿,吕逸目光灼灼的看著两人,诚恳的说道:“我等兄弟三人不才,想和两位哥哥结拜为生死弟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关羽、张飞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张飞一拱手,激动的大声道:“俺老张早有此意!五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俺老张情愿追隨!” 关羽一张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也拱手朗声道:“关某虽是一介武夫,自詡颇知忠义二字。今日听吕兄弟一席话,这才知道自己何其短视!吕兄弟所言,振聋发聵,让关某自愧不如,由衷钦佩。” 他顿了一顿,又道:“正所谓择木之禽,得其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关某平生之愿足矣!从今往后,关某之命即是眾兄弟之命,关某之躯即是眾兄弟之躯,但凭驱使,绝无二心!” “俺也一样!”张飞立即附和道。 “关某誓与眾兄弟患难与共,终生相伴,生死相隨!”关羽眼中精芒四射,诚恳的说道。 “俺也一样!”张飞又附和道。 “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关羽掷地有声的说道。 “俺也一样!” 五人执手相看,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人有诗讚曰: 羽檄从北来,烽火透洛阳。铁骑屯九原,英雄出四方。朔冬戈矛劲,胡虏悍且强。 將军仗剑怒,百姓苦相望。龙城架櫓墙,阴山阻且长。南歌抒汉思,胡笳透雪霜。 烈风遮塞北,砂砾漫尘扬。战马迎风立,角弓怎开张。乱世秉臣节,时危有忠良。 捐躯效明主,死生赴国殤! 五人回身,却正看见尷尬的瘫在原地的刘备。 此刻刘备心丧若死,自己的一肚子的算计,终究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眼睁睁看著五个人意气相投,结下盟誓,自己却只能干瞪眼,什么都捞不到,一时精神恍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吕逸这会心情极其舒畅,根本懒得搭理这个人。 转头向他怒目而视,舌绽春雷,叱道:“你这搬弄口舌,顛倒是非的小人。包藏祸心,与崔忠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狗贼,岂能与我等同席?还不快滚!” “滚!”张辽也大喝一声,不怒自威。 “滚!”兄弟五人异口同声,刘备脸色苍白,以袖掩面,落荒而逃。 骂走了小人,大厅里只剩兄弟五个,坐在一起共敘年齿。 按照出生年月,应该是关羽最为年长,他是桓帝延熹五年生人,足足长了吕逸他们七岁,今年已经二十一岁。 张飞该排第二,他是桓帝延熹六年生人,今年正好二十。 只是关羽自觉还是白身,吕逸已经在九原建功,是正经的屯骑校尉军候,再加上自己刚刚与吕逸结识,寸功未立,无论如何不肯居长,提议奉吕逸为兄。 张飞也自忖不过一介商贾,虽然薄有资財,却无论如何不能和吕逸这个沾边的汉室宗亲相提並论,也不肯居长,也愿意奉吕逸为兄。 五人爭执不下,还是关羽最后说道:“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你我兄弟相交,尊的是天下正道,秉的是家国大义。怎能再拘泥於世俗之礼?” 吕逸觉得还是不妥,正要反驳,却听关羽又道,“关某以为,吕將军身份既贵,功劳又高,更难得一片爱国爱民之心,天日可表。我等眾兄弟皆心服口服。你若再推辞不让,便是看不起我等兄弟,若是如此,这兄弟之义,不结也罢!” 张飞赶紧附和道:“俺也一样!”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吕逸实在无法推脱,勉强接受。 虽然被两个大自己许多的人称呼为兄长,有些不太习惯,但终於有惊无险的把关羽和张飞从大耳贼手里爭取过来,心里难免窃喜。 有人欢喜有人愁。 张辽前两天还在和高顺爭当二哥,没想到一眨眼,活生生多了两个哥哥。 刚才把高顺的伤疤拿出来一顿展示,现在高顺在二哥,三哥心目中的形象光芒万丈,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当高顺的兄长。 “四哥...”张辽胳膊拗不过大腿,捏著鼻子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 “誒,五弟乖!”高顺眉开眼笑,扬眉吐气。 刘备带给眾人的不快烟消云散,甚至都没人想起还被捆在皇榜前面的代县令崔忠。 第44章 欲平乱世,虎賁何处寻? 择日不如撞日,五人心摇神旌旗,迫不及待。 前几日在九原城,酣战之后,吕逸就想和张辽、高顺义结金兰,虽说当时是不忿吕布看轻他们二人,却也情之所至,发自肺腑。 只可惜被吕布掀了桌子,后来一直没有找到特別合適的机会。 现在不仅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更多了关羽和张飞两位英雄,怎不让吕逸心怒放? 张飞说道:“我这庄园后面有一处桃园,开正盛。今日天色未晚,何妨祭告天地,我们五人义结金兰,协力同心,报效国家!” 吕逸眾人齐声应和。 张飞连声吩咐庄丁,就在他的桃园中备下乌牛白马瓜果祭礼,五人焚香三拜,指天盟誓道:“念吕逸、关羽、张飞、高顺、张辽,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驱逐胡虏,復兴中华。” 五人异口同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恩忘义,天人共戮!” 誓约已成,生死相依,五兄弟慨然相视,壮志豪情直衝云霄。 张飞是个急性子,这里刚刚结拜,就吵吵著要典卖庄园家產,招募乡勇同赴塞北。 吕逸赶紧拦住,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首先是兵力,张杨借给他们的两千精骑当然是不会还的。 满打满算吕逸也就不到两千五百人可用。 九原这次抵御鲜卑寇边基本已经把后劲打完了,除了残家败户什么都没剩下,想在九原徵兵基本上不用考虑。 而且九原依旧暴露在胡虏铁蹄之下,按照吕逸的战略规划,这时候吕布应该已经转移到云中郡,把断壁残垣的九原城“送”给軻比能。 云中也不可能募兵,张杨领著军令支援幽州,可战之兵基本上都带走了。剩下的还要从事生產、后勤,如果在云中徵兵,那他们只能缩回雁门关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在中原徵兵。 各州都有州牧、刺史,没有朝廷的詔令,哪怕是这些“土皇帝”也只能悄悄在属地徵兵,他这个边军小小的军侯,在人家的地头上募兵,简直就是光明正大的造法。 吕逸当时决定来涿郡,就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看中的正是黄巾军。 黄巾军被张角兄弟裹胁、愚弄,看似人多势眾,却没有几个真正有能力的统帅,说到底大多数都是农民,矮子里拔长子,能有几人知兵? 更何况黄巾军成分复杂,还有山贼、土匪充斥其中,各怀鬼胎想著趁火打劫,內里其实一盘散沙,名副其实的乌合之眾。 皇帝虽然昏庸,朝廷也很腐败,但虎老威风在。 吕逸这一路轻骑快马,千里迢迢,途经各处多有耳闻,对当前的战局早已瞭然於心。 大將军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於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 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闕、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 各地严防,各州郡纷纷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徵募义兵。 卢植领副將宗员,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与张角主力周旋。 皇甫嵩及朱儁各领一军,控制五校、三河骑士及刚募来的精兵勇士共四万多人,討伐潁川一带的黄巾军。 朱儁又上表招募下邳的孙坚为佐军司马,带同乡里少年及募得各商旅和淮水、泗水精兵,共千多人出发与朱儁军连军。 朝廷的兵马一开始连连失利,朱儁军被黄巾军波才所败,和皇甫嵩一起被波才围在长社,汝南黄巾军在邵陵大败太守赵谦,广阳黄巾军连破幽州,朝廷下詔并州军驰援幽州。 张角亲率主力,盘踞广宗,居中指挥。 但黄巾军如无根之水,后继乏力,汉军却正在源源不绝向中央战场增援。 现在已经占了人数之利的黄巾军,迟迟不能击溃汉军的防御,此消彼长之下,等汉军增援一到,顷刻就会顛覆。 中原的黄巾之乱用不了多久肯定会被平息。 胡虏不平,边塞不净,在吕逸看来,这才是心腹大患。 而这一批溃败下来的黄巾军士卒,正是吕逸的目標。 诚然,这些人曾经是苦苦挣命的百姓,但时移世易,现在已经不是这么单纯的问题了。 烧过城,杀过人,他们还能接受忍气吞声,任人宰割的苦难日子吗? 烧杀抢掠得来的东西更快,也更容易,还有多少人愿意再用汗水辛辛苦苦豪门大阀家的田地? 吕逸不敢想像,按照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黄巾起义一旦失败,这些人的结局大体上只有两个。 要么被朝廷论罪处死,要么成为流寇山贼。 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是吕逸不想看到的,他想给这些人另一个选择。 跟著他,抗击胡虏,守卫疆土,给他们的人生赋予崭新的意义。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为他们曾经身在黄巾军中,对自己同胞,对和他们同样苦命,但没有起来抗爭的人所犯下的罪行的救赎。 除了兵力,还有后勤的问题也一样让吕逸头疼。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想要实现他既定的目標,把鲜卑胡虏打疼、打怕,让他们不敢再覬覦中原,最起码也要有三万人。 如果一切都很顺利,吕逸能在这次黄巾之乱中充实兵力,三万兵马,至少需要三万民夫保障后勤,更何况塞北辽阔,战线恐怕会拉的很长,这个数字只少不多。 接近十万人吃喝拉撒,对后勤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不可能从并州获得支援,丁原派秦宜禄来封赏他们父子,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人家的话说的很明白“去并州听用”。 丁原看的是中原,想要乘势而起。 关外两郡的死活,人家根本没往心里去,吕逸根本指望不上他。 那就只能靠自己打造一个后勤补给线,所以当时吕逸对张世平和苏双两个商人折节下交,更定下了一年之约,用粮草、布帛换关外牛羊战马。 为的就是保障自己的补给线。 过去了这么多天,这两个人至今音信全无,吕逸难免有些著急。 据他估计,广宗之战已经为时不远,他们这时候还不到,恐怕战事再猛烈一些,就真的过不来了。 -- 第46章 皇帝的「阿父」 张常侍就是张让,十常侍之首,汉灵帝刘宏最亲切,最信任的“阿父”... 崔烈內心其实根本不想和这些阉宦打交道,名声会臭的好不好... 可他没有办法。 现在的朝廷,当今的陛下,哎!想起来就让人心酸。 陛下耽於享乐,宠信宦官,自己想要为大汉做些事情,就不得不和光同尘。 这么多年,同尘的次数太多了,崔烈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算忠臣还是佞臣。 崔忠被人打了事小,谋反这种事就大了,只可惜在皇帝看来,似乎也比不上自己享乐重要。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皇帝,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他只能去找张让。 这无疑又让他的名声离遗臭万年更进了一步,心里著实万分淒凉。 不能想,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样的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张让正在府里享受著几个小黄门的服侍。 他最近心情不好,毕竟伴君如伴虎。 虽说当今皇帝刘宏是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跟自己最为亲近。 但最近黄巾军之乱有愈演愈烈之势,朝廷派出去的军队节节败退,皇帝每天都著急上火,脾气阴晴难测,十分难以捉摸。 朝中大臣更是趁机上奏,眾口一词把责任推到自己这些宦官头上。 每天面对大臣们的口诛笔伐,即便圣眷再隆,保不齐哪一天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皇帝还是要向群臣妥协的。 就好比先前的皇甫嵩,以提振士气为名,上諫刘宏,要求解除“党禁”。 这哪里是提升士气?这分明就是当著他张让的面磨刀啊! 放出来的都是跟他作对的,领兵带军的也都是和他作对的,每每想到这里,张让都觉得脖子上凉颼颼的。 现在只是放人,接下来呢? 接下来是不是要抓人了? 再接下来呢? 难道杀他们这些宦官祭旗吗? 张让越想越害怕,正兀自担惊受怕,突然接到僕役稟报,崔烈求见。 “传他进来吧。”张让没精打采的吩咐道。 崔烈见了张让,恭恭敬敬一揖到地:“下官给张侯请安。” 张让微微一笑,崔烈是个贴心懂事的,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 別的大臣都以宫中职位“中常侍”称呼自己,唯独崔烈尊他为侯。 因为张让得宠,刘宏赐了他关內侯的爵位。 除了歷经四朝的大长秋曹腾,还有哪个宦官曾经达到过这样的殊荣? 只有他张让! “崔大人免礼,这么晚了来找某,可是钱財已经凑够了啊?”张让淡淡的问道。 “钱財之事尚需时日,下臣正不遗余力。夤夜前来打扰张侯,其实是有要事稟报!”崔烈赶紧答道。 “哦...什么事?”张让一听不是来送钱的,顿时又没了精神。 还没等崔烈说话,他阴阳怪气的又补了一句,“虽然说崔大人您已经是九卿之一了,离三公之位也仅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可不好走啊!” “下臣明白...” “明白就好。不是某不愿意帮崔大人,只是三公之位,事关重大,朝野里多少双眼睛可都死死的盯著呢。”张让拖长了调门说道:“崔大人那,你要是再不抓紧,某只怕这太尉的位子,就要拱手让人咯!” “下臣明白,明白!”崔烈额头见汗,赶紧答道。 好不容易等张让把最关心的事问完了,崔烈一股脑儿把吕逸殴打崔忠,意图谋反的事说了。 张让闻言大怒,从榻上翻身坐起,烦躁的挥挥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张让问道。 “舍弟得义士相助,这才侥倖逃生,下臣所言句句属实,怎敢欺瞒张侯?”崔烈赶紧说道。 张让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半天一言不发。 “你说那人姓甚名谁?”张让冷不丁用他那双阴鷙的眼睛盯著崔烈问道。 “吕逸,听他自称是并州九原县的军候。”崔烈心里一动,张让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难道这个人张让认识? “去,把丁原送来的信函拿来。”张让眉头紧皱,吩咐身边伺候的黄门道。 他確实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刚刚收到丁原送来的一箱金玉,里面还有一封请封的信函。 丁原除了为自己討封并州牧之外,还提到了两个人,吕布和吕逸。 小黄门不一会就把信拿了过来,张让展信观看,再三確认,紧锁的眉头终於舒展开了。 “不可能,吕逸怎么会造反。一月里他刚刚以两千人对阵鲜卑三万大军围城,力保九原不失。”张让冷声说道,“朝廷正要封赏,这种人怎么可能谋反?” 崔烈大惊,他没想到张让不仅知道此人,而且人家还刚刚立下赫赫战功。 张让一把將手中信笺掷下,崔烈打开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哼!”张让冷哼一声,“依某家看来,是不是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胡作非为,不知天高地厚,惹到了人家吧。” 崔烈正要狡辩,张让一挥手,不让他说话。 “边军嘛,又是少年,脾气火爆一些也是有的,不必小题大做。”张让轻描淡写的说道。 “可是张侯,边军未奉军令,私自入关数千里,这分明就是谋逆之罪啊!”崔烈兀自不忿,大声说道。 “什么谋逆?!”崔烈敢直接反驳自己,这让张让很不高兴,小眼一瞪,厉芒闪过。 “看看清楚,有官身的是他爹!此人尚未有官职在身,只是请封,现在可算不得私自进关!”张让不悦的说道。 “那人有亲口说出大逆不道之言,下臣还有人证。他年纪轻轻,若真牵涉谋反,幕后必有主使之人,这丁原恐怕难脱干係啊,张侯不可轻信一面之词!”崔烈急道。 “你这就不是一面之词了?”张让没好气的说道:“人家丁刺史明白的很,还想再向上走一步,崔大人你还是替自己多操操心吧!” 顿了一顿,张让又突然道:“你说还有人证,明日下了朝,带他来见某家!” 崔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躬身应是。 只听张让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让崔忠好好清醒清醒,要知道轻重,不要因为一些私怨节外生枝!” 崔烈当然明白张让的意思,还不就是让他们老老实实替他敛財吗? “可舍弟也是为了替张侯积聚钱財,这才被这廝羞辱...”崔烈又急又气,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住嘴!”张让暴喝一声,怒视崔烈,骂道:“那是替陛下营建宫室出一份力,难道你们做臣子的不应该替陛下分忧吗?简直混帐!” -- 第47章 游侠儿徐福 崔烈的口不择言彻底惹怒了张让,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赶出了府邸。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告倒吕逸,似乎张让还对吕逸加深了印象,简直一地鸡毛。 赶走了崔烈,张让玩味的想著吕逸的名字,心里面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灰溜溜的崔烈回了府邸,一个人闷坐在房中,喝著闷酒。 香醇的美酒入喉,此刻却苦涩的难以下咽。 他离开府里之后,崔钧一直很担心,这会听说父亲回府,立刻前去探望。 却正看见崔烈黑灯瞎火的借酒浇愁,赶紧上前劝阻。 “父亲大人,可是面圣不太顺利?” “哎...”崔烈长嘆一声,“为父根本没有见到陛下,被中常侍张让那廝拦了下来!” 崔烈没敢直说,这个儿子跟他不太一样,嫉恶如仇,一向反感自己和宦官走的太近。 当初自己走了张让的门路,捐了五百万千到了司徒之位,心里有些不安。 就曾经问崔钧,朝野上下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崔钧就直言不讳的说道:“论者嫌你铜臭!”意思是你虽然位列九卿,但却是拿钱买来的,十分嫌弃。 崔烈举杖要打,崔钧不好反抗,又不甘心白白挨揍,转身就跑,还留下了“舜之事父,小杖受,大杖走”的至理名言。 此人也堪称少年俊杰,既有眼光,还颇具智慧,崔烈一向都把这个儿子当成出谋划策的左膀右臂。 只不过说话的时候常常需要遮掩粉饰,不敢让他知道全部真相。 果然崔钧一听崔烈又去找张让这个宦官,顿时满脸的不悦,“父亲,跟阉宦走的太近,只怕祸不远矣...” 崔烈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道理他都懂,但身在局中,他的无奈却不足为外人道,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为父自有分寸,只是张让那廝却不以为意,如之奈何?”崔烈满面愁绪的说道。 他把今天求见张让的事跟崔钧说了,其间免不了唉声嘆气,牢骚满腹。 崔钧听完,眉头紧皱,想了一想说道:“此人想来一定是仗著背后有丁原撑腰,这才有恃无恐。丁原现在一心钻营,和这些阉宦走的很近,不惜重金贿赂,张让之流这才有意纵容。” 崔烈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但博陵崔氏的脸面也很重要。 这事日后传扬出去,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四面漏风的名声恐怕更保不住了。 “哎!屠户窃居高位,阉宦朋比驾前,朝政之乱,闻所未闻!”崔钧嘆道,“咱们世家大户,却反被一介白身凌辱,简直荒唐!” 崔烈也哀嘆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崔钧却道:“父亲勿忧,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哦,既然朝廷不管,那儿子就只能用江湖的办法了!” 崔钧告辞出来,回了自己的小院,里面灯火通明,他的房中正传来爽朗的笑声,两个人对酌畅聊,相谈甚欢。 其中一个正是刘备,他陪著崔忠回了崔府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尽办法接近崔家嫡长子崔钧。 另一人却是崔钧的同窗好友,姓徐名福,表字元直,这几日访友到此,正在崔府盘亘。 崔钧推门进去,径直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哎!”一声长嘆,满面愁容。 房间里的两个人齐刷刷抬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崔公子,为何事忧心,不知可能赐告?我等或许能为公子排遣一二。”刘备问道。 徐福也道:“州平兄,小弟从未见你如此困扰,究竟是怎么了?” 崔钧向徐福苦笑著拱了拱手,说道:“元直,涿县的事你可听说了?” 徐福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刚听玄德兄说完,小弟也觉得十分气愤。” “是啊,我叔父徵募义兵,为国分忧,却遭那边军如此羞辱,天理何在?”崔钧说道。 刘备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问道:“司徒大人难道没有什么办法?” “哼!家父本要面圣,却被中常侍张让横加阻挠,那吕逸本是并州刺史丁原麾下爱將,仗著有丁原撑腰,横行跋扈惯了。”崔烈恨恨的说道。 “张让受了丁原贿赂,欺上瞒下,对此事根本不闻不问!” 刘备大惊:“此人在大庭广眾之下,多次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在下亲耳听到,难道那张让竟连谋逆都不在意吗?” “哼!阉宦之流,除了在意钱,还会在意什么?”崔钧怒道,“只可惜陛下被这些奸佞蒙蔽,朝政糜烂至此,我等身在朝中却无能为力,怎不让人痛心疾首?” “哈哈哈!”徐福闻言,突然朗声大笑,崔钧和刘备都被他笑的有点莫名其妙。 “元直兄为何发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崔钧不解的问道。 “我笑崔兄当局者迷啊!”徐福笑著说道。 “哦?请元直兄赐教!” “崔大人虽然是当朝的司徒,却没有兵权,朝政又被阉宦把持在手,自然处处掣肘,此其一也。”徐福不紧不慢的说道。 “现在天下处处烽烟,群寇四起,朝廷军队却节节败退。张让之流粉饰太平还来不及,你再跟他说边军也有谋反之相,他怎么敢让这消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此其二也。”徐福又道。 “十常侍窃据中馈,蒙蔽圣听,满朝文武都视若仇讎。反倒是丁原处处巴结,这种时候,张让拉拢还来不及,又岂会因为丁原麾下一个军候行事猖狂,就为了令叔得罪边军?此其三也。” “再者说,那人虽然猖狂,但却不是奉了朝廷的调遣前来涿县,来意难明。” 徐福若有深意的说道:“有此三点,本来就不是摆在檯面上的事,崔兄却想在檯面上解决,不是自寻烦恼,还能是什么?” 崔钧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起身朝徐福深施一礼,说道:“若非元直兄一语点醒梦中人,愚兄尚不自知,惭愧,惭愧。只是...” 徐福笑道:“我兄勿忧,小弟自从来到这里,叨扰数日,心中感激。” 他起身扶起崔钧,又道:“我曾得异人传授,虽资质愚钝,不堪大用。却也会些千里奔袭,高来高去的江湖伎俩。过几日小弟亲自去涿县走一遭,为崔兄排忧解难如何?” 崔钧大喜,三人又坐下继续饮酒,直聊到深夜,这才依依不捨散去。 临分別之际,崔钧猛然想起张让要见刘备的事,有些忧心的告诉了刘备。 刘备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一双眼睛里的喜色却藏都藏不住。 涿县城头,乌鸦群惊急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第48章 出了名的昏君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49章 差一点就封侯了 张让侍奉刘宏这么多年,皇帝怎么想的可能皇帝自己都不一定清楚,但张让肯定是清楚的! 刘宏只想享乐,跟他说天下大乱就是给他添堵。 但战局却是一塌糊涂,黄巾军的势头起来的极快,颇有燎原之势。 朝廷的军队没有准备,仓促之下应付起来有些捉襟见肘,节节败退。 整整四个月,没有一个好消息。张让怎么敢让这些消息被皇帝知晓? 皇甫嵩发兵之前的上諫犹在眼前,为了提升士气,刘宏已经大赦党人,发还徙徒。 这些幸蒙大赦的,可都是跟他们十常侍作对的死敌。 大臣们都蠢蠢欲动,紧紧盯著每一个可以扳倒他们的机会,若是再以增兵破贼为由,逼迫刘宏诛杀宦官,到时候恐怕刘宏再不情愿,也只能妥协。 现在张让最需要什么? 一场胜利! 一场不属於群臣,但属於大汉,属於皇帝的胜利! 九原大捷无疑是给他雪中送炭! 吕逸是边军,这就意味著他们跟朝中这些大臣,这些世家没有半个铜钱的关係。 大汉立国近四百年,边衅不断,上一次大捷还是早已经致仕的度辽將军马续在四十年多前在谷城,率二万大军击败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的八千铁骑。 但上一次大败却是七年前田晏、臧旻和夏育三万大军不敌鲜卑单于檀石槐的胡虏联军。 自此以后,边境战事不断,侵扰不绝,直到吕逸这一战,才总算扬眉吐气。 更何况吕逸是以少胜多,足以让军心大定,朝野振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大汉朝不是没有可以力挽狂澜的勇將,更不缺敢战之兵。边军对抗胡虏都能以少胜多,朝廷的军队在中原镇压农民造反为何连连失利? 很明显是你们这些大臣无能,总不能再厚著脸皮怪到他张让的头上了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崔烈也终於恍然大悟,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张让昨天是那样的態度。 张让需要吕逸,这样一个能打胜仗的少年將才,无疑是张让拉拢的首选对象。 十常侍除了刘红的宠幸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筹码。 没有军权就没有真正的话语权。 如果能顺利得到边军的支持,恐怕他们这些世家大臣还真的只能一筹莫展。 关键丁原这样的边军也需要张让这样的天子近臣的赏识和提携,否则他只能一辈子窝在并州,再难有升迁的可能。 两方面一拍即合,至於说吕逸谋反? 在张让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个边军小小的军候,年轻气盛,发两句牢骚而已,能掀起多大的浪? 是了!吕逸甚至还不是军候,只是请封而已,说到底现在还是白身,拿什么谋反? 张让一边心里面暗爽,一边笑眯眯的向刘宏稟告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確,有并州刺史丁原奏章为凭。” 刘宏龙顏大悦,破天荒的接过奏章亲自翻看。 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满意。 “阿父,这吕逸之前朕从未听闻,我大汉有此少年才俊,为何竟无人举荐?”刘宏兴奋的问道。 “陛下容秉,那吕逸今年不过十五,又僻处关外,自然声名不显。”张让从容说道。 刘宏闻言,连连点头。 张让又道:“若不是九原城被围困数日,只怕太平之时,此子也没有一展雄才的机会,丁原大人州郡事务冗杂,一时无法面面俱到,也情有可原!” “阿父言之有理,只是既然这吕逸有如此才华,理当为我大汉效力,不可埋没於边塞才是啊。”刘宏说道。 “陛下圣明!”张让等十常侍赶紧拍马屁道,“此战大胜,扬我大汉国威,丁刺史特请陛下圣恩加封吕逸为屯骑校尉军候,其父吕布为并州主簿,越骑校尉假司马。” “確实该加封!”刘宏点点头,顿了一顿,又道:“他父亲朕不管,此子留在并州著实可惜。” 他冷著脸朝丹陛下的大臣们看去,叱道:“满朝公卿,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每日里只知道盯著朕身边这点小事!” 眾臣不敢答话,纷纷低下头去。 刘宏又骂道:“数十万大军镇压区区几个妖人农夫祸乱,竟然迁延数月还连战失利,朝廷养著你们这些蠹虫有什么用?” 眾臣纷纷伏地请罪。 “传朕旨意,吕逸护边有功,封胡骑校尉,假节鉞,领尚书丞事,另封武都县侯。其父吕布,一如丁卿所请。”刘宏一高兴,把吕逸的封赏瞬间抬高了三级,一步到位,直接封侯。 崔烈闻言大骇,崔忠的事情一发生,他们崔家和吕逸就是势同水火的仇敌,他怎么能眼睁睁看著吕逸一步登天?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崔烈大叫一声。 刘宏很不高兴,叱道:“有何不可?有功不赏,朕还怎么治理天下?” 崔烈急道:“陛下圣明,赏功罚过,自然不错。但此子尺寸之功,不足以封侯啊!再者,伦理纲常,父子天伦,岂有当儿子的官位比父亲高的道理,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宏更不高兴了,喝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自当不拘一格,如此人才自当从重褒奖,以示朕爱才之心,尔等妒贤嫉能,是要亡我大汉吗?” 崔烈嚇的浑身一颤,跪下请罪,一筹莫展。 张让却適时的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崔司徒所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陛下爱才之心拳拳,此子也確实於国有功,但年纪尚轻,日后有的是为陛下效力的机会,到时候再加恩赏不迟。” 刘宏略作沉吟,觉得张让说的很有道理。 “那便暂不封侯,其他照旧。事不宜迟,速速派人去九原传旨,调此人洛阳听用。”刘宏急道。 张让笑眯眯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奴婢听闻此子在幽州访友,此刻身在涿县,可比关外近的多了。” 刘宏大喜,说道:“阿父此话当真,那还不赶紧宣来朝覲?” 张让笑著说道:“陛下不要著急,与其让他千里迢迢前来面圣,倒不如命他就地招募义兵,驰援广宗。想必以他的才能,定不至於像皇甫嵩,朱儁之流一般无能,有这样一支奇兵,奴婢看来,黄巾之祸指日可平,奴婢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刘宏从善如流,当即允诺,尚书台当下擬了詔书,八百里加急去向吕逸传旨。 崔烈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下了朝。 -- 第50章 贼来需打,义不容辞 崔忠被刘备救走,涿县上下没了主官,张飞閒来无事,自告奋勇要为民做主。 吕逸知道他看似粗豪,实际上粗中有细,处事果决,也就乐见其成。 这一个月以来,倒是把涿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张飞更执意典卖家產,凑得金银五百两,鑌铁一千斤。 吕逸便找来良匠打造兵刃。 关羽造了一柄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艷锯”,重八十二斤。 张飞造了一桿丈八点钢矛,重三十六斤。 张辽一直眼馋吕逸从鲜卑大將那里缴获的马槊,死乞白赖要了过来。 吕逸没了趁手兵刃,无奈之下,命人仿著吕布的方天画戟也造了一桿,重七十二斤。 只有高顺,似乎对枪矛都不满意,亲自设计,造了一面鑌铁巨盾和一柄断马刀,双面开刃,刃长四尺三寸,重一十六斤。 吕逸一看就明白了,高顺这是铁了心要往重甲步兵方向发展,以亲卫统领的身份自居了。 五人各自置办了全身鎧甲,又募集乡勇一百余人充入队伍。 平日里欢聚饮酒,训练士卒,算得上难得的逍遥时光。 可惜始终没有张世平和苏双的消息,就连出去打探的亲兵也杳无音讯。 吕逸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两人是中山国人,临別之际定下的路线是过真定到涿县。 听说现在这条线路完全暴露在黑山贼张牛角的袭扰之下,吕逸生怕他们有个什么闪失,当即决定亲自领军前去接应。 这里刚收拾好行装,整备人马打算出发,庄园里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邹靖,现在是幽州刺史郭勛帐下校尉。 郭勛现在日子很不好过,早知道就跟著哥哥郭閎去凉州了,贪恋中原富庶,果然是有代价的。 本以为在广阳这么偏僻的角落,南有广宗、巨鹿,东有渤海、青州,西面还有太行山脉连绵不绝,黄巾军一时半会根本打不到自己这里。 没想到青徐黄巾军势如破竹,个把月就杀到了家门口。 不得已只能调公孙瓚带著人马在渤海抵挡,眼看收效甚微,还被死死牵制在那里,动弹不得。 打著打著,老百姓莫名其妙就望风景从,黄巾贼是越打越多。 就连官军倒戈的也不在少数,手上的兵力是越打越少。 张牛角已经带著五万黄巾蛾贼占据了博陵。扼住了中山国和河间郡要道,广阳现在等於基本切断了和中原的联繫。 郭勛愁的每天败火药得吃好几斤。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没想到天降一个传旨的小黄门。 吕逸?不认识。 差一点封侯?关他郭勛什么事? 单人独骑冲阵?好厉害。 以少胜多?丁原好运气啊,麾下有这样的猛將。郭勛心里羡慕的一塌糊涂。 什么?人就在幽州,就在涿县? 郭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原地升天,天无绝人之路啊,列祖列宗保佑啊! 他简直要高兴疯了,自己手上满打满算能动用的只有三千人,要对付的是五万黄巾贼。 吕逸现在就像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样。 郭勛固执的认为,別人做不到,吕逸一定能做到。 两千人就能击败三万凶悍的鲜卑铁骑,对付五万个农夫岂不是手到擒来? 於是火急火燎安排邹靖带著封赏,连夜赶到涿县请吕逸出兵。 人家是来给自己升官的,吕逸自然客客气气,刚把人迎进大厅,正要安排酒宴,邹靖却噗通一声给吕逸跪下了。 “五万黄巾贼兵临城下,广阳危在旦夕,请吕校尉速速发兵啊!”邹靖哀求道。 说实话,吕逸內心是不愿意掺和的。 一来自己完全没有朝廷命官的觉悟,对皇帝殊无敬意,更没有好感。 自始至终吕逸都认为黄巾起义是官逼民反,自己凭什么站在人民群眾的对立面? 二来邹靖说的明白,黄巾军有五万人,去掉水分,少说三万是有的,自己手上有多少人马? 除了从九原县带来的五十精骑,就只有刚刚招募,仅仅训练了十多天的乡勇。 以少胜多这种事想都不用想。 三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够把这点人马淹死了。 张辽看出自家兄长的犹豫,有些话吕逸不方便直说,他却无官无职,可以畅所欲言。 “邹校尉,圣旨我家兄长领了,我们是并州所属,无令不得擅自行动,请恕我等爱莫能助,请回吧。”张辽直截了当的说道。 邹靖一怔,他做梦都没想到,吕逸会直接拒绝自己。 “吕將军无需担心,陛下有旨,许將军就地招募义军,便宜行事。”邹靖急道。 吕逸皱眉,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邹校尉,既然陛下有旨,某也不好推脱,只是招募义军尚需时日。那便请邹校尉回稟郭刺史,等我募齐人手,立即出兵。” “不知將军需要多少时间?”邹靖满怀期待的问道。 “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一两个月。”吕逸隨口说道。 邹靖闻言,哪里还不知道吕逸的意思,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趟自己这趟浑水啊。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想到这里,邹靖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可怜我幽州百姓,从此生灵涂炭,城破之日,血流漂杵,满城老幼丧於山贼禽兽屠刀之下。”邹靖越哭越伤心,索性豁了出去。 指著吕逸怒喝一声,问道:“你吕逸於心何忍?!” 吕逸猛然间听他提起“山贼”二字,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出言问道:“邹校尉,我知道你心急如焚,但你也不要危言耸听,黄巾军不过是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受了妖人蛊惑愚弄,何至於此?” “什么百姓?张牛角那是黑风山的山贼!”邹靖哭道。 “张牛角?”张飞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声。 “三弟知道此人?”吕逸忍不住问道。 “倒也知道此人。”张飞说道,“张牛角这廝盘踞山岭,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过往商旅,百姓常常被他所害。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投了张角。” 吕逸一愣,原来是自己想岔了。 如果是山贼的话,为民除害这种事,吕逸是当仁不让的! 正在这时,探马急报!南面烟尘大作,“张”字大旗已出博陵! 第51章 第一次见到活的邪教组织 博陵距离涿县不过三百里,急行军三日可到,黑山贼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只是让吕逸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黑山贼竟有这么多人? 整个涿县的人口也不过五十万左右,除掉老幼妇孺,成年男丁也就十万。 三到五万山贼是怎么来的? 吕逸一问才知道,自己又想岔了,张牛角手下本部山贼不过千余,剩下的都是裹挟来的流民。 这样心里就有底了。 自己现在有两百士卒,其中五十是精锐,邹靖带来了郡兵五百,虽然不能和九原的骑兵相提並论,好歹不是新兵,壮壮声色还是够的。 其中更有两百是骑兵,这就让吕逸多了不少机动的可能。 吕逸找邹靖取来地形图,一边研究方略,一边问几个弟兄意见。 他当然可以自己下判断,不过他更明白群策群力的好处。 一方面人多智广,自己一个人思考难免会有疏漏。 另一方面,除了他自己有两世的经验和知识以外,其他几人都不过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离独当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样探討的机会不容错过。 按照邹靖所说,不考虑零星小股的造反队伍。黄巾军在附近的主力一共有两股。 其中张牛角的黑山贼人数三到五万,占据博陵,意向不明。 “大贤良师”张角的亲弟弟张宝率领的黄巾军,人数十五万,占据曲阳,兵锋指向中山和常山,隨时南下和广宗的张角主力匯合。 “都说说吧,这仗怎么打?”吕逸听完了两军对比,把问题拋给了几个弟兄。 “大哥,还能怎么打,依俺老张看来,咱们挥师南下,先杀张牛角,再取张宝,然后直取广宗!”张飞不假思索的说道。 张辽听得连连点头,补充道:“一群乌合之眾,岂是你我兄弟对手,到时候我和三哥一左一右,不消片刻功夫,定叫张牛角之流抱头鼠窜!” “问你们军略呢,没让你们自吹自擂...”吕逸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两个人怎么想的,七百对三万,横衝直撞? 张飞和张辽討了个没趣,又不太愿意动脑子,悻悻退下,不再说话。 关羽沉吟半晌,上前说道:“大哥,依某看来,首战宜速。” 吕逸眼睛一亮,问道:“哦?云长此话怎讲?” 关羽一指地图上博陵的位置,自信的说道:“博陵乃是四征之地。地势平坦,北上可击广阳,南下可至曲阳,西进可攻中山,东去可攻河间。” 眾人闻言纷纷点头。 他又一指河间,说道:“公孙將军在河间,此刻应该最为艰难。既要对抗青徐黄巾,又担心黑山军隨时从西面攻来,形成夹击之势。首尾难顾之下,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吕逸讚许的点点头,说道:“云长所言极是!此时確实应该速战速决,立刻瓦解黑山军。这样一来,公孙瓚那里压力顿解,可以逼迫黄巾军朝西南靠拢,把战线收缩在潺沱河以南。” “只是敌眾我寡,这一仗该怎么打?”吕逸又问道。 张飞和张辽又想说话,被吕逸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关羽又道:“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敌我兵力悬殊,正面交战恐怕力有不逮,只能考虑出奇兵。” “哦?计將安出?”吕逸问道。 关羽轻轻一笑,说道:“大哥何必明知故问?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没有亲眼看过贼兵部署,如何能定的出计策?”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当即分派人马。 吕逸没准备带邹靖,只是接收了他带来的兵马和军械,吩咐他驻守涿县,隨时警戒。 眾人休整一夜,清晨埋锅造饭,拔营出城。 一路上吕逸不断派出哨探,等到第二日,探马来报,前面三十里处,正遇敌军,看方向,正是朝涿县而来。 吕逸当即吩咐扎营,带著兄弟几个找了一处山头亲自查看。 九原一战,已经让吕逸从这一世记忆里继承到的军事知识融会贯通,观敌掠阵之道更几经检验,自问颇有心得。 只是他远远看著黄巾军的军势,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山脚下的敌军,人喊马嘶好不热闹,但乱糟糟的全无章法可言。 看人数,大概有五千人上下,只分了中军和前军两部分。 前军衣衫各异,手上拿镰刀、锄头、棍棒的,五八门,什么都有。走的七零八落乱鬨鬨拥作一团。 很明显是农夫出身,刚刚投入黄巾军没有多久。 中军要稍微强点,大概四五百人,手里好歹还是正经的刀枪,大多数穿著破旧的麻衣,少数几个为首的还有一袭皮甲护身。 吕逸打眼一瞧,心中有数。这些人估计是黑山贼张牛角的本部人马。 只见中军处立著两桿大旗,左面黄旗上写著“黄天当立”,右面黑旗上写著“程”字。 人人都披头散髮,用一条黄巾扎在额前。 最奇怪的是人群中,还有两个穿著黄色道袍,做方士打扮的人。 这些人蓬头跣足,手舞足蹈,在人群中蹦蹦跳跳。 他们所过之处,人群中不断爆发出一声声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那几人还时不时从怀中掏出符纸,迎风一抖竟然凭空点燃。 符纸烧成的灰烬被他们悉心收集,倒入隨身带的水葫芦,分给眾人饮用。 分到符水的莫名其妙精神亢奋,没有分到的拼了命的挤过去想要抢到一点。 本来就乱鬨鬨的前军,更是时不时要骚乱上一阵,把吕逸几人看的头皮发麻。 吕逸忍不住心想,这不就是邪教吗...上一世只在新闻里见过,没想到穿越回来,倒见著了个活的。 几兄弟相互看看,这仗连商量的必要都没有了,一群乌合之眾,根本没有准备的必要。 吕逸刚要说话,张飞和张辽已经一马当先自顾自冲了出去,两人爭执的声音远远传来:“老五,这首功你无论如何让与俺老张!” “三哥,不是小弟不想让啊,是这马怎么自己就跑出去了,拦不住啊!” 吕逸一脑门子黑线,正要说话,只听身边马蹄声又起,关羽和高顺招呼都不打,紧跟著拍马而去。 吕逸一个人留在原地,气的大骂:“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我还没下令呢!” “小心有诈,那些术士诡异的紧!”吕逸扬声提醒,只是他们早就绝尘而去,听没听见,浑然不知。 第52章 张文远威震黑山贼 四个兄弟分先后朝山下黑山贼杀去,心里著急,战马四蹄攒飞,呼啦啦转眼就到了阵前。 前军的农夫显然是刚刚加入黄巾军没多久,不仅毫无战斗经验,遇到这样突如其来,违反常理的对手更加毫无准备。 明明自己这里才是人多势眾的一方,怎么对面几个大呼小叫的反而更像是猛虎下山,直衝羊群呢? 刚刚参加起义的新兵,行动比脑子快,他们质朴的內心告诉自己,转身就跑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於是前军轰然一声,直接做鸟兽散,硬生生在张飞的马衝到阵前的那一刻,给他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张飞也愣住了,他还没有出手,连他引以为傲的破胆虎吼也没有出口,怎么就所向披靡了呢? 正在他发怔的时候,身边“嗖”的一下掠过一道黑影,张飞只觉得一股劲风袭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张辽已经大笑著遥遥领先了。 张辽衝过人群,毫不停留,散作两边的黄巾新兵此刻倒像是观看演出的看客,视线紧隨著张辽的身影。 前军的主將是个方面阔口的大汉,手拿一把开山大斧,骑著一匹杂色马,正大声喊叫著想要聚拢四散而逃的士兵。 冷不丁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没头没脑的一矛凌空砸下。 那人仓促之间挺斧拦挡,张辽使的是虚招,根本不跟他硬碰,枪势一晃,分左右刺向他的双手。 那人大惊失色,没料到眼前这人枪势如风,这样凌厉,赶紧撤手低头,一夹马腹,猛地前冲,险之又险,躲过了这一枪。 “来將何人,敢不敢报上姓名?”那人惊魂未定,朝著张辽喊道。 “你先报名!”张辽双眼一瞪,学著张飞暴喝一声。 他的嗓门没有张飞大,但好在两人离得不远,这一声也是中气十足,把那人唬的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说道:“本將军邓茂,你是何人?” “黑山贼?”张辽答非所问,冷不丁又来一句。 他跟隨吕逸最久,知道自己大哥的心思,如果是百姓出身,说不得自己还要留个活口,要是山贼嘛,哼哼... 邓茂一愣,顿时大怒:“是黑山大王,小子...” 张辽一听,瞭然於心。 暴喝一声:“给你张爷爷拿命来!”勒转马头,挺枪分心就刺。 邓茂一来没想到张辽说翻脸就翻脸,二来刚才交手之际,张辽不清楚他的底细,著实留著七分余地。 现在张辽全力以赴,人借马势,出枪快逾闪电。 邓茂根本连看都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心口一凉,手上驀失了力量。 “砰!” 一声巨响,开山斧轰然落地,砸出一地尘土。 张辽双膀较力,將邓茂的尸体挑落马下,回头朝著已经赶上来的张飞咧嘴一笑。 “三哥,多谢哥哥相让,这首功小弟就不客气啦!” 张飞气的浑身乱颤,偏偏满腔的怒火又不好发泄在张辽的身上。 “哇呀呀呀...气煞俺老张也!”张飞越想越气,一根丈八蛇矛在身周乱挥乱劈,带起阵阵劲风,状若神魔。 周围的新兵刚刚被邓茂之死震慑,又看见这个杀神一样的黑脸汉子莫名其妙在发火,更不敢靠近了。 呼啦啦一下逃的更远了,给他们兄弟二人让出好大一个空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个个身穿道袍的方士。 突然其中一人带头大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四散奔逃的军卒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般,听到这句话都仓促的停下脚步,朝这些方士望去。 更有人情不自禁的跟著高喊:“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口號声由小变大,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很快就蔓延全军。 四五千人一起喊口號是什么壮观的场景,张飞和张辽深有体会,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於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隨时要把自己顛覆。 轰鸣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另一个方士见止住了颓势,紧接著换了口號,喊道:“天地生万物,至德无私匿,黄巾覆首额,刀枪皆不避!” 新兵们高喊著口號,越来越齐,眼神在一瞬间仿佛充满了信仰,坚定而毫不畏惧。 原本已经溃不成军的前军,竟然在一声声口號声中不断聚拢,看向张飞和张辽的目光中没有了畏惧。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哪里见过这样诡异的场景。 关羽、高顺和吕逸这时候也已经从后面赶了过来,都被眼前这些人疯狂的模样嚇了一跳。 吕逸又是第一次看到邪教洗脑的真实场景。 这一幕远比在新闻里看到的要震撼,也更让人觉得可悲。 原本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农夫百姓,在邪教的裹挟下简直都已经丧失了自我。 这一刻,吕逸深深的明白了那句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后世经歷过无数年教育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陷入诈骗、邪教、传销的陷阱,这些没有读过书的普通百姓,又怎么会有能力抵挡和分辩呢? 吕逸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真正有能力左右这个时代的话,他愿意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但现在,他必须阻止“疯狂”的蔓延。 眼看著张飞和张辽身边围上来的人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两人一开始还记著吕逸的吩咐,要对这些百姓出身的人手下留情,儘量用枪桿拨开眾人。 可他们留情了,被洗脑的黄巾军士却毫不留情,七手八脚的不断攻击两人,两人再不敢留手,相视一眼,同时大喝一声,出招之际已经不留余地。 虽然於心不忍,但这种时候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两人拼尽全力,离得最近的几个黄巾军已经身受重伤,倒在了血泊之中,但围上来的人还是源源不绝,仿佛没看到一样。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只听“啊!啊!”接连两声惨叫。 方士喊口號的声音戛然而止,围住两人的黄巾军像是突然没了支撑一样,瞬间停了手,齐刷刷向方士那里看去。 只见两个方士面色痛苦,嘴角掛著血跡,“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飞和张辽在马上居高临下,只见两人尸身上各插著一支劲箭,箭杆还隱隱有些颤动。 两个方士尸身突然剧烈抽搐! 张辽惊见符纸灰烬无风自旋,在空中凝成血色。 溃逃的黄巾军齐声惨嚎,七窍渗出黑血,发狂般反扑而来。 关羽横刀厉喝:“快退!这妖术会传染!“ 第53章 还首功呢,等著挨军棍吧 张飞和张辽得了关羽示警,顿时勒马跳开,枪矛翻飞,远远的將被波及的黄巾兵丁挑开。 他们两人下手极快,不多时就清理乾净,到底没被邪法沾染,只是心里觉得诡异莫名,极为彆扭。 两人神兵天降一般把方士毙於马下。 黄巾兵丁顿时军心大乱。 “天师怎么了?”看清情形的黄巾兵丁最先反应过来,顿时惊慌的问道。 “天师,天师!” “天师是死了吗?”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开始问道。 “胡说,天师有『大贤良师』符水护身,仙人附体,怎么会死?”入教早一些的兵丁仍然抱有一丝幻想,反驳道。 “可天师明明是死了啊,一动都不动了!”凑上去察看的兵丁一脸恐惧的说道。 “死了?怎么可能?天师都死了,我们怎么办?”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迅速在人群里扩散。 相比於直面凶神恶煞的张飞和张辽,这种恐惧更加的直击心灵。 那是信仰顛覆的恐惧! 几个月以来看到的、听到的、“天师”们不断坚定又不厌其烦向他们灌输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当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天师”也不过是肉眼凡胎,在绝对武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於是“大贤良师”的形象也瞬间崩塌,不再如神仙一样高不可攀。 这时候,没有哪个兵丁会以为自己还能够受到“黄天”的庇佑,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反贼,彻头彻尾,没有退路。 有些人已经放弃了,颓然扔下手里的“兵刃”,面如死灰。 有些人无法接受现实,发狂一样的顿足捶胸。 有些人想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悲惨结局,难以自持,抱头痛哭。 四五千人乱成一团,张飞和张辽近在咫尺,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却无比沉重,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箭穿云,一击毙敌,吕逸脸上却殊无笑意,面沉如水,冷的都快凝出冰霜。 这两个人太冒失了,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单枪匹马就敢去冲四五千人的队伍,这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自己前脚才跟他们一起发誓,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吕逸可不想这么快就陪他们一起践诺... 回头看看高顺,人家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吕逸知道,问题其实出在自己的身上。 当初在九原城下,自己当著高顺的面突围,又当著张辽的面,单骑突进,衝进鲜卑人的军阵。 所以他们把这一切当成榜样照做的时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等这一战结束,有必要好好给弟兄们捋一捋思想了,吕逸默默做了个决定。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前军的黄巾军兵已经陷入了更大的混乱。 本来就是百姓,只想活的更好一些罢了。 刚刚发生的一幕,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信仰的东西根本就是一场虚无的幻梦,继续下去,搭上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主將和所谓的“天师”一死,群龙无首之时,他们瞬间还原成了一盘散沙,四散奔逃。 后军中突然传来一阵阵传令般的吼声,山贼的军事素养明显要高出许多,勉强还是能做到令行禁止的。 面对前军的突然溃散,山贼们举起刀枪,刀锋直指溃军。 有几个跑的快,却糊涂的前军,冒冒失失的衝到了后军的面前。 贼兵毫不犹豫,手起刀落,鲜血四溅,人头滚落。 后军迅速行动,列做长蛇阵,將溃散的前军悄悄圈在原地,一阵大吼从山贼嘴中传来:“临阵而逃者,斩!” 山贼不断向前军挥出刀枪,前军顿时止住了退势,茫然无助的看著凶神恶煞的后军,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吕逸在后面看的清楚,心中暗叫不好! 张飞和张辽现在极其危险。 百姓们被迫在五百山贼的屠刀和他们两个之间做选择,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 一旦他们两人被围住,短时间內根本动弹不得,山贼只要万箭齐发,到时候神仙难救。 吕逸已经看到后排的山贼弓箭手开始列阵了,心急如焚。 他们本来只是打算前来探探敌情,本部人马还在三十里外,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哥几个自己。 刻不容缓,吕逸当机立断。 “四弟,你速去接应三弟、五弟,儘量护他们周全。”吕逸吩咐高顺道。 “云长,你左我右,直衝后军,务求最快速度斩將夺旗!”他又对关羽说道。 二人各自领命。 三人全力催马,分三路杀去。 高顺距离最近,借著战马疾冲的速度,势如破竹直直撞进前军之中。 张飞和张辽见高顺衝来,也立刻调转马头衝去。 三人堪堪匯合,就听身后弦响如霹雳,数百支羽箭从天而降,密密麻麻。 看到箭雨,三人不约而同飞身下马,躲在战马肚子下面,高顺撑起大盾,儘量遮蔽住他们的身形。 “篤篤篤!” 箭如雨下,盾牌上一瞬间插满了无数羽箭,好似刺蝟一般。 三人哪里还敢冒头,耳中听到雨点般的声音,都一脸的心有余悸。 周围的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哀嚎,惨叫之声不绝於耳。 黑山贼根本不顾忌这些前军百姓的性命,为了减少损失,这一轮箭雨就是无差別攻击,若不是吕逸见机的快,若没有高顺的巨盾,恐怕张飞和张辽武艺再高,也只能饮恨当场。 “孝父,多谢!”两人都是粗线条,死里逃生还有心情跟高顺贫嘴。 高顺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一眼,手上一阵酸麻,没好气的回道:“闭嘴吧,还是想想一会怎么跟大哥交代吧!” 两人心里一紧,有些心虚的问道:“大哥生气了?” “你们觉得呢?”高顺懒得理他们。 “咦?大哥和二哥呢?”张辽突然问道。 高顺朝著中军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斩將夺旗,替你们解围去了...” 两人顿时眼睛一瞪,懊恼道:“完了,首功飞了...” “呵呵...”高顺一脸无奈,提醒道:“还首功呢,等著挨军棍吧!” 他们这里无计可施,又顾忌都是百姓,儘量避免下狠手,只能且战且退,慢慢后撤,十分被动。 吕逸和关羽兵分两路,却势如破竹。 对付山贼他们完全没有顾忌,出手一点不留情面。 后军的山贼没想到突然斜刺里又杀出两个煞神,主將看到两个人砍瓜切菜一般直衝本阵的时候,心里一阵恍惚。 他长这么大,万人敌的猛將一个都没见过,现在倒好,一下子见了五个... -- 第54章 虽然求饶,但是眼瞎 吕逸切入战场的时机选择的非常完美,这是他在生死之间培养出来的“本能”,没有办法复製。 后军的山贼为了维护前军的秩序,防止溃兵衝散了自己的阵型,几乎把大多数人都用来围追堵截上了。 本来就只有五百人左右的山贼,要止住四千多溃兵的去路,已经被牵扯成单薄的长线。 这样的变化,无疑对吕逸来说是最有利的。 他马速快,武力高,正面衝撞不用担心撞进严整的军阵,他的面前始终没有大股的贼军。 弓箭手一旦被近身,就等於削弱了一半的实力,远程的威胁顿时消失。 虽然能担任弓箭手的,自身武力在士卒中也是拔尖,毕竟並不是所有人都拉得动硬弓,这对臂力有著极高的要求。 但他们面对的也不是普通人,吕逸和关羽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所以吕逸他们分头衝到近前的时候,所向披靡,贼军根本连抵挡的能力都没有,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两人毫无滯涩,横衝直撞。 吕逸挥动方天画戟,关羽狂舞青龙偃月。 这时候就体现出他们兵刃的优势了。 大开大闔的招式,再配合沉重的兵刃,一扫一大片,山贼沾著就死,碰著就亡。 这些山贼虽说平日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亡命之徒,但他们从来都是亡別人的命,一旦发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溃散的反而比前军还快。 除了后军贼酋身边的几个死忠之外,其余山贼毫无义气的混入了逃军的行列。 贼酋一看形势不妙,他做梦也没想到五千人的队伍竟然真的被五个人就冲的七零八落。 心中无奈,亲自出马,大吼一声:“我乃黑山程远志,来將通名!” 他不喊还不要紧,本来身在乱军之中的吕逸和关羽一时还找不到他的確切位置,听到这一声喊,顿时眼前一亮,循著声音,催马疾衝过去。 程远志身边几个亲卫见他们二人来势凶猛,各自挥舞刀枪迎了上去。 没了弓箭手的袭扰,张飞、张辽和高顺那里压力顿解。 高顺举起巨盾,虎吼一声长身而起,身边的溃兵顿时心胆俱裂,纷纷让向两旁。 张飞、张辽覷准时机,执著枪矛扫去,又清许多空间。 高顺断马刀一挥,盾牌上插著的箭矢劈落一地,三人相视一眼,高顺开路,劈波逐浪迅速向贼酋那里衝去。 程远志的亲卫哪里是吕逸和关羽的对手,连他们前冲之势都无法阻挡,吕逸不想和他们周旋,猛地一提马韁,战马通灵,高高跃起,从几人头顶上飞过。 程远志只觉得眼前一黯,神兵天降一般的吕逸凌空而至,方天画戟兜头劈下,顿时嚇得心胆俱裂。 匆忙之间,举起手中长枪隔挡。 吕逸得吕布真传,虽然年轻,但单论力量之大,当世有几人可看匹敌? 再加上他这一击是居高临下,人马合一,就是吕布亲临恐怕都不会正缨其锋,更何况程远志? “唏律律”一声战马哀鸣,程远志被吕逸结结实实的一戟砸的眼冒金星,一股逆血衝口而出,当时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滚出丈许。 胯下战马吃力不住,四蹄一软,跪倒在地,口吐白沫,眼看是活不了了。 程远志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五个魔神般恐怖的人团团围住。 明明自己有五千人马啊,怎么竟落到这样的淒凉境地,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程远志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能在山贼群里脱颖而出,一路混到现在的位置,靠的就是识时务,能屈能伸。 “噗通!” 程远志跪的那叫一个乾脆,毫不拖泥带水。 “几位將军饶命,饶命,小人愿降,愿降!”程远志鼻涕眼泪汩汩而下,连声哀求道。 吕逸冷哼一声,说道:“哼!你选择做山贼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饶了你?你问问那些被你残害的百姓们答应不答应!” 张辽正一肚子窝囊气,听吕逸这么说,立刻上前,“呛哴”一声,宝剑出鞘,双手高举就要劈下。 “且慢!”程远志大急,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 “小人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只求换我一条狗命!”说著,他期期艾艾的向吕逸看去,他知道眼前这个年纪最轻的才是这五个人里能做主的。 “你且说来听听?我不是不能考虑。”吕逸沉声说道。 程远志见有一线生机,顿时大喜,他不敢隱瞒,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原来他是黑山贼匪首张牛角手下亲信。 张牛角自从跟张角勾搭上了之后,以黑山军入股,加入了张角的造反大军。 张角对他十分信重,毕竟此人常年盘踞太行山脉,杀人放火的勾当乾的驾轻就熟。 手下的山贼战斗力在整个黄巾军里面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张角看来,简直是帅才。 於是对他委以重任,不仅任命为大方渠帅,更调拨博陵一带新加入的四万多黄巾军加入他麾下供他驱使。 张牛角果然不负所望,用五千山贼控制著四万多黄巾军,合兵五万,牢牢锁住幽州咽喉。 只是最近这些日子,他却始终盘踞在博陵,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 张角多次催促他东进河间,前后夹击公孙瓚,他却阳奉阴违,无论如何不肯发兵。 无奈之下,张角又要求他北上攻打幽州治所广阳。 张牛角见他催的急了,也怕彻底惹恼了张角,这才派程远志带著五千人马,做做样子。 听到这里,吕逸也有点不明白了,明明张角的部署才是对黄巾军最有利的,为什么黑山贼却非要拖后腿呢? 只听程远志满脸諂媚的说道:“將军您有所不知,我们家大王其实是看中了一处宝藏!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跟著张角那蠢货跟朝廷死磕?” 吕逸顿时有了兴致,问道:“竟然有这样的事?” 程远志点头如捣蒜,一脸肯定的说道:“千真万確,那可是我们家大王亲口跟小人说的。” “既然他早就知道宝藏,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吕逸不解的问道。 “哎,我们黑山军不过五千,听说那宝藏有重兵把守,根本打不过,这不是现在手上有了五万人,这才有了一探之力啊!”程远志老老实实的说道。 “哦?”吕逸心里一动,问道:“什么宝藏,这么难取?” 第55章 伏波將军的遗宝? “伏波將军遗宝!”程远志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说道,“传闻里面有无数金银珠宝,富可敌国。更有伏波將军亲自撰写的兵书战策,得之可得天下啊!” “可是当年那位马革裹尸的大汉伏波將军马援?”吕逸一惊,追问道。 “正是,正是,还能有谁?”程远志连连点头。 “伏波將军有遗宝?这种事你们区区几个草寇,如何得知?”吕逸觉得难以置信。马援逝世已经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宝藏遗留。 即便这事是真的,那消息也不可能落到几个山贼手里,反而各个世家大族却毫无线索。 程远志见吕逸怀疑自己,顿时大急,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可全看人家信不信自己。 “將军有所不知,我家大王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的线索!”程远志急吼吼的说道,生怕吕逸一个不耐烦,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机缘巧合?”吕逸有些不信,这个时代又没有“某度”,也没有“百科”,要想查点信息,要么靠打听,要么靠传承。 像伏波將军遗宝这么大的事情,一百多年都没有传出来,可见何其隱秘。 现在冷不丁的竟让几个啸聚山林的贼寇知道了,仅仅用“机缘巧合”四个字来解释,无论如何不能让吕逸信服。 但他看看身边几个兄弟的神情,居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顿时心里觉得一阵无语。 这古人也太好骗了吧... 程远志只看到吕逸皱著眉头,沉默不语,想当然的觉得吕逸是听进去了,顿时觉得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大了许多。 胆子也跟著大了,偷偷活动了下跪的酸麻的膝盖,却正好迎上吕逸冷冰冰的眸子,瞬间又缩了回去。 “今年年初,我们寨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单枪匹马杀到寨门口。”程远志继续说道。 “那人武艺那叫一个高强,寨子里的弟兄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说到这里,程远志一脸的佩服,冷不丁一看眼前几个煞星,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当然,跟几位將军相比,那肯定是远远不如的...嘿嘿...” “少废话,讲重点!”吕逸不耐烦的打断他的马屁。 “是是是,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程远志一缩脖子,他是真的见吕逸发怵。 “后来我们大王...不不不,是张牛角那廝见那人来势汹汹,只能亲自下场跟他比试。两人大战一个时辰,不分胜负,张牛角正为了拿不下此人而烦恼,那人却突然不打了。” “倒有些奇怪...”吕逸沉吟道。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可不是吗!”程远志说道,“后来他跟张牛角进了里面密谈,出来的时候,那人便成了我们黑山寨的二当家...” 说到这里,程远志满脸的愤愤不平,骂道:“小人跟了张牛角那么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也不过是个小头目,那廝一来就成了二当家,当时小人心里虽然有些不忿,只是顾念著山寨大局...” 张辽见他欲言又止,冷哼一声,斥道:“大局个屁,你不就是打不过,不敢招惹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是是是,將军教训的是,小人不敢。”程远志连声应是,非常乖巧。 “那人自称叫褚飞燕,有个外號『飞燕子』,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是常山真定人氏。” “常山?真定?”吕逸眼睛一亮。 別人不知道,但他可有著后世的记忆,这两个地名,单独一个都没什么稀奇,但放在一起,就足以让他想起那个威震三国的名字-赵云! 不知道赵云现在在不在真定? 不知道赵云现在多少年纪了? 不知道赵云是不是像传说中一样神勇? 吕逸强迫自己把满脑袋的子龙清空,眼下还不是时候。 “所以说,这『伏波遗宝』的消息就是褚飞燕带来的?”吕逸问道。 “將军英明啊!”程远志连连点头。 “满口胡言!”吕逸突然怒目而视,斥道:“即便是他带来的消息,你一个小小头目,如此机密消息,为什么会被你知道?” 程远志被他一瞪,腿都快软了,叫起了撞天屈,“小人冤枉啊。实在是我家大王有一日酒后失言,跟小人吹嘘,说只要拿下真定,得了这『伏波遗宝』,天下唾手可得,到时候他当皇帝,褚飞燕当大將军,还会赏小人一个丞相做做...” “噗嗤”,张辽被他的话逗乐了。 “就你这德性,还做丞相?我看给你加个壳,你下水就能游,哈哈” 程远志臊的满脸通红,却不敢反驳。 吕逸看了他一眼,突然换了极其温和的声音问道:“你所言属实?” “小人不敢有半点欺瞒,句句属实啊將军!”吕逸难得的和顏悦色,程远志眼里满是希冀。 “很好,那我再问你,你们黑山贼主力有什么部署?” “小人知道的也不多。”程远志现在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二当家已经带著二千黑山军和一万黄巾军先行出兵真定,大当家从后面接应,小人奉命佯攻广阳,大当家的命令是拖住守军即可。” 吕逸点点头,循循善诱道:“你再想想,可有什么遗漏的?” 程远志乖乖的想了半天,摇头说道:“小人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谢谢!”吕逸轻轻的说了一声,程远志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到吕逸表情的那一刻,却心中猛地一紧。 这哪里是感谢应该有的神色,分明是要杀人的眼神! “既然都说完了,那就上路吧!”吕逸淡淡的说道。 程远志大急,跪在地上,抓住吕逸的袍襟哭道:“將军您不是说放小人一马的吗?您不能出尔反尔啊!” 吕逸用力一抽衣襟,一脚將他踹翻在地,斥道:“我只说考虑考虑,没说放过你啊。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放了你,那些被你残害的百姓岂不是死不瞑目?” 顿了一顿,吕逸又道:“我给你个机会,看在你给消息的份上,我们兄弟五人里面,你隨便挑一个,只要你能贏过我们任意一人,我便做主,放你离去,绝不再为难你,如何?” 兄弟五个都似笑非笑的看著程远志,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討价还价的余地,一双贼眼不断在五人身上逡巡,最后竟停留在关羽的身上... 第56章 宝藏无所谓,我只想见赵云 程远志朴素的內心,在极短的时间做出了他自己看来最好的选择。 他当然不可能选吕逸,刚才那天神下凡的一戟,连马都劈死了... 他也不会选高顺,虽然看上去是个娃娃脸,但手上那块巨盾...破防都难... 张飞和张辽?两个人就衝进四千多人的军阵,毫髮无伤还隨手杀了邓茂。 自己虽然比邓茂强,但也极其有限... 於是关羽似乎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刚才关羽冲阵的时候,他被吕逸吸引了全部心神,没有留意太多。 五个人里,只有他面红耳赤,一声不吭。 程远志心里小九九一阵飞快运算,立刻“看透”了“真相”。 脸红说明什么?气血虚浮,用力过猛。 不说话代表什么?体力不支,消耗过甚。 选其他人恐怕九死一生,选关羽搞不好有点胜算啊。 程远志顿时下定决心,一指关羽,大声道:“我选他,將军求您信守承诺!” 张辽看看程远志,又看看关羽,戏謔的说道:“二哥,嘖嘖嘖,这廝眼光还挺犀利,哈哈哈。” 关羽的脸更红了,頜下长髯无风自动,青龙偃月刀重重在地上一顿,“咚”的一声,如同闷雷响起,刀柄没入地面足有一寸。 “好!好!好!某给你个机会,不用贏某。只要你在某的刀下能走过三招,今天某便做主,放你离开!”关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程远志一听只要抗住三招,顿时大喜过望。 “小人要借这位將军的盾牌一用!”,他自觉生机又多了几分,竟然得寸进尺,覬覦上了高顺的巨盾。 “给他!”高顺正要喝骂,却只听关羽冷冷的声音传来,只得不情不愿的把盾牌丟了过去。 程远志没想到盾牌如此沉重,高顺拋掷的时候还加了三分暗劲,他甫一接到手上,顿时被巨力震的踉蹌后退。 好不容易才止住颓势,勉强没有摔倒,心里却暗喜。 自己急中生智,有了这面巨盾防身,只要专心防御,別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三百招又有何难? 关羽见他站定,凤目微睨,寒声问道:“你还要什么,一併讲来!” 程远志把身子在盾牌下藏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偷看,嘴上说道:“够了,將军您自己说的三招!” 兄弟几个抱著胳膊看戏,张辽煽风点火的问旁边张飞,“三哥,你说二哥用三招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张飞摇摇头,“要俺说,二哥要是全力以赴,一招就行!” 高顺对自己的盾牌很有信心,难得插嘴问道:“一招怎么可能?当我的盾牌是吃素的?” 张飞摇了摇头,理所当然的说道:“一招之后,很有可能盾就没了啊!” 高顺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朝关羽吼道:“二哥,別坏了我的盾啊!” 关羽已经疾冲而上,快到程远志身前的时候猛地擎刀冲天跃起。 半空中双臂用力,青龙刀高高举过头顶,一招“力劈华山”朝著盾牌劈去。 “四弟,回头二哥赔你一块新的!”关羽傲然一句话,正传到程远志耳中。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刀招已经瞬间劈中了盾牌。 “呛啷”一声巨响。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眾人循声看去,鑌铁巨盾被一刀劈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整个盾牌表面凹陷扭曲,惨不忍睹。 高顺心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关羽一脚踩盾,单手用力,青龙刀发出一声龙吟也似清啸,重又回到手中。 他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程远志一眼,转身走开,路过高顺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抱歉!” 程远志躺在毁损的盾牌之下,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嘴里大口大口吐著鲜血,眼看是活不了了。 没有人再多看他一眼,吕逸吩咐收拢溃兵。 这些黑山贼决不能轻易放走,否则又会啸聚山林,为祸州郡。 对吕逸来说,这五百山贼倒是正可以派上用处,都是手上沾过血的悍匪,带去关外杀胡掳无疑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能活下来的,就当他们已经將功折罪,这些人就是吕逸最初的班底。 活不下来也不心疼,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误赎罪。 至於剩下的四千多黄金军卒,几个月前都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他们只是一时信错了邪教,並没有什么罪过。 所谓的“天师”就死在他们当面,他们应该明白“太平道”的虚假和偽善。 想回家种田的占绝大多数,吕逸亲自写了手书,吩咐亲兵带著就近择村县临时安置,等他们解决了博陵的张牛角之后再安排返乡。 也有不少青壮愿意投军的,吕逸也安排亲卫接收,这一下子,麾下的人马倒有了接近一千人,七百步卒,三百骑兵。 得到了程远志的情报,吕逸又招呼兄弟几个商量部署。 伏波遗宝这种事情在吕逸看来,可信度是要打折扣的,但宝藏什么的无所谓啊,吕逸只想见见赵云。 但现在褚飞燕带著两千黑山贼和一万黄巾兵发真定,估计此刻真定城一定岌岌可危,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救真定城於水火。 可张牛角那里更有三千黑山贼和四万黄巾在博陵郡虎视眈眈,自己这点人马要是被他们两军前后夹击,恐怕兄弟五个再厉害,也没办法反败为胜。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畅所欲言。”吕逸皱著眉,看著地图。一边思索,一边跟几个兄弟商量。 张飞和张辽脑子都没动就准备说话,被眼疾手快的高顺一边一个,拉过一边。 不用问高顺就知道这两个会出什么主意,刚才的胜利很明显让他们已经有点飘了。 吕逸现在满脑子军略,暂时还没找他们算擅自行动的罪过,要是他们再说错话,恐怕一顿军棍是跑不了了。 关羽略作沉吟,说道:“大哥,依某看来,当先出兵博陵。” “此话怎讲?” “若先出兵真定,敌眾我寡,短时间未必能大获全胜,张牛角既然这么看重遗宝,想必会格外留意真定的情况,一旦战事胶著,我们很容易腹背受敌。” 眾人听了,纷纷点头。 “而褚飞燕正全力进攻真定城,又有张牛角大军镇守后方,隨时支援。必然不会关注博陵动向。我军与张牛角交战,哪怕时间长一些,也不用担心被敌军前后夹击。”关羽又道。 吕逸点点头,说道:“云长所言,正合我意,只是敌眾我寡,博陵城又深沟高垒,坚壁清野之下,如何能胜?” 关羽沉吟良久,有些犹豫的说道:“某倒有个计策,只是不知是否可行。” 他一抬头,正对上吕逸鼓励的目光,顿时明白,其实吕逸也早有成谋。 吕逸一笑,说道:“云长,不如你我各自將计策写在手心,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 第57章 阵前定计 张飞和张辽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军议,顿时觉得十分新奇,跃跃欲试也想参加。 就连一向沉稳可靠的高顺,也觉得很有意思。 吕逸一向鼓励大家畅所欲言,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告诉他们怎么做,他们以后怎么成长? 现在地盘小,兵卒少,表面上看似乎横衝直撞的猛將做派非常有效。 但这一点终將改变,甚至这个改变到来的会比大家预想的都快。 在吕逸的记忆里,现在的皇帝刘宏离驾崩也不远了,三年还是五年,他不確定。 更不確定的是,自己的到来已经改变了歷史的进程,至於会不会让短命的刘宏更短命一些,谁说的准呢? 刘宏死后,十常侍作乱,黄巾起义余乱未平,最主要屠夫出身的大將军何进临死之前还会出个大昏招,惹出群雄割据的局面。 到时候自己兄弟几个面对的就不再是乌合之眾和散兵游勇,都是有组织,有目標的一方诸侯。 仅凭个人勇武如何能屹立不倒?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何况吕逸这个带著两世记忆的穿越者? 他都快忧到五胡乱华去了... 这几个兄弟以后都要独当一面,他必须儘快的把大家变成帅才,而不仅仅是衝锋陷阵的猛將。 喊来亲兵,取了笔墨,兄弟五个各自背过身去,在手心上写起来。 吕逸和关羽显然是胸有成竹,一挥而就。 高顺思索半晌,也写完了。 唯独张飞和张辽,两个人抓耳挠腮,半天没能动笔,时不时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磨蹭蹭半天这才下笔。 五只握紧的拳头聚在一起,大家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期待和好奇的神色。 大家一起摊开手掌,露出掌中所写的字,互相观看。 吕逸和关羽两人掌心都是一个“诈”字,顿时相视一笑。 高顺掌心写了个“诱”字,看到吕逸写的和自己不一样,默不作声又开始反思。 张飞和张辽两个人憋了半天,竟然不谋而合,都写了一个“干”字。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觉得英雄所见略同,同时放声大笑,满脸自豪。 吕逸和关羽只觉瞬间被两人清澈的愚蠢洗涤了心灵,一时无语。 “孝父,讲讲?”吕逸发现自己和关羽所见相同,饶有兴致的问高顺道。 “大哥,我可能想的不太对...”高顺见自己和吕逸的计划不一样,有些不好意思。 “誒,这天下可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端看谁来使用,怎么使用。”吕逸微笑著摇了摇头,鼓励的说道:“四弟既然写了『诱』字,想必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你看看那两个不肯动脑子的,写的什么玩意!” 张飞和张辽本来还开开心心,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鄙视,顿时哑火,垂头丧气不好意思说话。 高顺被吕逸坚定的眼神鼓励,思忖片刻,说道:“张牛角占据博陵城,且敌眾我寡,强攻不智。依小弟看来,唯有诱敌而出,分散歼敌方为上策。” “四弟说的没错,只是具体如何实施?”吕逸问道。 “小弟一开始想的是用三百人城下邀战。黑山贼见我们人少,自然会派人迎战。到时候只需佯装不敌,诱敌深入,其余人马分做两路,埋伏於路旁山谷处。待贼寇衔尾追至,我们三路齐出,可保稳胜。”高顺说道。 “此计甚妙,也极稳妥,孝父果然有长进。”吕逸满意的夸奖道,“只是这样一来虽然稳妥,却只能小胜,破不了城。” “大哥所言极是,小弟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实在惭愧。”高顺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 “孝父不必妄自菲薄,倒是你的计策,给了我一些新的启发。”吕逸朗声大笑,又道:“本来我还在发愁如何诈降才能让张牛角这廝上当,有了四弟这一计,这下就可以保证万无一失了!” 吕逸如此这般吩咐已定,兄弟四人各有职司分派,纷纷躬身领命,分头去点人马准备。 大队人马原地扎营,埋锅造饭,略作休整,只待明日一早就向博陵城进发。 他们这里枕戈待旦,徐福已经从洛阳星夜兼程,赶到了涿郡。 这会天色渐晚,徐福悄悄进了楼桑村,打算明天一早再去涿县。 连日赶路,风餐露宿,徐福又飢又饿,只得就近找了一户还亮著灯火的农庄,下马叩门。 不多时,一个老者从门后探出半张脸,小心翼翼的问道:“来者何人啊?” 徐福客客气气施礼道:“在下行路之人,从洛阳前来涿县访友,天色已晚,腹中飢馁,求一饭充飢。” 老人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见他葛巾布袍,皂絛乌履,虽然风尘僕僕,却不掩英气勃勃,又彬彬有礼,顿时心生好感,引著徐福进了庄內。 徐福进得厅堂,只见陈设极为简单朴素,除一些桌案,坐席碗盏之外,別无长物。 厅中各处皆昏暗,唯独中堂之处点著明烛。 徐福心中奇怪,老翁分明十分节俭,是哪家神明,竟令老人家捨得靡费香火? 莫不是黄巾贼党? 趁老人不在,徐福小心翼翼上前查看,只见中堂处放著一个小小神位,上面刻著“恩公吕逸將军之神位”几个大字。 长生牌位前香炉中香灰溢满,显然是日夕供奉,不曾有片刻疏忽。 徐福一看“吕逸”二字,心中大惊,他此行正是为了吕逸而来,只是那吕逸在刘备口中,分明是一个狷狂霸道,欺压百姓,残害官员的凶徒,为何这里倒有他的神位? 老人端了饭食正好进来,见他在神位前发怔,招呼道:“寒舍破敝穷躉,没什么好饭食招待,只一些寻常粗粮,先生將就吃些吧。” 徐福拜谢,忍不住问道:“老人家,这吕逸是什么人?你为何供养他的神位?” 老人闻言,热泪盈眶,恭恭敬敬朝吕逸的长生牌位拜了一拜,这才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楼桑村向来尊神重道,吕將军於我们楼桑村上下有再造之恩,我等无以为谢,家家都为他立了长生牌位侍奉。” 徐福闻言大为诧异,他隱约的感觉到,吕逸背后的事情,恐怕並不简单。 “老人家,可知这吕將军现在何处?”徐福问道。 “听说是朝廷徵招,去哪里平乱了,小老儿哪里知道这些...”老人摇了摇头。 “多谢!”徐福不再多问,埋头吃饭,只是心里有事,味同嚼蜡。 平乱...也好...乱军之中,更好下手! 第58章 诈降赚城,出奇制胜 张牛角在博陵城里好不逍遥。 他现在志得意满,只觉得飞黄腾达已经身在云端。 原本只是盘踞在太行山脉的一介小小山贼,麾下贼兵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过两千。 平日里也就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里属於大汉北境,张牛角不仅要面对官军隔三差五的围剿征討,还要时不时提防北边乌桓人打草谷,每天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大贤良师”张角刚刚起事的时候,天下八州尽乱,他们这里离冀州最近,商路一时断绝。 没有商贾可以劫掠,张牛角的经济来源更加捉襟见肘,眼看就要压不住手下这群悍匪,没想到形势急转,他的春天说来就来。 先是各地山贼听说了他黑山军的匪號,纷纷响应,甚至的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像於氐根、张白骑、左髭丈八、於毒、苦蝤、白饶、眭固等都率眾加入,黑山军一下子涨到了五千多贼寇,风头一时无二。 黑山贼人多势眾,又都悍勇凶猛,一下子入了张角的“法眼”,主动拋出橄欖枝。 不仅將张牛角任命为大方渠帅,更將就近招募的流民等组成的黄巾军交由他统帅。 人马一下子变成了五万,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就连绿林中赫赫有名的“飞燕子”褚飞燕前不久都带著人马自愿加入他的麾下,更给他带来了“伏波遗宝,可得天下”这样震撼的消息。 张牛角忍不住有点飘,他总有一种错觉,或许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坐上洛阳皇宫里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 谁知道呢?梦想这种东西,努努力,或许真的会实现呢。 於是张牛角不遗余力的支持著褚飞燕围攻真定城的行动,甚至不惜阳奉阴违,冒著被张角怪罪的风险,坚定不移的按兵不动。 为褚飞燕爭取更多的时间。 今天一早,张牛角早早的带著几个心腹走上城墙巡视。 常年从事山大王这样高危的职业,让张牛角比寻常的將领更加的小心谨慎。 每天只有亲自登上城楼,亲眼看到下属没有偷懒,他才能稍稍放心。 城池坚固,很好。 城门紧闭,很好。 滚木礌石,金汁火油一应俱全,也很好。 各什各伍各司其职,他十分满意。 城外一片寧静,城里却时不时传来哀鸣和痛苦的声音。 没什么问题,不过是手下对那些冥顽不灵的愚民略施惩戒而已,算不得什么。 占据了城池,不让手下乐呵乐呵,以后还怎么服眾? 张牛角心满意足的走下城楼,准备回到自己的“渠帅府”里好好享受这个寧静的清晨。 突然,城外数里处腾起一股烟尘,似乎有什么人正朝博陵城衝来。 张牛角顿时紧张了起来,大吼一声:“戒备,戒备!”重又回身,登上城楼,手搭凉棚,目不转睛的朝烟尘处望去。 只见不远处林子里转出一伙人来,为数约莫两百。 看身上穿著,倒像是黑山贼军的打扮,不少人额头上都繫著黄巾,跑的豕突狼奔,仓惶不堪。 这群人大呼小叫著朝城下赶来,张牛角看的心里一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即吩咐城头上的贼兵弯弓搭箭,全神戒备。 这伙人跑至半途,林子里又追出一队步卒,盔严甲齐,为首的是一个白脸的少年,一手舞著一把硕大的断马刀,一手擎著一面扭曲了形状的巨盾,正是高顺。 高顺见城头上隱隱绰绰全是贼军,当即大喊一声,“快追,別让黑山贼跑漏了回城!” 说罢脚下加快,身后步兵齐刷刷提速。 跑在前面的山贼溃兵一听身后动静,似乎嚇破了胆,头也不回的没命般朝城头方向衝去。 “放箭!放箭!”张牛角眼睛里面厉芒一闪,大声下令。 箭如雨下,密密麻麻一排箭雨插在了溃兵的身前。 有个別运气差的,更一头撞进箭矢攻击范围,一瞬间便被射成了刺蝟。 其他溃兵纷纷止步,看看城头,又仓惶的看看身后的追兵,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的样子十分淒凉。 张牛角身边的亲信小头目李大目这时候有些於心不忍。 他看这伙溃兵分明是自家匪眾,赶紧向张牛角进言道:“大王!” “什么大王,叫渠帅!”张牛角叱道。 “是!稟渠帅,城下这些人,似乎是自家弟兄,是不是...”李大目小心翼翼的说道。 “自家弟兄?咱们的人怎么会这么狼狈?”张牛角有些怀疑。 “渠帅,末將看似乎是程远志那小子的人马,或许是遇到官兵不敌也说不定。”李大目提醒道。 “怎么可能?程远志手下五千多人,这附近哪个县的官兵有这样的兵力?”张牛角心中不安。 若真是程远志被打败,那就说明官军势大,自己更加应该小心应付。 他们这里正在爭执,弓箭手没收到命令,暂时停了攻击。 溃兵中为首的一个大眼睛汉子突然扯著嗓子对城头上喊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我等是程远志將军麾下,程將军被官军杀了,我等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大王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贼兵一听那人喊声,顿时七嘴八舌开始议论。 李大目更是一惊,那喊话的人他认识,是他本家的堂弟,两人一般的大眼睛,十分好认。 他赶紧说道:“渠帅,城下是自己人无疑,那是末將堂弟,求渠帅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啊!” 张牛角才不管谁家兄弟,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把眼珠子一瞪,骂道:“胡说,这一开城门,后面的官军不就杀进来了?” “渠帅,官军不过三百来人,咱们城中足有三万军卒,根本无需担心!”李大目著急的说道。 他见张牛角不为所动,赶紧又劝道:“渠帅,这些可都是黑山上下来的弟兄,跟隨渠帅多年。您可不能见死不救,让弟兄们寒心啊。” 张牛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了看城外,似乎除了高顺带著的三百官军也没有其他追兵。 权衡了半天,张牛角终於下定决心,吩咐一声“放吊桥,开城门”,带著李大目急急下了城楼。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稳,第一时间召集队伍在城门口集合,力求万无一失。 -- 第59章 第二计:诱敌而出 张牛角能活这么久,就靠一个“稳”字。 哪怕亲眼看到官军只有三百人,他却一点都没有掉以轻心。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以赴的格言被他坚定不移的贯彻到底。 他在博陵城中的部署可以说是精打细算,自以为万无一失。 城东和河间县城遥遥相望,那里正是公孙瓚和青徐黄巾军鏖战的战场。 张牛角时刻提防著公孙瓚给他来个回马枪,安排了整整一千黑山贼和一万黄巾军驻防,隨时戒备。 城西是真定城方向,褚飞燕的进展缓慢,他也准备了一千黑山贼和一万黄巾军,以备不时之需。 退可以隨时回防,进可以第一时间出城支援。 城北更是重中之重,那里正对幽州治所广阳。 他亲自驻防,剩下的一千黑山贼和一万黄巾军都在这里严防死守。 唯独城南没有安排大队人马防御,一来是南面正是张角所在的广宗,此刻几乎已经尽入黄巾军控制之中,没什么风险。 二来城外不远就是潺沱河,有这条大河隔断,他根本不担心会突然遭到袭击。 各处都是一半戍守,一半修整,没半日一个轮换,昼夜不息。 此刻见溃兵要进城,张牛角紧急部署,吩咐李大目率领二百黑山贼和二千黄巾军出城接应,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高顺那一支三百人的官军小队消灭。 又安排心腹於氐根,带著另外二百黑山贼和二千黄巾军就在城门口等待,生怕高顺之后还有伏兵。 他自己在城內带著剩下的一百黑山贼和轮防的一千黄巾军严阵以待。 安排完一切,张牛角这才再次回到了敌楼上,一瞬不瞬的盯著城门口。 城门开启,吊桥缓缓降下,刚才还被箭矢嚇得进退不得的山贼溃军顿时看到了一线生机。 一窝蜂的朝著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李大目带著手下贼兵赶著黄巾军也出了城门,他的目標是高顺,自然不会过多停留。 和他堂弟错身的一剎那,李大目发现自己兄弟身边一左一右跟著两个壮汉,一个面如紫玉,一个漆黑如炭。 不是张飞和张辽还能是谁? 堂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颇有深意,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堂弟的身影已经被汩汩溃兵人流裹挟著衝过了身侧。 李大目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眼前最重要的是把官军击退。 在他看来,自己两千多人马,对付区区三百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高顺见博陵城里有大队人马衝出,顿时一挥手,三百人的队伍缓缓止住追击之势,就在城外列起方形阵,和李大目遥遥相对。 李大目虽然见高顺手下令行禁止,心里微微感嘆自己这伙山贼,到底是不如人家正规军。 但仗著自己人多势眾,看高顺长得又极其年轻,根本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开山刀猛地挥落,大喊一声:“弟兄们,给老子冲,杀了这些官军,回城吃肉喝酒啊!” 话音一落,自己带头冲了过去。 他麾下的山贼和黄巾军顿时呜哩哇啦怪叫著跟了上去。 高顺岿然不动,完全没有把这两千人的衝锋放在眼里。 张牛角在城头上看的眉头直皱,对高顺这样的行为难以理解,他越想越觉得必有埋伏。 李大目是跟隨张牛角多年的心腹,这疑心病也跟著学了个十足十。 现在见这对官军当著自己的衝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顿时疑心大生,眼看著就要衝到高顺面前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呼哨。 一眾贼兵倒也算是令行禁止,听到哨音顿时一分为二,从两侧向高顺的人马包围过去。 “来的好!”高顺处变不惊,看准李大目的方向,把手上巨盾用力掷去。 巨盾打著旋横飞了出去,李大目只觉得脑后一阵恶风袭来,福至心灵,顾不得形象,就地一个驴打滚翻了出去。 只听“咚”一声巨响,巨盾擦著他头顶飞过,落在身前地上,砸出好大一个坑来,尘土四溅,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大目一阵后怕,这还是人吗?蛮牛也没这么大的力道。这要是被砸在身上,恐怕当时就是个血肉模糊的下场。 敌楼上张牛角也看的真切,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少年官军武艺超群,难怪面对大军冲阵丝毫不惧,顿时疑心去了一半。 高顺盾牌出手,防御力大减,被两千敌军围住,顿时显得有些左支右絀,难以招架。 李大目心中窃喜,果然还是年轻,太莽撞了,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就敢这么托大,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他赶紧指挥手下收束包围圈,高顺人少,又失了趁手的兵刃,自知抵挡不住,在战阵中间面色焦急,大吼连连,指挥著士兵突围。 张牛角在城头上看的乐了,这官军怕不是傻了吧,突围的方向都搞反了,不向北冲回,倒反而像城门下衝来。 他的疑心顿时全消,这正说明这附近没有官军的伏兵,否则这时候早该出来了。 没了顾忌,张牛角就想著速战速决了,吩咐於氐根全军出击,和李大目前后夹击,务求最快速度歼灭高顺。 於氐根领命,带著人马风风火火也衝出城去,朝著高顺方向掩杀而来。 高顺这里一见呜呜泱泱又从城里衝出一队人马,不惊反喜,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精神一振,大喊一声:“杀啊!” 手中断马刀凌空挥出,离他最近的两个黑山贼毫无防备,被他一刀两断,血洒当场,只留下两声惨叫。 惨叫声惊动了城头的张牛角,他远远的就看见高顺一反常態,颓势尽收,仿佛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似得。 断马刀舞的虎虎生风,黑山贼沾著就死,碰著就亡,根本就是虎入羊群。 他身后的官兵有他带领,个个精神大振,披荆斩棘迅速杀开一条血路。 后面的李大目还没来得及整军赶上,前面的於氐根的前队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 就在高顺和黑山贼杀的正酣之时,林间一声號炮响起,吕逸一马当先,带著两百精骑呼啸而出。 战马四蹄如风,雷声隆隆朝著城门飞速衝来。 张牛角心头大骇,心知中计,急吼吼朝城头下令,“关城门,关城门!” 只听城门口一声暴喝如雷:“你张爷爷在此,哪个前来送死!” 第60章 张翼德喝断山贼魂 声如霹雳,气势惊人,城门边的黑山贼被这一声大吼,嚇得亡魂皆冒,纷纷抬眼看去。 只见张辽已经率先衝进了城门,劈手夺过贼兵手中长枪,“突突突”一顿乱刺,几个呼吸间,贼兵已有数人毙於枪下。 张辽迅速收拢已经跟著进城的士卒,有了李大目堂弟相助,这次赚开城门的诈降计出奇的顺利。 现在他们只要守住城门不失,等待吕逸精骑杀到就可竟全功了。 突然之间,只听城门边“嘎拉拉”一阵响动。 门口的吊桥竟开始缓缓升起,原来城头上的张牛角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便下令关城门,收吊桥。 在他看来,城外四千人的黑山军无论如何不可能敌不过五百人的官军,最多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城內自己也有一千多军卒,对付衝进来的三百人还是绰绰有余。 吕逸那队骑兵是最大的威胁,一旦衝进城来,胜负还是未知之数,但只要把城內外隔开,自己就立於不败之地。 张辽一听响动,立刻明白髮生了什么,当机立断,指挥士卒向吊桥绳索那里攻去。 但他又担心城门得而復失,百忙之中担心的朝张飞问道:“三哥,我要去抢吊桥,城门这里...” 张飞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说道:“五弟儘管放心,贼兵我自挡之!” 张辽闻言,心中大定,率先衝去。 张牛角亲自带著北门守军赶到城门口,只见张飞倒竖虎鬚,圆睁环眼,一手一个扯过靠近的贼兵,两膀较力,两个山贼根本无法抵抗,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一起,顿时脑浆迸裂,立毙当场。 张飞隨手扯起二贼尸身,当成兵刃舞的虎虎生风,周围贼兵哪里见过这样凶猛的將军,顿时逡巡徘徊,不敢上前。 张飞睁圆环眼,见城中大队人马赶至,隱隱后军伞盖、旌旗来到,猜到是张牛角亲自带著人马赶来。 张飞厉声大喝道:“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声如巨雷,闻者胆寒。 张牛角也被他魔神般恐怖的模样嚇了一跳,暗暗思忖,这是哪路英雄,竟然从未听说过,看样子有万夫不当之勇,绝不可轻敌。 他还在想著,张飞又睁圆虎目,厉声再喝道:“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决死战?” 眾贼军哪里见过这样猛人,尽皆股慄。黄巾军士卒更加不堪,他们本不过是流民百姓而已,这两声喊,早把他们胆子嚇破,根本不敢上前。 张飞等了半天,不仅没人杀过来,周围的贼军竟还缓缓开始后退,於是猛地踏前一步,將两个贼兵尸首远远扔出,又喝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无胆鼠辈!” 喊声未绝,张牛角身边一个亲兵嚇得肝胆俱碎,“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后人有诗讚曰: 博陵城头胆气生,独立千军眼圆睁。 三喝好似轰雷震,哪个贼儿敢吱声。 群贼顿时譁然,张牛角自己都忍不住心生惧意,却知道此时绝不能乱,大吼道:“怕什么!他再厉害只不过一人而已,咱们有一千人,给本帅上啊,杀得此人,就坐咱们黑山寨第三把交椅!” 眾贼寇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此刻听到张牛角封官许愿,顿时有不少利慾薰心之辈忍不住生出了富贵险中求的大胆念头。 正鼓足勇气要衝上去之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尘土四溅,吊桥机关被张辽率眾成功拿下,吊桥轰然再次落下。 城外吕逸其疾如风,早已和高顺合兵一处。 高顺指挥著步卒在两侧掩杀,吕逸带著精骑朝城门口风驰电掣而来。 於氐根仓促之间正要抵挡,他麾下的黄巾军却已不战自溃。 这些流民被身后巨吼嚇了一次,又被吊桥砸下的声音嚇了一次,面对精骑雷霆般的冲势又嚇了一次,早已乱作一团。 一时间四散逃窜,慌不择路,倒把於氐根堵了个进退不得。 他拼了命的想要收束士卒,却哪里有人听他指挥,就连本部的二百贼兵都被上千人的黄巾军冲得七零八落。 只一晃眼间,吕逸如同一道闪电般衝到他的面前,方天画戟兜头劈下,仓促之间於氐根挺枪格挡。 他和吕逸之间的差距不嚳云泥,方天画戟势如破竹將他劈落马下,吕逸马势不减,带著精骑横衝直撞,从城门一衝而过。 高顺在后面大喊:“贼酋已死,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他麾下眾士卒士气大振,也跟著喊道:“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三百人生生把两千人嚇得动弹不得,纷纷跪地投降。 李大目是个机灵的,追到一半就看到斜刺里衝出来的吕逸,当时就开始出工不出力,在后方观望。 此刻见大势已去,根本生不出抵抗的意思,招呼身边亲隨,只带著本部的二百黑山贼夺路而逃,朝著东南方向一溜烟跑了。 城外吕逸神兵天降,杀进城门和张飞、张辽匯合,两人骑上马,接过自己的兵刃,顿时气势更涨了三分。 城外高顺已经渐渐收拢溃兵,赶著两千多降卒,浩浩荡荡也进了城门。 强弱之势顿时逆转,本来还是人多势眾的张牛角,瞬间失去了所有优势。 见大势已去,张牛角倒也光棍。 他算看出来了,人多根本没用。除了本部的黑山贼之外,这些黄巾军就是一群乌合之眾。 打顺风仗还行,摇旗吶喊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凑个人数,充充门面。 可一旦逆风,瞬间就让人明白什么叫兵败如山倒,不仅不能组织有效防御,慌不择路之下,反而让自己陷入泥潭。 事到如今,张牛角已经不做他想,拨转马头,带著本部一百心腹山贼急急朝城西衝去。 他现在只想著一件事,带著剩下的贼兵,一起去真定城和褚飞燕会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博陵城完全没有守的必要,军心已散,回天无力。 吕逸见他逃走的方向,一点都不著急,冷笑一声,吩咐张飞、张辽和高顺在城中收拢败兵,安顿百姓,自己带著二百精骑不紧不慢,朝张牛角追去。 他倒真想看看,张牛角能不能保住这条狗命。 -- 第61章 一戏张牛角之欲擒故纵 李大目到底是张牛角心腹。 两个人逃命的选择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牛角一路狂奔,不断呼喊著黑山军本部人马。 这些山贼都是熟练工,这么多年下来,都有一套自己的独门路数。 本来还在轮休的山贼瞬间惊醒,简直就是梦回黑山寨。 无数次被官军围剿的经验让他们下意识的抄起傢伙,从博陵城里的各个角落蜂拥而出,加入张牛角的撤退行列。 张牛角呼呼啦啦带著一群黑山贼,从城西衝出去的时候,身后差不多又有了两千人马,除了狼狈一点,倒也算没伤到元气。 斜刺里猛地衝过来一小股人马,直勾勾的就朝著自己这边过来,张牛角顿时大惊,正要调整方向,却听队伍前面有人大喊:“渠帅休惊,末將李大目,前来保护渠帅!” 张牛角定睛一看,领头的那人一双滴溜滚圆的大眼睛,不是李大目是谁。 顿时心中一宽,等李大目风风火火衝到面前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 李大目眼神略略有些闪躲,大眼珠子四下乱转,说道:“渠帅,那官军首领来的凶猛,於氐根一回合便被他斩於马下,末將生怕渠帅有失,第一时间赶来支援!” “屁的渠帅,叫大王!”张牛角啐了一口。 “不跟张角那鸟妖人廝混,还是回咱们黑风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快活。”张牛角愤愤的骂道,“什么狗屁黄巾军,屁用不顶,还不是要靠咱自己弟兄。” 李大目见成功糊弄了过去,张牛角没有发现自己临阵脱逃的事情,顿时心里暗暗高兴,连连点头附和。 “你是个忠心的,还知道想著你家大王我,等回了山寨,老子让你坐第三把交椅!”张牛角说道。 “谢大王!大王知遇之恩,小的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啊!”李大目激动的道。 他也没想到,不仅没有被问罪,竟然还升了官,顿时精神大振,神采飞扬,说话都中气十足。 “那大王,咱们现在就回黑山?”李大目从兴奋中挣脱出来,试探的问道。 张牛角没有直接回答,朝身后恨恨的看了一眼说道:“老子占山为王之后,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李大目不敢接话。 “先去真定跟老二匯合,哼哼!”张牛角想了一想说道:“先拿下『伏波遗宝』,再回黑山修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带著队伍再下山的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两人一边逃跑一边有模有样的商议,突然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张牛角回头张望,见不远处人喊马嘶,隱隱有追兵赶来。 风中传来喊声:“莫叫贼酋逃了!” 还有人喊:“杀了贼酋,立功三级,大家快追!” 张牛角听得心惊胆颤,哪里还敢流连,招呼手下没命的朝西南真定方向赶去。 跑了又有一炷香功夫,身后追兵声音终於听不见了,一群山贼跑的丟盔弃甲,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张牛角突然停住马,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追兵转瞬即至,危在旦夕啊,大王因何发笑啊?”李大目不解的问道。 这时候张牛角看著李大目,突然觉得这个手下格外顺眼。 他一向自詡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山大王,尤其对自己的智力水平十分自信,甚至喝多了酒常常自比张良韩信。 现在故作张狂,就是为了在手下面前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足智多谋,顺便安稳一下已经涣散的人心。 李大目这句话问的就很是时候,搔痒搔的精准无比,否则自己乾笑没人搭理,就会显得很另类和愚蠢。 张牛角讚许的看了一眼李大目,故作深沉的说道:“未来的三大王,你有所不知啊,我笑那官军也不过如此。” 李大目很狗腿的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问道:“小的愚钝,大王何出此言啊?” “你看,这里地势平坦,一马平川,身后又声息全无,定然是官军疲惫不堪,放弃了追击。”张牛角得意的说道,“他们却不知,我们全速撤退这么久,也没了余力,若是他们再有毅力一些,多追上片刻,我们还真就凶多吉少了!” 李大目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他的马屁还没来得及跟上,却见身后一里处的林中突然一片沸腾之声响起。 “扑啦啦!”数只飞鸟冲天而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 “咚咚咚!”紧接著一阵鼓声响起,林中又窜起一阵火光。 张牛角被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好,特码的官军追来了!”黑山贼还没坐安稳,大部分贼寇气都没喘匀,就被身后的动静嚇得肝胆俱裂,赶紧起身。 张牛角哪里还有心情装高人,拨转马头转身就跑,李大目赶紧屁顛屁顛跟上。 两千多黑山贼也不管身后追兵到底来了多少人,呼啦啦又一窝蜂的紧隨而去。 吕逸总共就带了两百精骑,都是精锐,要对付的却是张牛角的两千山贼。 正面衝锋肯定有损伤,吕逸现在麾下军马虽说已经有了七百,这次攻进博陵城,又能收拢不少溃军,但真正能马上派上用场的,也就这两百精骑而已。 少一个都会让吕逸心疼不已,自然不可能跟张牛角死磕。 两百人在林子里面清出一片空地,砍树放火忙的不亦乐乎。 果然张牛角像惊弓之鸟一般,一见到风吹草动就望风而逃。 吕逸见他们豕突狼奔般跑的麻利,觉得自己这些弟兄们追了半天应该也十分疲劳。 索性吩咐原地下马,埋锅造饭,好整以暇的吃上了行军餐。 张牛角要是能看到吕逸现在的样子,估计肠子都能悔青,他要是回身一击,搞不好还真能反败为胜。 从九原就跟著的五十个亲卫这会围在吕逸旁边,一边吃著乾粮,一边不解的问道:“少將军,要是那廝杀回来怎么办?” 吕逸笑笑,说道:“他不敢!” 亲卫又问:“那让他跑了咋办?” 吕逸又笑了笑,篤定的说道:“他没这命!” 第62章 二戏张牛角之赶狗入穷巷 旭日当空,万里无云,东风渐起。 张牛角带著李大目和一眾黑山贼又没命般的跑出了十里地。 眼看手下一副狼狈模样,个个面带飢色,张牛角心里十分矛盾。 身后虽然又没了动静,这次他可不敢再装高人了,保不齐话音未落,又见官兵。 但再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等官兵追上,自己这伙人现在又累又饿又害怕,转眼间就要分崩离析。 李大目眼尖,看出张牛角的窘境,自告奋勇前面探路。 不一会就面带喜色冲了回来,稟报导:“大王,前面有个村落,依小的看,咱们还是稍事休息再做打算。” 张牛角见手下模样,无奈答应。 只是这次他留了小心,一面朝村落进发,一面又安排几个机灵的山贼朝身后打探。 被派出去的贼兵也害怕,不敢贸贸然朝后面找寻,小心翼翼绕著路探了五里地,发现確实没有追兵踪跡,这才折回稟告。 张牛角总算能鬆一口气了,吩咐手下眾贼进村,仔仔细细搜索了半天,却发现村落里乾乾净净,人去楼空,竟连一点吃食都找不出来。 张牛角气的跺脚大骂,李大目满脸懊悔地说道:“大王,这里离博陵城太近,咱们占了城之后,人吃马嚼的靡费太多,附近这些村落早就劫掠过数遍,確实...” “哎,早知今日,就不该听那张角的鬼话,凭白无故多了那么多张嘴要养活,关键时候屁用不顶!”张牛角愤愤说道。 眼下无奈,只能因陋就简,张牛角吩咐就村落中暂歇,附近采了些野菜,又杀了几匹受伤的战马,勉强凑够了一顿吃食。 没有佐料,水煮的马肉酸涩难以下咽,野菜更是寡淡难嚼,想著早上还在博陵城里作威作福,现在只不过半日光景,竟已沦落至此,张牛角和李大目都难免心酸苦涩。 好歹能填饱肚子,看看麾下眾贼也没有损失多少,毕竟褚飞燕那里还有二千贼眾,张牛角又燃起了斗志。 “嘿嘿嘿...”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坐在那里忍不住奸笑出声。 李大目顿时又惊又疑。 疑的是不知道自家大王又抽的什么风,为什么突然傻笑。 惊的自然是,自家大王上一次发笑,结局可不大好。 他这次没想当捧哏,生怕重蹈覆辙。 张牛角见没人搭理,十分生气,睨目望著李大目,眼神渐渐变得不悦和冰冷。 “大王因何发笑?”李大目很无奈,只能老老实实问道。 “呵呵,未来的三大王你有所不知啊,我笑那官军毕竟智谋不足。若是我用兵,就现在这个去处,再埋伏一路人马,以逸待劳。此时杀出,不需多少人马,我们正是疲惫之时,我等纵然能逃得性命,也难免重伤啊!”张牛角庆幸又得意的说道。 李大目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四下里打量起来,生怕冷不丁真冒出一路人马。 好在四下里没什么异常,这才勉强应付道:“大王英明,那些官兵毕竟不知道咱们的去处,怎么想得到在此埋伏?” “哈哈哈哈!”张牛角闻言大喜,志得意满的说道,“官兵只道咱们要南下和张角匯合,岂知老子是要去西面找老二。那人即便再是神机妙算,总不可能知道真定的事吧,哈哈...” 哪料他这里笑声才起,前面突然一声號炮声响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他的笑声硬生生打断。 张牛角和李大目嚇得浑身哆嗦,两股战战,仓皇无措的爬上马背。 手下贼眾也像惊弓之鸟,茫然抄起刀枪朝號炮响起的方位看去,更有胆小的连兵刃都不要了,转身夺路而逃。 只见村落北面马蹄声响起,一个赤面长髯的大汉,手提一柄长刀,带著五十骑兵突然冲了出来。 不是关云长,还能有谁! 他们身后,烟尘四起,火光隱隱,更不知有多少人马尚未赶来。 关羽朗声喝道:“兀那山贼,还不速速下马,束手就擒,关某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张牛角第一反应是逃,正要拍马招呼眾贼跟上,旁边李大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韁绳,急道:“大王,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啊!” “放屁,此时不走,等身后官兵追上来,被人前后夹击吗?”张牛角气的破口大骂,没命的抢韁绳。 “大王,后面追兵还远,现在杀过来的只有这么点人,咱们可有两千弟兄啊!”李大目紧紧拦住,急急说道。 “那不是林后还有伏兵吗?”张牛角一愣,有点心动。 “哎呀,我的大王,这廝估计是立功心切,和大队人马跑散了,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啊,不!是擒兵先擒將,眼下咱们人多势眾,把这红脸汉子杀了,伏兵岂不是不击自溃?”李大目煽动的说道。 张牛角闻言,恍然大悟。 是啊!自己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把关羽杀了岂不就反败为胜了? 只是此刻他只顾著逃命,胆气已经丧了不少,看关羽模样,神威凛凛,不像是个寻常將领,心里有些打鼓。 眼珠子一转,大喝一声,四下里问道:“官军人少,哪个弟兄愿意出战,拿下那红脸廝的首级,老子让他坐咱们黑山寨里第四把交椅!” 李大目一个白眼差点翻到了天上,都这节骨眼了,谁还在乎你画的大饼。 “大王,这可不是讲规矩的时候了,还等什么啊,併肩子上吧!”李大目急道。 张牛角一愣,自己是当渠帅当得久了,连本行该怎么干都忘了,顿时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给老子冲!” 眾山贼见確实官军人少,又有张牛角刚才的重赏寻诺,顿时恶向胆边生,一窝蜂的抄起傢伙,大呼小叫著向关羽那里杀去。 关羽被张牛角一番操作气的怒贯瞳仁,血气上涌,一张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自他跟隨吕逸以来,先是被程远志小瞧,这会山贼们已是穷途末路,满以为自己出其不意,神兵天降一般杀出,张牛角就应该识趣的跪地请降。 没想到这不开眼的又小瞧自己,竟然敢反抗? 还叫囂著拿下自己首级? 简直欺人太甚! 关羽横刀立马,一挥手拦住要迎上去的骑士,凤目微眯,在马上捻须长啸一声,喝道:“关某大好头颅就在项上,某倒要看看哪个蟊贼想来试刀!” 第63章 关云长单刀震群寇 关羽横刀立马,独立千军,气吞山河。 张牛角和李大目顿时大喜过望,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会狂到一人硬抗两千人。 这不是送死吗?! 这红脸汉子果然是疯了! 张牛角想的是一雪前耻,李大目想的是扬眉吐气,眾贼寇想的是乱刀齐出,混个四当家... 他们微妙的表情,纤毫毕现的落在关羽的眼里。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两千山贼从村落四面八方朝著自己衝过来,人人大呼小叫,双眼里充满著欲望和杀意。 关羽怡然不惧,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战马打了个响鼻,缓缓迎著贼眾碎步前进。 “拿命...” 跑在最前面的山贼已经衝到了关羽面前,狠话还没说完,关羽隨手一刀挥出。 “啊!” 血光迸现,喊杀声隨著刀芒闪过变成了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周围的山贼无动於衷,他们每天过著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见惯了死人,只一腔贼血还嚇不退他们。 四面八方的贼兵朝著关羽围拢过来,他们自觉的避开了不远处厉兵秣马的五十精骑。 关羽神色自若,继续催动战马,青龙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般灵动,招式之间又都大开大闔,霸道无双。 霍霍刀光闪过,山贼们耳边不断传来同伙悽厉的惨叫,刀锋过处,所向披靡。 关羽马速丝毫没有因为前方山贼眾多而减缓。 单手握著韁绳,如閒庭信步般在贼眾中穿梭,身旁两侧,血流成河。 关羽本就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是被吕逸的光芒掩盖,几个兄弟又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將,平日里声威不隆。 此刻在村落的街巷上杀贼,四周断壁残垣又挡住了贼眾围攻的方向,关羽更少了许多顾忌。 一路杀去,如入无人之境,一刀砍去,又一声惨叫,血光溅起,关羽习惯性的收刀朝身边挥去,却挥了一个空。 关羽凤目微睨,朝边上一看,自己周围哪里还有贼人,都嚇得转身就跑,只恨自己爹娘没有多给自己生出两条腿来。 张牛角和李大目也看的心惊胆寒,这么多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这红脸汉子杀了个七零八落,战意全无。 竟然连让他慢下一点都做不到,这还是人吗...为什么这次他们面对的几个官军,都如此恐怖? 张牛角简直难以置信,正愣神间,关羽马速又提了几分,四蹄翻飞朝自己这里衝来。 马上关羽青龙刀朝张牛角一指,喝道:“贼酋休走,拿命来!” “快!快拦住他!”张牛角心胆俱寒,颤声喊道。 他手下贼眾哪里敢应,逃命还来不及,只有李大目,把心一横,说道:“大王,咱们併肩子上啊,弟兄们可拦不住他!” “好!”张牛角答应的极其乾脆。 李大目顿时举起开山刀,喊道:“兄弟们不用怕,跟著大王併肩子上啊,那廝只有一个人!” 话音未落,只觉得耳畔生风,胯下马哀鸣一声猛地冲了出去。 他顿时大惊,百忙之中扭头一看,马屁股上被张牛角狠狠扎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再看张牛角,已经朝著反方向,隨著眾山贼一起落荒而逃。 远远传来张牛角气急败坏的声音:“老三,你顶住,你要是能活下来,老子这头把交椅让给你坐!” “你大爷!”李大目目眥欲裂,心里狂骂,恨不能生撕了张牛角。 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关羽鯨波逐浪般已经杀到他的面前,冷哼一声,青龙偃月刀看似隨意,轻飘飘朝他压来。 李大目慌忙举起开山刀格挡,在他看来借著战马速度,无论如何可以架开这一刀。 没想到关羽面不改色气不喘,双手稍一用力,李大目连人带马被硬生生止住去势。 他拼尽全力抵挡,憋的满脸通红,青筋暴凸。 身下战马也四蹄刨地,嘶鸣连声,却无论如何都前进不了半步! “我降,我愿投降!求將军饶我一命!” 李大目憋的上气不接下气,手上传来的力道仿佛有千钧之重。 一双大眼睛因为用力过猛,都快瞪出眼眶了... 好不容易才勉强把这句求饶的话说完整了。 “无胆鼠辈!已经晚了,关某给过你们机会!”关羽不屑的说道。 他要是硬气一些或许还有机会,偏生要当软骨头。 当软骨头也就罢了,適才这样的货色竟还妄想拿下自己... 关羽怒极,收刀挥刀一气呵成,再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下辈子招子放亮一些,插標卖首的匪类,也敢在某的面前大放厥词!” 李大目死的乾脆,但死不瞑目,滚落的人头最后一刻还看著张牛角仓惶而逃的方向。 临死之际,用满心的怨毒,留下一个字,“淦!” 他的遗言张牛角是听不到了,他已经跑的快没影了,身后稀稀拉拉跟著不少贼眾,豕突狼奔。 关羽堵住了朝真定去的方向,博陵城那里沙尘又起,显然吕逸的追兵也在不远。 到底是逃命经验丰富的老贼,火烧眉毛的时候还保持著最后一丝清明,认定了西南方癭陶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关羽正要率眾衔尾追去,他可没想著放张牛角活命。 却突然身后一阵人仰马翻的骚乱声音传来。 关羽凝目望去,只见精骑中不知何时衝进来一个青年,此人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 这人身上白盔白甲血跡斑,胯下雪白骏马染红霜,手中一桿亮银枪红缨胜血,精神抖擞神威凛凛。 单枪匹马冲入骑兵阵中,短短几个回合,已有数名骑士被他所伤。 关羽大怒,拍马舞刀,返身杀去,大喝一声:“大胆贼寇,休要猖狂,看刀!” 麾下骑士见关羽回马,纷纷拨转马头,让开路径,一个个面露羞惭,有些无地自容。 那人见关羽杀来,冷哼一声:“来的好,今天某就杀尽你们这些贼寇,出一出胸中这口恶气!” 关羽闻言,怒气更甚,又见此人武艺超群,不敢怠慢,青龙偃月刀高举过顶,全力劈下。 风声大起,这一刀如同颶风呼啸,神鬼皆惊。 那人怡然不惧,手腕一抖,亮银枪分心便刺。 银芒划空,这一枪好似银蛇狂舞,霹雳裂空。 -- 第64章 青龙刀大战龙胆枪 “呛哴”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枪、刀交错之处,一串火星飞溅。 那人银枪如龙,適才这一枪只攻不守,快如闪电。 关羽本来势大力沉的一刀,不得以砍到半路硬生生收势,改砍为拦。 青龙刀划过一个半月,斜刺里拦住了枪势。 两人一触即分,都已用出全力。 关羽暗暗心惊,这一枪灵动异常,快捷无伦,枪上力量更大的惊人,忍不住心中暗赞,凤目中精光闪过。 自从他出道以来,除了吕逸和张飞,还没有哪个人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相比之下,张辽和高顺都要逊色眼前这汉子几分。 那人也心中骇然,关羽这一刀从半路变招,本已弱了三分,再加上刀沉枪轻,又增了三分优势。 此消彼长之下,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枪桿依旧在不停颤动,这一刀的力量之大,连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只是此刻他心中焦急,自己这次出来,身负重任,根本没有时间耽搁在此。 本想著凭藉自己超凡脱俗的武艺,用的又是一击毙敌的招式,能快速解决战斗,突围而去。 没想到第一招就被阻住,眼看对方麾下精骑一个个面带怒色,不怀好意的就要围上来,他心里更加忧焚,一带马韁,就要换个方向突围,避开和关羽正面衝突。 却只听一声暴喝:“你我胜负未分,贼寇休走!” 凝神一看,关羽已经迴转马身,拍马舞刀向自己衝来。 周围骑士见关羽发动,配合默契,也跟著策马,却听关羽又喝道:“某与他单挑,尔等勿动!” 於是纷纷转向,只是从四面围住战场,防著那人走脱。 那汉子顿时怒火中烧,心里一横,也喝道:“该死的贼寇,非要找死,今日便让你试试我龙胆亮银枪的锋芒!” 说罢也催动战马,挺枪迎上。 这一枪他更不留力,借著马速,枪出如电,一点枪头在半空中连连颤动,好似暴雨繁星,看的人眼繚乱。 五十精骑都是好手,又都是吕逸从九原城带出来的,即便以他们的眼力,却根本看不清枪势走向,设身处地,无不心中震惊,若是换了自己抵挡,恐怕这一枪就能把他们扎个透心凉。 再看关羽,怡然不惧,凤目微眯,藏刀於手,待战马衝到近前,枪头即將迎面之时,猛然眼中精光大放,於间不容髮之际覷准枪势,侧身一闪。 枪尖擦著脖颈刺过,关羽只觉面庞上隱隱作痛,劲风袭过,有如锋刃裂空。 艺高人胆大,普通人哪敢如此冒险,关羽千钧一髮之际避过这一枪,青龙偃月刀打横里劈出,陵劲淬礪,如雷霆之怒。 这一刀关羽以身作饵,甘冒奇险,已是他毕生所学的巔峰,自问天下间难有人能躲过。 更何况此时正是那人枪势用老,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际。 避无可避之下,关羽极为自信,满以为可以一刀將此人砍於马下。 没想到那汉子竟双腿用力,仿佛旱地拔葱一般,从马背上一跃而起。 青龙偃月刀刀锋堪堪从那人脚底划过,砍了一个空。 半空中那人又一枪凌空刺下,收枪出招一气呵成。 关羽赶紧回刀拦截,电光石火间一刀砍中枪身,“呛哴!”又是一阵火星溅起。 那汉子借著这一刀之力,又飞身骑回马背,顺势一拉韁绳,战马“唏律律”一声长鸣,被他力量带动。 后蹄立地,前蹄高高扬起,半空中划了个圈,电光石火间完成了转身。 关羽仿佛没看见一般,一夹马腹,战马继续前冲,將后背留给那人。 那汉子见关羽没有回身,无暇多想,他知道今天不先把这红脸猛將击败,恐怕自己是脱不开身的,顿时也催动战马,迅速追去。 关羽不断策马,战马四蹄翻飞,青龙偃月刀拖在身后,扬起一地尘沙。 那汉子的马看上去比关羽的马神骏不少,马速一提再提,渐渐逼近。 正在此时,吕逸带著二百精骑正施施然从城外走了进来。 一边安排麾下收拢溃散掉队的黑山贼,一边听著动静朝场中走去。 吕逸一身武艺得了吕布真传,再加上这一路来连番作战,又精进了不少,六识极其灵敏,远超常人。 他仅凭隱隱传来的声音就判断出,此刻关羽正逢敌手,两人战况焦灼,打的险象丛生。 吕逸心里不由暗暗奇怪,一个占山为王的山贼,再厉害能到这个地步? 竟然能和关羽平分秋色?! 他有些担心关羽安危,赶紧快马加鞭,衝过去查看,以防万一。 转过一处石屋,眼前豁然开朗,场上状况一览无遗。 吕逸只见一个白盔白甲的青年將军挺著一桿亮银枪,越追越紧。 看到这人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如同响起一道惊雷,霹雳划空般响起一个名字。 再看关羽,似乎胯下战马已渐渐不支,整个人也有些委顿的伏在马鞍上,青龙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跡,触目惊心。 “不好!”吕逸心中大骇,如果那汉子真如他所想的,可不捨得让他就此丧命。 只是两人越逼越紧,他离二人还有数十丈距离,即便全力催动战马,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立刻衝到面前拦住两人。 那汉子的枪势分明一往无前,关羽这模样別人不认得,吕逸却知道,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拖刀计”! 两人都是威力绝伦的杀招,根本一点余地都没给对方留,更没给自己留。 只怕招数临身之时,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悲惨结局。 “住手!都住手!”吕逸骇然高声提醒。 关羽听到吕逸的声音,却有心无力。 刀势已经蓄足,精气神凝於一线,背后空门大露,强敌近在咫尺。 他这时候哪怕真的能够收势,也无疑是將性命白送给那汉子。 那汉子也听到吕逸的高呼,只道是关羽的援军,更加不敢停手,反而加快马速,双手將亮银枪攥的更紧。 两人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生死难料,龙虎相爭,寰宇震盪! 第66章 「伏波遗宝」岂能落於贼人之手? 当著人的面喊著別人的名字,吕逸顿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这个...我幼时有个玩伴,姓赵名云,字子龙,只是后来失散,杳无音信。” 吕逸难得老脸一红,硬著头皮编起了瞎话,“他与伯虎兄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今日一见,心中感怀,忍不住脱口而出,伯虎兄见谅。” 他有些后悔,当初见了刘备就应该好好请教一下表演。 这时候要是也能像大耳贼一样,说著说著时不时就能应景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应该会很有说服力。 “是吗?”赵霆忍不住惊咦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舍弟也叫赵云,表字亦是子龙。” 吕逸闻言,眼睛猛地一亮,心中喜悦难以抑制,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谓无巧不成书。那什么,令弟现在何处?或许便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好友,哈哈哈...” 他笑了半天,见赵霆根本没有搭理他,反而一脸无奈。 “吕將军说笑了,舍弟今年才十一,从未离开过家门...”赵霆说道。 吕逸还要解释,赵霆却明显看出了他的招揽之意,拱拱手说道:“既然是一场误会,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且容日后再向二位將军赔罪,告辞!” 说完转身要走。 吕逸一怔,自己就这么被拒绝了? 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而稚嫩吗?赵霆怎么看上去对自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刚刚听到赵云只有十一岁还忍不住窃喜,赵霆也是一员无双猛將,自己来的早,很有可能买一送一,一下子收穫两员大將。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连眼前这位都要失之交臂了? 不行,绝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至少也要惺惺相惜才能分別啊... 想到这里,吕逸忍不住上前,一把拦住赵霆,沉声道:“且慢!” 赵霆浓眉一挑,有些不悦的问道:“吕將军这是何意?莫非要强留赵某不成?”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顿时把关羽惹得怒火中烧,也上前一步,喝道:“强留你又如何,若是不服,某与你再战三百回合,敢是不敢!” 赵霆闻言,勃然大怒,正要说话,却听吕逸喝道:“云长休要无礼!” 两人都是一愣,错愕的看著吕逸,尤其是关羽,觉得自家兄长今天行为十分怪异。 吕逸面带苦涩,赵霆的“无情”让他“脆弱”的心灵饱受摧残,但还是要强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明主模样。 “伯虎兄,云长,你二人都是夺熊殪虎势无前的猛將,岂不闻二虎相爭必有一伤?”吕逸诚恳的说道。 “云长你的『拖刀计』虽强绝当世,愚兄看来却未见的就强过伯虎兄,要知道枪法里也有『回马枪』的绝艺。”见二人在听,他又说道:“你们二人再斗下去,胜负虽不可知,但真要分出输贏,恐怕只有性命相搏。” “既然是友非敌,大好男儿,不在沙场建功立业,却做著无谓的意气之爭有何意义?” “你们二人,但有闪失,徒令亲者痛,仇者快而已,如此不智,於己何益?於国何益?”吕逸语重心长的说道。 关羽闻言,猛然醒悟。 確实,枪法中的回马枪也是这样欲擒故纵,示敌以弱的战法,赵霆武艺高强,他也不禁暗暗佩服,只是他向来錚錚铁骨,傲气如霜,不愿承认而已。 现在被吕逸一语中的,点破关窍,顿时不再说话。 赵霆见吕逸不偏不倚,说的正气凛然,顿时心中也有些歉然。 吕逸看出他的焦急,又道:“看伯虎兄也是爽直之人,在下交浅言深,就索性直说了。” 赵霆只当他要出言招揽,心中本不反感,只是他掛念真定安危,忧急如焚,却还是不敢耽搁,正想著怎么婉拒。 却听吕逸说道:“伯虎兄可是为了真定之危而忧心?” 赵霆闻言大惊失色,急急退开一步,双目精光毕露,警惕的看著吕逸,问道:“你如何知道?” “前日我们杀了一个黑山贼,他临死前曾说,褚飞燕带著二千贼寇和一万黄巾军兵发真定,在下正是为了给真定解围而来。”吕逸毫不隱瞒的说道。 听到“褚飞燕”这个名字,赵霆的怒火再也藏不住,怒骂道:“那就是个卑鄙小人,无耻叛徒,某恨不能生啖其肉!” “伯虎兄此去可是要搬兵求援?”吕逸问道,“如此说来,真定城定然已经岌岌可危。” “你怎么知道?”赵霆心头大骇,脸色大变。 眼前这人仅仅凭藉三言两语,便道出真定城的虚实,若是敌人,恐怕自己凶多吉少。 吕逸轻轻嘆了口气,说道:“刚才还不確定,现在看伯虎兄神色,已经毋庸置疑了...” 不等赵霆说话,他又道:“若非城中空虚,贼人势大,断不至於要伯虎兄单枪匹马突围求援,不久之前,在下才刚刚经歷一场大战,境况与此时的真定城倒有几分相似,这才大胆猜测,伯虎兄勿怪。” 赵霆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心中燃起希望之光。 “赵某斗胆,敢问二位將军可愿仗义相助?” 吕逸毫不迟疑的点点头,慨然应允。 赵霆顿时面露喜色,心头千斤重担瞬间落地,“敢问吕將军麾下多少人马,驻扎在何处,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动身,迟恐生变啊!” “我城中倒有五百士卒。”吕逸略作沉吟,又道:“只是刚从张牛角手中收降了眾多俘虏,博陵城里的兵力还需镇压看管以防万一,现在能动用的,只有身边这二百五十精骑。” 赵霆一听这话,刚暖和起来的心顿时又凉透了。 二百五十精骑对一万二千贼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心灰意冷之下,完全没了跟吕逸再说下去的心思。 赵霆面沉如水,一拱手,说道:“將军好意,在下心领。但杯水车薪,於事无补,在下告辞!” 说完转身,扳鞍上马,就要离开。 却听吕逸斩钉截铁的说道:“伯虎兄若此时离去,真定危矣!到时候『伏波遗宝』落入贼人之手,伯虎兄便甘心吗?” 赵霆闻言心头巨震,大惊失色的问道:“你说什么?!”手上银枪一紧,目中杀机隱隱。 第67章 什么宝藏?我压根没信过! 赵霆惊疑不定,神色数变。 突然在马上擎枪一指吕逸,怒喝一声,问道:“若非你自己说漏了嘴,赵某还差点把你当成了好人!不用问,你自然也是覬覦那『伏波遗宝』,莫非是那褚飞燕找来的帮凶?” 关羽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叱道:“你这廝好不讲理,我大哥折节下交,对你客气有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血口喷人。来来来,今日就让你试试关某的刀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说罢横刀挺身,站到吕逸身前,凤目含威,怒视赵霆。 他们正僵持间,身后突然又有了动静。 赵霆更加警惕,皱眉凝目朝后方看去。只见两员大將並驾齐驱,一个豹头环眼,一个方面阔鼻,正是张飞和张辽。 两人赶到吕逸面前,见赵霆和关羽正互相对峙,顿时眉头一挑,大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我大哥、二哥面前放肆,还不快快下马就擒,更待何时?” 两个大嗓门一喊,三军皆惊,唯独赵霆不为所动,只是握著枪桿的手又紧了几分,面色却怡然不惧。 “好啊,图穷匕见了是吧!仗著人多又如何?我赵某还怕你们不成?”赵霆怒髮衝冠,针锋相对的说道。 吕逸被他们一闹,满脑袋黑线,心里一阵无语。 本来就有误会,这两个莽人一来,更说不清楚了。 “都给我住手!”吕逸大喝一声,“都说多少次了,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张飞听岔了,擼起袖子就要动手,张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问道:“三哥,你干啥?” 张飞一脸的理所当然,“大哥不是说了吗,翼德服人?俺老张去服他啊!” “哪个翼德啊!”张辽又气又好笑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要讲理,君子动口不动手!” 张飞这才恍然大悟,扭头一看气的浑身哆嗦的吕逸,悻悻的退了回去。 他们哥俩討论的光明正大,连赵霆都忍不住嘴角一抽,差点没笑出来,倒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误会了,只是吕逸既然提到“伏波遗宝”,却让他心中警惕。 吕逸看他神情,心中瞭然,瀟洒一笑,主动说道:“伯虎兄,可是因为“伏波遗宝”生疑?” 赵霆紧盯著吕逸,不置可否。 “呵呵,这几个字拿来骗骗山贼土匪还行,又岂能骗得了我?”吕逸目光灼灼的看著赵霆,朗声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伏波遗宝”对不对?” 赵霆闻言,虎躯一震,却不由自主的反驳道:“谁说没有?” 吕逸闻言一愣,他其实篤定所谓的宝藏是假,不过是褚飞燕放出来的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钓起张牛角的贪念,好让他为自己所用。 现在看赵霆的神色,又是下意识的回答,似乎事情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哦?即便有却也不是寻常金银財宝,所谓的兵书战策一类,是也不是?”吕逸心念电转,马上反应过来。 赵霆浓眉一挑,反问道:“你又如何知道?” 吕逸轻轻一笑,说道:“很简单的道理。遥想伏波將军当年,抚平羌乱,南渡江海,北击乌桓,二平岭南何等壮烈!老当益壮,马革裹尸,慷慨的气概,我至今思之仍不免常常感佩!” “这样的人,你说他贪慕財富,积蓄钱財,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吕逸大声道。 赵霆忍不住暗暗点头,当年伏波將军马援为奸人构陷,死后清明更曾受损於一时,可见眾口鑠金,积毁销骨。 虽得平反,但世间仍有流言,却不知凡夫俗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世唯一看清的却是眼前这个少年將军。 吕逸又道,“至於什么『伏波兵法』,不传之秘的兵书战策,得之可得天下,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赵霆听得一愣,不解的看著吕逸。 吕逸瀟洒一笑,说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战场之外,错综复杂,运用之妙,从来都是存乎一心,兵书战策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眾人纷纷点头,那个时代,书籍极少,往往都把这些东西传的神乎其神,现在被吕逸一语点破,都觉得其中极有深意。 “《孙武兵法》十三篇,《六韜》六卷、《司马法》百五十五篇皆传世已久,世家大族多有研习,这不也没见人人都成了韩信、张良嘛!我自九原用兵以来,侥倖未尝败绩,只知道兵法之道,因时、因势、因地、因人而异,从没听说过照本宣科,纸上谈兵能打胜仗的!”吕逸自信的说道。 “我靠的都是电视剧...”吕逸心里说道。 赵霆心里已经十分佩服,但嘴上却下意识的反驳道:“这也只是吕將军一家之言,並不代表世上没有『伏波遗宝』。” 这下连张辽都糊涂了,他和关羽格外亲近,忍不住问道:“二哥,我怎么没听明白?” “大哥所言鞭辟入里,发人深省,又发前人所未发之想,哪里不明白?五弟,今后还是要多读书,一腔孤勇岂能成大事,今后如何为大哥分忧?不如跟某一起读《春秋》?”关羽殷殷嘱咐道。 “啊呀,小弟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看著不对啊?这汉子怕不是让大哥、二哥你们打傻了吧?”张辽一脸困惑的问道。 “此话怎讲?”关羽一愣。 “大哥分明是向著他说话,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逼著大哥相信有宝藏呢?”张辽直言不讳的说道。 “...”赵霆听了脸皮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確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吕逸也听见了,轻笑一声,免得赵霆太过尷尬。 “更何况,伏波將军犹有后人在世,真有所谓『伏波遗宝』,马家岂不早就得了天下?”吕逸笑著说道,“马融大人又何至於惨遭陷害,被剃髮流放,马续大人又何至於屡立战功却被罢官免职?” 赵霆闻言,顿时惊讶的问道:“吕將军竟知道他们?” 吕逸肃容道:“当今世上,像二位马大人一样的豪杰再难寻觅,在下只恨没有早生几年,与两位大人並肩作战,当是何等快意之事啊!” 见赵霆还要再说话,吕逸一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救人如救火,事不宜迟,我这里人马虽少,对付区区几个山贼应该还不在话下,我们兄弟愿助伯虎兄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他正瞥见跃跃欲试的张飞和张辽,猛然想起什么,赶紧问道:“三弟、五弟,你们这一走,博陵城岂不空了?” 正在此时,远处山路中隱隱透出几点光亮,渐行渐远。 吕逸心头一跳,那火光似与张牛角溃逃的路线一致! 第68章 褚飞燕的那些事 张飞和张辽听到吕逸问他们,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哥放心,博陵城中不是还有孝父在吗,几个溃兵而已,不在话下。” 吕逸被气得眼前一黑,叱道:“你们两个怎么想的?城中只有本部五百不到的人马,收拢的溃兵倒有两万余,四弟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简直胡闹!” 他们俩被吕逸一骂,顿时哑了火,也知道自己光想著过来凑热闹,根本没认真思考,顿时耷拉著脑袋不敢说话。 吕逸知道这两个人的脾气,现在跟他们置气一点意义都没有。 无奈之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急急对关羽说道:“云长,博陵城里万一有变,我怕孝父独木难支,还是劳烦你带五十精骑回去相助。” 关羽点点头,他也觉得张飞和张辽有些莽撞,领命带著人立刻动身。 赵霆眼睁睁见又少了五十精骑,顿时大急,说道:“吕將军,这点人马,如何能敌万余贼寇?我还是另寻他处吧,告辞!” 说完又要走。 吕逸这时候也对这位仁兄有些无语了。 火急火燎也就罢了,偏偏还患得患失,婆婆妈妈。 最可气的是说话总是遮遮掩掩,办起事情来,脑子好像也不是很灵光的样子。 “伯虎兄且慢,恕我直言,你恐怕除了我,找不到援军了吧...”无奈之下,吕逸也只好把残酷的现实告诉这位糊涂虫了。 赵霆又愣住了,忍不住说道:“我与涿县县令公孙瓚相交甚厚,可去他处借兵。” 吕逸摇了摇头,一盆冷水泼去,“公孙瓚早已不是涿县县令了,他被调去渤海抵挡青徐黄巾军了,离此地近一千里,即便他肯借兵,一来一回要多少时日?” “啊!”赵霆好久没出常山地界了,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当时就怔住了。 好半晌他才又道:“那我去曲阳,中郎將卢植是我师叔,我找他借兵!” 吕逸毫不留情,又一盆冷水泼去,“別说曲阳,安平、广宗、巨鹿、高邑,这一线都已陷在黄巾军之手,卢中郎此刻还在濮阳与黄巾军相峙,恐怕也有心无力。” “这可如何是好...”赵霆都快绝望了。 “你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我们三兄弟和这两百精骑!”吕逸斩钉截铁的说道,“別看我们人马不多,但我这两个兄弟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张飞和张辽听到这里,顿时昂首挺胸,一脸得意。 “我们之前也不过区区七百人马,不一样拿下了博陵城?”吕逸淡淡的说道,“事在人为,伯虎兄不妨將个中情形详细说说,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或许能想出办法。” 事到如今,赵霆也知道別无他法,只得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赵霆是常山真定人,先祖曾是伏波將军马援的亲传弟子。 马援死后受人构陷,不仅被收回新息侯印綬,更以外戚之家不得封侯预政的荒唐理由未能列入云台二十八將之列。 赵霆的先祖一怒之下,辞官归隱,就在真定隱居,不肯再和朝廷又任何瓜葛。 一百五十多年以来,马家和赵家世代交好,从未断过联繫,只是马家在朝,赵家在野,所以赵家声名一时不显。 到了赵霆这一代上,马融惨遭陷害,被剃髮流放,已经亡故。 马续屡立战功却被罢官免职,对朝廷也以心灰意冷,甘心隱居。 为了怕朝廷再找到自己,索性將一家老小都迁到了真定和赵家作伴。 马续今年已经八十,按照辈分,算是赵霆的爷爷。 那褚飞燕也是真定人,和赵霆是同乡,自幼习武,一身武艺,放在江湖上也算的上一个好手。 马续爱才,平日里在乡间也乐於指点年轻后辈,褚飞燕倒也从马老爷子身上好好学了几招,武艺日渐精进,更旁听了不少练兵之法,颇有进益。 他耐不住性子,觉得自己不能埋没於乡里,有一日不辞而別,说是要游歷江湖,建功立业。 当时马老爷子听了一笑了之,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过了半年,褚飞燕灰头土脸的又回了真定,在老爷子面前痛哭流涕,直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一出江湖才明白不过是井底之蛙,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马老爷子一开始並没有怀疑,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对他还是一视同仁。 褚飞燕却一反常態,对马老爷子殷勤的很,晨昏定省,做的跟亲孙子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时间长了,狐狸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先是隔三岔五,话里话外的想套老爷子的话,问的都是当年伏波將军马援的旧事,就差没把“伏波遗宝”四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与此同时,真定城里时不时会多出些陌生面孔,看样子都是游侠儿之流。 这些人一来便聚在褚飞燕的家中,彻夜长谈,白日里又时长在乡里四处打听,关於马家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打听。 马续是什么人? 早年便博览群书,中年远出边塞大败鲜卑,更曾补全《汉书》独撰《天文志》。 可以说当世仅存的文武全才。 褚飞燕这点小伎俩怎么瞒得过他的法眼,只是马老爷子年纪大了,总想著给他留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没有直接收拾他。 却不料这一时心软,终於埋下祸根。 褚飞燕见殷勤多日,马续却丝毫没有鬆口的意思,顿时起了歹念。 有一日突然发难,带著一群江湖游侠入夜偷袭马续。 马续本来没將他放在眼里,没想到褚飞燕平日里藏拙,一身武艺深不可测,轻敌之下,马老爷子竟被他打伤。 好在赵霆带著家丁及时赶到,这才没让这廝得逞。 褚飞燕见事情败露,顿时带著游侠远遁。 马老爷子怒气攻心,一病不起,这才刚刚有了点气色,没想到褚飞燕竟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他明显有备而来,除了一眾游侠儿之外,更带了二千黑山贼和一万黄巾军,声势极为浩大。 褚飞燕是懂练兵的,麾下贼寇令行禁止,井然有序。 虽然算不上当世精锐,战力却已经和官军不相上下,和乌合之眾的黄巾军有著天渊之別。 马老爷子隱居的地方是赵家的鄔堡,依山而建,北面是滋水,南面是潺沱河,西面是延伸到太行山脉的大茂山,东面直通曲阳、博陵方向。 堡中只有马、赵两家亲眷和护卫,满打满算,可战之兵不过三百。 现在被褚飞燕的贼军死死围住,困城三日有余,眼看苦苦支撑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局面。 -- 第69章 马革裹尸,虽死何惧 吕逸听完,也忍不住眉头大皱。 情势远比他想像的要恶劣。 自从出世以来,他屡屡以少胜多,麾下眾人难免生了骄骄之气。 只看张飞和张辽就敢扔下两万俘虏冒冒失失跑过来就知道。 但吕逸自己心里却明白,他能取胜,还有一大半功劳要归到对手身上。 当初在九原,虽然虚张声势和出其不意这两招起了作用,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鲜卑部族林立,一盘散沙才能最后取胜。 昨日博陵城,靠的是张牛角山贼出身,不懂兵法,麾下黄巾军又是一群乌合之眾,不战自溃。 再加上张牛角部署不当,吕逸诱敌成功,把他本部的黑山军切割零散,分而击之才能取胜。 说到底,在局部战场並没有太大的兵力悬殊。 但现在褚飞燕的部下明显是训练有素,兵力又五十倍於自己,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吕逸可不像张飞和张辽,打仗全靠莽。 他很清楚,兵法有道,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 以少胜多,那是奇蹟,是个例。 白起五千秦军坑杀赵兵四十万,上下五千年一共就这一出。 这场仗不好打啊! 赵霆也知道不好打,他本来的想法是就近求援,现在听吕逸说完时势,心里已经绝望了。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像,吕逸在听完他这番话以后,扭头就走的场景。 二百精骑对抗一万两千堂堂之军,无异於飞蛾扑火,他不觉得吕逸会为了他们赵家和马家捨生忘死。 见吕逸皱眉沉吟,赵霆不禁神色黯淡,长嘆一声,说道:“赵某自知事不可为,不敢勉强將军,既然援军不可求,赵某这便告辞,將军珍重!” 说完一脸惨然,又准备离去。 “且慢!我何曾说过不帮伯虎了?”吕逸猛然喝道。 赵霆闻言,眼中光亮一闪即逝,又嘆道:“將军好意,赵某心领,只是明知必死,不敢拖累將军。” 吕逸抬头,双目灼灼的看著赵霆,说道:“究竟谁死还不知道呢,伯虎前面带路便是!” 他又转头对张飞和张辽说道:“二位贤弟,可敢跟愚兄一起探探贼情?” 张辽早就等这句话了,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何不敢!” “俺也一样!”张飞不甘人后,欣然答应。 赵霆被他们的气概感染,顿时心中豪气重生,一马当先朝鄔堡驰去,兄弟三人带著二百精骑紧隨其后。 明月当空,夜色如水。 赵家鄔堡上灯火通明,三百青壮组成的临时守卫全神贯注的戒备著堡外的贼寇。 城里人声嘈杂,老弱妇孺有力出力,自发的参与到防御工事中去。 每个人的脸上只有坚毅和疲惫,唯独没有恐惧。 鄔堡的围墙外,这时候空空荡荡,远处褚飞燕的贼军大营,火光星星点点,此时正是三日以来,堡內难得的平静时光。 但没有人敢停下来,堡门经过几轮强攻已经处处生裂,摇摇欲坠,急需加固。 围墙上也赫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缺口,一群人正用砖石拼命修补,哪怕能多支撑一刻也好。 守城用的滚木礌石和金汁火油眼看已经见底,正从堡內各处搜罗补充。 看似平静的贼营,实则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下一波攻击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堡门前不远处的临时军帐中,一员老將正高据帅案,白髮白须,不怒自威,正是伏波將军马援之后,曾任度辽將军的马续。 只是面色有些苍白,说话时候更连连咳嗽。 马续身边站著一个葛衣青巾的中年人,正一脸担忧的看著马续,生怕他隨时支撑不住。 帅案下侍立著两人,一个身材頎长瘦削,长相清秀,此刻满面关切的看著马续。 另一个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已有七尺身高,长得极为英俊,满脸坚毅。 “贼势如何?”马续沉声问道。 帐外进来一个白髮苍苍的亲卫,上前稟告道:“贼军已退回营寨,只不知何时再攻。” 马续长舒了一口气,缓缓道:“一时三刻不会再攻了,命城上守军熄灭篝火,都来这里集合!” 老兵毫不犹豫,出去传令,不多时帐外人喊马嘶,已经集结完毕。 马续又看向清秀少年,柔声说道:“这三百人,就是咱们马家和赵家最后的生力军。从现在开始,便交给你们!明日一早,贼军攻势未起之际,你带他们突围,还有一线生机!” 少年闻言大骇,泪水瞬间涌上眼眶,急道:“爷爷,我不走,我要陪在您身边!” 马续虎目圆睁,叱道:“我平日里都白教你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身负何等重担!留在这里陪我赴死,你对得起马家列祖列宗,对得起伏波將军威名吗?!” 那少年不敢反驳,只是紧紧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爷爷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要知道,爷爷已经老了,能活八十已经是缴天之幸了,虽死无憾!”顿了一顿,他又道:“但你们不同,你们才是马家和赵家未来的希望,你们必须把伏波精神传承下去!” 他又转过头,对那十一岁的少年说道:“子龙,你虽年幼,却天赋异稟,一身武艺已经青出於蓝,假以时日,必能大放异彩。” 少年正是赵云,闻言虎目含悲,也说道:“马爷爷,我愿留下与您並肩作战!” 马续笑了笑,说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我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们身负重任,不可意气用事,我这个老傢伙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苦苦哀求的两人,向边上的葛衣中年歉然一笑,说道:“华先生连日来对老夫照料有加,老夫实在迫不得已,倒不是诚心要坏了先生的声誉。” 那人黯然摇头,恭恭敬敬的施礼道:“老將军哪里的话,能为將军问诊,正是我辈医者的荣幸。” “华先生过誉了。”马续笑道,“事到如今,老夫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先生不要推辞!” “將军但有所命,在下必定竭尽所能!”中年肃容道。 “听说华先生有一手绝技,可令垂死之人迴光返照,一时三刻间仿如常人,不知老夫能否一试啊?”马续郑重的问道。 青年闻言大惊失色,“老將军不可啊,『鬼门十三针』乃是透支生命力的极端手段,一经施展回天乏术啊!” 马续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死何惧哉,马革裹尸正是老夫的梦想,死前能见识到先生神技,老夫三生有幸!” 一支火箭划破夜空,照亮了城外密密麻麻的黑山贼,一个个面目狰狞,蠢蠢欲动。 第70章 不好,中计了! 吕逸听赵霆说完,就知道赵家鄔堡情势危急。 此地离真定尚有五十里距离,顿时不敢耽搁。 好在麾下都是骑兵,快马加鞭之下,一个时辰不到已经堪堪赶到近前。 吕逸吩咐士兵就地休整,亲自带著张飞、张辽在赵霆的陪同下悄悄去贼营前查探。 整个营地绵延数百米,营开两门,前门正大,后门隱蔽。 中军大帐处灯火通明,四周各处要隘皆有重兵把守。 正对鄔堡的前营外,各处要隘都设著拒马,严防死守,不留空隙。 巡逻探哨一丝不苟,各处交接都有口令。 前门直通中军大帐,中间一条甬道,本部山贼扎棚於两侧,枕戈待旦,衣甲井然,全无懒散之状。 看到这里,吕逸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看一个將领是否知兵,先看扎营。 褚飞燕果如赵霆所说,深諳兵法,只看一万两千人分兵下寨,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可见一斑。 算上自己,四员大將虽然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麾下人马却只有两百,敌我悬殊太大。 可以断定,直接冲阵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眼前这些贼军明显不张牛角那样的乌合之眾。 吕逸心念电转,轻声对赵霆说道:“伯虎兄,现在既无地理之便,又无人数之优,唯有出奇方有胜机。” 赵霆也没什么好主意,点点头说道:“但凭吕將军吩咐,在下听命行事。” “好!”吕逸说道,“我的意思,將二百精骑一分为四,你我四人各率五十,多带引火之物,待时机一到,便从四面杀出,冲入贼营放火,彼时贼寇必乱。” 张飞和张辽最喜欢这种打法,听到这里,顿时眼睛放光。 “待贼军一乱,褚飞燕那廝一露头,你我再齐向中军杀去,合你我四人之力,斩杀这廝易如反掌。贼军群龙无首,此战可定。”吕逸沉声说道。 “吕將军所说的时机,指的是什么?”赵霆不解的问道。 “不好说...”吕逸摇了摇头。 见赵霆纠结,只得耐心的补充了一句,说道:“时机这种东西稍纵即逝,唯有静待,等他出现的那一刻,咱们自然会知道。” 说完带著三人回了本部,吩咐人衔草,马衔枚,更用麻布枯草裹住马蹄,悄悄將本部分作四队,掩藏在营外林中。 吕逸一瞬不瞬的望著褚飞燕的大营和山上的鄔堡,看似平静,心中却也有些提心弔胆。 所谓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他確实不知道,但他相信马续老將军既然在鄔堡中就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敏锐的感觉到一丝反常。 无论是褚飞燕的贼营还是鄔堡里面都太平静了,两方面似乎都在等? 褚飞燕到底在等什么?他明明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要是不计代价的攻城,以鄔堡內区区三百的战力,被攻破不过是须臾之事,何必大费周章的围城。 周边县城已尽数落入黑山贼和黄巾军之手,他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反而打的这么谨慎? 更让吕逸疑惑的是,按照赵霆所说,褚飞燕本身武艺高强,现在看来更军容严整,指挥有序。 赵霆虽然厉害,似乎也不可能毫髮无伤的单枪匹马衝出重围,更何况身后一个追兵都没有? 哪怕是他自己似乎也做不到这样吧! 吕逸疑竇丛生,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有什么被自己忽略的重要事情,被层层迷雾牢牢的遮盖住。 似乎只要清风拂过,眼前就能豁然开朗,偏偏这阵清风在哪里却一无所知。 正在此时,吕逸猛然发现,鄔堡敌墙上的篝火突然熄灭,整个鄔堡瞬间没入夜色之中,漆黑一片,杳无声息。 褚飞燕的中军却突然有了动静。 大帐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一身黑盔黑甲,吕逸离得远,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隱约一股匪气扑面而来。 褚飞燕遥视鄔堡方向,稍加思索,突然仰天狂笑,连声开始吩咐起来。 传令的山贼穿蝴蝶一样在营地奔走传令,不多时营中噪声大作,各处兵棚不断有人涌出。 头裹黄巾的士卒在前,身穿皮甲的山贼在后,各成方阵,大队人马开始在前营空处集合,严阵以待。 吕逸眼中精芒一闪,他要等的时机竟然不期而至。 “就是现在!事不宜迟,伯虎向西,翼德向东,文远放火,我居中而入。”吕逸吩咐道:“切记敌眾我寡,不可恋战,四处火起,贼寇一乱,齐向中军杀去!” “得令!”三人早已等的心急如焚。 张辽迫不及待,带著手下五十骑兵乘著夜色,悄悄向后营方向掩去。 吕逸带著赵霆和张飞只隔开五十米距离,紧隨其后。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褚飞燕的大营里涇渭分明。 前营人喊马嘶,火把接连亮起,耀如白昼。后营里不断有士卒走出,只剩孤零零的几个篝火在夜风中摇曳。 张辽所属离后营门近在咫尺,“霍!”,五十精骑不再隱藏身形,齐齐燃起火把,呼哨一声展开衝锋。 五十骑横衝直撞,张辽一马当先冲入贼营,手中的火油乱泼,尽朝著草垛毡布处放火。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褚飞燕的后营处处著火,黑烟冲天而起。 还没来得及赶到集合地的贼军瞬间大乱,一时分不清来的有多少人,纷纷大喊:“不好啦,有人劫营啦,有人劫营!” 贼军首领此刻都在前营,后营这里的贼寇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闯,不辨东西,碰上横衝直撞的精骑,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於耳。 吕逸见张辽得手,方天画戟猛地一挥,一马当先朝贼营正中杀去,赵霆和张飞紧隨其后杀入,一左一右,朝著东西两面贼营掩杀。 吕逸一往无前,所过之处哪有一合之敌,如入无人之境,短短几个呼吸,已经快杀到贼营正中。 不远处,褚飞燕凶残的面孔已经依稀可辨,吕逸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清晰的捕捉到他脸上那一丝玩味的表情。 吕逸猛地心中一惊,这一切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他不由得向四下看去,贼寇虽乱,但却乱中有序,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褚飞燕在前营空地上集合的贼眾,竟不知何时齐刷刷的转身,面朝大营。 营前原本宽阔的甬道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拒马和木柵连环挡住了前进的去路。 褚飞燕满脸阴鷙,似笑非笑的和吕逸隔空相望。 “不好!中计了!”吕逸顿时大惊。 再看其他三人,仍不停放火,浑然未觉! 褚飞燕举刀遥指吕逸,笑声响彻贼营,“放马过来,且看是你们快,还是儿郎们的刀快!” -- 第71章 身陷重围 张飞、张辽和赵霆杀的正酣,在贼营里横衝直撞,所向披靡。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这次放起火来简直易如反掌。 四下里堆满了乾草,柴薪等引火之物,营帐更在火油的浸润之下一点就著,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吕逸看的心中大骇,不知不觉,竟已落入褚飞燕的圈套。 后营已经是一片火海,前营那里却没被波及到多少,几个贼寇有条不紊的提著水桶灭火,刚窜起来的火苗转瞬即逝。 这哪里是放火袭营,褚飞燕显然早有准备,火势没有伤到贼寇主力,却把自己这里回撤的后路给烧断了。 还是大意了,自从出世以来,未逢败绩,吕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態的微妙变化。 轻敌、自矜甚至自满自大,这些情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到了自己。 哪怕明知敌眾我寡,却自以为是的贸贸然带著所有人袭营。 內心深处从没想过,一旦贼寇有了准备,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他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贼寇不过是山贼,远远无法和自己相提並论。 自己对贼寇已经足够的重视,甚至用上了计谋,更待机而动。 现在看来,自己太轻敌了,这样不周全的计策,和张飞、张辽提议的单枪匹马杀入贼营的莽撞行径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別。 现在不就等於將自己这两百人送到有备而来的万余贼军面前吗? 吕逸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赶紧呼喊部下,想和张飞、张辽匯合。 却听黑山贼前营处一声號炮响起,身周锣鼓声大作。 须臾之间,各处未著火的营帐中衝出一队队披坚执锐的贼军,看情形,分明是黑山贼中的精锐,人数虽然只有千余,却一个个目露凶光,面色狰狞。 贼军闻鼓而行,进退有序,分成数股,朝自己这方围拢过来。 前有伏兵,后有火海,现在除了硬碰硬,再无其他办法! 赵霆,张飞和张辽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赶紧呼喊部下,四人四部被四下里涌出的贼寇切割,团团围住,一时难以相顾。 突然杀出来一个魁梧大汉,拍马舞刀直奔张飞。 张飞大怒,暴喝一声:“来得好!”丈八蛇矛一振,旋风一样迎了上去。 那大汉哪里挡得住张飞神威,一个照面,就被刺於马下,贼军虽惊却不乱,褚飞燕中军令旗一挥,又有两个小头目模样的壮汉衝出,挡住去路。 两人明显对张飞心存畏惧,小心翼翼互相掩护,只守不攻。 张飞一时竟被两人拖住,前进不得,身边潮水般涌来不少贼兵,所率轻骑寡不敌眾,又陷在包围之中。 没了马速的优势,骑兵攻击力少了一半,顿时陷入苦战,不一会已经有不少带伤,更不断有人惨叫著翻身落马。 赵霆那里更不好受,他才接手五十精骑的指挥,相互之间从没有过配合,再加上突遇伏兵,又惊又急,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和身后五十骑的联繫几乎已经被完全切断。 好在他武艺高强,贼兵虽多,却暂时无法將他拿下,也陷入了僵局。 唯独张辽,虽然是率先冲入的,此刻却压力最轻。 他的后面有吕逸压阵,侧面两翼又有张飞和赵霆吸引贼军,只需防备正面。 东西两面都陷入苦战,吕逸心急如焚,只恨自己不会分身之术。 但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电光石火之间,心中立刻做了决定。 “文远,跟我合兵一处,先助三弟,再救伯虎!”吕逸大喝一声,调转马头,带队向东面掩杀。 张辽不假思索,也调整方向跟上。 他们二人麾下加起来正有百骑,又是从后掩杀,和张飞所部前后夹击,东面局势顿时好转。 那两个小头目抵挡张飞已经极为吃力,即便是全力防御,也已累的气喘吁吁。 此刻听见身后动静,大惊失色,扭头望去,只见吕逸和张辽风风火火朝自己这里杀到,快逾奔雷。 这一分神哪里还有命在,张飞覷准时机,丈八蛇矛如黑龙出涧,凌厉至极,分心刺到。 当先一人只觉眼前黑芒一闪,心口剧痛,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另一人听到动静,刚要回头,胸前一凉,丈八蛇矛透甲而过,也惨叫一声,被张飞高高挑起,朝著眾贼寇聚集的地方猛地甩去。 眾贼军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杀神般的猛將,纷纷朝两边躲去,东面贼军立时一阵骚乱。 张飞杀得兴起,正要乘势率剩余精骑掩杀,吕逸已经衝到近前,喊道:“翼德不要恋战,隨我衝杀!” 张飞顿时收了性子,跟著吕逸一起调转方向,朝赵霆那里突围。 他们这里全力突围,褚飞燕居高临下,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他眼底厉芒一闪,手中令旗一挥,前军步卒马上有了行动。 一千刀盾手在前,一千长矛手在后,紧紧依靠,积刃而伸,朝著吕逸他们突围的方向稳步推进。 正左衝右突的吕逸听到前面的动静,凝神望去,正看到褚飞燕指挥步兵行动,顿时又看的一惊。 这褚飞燕哪里是旁听些许兵法这么简单? 一群山贼和黄巾军的乌合之眾,被他调动的如臂使指,进退有序。 令旗所指,毫无滯涩,分明已经深諳兵法之道。 再看这阵型,貌似简简单单的方阵,实则暗藏玄机。吕逸一眼就看出,正是孙臏十阵中的“数阵”。 此阵表面上看平平无奇,实则变数极多。 攻守兼备,正所谓“往者弗送,来者弗止”,进退自如。 更有前后相保之妙,士卒恐惧之时,只需不动如山,便可以不变应万变。正適合对付他们这些个人武力极高,让士卒闻风丧胆的猛將。 褚飞燕短短时间之內,变阵得宜,指挥若定,再加上人多势眾,吕逸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三兄弟虽已经合併一处,突围却十分艰难。 见一切尽如自己所料,褚飞燕仰天大笑,极为猖狂。 一指赵霆方向,说道:“姓赵的已是垂死挣扎,哪个兄弟有胆与他一战?谁能取他首级,此战之后当论首功!” 他身边人多是游侠儿出身,赵霆武艺之高,他们都看在眼里,自问难是敌手。 眼看就要贏了,哪个愿意去送死? 褚飞燕连问三遍,竟没一个吱声的,顿时不悦,叱道:“一个个平日里都说自己武艺高强,真到此刻,怎么都当了缩头乌龟?” “哼!都是废物!还得老子亲自动手!”褚飞燕骂骂咧咧,拍马舞刀朝著赵霆那里杀去。 此刻山下的动静已经传到了鄔堡大帐中,马续领著眾人等上敌楼查看。 赵云眼尖,见赵霆那里险象环生,顿时目眥欲裂,心急如焚,急道:“不好,兄长有危险,我要去救他!” -- 第72章 深藏不露的褚飞燕 赵云迫不及待,转身就走。 瘦削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说道:“你不能去!” 赵云眼眶含泪,用力挣扎,怒道:“我不怕死,我不去,兄长危矣!” 瘦削少年气力及不上赵云,用尽全力才勉强拖住他,此刻满脸的焦急和担忧,却无暇解释。 “子龙,你现在出去,只会害死伯虎!还不住手!”马续突然开口说道。 赵云闻言大惊,一时停住了挣扎,错愕的问道:“怎会如此?” “你自己看!”马续沉声说道,声音坚毅却有些中气不足。 瘦削青年见赵云被劝住,赶紧半拖半拽的把他拉到敌楼边上,赵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听话的凝神朝墙外看去。 只见褚飞燕大喝一声,纵马朝赵霆衝去,贼寇如潮水般向两旁让开。 赵霆身周压力一松,正看到褚飞燕朝自己杀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深恨褚飞燕无耻卑鄙的行径,大喝一声,骂道:“来的正好,无耻小人,今天某就让你亲眼见识见识『伏波枪法』!受死吧!” “嘿嘿!”褚飞燕狞笑一声,浑然不惧。战马陡然加速,瞬间衝到赵霆面前。 他用的是双刀,並非寻常武將的长柄兵器。招式也不是大开大闔的沙场招法,反倒像是江湖游侠武技。 龙胆亮银枪在夜色中如同星辰爆炸,撒开点点银光,罩定褚飞燕咽喉、颈项、心口要害疾刺。 这一枪赵霆用尽了全身解数,虚中带实,如同羚羊掛角,无跡可寻。 仅看他仓促之中,出招仍能隨心所欲,尽情挥洒,便可知他的枪法绝对堪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吕逸也时刻留意那边动静,正奋力向赵霆那里突围合拢。 远远看到他这一枪动静,心中忍不住讚嘆不已。以小见大,赵霆已是如此驍勇,想来他弟弟赵云一定不遑多让。 纵然现在年幼,一旦长成,乱军之中七进七出应该绝非虚言,古人诚不我欺。 之前程远志求饶的时候说过,褚飞燕刚去黑山寨的时候,曾和张牛角大战一个时辰未分胜负。 虽然没有亲自和褚飞燕交过手,但张牛角是个什么德行吕逸心知肚明。 用无胆匪类四个字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这种货色,能有几斤几两?以此类推,褚飞燕虽然表现的精通兵法,甚至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吕逸仍旧无法把他的武力和赵霆相提並论。 吕逸嘴角噙起一丝浅笑,满以为二马错身,毫无悬念。 “当!当!当!”三声脆响竟然连成一片,龙胆枪上火星四溅,两人一触即分,各自勒马后退一步。 吕逸看的一愣,心里大骂:“程远志这蠢货,没一句话靠得住!” 褚飞燕双刀舞得快如闪电,势大力沉,刀光霍霍之间和赵霆换了一招,竟然平分秋色,和吕逸想像的截然相反。 “哈哈哈!”褚飞燕挡住赵霆一招,猖狂大笑,不屑说道:“什么『伏波枪法』,老子看也不过如此,还是我的杀猪刀法更凌厉些!” 赵霆闻言气的浑身乱颤,咬碎银牙,怒道:“你找死!” 拨转马头,挺枪再次衝锋。 赵霆已经被他逼出了真火,这一枪枪势决绝,一往无前,分明存了同归於尽的心思。 褚飞燕看似浑不在意,实则全身戒备,待龙胆枪临身一刻,右手刀猛地探出,竟在星星点点的枪芒之中,精准的劈中了枪头。 枪势顿时为之一滯,但褚飞燕也被枪上巨力反震的右手猛地盪开,险些握不住刀。 赵霆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应对,双手一抽一送,龙胆枪如毒龙出洞,又似怪蟒翻身,直奔咽喉刺去,快如闪电,速度更胜先前。 眼看就要得手,褚飞燕却一个侧身,灵活至极,如同猿猴。 右手刀压左手刀,在赵霆枪桿上用力一砸。 甫遇大力,赵霆本能的抵抗,双臂较力,枪身向上一挑。 褚飞燕竟然借著反震之力,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团身缩腿,在半空中“咕嚕嚕”翻了个跟头。 赵霆马势不减,一个错愕间已经衝出了一步,褚飞燕此刻正从他头顶滚过。 突然之间,刀光一闪,“哼!”一声闷哼,赵霆背后带出一道血光。 褚飞燕头下脚上,半空中倒掛著从赵霆身后出刀,这样的江湖伎俩赵霆根本从未见过,一不留神,吃了大亏。 好在半空之中无处借力,赵霆前冲之势又正猛,看似血光四溅,其实並没有伤及筋骨。 赵霆大怒,正要拨马回身再战,却冷不丁的发现,场中哪里还有褚飞燕的身影? 一阵刀风从身下袭来,赵霆猛然惊觉,仓促之间用力一拉韁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两道刀芒如同半月,堪堪抵著战马前蹄划过,不知何时,褚飞燕已经藏身马腹,这一刀自下而上,若是劈中,只怕赵霆连著战马都要丧命当场。 “好险!”赵霆额头冒出冷汗,心臟骤然收缩。 “老子这一招,可是从当年韩信胯下之辱中所悟,哈哈!”褚飞燕虽未得手,猖狂却不减半分,“来来来,试试『淮阴刀法』压不压得住你『伏波枪法』!” 话音未落,刀招已至,褚飞燕阴损至极,贴著地发招,如同滚地老鼠一般奸猾异常,每一刀都衝著下三路来。 赵霆人在马背上,被逼的应对失据,束手束脚,一怒之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吕逸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只是他和赵霆相距足有百步,根本赶不过去,匆忙之间,只能大喊提醒:“伯虎,莫中了这廝奸计,不能弃马!” 赵霆当局者迷,听到吕逸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自己是马上將,下了马,战力先降一半。 再者说,自己的目標是突围,没了马,难道靠双腿跑回鄔堡? 可惜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四周贼寇覷准时机,倒是不敢跟赵霆动手,拿著刀枪对著战马一阵袭扰,战马“唏律律”长嘶,惊恐暴躁不已,后面又有褚飞燕蠢蠢欲动。 下马容易,再想找机会上马,难如登天。 “看见没有,褚贼困住你兄长,百般羞辱,分明是以伯虎为饵,诱我们出城相救。”敌楼上马续指著赵霆的方向,沉声对赵云说道:“所谓关心则乱,一旦我们出击,他正可乘势进攻,到时候,伯虎再无幸理,定先葬身贼手!” 赵云见赵霆险象环生,哪里还管这些,梗著脖子说道:“爷爷,我一个人去,绝不拖累大家!” -- 第74章 鬼门十三针 华佗哭拜於地,还想再劝几句,只是他迎上马续的双眼之时,千言万语,再说不出口一句。 马续轻轻拍了拍华佗的手,笑道:“劳烦先生,老夫感激不尽!” 华佗抬起头,眼神一凛,终於下定决心。 打开药箱,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个青色锦囊,在箱盖上摊开,里面是一排细如牛毛的银针,长的足有半尺,短的也有三寸。 借著城下火把,银针熠熠生辉。 华佗的手有些颤抖,显然他心中激盪,哪怕是经年累月的修心养性,在这一刻也觉得胸中块垒,如同烈焰焚身,难以自抑。 但他的手捻住银针的那一刻,却猛然停止了颤动,沉稳而有力。 闭目沉吟,良久之后豁然睁开双目,眼中精芒一闪,不再迟疑。 只见华佗双手翻飞,如同云捲云舒,一静一动之间,暗合天地之妙,宇宙之奥。 十三根银针电光石火间刺入马续十三个大穴。从捻起第一根银针,到施术完毕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 “喝!”银针入体,针尾犹颤,马续长舒一口浊气。 蜡黄乾枯的脸庞,肉眼可见的浮现出血色。 “好手段!华先生神技,老夫嘆为观止!”马续中气十足的赞了一声。 短短片刻功夫,华佗已经累得汗出如浆,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身形摇摇欲坠,面上惨白一片。 “老將军,这『鬼门十三针』已是在下毕生所学的极限。”华佗勉强的说道,“现在针行肌肤,仅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后,元气已伤,但仍有救。” 马续点点头,“没想到先生这套针法,还有余地,佩服,佩服!” “听在下说完!”华佗急道,“若持续搬运气血,针入血肉,虽可再换一盏茶的时间,却要元气大伤,恐怕没有三年五载,无法恢復!” “哦?竟如此神奇!”马续闻言一愣。 “若是此刻犹自逞强,针入骨髓,针尾不现,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回天乏术!”华佗哀泣道。 “哈哈哈!”马续朗声大笑,说道:“老夫本自分必死,华先生却能给老夫这副残躯三次机会,真乃神人也。今日方知,华先生果有起死回生之妙手,老夫能亲眼见识,虽死无憾了!” 说完朝著华佗躬身施礼,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华佗泪眼朦朧,站在原地,长揖到地,久久不愿起身。 堡门前,三百士卒严阵以待,目光齐刷刷看著迎面走来的马续。 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大吼震开夜色,“伏波之后,一往无前!” 喊声渐渐连成一片,三百人的声音凝成一个,声震天际,浩气冲霄。 马续大喝一声,“取我马来!” 亲卫牵来战马,马续一跃而上,又喝一声:“取我枪来!” 两名亲卫抬著一桿丈八长的鑌铁大枪捧到马前。 马续抬手接过,轻轻摩挲著枪头,低声喃喃道:“老朋友,好久没让你饮到贼寇之血了,不著急,今天一定让你喝个够!” 亲兵首领跟著上马,朗声说道:“请將军下令!” “三军听令,堡门大开,弓弩准备,听某號令!”马续断喝一声,吩咐道。 “啊?”亲兵首领刚准备领命衝锋,听到马续將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不到你们出动的时候,且看老夫退贼!”马续豪迈的说道。 “遵令!”三军齐声应道,喊声如雷。 三百人依令而行,迅速在寨外壕中埋伏,摘弓搭箭。 城门口火把逐一点起,將前路照的一片光明。 “咚!”號炮声响起,城门轰然洞开。 马续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撒蹄朝堡外奔去,白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褚飞燕这里正和赵霆打的难分难解。 他本身武艺极高,虽然跟赵霆相比还是略有不如,但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之列。 再加上他用的都是江湖游侠的招数,阴狠毒辣,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双刀全朝著赵霆下三路劈去。 赵霆是个马上將军,一身功夫没了战马顿时少了一半。再加上他用的是长兵,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被褚飞燕欺近身前,苦不堪言。 此消彼长之下,赵霆已经险象环生,身上不知不觉已经多处掛彩,渐渐落入下风。 这一声號炮响的如同晴天霹雳,两人同时心头一惊,赵霆见马续单枪匹马衝出堡门,顿时心中大急,手上银枪招数一变,根本不顾自身安危,只求以命换命,阻住褚飞燕。 马续积威甚重,褚飞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老爷子。 之前偷袭成功,连日来他围城猛攻,却始终不见老爷子下场,只道是马续身受重伤,心里顿时没了顾忌。 现在见马续跃马扬鞭,精神矍鑠,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恐惧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老爷子虚实,哪里还敢恋战,匆匆两刀逼退赵霆,回身就撤,压根不在乎在手下眾贼面前丟脸。 赵霆哪里肯放过他,挺枪从背后疾刺,却不料褚飞燕一身腾挪功夫独步江湖,几个纵跃间就拉开了距离,周围贼寇又纷纷围上,赵霆终究没能將他留在当场。 吕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深陷重围,但还是游刃有余,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 只是眾贼一心防御,堵住去路,突围速度缓慢,难以和赵霆匯合。 此时號炮响起,眾贼寇到底是被分了神,再加上褚飞燕一心窜回中军,指挥之间出了空隙,眾贼群龙无首之下,顿时给了吕逸突围的机会。 时机稍纵即逝,但吕逸何等精明,又怎么可能把握不到。 他猛地一拽韁绳,胯下战马划了半个圈,后蹄扬起,重重踢在迎面的盾牌之上。 “砰!”一声巨响,身后的两个盾牌兵吃不住力,顿时被踹倒在地,他们身后的枪兵被压在身下,挣扎著正要起来。 “冲!”吕逸大喝一声,招呼张飞和张辽。 两人会意,亲为锋矢,带著身后精骑,从吕逸身边疾驰而过,踏著倒地的盾牌兵猛衝而去。 吕逸方天画戟挥舞,亲自替他们拦住赶上来的贼寇。 张飞和张辽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刚才被堵在盾牌阵后面憋出来的一腔怒火,此刻一股脑儿宣泄到面前的贼寇身上。 -- 第75章 千军万马,有何惧哉? “数阵”最讲究变化,若是褚飞燕居中指挥,盾牌阵严防死守之下,根本不会有突围的机会。 但褚飞燕一分心之下,阵法暂时失了灵魂,和普通的方型阵没有了区別。 区区几个贼寇,纵然扛著盾牌,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吕逸、张飞和张辽的亲自衝杀。 劈波斩浪一般,三人带著精骑一路突进,鬼神辟易。 沿路眾贼寇丟盔卸甲,纷纷被排开,须臾之间,三人已经杀开一条血路,衝到赵霆身前。 吕逸挥戟劈开身周贼寇,对赵霆大喝一声:“上马!直衝中军!” 赵霆会意,翻身上马,匯入吕逸本部,四人杀气腾腾,朝著褚飞燕的中军方向衝去。 褚飞燕刚回中军,凝神一看,四人所向披靡,顿时眉头紧皱,挥动令旗,指挥四下贼军围堵。 却听鄔堡前马蹄声响,马续纵马向前五十步,跃马挺枪,朗声喝道:“度辽將军马续在此,褚贼出来受死!” 声如巨雷,划破夜空,闻者皆惊。 这一嗓子把褚飞燕嚇了一跳,没想到马续中气十足,更能声传百丈,这哪里是气血虚亏的样子? 再一看马续单手持枪,遥遥指向自己,霸烈英姿,不怒自威,忍不住心胆俱寒,哪里敢答话。 马续见褚飞燕当了缩头乌龟,冷哼一声,又大喝道:“无胆匪类,卑鄙小人,你不是覬覦我“伏波遗宝”吗?老夫就在此处,怎么不敢来取?!” 褚飞燕闻言,脸皮一紧,有些动心。 强忍住心中恐惧,皮笑肉不笑的朝马续遥遥拱手,喊道:“师父別来无恙,弟子一直担心师父身体,今日一见,师父虎威不减从前啊!” “呸!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谁是你的师父!”马续不留情面的骂道。 当著自己手下被骂,褚飞燕脸皮上有些掛不住,却还是强笑著说道:“师父说的哪里话,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一向对师父牵掛的紧。师父何必如此无情!” “少废话!老夫就在此处,有胆子你就放马过来,老夫亲手送你一程!”马续叱道。 话音刚落,马续再次纵马向前五十步,此刻两人之间,已不足三百步,依稀已经看的见彼此面容。 褚飞燕心里一虚,不敢答话。他身边心腹头目雷九斤凑上前来,小声说道:“大王,依標下所见,这老头单枪匹马,想他再厉害,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咱们不如全军出击,定可一举將他擒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褚飞燕闻言顿时有些意动,他偷眼朝鄔堡中望去,只见城门內外,火把灯火通明,耀如白昼。 城內似乎空无一人,旗枪偃倒,金鼓不鸣。 敌楼上也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身影,明显堡內空虚。 此刻堡门洞开,自己这一万二千多人一拥而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仿佛已经看见偌大的宝藏再向自己招手了,更有那个他魂牵梦縈的身影,一旦鄔堡攻破,擒住马续,还愁那人不从吗? 想到这里,褚飞燕邪气顿生,眼神一厉,瞬间做了决定。 “师父相邀,弟子敢不从命?”他朝马续喊道:“弟子最近於兵法一道颇有心得,还请师父不吝指点一二!” 说完令旗一挥,前军闻风而动,齐齐朝鄔堡推进。 城楼上观战的瘦削少年和赵云见状大骇,他们惊见褚飞燕没有被马续嚇退,反而全军押上,顿时急的目眥欲裂。 瘦削少年牢记马续临別前的话,儘管心急如焚,却还是死死拉住赵云,说道:“別忘了爷爷的嘱咐,你看,赵大哥和那三人已经匯合,还有机会!” 赵云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吕逸三人和赵霆匯合之后,如虎添翼。 四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所率精骑已经折损不少,但已不復先前陷入重围那般处处掣肘,进退不得的窘境。 再给他们点时间,或许真能杀透重围,到时候前后夹击,真能创造奇蹟也说不定。 褚飞燕好像完全不在乎身后吕逸他们的情况,率领中军朝马续方向前进。 听著耳边整齐的踏步声和盔甲兵刃发出的“沙沙”声,褚飞燕越走越有胆气。 前军足足六千士卒,还能怕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休伤此人性命,给老子抓活的!”褚飞燕仿佛已经胜券在握,趾高气扬的吩咐雷九斤道。 “遵令!”雷九斤笑呵呵把令传了下去,狗腿子的模样十分贴心。 他也看到城中空虚,马续又垂垂老矣,觉得正是自己立功的大好机会,有心在褚飞燕面前表现一番,一马当先,领著眾贼寇一阵风似得冲了上去。 马续平静的看著雷九斤率眾向自己逼来,怡然不惧,八风不动站在原地。 待雷九斤衝到近前,马续眼中精芒一闪,摘下鞍上长弓,抬手一箭射去。 “纵有千军万马,老夫一身挡之,有何惧哉!”马续断喝一声。 话音未落,一道黑芒闪过,雷九斤只觉得眼前一道劲风袭来,匆忙间想要躲闪,却哪里来得及。 “啊哟!”一声惨叫,一箭正中面门,雷九斤翻身就倒,立时气绝。 正跟著雷九斤豕突狼奔的贼寇猛地瞥见主將被一箭毙命,顿时惊骇莫名,马续神威凛凛挡在当道,从容不迫的样子如同神魔。 “哪个再来送死!”马续的战马打了个响鼻,猛地跃前一步。 离得近的贼寇先被嚇破了胆,杵在当场,进退不得。 恐惧如同狂风般席捲了前军,数百人忙不迭的剎住脚步,前后相撞,乱作一团。 “哈哈哈!老夫一人一枪,不怕死的,儘管放马过来!”马续又喝道。 褚飞燕见状,惊疑不定,下意识的勒马止步。 马续少年成名,戎马半生,出道以来凡六十多年,未逢败绩。在他心目中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难以逾越。 更用兵如神,有神鬼莫测之机,以少胜多的战绩数不胜数。 褚飞燕神色数变,心中早生惧意,但终究不甘,仗著人多,一咬牙將令旗一挥,催督眾贼寇向前。 马续虎目圆睁,迎风而立,面对张牙舞爪衝过来的贼军,面不改色,目光灼灼,嘴角更噙起一抹冷笑。 这一抹冷笑仿佛一道霹雳正劈在褚飞燕的心头! 雷九斤的死状犹在眼前,洞开的堡门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有埋伏!” 恐惧瞬间潮水般涌上心头,褚飞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顿时嚇得冷汗直冒,转身拨马就走,嘴里大喊:“撤,都撤!” “哈哈哈哈!”马续见他狼狈的样子,在马上仰天大笑,豪气干云,喝道:“哪个不怕死的儘管过来!老夫若是退后一步,便不配这度辽將军的名號!” -- 第76章 女儿身,男儿志,巾幗不让鬚眉 马续喝罢策马挥枪,作势欲冲。 褚飞燕嚇得亡魂大冒,拼命逃窜。 前军的贼寇冲的正猛,根本止不住势头,兀自前进。 马续铁枪一招,壕中埋伏的三百士卒弓弩齐发,霎时间箭如雨下,遮天蔽日。 贼寇哪里反应的过来,不少人正撞进箭雨之中,立时人仰马翻,惨叫声迭起。 侥倖留得性命的前军贼寇,见自家主將已经跑了,纷纷丟盔弃甲,转身没命奔逃,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马续怒雷般的大吼从他们身后传来:“还有谁!” 贼军一时间失了指挥,前军拼命后撤,后军不明所以,乱作一团。 吕逸四人终於找到机会,精神大振,接连衝杀,势如破竹。 不一会四人已经杀透重围,四下里只有跟著褚飞燕狼狈逃窜的贼寇,哪里还有围堵他们的士卒。 赵霆气的双目通红,一拨战马,要向褚飞燕那里追击。 吕逸一把抢过他的韁绳,制止道:“伯虎休要鲁莽!贼军虽败,元气未伤,现在敌眾我寡,追之无益,速速隨我进堡,与马老將军合兵一处才是啊!” 赵霆也知吕逸说的才是正理,恨恨朝褚飞燕背影啐了一口,气鼓鼓的跟著吕逸回鄔堡。 吕逸带著眾人,风驰电掣赶到马续身边,拱手正要说话,马续面色猛然一黯,身子有些摇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口逆血已经衝口而出。 赵霆大惊,赶紧上前想要搀扶。 马续用力一摆手,扶住鞍韉,低声说道:“不用扶,老夫自己走!莫让那廝看出破绽!” 勉力一带马头,当先朝鄔堡驰去,眾人一进堡,三百士卒鱼贯跟进,堡门轰然在身后关上。 马续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栽了下来。 敌楼上瘦削少年和赵云火急火燎奔了过来,面带泪痕,急的浑身发颤,满眼焦急的看著华佗,不敢说话。 华佗一直等在堡门口,见马续面如金纸,双目紧闭,顿时嚇了一大跳,三步並作两步衝过来查看。 见十三根银针根根宛在,针尾虽然隨著气血运行一阵阵轻颤,但仅是入肉三分,立时鬆了口气,嘴里喃喃说道:“还好,还好!” 手上不停,撬开老爷子的嘴,餵进一颗药丸,忙不迭的开始推宫过血,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马续猛地吐出一口黑血,长舒了一口气,幽幽醒转。 马续眼神在围著的眾人中一阵逡巡,最后落在了吕逸的身上,意味深长的审视良久,缓缓开口问道:“这位小將军怎么称呼?” 瘦削少年大急,拉著马续的手,垂泪道:“爷爷,您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有什么事一会再说,先歇息要紧啊!” 马续温和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无妨,时不我待,爷爷心里有数。” 吕逸赶紧上前一拱手,“可是马续马老將军当面,小子吕逸,表字世安,久慕老將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小子佩服,佩服!” 马续艰难的摆了摆手,说道:“现在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老夫有一事不明,吕將军可愿直言相告?” 吕逸郑重点头,诚恳的说道:“老將军儘管问,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马续眼神一厉,问道:“吕將军与我素昧平生,因何至此?” 鄔堡中眾人闻言,纷纷狐疑的看向吕逸,眼中满是防备。 吕逸还没答话,张飞却挠头抢先说道:“不是赵家兄弟找我们弟兄来当救兵的吗?为何明知故问?” 瘦削少年心疼马续身体,替他说道:“赵大哥心思单纯,为人厚道,容易被骗。你们人马不多,又和我们素不相识,仅凭赵大哥只言片语,便愿意以身涉险,趟我们这浑水,怎不让人起疑?” 说完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吕逸,像是要在他脸上找出疑点。 吕逸目光灼灼回望,他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心虚。 那少年与他灼热的目光对视,竟似完全抵挡不住,脸上一红,別过头去。 吕逸眼神一动,似有所觉,却没有点破,说道:“小子出身九原边军,当年伏波將军,三千骑兵出高柳,巡行雁门、代郡、上谷,胡虏望风而逃。將军虎威,至今震慑群虏,小子只恨没能早生百年,在將军阵前效命!”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老將军您,补写《汉书》,击败鲜卑,安定河西,平叛匈奴,更是殷鑑不远,至今仍在北地传颂。小子听闻老將军遇险,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马续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吕將军这话,不尽不实。若不是从赵霆那里探得『伏波遗宝』的消息,你还会来吗?” 赵霆猛地一怔,满面通红,分辩道:“师父,我没有...” 瘦削少年顿时满面怒容,看向吕逸,叱道:“你果然没安好心!” 吕逸一怔,正要分辩,张辽却已经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丫头怎么反咬一口,我们好心来救,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还像审犯人那样羞辱我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女被张辽一语道破身份,顿时面红耳赤,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张飞一开始就觉得这少年有些古怪,顿时奇道:“俺老张就说这人哪里不对,原来是个女娃娃...” 少女不服气,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张辽一脸的理所当然,嗤笑道:“这么明显,如何瞒得过我老张的法眼。” 他摸著自己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茬子,觉得不够威武,眼神四下逡巡。 “你跟我...大哥年纪相仿,却没有喉结和鬍子,不是女子,难道是宦官不成?”他指著张飞气派的络腮鬍子说道。 少女闻言大怒,正要发作。 吕逸赶紧制止,斥道:“翼德,文远,休得无礼!” 又朝著少女郑重拱手道:“小姐虽是女儿身,却不避矢石,亲临敌前,无论勇气还是魄力都令在下由衷敬佩,不愧伏波之名,称得上巾幗不让鬚眉!” 听他这么说,少女脸色驀一红,却兀自说道:“巧言令色也没用,你到底是何居心,还不据实说来!” 吕逸全无慍色,诚恳的说道:“『伏波遗宝』在下知情不假,但在下根本不信!” 他和马续对视,眼中一片坦然,马续不置可否,轻声说道:“愿闻其详!” 第77章 虎头虎脑的赵子龙 吕逸当下一五一十,把如何遇到程远志,又如何击败张牛角,之后碰上赵霆求救的事情备细说了。 得到赵霆確认之后,他轻轻一笑,拱手说道:“伏波將军一身正气,功在千秋。只是可惜,身后令名却遭奸佞污衊,险些毁於一旦。其中艰辛,每每思之,不免让人扼腕嘆息,心中愤慨。” 他不停的盛讚伏波將军马援,成功的贏得了鄔堡眾人的好感,敌意顿减,气氛也渐渐缓和。 马续却摇了摇头,说道:“老夫不听空话!” “是!小子知错。”吕逸恭敬的答道。 “伏波將军辞世之后,奸佞污衊將军从交趾搜罗奇珍异宝运回藏匿。后来虽得澄清,但世人无知,更愿听信谣言,所谓『伏波遗宝』,恐怕也是因此而来。”吕逸肃容说道。 “哦?你又怎知不是空穴来风?”马续平静的问道。 “千古艰难唯一死!”吕逸崇敬的说道。 “將军为我大汉江山,自己性命尚不顾惜,马革裹尸而还,又岂会蝇营狗苟,在意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世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何能懂伏波將军壮烈豪迈之情?”吕逸凝视马续,朗声说道。 “说的不错,所以你觉得世上没有『伏波遗宝』?”马续被少女搀扶著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著吕逸道。 “正是!”吕逸郑重点头,说道:“在下年轻识浅,斗胆妄言,『遗宝』断无其事!”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赵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吕將军,你凭什么断定『遗宝』就只是金银珠玉呢?” 少女闻言一惊,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赶紧喝道:“子龙你不要胡说!” 赵云毕竟只是十二岁少年,不服气道:“我哪有胡说?分明...” 吕逸闻言,循声看去,只见赵云年纪虽小却一表人才,更兼著虎头虎脑,现在可看不出日后七进七出的驍勇模样,却有三分稚气未脱的可爱。 他顿时两眼放光,一本正经拱手施礼,认真道:“这位想必是赵云贤弟。常听令兄提起,子龙浑身是胆,强挚壮猛,义贯金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失敬,失敬!” 赵云顿时满脸通红,吕逸三言两语简直把自己夸到了天上。 顿时没了质问的气势,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吕將军过奖,我哪有这么厉害...” 赵霆也纳闷了,自己总共就跟吕逸提过一嘴,怎么听人家的意思,倒真像是仰慕已久,神情不似作偽... 吕逸压根不想管別人是怎么想的,他只想立刻、马上、著重给赵云留下个好印象。 “子龙贤弟不必过谦,在下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他笑眯眯的说道,“正如子龙贤弟所言,在下也认为『伏波遗宝』確有其事!” 少女闻言眉头一皱,冷冷的斥道:“你这人说话顛三倒四,前后矛盾。刚才还说世上不该有遗宝,现在又说確有其事。首鼠两端,奸滑似鬼!” 张飞听她骂吕逸,顿时压不住火,喝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俺大哥客客气气,你却横加指责,欺人太甚!” “翼德,休要无礼!”吕逸赶紧劝住张飞,歉然说道:“我三弟莽撞,出言无状请小姐勿怪。適才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这才让小姐误会。在下替三弟给小姐赔罪。” 说完他郑重的朝那少女一揖到地,张飞无奈,“哼”了一声,敷衍的拱了拱手,算是赔罪。 “稀罕!”少女白了张飞一眼,对著吕逸这谦逊忍让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不好再发脾气 “財帛俗物,自不必提。江湖传闻,伏波將军兵法,在我看来也是无稽之谈。”吕逸朗声说道。 “你莫非是在小瞧我们马家?”少女质问道。 话一出口,俏脸微红,她不禁暗暗奇怪,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往日里哪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当著吕逸的面,忍不住的就想反驳。 “自伏波將军开始,凡百四十余年,马家满门忠烈,在下岂敢小瞧马家?”吕逸赶紧解释,“在下的意思是,世人谬传伏波兵法,却不知,兵法之道,既不是靠个人勇武,也不能纸上谈兵,端看隨机应变。” “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马家世代簪缨,自不屑向凡夫俗子解释,小子虽不才,却也明白其中道理。”吕逸说道。 马续闻言,讚许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吕將军以为的遗宝是何物?” “在老將军面前,当不得“將军”二字,若蒙不弃,唤小子表字即可!”吕逸恭敬的垂首说道。 不等老爷子回答,又肃容道:“依在下愚见,真正的遗宝,乃是矢志不渝、马革裹尸的不屈斗志,是心怀天下,復汉兴邦的伟大志向,更是驱除胡虏,开疆拓土的崇高理想!” 吕逸环视四周,神情坦诚而坚定,“我辈生逢乱世,更当谨记伏波將军教诲,为大汉兴亡,为天下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死於边野,马革裹尸』不改其志!这才是真正的『伏波遗宝』!这才是伏波將军慷慨悲歌,留给天下人的宝藏,余者皆不足论!”吕逸朗声道。 “好!”马续激动的眼眶泛红,感慨的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夫佩服!” “小子只是有感而发,当不得老將军谬讚!”吕逸谦虚的说道。 “后生可畏啊...我大汉后继有人!”马续嘆道:“世安,老夫见你武艺超群,更有博大胸襟和高远志向。只不知你见识如何,老夫要考你一考,不知你意下如何?” 吕逸闻言顿时大喜,他两世为人,怎么会听不出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名为考校,实则自己刚才一番话,已经说进了马续心坎里,话里话外,恐怕已经有了收徒的意思。 “老將军请赐教,小子尽力一试!”吕逸郑重说道。 马续轻捻白须,睨目问道:“这第一个问题便是,当日伯虎单枪匹马便能杀透重围,但你们带著援兵赶到,却陷入重围,难以寸进,所为何来?” 赵云一听,顿时满脸期待,瞪大眼睛看著吕逸,就看他如何回答。 当初他在敌楼上也被问及这个问题,却百思不得其解,困扰至今。 难道这个人只凭这三言两语,便能明白? 第78章 我只想拜个师,不过分吧 吕逸不敢怠慢,哪怕他已经胸有成竹,但面对马续逼人的目光,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马续年高德劭,深晓兵要,戎马多年,从无败绩。 被吕逸心中视为当代战神。 深思熟虑之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一松一紧,看似蹊蹺,实则褚贼有意为之。” 马续不置可否,问道:“何以见得?” 吕逸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那廝看似凶蛮,实则奸猾多疑。只看刚才老將军独立千军,单枪匹马震慑群寇之时,此獠不假思索,转身就跑便可见一斑。” 吕逸见马续依旧不置可否,只得自顾自说下去,“当时贼寇围堡,这廝身后又有张牛角黑山贼扼守博陵城,本无后顾之忧。此人却仍旧不放心,所以故意放伯虎兄突围,又於营中时刻埋伏,防备援军。” 赵霆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怪不得他当日突围这么轻鬆。 吕逸面面俱到,看到赵霆神色,又补了一句,“伯虎兄驍勇无比,正中此獠下怀,若是换了常人,能冲的出去不免令人生疑。” 赵霆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朝吕逸拱手致意,谢他这个时候还顾及自己脸面,好感顿生。 当初自己太过莽撞,不顾马续劝阻,执意突围。衝出去之后还暗自窃喜,没想到那时候已经落入褚飞燕的陷阱。 “等伯虎兄与我会合,虽用了夜袭之策,却被那廝將计就计,陷入重围。他见我们不过两百精骑,自然知道城外再无可用援军,否则伯虎也不会陪我们一起回来。” “此时那廝看破我军虚实,再无顾忌,自然全力以赴。这廝练兵有方,贼军行动有序,令行禁止,绝非一般草寇之流,战力堪比官军。我们以寡敌眾,这才陷入重围,难以突破。若非老將军奇谋,恐怕危在旦夕!”吕逸感慨的说道。 马续点点头,又问道:“既然褚贼多疑,又为何不速战速决,全军压上,却要將你们困而不杀,形同戏耍?” 张辽一愣,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哪有戏耍,再有一时三刻,便能突围,老爷子忒小看人了!” 张飞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吕逸却说道:“我们能撑这么久恐怕要多谢伯虎兄。” 赵霆闻言,顿时满脸困惑:“这跟我有什么关係?” “褚贼围堡至今,定然是別有所图。”吕逸没有立刻回答,说道:“堡中儘是马家、赵家亲属,伯虎兄身份极为重要,想必那廝是存了生擒伯虎兄,以此要挟老將军的心思。” 顿了一顿,他又道:“所谓关心则乱,到时候老將军牵掛伯虎安危,即便不至於方寸大乱,也无法毫无顾忌,放手施为。” 赵霆神色黯然,他当时身在局中根本不曾细想。 马续又点点头,目光掠过一脸恍然大悟的赵云,又向吕逸问道:“当时子龙想去救他兄长,老夫不许,你道为何?” “子龙若去,只怕伯虎难以倖免!”吕逸不假思索的说道。 “啊?为什么?”赵云好不容易想明白了,被他这么一说,又懵了。 “褚贼想威胁大家,自然要留著伯虎兄性命。但子龙你亲自下场,情势就完全不同了。”吕逸认真的说道。 赵云少年心性,顿时不服气道:“我也弓马嫻熟,对付区区贼兵,绰绰有余,吕將军你休要看不起人!” “子龙虽然年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愚兄怎会小瞧於你?”吕逸笑眯眯说道:“叫什么吕將军,如此生分,我与你大哥一见如故,若是不嫌弃愚兄粗鄙,叫我一声兄长如何?” 赵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却直视吕逸,分毫不让,非要等他解释清楚。 “子龙你虽勇猛,但相比伯虎还略有不如,是也不是?”吕逸笑著问道。 “正是!”赵云毫不作偽,大方承认。 “子龙果然人如其名,君子如龙,坦诚大方,愚兄敬佩!”吕逸又是一记马屁毫不吝惜的送上。 这下连马续都忍不住奇怪,吕逸不断委屈自己衬托赵云,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他又怎么会知道,作为一个穿越者,看到赵云的时候那种激动和炽烈的心情。 谁都可以不要,赵云必须收在身边! 不等赵云答话,吕逸又问:“褚贼招数卑鄙,为人阴损,令人防不胜防。伯虎兄尚且应接不暇,你又如何能保证万无一失?” “到时候褚贼自然不会以身涉险,以一敌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拥而上,先除掉伯虎,到时候再擒下你以为要挟。”吕逸幽幽说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伯虎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赵云闻言黯然低头,瞬间明白了其中道理。他这才知道自己一时衝动,差点酿成大祸,好在马续及时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不免有些后怕,歉疚的看著赵霆。 赵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一言不发,又看向吕逸,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同样身在局中的吕逸,却已经条分缕析,把一切想的明明白白,不禁即惭愧,又佩服。 马续听完他的回答,讚许的说道,“短短时间之內,世安便能將局势看的如此清晰,殊为不易,老夫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这样的见识。” 吕逸赶紧躬身施礼,说道:“老將军谬讚,小子愧不敢当。当时仅凭一腔孤勇便贸然定计,险些害了大家,心中有愧。若不是老將军神机妙算,力挽狂澜,小子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这里?” “哈哈!好一个狡猾的小子!”马续朗声大笑,说道:“居功不自傲,处安知思危,除了满肚子小心思之外,倒真是个难得的帅才!” “什么都瞒不过老將军法眼,小子出生在塞北九原,虽自幼跟隨家父习练弓马,却常嘆未遇名师。今日一见老將军,心中仰慕,若蒙不弃,愿拜老將军为师,日夕侍奉,聆听教诲。”吕逸满脸激动和崇敬,屈身就要下拜。 “哎!”马续神色黯淡,抬手拦住了正要行礼的吕逸。 嘆了口气说道:“若早些见到你,倒也未尝不可,可惜啊,可惜...老夫已得其人,却不得其时啊!” 吕逸正要分辩,却听城外金鼓齐鸣,一员贼將飞马来到堡外,大喊道:“城內之人听了!我家大王已摆下大阵,问尔等可敢一试?” 第79章 惊现混元一气大阵! 眾人都没想到,褚飞燕去而復返,这么快又有了新样。 听到堡外叫阵,纷纷怒气勃发。 赵霆、张飞、张辽忍气不住,正准备杀出去,吕逸赶紧阻拦道:“师父他老人家尚未发话,我们岂可自作主张?” 说完上前,恭敬的搀起马续的胳膊,扶著他登上敌楼观阵。 马续对他自说自话的称呼不置可否。 要论打蛇隨棍上,得寸进尺的功夫,这个时代的人跟两千多年后的吕逸,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只见堡外褚飞燕分了四千贼兵,列做了一个圆环阵型,单列只有两名士兵,前排举盾,后排架枪。 圆阵中间起了一座木台,台下密密麻麻也有千人护卫。 双方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容。 依稀只见褚飞燕高据其上,他脚下还踩著一个人,披头散髮,显得极为萎靡。 褚飞燕手中拿著五色令旗,顶盔摜甲,满脸倨傲。 马续扫了一眼,转头问道:“世安,你可认得此阵?” 吕逸摇了摇头,他虽然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但吕布教他的只是武艺,兵法还是靠著后世的经验,自己琢磨的野路子。 像这种排兵布阵的学问,自己是一点不会。 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敢欺瞒老师,这阵认得弟子,弟子却认不得它...” 马续头一次听到这么戏謔的说法,忍不住莞尔一笑。 吕逸临危不乱,这时候还能轻鬆的开著玩笑,更让他心中暗赞,又多了几分欣赏。 换了一般人,在这样的关头,恐怕不是愁眉不展,就是唉声嘆气,哪有吕逸这份洒脱。 少女闻言顿时忍不住调侃道:“还以为吕公子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 “是啊!”吕逸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比如在下尚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失礼,失礼...” 少女俏脸微红,却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叫马媛。” 吕逸一愣,“啊?” 马媛知道他想岔了,更正道:“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吕逸却摇摇头,郑重的道:“小姐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多少鬚眉尚不及矣,这等妖冶之词,不配小姐万一。在某看来,小姐勇气正合伏波將军之气概,与令祖同名也名副其实!” 张飞和张辽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嘀咕道:“大哥说的啥意思,这名字怎么还这么多讲究?” 他们两个都是大嗓门,明明是窃窃私语,却声震四野,一点都遮拦不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续看著吕逸若有所思,马媛听得满脸通红。 吕逸本来是发自內心的讚嘆和感慨,被张飞和张辽一打岔,反倒有些曖昧,赶紧轻咳一声,缓解尷尬的气氛。 “咳咳!小姐適才的意思,是这阵法有些门道,还请不吝赐教。”吕逸诚恳的说道。 “此阵表面上看不过是寻常圆形之阵,实则暗藏玄机,名为『混元一气大阵』,也不知道这廝是从哪里偷学而来的,摆的倒也似模似样。”一说到正事,马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那一瞬间,吕逸似乎想起了那个羽扇纶巾,挥斥方遒,无所不能的智者--诸葛亮。 现在的诸葛亮估计也就三岁左右,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没想到马媛竟也有如此风采。 吕逸忍不住定定的望著马媛出神。 马媛认真的看著堡外大阵,完全没发现吕逸灼热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此阵乃是根据道家『弃內外修,涇渭不分至道由』之理所创,《道德经》中言及,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即为此理。” 张飞闻言,不耐烦的说道:“那廝如此囂张,叫骂多时,咱们却缩在城中,说什么一二三四的,大哥想听,自听便是,我跟五弟自去衝锋陷阵!” “三哥所言极是!这劳什子破阵有什么可怕,里外不过四千贼寇而已,咱们哥俩还不是手到擒来!”张辽十分认同,满脸不屑跟著附和道。 吕逸一脑门子黑线,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媛却已经嗤笑出声,说道:“你们两个仅凭蛮力就想冲阵,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张飞和张辽顿时不高兴了,反驳道:“你一个女娃娃懂得什么,我们哥俩兄弟齐心,什么阵破不了,区区山贼,二哥怎么说来著的?对...『土鸡瓦狗耳』!” “休得无礼,骄兵必败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明白吗?”吕逸没好气的说道。 张飞和张辽满脸不忿,恨恨的说道:“哎!真急死人也!”兀自生气了闷气。 出道以来,这两人只知道猛打猛衝,从来不肯费力思考。 张辽日后威震逍遥津那有勇有谋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 初见张飞之时,那粗中有细的精明也不復存在。 吕逸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是自己把他们两个带跑偏了?不应该啊,自己培养的很认真啊... 他偷眼看向马媛,生怕两个兄弟口无遮拦,把人家气著,到时候不肯指点这阵法的玄妙,吃亏的还是自己。 只见马媛已经面现慍色,赶紧挽回道:“小姐切莫动怒,我这两个兄弟是粗人,我替他们向小姐赔罪。只不知这阵法变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媛见吕逸识趣,倒也没有真的计较,继续说道:“这阵法端看指挥之人,若是贸贸然衝进去,令旗指处,便有圆阵边做两仪阵,將入阵之人切割,首尾不能相顾,凶多吉少。” 吕逸点点头,经她这么一提醒,也开始看出点门道。 “若是冲阵之人还有三分蛮力,能顶得住两仪阵的前后夹击...”马媛意味深长的看了张飞和张辽一眼,又道:“又可立时翻成三才阵、四象阵、八卦阵,到时候入阵之人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周而復始,源源不断,就是万劫不復的必败局面。” 张飞和张辽顿时满脸不屑,刚要反驳,就迎上吕逸怒气冲冲的眼神,一个激灵,顿时把话咽了回去,悻悻的耷拉著脑袋。 “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下受教了!”吕逸沉吟半晌,终於开口,“小姐既然识得此阵之妙,定然知道破阵之法,还请小姐赐教。” 马媛並不跟他虚情假意的客套,点点头,说道:“破阵的法子我倒是知道,只是...”说到这里,她有些欲言又止。 吕逸一拱手,郑重说道:“小姐不必顾虑,但讲无妨!” 第80章 性命相托! 马媛想了想,面露难色说道:“破阵之法易得,但破阵之人难寻...” 吕逸想了想,以为马媛初次相识,不了解大家实力,会有这样的疑虑也是情理之中。 “小姐不必多虑!”吕逸轻轻一笑,指著张飞和张辽自豪的说道:“伯虎兄自不待提,便是我这两位兄弟,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万马军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一般。” 张飞和张辽闻言大喜,昂首挺胸,满脸得意。 吕逸顿了一顿,又笑著看了眼跃跃欲试的赵云,说道:“更何况还有子龙兄弟这样一身是胆的猛將,何愁没有破阵之人!” 赵云闻言也喜不自禁,毕竟还是个孩子,被吕逸夸的多了,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世安,媛儿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马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吕逸,说道。 吕逸一怔,一时没有明白马续的意思。 “堡中总共可战之兵不过五百,必有万全把握方可一试。还是老夫亲自下场吧,伯虎局中,有劳世安殿后,不知世安意下如何?”马续也不解释,淡淡的问道。 眾人还没说话,却把华佗嚇出来一身冷汗,赶紧说道:“老將军不可,您的身体可经不住再次衝杀,万万不可啊!” “无妨!”马续摇了摇头,“欲破此阵,需上下同欲,令行禁止,非老夫亲自前去,否则难获全胜!” 马媛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急道:“爷爷,还是媛儿代您前去吧,您这样让我们如何放心的下?” 听到这里,吕逸顿时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马媛不是担心他们三人武力不够,而是担心张飞和张辽盲目自大,不肯听从號令,无法顺利破阵。 “师父,是弟子思虑不周!”吕逸歉然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区区贼寇,跳樑小丑,何需师父亲自出马。您只管安坐此地,且看弟子兄弟三人去將那廝擒来便是。” 不待马续接口,从袖中摸出玉印,双手捧起,递到马媛面前,说道:“小姐,这是在下家传玉印,愿奉与小姐做个信物!” 马媛一时听的愣住了,回味片刻,猛地一张俏脸涨成通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好你个吕逸,这个时候,还出言放浪,当我是好欺的吗?” 马续也瞪著吕逸,眼神中疑惑和纠结一闪而逝,旋即归於平静,竟忍住了,一言不发。 吕逸也愣住了,他觉得自己表態很到位啊,没有问题啊,礼贤下士的模样十分真诚,怎么没来由的挨了顿骂? 正觉得冤枉,却见张辽眉飞色舞的跟张飞嘀咕道:“我说大哥怎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对马小姐一见钟情啊,这不『信物』都给了,以后恐怕得叫嫂子了!” 张飞闻言,连连点头,一本正经的附和道:“正是,正是,俺老张也觉得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既是大嫂,俺以后不说她便是,哈哈!” 吕逸听得满脑袋黑线,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口快。光想著要郑重其事一些,却不该对著一个女子说“信物”二字。 顿时窘了个大红脸,尷尬的想要解释,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本来只是信物还有余地,偏偏张飞和张辽添油加醋,口无遮拦,煞有介事的越描越黑。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著急,猛然又想起来,这个时代登台拜將之类的,除了印信,標配还有个佩剑。 赶紧著急忙慌的扯下腰间佩剑,拿在手上。 “登徒子!你言语调戏,被我戳穿,现在还要动蛮不成?要知道我马媛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马媛羞怒之下,对吕逸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误解和敌意,见他拿剑,更是怒火中烧。 “这...这...在下冤枉啊!”吕逸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感觉再不把话说清楚,恐怕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索性把心一横,眼一闭,豁出脸皮不要,双手捧起玉印和佩剑,脑袋埋在双臂之间不好意思抬头,急道:“我將佩剑与印信交於小姐...啊...不!是將军,以令三军,自某以下,皆奉將军號令,请將军发令!” “哈哈哈!”马续看到吕逸窘境,忍不住仰天大笑,戏謔的看著自家孙女。 马媛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顿时脸更红了几分,站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十分尷尬。 吕逸低著头,良久不见马媛应声,顿时又窘了三分,憋的满脸通红,实在想不出办法缓解尷尬的气氛。 脑子里面天人交战,“实在不行,我来个单膝跪地,是不是显得更有诚意?大敌当前,脸面什么的,不要也罢!” 想到这里,咬牙切齿正要下拜,但总是狠不下心,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媛儿,世安一片赤诚,你再扭扭捏捏,岂不让人看了笑话?”马续適时的开口解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媛款款上前,接过玉印和佩剑,轻轻扶了一扶吕逸。 两人同时抬头,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一张大红脸,马媛顿时像触电一般后退了一步,似乎有些奇怪的情愫在心里悄悄的扎了根。 “请將军下令!”吕逸直视马媛,认真的说道。 “你真信我?”马媛也直视吕逸,小声问道,“竟如此草率?” “將军既然识得此阵,胸中必有丘壑!”吕逸诚恳的说道。 驀地脸上又一红,发现自己一时嘴快,好像又说了一句会让人误会的话。 偷瞟一眼马媛,见她还没有察觉,赶紧找补道:“窃以为,与人相处之道,要在不疑,唯才所宜。” 见马媛眼睛亮晶晶的望著自己,一言不发,心里竟莫名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自顾自的补充道:“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在下才疏学浅,正所谓:『既不能令,则受命也』...” 他这里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证明自己是真心实意相信,马媛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他道:“你信到什么程度?” “愿以性命相托!”吕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马媛红著脸点点头,正要发令,身后突然传来张辽一阵压抑的哀嘆,“三哥,完啦!” 张飞环眼圆睁,不解的问道:“五弟何出此言?” “大哥替咱哥俩,把命一齐交到大嫂手上了...”张辽一脸无奈的说道。 “那人...为什么总觉得那么熟悉?”望著被捆在高台上悽惨又模糊的身影,张辽若有所思。 -- 第81章 破阵不易,主打一个听话 破阵之策,马媛已经成竹在胸,別看褚飞燕的“混元一气阵”听上去复杂,但还没有被她放在眼里。 思忖片刻,便决定以“一字长蛇阵”破敌。 城上马媛分兵定计,唤人取来三面令旗,细细嘱咐令旗所指含义。 吕逸认真听完,连连点头。 所谓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前世的自己对古代阵法之类常常嗤之以鼻,现在身临其境,经过点拨,这才知道其中之妙。 老祖宗用了上千年的东西,至今还能传颂不绝,怎么可能不实用? 听马媛分派完,心里顿时也有了底气,和先前初闻混元阵之名时的茫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城下贼兵鼓譟不休,轮番叫骂,吕逸见眾人各明职司便下城点兵。 吕逸冲阵带的还是自己本部人马,一来转战至今,配合已经有了默契,二来都是骑兵,机动性更高。 前锋由吕逸亲自率领,所部五十精骑整装待发。 中阵由张辽统率,带领一百精骑候命。 后阵交给张飞所部五十精骑,他的嗓门最大,时刻关注城上马媛令旗变换,隨时提醒。 之前马续一言不发,任由马媛分派,只是最后提醒了一句吗,为保万一,让赵霆领著鄔堡三百兵丁分列两侧压阵。 轰然一声,堡门大开,四人领兵各自出阵。 城头上马媛看著吕逸瀟洒的身影,心中驀升起一种別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她从未想到和吕逸萍水相逢,对方竟说出对自己性命相托的豪言壮语。 更难能可贵的是,吕逸做这一切,全无半点扭捏勉强,对自己的尊重和信任完全是一片赤诚。 “世安胸襟气度,却非凡夫俗子可比,此子日后,必能在这乱世闯出一片属於他自己的天地!”马续感慨道。 他又转向马媛,慈爱的说道:“媛儿,明主良人可遇不可求,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凭心而断吧!” “爷爷!”马媛哪里还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羞的满脸通红,忍不住嗔道。 只是现在千钧一髮之际,哪里容得她分心,立时收拾心情,毅然转身,拿起鼓槌,大声朝吕逸喊道:“將军且去,我为將军击鼓壮行!” “咚!咚!咚!”鼓声响起,吕逸心头一暖,方天画戟劈空挥舞,一马当先,朝褚飞燕本阵衝去。 马蹄声伴著鏗鏘的鼓点,隆隆呼啸,如同狂潮一般自高坡之上宣泄而下。 贼阵中金鼓齐鸣,高台上褚飞燕攥紧著大旗,目不转睛的注视著吕逸衝锋的去向。 不消片刻,吕逸已经亲抵前阵,“轰!”的一连串响动,前排盾牌手以盾驻地,身子死死抵在盾上,想用血肉之躯阻拦吕逸的冲势。 后排长抢手在盾牌的缝隙中立起枪林,寒光烁烁,蓄势待发。 正面所见,密不透风,吕逸这里不过区区五十人,面前確有几百贼军。 若是普通人见到这样场景,恐怕难免心生怯意,十成的实力能发挥出三成都称得上勇士。 但吕逸岂是凡人,单枪匹马面对鲜卑上万铁骑犹酣战不退,衝出重围,眼前这些贼兵在他眼里,形同虚设。 只见吕逸劈手一戟挥出,“砰!”的一声巨响。 当先的盾牌手只觉得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袭身,盾牌脱手掉落,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被震飞出去,身边几人都被他牵连,前排阵型顿时露出一个足有三人宽的豁口。 吕逸速度丝毫未见,当先冲入阵內,大喝道:“不想死的就给某让开!” 褚飞燕见前军贼兵已有怯意,一边挥动令旗,一边在高台上喊道:“他只不过五十余人,尔等以十敌一有什么好怕的?谁能杀了此人,老子让他当渠帅!” 贼军闻言,大受鼓舞,阵型依著令旗所指的方向流转,从两侧向吕逸的人马匯集过来。 每个贼军都只出一枪,毫不恋战,一枪刺完,不论中与不中,都自顾自滚滚向前奔行。 吕逸画戟狂舞,如同一道光幕,只要是戟刃所及之处,漫天飞血,惨嚎不断。 但他毕竟没有三头六臂,身后部下更没有这般武艺,还要时常回马救护部下,一时之间难以突破。 就在此时,贼军第一次变阵已经完成,吕逸的前军陷在阵中,两侧各有一千贼军组成小型圆阵。 这样一来,吕逸压力顿增,之前只要面对两排贼军,现在成了两侧各有两排贼军。 更让他头疼的是,两侧的圆阵如同磨盘一般转动著向他们攻来,即便杀了眼前的贼寇,立刻就有人补上。 直到这一刻,他终於切身体会到“混元一气”的意思,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即便是以他的武艺,一时也无法突破。 张飞见此情景,急的连连回头像城楼上看去,只见马媛依旧有节奏的击鼓,传令兵手上的令旗纹丝不动,顿时气的怒火中烧。 马媛没动,褚飞燕的令旗却动了。 只见贼军阵型立时又变,此刻张辽也已衝进阵中,眼看就要和吕逸的后队匯合上,却突然遇上从两侧杀来的贼军,顿时前冲之势为之一滯,也只能开始应付眼前之敌。 贼军大阵依势而变,后方两侧各自又有一千贼眾顺势匯入两个圆阵,圆阵瞬间大了一圈,转动之间把吕逸和张辽各自隔开,分別围在圆心。 吕逸那里的圆阵顺时针转动,张辽那里的逆时针转动。 两千多人围著自己大喊大叫还滴溜溜转,饶是他们两个驍勇无比,还是觉得眼前发,头晕目眩。 贼寇这一下变阵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一般,却转眼之间已经完成。 他们原来只要面对两侧之敌,现在四面八方全是盾牌枪矛,两人带著部下左衝右突,脚下横尸无数,奈何贼军源源不绝,始终无法突围。 贼军在褚飞燕调动下,包围圈渐渐收缩。 他们所率都是骑兵,被围在中间,没了速度优势,更显得捉襟见肘。 就在此时,张飞率著后队也已经杀到了阵前。 城头上的鼓声沉稳的保持著原有的频率,令旗纹丝不动。 若是就这样直衝进去,不仅於事无补,自己这点人马恐怕也只能陪著陷入包围之中。到时候真的就是首尾无法相顾,被分散切割也就罢了,还是自己送上门的。 张飞急的大吼连连,早该知道马媛一介女流,胡吹大气而已,就算真看的懂阵法又如何?临阵指挥能一样吗? 事已至此,现在自己也只能硬著头皮朝前衝锋,或许还能替吕逸和张辽缓解一些压力。 吕逸那里,身陷重围,画戟飞舞如风,劈开盾阵的瞬间,冷不丁瞥见褚飞燕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他心中骤然一紧,莫非还有什么后手? -- 第82章 大破混元一气阵 就在此时,鼓声一变! 堪堪奔到阵前的张飞急带马韁,扭头一看,城头上令旗飘扬。 这一动,如同旱苗逢甘霖,张飞不假思索,虎吼一声,如春雷乍响,声震四野。 “大哥,五弟,令旗动了!” 吕逸和张辽正陷入苦战,闻言顿时抬头朝城头瞥去,心领神会。 各自呼哨一声,引著兵马依令变阵。 部下精骑不用多说,紧紧跟住自己主將,齐齐带动战马,顷刻之间排成了“一字长蛇阵”,隨著面前圆阵的方向一顺的衝杀过去。 这一变,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吕逸和张辽惊讶的发现,仅仅是隨势而动,竟压力顿减,精神为之一振! 两人顿时大喜,使开画戟、马槊,如银龙出水,似猛虎离山。 张飞的后军如同锋刃一般,从正中直插进敌阵,所向披靡,褚飞燕的大阵刚刚变成两仪阵,从內突破极为艰难,但从外进攻却要轻鬆许多。 局势立时逆转。 圈內吕逸和张辽顺著阵势流转的方向衝杀,人勇马快。 圈外张飞乘势掩杀,虎吼连连,盪贼心魄。 不像是被困在阵中,倒像是他们撵著贼兵追杀,贼兵之中隱隱已经现出乱象。 褚飞燕惊觉不妙,顿时令旗再翻,金鼓齐鸣。 贼军阵法演练的十分熟练,霎时间两仪阵一翻,包围圈內侧贼兵立即转身,反向包围。 外圈贼兵自动分出一半,从两侧向张飞的后军包来。 “两仪变三才!”马媛在城头上看的清楚,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区区小计,早在本姑娘意料之中!” 吩咐旗牌官打出令旗,这次三面令旗一齐翻动,手上不停,鼓声鏗鏘有力,逾显急促。 阵中吕逸三人听见鼓声,再看令旗,心领神会,呼啸一声,也跟著变化。 此刻正是褚飞燕变阵的关键时机,毕竟是四千人组成的阵型,怎么可能毫无阻滯,说变就变完? 反倒是吕逸他们,人数虽少,却都是骑兵,每逢变化,要快上许多。 马媛看准的就是这个时机,此时下令,恰到好处。 吕逸带队向西面突围,张辽带人向东面猛衝,张飞朝褚飞燕所在木台掩杀,他们死死盯住贼阵衔接的间隙,穷追猛打。 吕逸三人表面上看依旧处在包围圈中,但城头上马媛却看的清楚,三才阵的三个包围圈在他们左衝右突之下,不断朝外扩去,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本来互相衔接,源源不绝的阵型,不一会就被扯成了三个独立战团。 “就是现在!”马媛令旗再动。 吕逸三人毫不犹豫,朝著令旗所指的方向杀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三人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亲自做前锋,所向披靡。面前只剩单薄的两排枪盾兵,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三才阵几个呼吸之间便被轻鬆打开一个豁口,吕逸三人终於衝出包围,反而利用机动性,返身不断在外围斩杀零散贼兵。 褚飞燕此刻却十分难受,如果刚才他不变阵,恐怕还不至於落到现在的境地。 此刻想再把他们重新包围起来几乎不可能,只要愿意,他们隨时可以撤离战场。 褚飞燕无奈,他本想借著引以为傲的“混元一气阵”,以多欺少,好好挫一挫鄔堡的锐气,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被打的七零八落,已经不做他想了。 没想到吕逸三人重见天日,精神大振,根本没想著空手回去。 三人不约而同,带著所部精骑,在大阵外兜了一圈,齐发一声喊,朝著木台方向返身冲了过去。 褚飞燕大惊,赶紧传令前阵回防,木台下守卫的一千亲信山贼在副將黎大洪的率领下缓缓推进,朝吕逸他们前进的方向截杀而来。 吕逸三人怡然不惧,贼军严阵以待他们尚且能进退自如,现在大阵既破,哪里还会再给褚飞燕整军的机会。 吕逸从西向东,张辽从东向西,张飞自后而前,专挑贼兵前后军交接的空隙衝杀。 他们三人如同虎豹入羊群,顿时杀的贼军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关键他们马速还快,一触即分,虽然贼军人多,却偏偏奈何他们不得。 不一会功夫,贼军的兵势已经彻底被打乱,远远只要看到他们三人衝来,贼兵自动退出一个空地,更有胆小的,索性扔了刀枪,转身就跑。 前军贼兵被他们逼的撒腿就向后跑,没头没脑的衝进后军本来严整的队形,倒像是临阵倒戈一般。 黎大洪无奈,亲自上前,连杀数名离的最近的溃兵,这才勉强震慑住骚乱。 等他回过神来,抬眼一看,吕逸三人已经分三路杀到他面前,近在咫尺。 黎大洪也是游侠出身,一身武艺仅次於褚飞燕,此刻见吕逸他们势如破竹,自恃勇力,策马上前,准备亲自拦截。 吕逸三人的勇猛,他虽也看在眼里,但想来以自己的武艺,即便不能取胜,阻上一阻应该还有希望。 只要把他们的冲势截住,就能稳定军心,到时候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再把他们困住,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 他怎么想的吕逸压根没放在心上,弟兄三人配合极其默契。 张辽一马当先,已经杀到了近前,手上马槊不由分说,分心便刺。 黎大洪只见一道寒芒扑面而来,顿时嚇了一跳,赶紧侧身躲避。 张辽一击不中並不恋战,策马向前继续斩杀前面贼兵。 黎大洪刚想追击,身侧劲风大作,张飞也已杀到面前,丈八蛇矛被他当成了长棍,兜头砸下。 黎大洪大惊失色,不假思索挺枪格挡。 “当!”一声金铁交鸣,黎大洪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顿时两膀酸麻,五內翻涌,在马上摇摇欲坠。 张飞也不恋战,策马前冲,黎大洪身后吕逸堪堪赶到,方天画戟凌空划出,光刃闪出,黎大洪避无可避,当场人头落地。 黎大洪胖大的身躯“砰!”的一声栽落马下,腔子里鲜血四下狂喷,眾贼兵心胆俱寒,连连后退。 吕逸在马上画戟遥指褚飞燕,大喝一声道:“褚贼,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还不快快下来受死,更待何时?!” 身后精骑跟著齐声大吼:“褚贼受死!” 群情激昂,百来人的声浪盖过了三千多贼寇的嘈嚷,褚飞燕面如土色,脸皮抽搐,也不知道是嚇的还是气的。 “小儿,真以为自己已经贏了?”褚飞燕冷笑一声,“且等著,好戏才刚开始!” 声音散入风中,无人听到。 第83章 这仗贏得很诡异啊! 冷冷的凝视著吕逸,褚飞燕长身而起。 明明是大势已去,却好像有恃无恐,眼前已经六神无主,没头苍蝇一样乱成一团的溃兵他却视若无睹。 他的神情落在吕逸眼里,顿时心里一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或许很重要,但一时半会又有些琢磨不到。 猛然间瞥见褚飞燕脚下那人,越看越觉得眼熟。 褚飞燕也发现了吕逸目光所在,一脚踩下。 那人突遭重击,被重重踩在木台之上,一声惨叫脱口而出,却被褚飞燕在背上又碾了几下。 顿时气息一窒,胸口憋闷,喊声戛然而止。 那人如泥鰍一般拼命挣扎,褚飞燕那只脚却如扎根在他背上一样纹丝不动。 见那人就快要窒息,褚飞燕这才鬆了一松。 那人长舒一口气,悲切的喊道:“吕將军救命,吕將军救命啊!” 吕逸和张辽听到声音,同时大惊,这不是苏双吗? 心念电转,这时候必须当机立断。 吕逸清楚的知道,褚飞燕就是贼军的灵魂,一旦没了他的指挥,贼军就很难组织起像样的进攻。 反之,若是被褚飞燕缓过神来,贼军依然有三千余人,未伤根本,一旦褚飞燕收拢贼军,组织反击,只怕自己这一百来人又要陷入先前的境地。 自己三兄弟倒还不怕,全身而退问题不大,但麾下骑兵就没这样的能耐了。 连番衝杀已经损失不少,每少一人,吕逸的心里都在滴血。 现在难得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他暗暗盘算,若是一鼓作气衝进褚飞燕的本阵,应该胜算颇大。 哪怕褚飞燕的武艺足以和赵霆打成平手,凭三兄弟的实力,留下他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吕逸眼神一厉,画戟一挥,当先朝褚飞燕杀去。 张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不假思索,紧隨其后。 张辽快马加鞭跑到吕逸身边,为难的问道:“兄长,苏大哥他...” “相信我!”吕逸无暇解释,画戟连连挥动,身前贼军惨嚎不绝,去势不停。 张辽虽然於心不忍,却也知道时不我待,此刻绝不该瞻前顾后,一咬牙,也跟著左衝右突,开闢战场。 褚飞燕见状大惊,本以为苏双和吕逸是旧识,总不至於一点情面都不讲。 只要略缓一缓,就有时间收拢阵型,没想到吕逸不管不顾,依旧朝自己这里杀来,顿时气的浑身乱颤,骂骂咧咧对著苏双拳打脚踢。 苏双连连哭喊,惨叫声传入吕逸耳中,连他都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眼看前面贼兵还有不少,自己离褚飞燕还有百余步距离,若是再不出手,恐怕没等衝到面前,苏双已经被他打死了。 无奈之下,吕逸摘下长弓,弯弓搭箭,瞄准著褚飞燕一箭射去。 “嗖!” 箭如闪电,破空而去,褚飞燕听到弓弦响声,见机的快,百忙之中一缩脑袋。 这一箭堪堪擦著他头顶飞去,將他的头盔掀翻在地。 褚飞燕大惊,没想到吕逸箭术也这样精准,自己但凡慢上半拍,这一箭就直接扎脑门上了。 眼看著他自以为是的安全距离一点都不安全,褚飞燕顾不上脸面,披头散髮直接跳下高台,在一眾亲兵护卫之下,仓皇朝大营方向窜去。 列阵的贼兵一见主將逃了,顿时一窝蜂的跟著朝大营猛衝,去势如潮,豕突狼奔。 吕逸看著说走就走的褚飞燕,一脸茫然,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停下马来,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简直无法理解。 张辽却一脸狂喜,他刚才还在担心苏双安危,没想到吕逸一箭射出,苏双就这样被丟在了原地,无疑是意外之喜。 他赶紧衝上高台查看,只见苏双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不过好歹是留下了性命,一见张辽,苏双顿时难忍心中悲苦,放声大哭。 张辽赶忙问道:“苏大哥,张大哥现在何处,怎么只有你一人?” 苏双闻言,哭的更加痛苦,哽咽著说道:“张兄他...张兄他被贼寇杀了啊...张兄...你死的好惨啊!” 吕逸被他这句话惊醒,既然一时半会想不通,也只能暂时搁在心里。 大破“混元一气阵”,更救出来苏双,做人就该知足。 拦住了还要掩杀的张飞,兄弟三人带著苏双撤向鄔堡。 城下马媛带著赵云已经等候多时。 马媛第一次发號施令,更大获全胜,看向吕逸的眼神明亮而纯澈,颯爽英姿中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赵云也被吕逸兄弟三人所向披靡的英姿感染,一脸的崇拜和敬仰憬,衝上去缠著他们问东问西。 张飞见到马媛,顿时两眼放光,走上前去抱拳施礼,大声道:“大嫂好手段,俺老张扬眉吐气,心里佩服的紧!” 马媛见他胡言乱语,顿时俏脸通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吕逸满脑袋黑线,叱道:“翼德休要胡言乱语,平白败坏了小姐清誉!” 张飞满不在乎的大摇其头,大大咧咧的喊道:“俺怎么无礼了,反正这个大嫂俺老张是认定了的,换了別人,俺可不答应!” 吕逸懒得跟他囉嗦,狠狠瞪了张辽一眼,若是当初没有这傢伙煽风点火,张飞怎么会想歪。 张辽自知理亏,悻悻的不敢多说,看到旁边立著的华佗,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说道:“华先生,我这朋友受了伤,您给看看伤势如何?” 华佗闻言上前把脉,又细细查看了伤势。 好在苏双虽然模样悽惨,却都是皮肉伤,无甚大碍,隨手给敷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粉,嘱咐多加休息就好。 吕逸听到这里,顿时眉头又紧紧皱起,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马媛发现了他的异样,顾不上心中羞怯,小声问道:“吕大哥,你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吕逸摇了摇头说道。 苏双低头拭泪,脸色灰败若丧考妣,吕逸看到他萎靡的神情,轻轻嘆了口气... 听见吕逸的嘆息,苏双微不可查的颤了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 -- 第84章 意想不到的包藏祸心 吕逸有些尷尬,抱歉的朝马续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师父...” 马续摇了摇头,打断了他苍白的解释,笑道:“世安,媛儿的事老夫可管不了,你自己看著办!” 吕逸满脑袋黑线,老爷子这不是越描越黑吗!见眾人都一副正当如此的奇怪表情看著自己,顿时更加尷尬,破天荒的生出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没奈何,一跺脚,朝著马媛离开的方向追去,不一会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声音。 “师妹,你听我解释...” “谁是你师妹!” “小姐,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哎...” 眾人莞尔,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 鄔堡外褚飞燕的大营也渐渐归於平静,这次破阵,让他也元气大伤,更狠狠折了顏面,一时三刻不可能再次发动攻击。 马续在敌楼上分派人马紧盯敌阵动向,各处守御一一分派,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部署已定,马续带著赵霆和赵云暂且回去休息,张飞自告奋勇站第一轮岗,让张辽带著苏双也去调养。 张辽祖上是聂壹,和张世平是本家。 张世平、苏双常年在从塞北贩马回中原,在中山国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大商,早年天下还算太平的时候,也曾风光无限,没想到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张辽心中不胜唏嘘。 四下没有旁人,苏双哭的跟泪人似得,无尽的委屈和伤感,止都止不住。 好不容易等他略微平復了心神,张辽伤感的问道:“苏大哥,你怎么会落进贼手,张大哥又怎么会...哎...” 苏双好不容易止住悲声,哽咽著说了他们分別之后的机遇。 他们行商日久,本来黑白两道都有三分薄面,即便是盘踞在太行山脉的张牛角,逢年过节都有丰厚的打点,按理说不会对他们下此毒手。 经过吕逸提醒,他们在上党郡就近將马匹拋售,带著轻便的金玉绢帛轻装回中山国,途经黑山寨,按照惯例,给张牛角上了拜山贴,封了厚礼。 怎料自从褚飞燕加入了黑山军,张牛角就兴冲冲的带著山贼去了博陵城。 现在黑山寨里,是褚飞燕当家,不仅將他们的財物抢夺一空,更把他们扣为阶下之囚。 张世平是个直爽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怒斥褚飞燕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当场惨遭杀害。 苏双当时就被嚇破了胆,为了保命,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和盘托出。 他们行商多年,颇有积蓄,都藏在中山国老家,褚飞燕听到財帛,顿时起了贪念,苏双这才勉强留下一条小命。 说道这里,苏双即羞愧,又伤心,泪流满满,一把拉过张辽的手,哀求道:“文远贤弟,我也是逼不得已,若不是如此,性命难保啊...” 张辽神色数变,心中五味杂陈,他满脑子都是张世平怒斥褚飞燕,却惨遭杀害的悲壮画面,对苏双这样苟且偷生的行为,实在有些不齿,忍不住想抽回手。 他一动,苏双顿时觉察,用力握住,淒凉的哭诉道:“文远贤弟,你是个豪杰,自然不齿我这贪生怕死的懦夫行径。” 张辽嘴上不说,但冷肃的表情早已把他的想法表露无遗。 “可我没有文远你的高强武艺,我只会行商贩马,我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这乱世纷爭,我区区一介商贾,呈血气之勇又能改变什么?”苏双泪眼朦朧的说道。 “张世平死的惨,一了百了,我再一死,我们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还能依靠谁?”苏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伤,泣不成声的道:“难道他们就此饿死、冻死,便是大义了吗?” 张辽有些无言以对,心里一软,安慰道:“苏大哥,我並不是这个意思...” 苏双颤声道:“我知道文远並无此意,可我苟全性命,难道就真的十恶不赦,不可原谅吗?我只是有一点私心而已,我只是想保全自己的家人而已,难道有错吗?” “哎!”张辽嘆了口气,说道:“苏大哥,我没有说你有错,只是...只是张大哥之死,让我心里难受,一时接受不了罢了,你別多心!” 苏双见张辽鬆了口,顿时放下心来,一边垂泪,一边问起分別之后的情形。 张辽娓娓道来,说到吕逸带著他们,一百五十骑大破褚飞燕“混元一气阵”的时候,终於心怀略畅,整个人也渐渐振奋起来。 苏双听到这里,也止住悲声,连声讚嘆道:“恭喜文远贤弟,甫一出世便得逢明主!我看吕將军虽然年少,却有勇有谋,自九原开始,虽然恶仗不断,却总能以少胜多,假以时日,封侯拜將绝非难事!贤弟跟著吕將军,前途无量,愚兄为贤弟贺!” 提到吕逸,张辽脸上终於泛起了笑容,坚定的说道:“那是自然,我家兄长可是绝无仅有的英雄豪杰,区区褚飞燕之流,不在话下!苏大哥你既已脱离虎口,在这里大可放心!” 苏双闻言,眼底也有了光彩,忍不住问道:“吕將军神勇,我自然知晓,只是外面贼军眾多,鄔堡之中毕竟只有不到五百兵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无妨,咱们虽然人少,但守上个三五日毫无问题。”张辽自信的说道,“更何况我二哥和四哥正在博陵城整肃张牛角的败兵,这几日收不到我们消息,自会带兵来援。” “哼哼,到时候我们內外夹击,褚贼这区区万人,不足为虑,苏大哥儘管放心就是!”张辽满怀信心的说道。 “如此甚好,甚好...”苏双眼珠子一转,又问道:“只是褚贼围著鄔堡已有数日之久,城內粮草可足使用?关將军和高將军赶来恐怕还需时日,万一...” 张辽闻言,自己心里也没了底。 从他们进城以来,真就一顿饱饭都没吃上,苏双这么一提,他顿时想起赵霆麾下军卒,一个个面有菜色的模样。 苏双见他神情,便知道被自己一语中的。 “文远贤弟勿忧,你也知道我常年行商,颇擅经营算术之道,不妨带我前去存量处看看,或许能想出周转的办法也说不定。”苏双诚恳的说道。 张辽顿时大喜,“啊呀,怎么把苏大哥这经济的大才给忘了,走走走,快跟我去看看!” 说完拉著苏双直奔囤粮之处而去。 苏双脚下一滯,眼神中痛苦一闪而逝,被张辽拉的跌跌撞撞,“文远轻点...” 第85章 赠弓收徒,不墮伏波威名 马续在华佗的精心照料之下,精神大好,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简单用了些饭食,便把吕逸和马媛叫到身边。 马媛似乎还在生吕逸的闷气,看都不看他一眼,吕逸訕訕的垂首侍立,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她生气,百思不得其解。 上一世就是个直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相处,这一世托生在九原,记忆里更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鑑。 只觉得这个时代的女子,还不如上一世直接,心思捉摸不透,十分尷尬。 马续看出了他的窘迫,忍不住微笑著说道:“世安,这一阵破的漂亮,你可有什么感悟?” 吕逸拱手施礼,老实的说道:“师父,虽然破阵,但弟子却心有余悸。往日里只知道横衝直撞,以为自己武艺高强,总能以少胜多,颇为骄傲。” 他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说道:“直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阵法看似简单,却能將一群山贼流寇战力提升许多,端的是神妙非常。” 说到这里,又朝马媛欠身施礼,说道:“若不是师妹用兵如神,我们兄弟三人贸贸然陷入阵中,恐怕凶多吉少,师妹大才,在下万分佩服,不敢居功,倒要多谢师妹相助之恩!” 马媛没想到吕逸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感谢自己,芳心暗喜,紧绷著的脸也缓和了不少,却依旧嗔道:“哼!区区小阵而已,哪里难得倒我,我会的还多著呢,让你小瞧人!” “师妹教训的是,在下日后还要多向师妹请教,还望师妹不要嫌弃在下愚笨才是。”吕逸见马媛心情大好,立刻一记马屁送上。 马续闻言,哈哈大笑,看著吕逸的眼神,满是欣赏。 “世安胜不居功,且能反躬自省,胸襟气度实非常人所及,日后成就,定然非同凡响。”马续忍不住夸奖道。 吕逸大喜,这个时代能得到名士的夸奖是一件极为难能可贵的事情。 好比曹操,有了许劭的点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从此名声大噪。 在吕逸看来,许劭不过一介夸夸其谈的腐儒而已,又怎么能和马续相提並论。 更何况许劭评曹操是半推半就,勉勉强强。马续夸自己却是真心实意,有感而发,怎么能让他不激动窃喜? “可惜,若不是时下艰难,贼困愁城,否则便真收你为弟子也无不可。”马续嘆道。 吕逸一听,两眼放光,哪里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马上施礼,大声道:“师父,弟子尝听先贤言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能拜在师父门下,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传授,弟子也心甘情愿,虽死无憾!” 说完就要行礼,马续却上前,一把扶住,“且住!” 吕逸闻言,愣怔抬头,看向马续,只见老爷子眼神灼灼,直透人心。 “老夫已经年逾八十!”马续沉声说道,“已与冢中枯骨无异”。 马媛见听爷爷说的悲壮,心里大急,正要插嘴,却被马续凌厉的眼神止住,不敢吱声。 “你一身武艺已是当世少有,临机处事更见沉稳冷静,可见智谋亦远胜常人。”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此时拜我为师,老夫自问已没有多少东西可以传授给你。” 吕逸正要答话,马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老夫隱居多年,朝中已无人脉,纵然拜在老夫门下,对你今后朝堂立足,並无丝毫助力你可知道?” “弟子明白。”吕逸老老实实点头应道。 “好!”马续见他丝毫不作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夫为官之时,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朝中树敌甚多,你若拜在老夫门下,不仅不能助你扬名立万,天下闻名,恐怕宵小攻訐,反而要陷於暗潮汹涌的险境,你可知道?” “弟子明白!”吕逸眼神坦荡,毫无惧色。 “好!”马续眼中满是欣慰,又道:“我马家,上承伏波將军遗志,百余年来,马家眾人无不以復汉兴邦为己任。你若想拜在老夫门下,亦需不墮其志。此生不能驱逐胡虏,或將死於边野,马革裹尸,你可知道?” “弟子明白!”吕逸朗声说道,“弟子生於关外,死於塞北,何惧之有!马革裹尸,何其壮哉,师父放心,弟子定当尽心尽力,保国卫民,不復河山,死不旋踵!” “好!好!好!没想到老夫行將就木,犹能收到你这样的弟子!此生无憾矣!”马续闻言开怀大笑,手上一松,吕逸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三拜。 马媛疾走两步,將马续身后屏风推开,露出一张娟制画像,正是伏波將军马援,跃马扬鞭,傲视胡虏的场景。 画像下是马援神位,信香裊裊,一尘不染,显然四时拜祭不停。 马续带著吕逸走上前去,恭恭敬敬跪倒,朗声说道:“叔祖英灵在上,不孝子孙马续今日收吕逸为弟子。从此伏波之志不墮,马革裹尸豪情不改,叔祖英灵不远,护佑子孙驱除胡虏,永靖边塞!” 马续苍老豪迈的声音振聋发聵,吕逸的豪情壮志被瞬间点燃,如同一团烈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他情难自抑,大声而决绝的说道:“弟子今日对天盟誓,若不能驱逐韃虏,马踏龙城,绝不履足中原一步!若违此誓,天厌之!” 师徒相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伏波精神如同一道洪流,无声无息在两人之间传递。 马续长身而起,肃容朗声道:“伏波一脉,后继有人,不肖子孙马续,斗胆请『伏波遗宝』!” 这句话犹如一道霹雳,在吕逸心头炸响,他这才知道,原来竟真有遗宝,顿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惊,满脸错愕。 马媛见他模样,唇角微扬,恭敬的伸手捲起马援画像,只见其后是一个暗格,一张巨弓映入眼帘。 马媛双手托起巨弓,费力的拿到吕逸面前,短短几步路,已经香汗淋漓,气息急促。 吕逸赶紧起身接过,巨弓入手,饶是他天生神力,也双手一沉,险些没有握住,赶紧沉腰扎马,这才没有当著马媛的面出丑。 只听马续肃声道:“世安,此弓名为『射日铁胎弓』乃是先祖当年驰骋塞外所用,今日传你,愿你凭此弓为我大汉开疆拓土,射虎驱狼,终不墮伏波威名!” 第86章 榆木脑袋,难解风情 “此弓铁胎做脊,虎筋为弦,是当世仅有的五石强弓!”马续沉声说道,“为將者,诸般武艺,以骑射为首。为师今日见你於此道颇有建树,可惜所用长弓只是寻常之物,你不妨试试此弓,可还趁手?” 吕逸闻言大喜,试问世间哪个猛將不爱神兵? 放眼整个时代,要论箭术第一,恐怕吕布当仁不让,辕门射戟的威名,传颂千年! 吕逸自幼便得吕布悉心教导,弓马嫻熟,虽然身体尚未完全长成,也只是气力上还有提升空间,就单论弓术射艺,隱隱已不在吕布之下。 吕布家传的宝雕弓是四石强弓,他早就眼红心热,却始终找不到能够相提並论的强弓。 昨日为解关羽和赵霆的爭斗,情急之下拉毁了一张三石硬弓,现在用的只是普通二石长弓,十成箭术发挥不出五成来。 若非如此,適才破阵之时,怎会只射落褚飞燕头盔,让他从容逃生。 现在宝弓在手,吕逸喜形於色,爱不释手。 马续最欣赏他毫不作偽的真性情,笑著说道:“世安先別高兴的太早,你且看能不能拉开!” 吕逸默默点头,两膀较力,一拉弓弦,“嘎吱”一声颤响,射日弓只被拉开半尺。 弓身急颤,仿佛蛟龙在吕逸手上挣动不休,吕逸双臂连颤,手上一滑,当时便把持不住。 射日弓瞬间復原,仿佛在嘲笑他自不量力一般,“嗡!嗡!”连串震鸣不绝於耳。 马媛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吕大哥如何啊,这射日弓可还趁手?”马媛调侃的说道。 吕逸老脸一红,有些尷尬,赶紧收起自大和狂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刚才一拉,他大概感受到这射日弓的不凡,只怕双臂若没有千钧之力,根本不可能拉满。 吕逸深吸一口气,沉腰坠肘,扎定马步。 马续眼底精芒一闪,心中忍不住暗暗讚许,吕逸第一次受了挫折,却能在短短数息之间瞬间平復心神,单论这份心性,就远超常人,更不是他这般年纪该有的沉稳。 吕逸没注意马续的神情变化,此刻全神贯注都在弓上,左手一推,右手向怀中一带,暴喝一声:“开!” “轰!”弓张如满月,弦开似惊雷! 射日弓瞬间拉满,吕逸纹丝不动。 “嘣!”弦回霹雳响,弓合鬼神惊! 吕逸弛弦復弓,气定神閒。 “好弓!”吕逸双目灼灼,忍不住连声讚嘆。 “可惜,可惜...”震惊过后,吕逸忍不住又轻声嘆起来。 马媛十分好奇,问道:“吕大哥,难道你对这弓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哪里,哪里...”吕逸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是我气力不济,全力以赴,恐怕也只能满弓三次,更只能在平地施为,若是在马上,恐怕连一次都拉不开,心中十分惭愧,如此神兵,若是埋没於我之手,如何对的起师父期望,对得起伏波英名?” 马续闻言,大笑著说道:“世安,你怕是想岔了。一来这弓本就是不是为骑射所备,別说你,在马上能开五石强弓的,这世上一个都没有!” 吕逸闻言顿时醒悟,是啊,自己怎么又钻了牛角尖。 “当年先祖全盛之时,也只能连发五箭,便需休息至少一日,你现在气力未成,已能满弓三次,还有什么好苦恼的?”马续感嘆道。 “世安,先祖当年,留下三件至宝,其一便是这『射日铁胎弓』,另一件是『龙胆亮银枪』,早年便已传给伯虎。”顿了一顿,又道:“老夫一生,便只得你们两个弟子,望你们今后相互扶持,切不可忘记拜师之誓!” 吕逸郑重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敢问师父,那第三件至宝又是什么?” “伏波兵法!若能融会贯通,可安天下!”马续捻须说道。 “啊...弟子无知,先前出言无状,请师父责罚...”吕逸顿时脸皮一紧,原来竟真有兵法传承。 自己先前还大言不惭,不仅断言世上没有“伏波遗宝”,更將“伏波兵法”斥为无稽之谈,现在想来,简直是井底之蛙,貽笑大方。 难怪当时自己信誓旦旦说这些的时候,赵云会那样激动,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马媛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呵呵,无妨。”马续微笑著说道,“你若没有这样的眼光和豪情,又怎么配得上先祖一生的心血?” 吕逸肃容,翻身跪倒,双手高奉,诚恳的说道:“弟子定勤学苦练,不敢让伏波兵法蒙尘!” 说完就等著马续將兵法取出,却见马媛笑盈盈的走到他的面前,戏謔的看著他。 这就很不地道了,吕逸没想到这么隆重的环节,马媛竟然还有占自己便宜的心思... 心里鬱闷,又不好跟个姑娘家计较,只能自己起身,用訕笑掩饰尷尬。 “媛儿休要胡闹!”马续老脸一僵,他也没想到马媛来这一出,一边斥责,一边跟吕逸解释道:“世安,老夫这孙女一向刁蛮任性惯了,你別往心里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吕逸也只能捏著鼻子认栽,轻描淡写的说道:“无妨,无妨,拜师妹怎么了,不丟人,都是自己人,呵呵...” 马续闻言一笑,又自豪的说道,“媛儿虽然武艺平平,但天资聪颖,自幼便跟在老夫身边长大,虽不能衝锋陷阵,但於兵法一道,却已青出於蓝。伏波兵法早已融会贯通,便是老夫也自愧不如!” 吕逸一阵错愕,没想到马续所说的兵法,竟然不是书册,而是个如似玉的大小姐! 马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问道:“怎么,听说女子懂兵法,不屑一顾?” “没有!怎么会!”吕逸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连连否认。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一言不合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现在吕逸本能的开始对她问的每一句话都仔细琢磨,生怕又哪句话说的不在点子上,再把大小姐惹生气了。 “世安,媛儿便是老夫所说的第三件至宝,更是老夫心中的至宝。今日老夫便將她交到你的手中!望你好生待她,万勿相负!”马续有些忧伤和不舍的说道。 马媛闻言,俏脸通红,双手搓著衣襟,羞得说不出话来。 “师父放心!”吕逸不假思索,又朝马媛一拱手,极其诚恳的说道:“师妹既然已经学成了兵法,便是代师授业,刚才那一拜更是当之无愧!今后愚兄定將师妹看做亲妹妹一般悉心照顾,敬之爱之,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马续闻言愣在当场,马媛一跺脚,气道:“吕逸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谁要当你亲妹妹!” 说完转身怒气勃勃夺门而去,吕逸一脸茫然,小声问道:“师父,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马媛刚跑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吕逸皱眉,这时候,哪来的动静? 第87章 出其不意,別有所图! 吕逸追著马媛出去,大小姐既羞且怒,压根不愿意跟吕逸说话。 她心中气苦,马续託付之意这么明显,就是傻子也该听得出来吧。 偏偏吕逸衝锋的时候智勇无双,定计的时候深谋远虑,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像个榆木疙瘩一样,蠢得要死! 还说什么“定將师妹看作亲妹妹一般悉心照顾,敬之爱之,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谁稀罕当他妹妹!”马媛越想越气。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没来由的气恼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才认识短短一日,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吕逸到底是什么时候走进了她的內心? 是那晚贼困愁城,却骤然火起的那一瞬间,如同希望之火点燃了自己的內心? 还是陷於敌阵,临危不乱的所向披靡,永不言弃的不屈斗志,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 又或是独立千军,带著一百多人,义无反顾的杀入敌阵的无双勇力,让自己依稀看到先祖伏波將军的身影? 仔细想想,似乎都不是。 她的身边不乏这样的人,自己的爷爷马续就是大汉硕果仅存的帅才,师兄赵霆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些场景在外人看来难得,於她而言也不过寻常而已。 是了! 是吕逸的信任! 这个时代,男尊女卑,虽然马媛可以自信的说,自己已经將伏波兵法瞭然於心,融会贯通,就连马续也曾说过,单论兵法一道,她已经青出於蓝。 但马续是自己的亲爷爷,是看著自己长大的,而吕逸却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吕逸智勇双全,却没有盛气凌人。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得出他从发自內心的尊重和信赖。 她不知道这样的信赖是从哪里来的。当她在城楼上说出自己可以破阵的一剎那,內心的忐忑只有自己知道。 当时她已经做好了一番唇枪舌战的准备,只要吕逸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她都不惜亲自出阵。 哪怕明知自己的武艺稀鬆平常,但她也愿意用性命相搏,向天下人证明,她这个最后的伏波传人,不会让先祖英名蒙羞。 但吕逸没有丝毫的怀疑,更当眾说出“性命相托”这四个字。 他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勉强和做作,是那样的诚恳和真挚。 吕逸没有把她当作女子,在吕逸的眼里,自己和他是平等的,他对自己的尊重才是最让自己感动的地方! 就在那一刻,吕逸不仅贏得了她的信任和感激,更直接走进了她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但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完全是一厢情愿?自己芳心暗许,吕逸却不解风情,怎能让马媛不气结、委屈和羞恼? 吕逸也不是这个意思,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来,真就成了傻子。 但他一时接受不了啊... 不是马媛不好,想反,她不仅长相极美,更有普通女子没有的颯爽和英气,更添了七分別样的气质,他怎么会不怦然心动? 但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啊... 虽说这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有了马续的首肯,他们两人其实名正言顺。 可吕逸的身体里住著的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他承认自己对马媛有欣赏和爱慕,但现在自己几乎一无所有,更肩负著远大的目標和理想。 自己能给马媛带来安稳的生活吗?即便日后在塞外连年苦战,最终或许也是马革裹尸,马媛也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他们都还年轻,自己如何能保证给人家一个安稳的未来? 或许有一天,马媛醒悟过来,又或许有一天,马媛发现这样的生活並不是自己想要的。一个女子的一生就这样被自己耽误了,到时候只能顾影自怜,一辈子都不会真正的快乐。 吕逸不希望这样,他愿意给双方更多的时间,更深入的了解彼此。 或许有一天,他们可以真正做到情投意合,携手相伴,但肯定不是现在。 苦口婆心,委曲求全的向马媛解释了大半天,然而大小姐正在气头上,吕逸越嘮叨,她越生气,情况一发不可收拾,场面一度极为尷尬。 鄔堡的粮草现在都聚集在东面,一是为了调配方便,另一方面也因为接连被围困数日,著实有些捉襟见肘。 粟、栗、豆、野菜,琳琅满目,就连阵亡的战马也没有浪费,被剥洗乾净,晾在一边。 妇孺不能作战,主动承担起了战饭的整飭活计,偶尔还有从家中找到些残粮送来的老幼。 看得出来,虽然城中艰难度日,却万眾一心。 苏双类世经商,经济头脑在整个鄔堡堪称第一。 张辽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却三言两语,硬生生把仅有一点吃食,分派的井井有条,本来只够支应两日不到的粮草,现在支撑上四天不成问题。 “苏大哥这一手无中生有,小弟著实佩服!”张辽由衷讚嘆道。 “说来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本事而已,文远你过誉了。”苏双脸上殊无喜色,平静的说道。 张辽只当他是刚脱虎口,心有余悸,大大咧咧的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苏大哥不必忧心,有我们兄弟几个在,绝不会让你再落入贼人之手。走走走,我给你备些吃食,咱们哥俩多日未见,小弟给你压压惊。” 苏双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却不肯去堡內,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非要亲眼看著堡外敌营的动静才能安心。 张辽见劝不动他,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自去弄了一盘野菜端上城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往事。 苏双突然说道:“有菜无酒,岂能尽兴,文远,为兄去找两坛酒来佐菜!” 张辽一惊,说道:“褚贼兵临城下,咱们阵前饮酒可是犯了大忌!” “誒!文远这话从何说起,我又不是你大哥麾下军卒!”苏双摇头说道,“再说,你现在又不当值,咱哥两小酌几盏有什么打紧?” 见张辽还要拒绝,他突然一脸沉痛,说道:“就当给世安大哥祭奠一场,他走的太惨...”说罢泫然欲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辽心里一阵悲伤难以自抑,终於不再劝阻,任由苏双抱了两坛酒过来斟满。 两人边喝边聊,越聊越感伤,不知不觉中,酒意上涌。 城头上的戍卫守了大半日,堡外褚飞燕的贼营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戍卫们被酒香吸引,时不时眼馋的瞥上几眼。 张辽见巡哨的贼兵离得远远的只在营门口晃悠,连看都不看这里一眼,心中大定,爽快的又搬了几坛酒过来, 苏双见戍卫眼馋这里,爽快的上前给戍卫们一人斟上两盏酒暖身子。 几碗酒下肚,苏双激盪的心情明显平復了许多,话匣子不由自主就打开了。 他行商多年,天南海北去过很多地方,那些山狐野怪的故事,塞北南疆的风物信手拈来。 苏双说的绘声绘色,声音又大,眾人听得心驰神往,竟渐渐围拢过来。 他的眼低驀地一亮,越发说的激扬起来。 第88章 夜袭!夜袭! 大家七嘴八舌聊著天,气氛越来越热烈,城外贼营却依旧波澜不惊。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不少人已经喝高了,摇摇晃晃著要回去戍卫,却只能勉强扶著堡墙站立,在夜风中摇摇欲坠。 张辽也喝的有点迷糊,边上跳动的篝火映著苏双的脸庞一明一灭,只有一双眸子在半明半暗中神色复杂。 “文远,愚兄敬你一杯!”苏双双手捧起酒盏,递到张辽面前。 “苏大哥...苏大哥!我不能喝了!再喝就...醉...醉了...”张辽舌头打结,醉眼惺忪的说道。 “这一盏,愚兄敬你当初九原建功,扬名塞北!”苏双感慨的说道。 “好!那就说...说好...就最...最后一...一盏!”张辽一饮而尽。 苏双又替他满上,说道:“这一盏,愚兄敬你年纪轻轻,得逢明主,前途无量!” 见提起吕逸,张辽顿时兴高采烈,喜道:“我大哥那...那是当...当世豪杰...大...大英雄!”却还保留了一分难得的清明,推著不肯喝。 “如此文远便该满饮此盏!男子汉大丈夫,一盏酒还推三阻四,岂不墮了吕將军名头?”苏双劝道。 “好!那就真...真是...最...最后一...一盏!大丈夫言...言出必...必践!”张辽深吸一口气,勉强喝完。 “嗝”的一声,逆嗝冲吼,脸色紫中透红,眼神迷离。 苏双再替他满上,劝道:“这一盏,愚兄敬你救命之恩,若非文远及时赶到,愚兄此刻恐怕已跟张大哥泉下作伴,你我兄弟再无相见之日啊...” 说道此处,苏双泣不成声。 张辽双眼一瞪,强自压下胸中翻涌的酒意,怒道:“苏大哥你...你...放心,我们弟...弟兄一定...给...给张大哥报仇!” “好,有你这句话,张大哥泉下有知,定感激涕零!愚兄代张大哥敬你,先干为敬!”苏双一饮而尽,举著手中空盏朝张辽示意。 提到被害的张世平,张辽心里不由得想起幼时相识的点点滴滴,感伤至极,將手中酒水一饮而尽。 “咚!” 酒意上涌,张辽轰然仰面倒地,手中酒碗滴溜溜打著旋,滚到了苏双身边。 苏双眼神闪烁,凝视著已经鼾声大作的张辽许久,一动不动。 “哎!”长嘆一声,长身而起,所有人里,他喝的最多,此刻却妨如无事,面沉如水。 堡墙上这一段,没有几个戍卫还能保持清醒,大多数人依著墙面,醉眼惺忪,戈矛弓箭散落身边。 苏双缓缓站起身,双手在袖中摸索一阵,轻轻的走向戍卫身边。 寒光闪过,血光融入昏暗的夜色,城上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无声无息。 苏双满脸痛苦和挣扎,站在张辽身前,手中高擎著一把滴血的短剑,却迟迟下不去手。 看看墙外贼营,他终於下定决心,短剑猛然下刺,却见张辽突然一动,眼皮一抬,似要醒转。 苏双大惊,仓惶之间將短剑藏到身后。 “苏...大哥...报仇...给...我大哥...”张辽只是翻了个身,嘴中呢喃著不成语句,復又眼皮紧闭,鼾声大作。 这一句话呢喃,在他听来却妨如晴天霹雳,心中大慟,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剑无论如何刺不下去。 苏双哀哀的看著张辽,內心挣扎,却无可奈何,嘆道:“哎!文远,事已至此,我已没有回头路了!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今夜之后,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艰难地扶起张辽,苏双就近找了个不起眼的墙角,把他轻轻放下,又找来几个箱笼茅草將他身形遮住,细细检查,觉得万无一失,这才有嘆了口气离开。 夜风中,苏双孤独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堡墙上,格外的淒凉。 “砰!”他猛地抬脚,踹翻了身边的火盆,著火的柴薪滚落一地,火星腾空而起。 苏双的脚面顿时被滚烫的炭火燎了个大泡,痛彻心扉,他却恍如未觉。 “当!”他的面前突然飞上一个抓鉤,绳头一缩,铁爪牢牢扒住城头,不一会一个浑身黑衣的大汉露出脑袋。 见面前有人,眼里凶光一闪,正要出手,苏双压低了嗓音说道:“別动手,是我!” 那人看清苏双面目,收了兵刃,一个鷂子翻身凌空落在墙头,一把推开苏双,“滚开,別碍事!” 苏双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尷尬的站在原地,满腔怒火却不敢发作。 那黑衣大汉从腰间解下绳索,將一头系在城垛上,甩手扔了下去,城下顿时又飞上数个铁爪,数条黑影在夜色掩映中,蜿蜒著攀援而上。 不一会第二个黑衣人也翻过墙垛,抬眼一看站在原地的苏双,顿时大怒,压低了嗓子骂道:“你还傻站著干什么,过来帮忙!” 苏双双眼冒火,怕被黑衣人发现,只能低下头,默不做声的走上前去,攥住绳索,用力拉扯。 麻绳在手上摩擦,不一会苏双的两只手掌就被磨出了水泡,鲜血淋漓。 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缓慢而坚定的继续拽著。 苏双只是个寻常商贾,力量有限,拉扯的速度远比那两个黑衣汉子慢,两个黑衣人顿时眼露凶光,又骂道:“玛德,磨磨蹭蹭,你找死不成!” 被他们劈头盖脸呵斥,苏双心里憋屈,手上不自觉一滑,绳子一松,城墙下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两个黑衣人大惊失色。 他们也在拉拽绳索,想当场就把苏双劈了,却腾不出手来。 好在苏双听到声音,拼命拽住绳索,双脚蹬在墙垛上,疼的眼泪汪汪,这才止住下滑之势。 这里的火盆已经熄灭,动静又有些大,远处的戍卫觉得不太对劲,隔空喊道:“什么人?!” 已经攀上墙垛的数个黑衣人神色一凛,纷纷紧张的看向苏双,手中紧攥兵刃,蓄势待发,只要苏双一个回答不好,先死的一定是他。 苏双眼神一黯,嘴角竟然上扬,一抹自嘲自怜的惨笑浮上脸庞。 “是我,张將军喝高了,踢翻了火盆,无碍,无碍,弟兄们安心便是!”苏双大声回应道。 他是吕逸的熟人,又是当著几乎所有人的面被救回来的,戍卫们听到他的声音,不疑有他,隨口招呼一声,又自回去驻守。 此刻二十名黑衣人悉数登城,为首一人正是褚飞燕。 他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苏双的肩膀,小声说道:“苏先生,你做的很好,今日城破,老子记你首功!” 苏双低著头,艰难的说道:“大王,只要您信守承诺,小人別无他求!” “好说,好说!”褚飞燕敷衍的说道。 就在此时,耳中隱隱传来一道鼾声,离的近的黑衣人若有所觉,低声厉喝道:“听!什么声音?” -- 第89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苏双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急中生智,说道:“哪有什么声音,夜深风疾,难免有些响动,大事要紧,再迟恐被戍卫发觉!” 褚飞燕狐疑的看向四周,凝神细听,果然除了呼啸的夜风,並没有其他异常,暂且放下心来,问道:“堡中布防如何?” 苏双早就探听的明白,把布防情况一一说了,褚飞燕眯著眼,听得连连点头。 “老东西在哪里?”褚飞燕又问道。 “老將军正在府中休息,身边只有华大夫照料。”苏双將他从张辽那里套来的消息也老老实实说了。 褚飞燕闻言眼睛一亮,马续身边只有华佗,说明老爷子身体状况恐怕远比他想像的更糟,已经离不了大夫了。 “事不宜迟,分头行动,你们四处放火,让他们首尾难顾即可!事成之后,不要恋战,城外大营会合!”褚飞燕顿时大喜,招呼眾人道,“大眼,黑风、黄须你们三个跟我走!” 想了一想,又低声吩咐一句:“你们手下有点分寸,不要伤了马小姐性命,城破之后,老子还要留著当压寨夫人!” 黑衣人纷纷低声应诺,褚飞燕正要离开,却突然猛地转身,一双厉眼凶光大冒,近在咫尺的盯住苏双的双眸,问道:“你敢诈我!” 苏双大惊失色,他的眼神如同刀剑般锋利,又像九幽地狱般阴森残忍,心里忍不住一阵阵胆寒。 冷汗从额头上涔涔淌下,他知道,一旦自己有哪个字说错,褚飞燕绝不会有丝毫犹豫,自己当场就要血溅三尺。 强作镇定,苏双眼神丝毫没有躲闪,双股战慄,却勉力让自己忍住转身就跑的衝动。 艰难的一指墙边倒伏在血泊中的戍卫尸体,苏双哀声道:“大王,这些人都死於小人之手,小人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褚飞燕不动声色的看著他,从他的眼里,清楚的读到了恐惧、哀伤还有惭愧和自责,他终於確定,苏双不是作偽。 “哈哈!”褚飞燕突然一笑,这笑容在苏双眼里却如同催命魔咒,恐怖渗人。 “跟先生开个玩笑,先生不要往心里去。”褚飞燕笑道,“既然先生已经脏了手,不妨好人做到底。这里的人都认识先生,烧粮草的事便託付给先生如何?” 苏双心中哀慟,颤声道:“可那里都是老弱妇孺...小人...” “是啊,妇孺可不是先生对手,你是个聪明人,老子相信你不会选错的,祝先生马到成功,老子给你庆功!”褚飞燕理都不理苏双,带著黑衣人几个纵跃隱入夜色。 墙垛上贼去人空,苏双心如死灰,行尸走肉一般朝囤粮的地方齟齬独行。 夜深人静,囤粮的库房外面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缩著身子戍守。 远远的见苏双一个人走了过来,老兵笑呵呵问道:“这么晚了,苏先生不去休息,来这里作甚?” 苏双勉强的笑了笑,说道:“睡不著,隨便走走,对了,还有酒吗?城楼上风寒重,再討两坛酒,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他一边说著话,脚步不停,慢慢走近。 老兵眉头一皱,说道:“本来苏先生要些酒水也没什么,只是大敌当前,若是戍卫的弟兄喝多了,恐怕误了敌情,將军怪罪下来,可不好办啊...” 苏双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对不住,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他声音极轻,老兵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不得已用手拢著耳朵,凑到他的近前,不好意思的笑道:“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先生刚才说什么?” 苏双眼中痛苦一闪而逝,转而变作凶狠的厉芒。 一手顺势捂住老兵口鼻,寒芒一闪,短剑瞬间割开了老兵喉咙,鲜血狂飆而出,老兵双手紧紧捂住脖子,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著苏双。 逆行的血水瞬间充满了咽喉,老兵根本无法说出话来,只能发出压抑的“嗬嗬”声。 泪水从苏双眼眶滑落,滴在地上,融进血泊之中,他低声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城东忽然一道黑色浓烟冲天而起,几乎同一时间,鄔堡內火光隱隱,乱声四起。 正在和马媛说话的吕逸顿时惊觉,看著浓烟升起的方向,急问道:“媛儿,那可是囤粮之处?” 马媛朝那里一看,顿时急的容失色,“师兄,正是粮仓!坏了,走水了!” “哼,只怕不是走水,是来贼了!”吕逸瞬间反应过来,恨声说道,“褚飞燕这廝果然贼心不死,我就料他要弄点什么动静出来!”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转身就朝马续所在的內室赶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即便是外面一片慌乱,两人却忍不住相视一笑。 急急忙忙赶到大厅,正碰上赵霆和张飞一阵风似的从里间冲了出来,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一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师父他老人家如何?”吕逸赶紧问道。 赵霆说道:“华佗先生正在给师父调理,我没敢惊动他老人家,先来看看。世安,发生了什么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想来总不过是褚贼不死心,製造混乱罢了。”吕逸隨口说道,“伯虎兄,鄔堡內的情况你更熟悉,我见囤粮处火起,事不宜迟,你速速带人去救!” 赵霆应声而去,张飞赶紧问道:“大哥,俺去哪里?” 吕逸稍加思索,说道:“翼德,我怕褚贼还有后手,你带本部人马,速去堡门口守卫,千万不能让贼人衝进城来!” 张飞一怔,问道:“那这里怎么办?” “混进城的必定只有小股贼寇,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此地有我足矣,你速去!”吕逸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张飞点点头,转身刚要走,吕逸突然想起张辽,现在乱声四起,张辽怎么踪影全无? “翼德,可有见到文远?” “老五在陪苏先生,此刻不知在何处。”张飞隨口答道。 吕逸点点头,牵过马媛的手,快步朝里间跑去。 他现在最担心的反倒是马续,老爷子年逾八十,身上还有伤,万一褚飞燕偷袭,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应付。 就在此刻,放哨的贼兵见到鄔堡內火光冲天,知道混进去的人已经得手,发一声喊,群贼汹涌而出,一拥而上向鄔堡衝来。 听到城外的动静,一身黑衣的褚飞燕隱在暗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狞笑。 “双管齐下,老子这一手出其不意,管教你顾头不顾腚,哈哈!”褚飞燕忍不住得意的笑出来声,“今天就让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第90章 常山赵子龙在此! 內室之中,马续披衣而坐,骨瘦嶙峋的胸膛上,满布著伤痕。 长年累月的征战,早就让这个坚毅的老人伤病缠身,无时无刻不在忍受著常人无法想像的病痛折磨。 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將伏波精神传承下去,而此时此刻,马续心中十分满足。 他一度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赵霆和赵云悟透了枪法,马媛继承了兵法,术的传承不会断绝,唯一可惜的是,马媛是女儿身,终究无法像男子一样,统兵带將,马踏焉支。 但就在这个时候,吕逸出现了! 仿佛是苍天在回应自己虔诚的祝祷,將这样一个人送到他的面前! 武艺高强,有勇有谋,更为难得的是他出身边塞,拥有跟先祖一样的雄心壮志和民族大义。 行將就木之际,能收他为徒,无疑让马续老怀大慰,精神也好了许多。 华佗小心翼翼的检查著马续身上的银针,针入肌肤,隨著他的气息颤动不休。 那一场廝杀,最担惊受怕的就是华佗。马续与他而言,亦师亦友。 若不是自己用了“鬼门十三针”的秘术激发潜能,马续又怎么会亲自上阵? 別看当时马续威风八面,顶天立地般的横枪立马,只有华佗明白,每一时每一刻,马续都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他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当时马续没能坚持下来,自己真的可以原谅自己吗?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现在危机暂解,只要悉心调养,华佗相信以自己的医术,还能再为马续爭取不少时间。 “银针入穴之法颇耗气血,不可久存,在下这就为老將军起针。”华佗严肃的说道。 马续双目微合,点点头,轻声道:“有劳先生。” 华佗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意,半点不敢分神 “老將军且忍耐片刻!”华佗沉声说道,撮手如喙,闪电般向银针探去。 就在此刻,一个阴鷙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哈哈!师父果然身体抱恙,却把弟子瞒的好苦!” 正是褚飞燕的声音。 华佗闻言大惊,千钧一髮之际,手指一偏,从银针上划过,顿时一阵心慌,汗出如浆。 他是真的后怕啊! 起针的风险远大於施针,稍有不慎,便有气血逆行,经脉紊乱的风险。 若刚才褚飞燕再晚上片刻说话,他正在起针的关键时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马续闻言,顿时双目暴睁,猛地站起,朝窗外暴喝道:“无胆鼠辈,藏头缩尾,还不给老夫滚出来!” “哗啦!”一声大响。 窗棱破碎,褚飞燕纵身跃入,身后跟著两个黑衣大汉,一个眼睛颇大,使一把鬼头刀。另一个头髮泛黄,手里握著两桿短枪。 正是他两个得力心腹,孙大眼和李黄须。 褚飞燕落地,双刀护住身前,环视四周,见只有马续和华佗两人,顿时心里大喜。 “师父,您老人家老当益壮,弟子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躲著您呢!”褚飞燕狞笑著说道。 马续勃然大怒,鬚髮戟张,抽出兵器架上的宝剑,叱道:“贼子,你既然自来送死,老夫便送你一程!” 华佗大惊失色,他只擅长养生,却不会武艺,马续以一敌三,岂不凶多吉少? 仓皇之间,忍不住喊道:“老將军不可...” 褚飞燕见华佗焦灼的模样,心里更加篤定马续是外强中乾,兀自苦撑,有些得意的说道:“好教师父知道,弟子的这两位朋友都是绿林好手,最擅搏杀功夫,您老人家虽说枪法如神,却不適合平地廝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您老人家现在投降,弟子一定好好孝敬您终老!” “呸!”马续怒髮衝冠,叱道:“几个跳樑小丑,老夫还怕了你不成,一起放马过来便是,还省的老夫多费工夫!” 褚飞燕眼中凶光一闪,说道:“既然师父不领情,就別怪弟子不讲情面了,弟兄们,上!” 双刀一挥,舞成光幕,豕突狼奔朝马续砍去。 孙大眼和李黄须见状分左右掩杀而至,隱隱封住马续退路。 马续怡然不惧,挺剑迎上。 单论武艺之高,马续已是当世顶尖的存在,褚飞燕自以为刀势如波涛汹涌,浑然一体,却被马续一眼看出破绽。 “叮!”一剑刺出,快如疾风,於刀轮之中一闪而逝。 褚飞燕只见眼前一点寒芒顷刻刺到,顿时大惊,向后纵身一跃,刀幕瞬间崩塌,褚飞燕心中大骇。 马续这一剑如同天外飞仙,神妙非常,哪里像是气血两虚,体力不济的模样? 孙大眼和李黄须却紧隨其后,正好杀到。 马续刚刚逼退褚飞燕的一剑已经是他全力以赴的结果,还是发动“鬼门十三针”之后才有这样威势。 本以为全力一击,褚飞燕大意之下可以一举將他刺死,没想到他奸猾无比,一见苗头不对,抽身而退。 马续旧力已尽,新力难继,正是最空虚的时候,这两人此刻杀到,马续百般无奈,只能硬著头皮挺剑架挡。 “噹啷!”一声脆响。 鬼头刀砸中剑身,宝剑脱手飞出,落在地上。 马续吃力不住,踉蹌退后两步,正绊在几案上面,仰面摔倒,却堪堪避过李黄须的双枪。 一口逆血呕出,马续脸色一片煞白,却依旧怒视三贼,毫无惧色。 “砰!” 门板轰然倒地,赵云衝进门来,手中银枪一摆,指著褚飞燕大喝:“休要伤我爷爷!” 褚飞燕不惊反喜,猖狂的看著赵云,笑道:“乳臭未乾的小娃娃,你来陪你爷爷送死吗?” 赵云恍若未闻,挺枪直刺,如银龙出水,似猛虎离山。 褚飞燕没想到赵云小小年纪,竟已將枪法练到这样炉火纯青的境地,不愿硬拼,闪身避开。 赵云去势不减,银枪一晃,顺势朝孙大眼和李黄须刺去。 两人只觉银光点点,似漫天星辰在眼前炸开,根本看不清枪势,更不知如何抵挡。 当下只得止步回身,暂避锋芒。 赵云一枪嚇退三人,立时抢身护在马续身前,朗声喝道:“无胆鼠辈,常山赵子龙在此,谁来送死!” 第91章 逆鳞,触之即死! 趁著这空隙,华佗赶紧抢身上前,查看马续状况。 事发突然,老爷子全力抵挡,气血运行已达顶峰。此刻银针入肉三分,针尾已经依稀难寻,华佗脸上一片惨然。 马续看他神色,不需言语,心中已知大概,大手覆上华佗颤抖不停的手,轻声说道:“无妨,华先生无需多言,退敌为先,此事决不能让他人知晓!” 华佗只觉得手上一紧,老爷子紧紧攥住自己,眼神清明而坚定。 他也知道此刻大敌当前,决不能让褚飞燕等人察觉,无奈点头,小心翼翼守在马续身边,眼神一瞬不瞬,时刻观察著老人气色变化。 赵云何等聪明,两人既然刻意降低了声量,无疑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他心里顿时又难过,又愤怒。 若不是褚飞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袭扰,老爷子的身体又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以至於一天之內,已显露出油尽灯枯之兆? 赵云怒不可遏,银枪一摆,朝三人没头没脑的刺去。 只是他毕竟年幼,纵然枪法精妙,气力却还未长成。 面对三个正值壮年的悍匪,一开始还能凭藉一往无前的气势勉强压住,时间一长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现在身处內室,方寸之间,斗室之內,陈设繁杂,空间侷促,他用的还是长枪,许多招式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 反倒是褚飞燕三人,闪转腾挪,窜高伏低,从上中下三路袭来。 三人配合嫻熟,攻势连绵不绝,赵云简直防不胜防,仅仅数招之后,就已经额头见汗。 他更要护著身后马续和华佗,不敢轻易后退,於侷促之中又添了三分束缚,不免心里忧急如焚。 出手之时更不敢猛衝猛打,反而小心翼翼,又少了三分锐气,一时间险象环生。 就在赵云独自支撑大局之际,吕逸和马媛已经堪堪赶回了赵府。 里面的动静在他们听来不嚳晴天霹雳,马续的身体状况他们再清楚不过,隱隱又听见赵云略显稚嫩的声音,更让他们心烦意乱。 他们刚要衝进去,突然一个黑衣人挺身拦到面前。 那人身高足有八尺,膀阔腰圆,使两把开山斧,宛如巨人一般,正是褚飞燕带来的游侠之一,卫黑风。 见到吕逸,他不惊反喜,叫囂道:“哈哈,该著我老卫立功,你们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想上哪里去!” 吕逸哪有心情跟他废话,抽出佩剑,一招“青龙出水”分心便刺,毫不含糊。 卫黑风咧嘴一笑,双斧一合,如同一扇铁门板一样,將前心护了个严严实实。 “叮!” 火光四溅,吕逸一剑气势如虹,正刺在开山斧上。 卫黑风根本没想到,吕逸看似瘦削的身躯中竟然蕴藏著这么巨大的力量。 这哪里是剑,分明如巨锤一般,顿时双臂一震,身子猛的向后一仰,险些跌倒。 吕逸打蛇隨棍上,手上丝毫不停,又一剑朝咽喉刺去。 卫黑风无处可躲,双斧沉重,一时也来不及回防,本来是闭目待死,却不料吕逸这一剑却在离他咽喉处不到一寸的位置堪堪停住。 吕逸也懵了,低头一看,原来刚才全力以赴的第一剑用力过猛。他的佩剑只是青铜锻造的凡品,和开山斧硬碰硬之下,竟已经断去半截。 就是这断掉的半截救了卫黑风的狗命。 卫黑风当山贼多年,无数次死里逃生,状似粗豪,其实心里狡猾异常,否则也不能在这种关头被褚飞燕带在身边,委以重任。 见吕逸有一瞬间的愣怔,他却正好恢復了气力,顿时就地一滚,身形不退反进,朝著吕逸身后的马媛滚去。 眼前一空,胖大的黑影瞬间消失,吕逸顿时惊得亡魂皆冒,他立刻明白卫黑风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见卫黑风双斧交到左手,右手从怀里一掏,猛地一扬,一蓬白烟兜头兜脸朝马媛罩去。 “闭眼屏息!”吕逸大喊一声,匆忙提醒道。 这时候他才发现,马续说马媛武艺稀鬆平常那是一点都没有自谦的意思。 这已经不是寻常了,在他看来,跟不会武艺有什么区別? 不会也就罢了,临敌经验更是压根没有。 卫黑风这样下三滥的江湖手段对付马媛,那是一用一个准。 此刻马媛容失色,幸得吕逸及时提醒,她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却也第一时间听话的闭上眼睛,只是生石灰无孔不入,还是吸入半口,顿时一阵灼痛,自咽喉直烧肺腑。 “啊!”马媛立时发出一声痛呼,双手捂住胸口,踉蹌后退。 卫黑风一击得手,顿时面露狂喜,吕逸他打不过,这个小姑娘明显是个软柿子。 就地一滚,迅速欺到马媛身前,骤然长身而起,大斧劈头盖脸砍下。 吕逸听到马媛喊声,顿时心中剧痛,眼前烟尘遮蔽了视线,一时根本不知道马媛伤势。 “媛儿!”吕逸心急如焚,顿时不管不顾,急急抢身上前。 此刻卫黑风背对吕逸,身后空门大露,只需隨手一击,就能將他斩杀,但巨斧临身,马媛恐怕绝难倖免。 卫黑风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要的就是吕逸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下手。 若是先砍伤马媛,吕逸心神打乱之下,自己再回身一击,吕逸如何能够抵挡? 眼看马媛惊慌失措,近在咫尺,他的嘴角已经咧出丑陋而狰狞的笑容。 电光火石之间,吕逸心念急转,一瞬间已经判明形势,寧可错过杀敌的机会,也决不能让马媛遇险! 吕逸绕不假思索,绕过卫黑风,一个闪身,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马媛面前。 “鼠辈敢尔!”吕逸暴喝一声,怒目圆睁。 这一喊,声遏行云,卫黑风气势顿为所折,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巨斧却已经顺势临身。 “砰!”一声巨响。 巨斧正正劈在吕逸胸口,卫黑风纵然远不及吕逸神力,但身大力不亏,全力一击又岂容小覷。 猛遭重击,吕逸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噗!”一口逆血冲喉而出,正正喷了卫黑风一头一脸。 卫黑风一击得手,心中狂喜,满脸血污更显狰狞,狂吼道:“哈哈,老子首功,首...” 驀的只觉心口一凉,剩下的半截子话再也说不出来,惊骇的低头一看,只见吕逸右手断剑已经刺入胸膛,直没至柄。 “谁说断剑杀不死人的!”吕逸艰难的说完这句话,气力一泄,手上一松,仰面就倒。 最后一丝清醒的瞬间,耳中正传来里面金铁交鸣的激盪声! 第92章 险之又险,死里逃生 吕逸仰面栽倒,马媛顿时嚇得容失色,双手紧紧抱住吕逸。 她心里著急,根本不知道吕逸伤的多重,只见一柄巨斧牢牢的嵌在吕逸胸口,触目惊心。 此时此刻,马续所处的內室中不断传来兵刃交击的鏗鏘声,却只有赵云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马续和华佗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边是生死不知的吕逸,一边是危在旦夕的爷爷,饶是马媛自幼熟读兵书,却到底只是个没有经歷过生死的少女,一时之间难免方寸大乱,心乱如麻。 可这样的生死关头,哪里容得她有半分犹豫。 马媛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纷繁复杂的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双手紧紧攥住,指甲嵌入肉中,鲜血顺著指缝流下,滴落在地上。 手心传来的阵阵疼痛成功压制住了她心头的剧痛。 凤目一凝,先衝到吕逸身边,探他的鼻息。 还好,鼻息犹在,心中稍定,“吕大哥,吕大哥...”马媛连声呼唤,怎奈吕逸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马媛只道吕逸伤重,此刻只能靠自己了,银牙一咬,一狠心,从卫黑风胸口猛地拔出断剑。 一股热血飈射而出,溅了她满头满脸,头一次亲身经歷这样的恐怖画面,马媛忍不住容失色,胸腹翻涌欲呕,不忍直视。 但她记掛马续安危,知道时不我待,只能鼓足勇气,强行將这口气压下,奋然起身。 马媛知道自己武艺低微,若是直衝进去於事无补,搞不好还要为贼所制,反倒让自己爷爷和赵云束手束脚。 於是强按下心中焦灼,轻手轻脚向內室摸去。 她刚一动,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声响起,“嗬!” 马媛顿时面露狂喜,转身看去,只见吕逸摇摇晃晃,挣扎著正要坐起。 她赶紧返身,衝上前去,一拉吕逸的胳膊想扶他起来。 可她不过是一个弱质女流,吕逸人高马大,体重颇为可观,又身穿甲冑,胸前还嵌著一把沉重的巨斧,这一拉之下,根本就纹丝不动。 “別!”吕逸痛呼一声,马媛拉扯的太用力,牵动胸腹,一阵剧痛袭来,把吕逸疼的冷汗直冒。 马媛顿时不敢再用蛮力,吕逸略缓了一缓,猛地坐起,伸手拽住斧柄用力一扯。 “嗤啦!” 裂帛声起,吕逸胸口一凉,衣袍破碎,胸口露出一大片乌青,触目惊心。 他手上巨斧锋刃上嵌了一块护心镜,已经扭曲变形,根本看不出原来形状。 这护心镜还是当初九原突围时吕布传给他的,是他们吕家的传家宝,至今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他一向爱惜,空閒时间时时擦拭,没想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上了用场。 也幸亏他从不离身,否则巨斧当胸,哪有幸理。 饶是如此,刚才那一斧也著实让吕逸很不好受,他硬生生承受了所有力量,心臟仿佛漏跳了一拍,气血凝滯,当时就失去了知觉。 好在他自幼习武,根基稳固,体质极佳,若是寻常人受了这一下,哪有这么快就能回过气来? 饶是如此,吕逸现在也绝不好受,表面看来皮肉完整,里面实在已经伤筋动骨,內腑受了极重的创伤,稍稍一动,就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由內而外,潮水般袭来。 吕逸用力起身,却猛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马媛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吕逸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才將他勉强扶住。 吕逸深吸一口气,胸口一阵刺痛,用力摇了摇头,眼神终於恢復清明。 “快去里面救师父!”吕逸咬牙说道。 感觉到吕逸拉著自己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马媛却没有立刻动身,下意识关切的问道:“你的伤?” 吕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大碍,皮肉伤而已,我撑得住!” 抬脚把卫黑风的尸首踹过一边,隨手捡起两把巨斧,掂了掂份量,还算凑手,当先朝里面走去。 马媛心急如焚,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吕逸醒了过来,她的心里顿时一块大石落地,只是看到吕逸强撑的模样,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但她知道现在只有吕逸能解危局,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分心,任由泪水滑落,只是默默的跟著,一声不吭。 快到门口,吕逸猛地挺住,侧耳倾听,脸上神情凝重。 马媛不敢打扰他,却见吕逸听了一会,眼神一紧,低声叮嘱她道:“我进去帮手,你在这里等我,放心!” 说完一纵身,朝里间衝去。 赵府里面千钧一髮,城门口的战况也正焦灼。 褚飞燕的计策极为歹毒。 自己带著二十个高来高去的江湖游侠,一边在鄔堡之中製造混乱,一边直捣黄龙,偷袭马续。 深夜之中,堡內眾人不明所以,难免首尾不能相顾。 待到鄔堡之中火光一起,堡外贼眾猛攻城门,双管齐下,让人无从下手。 若是偷袭成功,他们再杀向城门,堡內大乱之下,眾贼兵一拥而上,必然得逞。 若是偷袭不成,也能成功牵制堡內为数不多的兵力,更能將吕逸等高手成功吸引到赵府,此时城门要兵无兵,要將没將,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 他却没想到,马续身上有伤,还能勉强一战,赵云年纪轻轻,却抵住了他们多时。 他更想不到,吕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安排张飞和赵霆兵分两路,一路截杀城中贼寇,一路守御城门。 此刻张飞带著本部人马,第一时间衝到了城门口,正巧碰上慌慌张张赶下城头的张辽。 贼兵出营,喊杀声震天,张辽就被苏双“埋在”城头角落,当时就被吵醒了。 醉眼惺忪的一见城外景象,顿时惊得一身冷汗,酒意全消,慌慌张张四下里找苏双,却哪里看见他的影子。 只见城头不远处,几名戍卫倒在血泊之中,心中大骇,赶紧下城查探。 一见张飞,急急问道:“三哥,见我苏大哥了吗?” 张飞一指摇摇欲坠的城门,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商人作甚,快跟俺老张抵挡贼寇!” 第9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月色如水,城下沸反盈天。 数千贼兵向著城门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连绵不绝。 他们惊讶的发现,白日里如同杀神一般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城楼上。 只有为数不多的戍卫在稀稀拉拉的朝城下射著箭,勉强阻挡他们的攻势,简直如螳臂当车。 几十名贼兵顶著盾牌,扶著衝车朝城门撞去,“轰!”地动山摇,城门嘎吱作响,尘土飞扬。 十几个戍卫用身体拼命顶住城门,在衝车的连环撞击下,厚实的门板已经破裂翘曲,隨时可能倒塌。 张飞吩咐麾下军卒上城头协防,自己领著张辽直奔城门而来。 戍卫见他们两人赶来,顿时士气大振。两人连战两场,有如魔神降生一般神武的场景歷歷在目。 张飞暴喝一声:“闪开!” 戍卫依言向两边退开,城门口的阻力一松,衝车顿时势如破竹,粗大的尖头撞破城门,足有两丈余长的巨木赫然嵌在城门里。 攻门的贼兵狂喜,发一声喊,用力將衝车拉回,带著几片门板落地,露出老大一个豁口。 身后贼兵顿时手攀足蹬,顺著豁口中朝里冲。 刚一冒头,正撞见张飞提著丈八蛇矛怒气腾腾赶来,“来的好!”一声巨吼,先声夺人。 这贼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一双腿,骤见杀神,肝胆剧颤,忙不迭的就要往回退。 他身后贼寇攀附如蚁聚,没头没脑的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那贼哪有空间转身,“噗通”一声,倒被自己人挤进了窟窿,正栽在三爷面前。 “哈哈,自己送上门来,俺老张笑纳了!”张飞忍俊不禁,咧嘴一笑,上前一把提起那人脚踝,单膀用力,把他当个石块一般,顺著窟窿又扔了回去。 那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砰!”一声,脑门正撞在刚挤进门洞的另一个贼人头上,登时脑浆迸裂,两人一起毙命。 张飞脚下不停,一挺蛇矛,力贯双臂,一招“气贯长虹”,蛇矛如黑龙出涧,似奔雷彻地,直中衝车上的巨木。 “轰!”木屑四溅,巨响中,整个衝车被张飞巨力震的猛然后退。 四周攀附的眾贼寇如遭雷击,纷纷倒地。 “要这破门何用?”张飞再喊一声,执住两扇城门,双臂一分,城门轰然洞开。 张飞从城门口大步流星走出去,在眾贼面前插手站定,吼道:“燕人张翼德在此,哪个敢向前一步!” 声如巨雷,势若猛虎,眾贼纷纷股慄胆寒,不但不敢上前,竟齐唰唰退了一步。 “无胆鼠辈,既然敢来攻城,为何不敢上前?”张飞挺身踏前,再喝一声。 眾贼越发心惊,又自仓惶后退,更有胆小的双腿发软,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张飞见状,仰天大笑,眾贼举著兵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恐惧和茫然,数千人竟被他一人所阻,进退两难。 “尔等既然不肯走,便让张爷爷送你们一程!”张飞转身向后,一把攥住还钉在衝车上的矛柄,双手用力环眼暴睁,厉喝一声,“起!” 衝车上的巨木长足三丈,径有数围,不下千钧之重,寻常数个壮汉都抬不起来,竟在张飞暴喝声中被一矛挑起在半空,张飞沉腰扎马,双手將巨木稳稳托住。 “咚!咚!咚!” 张飞高举著巨木向贼兵走去,每踏一步,轰隆作响,脚下足印宛然。 到得近前,张飞猛然发力,额头青筋暴现,身上甲冑连接处纷纷被暴凸的肌肉涨裂,再喝一声:“去!” 巨木脱手飞出,如同炮弹一般向群寇砸去,正面的贼寇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被巨木砸成肉泥,贼群大乱,离得近的哭爹喊娘拔腿就跑,离得远的根本不敢再靠前来。 张辽见时机已到,带著部下从城门里掩杀而出,顷刻杀入敌群,一阵乱劈乱砍。 也是褚飞燕百密一疏,把一应好手心腹都带进了城中,贼寇此时群龙无首,瞬间崩溃。 两人见贼兵潮水般又退了回去,顿时心里鬆了一口气,他们只有百十来人,乘胜追击想都不用想。 张飞坐镇城门,指挥士卒修缮城防,张辽火急火燎转身去找苏双。 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故交,城里兵荒马乱,苏双这才刚脱虎口,张辽可不想让他再落入贼手。 与此同时,吕逸带著马媛已经来到內室门口。 吕逸临敌经验何其丰富,不用亲眼看到,仅凭兵刃交击的声音已经能猜出大概。 想到马媛这尷尬的身手,吕逸叮嘱道:“媛儿,你千万別进去,我去救师父!”说完直闯而入。 只见赵云被三人围攻,咬牙苦撑,早就险象环生,落在下风。华佗一脸焦急的站在马续身边,老爷子嘴角掛著血,面色苍白,不知伤势如何。 吕逸看的目眥欲裂,暴喝一声:“贼子,拿命来!” 话音未落,巨斧脱手飞出,直奔高擎鬼头刀,正向赵云兜头劈下的孙大眼而去。 孙大目只觉脑后生风,仓惶转身,一道黑芒打著旋呼啸而至。 他赶紧回刀格挡,却没料到巨斧势大力沉,吕逸又是怒急攻心,出手毫不留情,哪里是他能抵挡的住的? 鬼头刀被巨斧劈中,余势不减,“砰!”的一声一併砸在胸口。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孙大目胸口瞬间塌陷,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委顿在地,眼看是活不了了。 褚飞燕听到吕逸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好,吕逸现在赶来,恐怕计策八成是要落空。 暗骂孙大目和卫黑风废物,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只是依旧抱有一丝幻想。 正自思忖该不该脚底抹油,心中犹豫不定之际,却猛然瞥见吕逸正扶著门框大口喘气。 他为了救马媛,本就受了內伤,刚才急火攻心,仓促出手,牵动肺腑,此刻胸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褚飞燕见状,顿时心中窃喜,朝著李黄须大喊道:“这小子受伤不轻,趁现在结果了他!” 吕逸被他一语喝破,心中也是一惊,只要再给他片刻功夫,便能暂时稳住伤势,若此刻贼人当真衝上来,只怕凶多吉少。 -- 第94章 褚贼遁走,弹尽粮绝 褚飞燕一眼看破吕逸虚实,心中狂喜,顿时撇下李黄须,手舞双刀朝吕逸方向扑来。 吕逸虽惊不乱,手中还剩一柄大斧,立刻护在胸前,站定不动,默默搬运气血。 他也看准褚飞燕鏖战多时,並不在全盛之时,只要开始几击抵挡下来,拖延时间便有胜算。 说时迟,那时快,褚飞燕一个猛扑,双刀自上而下斩落,吕逸挺身接战,大斧自下而上格挡。 褚飞燕使的是虚招,双刀临头之际,突然变招,左手刀刀势不变,右手刀却驀地一收,藏肘在怀,凝而不发。 一招两式,端的狠辣无比。 他料定吕逸只有一把斧头,又是伤疲之身,反应不及往日迅捷,只待他架住自己左手刀时,必定怀中空门大露,到时候右手刀隨时发动,吕逸绝难闪避。 吕逸也看出其中凶险,奈何自己有苦难言,胸口烦闷欲呕,还时不时传来阵阵剧痛,气力、速度不及往日一半,眼看硬碰硬討不到好,搞不好还会伤上加伤,到时候更难应付。 无奈之下,也只能放下脸面,合身就地一滚,闪过一边。 他这一动,褚飞燕顿时心中大定。 吕逸分明不敢正缨其锋,连格挡似乎都力有不逮,顿时揉身扑上,一刀紧过一刀,追著吕逸身形砍去,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褚飞燕盯著吕逸截杀,赵云那里顿时形势逆转。 本来兵刃就施展不开,更要一个人应付褚飞燕和李黄须,赵云早就捉襟见肘,岌岌可危。 但现在只剩李黄须一个,无论是招数、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无法和赵云相比。 赵云此刻心无旁騖,眼中只有这个黄须贼寇,刚才被压製得狠了,现在终於可以扬眉吐气。 一桿银枪上下翻飞,瞻之在前,忽焉在右,使得如羚羊掛角一般无跡可寻。 李黄须擅长诡譎伎俩,一开始三五回合还能勉强抵挡,但时间稍长,便无从招架。 他眼里只觉得满天星辰爆裂一般的枪影,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自己根本不知道哪一枪是实,哪一枪是虚。 “看枪!”赵云虎吼一声,先声夺人,银枪颯沓如流星直奔李黄须面门而去。 李黄须嚇得亡魂大冒,用尽全身力气朝边上一闪,却只觉耳畔生风,眼前人影一闪即逝,却是赵云与他擦身而过。 “不疼!” 李黄须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浑身上下,既不透风也不疼痛,顿时心里大定,这惊雷也似的一枪,竟然真叫自己躲过去了,小命还在,万幸,万幸。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身后又一声大喝响起,“贼子受死!” 话音未落,只觉得心口一凉,半截带血的枪头从背心投入,胸前透出。 李黄须手捂胸口,艰难的扭过脖子,难以置信的看著站在自己身后的赵云,手上双矛颓然落地。 “回马枪,见识一下!”赵云冷冷的说道,看也不看李黄须,从地上捡起他的双矛,转身朝褚飞燕杀去。 他的银枪太长,施展不开,李黄须用的短矛,还是一对,早就被赵云看在眼里了。 这一套连杀,行云流水一般,著实是智勇皆备,千钧一髮之际,就连吕逸都忍不住由衷讚嘆。 褚飞燕没想到李黄须也是个废物,在赵云手底下竟然十招都支撑不到,眼看吕逸已经被逼入绝境,自己却要功亏一簣。 手上刀势未停,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开溜的主意。 正在这时,李黄须驀地动了,他被赵云一枪贯胸,已是必死无疑,却並没有立时咽气,脑子里面浑浑噩噩,最后一点求生的执念带著身子夺路而逃。 他的胸口带著银枪跌跌撞撞就朝门口衝去,濒死之际,无知无识,如同一头莽牛般直扑而出。 到了门口,终於气尽力竭,扑在门板上,轰然倒地毙命。 马媛知道自己武艺太差,帮不上忙,老老实实按照吕逸叮嘱,焦急地在门口等著,不敢露面。 不料眼前一黑,李黄须的尸身“砰!”的一声砸在面前,却终於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褚飞燕听到马媛声音,顿时面露狂喜之色,眼中贼光一闪,立时舍下吕逸,脚尖点地,向门口的马媛扑去。 吕逸这次真的是眼前一黑,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李黄须临死之际能破门而出,马媛会突然暴露! 马媛一声出口,已经知道不妙,再听里面动静,似乎褚飞燕正向门口杀来,想要抵挡,一来自知不是对手,二来手上连个兵刃都没有,无从反抗。 纵然她精通兵法,却到底不过是个季少女,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一时之间心神大乱。 吕逸一个鲤鱼打挺翻起,用尽全力朝褚飞燕追去,急火攻心,强提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气血,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势会不会加重。 他此刻无比后悔,若是当时带的是方天画戟这样的长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 所谓鞭长莫及,明明看著只有咫尺距离,差之毫厘却可能是生死两別! 他又不敢把手上斧头当暗器扔去,只怕以褚飞燕的武艺,很难一击必杀,若是这时躲开,搞不好还要误伤马媛,吕逸现在根本是束手束脚,除了玩命追赶,全无良策。 他是当局者迷,好在赵云已经脱出手来,见此情状,大喊一声:“姐姐切莫现身!”脱手一矛,向褚飞燕后脑掷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媛福至心灵,顿时不再慌乱,急退两步,远离门口。 褚飞燕惊觉脑后金风大作,感受到赵云这一掷的威力,也不敢托大,硬生生止住冲势,偏头躲闪。 一道劲风袭来,触脸生疼。 “哆!”一声,短矛钉在对面墙板之上,矛柄兀自颤动,发出“嗡嗡”颤响。 褚飞燕情知马媛哪怕近在咫尺,自己却已经没有机会了,身后吕逸和赵云也是近在咫尺,以一敌二,与送死无异。 反正城里火起,马续重伤,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不留恋,转身朝外面衝去。 吕逸带著赵云追出赵府门口,却见褚飞燕飞檐走壁,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已跑远。 赵云不忿,还想再追,却被吕逸一把拦住,说道:“穷寇莫追,先平乱!” 只见城中处处黑烟,赵霆带著人马四处扑救,乱作一团,尤其是城东囤粮处的火光,烧得吕逸一阵心寒! 驀地心中一动,“苏双苏先生在哪里?”吕逸眼神一紧,急问道。 第95章 兄弟反目?商贾贱命不足惜? 苏双此刻满身是血,拖著老兵的尸身有些茫然和彷徨。 他並不是第一次杀人,但却是第一次对自己人下毒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那样。 看著眼前火光冲天的仓廩,他怔怔的出著神。 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仿佛能看到往日的点点滴滴,自幼与张辽相识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隨著火焰不断闪现。 “不知文远会不会原谅我...”苏双喃喃自语道,声音縹緲而低沉,仿佛从九幽深渊中传来的幽冥之音。 耳边不断传来廝杀的声音,他知道是游侠和鄔堡守军短兵相接。 看情形,二十个黑衣人恐怕凶多吉少,等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破门而入的贼寇,想来城门那里也应该是守住了。 他不知道该替鄔堡庆幸,还是该替自己悲哀。 忽然,远处房顶上一道黑影闪过,头也不回的朝城外奔去。 这个身影早被苏双刻在灵魂深处,一眼便知是褚飞燕! “褚贼脱身,我该如何?”苏双又喃喃自问。 褚飞燕丟下一眾黑衣人,独自逃生,想都不用想,他们趁夜偷袭的计划肯定彻底失败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现在哪怕后悔,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苏大哥,苏大哥你在哪里?”张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这个时候,果然张辽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一声声焦急的喊声,如同利刃一般在他心头不断划开一道道伤口。 苏双苦笑一下,把心一横,眼里厉芒一闪,手中短剑用力朝自己肩头扎去,直没至柄。 刺骨之痛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忍不住惨呼出声,“啊!” 张辽正找他找的焦头烂额,猛听这声惨叫,顿时更加惶急,顺著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来,正看到苏双手捂著肩头,瘫坐在地。 张辽疾衝过去,一把扶住苏双,问道:“苏大哥,是谁伤了你?” 苏双疼的牙关打战,话不成声,“褚贼...褚贼...” 张辽眼里怒火熊熊,恨声道:“这千刀万剐的匹夫,某与他势不两立!” “仓...仓廩...”苏双艰难的抬起手,指著烧成断壁残垣的仓廩呻吟道。 张辽这才发现,鄔堡囤粮已经付之一炬,心里大惊,却看苏双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顿时一咬牙,“苏大哥,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先带你找华佗先生救命,其他的事你先別管!” 说完俯身抱起苏双,三步並作两步朝赵府赶去。 赵府內,马媛被马续藉口探听鄔堡內情况打发了出去,华佗此刻正专心致志给马续疗伤。 老爷子气急攻心,又硬生生挡了孙大眼势大力沉的一刀,伤上加伤,情况不容乐观。 尤其是银针入肉,若再不起针,就真的万劫不復,回天乏术了。 华佗正要动手,马续立刻察觉,轻轻的摇了摇头。 “啊呀,褚贼已退,城中还有吕將军在,老將军你何苦...”华佗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劝道。 马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说道:“褚贼奸猾,想要拿下他,还需老夫亲自出手。老夫已有计策,望先生成全!” 华佗有些哽咽的说道:“可是老將军的身体...” “呵呵,先生此刻起针,又能让老夫多活几日?”马续洒脱的说道:“苟延残喘岂是老夫归宿?让老夫能有机会手刃贼寇,方称得上死得其所!” 华佗未语泪先流,还想再劝,却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记得先生说过,尚有固本灵药,不如给老夫来上几颗,尝尝咸淡如何?哈哈哈”马续打趣的说道。 吕逸和赵云刚巧回来,见马续发笑,又见华佗泪痕宛然,满面愁容,顿时心里一紧,有些忐忑。 马续不等他说话,先开口问道:“世安,今日发生的事,你怎么看?” “师父,褚贼此来,颇为蹊蹺,弟子尚不能確定!”吕逸稍加思索答道。 “哦?不能確定,就是已经猜到大概?”马续问道。 “確有怀疑,只怕是奸细所为!”吕逸篤定的说道。 “鄔堡之內,儘是赵家和马家的子弟,断无奸细,你带来的人,又和褚飞燕毫无瓜葛,也不可能有奸细,如此说来,你觉得是谁?”马续沉声问道。 他今夜虽然深居內宅,却洞若观火,仅凭只言片语,便抽丝剥茧,一语中的,吕逸不禁敬佩万分。 就单单这眼光和洞察力,就是自己远远不及的。 “弟子看来,唯有一人...” 吕逸正要说出那人名字,张辽一身狼狈,抱著苏双闯进了门来。 “华先生,华先生,快救救苏大哥!”张辽高喊道。 吕逸眉头一挑,忍不住问道:“文远,苏先生受伤了?” “苏大哥被贼人刺伤,危在旦夕,华先生救命啊!”张辽三两步衝过去,眼中满是惶急。 华佗正给马续推宫过血,忙的额头见汗,闻言抬头瞟了一眼痛的浑身打颤的苏双,隨口说道:“等一等。” 张辽手上不断传来苏双筛糠般的颤抖,心急如焚,忍不住衝口而出:“苏大哥这样子如何等得?华先生你救死扶伤,当知轻重缓急,苏大哥明轩一线,你为何对他如此冷漠,难道他的命便轻贱许多不成!” 吕逸见他出言无状,怒斥道:“文远休得无礼,华先生自有分寸!师父他老人家...” 张辽此刻酒意加怒意齐齐涌上心头,几乎已经失了理智,哪里听得进去。 见吕逸也不帮自己,顿时梗著脖子,口不择言的喊道:“大哥,没想到你也这样,罢罢罢,你们都不管他,我自己救他!” 说著將苏双轻轻放在地上,一把攥住剑柄,眼神一厉,就要拔剑。 “你要是不想让他没命,就住手!”华佗见状,赶紧出言阻止。 张辽闻言,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僵在当场,双眼通红,眼角泪光隱隱。 吕逸见他伤心,感同身受,心中不忍,上前想要扶他。 张辽一瞪眼,冷哼一声:“我们商贾出身,贱命一条,不敢劳动吕將军大驾!” 吕逸知道在激动中的人不可理喻,又气他口不择言,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张辽祖上是聂壹,也是商贾出身。 没想到他其实一直对这个出身耿耿於怀,只是深藏兄弟日常情厚,他將这点自卑深藏心底,从未表露过。 此刻压抑的情绪陡然爆发出来,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伤情分的话。 “五弟你...哎...简直...”吕逸气结,指著张辽半天说不出话,兄弟两个怒目而视,眾人面面相覷。 张辽不管不顾,抱起苏双转身要走。 在他怀中,苏双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长舒一口气。 第96章 计將安出? 华佗一丝不苟的给马续推拿完毕,老爷子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顾不上擦汗,过来给苏双看伤。 张辽见到华佗过来,火气顿时消弭了不少,脸上又急又苦。 刚才他气急攻心,大放厥词,一时激愤之下,口不择言,现在著实是有些骑虎难下。 有心服软道歉,又著实有些拉不下脸来,一张紫膛脸憋的通红。 吕逸嘆了口气,见他可怜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朝著华佗一拱手说道:“华先生,舍弟刚才出言无状,多有冒犯,在下替他向您赔个不是,望您宽宏大量。” 顿了一顿,又道:“这位苏先生,也曾对在下有恩,还请华先生尽力救治,在下感激不尽!” 张辽闻言,顿时感激的看向吕逸。 吕逸还在气头上,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咦!”华佗看过苏双伤势,忍不住惊呼一声。 张辽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再顾不得脸面,急道:“华先生,都是我的错,我给您赔罪,您千万救我苏大哥啊!” 说完就要俯身磕头,吕逸没好气的衝上去,一把拉起他,斥道:“就不能等华先生把话说完?添什么乱!” 这一近身,正闻到张辽浑身上下一股浓烈的酒气,忍不住气息为之一窒。 “你喝酒了?”吕逸怒道,“大敌当前,你还醉酒?简直越活越混帐了!” 张辽顿时惭愧的低下头,不敢和吕逸愤怒的目光对视,囁喏说道:“大哥,小弟我...” “谁是你大哥,叫將军!”吕逸气道。 “將军...末將...”张辽更加无地自容。 “回头再跟你算帐,家法军法一个都少不了!”吕逸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句,转头又问华佗道:“华先生,苏先生伤势如何?” “伤不致命,却有些蹊蹺...”华佗一边说著,一边在苏双伤口周围运针如风,不消片刻伤口中鲜血便已止住,华佗探手一拔,苏双浑身一颤,痛哼一声,晕了过去。 “性命无碍,张將军可以放心了!”华佗这才鬆了一口气,擦了擦汗说道。 “那苏大哥怎么晕死过去了?”张辽还是不放心。 “疼痛过度,暂时晕厥,已无大碍了。”华佗隨口答道。 吕逸赶紧问道:“適才先生说他的伤有些蹊蹺,不知何意啊?” “不知道这位苏先生武艺如何?”华佗略作沉吟,却答非所问。 吕逸不知道,疑惑的看著张辽,张辽赶紧说道:“稀鬆平常,与我等自不能比。” “那张將军以为,苏先生的武艺,较之今夜的游侠儿孰高孰低?”华佗又问道。 张辽今夜只跟普通贼兵交手,没遇到游侠儿,但想来以区区几人就敢潜进鄔堡夜袭,绝不可能是寻常江湖庸手。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恐怕远远不如。”张辽思忖片刻答道。 “那便是了!”华佗几乎可以確定自己的判断,皱著眉头说道:“若说苏先生武艺与这些游侠在伯仲之间,搏杀之间,便不该只得肩上这一处伤口。”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说相差甚远,那贼人这一剑为何不一击毙命,却要將他重伤?” “这短剑锋利异常,不是凡品,江湖人对这等兵刃爱逾性命,怎会弃之如敝履?故而觉得蹊蹺。”华佗平静的说道。 张辽是个聪明人,自然已经听出他话里怀疑的意思,顿时又忍不住心头火气,梗著脖子说道:“苏大哥为了守卫仓廩,被贼人重伤至此,你还怀疑他,简直岂有此理!” 吕逸见他又要犯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华先生说的哪里有错,你就不觉得当日救出苏先生之事,太过简单了吗?再说,他好端端的一个客人,也不擅长武艺,没来由的谁让他守仓廩了?” 张辽哪里听得进去,急道:“大哥,张大哥也死在褚贼手里,苏先生和褚贼之仇不共戴天,他总不可能会害咱们!” 提到张世平,吕逸心中顿觉伤感,嘆了口气,不忍心再斥责张辽。 张辽只当吕逸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话,又道:“等苏大哥清醒过来,一问便知,小弟敢用性命担保,苏大哥绝不会从贼!”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吕逸也没心思跟张辽爭辩,很明显张辽已经被冲昏了头脑,这时候只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本听不进別人的意见。 吕逸和马续交换了个眼神,马续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吕逸顿时心领神会。 “不必了,你且带苏先生下去休息,好生照料。”吕逸吩咐道。 张辽老老实实领命,又找华佗討了些止血生肌的药,抱著苏双下去了。 师徒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妨將计就计?” 马续老怀大慰,大笑不绝,马媛正从外面回来,鄔堡这次损失惨重,城內四处火起,断瓦残垣,道路阻塞,仓廩更被付之一炬,粮草顷刻断绝。 但也好在赵霆及时带人扑救,这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再加上潜入的不过是二十个游侠,倒被赵霆著实留下了好几个。 另一方面,张飞及时赶到城门,一声虎吼震慑群寇,硬生生把数千贼军嚇得不敢上前,直到褚飞燕逃遁,贼营鸣金收兵,城门一夜未失。 马媛心里记掛爷爷和吕逸,匆匆了解完形势就火急火燎冲了回来,见一老一少两个伤员开怀大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马媛埋怨道,“老的不让人省心,小的也不让人省心!” 一老一少顿时有些尷尬,马续赶紧岔开话题,问道:“世安,计將安出?” 吕逸见马媛进来,这计策在嘴边转悠了半天,硬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苦恼的挠了挠头,囁喏著不吱声。 “世安,但讲无妨,老夫还能怪你不成?”马续鼓励的说道。 “师父,不是弟子不想说,只是这计策著实有些大不敬,弟子不敢说!”吕逸无可奈何的说道。 马媛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应该贤惠的给吕逸撑腰,鼓励道:“吕大哥,你有话直说,爷爷不会怪你的!” 吕逸只得硬著头皮说道,“弟子的意思是,或许要给师父办个丧事?” 第97章 囂张的褚飞燕 马媛突然觉得心里隱隱有了些不详的徵兆,想了一想还是不同意。 “不行,爷爷年事已高,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已是不详,哪有人还活著,就办丧事的道理!”马媛想到爷爷年过八十,又伤病交加,顿时悲从中来,仿佛马续真就要不久於人世一般,泫然欲泣。 马媛所说句句真切,自己这办法却是大不敬,只是一时之间,却哪里想得出更好的计策? 又觉得对不起老爷子,慨嘆一声,不再坚持。 “事急从权,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正当不拘小节!”马续看出吕逸的尷尬,及时解围道。 吕逸闻言,肃然起敬,看向马续,正要说话,老爷子却又道:“世安,切记!机事不密,大事难成。” “师父教训的是,弟子明白”吕逸点点头。 褚飞燕这廝实在是太奸猾了。 吕逸从九原出道以来,可以说一帆风顺,直到遇到这廝,却屡屡碰壁,艰难无比。 第一次夜袭便被他將计就计,折损了不少人马,更险些弟兄三人都陷在阵中。 第二天冲阵,明面上看自己大获全胜,实际上褚飞燕的贼眾元气未伤,自己麾下的骑兵又损失不少,更救回来一个行事处处透著诡异的苏双。 今晚的偷袭,褚飞燕更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连自己都受伤不轻,马续更是险些丧命,一想到这些,吕逸心中忍不住怒火熊熊,恨意滔天。 吕逸没有急著说话,在马续身边跪坐下来,闭目沉思。 马续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讚许,临大事最忌心浮气躁,吕逸这种时候能静得下心来,足见心志之坚,处事之稳。后继有人,马续老怀大慰,拈著白须不断微笑点头。 良久,吕逸驀的睁开双眼,目中精光四射,沉声说道,“师父,弟子想...” 正要解释,却见马续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已经老了,今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夫不想知道你的打算,这鄔堡上下,你自去分派便是,老夫累了。” 马续的对自己的信重让吕逸心头一暖,更坚定了毕其功於一役的决心。 马媛见他们两个已经做了决定,无奈之下也不再反对。 吕逸如此这般把计策巨细说了一遍,马媛听得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更因势利导,將他疏漏之处一一补足,两人窃窃私语,商量到天光大亮,这才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计议已定,吕逸又唤来眾將,逐一安排,唯独不叫张辽,只让传令闭门自省,无令不得出门。 分派既定,忽有戍卫前来稟报,褚飞燕带著一眾贼寇在堡外搦战,吕逸和马媛相视一眼,这第一招,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鏖战一晚,褚飞燕却精神奕奕,在城外纵马来回奔驰,状极囂张。 他这一次夜袭,仅仅带了二十个游侠儿,就把鄔堡闹得人仰马翻,不仅让马续和吕逸重伤,自己更全身而退,此刻可以说志得意满。 马续到底伤的多重,现在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褚飞燕一向自视甚高,除了马续之外,其他人还真没被他放在眼里。 此刻一眾贼寇污言秽语的叫骂了半天,城头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已经开始暗暗有些期待了。 “嗖!”破空声大作,褚飞燕机警的一拉马韁,战马急退两步,一支羽箭破风而至,“噗”的一声钉在马前,箭尾颤动不止。 褚飞燕心里一惊,抬头向城头望去,只见吕逸手握一张浑身黝黑的铁弓,正向弦上搭箭。 “射日弓!” 褚飞燕忍不住惊呼出声,面色一冷,咬牙暗骂道:“老不死的果然偏心,连这宝贝都传了这廝,老子哭求多时,却死活不肯鬆口,玛德!” 他恨恨的朝吕逸望去,却只见吕逸憋的满脸通红,一张弓却再拉不开,利箭迟迟无法射出,吕逸已经气喘吁吁,若不是身边亲兵搀扶,差点站立不稳。 吕逸的样子分明是受伤极重,却还在硬撑。倒不是他演得真,实在是自己有些逞强,这一箭射出,牵动胸口伤势,有苦自知。 褚飞燕见状大喜,忍不住囂张的朝吕逸喊道:“小子!这射日弓落在你手上也算是暴殄天物!你可知这宝弓射程足足两百步,你居高临下,却只能射出百步,简直可笑!” 城头上吕逸怒气勃勃,用力猛拉,弓弦却纹丝不动,褚飞燕更加得意,叫囂道:“你这乳臭未乾的娃娃,回去再练几年再出来吧,快让我师父出来答话!” 说道这里,褚飞燕更纵马向前几步,斜睨著眼,看向吕逸,极尽挑衅之能事。 吕逸费了半天力却实在拉不开弓,急火攻心之下,更加摇摇欲坠。这时只见马续顶盔摜甲登上城头,居高临下看向褚飞燕。 褚飞燕见马续现身,心里一惊,又带马急退两步,这才定住身形,喊道:“师父你老人家身体康健,弟子心里这块大石终於落地,万幸,万幸!” 两人隔著百步距离,马续从现身至今又一直低著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褚飞燕顿时心里疑竇丛生。 “昨晚弟子与师父切磋一场,意犹未尽,不知师父是不是也觉得弟子已经青出於蓝?”褚飞燕眼里贼光闪闪,紧盯著马续一瞬不瞬,又道:“哈哈,师父难道是自愧不如,没脸见弟子,竟连头都不敢抬了吗?是吗!” 城上马续气的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吕逸勃然大怒,又去张弓,却用力过猛,气血一窒,仰面栽倒,后面亲卫赶紧上前搀扶,城头上瞬间乱做一团。 褚飞燕突然厉喝一声:“师妹,哥哥心里一直掛念你,你何不摘下头盔,让哥哥再一睹芳容啊!哈哈哈!” “马续”顿时大惊,似乎被他一语道破,方寸大乱,连连后退几步,不敢露面。 褚飞燕这下心中已经篤定,马续恐怕身体状况极为不妙。吕逸这分明就是缓兵之计,妄想用马媛假扮马续,拖延时间,区区小计,岂能瞒过自己。 果然吕逸强撑著骂道,“褚贼你休得猖狂!今日...” 话没说完,已经咳嗽连连,声音更是虚浮飘忽,传到城下轻的几不可闻。 “哈哈哈!”褚飞燕志得意满,桀桀怪笑道:“放心,老子今天不攻城,给老不死的带个话,让他安心休养,算是老子最后一点孝心!” 说完扬长而去。 第98章 烈焰焚心,张辽苦遭心魔 饶是用计,褚飞燕这廝囂张的样子也著实把吕逸和马媛气的不轻。 两人城上的样子,一半是演戏,另一半倒確实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显得格外真切。 见褚飞燕志得意满的回营,马媛心里还是有些不確定,忍不住问道:“吕大哥,这廝真会中计吗?” 吕逸想了想,说道:“这廝狡诈多疑,恐怕这样一来也只信了一半,若要他全信,恐怕免不了还得再给他添把火!” 马媛蛾眉轻蹙,问道:“可这火从何来?” 吕逸微微一笑,说道:“这就要落在我那轻信別人的五弟身上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料定褚贼今夜必然来攻,师父那里媛儿多费心,城內部署便交给愚兄!” 马媛担心的看著他,问道:“你的伤...都怪我...” “区区小伤,不碍事...”吕逸笑著安慰她。 眼神转厉,咬牙切齿的说道:“今夜定要让褚贼葬身於此,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也对不起这城里战死的英灵!” 二人分派已定,各自前去调度,忙活了一整天,將近入夜时分,赵府里白幡林立,冥灯高悬,城內各处尽张素帷,家家设祭,悲声四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守在城外的贼军哨探一听到里面的动静,慌不迭的跑去稟报褚飞燕。 群贼大喜,摩拳擦掌,攛掇著褚飞燕立刻发兵,皆以为城中举丧,必定是马续殯天。 褚飞燕却迟迟下不了决心,反而举棋不定,只暗暗嘱咐心腹,时刻留意,却始终按兵不动。 城里的动静把张辽嚇了一跳,他刚想出门,却被两个亲卫拦了下来。 张辽勃然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拦我作甚!” 两个亲卫也无奈,陪著笑道:“五將军,小的也是奉令行事,少將军说的明白,让您在房里反省,哪里都不让去!” 张辽无奈,心里越想越气苦,吕逸对待他的態度,让他打从心底里觉得伤心和绝望。 哪怕打自己一顿,骂自己一顿都行,但现在分明是已经不信任自己了,连门都不让出,面都不屑见,除了喝酒,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自己帮自幼相识的朋友说话,有什么错? 他绝不相信苏双会做出卖友投敌的大逆之举,这里面的误会他必须再向吕逸解释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关在这里,还不如乾脆杀了他! 正在这时,苏双满脸歉然的出现在张辽门口,长嘆一声说道:“文远,是我连累了你!” 说完一揖到地,躬身不起。 张辽担心他的伤势,赶紧说道:“苏大哥不必如此,你还有伤!” 他想上前搀扶,两个亲卫却铁面无私,不肯放他跨出房门半步,张辽无奈,跺脚埋怨道:“我不出门行了吧,你们帮我把苏大哥搀起来总可以吧!” 亲卫还在犹豫,张辽气急,用力一把推开亲卫,怒道:“大哥只说不让我出门,可没说不准苏先生进来!” 亲卫无奈,只能任由张辽衝过去扶起苏双,搀进房中。 一坐下来,苏双便劝道:“文远,你和吕將军一路从九原並肩杀出,情篤义重,没想到竟因为我这微末之人,让你们兄弟生了嫌疑,我心中有愧,对不起你啊!” 说完这句,已经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苏大哥,你这话从何说起!”张辽气道:“难道让我眼睁睁见你落难,却不相救吗?你把我张辽当成什么人了!” “我知文远重情重义,正因如此,我才不愿你和吕將军兄弟之情蒙尘。我知文远你素有大志,吕將军人中龙凤,正是你梦寐以求的明主,切不可因我,而失吕將军之信任。”苏双诚恳的说道。 这一句话正戳中张辽痛处,闻言忍不住神情一黯。 苏双又悲悲切切的说道:“愚兄死不足惜,若是能因此让你和吕將军重归於好,愚兄便自刎於此,又有何妨!” 张辽大惊,赶紧阻拦道:“苏大哥何出此言!我大哥只是关心则乱,这才对你起了疑心,小弟与苏大哥相识多年,自然是信得过你的!苏大哥你放心,等我见了大哥,自然会再为你分辩!” 苏双点点头,红著眼睛说道:“文远不必费心,真相总会大白於天下...”说完长嘆一声,意兴萧索。 从张辽那里出来,苏双却不回房休息,拖著病体,艰难的在城里晃悠。 四处打探,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这里帮下忙,那里搭把手。 除了吕逸对他有怀疑,其他人並不清楚详情,只知道他是被救回来的,更是张辽的朋友,对他毫无戒备之心。 更见他身残志坚,却还一副古道热肠的模样,心中都十分感动。 褚飞燕围城数日,城里粮草本就紧张,一个个都面有菜色。昨晚剩下那点粮秣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每个人脸上的悲伤都是发自肺腑。 这一切都被苏双看在眼里。 他亲眼看著眾人加固城门,亲眼看著眾人把一个个草人扎在城头,偽装成守军,又亲眼看著眾人用木料樑柱堵住城墙处的缺口。 金乌西坠,眾人忙完,纷纷下城而去,只留不多的几个人警戒,看他们的去向,苏双知道必然是去赵府弔唁。 时机已至! 苏双咬牙忍痛,又一次爬上城头,悄悄举起火把,朝城外方向连连晃动。 城上戍卫稀疏,又隔著许多草人,他的动作在城外看来明显,城上却是死角,毫无察觉。 晃了多时,他估计褚飞燕应该收到了消息,立刻悄悄掩下城头,朝城墙缺口处疾走过去。 白天他早就刻意打听明白,这里只剩薄薄一层土砖,里面早已破朽不堪,是整个鄔堡最脆弱的地方,此刻却无人看管。 苏双费力的挤进里面,贴著耳朵听著城外的动静。 城头的火光一起,褚飞燕的心腹立刻又飞奔回去稟报。得了这个信號,褚飞燕心头疑虑尽去,贼营瞬间热闹起来,人仰马嘶,倾巢出动,朝鄔堡衝来。 一万人奔袭,地动山摇,鄔堡上守军顿时发现敌踪,號角声大作,城里吵嚷嘈杂瞬间乱象频生。 苏双眼神一狠,把手中的火把朝墙垛里一扔,瞬间火光冲天。 一声怒吼从身后猛地响起,“苏双!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某今日誓杀汝!” 苏双骇然回头,只见张飞带著张辽堪堪赶到。 张辽血贯瞳仁,目眥欲裂的站在不远处,正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 “文远,我可以解释...” 第99章 情有可原,罪无可恕 “文...文远,你都看见了?”苏双心里一阵寒意涌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文远...你听我解释...” “匹夫!小人!叛徒!”张辽咬牙切齿,状若疯狂,厉声喝道:“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竟然一个时辰前还在骗我!” 和张辽相识多年,苏双並不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凶厉的神情,但却是第一次亲身面对这样凶厉的张辽。 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灵,有愧疚、自责、无奈更多的却是恐惧。 苏双本能的后退,向城墙边上走去,他恨不能纵身一跃,至少不用面对这样的张辽,但他凝视著城墙下的黑暗,终究鼓不起勇气。 张辽一步一步的靠近,苏双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城墙上四处乱窜,找不到去路。 “噗通!”苏双终於被心里的恐惧压塌,跪倒在地,涕泪交流,哀哀求饶道:“文远,念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求你...” “啪!”张辽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怒吼道:“某只恨自己有眼无珠,错信了你这小人,竟为了你,怀疑大哥!” 苏双被他抽的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瞬间肿起老高。 “噗!”苏双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夹著两颗断裂的牙齿。 他肩上的伤口再次崩裂,洇洇鲜血渗透了衣襟,看上去一副悽惨模样。张辽看在眼里,攥紧著拳头高高举起,却始终没能再次落下。 张飞在侧,这一幕幕都被他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嘆道:“五弟,大哥早有吩咐,命你带他去帐前听候发落!” 说完一招手,两个亲卫上前,把苏双就地捆翻,拖著就走。 张飞走到兀自高举著拳头的张辽身前,用力一拉,將他搀起,只见张辽泪流满面,双目赤红的看向自己,说道:“三哥,我没面目见大哥,我来守城!你帮我告诉大哥,我对不起他,对不起马家和赵家,对不起全城所有人,我...” “混帐!”张飞环眼圆睁,怒吼一声,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你自己犯的错,便该亲口给大哥一个交代,给全城一个交代!这些话你留著自己跟大哥说,大哥说了,这是军令!” 张辽还想再分辩,张飞吩咐两个亲卫架著张辽就下了城墙,张辽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拖著就走,张飞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气。 城下褚飞燕大军杀到,他这次倾巢出动,为的就是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八千贼军从四面八方衝击城墙,他自己带著两千黑山贼对堡门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势。 不知为何,吕逸却只安排了张飞一人在城头组织抵抗,其余眾人都在临时军帐中待命。 苏双和张辽被带到吕逸面前,苏双此刻血染前襟,极为悽惨,张辽却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吕逸高据帅案,眼神冰冷的望著阶下的苏双。 苏双感受到他的怒意,怯怯的抬起头,望向吕逸。 吕逸心里万分不解,怀疑是一回事,当真相摆在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苏双本该和自己一样,对褚飞燕恨之入骨,却为什么要助紂为虐,反过来当起了內奸? 苏双的眼神一开始充满了恐惧,继而变成了哀求,但从吕逸的眼里,他看不到一丝的情感变化,苏双的眸光渐渐地变得疯狂而愤怒。 “苏先生,为什么?”吕逸沉声问道。 “什么为什么?”苏双挣扎著站起身,梗著脖子回答道。 “我且问你,张世平张先生之死,是真是假?”吕逸问道。 “他死了!”苏双眼中哀伤一闪而过。 吕逸眼神一厉,问道:“张先生也是你害死的?” 苏双闻言,瞬间癲狂了起来,大喊道:“他是蠢死的!蠢死的!跟我有什么关係!” 他此话一出,眾人顿时齐刷刷看向他,眼里全是鄙夷。 “当著褚贼,他罔顾家人眷属安危,却偏生想要做义士,何其愚蠢!”苏双厉声说道,“我们不过一介商贾,从古至今,商贾何曾被人高看过一眼?我们不过逐利之徒,艰难求存而已,讲什么大义?” 眾人闻言,尽皆默然,张世平和苏双都是商人出生,生死面前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这里唯独吕逸,心中百感交集,他来自后世,更明白人性的自私。 张世平这样的选择,在別人看来英勇慷慨,在他看来,竟能理解苏双嘴里的“愚蠢”二字中的悲凉和无奈。 “我只是不得已!”苏双眼里的悲伤浓的像化不开的墨水,“褚贼占了真定城,我们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褚贼一念之间,我能怎么选?我该什么选?” “凭什么我只能选择去死?”苏双歇斯底里的喊道。 吕逸默然,神情复杂的看著苏双,他做出了选择,情有可原,但却又让人无法宽恕。 张辽闻言,眼里怒火高炽,恨声骂道:“姓苏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张大哥为大义捐躯,你却苟延残喘,偷生於世,不仅没有丝毫悔意,竟还出言侮辱他身后令名?” 他愤然横在苏双面前,双目赤红,喝道:“你顾念家小,张大哥难道没有家小?这鄔堡中的每一个人,谁没有家小?你为何能这样理直气壮?这样自私自利?”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无胆无骨的匹夫,我呸!”张辽一口浓痰啐在苏双脸上。 苏双不闪不避,任由唾沫在脸上淌下。 静静地凝视著张辽,缓缓低下了头,良久,深吸一口气,再次抬头,眼里却多了一丝疯狂和决绝。 “我自私?我哪里自私?”苏双厉声反驳,“城里这些人和我素昧平生,我凭什么要为他们冒著牺牲家人的风险?” 张辽被他反驳的一窒,想怒斥他的话被硬生生噎在喉咙里,竟突然说不下去。 是啊,他苏双和鄔堡里的人非亲非故,在自己家人和陌生人之间做选择,他为什么必须要牺牲自己? 设身处地,他张辽和苏双自幼相识,苏双的亲人也是自己的故友亲朋,如果他们死了,难道他张辽心里就不难过吗? 想到这里,张辽不禁有些神色黯然,却听苏双突然放声大笑,状若疯癲。 外面杀声渐隆... 第100章 心魔早生,谁才是背叛者? 苏双仰天大笑,状若疯魔。 他的声音如同夜梟哀啼,阴惨惨让人不寒而慄。 良久,苏双止住狂笑,脸上涕泪纵横,面容扭曲,恶狠狠的对吕逸喊道:“张世平已经死了!死了!就这么死了!” 吕逸冰冷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悵然,並没有接话。 “他家人的性命也落在我的肩上!”苏双厉声喝道,“难道我们张、苏两家,牺牲一条人命还不够吗?” 张辽默然,眼神哀伤。 “难道非要我们全族尽丧褚贼之手,你们才觉得理所应当?才称得上大义和慷慨吗?”苏双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双目尽赤。 “这样的大义於我何益?这样的慷慨要来何用?!”苏双歇斯底里的喊道。 “大哥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张辽有些哽咽的说道。 “没说过?哼!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苏双厉声打断他的话,斥道:“自私?说我自私?我哪里自私了?我难道不是和你们一样吗?我只是身不由己罢了,我有什么错?” “苏双!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张辽脸色一变,苏双牵累全城,卖友投敌,竟然没有一丝悔意,怎么能让他不怒火中烧?! 见张辽连称呼都变了,苏双眼里更增加了一丝悲凉,冷冷的反问道:“说到自私,你们难道不自私吗?” 他用力挣动,却因为绳索的捆缚,只能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浑身颤抖。 “你吕逸不自私?!你张辽不自私?!你们除了高喊大义,又何曾顾惜过我们这些微贱的商贾?”苏双声嘶力竭的吼道。 “苏大哥,我何曾有过看轻你们的意思?”张辽艰难的反驳道。 “哼哼!自从你跟了这吕逸之后,你何曾再將我们放在眼里?”苏双转头怒视张辽,破口大骂。 张辽一时不解,怔怔分辩道:“我何曾...” “说到自私,你张辽有什么面目指责我?”苏双劈头盖脸的对著张辽骂道。 “你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你的先祖是聂壹!也是个商人,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出身!”苏双厉声喝道。 “我没有...先祖虽为商人,却也曾为国谋贼,不惜性命!”见苏双提及先祖,语出不敬,张辽顿时梗著脖子反驳道。 “我呸!”苏双勃然大怒,啐道:“你先祖不惜性命,朝廷可有半分褒奖?丝毫肯定?你们张家祖训你都忘了?” “我没有,先祖虽说不许张家子孙再涉朝堂,可世易时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这么多年,咱们两家被胡虏残害的还不够狠吗?”张辽怒气攻心,反问道:“国讎家恨,难道都不管了吗?” “管?怎么管?你是个商人,凭什么去管?”苏双冷笑一声,问道:“我们苏家和你们张家世代从商,从先祖一辈开始,便曾一起盟誓,互相扶持,永不相背!你可还记得?” 张辽不由自主的答道:“自然记得,不敢有一时忘却,我也一直把你和张大哥视作亲人!” “呵呵,好一个视作亲人!你何曾把我们放在心上?”苏双嗤笑一声,冷冷说道,“你自幼喜爱习武,好,没问题,我们两家鼎力支持。” “这么多年,你要访名师,我跟你张大哥费尽心力,帮你遍访高人!” “你要兵刃,我跟你张大哥四处找寻能工巧匠为你打造!” “你要良马,我跟你张大哥但凡找到宝马良驹,哪一次不是送到你面前尽你心意挑选?”苏双越说声音越尖厉,张辽却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来。 “你跟张大哥对我的恩情,我不曾有一日或忘...”张辽想起往日情谊,眼眶湿润,喃喃说道。 “没有一日或忘?哼!你何曾真心实意感激过我们?”苏双怒哼一声,斥道。 “你学成一身本领,非要从军,我和你张大哥苦劝不成,也由得你去,並不曾怪过你一丝一毫!”苏双幽幽嘆道,“你要从军,我跟你张大哥上下打点,好不容给你谋了个去雁门郡为吏的差事,我想著商路由此,你在那里,还能是不是关照一二,可你呢?” 张辽默默低头,不发一语。 “当初在九原,你认识吕逸之后,不仅將这来之不易的官身弃之如敝履,更把我们商队藏身之地向一个陌生人和盘托出!”苏双恨恨的说道。 张辽怔怔的看著苏双,“可是...” “呸!什么可是?”苏双啐道:“你明明知道,但你一心建功立业,一心跟著吕逸大展雄图,你可曾考虑过我们?!” 张辽顿时哑口无言。 確实!当初吕逸为了兵力不足而愁眉不展,自己一心为他分忧,何曾想过那么多,可是,难道抗击胡虏,救援九原有错吗? 张辽心里有些茫然。 “那地方是我们几代人,多少心血,用多少人命才找到的,你难道不知道?!你难道不明白?!”苏双厉声骂道,“说到背叛,难道不是你先背叛的我们?难道不是你心向外人,忘了自己的本分?” 苏双一副狰狞的面孔,像要择人而噬,这一席话憋在他心里恐怕已经半年多了,直到此时此刻,才终於忍不住吐露心声。 张辽根本没想到,他当初自以为仗义的举动,竟然对苏双的伤害这么重,他心中竟然积攒了这么深的怨气。 不断地挣动之下,苏双肩头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透了前襟,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张辽忍不住心中一慟,脸上关切之色大露,上前半步,想要搀扶。 “滚开,不要碰我!”苏双闪身避过,满脸鄙夷和不屑。 张辽悻悻的退后一步,一脸哀慟之色。 苏双勉力站稳,喘了口粗气,又骂道:“你背叛了张家和苏家,我们没有怪你,我们好酒好菜招待你们,可你们呢?” “你吕逸开口就要我们豁出身家性命,给你们建功立业,难道你们就不自私吗?!”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第101章 凭谁问,我错在哪里? “凭什么?!”苏双向著张辽狂吼一声,又转身对著吕逸,怒吼道:“你说凭什么?” 吕逸默然,看著状若疯魔的苏双,心里百味杂陈,既有愤怒,也有一丝同情,不知不觉,还夹杂著一点愧疚。 是啊!当初他只想著退敌,解围,真的曾经设身处地替他们想过吗? “说到自私,你吕逸难道不自私吗?”苏双不管不顾的吼道。 “当初在九原县,你们被鲜卑围城遭厄,却要我们苏家和张家拿出全部身家性命陪你冒险,这不是自私还是什么?”苏双大声质问吕逸。 “不错,当时之事,虽是情非得已,却果真是我吕逸对不住你们!”吕逸幽幽嘆了口气,说道。 “哼!少在这里惺惺作態!”苏双一点不为所动。 他对张辽怒目而视,问道:“我和你张大哥若不是看在往日情分,又怎会豁出性命相陪,难道就凭他吕逸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吗?” 张辽无言以对,眼神哀伤。 “可我们得到了什么?!”苏双突然暴怒,大声质问道。 “事成之后,你吕逸加官进爵,好不风光!”苏双冷冷的眼神如同毒蛇一样在吕逸身上逡巡。 “年不过十五,从一介白身,官拜胡骑校尉,假节鉞,领尚书丞事,更差一步封侯,中原皆闻,名重天下!”苏双咬牙切齿的说道,“世人都说,吕將军少年英才,有当年冠军侯风采!好啊!好啊!” 吕逸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我並非为名,也不愿逐利,这一点,苏先生应当知道!” “我呸!假仁假义!”苏双驀的满面通红,怒从心头起,歇斯底里的喊道:“你现在说的轻描淡写,世人只觉得你品行高洁,却不知你有这一切,都是我苏家和张家用身家性命替你换来的!你凭什么不为名,你凭什么不要利?” 吕逸一时语塞,目光流转,若有所思。 “你功成名就,前途不可限量,你想过我们吗?”苏双梗著脖子喊道:“九原大胜之后,你爹吕布视我们如草芥,而你呢?你替我们分辩过只言片语不曾?!” 吕逸心里驀的涌起一番愧疚,是啊!当时他和高顺、张辽义结金兰,却何曾为苏双、张世平爭过半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我们得到了什么?你吕逸大杀四方的时候,我们却要东躲西藏,保全性命都艰难,这又是凭什么?”苏双厉声吼道,声嘶力竭,已经喊破了音。 帐中眾人都被他狰狞的面貌震惊,一个个沉默不语,马媛更是感伤落泪。 “说我背信弃义?哈哈,笑话!”苏双冷冷的说道,“这里哪有情?又有多少义?” 他踉蹌几步,对著赵霆喝道:“我跟你有情?” 又转到张飞面前,喝道:“我跟你有义?” 再转到吕逸面前,质问道:“萍水相逢,你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我跟你有什么情义?” 苏双充满恨意的双眼朝眾人一一望去,眾人纷纷別过脸去,不忍心看他。 他又转到张辽面前,突然之间泪流满面,哀哀的问道:“除了你,这里我跟谁有交情?你告诉我啊!” “苏大哥,你...”张辽囁喏。 “哈哈哈!我从贼怎么了?我想保全自己和张大哥家人性命哪里有错?”苏双怒极反笑,状若癲狂。 “可我冒著被褚贼察觉的危险,冒著家人受戮的危险,放过了你张辽啊!”苏双痛哭失声,哽咽著道:“我怎么背信弃义了?我何曾负你!你说话啊!” 张辽被问的面红耳赤,心中如千刀万剐般剧痛,眼泪夺眶而出,喉头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瞠目结舌,硬生生一句分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凝望著苏双的脸庞,呆若木鸡。 吕逸缓缓从帅案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苏双面前,悲悯的望著他。 “苏先生,你错了!”吕逸的声音十分沙哑,显然心中伤痛难以言喻。 他本不屑於辩解,更无所谓別人怎样看待他,但看张辽泫然伤感的模样,哀莫大於心死。 若不能及时开解,心魔一成,恐怕张辽这辈子都无法从这种自责和负罪中走出来,他会毁掉的! “当初在九原县,我承蒙两位先生大恩,託付身家性命,这一点毋庸置疑!”吕逸定了定心神说道,“可胡虏围城,不仅仅是九原之危,更是中原之危,是大汉之危!” 苏双面无表情,不屑的和吕逸对视,丝毫不让。 “九原若破,云中、雁门两地毫无防备,也要遭殃,到时候胡虏铁骑长驱直入雁门关,中原罹难,百姓流离失所,会有多少人白骨盈野,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吕逸目光灼灼的望著苏双,反问道:“先生难道就能独善其身?难道就能在那山谷中躲上一世?” 苏双被他问的有些错愕,他常年在塞北往返经商,鲜卑人多么凶残他岂会不知? 现在吕逸当面问他,叫他如何反驳? “我跟先生说自己不求名,不逐利,並非假清高,偽仁义,而是原原本本將心意告诉先生!”吕逸诚恳的说道。 “朝廷的封赏並非我自己请来的,你可以问文远,我可曾主动请功?又可曾眷恋过这封赏半分?”吕逸沉声说道。 苏双不由自主的看向张辽,张辽含泪点头。 张飞气的三尸神暴跳,再忍不住,雷声道:“朝廷封赏大哥分毫未动,全用来置办军需粮餉,俺老张虽不如大哥,却也典卖家业,以资军费,你这小人,如何敢血口喷人!” 苏双怔怔无言。 “自从壶关一別,我时时掛念两位先生安危,多方打探,却无消息。”吕逸又道:“后来听说黑山贼兵发真定,便料到两位先生会有危险,这才发兵来救。若非如此,此刻我们或已在去塞北剿灭鲜卑胡虏的路上了!” 吕逸望著他,严肃的说道:“我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两位先生,更没有背信弃义!” 苏双冷著脸,別过头去,一言不发。 张辽猛地抬起头来,看著吕逸,眼里渐渐有了些清明。 “可鄔堡里这些人是无辜的,谁不知道开门投降就能苟活?”吕逸突然目光灼灼,盯著苏双的眼睛问道,“老弱妇孺尚且死战不退,寧死不降,他们又是为什么?” 第102章 你吕逸凭什么杀我?! 吕逸踏前一步,眼神冰冷如刀。 苏双竟不知怎的,不敢跟他对视,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是啊!老弱妇孺尚明大义,死战不退,他的这些理由何其苍白和无力? “他们明白一个道理,邪不胜正,可以死,但不能向贼寇低头!”吕逸朗声说道。 他掷地有声的说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伏波將军精神的传承,他们就是大义!” 吕逸又踏前一步,一把攥住苏双身上的绑绳,將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不容他闪躲。 “马老將军八十高龄,独立千军,他是为什么?”吕逸大声问道:“他身后是千千万万不屈的英灵,身边是万万千千錚錚的铁骨,他们可以死,我们可以死,你为什么不可以死?!” 吕逸说的大义凛然,更合情合理,苏双却根本听不进去,悽厉的喊道:“张世平已经死了,我也可以死,但我们的家人凭什么要陪你们一起死?” “不要把家人的性命,当成你懦弱的挡箭牌!”吕逸冷冷的说道:“你可以为了家人性命投降褚贼,情有可原,我不会怪你,文远也不会怪你,张先生九泉之下更不会怪你!” “你要保全家人性命,不丟人!”吕逸暴喝一声,双目之中精光四射,厉声问道:“我且问你,你助紂为虐,自请做內应,难道不该死吗?” 苏双被他一语道破心事,顿时满脸惊骇,震惊的问道:“你...你...你如何知道...” “哼!”吕逸冷哼一声,斥道:“若不是你自甘墮落,告知褚贼与我们相识,他何必等到现在才放你,更怎么可能派你这个跟马家、赵家非亲非故之人来当內应?” 苏双哑口无言,心虚胆怯之下,双腿发软,却被吕逸单手提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本可以闭口不言,却偏要向褚贼告密,更罔顾文远和你们的情谊,利用他探听堡中虚实,暗中放火烧粮,引贼入室,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贪生怕死,自私自利?难道不是因为自以为不公,而引出的嫉妒之火?”吕逸厉声问道。 苏双紧闭双目,泪水汩汩滑落,心里百转千回,难以自持。 “你用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做筹码,换你自己的苟且,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吕逸斥道。 苏双闻言,竟猛地睁开眼,双目之中突然多了一抹疯狂的邪意。 “良心?苟且?笑话!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有什么错!”苏双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梗著脖子喊道。 “怕死怎么了?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是衝锋陷阵的猛將!”苏双歇斯底里的喊道。 “怕死怎么了?难道我就非得跟你们一样,把建功立业当成梦想?” 他喊的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直冒,“什么狗屁梦想,什么马踏焉支,封狼居胥?什么驱逐韃虏,兴復中华,关我屁事!” “我只是个商人,我们两家世世代代都是商人啊,文远!”他看向张辽,绝望的喊道:“我只想延续家族,只想在乱世里面活下去!我想让家族活的更好,有错吗?” “你凭什么把大义强加到我的头上?凭什么?”苏双红著眼睛,怒视吕逸。 张辽听到这句话,神色数变,时而愤怒,时而忧伤。 苏双见吕逸和张辽丝毫不为之所动,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玩味般的笑意,进而变得狰狞又凶狠。 “姓吕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邪魅一笑,大声说道:“现在你们粮草已绝,城门已破,城外是一万黄巾军,你们还有什么机会?” 吕逸摇了摇头,嘆了口气。 苏双又道:“到时候,褚贼大军杀进,你们如何抵挡?死路一条罢了!还不如趁现在投降,我去向褚贼替你们求求情,或许能留你们性命,哈哈哈!” 吕逸一脸错愕的看著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死到临头,他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难道是真疯了? “痴人说梦!”吕逸怒斥道。 苏双恍若未闻,转头看向张辽,眼中满是哀求,悽然说道:“文远,你现在放了我,跟我一起走!咱们还有希望,不要陪著他们送死啊!” 张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见张辽没有说话,苏双觉得有希望,赶紧道:“文远,咱们回去一起经商,咱们还有家底,总有一日能够东山再起,死在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本以为张辽会被他说动,但却惊愕的发现,张辽听完之后,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吕逸长嘆一声,沉声说道:“你错了!枉你们自幼相识,你却根本不清楚文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双不解的看著吕逸。 “你若有他万分之一的担当和勇气,也不至於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吕逸冷冷的说道。 “现在这个地步?哼!”苏双冷哼一声,“我便死在这里又如何,我和张世平的家人至少还活著!” 吕逸哀伤的摇了摇头,嘆道:“城未破,你们的家人尚有活路,城门已失,只怕你们的家人已经遇害了...” 苏双闻言,满脸惊恐,颤声问道:“怎...怎么可能?” “哎!”吕逸也伤感的说道:“褚贼心狠手辣,你的家资尽落入他手,现在城门一破,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他又怎么会留著你的家人?” 苏双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正是你的愚蠢和错误的选择,害死了你们的家人...你罪无可恕,却不知九泉之下,你该如何面对张世平张大哥?”吕逸悲悯的看著他。 “呛哴!”一声剑鸣,吕逸拔剑在手,看著苏双,伤感的说道:“事到如今,我送先生上路,走好!” 吕逸慨嘆一声,拔剑欲劈,苏双却陡然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大叫一声:“你不能杀我!” 吕逸摇了摇头,嘆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趁现在说了吧,我一定尽力!” 苏双仓皇著连连后退,却见剑锋始终罩定自己身周,顿时心胆俱寒,歇斯底里的喊道:“褚贼能杀我,偏你吕逸杀不得我!我在九原於你有救命之恩,你要恩將仇报吗!” 吕逸高擎的剑倏然定在了半空,心里百转千回,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尤其是张世平那真诚而又豪迈的笑容,挥之不去。 他咬牙切齿怒视著苏双,却无论如何砍不下去... 第103章 兄弟鬩墙,张辽反目 苏双见吕逸的宝剑停在半空,眼里疯狂一闪而过,似乎更加有恃无恐。 “你杀不得我,你们也杀不得我!”苏双转向眾人,大吼大叫,状若疯魔。 自从绑了苏双过来,一直到现在,马续始终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吕逸做主,一言不发。 直到此刻,他才驀然抬头,不动声色的看著吕逸的一举一动。 吕逸迟迟下不了决心,马续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里感嘆,“心太软了啊...如何能成大事?” 赵云在旁边早就怒不可遏,少年心性,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只觉得眼前此人面目可憎,心思歹毒。 忍不住衝上前去,並指做剑,指著苏双斥道:“混帐!谁要听你信口雌黄,守粮囤的老兵何辜?戍卫城头的兵士何辜?你却將他们杀害,更引狼入室,竟仍不知悔罪!” “你犯下这滔天罪孽,我们如何杀你不得?今天就算你舌灿莲,我也不会让你活著走出去!否则如何对得起被你害死的那些人?”赵云愤恨的说道。 苏双竟毫不畏惧,更没有一丝悔意,只是看著吕逸。 突然,一丝阴鷙的笑容掛上嘴角,苏双朝吕逸努了努嘴,说道:“我救了他,没有他,你们现在早就城破人亡了,所以我也救了你们!” 赵云愕然,这是什么歪理,竟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我对你们都有救命之恩!”苏双见眾人哑口无言,顿时胆气大壮,朗声说道。 “我救了你们几百个人,拿回几条人命又怎么样?就是全拿走,又怎么样?”他冷冷的看著眾人,“救命之恩就不用还的吗?” 吕逸仰天长嘆,这人已经彻底疯了,没有救,也没必要救。 此刻全城安危繫於自己一身,没有时间再浪费在他的身上了,哪怕要背上忘恩负义这样大不韙的恶名,他也只能痛下决心! 突然之间,张辽冷冷的声音响起,如同万载寒冰,“苏大哥,你说的没错,他们没有道理杀你!” 满帐皆惊,眾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张辽,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只有苏双听得眼睛一亮,一丝希望涌现心头,惊喜的喊道:“文远,你终於想通了对吧,你是明白我的,对吧?” 张辽默默的走到他的面前,注视著他的眼睛,苏双却惊骇的发现,他的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心中猛地一惊。 却只觉得心口一凉,一阵剧痛袭来,他佝僂著身子,难以置信的看著胸口直没至柄的短剑。 张辽攥著剑柄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鲜血从胸口不断渗出,这柄剑正是他用来杀人的那柄,此刻却终於插在了自己的心上。 苏双面色惨白,眼神里有恐惧、悲凉、痛苦、愤怒,最后却隨著鲜血的流淌,终归平静。 他缓缓坐倒,张辽扶著他躺在自己怀中。 苏双似笑非笑的望著终结自己生命的人——张辽,嘴巴微微张合,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张辽哀伤如死,泪水夺眶而出。 吕逸愣住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没有想到张辽会亲手杀了苏双,明明他才是最关心和最不舍的人。 张辽的啜泣声渐渐止住,一言不发的哀哀看著苏双紧闭的双目,吕逸心中惻然,感同身受。 他轻轻走过去,缓缓伸出手,搭在张辽肩上,说道:“文远...” “滚开!”张辽倏地回头,一掌推开吕逸,赤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和苏双一样的疯狂,“不要碰我们!” 吕逸丝毫不以为忤,他明白此刻张辽的心情,低声劝道:“他能死在你的手里,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文远你要振作起来...” 张辽用冷漠的目光望向吕逸,说道:“你错了,他认识你,我认识你,或许才是不幸!我杀死他是因为他该死,而我不想他死在別人手里!” 吕逸闻言,心里一阵剧痛,兄弟离心!张辽的话犹如一把钢刀,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马续见状,摇了摇头,长嘆一声,他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吕逸,最后望向张辽,沉声说道:“你是一个傻子,世安也是一个傻子!” “你们应该早就可以察觉苏双不对劲了,却一直欺骗自己不去探究。褚贼把他带到阵前凌辱,却让你们轻而易举救出,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选择轻信!”马续声音不大,却条分缕析。 “一个商人,不老老实实呆著,要问粮秣军需,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还是选择轻信!” “城上戍卫艰难,他却陪你饮酒敘旧,还至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还是没有怀疑!” “他莫名其妙受伤,华先生丹青妙手,悬壶济世多年,见过多少金创?他都说伤势古怪,难道你不该警醒吗?你还是选择轻信!”马续没说一句,张辽的脸就白上一分。 “如果不是你们没有及时制止,他怎么会铸成大错?说到底,他该死,但你们也责无旁贷!”马续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张辽將血淋淋的短剑抽出苏双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张辽望著他冰冷的尸体,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们错了!苏大哥本不该死,他是因为你!” 他倏地抬起头,怒视著吕逸,吼道:“他胆小,自从在九原我劝他助你开始,他就已经方寸大乱,时刻提心弔胆。若没有你,我们也许还好好的呆在雁门,我做我的小吏,他做他的生意...” “所以,是你把他逼上了绝路,是你的出现,让我们生死两隔。吕逸,我恨你,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让我去地下陪苏大哥和张大哥,否则將来,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跟你势不两立!” 张辽赤红的双目,怒火滔天,冷冰冰的话语一刀又一刀扎进吕逸的心头。 吕逸闻言,竟忍不住踉蹌著连连后退,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马媛和赵云一左一右,赶紧衝上去,这才將他扶住,两人怒视张辽,大帐中冰冷似寒冬。 正在此时,张飞满身鲜血,风风火火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见吕逸和张辽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愣住了,连要稟报的军情都险些忘了。 第104章 痛苦的抉择 “大哥,五弟这是怎么了?这要跟谁誓不两立来著?俺老张陪你去!”张飞只听了后半句,一脸的茫然。 张辽的眼泪再一次如江河决堤般流下,落在苏双冰冷的尸体上。 他別过头去,不看张飞,不理张飞,张飞更加茫然了。 但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剎那,吕逸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些什么! 是无奈、悲痛、哀莫大於心死的悲痛,更有对自己的不舍和愧疚! 张辽没有疯!像苏双那样疯魔的人怎么会有愧疚之情? 这一刻,吕逸心头如同一道霹雳划过,立时有了明悟,心中大痛,眼眶湿润了起来。 他一振双臂,站定身形,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向张辽。 张辽豁然一惊,颤抖著手,平端著短剑,指向吕逸。 张飞顿时嚇了一跳,环眼圆睁,斥道:“老五你疯了,你拿剑指著大哥做什么!” 说罢就要出手夺张辽手上的短剑,却见吕逸重重一挥手,將他拦住。 吕逸直直的朝张辽那里走去,双目炯炯,直看进他的心底。 他脚步不停,张辽的短剑堪堪抵到颈前,在剑刃锋芒的刺激下,吕逸的喉头猛地一缩,他却仿佛未觉一般,又朝前坚定的跨出了一步! 眾人大惊失色,马媛忍不住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剑尖即將破喉而入的剎那,间不容髮之际,张辽的手遽的回缩。 吕逸又向前走了一步,张辽的剑再向后缩了一尺。 张飞气的浑身颤抖,和马媛一起衝到两人面前,指著张辽破口大骂:“快住手!五弟你怎能对大哥挥剑?他人不知咱们当日之盟?你难道便忘了同生共死之誓了吗?” 张辽闻言,心头巨震,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短剑却依旧停在半空中,始终不能放下。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你再这样是非不分,一意孤行,俺老张先打死你!”张飞鬚髮戟张,大喝道。 吕逸却一转身,將后背心毫无防备的露在张辽剑前,坚定的看著所有人。 他的眼中泪水滑落,声音哽咽。 “师父!”他朝马续拱拱手,马续仿若未闻,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不理会。 吕逸又看向张飞,沉声说道:“三弟,诸位,你们都错怪五弟了!” 眾人不解的看著吕逸,张辽的剑尖猛地一颤。 “文远这是在为我承担罪孽,也是在为苏双承担罪孽!”吕逸长嘆一声,幽幽的说道:“苏双害死了这鄔堡中许多人,还放火烧粮,引狼入室,今夜更纵火烧城,和褚贼里应外合...” 他扭头看了一眼苏双的尸体,哀伤的说道:“他罪无可恕,不思悔改,也只有死路一条!” 眾人闻言,都有些感伤,这一日夜来,发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是,苏双救过我的命,救过九原城所有人的命,他对我有大恩,如果我杀了他,就是不义!”吕逸面色惨然的说道。 顿了一顿,他又道:“他说的或许有些极端,有些偏激,可若我们不来,这里也守不住,所以,他说他救过鄔堡,也並非无稽之谈,你们也不能杀他,否则也是不义!” “他为了救自己和张世平的家人,才委身於贼,助紂为虐,虽然罪无可恕,却也情有可原。我们都是为了自己珍爱之人才站在这里,我们若杀他,就是不仁!”说到这里,吕逸的视线轻轻扫过马媛,马媛若有所觉,默默垂首。 “即便如此,可老五你怎么能对咱们拔剑相向?兄弟之义难道在你看来一文不值吗?”张飞犹自发怒,质问张辽道。 吕逸摇了摇头,痛心疾首的说道:“翼德,你错了,文远正是为了兄弟之义才这么做的!” “噹啷!”一声脆响,吕逸话音刚落,张辽已经短剑坠地,掩面而泣。 “文远和苏双自幼相识,和张世平更是同宗同族,亲如手足!”他看著张辽,哽咽著继续说道:“文远相当於自断手足,为我承担不仁不义的杀业,他已经很痛苦了!” “別说了,我没有...我不是...”张辽猛地大吼一声。 吕逸一双大手重重的按在他的肩头,目不转睛的看著张辽。 张辽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暖流从肩膀涌向心头,哪里还说的下去? “你出言不逊,对我拔剑相向,只是想激怒我,激怒大家,希望在跟我交手之际被我杀死,这样你就能自我宽恕了,难道不是吗?”吕逸流著泪问道。 “不是...”张辽兀自反驳,但声音沙哑,低不可闻。 “你一直都是这样,看似鲁莽、轻率,却总是会用你自己的方式来为大家分忧,即便被误解,你也从不解释。”吕逸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了解你,你只是年轻气盛,心很善良!” 张辽放声大哭,说道:“大哥,你別说了,不是这样...” 听到这里,张飞顿时恍然,却猛地想起什么,又气的面色通红,骂道:“五弟你这个混帐,你只想到自己,你可曾想过大哥,可曾想过我们弟兄几个?” “我...”张辽无言以对。 “你倒好,死了就可一了百了,大哥难道能背负杀你的痛苦活下去吗?”张飞吼道,“我们当初怎么盟誓的?”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恩忘义,天人共戮!”见张辽兀自痛哭,张飞厉声喝道:“你是要我们陪你一起死吗!” 张辽再难支持的住,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文远,你想错了!”吕逸抚著他的背,在旁边跪坐下来,朗声说道:“苏双之死,根由不在我,也不在你,而在褚贼!” 张辽驀的抬起头,眼神一厉,一瞬间清醒了过来,是啊,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难道不是褚飞燕那个该千刀万剐的贼寇吗? “文远,振作起来,大仇未报,怎能轻言生死?”吕逸诚恳的说道。 张辽以袖拭泪,咬牙切齿的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今日誓要手刃褚贼!” “好!”吕逸和张飞同时大喝一声,一左一右扶起张辽。 却忽然只听马续冷冷的斥道:“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好在哪里?难道张辽就不需要给我们鄔堡这几条人命一个交待吗?” 第105章 兄弟情真,军法无情! 马续声音不大,却冰冷无情。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吕逸听得心里一凛,张飞面色大变,竟然第一次面露惶急之色。 唯有张辽,两膀一晃,挣开了吕逸和张飞的搀扶,重重跪倒,闭上双眼,面如死灰。 他本就存了死志,现在马续说出这番话,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更没有丝毫的委屈。 苏双虽死,但自己的罪孽並没有洗清,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偏听偏信,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鄔堡內本来就人少力孤,褚飞燕奸计得逞,又折损了不少人马,连囤粮之处都毁於一旦,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万死难赎己罪! 张辽只想这一切快一点结束,任凭发落,毫无怨言,他心里已经痛苦到了极点,现在对他的惩罚越严厉,他心里反而越踏实! 吕逸看他这副模样,哪里还能想不到他的心思,心里一阵难过。 但既然马续亲口发话,却容不得他再有丝毫偏袒和犹豫,无论是张辽还是自己,都必须给出一个交待,否则如何面对鄔堡中无辜横死的这么多条人命? “师父容稟!”吕逸想了想,拱手上前说道。 “吕將军,你的部下老夫不便多言!”马续睨目看向吕逸,冷冷的说道,“老夫只问你,为將者,持军之急务,以何为先?” 吕逸嚇了一跳,马续喊他“吕將军”,就是不肯回应他“师父”的称呼,摆明了公事公办,將他们两方切割开来。 看来马续已经下定决心,吕逸无奈,垂手道:“持军之急务,莫大於赏罚!” “很好!”马续冷著脸,点了点头,又问道:“赏罚之道,以何为先?” “在於秉公直断,令行三军!”吕逸额头见汗,老老实实答道。 “很好!”马续微微頷首,又问道:“老夫再问你,如何令行三军,威而不疑?” 吕逸想了想,拱手道:“尽忠益时、轻行重节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惰、败事泄密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质直敦素者,虽重必舍;游辞巧说、虚偽狡诈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赞,恶无纤而不贬。可以服眾!” “很好!”马续眼里精芒一闪,沉声道:“道理吕將军都明白,却不知能不能践行?” 吕逸猛地抬头和马续对视,只见老將军神色难明,一副怒己不爭的痛惜表情,心中顿时有了明悟。 “师父,弟子明白!”吕逸拱手应是,豁然转身,大喝道:“张辽,你可知罪?” 张辽俯身叩首,沙哑著嗓音说道:“末將罪无可恕,但凭將军发落!” 张飞闻言大急,大喊一声:“大哥,你...” “这里是军帐,没有你大哥,只有三军主帅,帐中將军!”吕逸瞪了张飞一眼,厉声喝道,“还不退下,若再敢胡言乱语,当与其同罪!” 张飞悻悻而退,却气的胸膛急剧起伏,攥紧了砂钵大的拳头,向马续怒目而视。 “张辽,当日初战黄巾,你不奉军令,擅自出击,虽斩程远志,却出越行伍,不遵禁训,此为乱军!”吕逸肃声说道。 “末將有罪!”张辽叩首应声。 “昨日守城值夜,你公然酗酒,乱我军心,便是蔑视禁约,此为轻军!”吕逸又道。 “末將有罪!”张辽叩首再答。 “你只顾念及旧情,不察苏双从贼之实,罔顾劝阻,一意孤行,便是观寇不审,察贼不详,此为误军!”吕逸厉声喝道。 “末將有罪!”张辽叩首哽咽。 “城中囤粮之处,乃重中之重,城门守备更是关乎存亡,你竟私告外人,已至鄔堡失守,粮秣焚毁殆尽,便是窃闻所谋,漏泄於外,此为背军!”吕逸又叱道。 “末將罪在不赦,甘愿伏法!”张辽伏地痛哭,不肯抬头。 “张辽!今日若是败军折將,城破地失,皆你之过!”吕逸长嘆一声,幽幽说道:“若不明正军律,岂能服眾,又如何告慰牺牲的英灵?” 张飞越听越不对,吕逸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吕逸袍襟,满脸焦急的喊道:“大哥!” 吕逸用力一挣,扯过袍襟,別过脸去,不肯看他。 张飞更急,闪到另一边,抓著吕逸的手不肯放,吕逸慨嘆一声,紧闭双目,任由他拉扯。 见吕逸决绝,张飞急的面红耳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吼道:“大哥,五弟是咱们结义的兄弟啊,你刚才不也说,誓同生死,永不相负吗?大哥!” 张飞哀切的声音让吕逸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泪水滑落,滴在地上。 “大哥,五弟有罪,但现在鄔堡尚存,还有机会,你也该给五弟一个机会啊!”张飞苦求道。 吕逸仰天长嘆,沉默不语。 “大哥,现在城里空虚,褚贼人数眾多,正是用人之际啊!你现在要把他问罪,岂不是自断臂膀,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大哥三思啊!”张飞虎目之中,泪光隱隱,抓著吕逸的手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吕逸只觉得手腕上一阵阵刺骨剧痛,却远远及不上心中的痛苦。 正要说话,却见张辽泪流满面,一把握住张飞的手,痛苦的说道:“这里变成这样,都是我一人之罪,大哥秉公直断,三哥不要为难大哥!” 张飞一把拉过张辽,说道:“五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一起求大哥网开一面!” “我之死罪,实已难逃,今日至此,皆是咎由自取!”张辽摇了摇头,哽咽道:“三哥,我唯有一死,方能心安,你千万不要埋怨大哥,大哥心里的苦,比咱们更胜啊!” 张飞还要再劝,张辽却甩开他的手,重重顿首在地。 “大哥!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张辽泣不成声的说道:“小弟先走一步,日后大哥带著几位哥哥马踏焉支,荡平胡虏之时,还望在小弟灵前设酒相告,小弟死也瞑目!” 吕逸霍然睁眼,望著张辽,两行清泪顺著脸颊肆意流淌。 “大哥!三哥!”张辽红著眼眶,捡起地上短剑,横在颈中,大喊一声:“你们珍重,小弟去也!” 第106章 军法无情,兄弟有义! 张辽引颈就戮,神色决绝。张飞嚇得亡魂皆冒,一把抱住张辽,拼命去抢夺他手中短剑。 无奈张辽死死攥住,张飞本来天生神力,几兄弟之中只有吕逸和关羽可以和他相提並论。 可此刻张辽死志坚定,竟然抢了半天,硬是拿不下来。 张辽看著张飞惶急的模样,心中更痛,哭道:“三哥,我不死,不足以告慰英灵,我不死,不足以正军威军纪,我不死,不足以平心中愧疚,三哥,求求你,让我去吧!” “我呸!”张飞环眼圆睁,赤红双目,吼道:“什么军纪军威,俺老张只知道你是俺的兄弟!” 他死死抓住张辽,不让他挣动分毫,继续吼道:“你纵有错,也有恩於这鄔堡!” 张辽泪流满面,视线模糊,哽咽难言。 “若不是俺们弟兄拼死杀进城来,这城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张飞激愤难当,喊道:“只是一时中了贼人奸计,怎么就非要我五弟性命?难道就不能將功折罪吗?” 眾人闻言,心中感嘆,不禁动容。 张飞见状,又朝马续苦求道:“马老將军,五弟年幼,虽然有罪,但念在他实非有意,更有微功,放他一马如何?” 马续不置可否,冷麵朝天,脸上殊无表情。 张飞气结,又转向马媛,喊道:“大嫂,你便忍心五弟就此丧命,大哥他一生痛苦、自责?” 马媛听他称呼,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她看著三兄弟痛苦的模样,紧紧咬住了下唇。 尤其是吕逸,她如何看不出来吕逸心中的煎熬。 虽然张辽有罪,但確实像张飞说的,也不是非死不可,只是她明白自己爷爷的心思。 这是马续对吕逸的一次考验,也是吕逸为將为帅,甚至日后纵横天下必须通过的一场试炼。 慈不掌兵! 吕逸必须把公、私感情涇渭分明的切割开,否则就是取乱之道,难以久持! 她很想替张辽说情,但此时此刻,无论是自己的立场,还是马续的深意,都让她没有办法开口。 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张飞,马媛默默的低下了头。 见始终没有人替张辽求情,张飞勃然大怒。 戟指吕逸,吼道:“还有你吕將军!现在拜了师父,早忘了当日桃园之誓!任由五弟作贱自己,却无动於衷,你有何面目当我们大哥?!” 见张飞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口不择言,张辽心中更加悲痛,急道:“三哥,你不要误会大哥,皆我之过,大哥何辜啊!” “哼!你还叫他大哥?”张飞怒极,斥道:“他人不知我们昔日之盟,他现在为了在师父面前长脸,也装不知道,这样的大哥,俺老张不认!” 他狂吼一声,朝著吕逸道:“哼!你不肯帮五弟,俺老张却不能看著他就这样白白送死,跟俺走!三哥陪你去和褚贼拼个鱼死网破,血染沙场也好过在这里受这些人的腌臢气!” 张飞气急败坏,一把將他抱住,就要使蛮力拖走。 只听面沉如水的马续,终於开口。 “吕將军,你的部下好胆魄,好气势!这就是你的御下之道,用兵之法?哼!还大言炎炎什么復汉兴邦?” 张辽闻言浑身巨震,双腿落地生根,死死站住,任凭张飞用力,不肯挪动分毫。 “三哥,你住手!”他大喝一声,对张飞说道:“老將军说的没错,你不能让我一错再错,我更不能让三哥你,因为我和大哥反目成仇!” 张飞还要再说,却听吕逸开口说道:“弟子军纪不严,內外不分,公私不明,確实疏於约束,实在惭愧!” 马续冷冷地说道:“道理你既然明白,如何取捨,老夫拭目以待!” 说完又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端坐不动。 吕逸重重抱拳,转过身去,走到张飞和张辽的面前。 他缓缓伸手,从张辽手中接过短剑,张辽一声不吭,默默流泪,毫不反抗。 吕逸另一手按在张飞的肩膀上,轻轻一笑,说道:“翼德,稍安勿躁!” 张飞怒哼一声,还不肯甘休。 “此间事本是五弟之罪,不容辩驳!五弟必须给师父他老人家和鄔堡上下一个交待,愚兄也是一样!”吕逸郑重的说道。 “可你!”张飞不依不饶,怒目而视。 “待此间事了,愚兄与你同往,你且稍待!”吕逸拍了拍张飞。 张飞听出他话里有话,顿时脸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正要说话。 却见吕逸豁然转身,面向马续,朗声说道:“我与三弟、五弟当日在桃园结义,曾有盟誓。” 马续猛地睁眼,精光灼灼,看向吕逸,神色难明。 “我吕逸之躯既是眾兄弟之躯,他张辽之命,也是我吕逸之命!”吕逸郑重的说道:“我们曾经相约,患难与共,性命相托,自那时起,我吕逸不曾有丝毫忘却!” 张辽惭愧的低下了头,张飞却精神大振,他就知道吕逸不能亲手断送了五弟性命。 “如今张辽违犯军令,其罪当斩!”吕逸朗声说道。 马续气势暴涨,死死盯住吕逸,身子隱隱有些颤抖。 华佗著急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马续喝道:“吕逸,你要为他开脱?” “不敢!也不会!”吕逸摇了摇头,单膝跪地,猛地一把扯开身上衣袍,袒胸露怀。 他这一来,眾人顿时大惊,却不明所以,唯有马续,脸上神情数变,嘴唇颤动,却忍住没有开口。 “噗!”一道血光迸现,马媛首当其衝看在眼里,“啊!”一声娇呼脱口而出。 只见吕逸毫不犹豫,短剑瞬间刺进自己肩头,虽然疼得眉头紧皱,却咬紧牙关,死死忍住,不吭一声。 张飞和张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猛地衝到吕逸面前,却被吕逸一挥手拦住,“不许过来!” 他手上还擎著短剑,鲜血自剑尖滴滴答答掉在地上,触目惊心。 马媛急的眼泪在眼里打转,想要上去,却被赵云死死拉住,劝道:“姐姐,你这时候过去,只会让爷爷更失望!” 只见吕逸抬起头,和马续四目相对,眼神中一片清明,“他是我兄弟,他的罪孽,我替他承担,责无旁贷!” 第107章 三刀六洞,我来赎罪! “大哥!”张飞和张辽被眼前的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心里一热,异口同声喊了声大哥,“噗通”一声,跪倒在吕逸身后。 张飞虎目含泪,心情久久难以平復,这一刀就像扎在他心头一样。 刚刚他还斥责吕逸不讲情义,言犹在耳,此时才醒悟,吕逸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张辽更是痛苦到不能自持,他自己犯的错,不仅连累了鄔堡眾人,更硬生生把吕逸逼到了这步田地,此刻他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决绝一些,更果断一些? 短剑上滴落的每一缕鲜血,都是张辽悔恨交缠的心魔,触目惊心! 吕逸好不容易才习惯了肩头传来的剧痛,艰难的回头给了两个结义兄弟一个自以为爽朗的微笑。 看在张飞和张辽的眼里,却无比悽惨,让他们喉头髮堵,心中剧痛。 “刚才论罪,是身为主將的职责,张辽固然有错,但归根结底,也是我御下不严,军纪不肃,自问难辞其咎!”吕逸平静的说道。 张辽惭愧的无以復加,以头戧地,垂泪道:“末將死罪,死罪!” 吕逸强装瀟洒的笑了笑,又道:“现在这番话,却是作为兄长的职责。五弟年轻,识人不明,以致铸成大错,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疏於教导,即便曾有怀疑,却没有当即釐清,归根结底,我作为大哥也难逃罪愆!” 张辽泣不成声,“砰!砰!砰!”顿首在地,不一会已经额头见血。 吕逸有些著急,张辽此刻心情太过激动,再这么磕下去,脑子搞不好都要撞出问题了,赶紧说道:“翼德,你让他別磕了,本来就不聪明,这再磕出个好歹...” 见吕逸竟然在这个关头竟还冒出这么一句不著边际的话,马续顿时怒气冲霄,大喝一声:“吕逸!你太让老夫失望了,你以为自戮一剑,便能替他赎罪吗?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马媛一听爷爷这么说,顿时心头大骇,惊呼出声:“爷爷!吕大哥他...” “住口!”马续横眉怒目,一道严厉的眼神向马媛瞪去,斥道:“老夫正在整肃军纪,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马媛心头一寒,她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马续发这么大的脾气,顿时不敢再出声。 可她见吕逸悽惨的模样,又著实心疼,只能哀哀戚戚的看看吕逸,又一脸哀求的望向马续。 却不料马续视若无睹,理都不理! 吕逸艰难的转过头,直视马续怒火滔天的双目,朗声说道:“师父所言极是,这一剑自然不够!” “刚才这一剑,是为弟子御下不严之罪,其罪在我,故而自罚,师父以为可否?”吕逸问道。 “以此赎罪,合情合理!”马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多谢师父!”吕逸诚恳的说道,重又单膝跪正。 这一动牵到肩头伤口,又一道血箭飈出,“嘶!”吕逸吃痛,没忍住,齜牙咧嘴闷哼了一声。 马续目光灼灼,盯著他一瞬不瞬,丝毫不为所动。 吕逸洒然一笑,眼中精芒一闪,咬紧牙关,短剑回手刺出。 “噗!” 手起剑落,吕逸猛地向自己大腿扎去,利刃穿腿而过,顿时鲜血淋漓。 吕逸不敢让自己有半刻犹豫,抬手拔剑,这一剑扎的快,拔的也快,饶是如此,也把他疼的冷汗从脊背上汩汩而下,混著血水,洇湿一片。 “这一剑,是向屈死在苏双手上的英灵谢罪!他们虽非我五弟所伤,却因他而起,我这个做兄长的,责无旁贷,师父以为可否?”吕逸运了半天气,这才咬牙切齿的说完。 张飞和张辽再也无法支持,膝行两步衝到他的身前,一左一右搀扶住吕逸。 看著吕逸对穿了一个窟窿的大腿,张辽撕心裂肺的狂吼道:“大哥,所有的罪过都是我犯下的,你让我死,你斩了我!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啊!你让我有何面目苟活於世间?” 吕逸强装无事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休要轻言生死,你我兄弟同心,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他顿了一顿,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再说你的份量还不够,这么大的罪过,只有愚兄才担得起!”说完便望向马续。 后人有诗讚曰: 桃园结义誓无双,同生共死志不忘。 自古山盟脱口出,几人践诺用血偿? 马续脸上殊无表情,喜怒不形於色,沉吟良久,才说道:“苏双之事就当你已经赎罪了吧!” 吕逸眼中神色一黯,他本以为这样已经足够,没想到马续话里有话。 他只说苏双的事,却绝口不提张辽的罪过,分明还是不满意! 吕逸无奈,看样子今天没有个“三刀六洞”,根本不可能让马续放过张辽。 心里鬱闷,嘴上却兀自强撑道:“好!多谢师父!张辽三犯军法,罪不容赦,身为大哥,我这一剑替他赎罪,请师父宽宏大量,容他戴罪立功!” 说完紧咬银牙,高擎短剑,又要刺下。 张飞和张辽大骇,拼命阻拦,吕逸却暴喝一声,斥道:“我正在为你不奉军令赎罪,你还来阻拦,当真毫无悔意吗?!” 两人顿时不敢再动,只是眼中哀戚之色更胜。 吕逸现在摇摇欲坠,身下鲜血已经匯聚成了一个汩汩血洼,触目惊心,再来一剑,別说华佗,恐怕扁鹊復生都要摇头。 他自己也骑虎难下,现在两处伤口疼痛难忍,刚才一鼓作气扎下去还则罢了,被他们一拦,想要再鼓起勇气刺下,就更为艰难了。 深吸一口气,吕逸把心一横,眼一闭,短剑终於落下。 “当!”一声,马媛实在心疼,满眼泪光,一把推开拦在身前的赵云,拔出佩剑,將吕逸手中短剑击落。 “吕大哥,够了!”马媛飞奔到他身边,眼泪扑簌簌直掉。 她抬头向马续怒目而视,娇喝道:“爷爷,吕大哥都已经伤成这样了,您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难道您非要逼死他才肯收手吗?” 她又看向吕逸,即嗔且怒的说道:“吕大哥,你就非要跟爷爷对著干吗?他的苦心难道你不明白吗?” 吕逸苦笑著摇了摇头,嘆道:“师父的意思,我都明白,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没得选!” “由他去!”马续冷冷喝道。 第108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哀 马续丝毫不为所动,怒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可知道,妇人之仁乃是为將者之大忌?” 吕逸正要说话,却听马续又道:“老夫问你,《尉繚子》曰:『吴起与秦人战,战而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乃怒而前,获首而返,吴起斩之。』何解?” 吕逸一怔,想了一想,无奈答道:“虽壮士,然不从令者,必斩之!” “哼!”马续冷哼一声,骂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今天这番作为,又是为什么?” 吕逸沉吟半晌,豁然抬头,眼中满是坚定,忍著剧痛朗声说道:“吴子虽知用兵,却不知用心!以暴烈治人者,终亡於暴,以仁义待人者,方能得人心!” “吴子未得人心,已致乱箭穿心,尸骨不全,前车之鑑不远,难道师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吕逸反问道。 马续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从来没有人像吕逸这样思考问题,他学兵法,用兵法,从来都是把麾下將领、士兵当成胜利的工具,却没有把他们视作活生生,有思想,有血肉的人。 古往今来,王侯將相都是如此,没有人觉得有错,直到吕逸说出这番话。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吕逸郑重说道,“所谓的英雄,若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守护不了,又如何指望他守护天下万千黎民百姓?” “这样的人,为將则寡情薄义,穷兵黷武,为君则残虐好杀,荼毒百姓,纵然功成名就,於国何益?於百姓何益?”吕逸义正词严的质问道。 马续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却想了半天,无从辩起。 吕逸的话貌似离经叛道,和他一贯秉承的治军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却隱隱暗藏深意。 这么多年,看惯人事变迁,皇位更迭,马续心里也有疑惑,也有不甘。 直到此刻,被吕逸一番话说的愣怔当场,这才真正开始想起那些曾经被自己强行压抑下去的念头。 但他无法承认,他的信念和数十载的坚持让他固执的认为自己现在秉承的理念才是正確的。 心绪激盪,又被吕逸当场顶撞,义愤难平,马续勃然大怒,面红耳赤,狂吼一声“住口!一派胡言!” 逆血衝口而出,马续眼前一黑,仰头就倒。 华佗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扶住马续,一伸手搭上脉门,顿时脸色剧变。 马媛一见马续晕倒,顿时嚇的容失色,不知怎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个不祥的预兆。 她舍下吕逸,快步衝到帅案边,一脸焦急地望著眉头紧皱的华佗。 有心发问,心里却著实恐惧的一塌糊涂,紧抿著嘴唇,面色渐渐变得煞白。 吕逸也道不妙,华佗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如同宣判一般,心里驀地一慌。 张飞和张辽大急,一左一右赶紧扶住,吕逸急喝道:“快!扶我过去!” 两人顾不得其他,慌忙搀著他上前。 他这一动,伤口中鲜血汩汩涌出,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摔倒。 吕逸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徵兆,短剑一划,割下一截袍角,隨手在腿上扎牢,又痛的闷哼一声。 马媛看著吕逸悽惨的模样,又看著双目紧闭,躺在华佗怀中的马续,悲从中来,痛哭失声,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滑落,滴在马续脸上。 吕逸忍不住问道:“华先生,我师父他怎么了?” 华佗闻言,霍然睁开双目,眼底全是哀伤,嘆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已经瞒不住你们了,老將军恐怕,时辰不多了!” 吕逸和马媛顿时大惊,虽然心里已经有些隱隱的察觉到了什么,可是听到华佗亲口承认,还是不愿意相信。 “怎么会...师父他身体明明还很硬朗,昨日更亲自退敌,为何突然...”吕逸惶急的问道。 他猛地想起什么,满脸自责,颤声问道:“难道是师父他气我不过,这才...弟子死罪,死罪啊!” “与你无关!”华佗满脸悲伤,沉声说道:“老將军前日就已经不行了,是用了秘术『鬼门十三针』强行续命,这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可此时已经...哎!” “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马媛满脸惊恐地望著华佗,“为什么我们都毫不知情?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为什么要瞒著我啊?” 华佗摇了摇头,泪水滑落,沙哑著说道:“不是我要瞒你们,是老將军不许我说,哎...” 马媛急的容失色,俯身朝华佗跪下,连连磕头,哀求道:“华先生您想想办法啊,您一定有办法救救爷爷的对吗?只要您能救他,我拿命换都可以!” 华佗慌忙伸手將她扶住,惨然说道:“药医不死病,老將军银针入骨,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了...” 马媛闻言,最后一丝希望破碎,浑身力气瞬间消散,身子一软,扶著马续痛哭失声。 吕逸也没想到,竟连华佗都无力回天,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刚才马续冰冷无情,自己心里未尝没有过埋怨,可直到此刻真相大白,吕逸瞬间明白了老爷子的一片苦心。 他这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想要告诉自己他一生坚持的信念--慈不掌兵!虽然有些极端,和吕逸自己的理念大相逕庭,但孰对孰错又有谁说的清楚呢? 马续绝不是无情,恰恰相反,他只是为了心中的大义,捨弃了私情。 他是这样带兵的,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无边的悔恨涌上心头,吕逸深恨自己竟然到现在才醒悟,却在马续生命即將走上终点的时候,將他气的怒火攻心。 若不是自己,马续或许没有这么快倒下。 吕逸心中愧悔无以復加,更无法排遣,心口一阵剧痛,钻心蚀骨,逆血衝口而出。 就在此刻,马续突然长吐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 见自己倒在华佗怀中,眾人悲悲切切的看著自己,尤其是吕逸,嘴角带血,满脸淒凉悲哀,顿时明白髮生了什么事。 华佗见他醒转,正要上前给他诊治,马续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先给世安治伤吧,早一些,晚一些於老夫而言,没什么区別了!” 吕逸闻言,悲不自胜,泪眼婆娑著拼命摇头,却喉头髮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续轻嘆一声道:“世安,老夫时日无多,本想最后將老夫之道传授於你,没想到你已经悟出了自己的道!事已至此,孰对孰错,已经无关紧要!” 他艰难的喘息了片刻,又道:“你和老夫不同,或许你的道走下去,別有一番天地!但此时此刻,老夫还有心愿未了!” 吕逸泣不成声,哽咽道:“但凭师父吩咐,赴汤蹈火,弟子万死不辞!” “扶我起来!”马续决然说道:“今日若不能手刃褚贼,老夫死不瞑目!” 第109章 褚贼破城,翼德难支 马续神情决绝,不容任何人反驳。 吕逸无计可施,刚才一阵混乱,谁也想不到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趁著华佗给吕逸简单包扎伤口的间隙,张飞三言两语把鄔堡城门的情况做了稟报。 褚飞燕见到城墙处火起,全军押上,贼寇倾巢而动,城门岌岌可危。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吕逸一声令下,眾人依计行事。 张飞领命正要去城门御敌,张辽一把拉住他,横在吕逸身前,重重跪倒,流著泪说道:“今日一切,都因我而起,请將军开恩,容我戴罪立功,城门交给我,誓死不让褚贼一兵一卒踏进城门半步!” 看他的样子,吕逸又是心痛,又是生气。 当时定计,分派眾將,独独没有安排张辽,固然是因为怕他粗心大意,又被苏双套出话来,到时候计策不成,反而没了转圜余地。 可此刻张辽却不明所以,又正处在羞愤难当的尷尬境地,主动请战,显然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吕逸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具体计划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 这一瞬间,吕逸似乎对马续的道有了一些明悟。 是啊!若不是自己从来没有把兄弟之情和令行禁止这两件事严格区分开,又怎么会总是出现这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吕逸一狠心,斥道:“休得胡闹,依令而行,否则数罪併罚,军法无情!” 张辽眼神一黯,不敢再说,满脸的痛苦。 吕逸心中驀的一软,嘆了口气,又道:“文远放心,今日定然你报仇雪恨!”说罢不再理他,陪著马续去了赵府大厅。 张飞赶到城门口的时候,褚飞燕的贼军已经接连发动了三轮攻势,城门岌岌可危。 守城的戍卫拼命抵抗,但敌我悬殊,这里只有不到两百士卒,却要面对数千贼军,根本就像螳臂当车。 褚飞燕眼里闪著贼光,哪怕他现在心里料定马续已死,吕逸受伤,城中群龙无首,不堪一击。 却依然保持著谨慎,小心翼翼的在心腹贼寇的簇拥之下,和前军保持著距离。 他口中不断发號施令,贼军依令而行,有条不紊,一波衝锋结束,不管死伤多少,立即撤回,第二波蓄势待发的贼军紧隨其后,一拥而上。 没过多时,城墙已经四处火起,城门摇摇欲坠。 城头上射下的箭矢数量锐减,褚飞燕敏锐的判断出城上的戍卫明显伤疲交加,大幅减员。 他眼底喜色一闪即逝,当即调整,两千精锐贼军立马冲向苏双放火的那段城墙,衝车在十几个壮汉的簇拥之下,势不可挡的撞上城墙。 轰然声响,本来就只剩薄薄一层的城墙顿时被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整道墙体裂出一条大缝,摇摇欲坠。 豁口处火光冲天,耀如白昼,褚飞燕手搭凉棚,朝里面看去,只见城內戍卫已经乱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朝缺口处赶来。 褚飞燕心里一阵狂喜,期待多日的大胜就在眼前了! “弟兄们,给老子冲!先登者赏万金,封渠帅!”褚飞燕狂喊一声,指挥贼兵向豁口衝去,自己却带著亲卫,不紧不慢的向城门方向进发。 这一群山贼,都是亡命之徒,哪怕是后面加入的黄巾军,耳濡目染之下,也已经养成了一股凶戾之气,现在眼里看到城墙倒塌,耳中听到褚飞燕重金悬赏,心中瞬间被贪慾填满。 发一声喊,眾贼寇朝著豁口一拥而上。 有盾牌的拿盾牌铺在脚下,阻隔火势,没有盾牌的隨手找来破砖断木压制火焰,更有甚者,將身边倒下的贼寇尸身丟进火里,爭先恐后顺著豁口涌入。 “砰!” 最先衝进豁口的贼寇像断线风箏一般倒飞了出来,重重砸在眾贼寇面前,口中鲜血狂喷,身上更被火焰点燃,狂吼惨叫著在地上疯狂打滚,不一会就气绝身亡。 一道魁伟雄壮的身影纵马堵在眾贼寇面前,暴喝声如同巨雷:“燕人张飞在此,谁敢踏前一步!” 正是张飞,手里丈八蛇矛的矛尖被火光耀的光华四射,如同天神下凡。 前一波攻城,张飞一人破衝车,早就在眾贼寇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现在横空出世,更把当先的贼寇嚇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来的快,去的更快。 张飞见贼寇胆怯,仰天大笑,纵马上前,蛇矛连刺,跑得慢的贼寇顿时被他连杀数人,张飞顺势衝出豁口,遥遥正看见向城门前赶去的褚飞燕。 “褚贼敢尔!你张爷爷在此,敢不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张飞挺矛遥指,怒喝问道。 褚飞燕一见张飞,不惊反喜。 张飞一人一马堵在豁口,岂不正说明城中空虚?他自然不会和张飞正面较量,不屑的骂了一句:“莽夫!” 令旗一挥,后阵的贼军三百弓箭手列队而出,不由分说,一时间箭如雨下。 张飞正要纵马杀去,冷不丁一阵箭雨遮天蔽日射来,只得挥矛左右拨挡。 可惜他势单力孤,箭雨如蝗,饶是神勇如张飞,没有左右护翼,还得分心保护座下战马,顿时左支右絀,狼狈不堪。 “篤!” 百密一疏,一支羽箭穿过重重矛影,正中张飞肩头。 张飞闷哼一声,身形一晃,手上不觉又慢了几分,立时又有几支羽箭乘虚而入,正射中他胯下战马。 战马哀鸣一声,前蹄高扬,人立而起,却把张飞掀落马下,一阵箭雨,战马顿时被射成刺蝟一般,轰然倒地。 张飞狼狈的爬起,脸上惊怒不定,却无可奈何,只能顺著豁口,边挡边退。 眾贼寇一见张飞吃瘪,顿时贼胆大盛,发一声喊,又冲了上去。 他们一上,后阵的弓箭手反而有些投鼠忌器,不好再放箭。 张飞压力顿减,虎吼一声,挺矛又刺,眾贼见他虽然肩头插著一支羽箭,战力却丝毫不减,心里恐惧,发一声喊,又开始节节败退。 就在此时,“轰!”一声巨响,贼寇一阵欢呼。 褚飞燕已经指挥著前军攻破城门,守卫的戍卒支撑不住,纷纷朝城中逃去。 张飞一看大势已去,丈八蛇矛一招“横扫千军”逼退眾贼,大喝一声:“贼寇受死!”转身拔腿就跑! “追!杀了这廝,重重有赏!”褚飞燕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等了这么久,终於要贏了! 第110章 替天行道! 褚飞燕一见张飞落荒而逃,心里更是篤定胜券在握。 他与张飞交手以来,早就认定张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在他看来,张飞这种人只知道一往无前,现在连他都跑了,可见城內局势已经岌岌可危。 当即吩咐留下两千步卒把守城门,防止城內人走脱,自己带著亲卫,率领眾贼向城內杀去。 自从吕逸他们现身之后,褚飞燕的攻势一直受阻,明明看著城內空虚,唾手可得,却生生被逼的接连两日无功而返。 此时此刻,张飞仓惶败退,褚飞燕带著眾贼,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 张飞但凡跑得慢些,就是一阵箭雨袭身,气得他暴跳如雷,偏生毫无办法。 褚飞燕这会只觉得胸中这口恶气倏然消散,无比畅快,忍不住桀桀怪笑。 城里的景象一览无遗,处处断瓦残垣,守卫的戍卒节节败退,根本无法阻挡贼寇兵锋。 张飞被褚飞燕逼的怒髮衝冠,几次三番想要转身衝过去跟他拼命,脑海中却不断回想起刚才临时军帐中,吕逸染血的身影,顿时冷静了下来。 褚飞燕武艺高强,更被数千贼寇簇拥,自己能不能成功还在其次,若是被褚飞燕拖在此处,坏了城中部署,那就也成了罪人了。 想到这里,张飞强忍下胸中恶气,大吼一声,“撤!回赵府!” 麾下军士闻令顿时放弃阻挡,转身就跑,张飞亲自断后。 褚飞燕听他这一嗓子,顿时心里一惊,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样。忍不住驻马凝神,朝远处的赵府方向望去。 只见那里灯火通明,白幡招展,影影绰绰不少人正匆忙的进进出出。 褚飞燕心中默算,差不多也有近百来人,顿时心中大定。 他生怕城里有埋伏,但现在看来城中不过三四百人,绝大多数已经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算有埋伏又如何?自己麾下七八千贼寇,区区百十人能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眼看张飞已经退进巷陌之中,褚飞燕一挥令旗,贼眾叫囂著朝赵府方向衝去。 正衝到半路,突然一声號炮声响起,赵霆纵马舞枪,带著百十骑兵从街角杀出,直直朝褚飞燕方向衝来。 两侧的贼寇都是步卒,哪里能挡得住骑兵衝杀,顿时人仰马翻,一瞬间阵型就被衝散,首当其衝者更是骨断筋折,惨叫不绝。 褚飞燕不惊反喜,哪怕仗著人多势眾,心里却总是七上八下。 直到赵霆现身,这最后一股反击的力量明刀明枪的摆到他的面前,反而让他心里踏实了下来。 “哈哈!赵將军好威风,又要来试试老子的『淮阴刀法』了吗?”褚飞燕手中双刀遥遥对著赵霆指指点点,大放厥词。 “少废话,今天不把你留在此处,我赵霆誓不为人!”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赵霆双目赤红,怒火隔空灼灼袭来,恨不能把褚飞燕生吞活剥。 四下里贼寇蜂拥而上,阻住赵霆和骑兵退路。 城中一片狼藉,地上断瓦残砖,就是步兵前进都要受阻,何况骑兵。 赵霆连冲数次,奈何马速提不上来,硬是只能看著褚飞燕桀桀怪笑,就是近不得他的身前。 无奈之下,赵霆大喝一声:“撤!”拨转马头,带著骑兵夺路而逃。 接连两员大將无功而返,眾贼士气大振,正要追赶,褚飞燕却大喝一声:“给老子冲!哪个先进赵府,赏万金,封渠帅!” 眾贼寇利慾薰心,顿时两眼放光,发一声喊,爭先恐后冲向赵府门前,浑然忘了刚才在城墙边,先登那人被张飞一矛刺死的惨状。 城中的道路因为房倒屋塌的缘故渐渐变窄,贼寇越聚越多,推进的速度逐渐变慢。 这就给了已经匯合的张飞和赵霆组织防御的时间。 褚飞燕冷冷的看著他们焦头烂额的组织著兵士用木材、板车组成临时路障横在赵府门口。 零星的箭矢不断从路障后面射出,虽有贼寇中箭倒地,但很快就被后面衝上来的人踩在脚下,惨叫声都含混不清。 褚飞燕嘴角带笑,自觉已经胜券在握。 大队人马潮水一样的衝上去,张飞和赵霆带著人节节后退,赵府的大门近在咫尺。 褚飞燕眼里满是疯狂,指挥著贼寇发起最后的衝锋。 张飞和赵霆终於溃不成军,两人相视一眼,各分左右带著兵士夺路而走。 褚飞燕一看眼前一马平川,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自己衝进赵府的脚步,顿时胆气大壮,带著亲卫,排开眾贼寇,当先冲了进去。 刚踏进赵府门口,映入眼帘的便是大厅正中摆著的一口薄皮棺槨,上面书著斗大的一个“奠”字。 “老匹夫,你终於肯死了吗!”褚飞燕满脸狰狞,破口大骂。 这话刚一出口,瞬间想到了什么,猛然举目四顾。 只见偌大的灵堂上灯火通明,却一个人都没有,褚飞燕顿时心中猛然一惊。 一咬牙,挺身上前,一刀劈在棺槨上。 “哗啦!” 薄棺应声碎裂,满地碎板中,褚飞燕定睛望去,棺槨里面躺著一具中年人的尸体,胸口鲜血淋漓,面色铁青,容貌扭曲狰狞,圆睁著的双眼之中早已没了神采,却根本不是马续。 “苏双!怎么会是苏双?!”褚飞燕大惊失色,大喊一声:“不好,到底中了老贼奸计,撤,快撤出去!” 这廝反应极快,第一时间转身就跑。 却不料身后贼眾早就一窝蜂的跟进来数百號人,此时灵堂和前院满满当当都是贼寇,自己倒把自己堵了个水泄不通。 褚飞燕大急,眼中厉色闪过,双刀连连挥舞,朝挡在他身前的贼寇没头没脑的劈了下去。 贼寇刚刚还见自家大王猖狂的大笑,片刻功夫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向自己人大开杀戒,顿时更加慌乱,大呼小叫著左躲右闪。 “挡我者死!”褚飞燕双刀绕身,毫不留情朝大厅门口衝去,刚刚踏入院中,只见墙头上突然一排弓箭手挺身站出,手中火箭呼啸而出,落入院中。 “轰!”火焰腾起,院中早被浇过火油,瞬间成了一片火海。褚飞燕和数百贼兵生生又被堵回了灵堂。 只听一声冷喝从里面响起:“褚贼,你好好看看灵牌上写了什么!” 第111章 负隅顽抗 这一声喊,嚇得褚飞燕亡魂皆冒。 他凝神望去,只见灵堂正中一块小小灵牌,上面赫然写著四个大字:“英灵不远!” 旁边放著一个红漆托盘,盘中一块木牘,上书几个小字:“褚贼授首於此!” 褚飞燕瞬间额头见汗,眼神惶急朝后堂方向看去。 马续带著吕逸等人缓缓走出,老將军再见褚飞燕,顿时怒髮衝冠,虎躯一震,大喝一声:“褚贼!既然已经看清,还不引颈就戮,更待何时?” 褚飞燕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著马续一脸的难以置信,囁喏道:“马...师父...” 马续面罩寒霜,眼中满是厌恶,怒斥道:“褚贼,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面目苟活於世?” 褚飞燕神色数变,突然换上一副討好的表情,强笑著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无恙便好,弟子心中一直牵掛您老人家,您老人家何必如此无情?” 马续冷哼一声,斥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死到临头还妄想矇混过关?你问问这里活著的人,堂前被你害死的英灵,哪个会放过你?” 张辽目眥欲裂,鬚髮戟张,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他看著褚飞燕,眼前再一次浮现出苏双临死前,悲伤、无奈、悔恨的面容。 “褚贼,张大哥和苏大哥与你无冤无仇,我今天要替他们报仇雪恨!”张辽歇斯底里的吼道。 他这一喊,反而提醒了褚飞燕。 “那两个商人?哼哼...”褚飞燕嘴角掛上一抹诡笑,反问道:“我只杀了一个,苏双早就弃暗投明归顺於我,他难道已经死了?是你们杀的?恐怕这条人命怪不到我头上吧!”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我呸!”张辽怒斥,“若不是你这狗贼以他们家人相胁,苏大哥又怎么可能做下这等背信弃义的糊涂事?” “嘿嘿...”褚飞燕桀桀怪笑,有恃无恐的对张辽说道:“你这么一说,老子倒想起来,那两人似乎还有家眷在我寨中做客,哈哈哈,你確定不管他们的死活?” 张辽闻言一怔。 褚飞燕又道:“你若现在弃暗投明,助我一臂之力,我保证,一旦我离开此地,便礼送他们的家人下山,决不食言!” “褚贼,你这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亏你也说得出口!”吕逸突然冷冷的说道。 “大哥!”张辽急急喊了一声,褚飞燕的话真假难辨,可他却不敢冒险,更不忍心冒险。 吕逸一摆手,直视著褚飞燕,篤定的说道:“且不说你为何到现在还肯留他们活口,即便你所言不假,你今日授首之后,难道我们就不能亲自杀上你的贼窝,將他们救出来吗?” 褚飞燕脸色一沉,他没想到吕逸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无奈又道:“吕將军,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讎,你就不能放我一马?若你今天肯让我等离开,大恩大德,我褚飞燕永誌不忘!” 吕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替天行道,责无旁贷,你少在这里做白日梦!如果你心中还有半分人性,爽快一些於灵前自刎谢罪,我还可留你一条全尸!” 他又朝褚飞燕身后眾贼喊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吕逸保证,你们若是放下兵刃,我给你们將功赎罪的机会。” 说到这里,吕逸眼神倏然一冷,暴喝一声:“若还是执迷不悟,就和褚贼一起陪葬吧!” 话音刚落,院墙上弓箭手又一轮箭矢齐发,院中不断有试图反抗的贼寇丧生,惨叫声此起彼伏。 厅里是正义凛然,神威凛凛的吕逸等人,厅外是张弓搭箭,毫不留情的埋伏戍卫,眾贼寇顿时被嚇破了胆。 “噹啷!”不知是哪个贼寇率先扔下了兵刃,双手抱头,当场跪下。 弓手果然放过了他,箭矢朝他身边兀自傻站著发呆的贼寇射去。 剩下的贼寇哪里还分不清好歹?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吵嚷声顿时变成了求饶声。 褚飞燕见此情景,心中绝望,山贼本来无义,现在山穷水尽,哪里还会有人替他卖命。 把心一横,褚飞燕眼里凶芒毕露,手中双刀一摆,指著吕逸喝道:“姓吕的,是好汉的敢不敢跟我单挑?” 马媛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怒斥道:“做你的春秋大梦,褚贼你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怎么有脸自称好汉?今日正是你恶贯满盈的时候,还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眾人怒目而视,刀剑出鞘,褚飞燕却阴笑一声,说道:“资格?你们虽然人多势眾,但老子手中刀也不是吃素的,你们若是单挑,输贏都凭手上功夫见真章,即便输了,老子认命!” “可你们要是想仗著人多,哼哼!说不得,老子临死前总能拉两个垫背的,至於是谁...哼哼...可就不好说了!” 说道这里,褚飞燕一双贼眼轻佻的看著马续,又望望赵云,再看看马媛,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吕逸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只听身后马续沉声说道:“好!既然如此,老夫亲自送你上路!” 这话一出,眾人顿时大惊失色,就连褚飞燕自己都没有想到,马续竟然会亲自出马。 所谓老不以筋骨为能,马续年过八十,褚飞燕却正是盛年,此消彼长之下,即便是身体康健之时,恐怕也难有多少胜算。 更何况马续身心俱疲,气血两虚,现在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兆了,隨时可能倒下,又如何能和褚飞燕交手? 马媛泪水夺眶而出,上前死死拦住马续,哀求道:“爷爷,您的身体如何能再和人动手?” 马续轻轻拍了拍马媛的手背,摇了摇头,对吕逸说道:“世安,老夫问你,伏波將军之志是什么?” 吕逸虎目含悲,老將军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哽咽答道:“马革裹尸,死不旋踵!可是师父...” 马续笑了笑,说道:“那你可知道老夫此生唯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吕逸摇了摇头。 “老將迟暮,缠绵病榻,生不如死!”马续沉声说道,“老夫此生,除了肆虐边境的胡虏之外,便只恨褚贼这一人而已。如今老夫行將就木之际,以此残躯,诛灭此僚,正是有始有终,死得其所!” 第112章 困兽犹斗,人至贱则无敌 不等吕逸他们辩驳,马续自顾自的说道,“此僚能有今日气焰,归根结底也是老夫之过。” 马媛心里难过至极,哭道:“爷爷,这怎么能怪您呢?” “若不是老夫当年未曾看清这廝嘴脸,还教他武艺兵法,岂能有今日之祸?”马续嘆道。 “是此僚猥琐卑鄙,善於隱藏,师父怎么能归罪己身?”吕逸说道。 “呵呵,为將之道,首在识人,其次用人,世安你要谨记!”马续笑道,“老夫识人不明,用人不淑,今日正当拨乱反正,不可假手他人!” 眾人苦劝不休,马续却心意已决,他看向华佗,笑道:“华先生,你当初说可以给老夫三次机会,此前已用两次,这是最后一次麻烦先生了,还请不要藏私才好!” 华佗满脸悲伤,饶是见惯了生死,此刻却无法压抑心中难过,两行清泪顺著脸颊流下。 他默默打开药箱,珍而重之的取出夹层中的一根金针。 金针长逾一寸,在他手中连连颤动,显然此刻心绪难平,看在眾人眼中只觉得触目惊心。 华佗哽咽著说道:“老將军,这一针下去,便是万劫不復,请您三思啊!” 马续仰天大笑,一把握住华佗的手,坚定而有力。 “先生谬矣,这一针下去,褚贼万劫不復,老夫死得其所,正是你我各展所长,並肩作战,何其快哉!” 华佗怔怔的看著马续坚定的目光,心里瞬间一片空灵,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明悟了生死。 他的手不再颤抖,他的眼里没有了犹豫,他从马续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老將军壮哉!”华佗慨嘆一声,“在下自习得此术,未尝有用武之地,今日能以此重现老將军昔日风采,荣幸之至!” 吕逸和马媛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华佗金针一抖,自马续头顶百会穴刺入。 金芒一闪即逝,一寸长的金针瞬间没入髮际,不见踪跡。 一针扎完,华佗浑身虚脱,跌坐在地,马续仰天长啸,声传四野,越来越清越。 苍白的脸庞渐渐变得红润,双目之中精光暴射,炯炯有神。 马续双臂一振,扶住他的吕逸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顿时触电一般鬆开双手。 “哈哈!先生神技,令老夫嘆为观止!”马续惊喜的感受著久违的力量逐渐在身体中匯聚,笑道:“老夫现在觉得,更胜往昔,幸哉,幸哉!” 褚飞燕一双贼眼,始终留意在眾人身上。 他见马续不仅答应单挑,更要亲自出手,本来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自然是马续年高体弱,自忖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忧的却是老將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一生纵横天下,从无败绩,怎么想都觉得必有后手,绝不可能呈一时之气,白白送到自己面前。 此刻见金针入体,马续顷刻之间容光焕发,褚飞燕心中顿时明悟,这无疑就是马续最后的底牌。 马续气势节节攀升,不断暴涨,褚飞燕知道一旦他的气势攀升到巔峰,出手之际必然是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他怎会坐以待毙,现在蓄势之时反而是马续最空虚之际,褚飞燕覷准时机,双刀齐出,纵身扑上前去,大喝一声:“杀!” 褚飞燕刀光烁烁,身形转瞬即至,马续却怡然不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枪来!” 赵云虎目含悲,泪光隱隱,闻言毫不犹豫,手中银枪一摆,顺势递到马续身前。 马续单手接过,银芒一闪,一招“青龙出水”快如闪电。 “叮!”一声脆响,马续枪法如神,一枪正戳在褚飞燕双刀交错之处,刀光戛然而止,褚飞燕如遭雷击,顿觉虎口酸麻,险些握不住刀。 甫一交手,褚飞燕就吃了大亏,心中骇然。 他实在是没想到,马续行將就木,枯朽的身体中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刚猛的力量,自己竟然完全无法与之相抗。 凶戾的眼神瞥了一眼华佗,只见华佗满脸悲伤,痛不欲生,顿时心有所感。 马续是靠华佗阵法强行催发了生命力,根本不可能久持,只要自己拖延时间,此消彼长,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想到这里,褚飞燕嘴角掛起一抹诡笑,他混跡江湖多年,自保的猥琐法门数不胜数,又怎会甘心坐以待毙。 褚飞燕身形暴退,就势一翻,滚地葫芦一般朝著马媛方向扑去。 吕逸眼尖,这一下似曾相识,心中顿时警兆大生,脱口而出喊道:“媛儿,小心!”,更急朝马媛身前衝去。 他和马媛之间相隔本就不远,奈何腿伤刚刚负伤,一动之下,疮口迸裂,鲜血如注。 吕逸咬紧牙关,不顾伤势,急急衝去,却还是不及褚飞燕。 他借著马续银枪上反击之力,又是有心算无心,眨眼之间已经窜到马媛面前,刀交右手,左手在怀中掏出一物,朝著眾人方向猛地一洒。 一蓬白雾漫天飞扬,正是江湖人最擅长的生石灰粉! 眾人不需提醒,急忙捂住口鼻,闭住眼睛。 马媛本就不是褚飞燕对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弄得措手不及,根本无法抵挡。 只一个错愕之际,便已被褚飞燕劫持在手。 褚飞燕左手按在马媛后心,右手双刀架在马媛粉颈之上,桀桀怪笑,得意非常。 “別过来!你们谁敢动一下,说不得老子只能狠狠心,辣手摧了!”褚飞燕喊道。 眾人大惊失色,齐刷刷怒视褚飞燕,若是眼神可以化刀,此刻褚飞燕早已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了。 “无耻狗贼,你竟连脸面都不顾了吗?”吕逸怒不可遏的骂道。 “脸面?这些虚无縹緲的东西要来何用?活著不好吗?”褚飞燕一脸的理所应当,毫无羞愧之意。 冷静!此刻必须冷静! 吕逸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强行平復心神,对褚飞燕道:“你把媛儿放了,我做主,留你一条狗命!” “放了?哈哈哈,做梦!”褚飞燕怪笑一声,“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今天就两个选择,要么老子带著师妹一起双宿双飞,要么师妹陪老子一起下地府,当一对亡命鸳鸯,哈哈哈!” 第113章 伏波之后,岂有贪生之辈! “人至贱则无敌,我今天才算是真正领教了!”吕逸咬碎银牙,恨声骂道。 “我呸!”褚飞燕横眉立目,啐了一口,说道:“少跟老子这里假仁假义,大丈夫能屈能伸,老子给自己求一条生路,天经地义!” 就这一会的功夫,马续又急又怒,气息已经开始不稳,银枪柱地,頜下白须无风自动。 褚飞燕冷眼瞥见,心中大喜过望,老爷子靠著秘术激发潜能,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手中刀一紧,厉声喊道:“退后!老子再说最后一遍,谁敢阻我,我先杀了师妹!” 吕逸神色一凛,刀锋寒芒闪闪,离马媛粉颈近在咫尺,他心里一阵发紧,生怕褚飞燕真的不管不顾。 万一马媛有个好歹,他如何对得起马续,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就在此刻,被挟持的马媛明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恨声说道:“褚贼,马家只有断头將军,没有贪生怕死的鼠辈,你做梦!” 声如春雷,在褚飞燕耳畔炸响,把他嚇得心里猛地一激灵,暗道不好。 果然马媛眼中悲伤一闪而逝,明亮的双眸含泪在马续和吕逸脸上一扫而过。 马媛瞬间一脸决绝,不管不顾,一双玉手悍然握住刀背。 “爷爷,吕大哥,来生再见!”马媛淒声喊道,双手用力,紧闭双眸迎向刀锋。 褚飞燕顿时嚇得三魂齐飞,七魄离体。马媛是他最后的依仗,本想著吕逸和马续投鼠忌器,不敢逼迫自己过甚,到时候总有机会逃生。 却压根就没想到,马媛性如烈火,贞烈至此,更自寻死路。 他哪敢让马媛有个好歹,千钧一髮之际,右手猛地一转刀柄,双刀急旋,间不容髮之际调转了方向。 马媛粉颈正撞在刀背之上,喉头剧痛,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双玉手却被转过来的刀锋割的血肉模糊,鲜血顺著刀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吕逸看的心如刀绞。 褚飞燕出手如电,左手在马媛背上並指连戳,马媛猛地痛苦的睁大双眼,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身子一僵,直挺挺的立在当场,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晦气!贱人差点坏了老子大事!”褚飞燕惊魂甫定,骂骂咧咧道。 可怜马媛身不能动,只剩一双明眸,绝望的看向吕逸。 吕逸双拳紧握,怒目圆睁,偏生忌惮马媛安危,一动都不敢动,双眼中怒火熊熊,宛如实质。 就在此刻,马续调息已毕,眼神一凝,悍然银枪探出,如同霹雳电射,一往无前。 银枪擘厘分星,如同灵蛇出洞,从褚飞燕双刀缝隙中瞬间钻入。 马续手腕一抖,褚飞燕如遭雷击,一股大力顺著刀身袭上右手。 褚飞燕哪里还握得住刀,“噹啷”一声脆响,双刀落地,褚飞燕满脸惊骇,难以置信的看著马续。 马续毫不停留,抽枪挺枪,一气呵成,电光石火之间,银枪闪过一道寒芒,直奔褚飞燕咽喉而去。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褚飞燕临敌经验何其丰富,双刀落地的剎那已经知道不好,一个滚地葫芦,翻身躲开,银枪堪堪扎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枪头直没入青石地面,只剩红缨似血,枪桿兀自颤动不止。 眾人顿时鬆了一口气,马续临危不乱,局势瞬间逆转,褚飞燕此刻再无依凭,只剩死路一条。 马续手腕一抖,收回银枪,枪尖遥指褚飞燕,吕逸纵身上前,一把搂住马媛,带到自己身边。 这一拉,却发现马媛浑身上下,气血凝滯,宛如石雕一般,竟然僵硬不似活人,顿时心中大骇。 “哈哈哈!抢回去又能怎么样?老子用了独门秘术点了她穴道,若不能及时解开,不消一时三刻,她就是气血凝滯,香消玉陨的下场!”褚飞燕狼狈起身,却狞笑著说道。 马续闻言,不由也是一怔,毕竟骨肉相连,老將军年过八十,膝下仅剩这一个孙女,一向珍逾性命,怎么可能真的舍下不管? 褚飞燕见一句话把马续和吕逸都镇住了,顿时胆气大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猖狂地说道:“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解她穴道,你们谁敢动我!” 华佗此刻早已赶到马媛身边,伸手搭脉,面色凝重。 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摇头嘆息,这一幕看在马续和吕逸眼里,不嚳晴天霹雳,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褚飞燕所言不虚。 吕逸双目喷火,强忍住心头这股恶气,恨声说道:“褚贼,你把师妹穴道解了,我做主,放你离开!” 马媛虽然不能动,但神志清醒,听到吕逸这话,心中更加焦急,即恨自己轻敌,已致胜券在握,却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更不甘心让褚飞燕就此脱身。 褚飞燕闻言脸上殊无半点喜色,大大咧咧走到一旁,捡起自己双刀,面目狰狞的说道:“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的命在老子手上,老子凭什么走!” 吕逸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那你还待怎样?” “哼哼,我想怎样?”褚飞燕冷笑连连,邪笑著说道:“你们想要我救师妹也不难,一命换一命!谁替她死?” 眾人闻言,目眥欲裂,这廝果然毫无人性,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还敢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 吕逸气的浑身发抖,马续鬚髮戟张,满脸通红。 “我跟你换!”一直默不作声的张辽突然越眾而出,笔直的站在褚飞燕的面前,满脸决绝。 “文远,你疯了不成!”吕逸和张飞异口同声地喊道。 张辽回首,悽然一笑,说道:“大哥,三哥,小弟大错铸成,悔之已晚,现在能用我这条残命换马小姐安全,值得很!请大哥和三哥成全!” “混帐!”吕逸脱口而出骂道,“褚贼反覆小人,他的话你也能信?再说,媛儿的命也轮不到你来救,要换也是拿我的命换,还不退下!” 他心情激动,说话之时牵动伤口,肩头和大腿两处同时涌出鲜血,瞬间血染鎧甲,触目惊心。 张辽还要再说话,褚飞燕却冷冷地打断了他,“不错!你算老几,你的命老子回头再取!” 顿了一顿,他看向吕逸伤处,邪魅一笑,说道:“老子一世英雄,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吕將军可敢跟我公平对决?若你胜了,老子就放过师妹,你意下如何?” 第114章 束手束脚,难以为继! 吕逸没想到褚飞燕竟然会提出与他一战。 虽然“公平”二字从他嘴里冒出来是如此可笑,但无疑是给了自己一些转圜的余地。 心中困惑,嘴上却冷冷的斥道:“莫非你还以为自己能胜我不成?” “哈哈!”褚飞燕大笑一声,坦然说道:“你全盛之时,老子或许不是对手,可你现在站著都费劲,凭什么还敢看轻老子?!” 吕逸恍然大悟,这廝果然没安好心,看准自己伤势不轻,马媛现在又被他们抢了回去,只怕是存了挟持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耻,但暗暗也对这廝小心提防,短短的时间之內,这廝已经换了无数种样,滑得像条泥鰍一般,果然让人防不胜防。 “如你所愿!”心里谨慎,伤口疼痛,吕逸却浑然不惧,冷哼一声,挺身应战。 “取我戟来!”吕逸大喝一声,张辽一声不吭,取过他的方天画戟,郑重递到他的面前。 画戟在摇曳的火光中闪烁著寒光,吕逸接戟在手,胸中豪气万丈。 任他褚飞燕奸猾似鬼,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过是跳樑小丑而已! 却不料褚飞燕双刀一摆,大大咧咧摇著头,说道:“老子有个条件,你不许用戟!” 眾人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张飞虎吼一声,骂道:“贼廝,死到临头还这么多条件,当你张爷爷好欺不成!” 褚飞燕只当没听见,冷笑一声,指著马媛说道:“想她活命,最好乖乖听话,否则老子一怒之下,哼哼...” 张飞顿时气窒,偏偏无处发泄,只憋的三爷满脸通红,目眥欲裂。 马媛虽然不能动,却听的真切,吕逸已经身受重伤,伤筋动骨,再连趁手的兵刃都不许用,无疑是猛虎斩断爪牙,雄鹰折却翅膀。 褚飞燕此刻提出这样荒诞的要求,明显是不想给吕逸丝毫取胜的机会。 而吕逸若是为了自己,答应了他的条件,更无疑是把性命扔出去一大半,怎能不让她心急如焚,伤心欲死。 马媛急的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挣扎,气血却始终不能运行。 “好!不用画戟又何妨!”吕逸脸色不变,画戟又扔给张辽,转身朝张飞说道:“翼德,借你蛇矛一用!” 张飞黑著脸,正要把蛇矛递出,却不料褚飞燕又道:“老子还有个条件,也不许用长兵!” 眾人一听,纷纷破口大骂,褚飞燕仿若不闻,戏謔的看著吕逸。 马媛更加著急,吕逸一身功夫大半都在枪矛戟刀这类长兵之上,此刻褚飞燕等於是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至於短兵,却从未见吕逸施展过。 所谓关心则乱,马媛越想越怕,泪珠儿滚滚滑落,一口气堵在胸口,憋的满脸通红。 马续却若有所思。 当局者迷,所有人都被褚飞燕气的暴跳如雷的时候,老將军却敏锐的发觉了其中微妙之处。 此刻他们身在斗室,处处侷促,所谓一寸短一寸险,长兵刃在这种地方施展开来,威力反而大打折扣。 褚飞燕江湖经验何其丰富,心肠何其歹毒,绝无可能放著让他占先机的优势不取,反倒逼著吕逸换成更好施展的短兵。 马续心念电转,略作沉吟,心中已有明悟,目光灼灼的望著场中,一言不发。 枯瘦的右手却已经紧紧握住,蓄势待发。 吕逸满脸怒容,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让我用什么兵刃!吕某就是赤手空拳,又有何惧!” 褚飞燕阴阴一笑,说道:“老子说了,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你用剑用刀都隨你,只是不许用长柄,省的你输了再找藉口,说老子胜之不武!” 他用心歹毒,却偏生能说的冠冕堂皇,眾人竟被他无耻的样子气的瞠目结舌,一时连反驳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吕逸冷笑一声,伸手拔出腰间佩剑,隨手抖了个剑,撒开架势,横剑在胸,厉喝一声:“放马过来!” 褚飞燕一见他这架势,顿时嘴角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武艺高强如吕逸,许多行动都已经是下意识所为,无需刻意。 他上来就不自觉的用了守势,明显重伤之下行动不便,一切尽如他所料。 “生死之战,老子不客气了!”褚飞燕突然暴喝一声,双刀一分,揉身杀来,快如闪电。 吕逸凝神静气,双脚落地生根,岿然不动。 双目灼灼,精光暴射,覷准褚飞燕双刀走向,剑芒一闪,惊鸿一剑直奔褚飞燕咽喉而去,对他刀锋所指,不管不顾。 吕逸以攻为守,冷静沉著,马续看的真切,老怀大慰。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他这一剑后发先至,褚飞燕势必回刀格挡或者闪身退避,否则一剑穿喉,刀势也必然瓦解冰消。 说起来简单,但在生死关头,千钧一髮之际,能瞬间把握其中关窍,更能在电光石火之间立刻做出决定的,当世又有几人? 却不料这一剑出手,褚飞燕竟然也是不闪不避,来势不减,刀光霍霍直直朝吕逸撞来。 那一瞬间,吕逸正看见褚飞燕嘴角的邪笑,顿时心中一惊,猛然醒悟。 他可以不守,却偏偏不敢將褚飞燕立毙剑下,否则马媛如何得救? 褚飞燕有恃无恐,正在於此。 然而这样一来,本就已经处於劣势的吕逸,这下更加束手束脚。 除了兵刃不趁手之外,现在连用什么样的招式都必须深思熟虑,他这里只能胜不能败,但褚飞燕却有恃无恐。 一瞬间,自己所有的优势都变成了褚飞燕的优势,这场战斗瞬间成了一边倒的局势。 剑尖已经堪堪刺到褚飞燕身前,千钧一髮之际,吕逸无奈收招,身形猛地后撤,剑隨身走,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褚飞燕的双刀。 吕逸只觉得胸中无比憋闷,一口恶气横亘在心头,咽不下,吐不出! “姓吕的,你不是口口声声替天行道吗?怎么,下不了手?”褚飞燕猖狂的仰天大笑,怪叫一声道:“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气了!” 第115章 神医妙手,回春解危 褚飞燕说罢,双刀一翻,悍然杀到。 吕逸刚才收剑撤身,看上去如行云流水般收发自如,实则有苦难言。 他一身武艺都是沙场对敌的招数,讲究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一剑出手之际,心神为之所系,全身气血相隨,凝於剑尖,故而有势如破竹,俾睨天下的霸道。 可惜被褚飞燕逼的仓促收剑,无疑是用自己的重伤之躯,硬生生承受了自己这一剑所有的剑势。 肩头和大腿上两处剑伤瞬间被牵动,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吕逸气血顿时一窒,脸色一片苍白。 褚飞燕双刀已经近在咫尺,吕逸强提一口气,挺剑招架。 “叮!”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双刀一前一后,重重劈在剑身上,吕逸双腿一软,踉蹌著连退两步,眼前一黑。 褚飞燕哪里会容他喘息,身形一矮,向前一滚,双刀如轮向吕逸双腿砍去。 一股恶风袭来,吕逸心生警兆,间不容髮之际,宝剑拦身一划,勉勉强强挡住双刀,却气血翻涌,难以为继。 “噹啷!” 吕逸双臂一阵酸麻,宝剑脱手掉落。 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褚飞燕为何不许自己用长兵。 此刻若是方天画戟在手,自己只要驻戟身前,就能挡住褚飞燕大半攻势,更能节省自己许多气力。 褚飞燕大喜过望,自交战以来,每一招都是他精心筹划的结果,现在一切都如他所料,吕逸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制住吕逸,他逃得性命就是十拿九稳。 投鼠忌器之下,说不定马续还会予取予求,任凭自己漫天要价。 想到这里,褚飞燕毫不停留,双刀翻飞,自下而上一挑,朝吕逸悍然斫去。 吕逸此刻眼冒金星,站著都有些勉强,更手无寸铁,根本没法抵挡。 “啊!”马媛看在眼里,急得额头大汗淋漓,拼命挣扎,一声娇呼脱口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张飞和张辽哪里还顾得上马媛,一心都扑在吕逸身上,一个丈八蛇矛疾刺,一个方天画戟下劈,一左一右朝褚飞燕电射而出。 褚飞燕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不管不顾,顿时嚇得亡魂大冒。 一矛一戟奔雷也似迎面袭来,他见机极快,不假思索抽身撤步,纵开丈许,勉强避开。 饶是他退的快,方天画戟的小枝还是划破了他的脸颊,半边脸被豁开一条大口,鲜血从伤口涌出,像是一道狰狞的修罗笑脸,让他看上去更加面目可憎。 褚飞燕吃痛,捂著脸,朝吕逸怒吼道:“姓吕的,你不讲道义,你女人的命不要了吗!” “三弟、五弟,住手!”吕逸好不容易平復了气血,顿时大急喝道。 张飞暴怒,想也不想,吼道:“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总不能让俺眼睁睁看你...” “住口!”吕逸厉声喝道,心绪难平,胸口急剧起伏,“不许插手,这是军令!” “啊!”张飞气的仰天长啸,声震屋瓦,樑上灰尘扑簌簌往下直落,一眾贼寇看的胆战心惊。 马媛听到吕逸这么说,心里悲苦哀伤无以復加。 若不是自己没用,又怎么会连累吕逸落到这样窘迫的境地。 难道要眼睁睁看著吕逸为自己白白送命吗? 马媛心如刀绞,面色涨的通红。。 “噗!”一口逆血再也压抑不住,从胸口直衝而上,脱口喷出。 “吕大哥,不要!”马媛绝望的喊道。 吕逸闻言,百忙之中回头一看,正见马媛浑身颤抖,嘴角掛著一缕血跡,满眼的哀伤和痛苦,望著自己,一瞬不瞬。 这一刻吕逸的心莫名的一疼,身上的疼痛似乎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心头涌出,瞬间散入四肢百骸,吕逸虎躯一震,眼里满是怜惜。 捡起宝剑,遥指褚飞燕,喝道:“再来!” 却见褚飞燕脸上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吕逸心中似有所觉,却又有些虚无縹緲,一时把握不住。 就在此时,始终在给马媛把脉的华佗突然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匆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略作沉吟,向马媛身上穴道扎去。 最初两针,华佗出手还有些犹豫和迟疑,银针入体,马媛顿时蛾眉紧蹙,黄豆大小的汗珠从额头冒出,不一会就沾湿了鬢髮。 似乎是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马媛纵然银牙紧咬,拼命忍耐,却还是不由自主闷哼一声。 这一声轻如蚊蚋,却像巨雷一般在吕逸心头炸响,忍不住回头望去。 褚飞燕趁他分心的一刻,猛地扑上前去,双刀一上一下,直取吕逸脖颈和胸腹。 吕逸只觉脑后劲风大作,刀锋呼啸而来,不敢怠慢,勉力朝边上疾避,宝剑护住身周,只守不攻。 只待熬过这轮攻势,稍微平復下气血和伤情,再找机会反击。 张飞和张辽急的火急火燎,偏偏碍於吕逸严令,又不敢再出手,只能目不转睛的盯著褚飞燕双刀,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形势危急,可顾不得马媛,无论如何要护住吕逸周全。 华佗却全神贯注,继续施为,两针下去,马媛虽然难受,却不復当时面红耳赤的可怕模样,气血消退,脸颊緋红,脸色却是平復许多。 华佗精神大振,出手再无迟疑,银针如飞,不断扎入马媛要穴。 隨著银针入体,马媛只觉痛苦渐渐消退,隨之而来的是四肢百骸一阵阵潮水般涌来的酸麻感觉。 她家学渊源,不惊反喜,这正是气血疏通之兆,顿时周身放鬆,搬运气血隨著华佗银针行遍各处要穴。 “吕將军,请放手施为,马小姐在下有把握解救!”华佗最后一针扎入马媛足底涌泉,长舒一口气,朗声提醒道。 吕逸闻言心中狂喜,精神陡然为之一振。 看向褚飞燕的双目之中精光暴射,一股霸道狠厉之气神魂夺魄。 褚飞燕唯一的依仗已经失效,现在自己大可以放手施为,再无丝毫顾忌。 心中畅快,出剑毫无滯涩,快如闪电。 腿脚行动不便又如何?吕逸落地生根,稳如磐石,寸步不让。 肩上有伤又如何?吕逸势如猛虎,心剑合一,一往无前! 褚飞燕正舞双刀扑来,吕逸不闪不避,奔雷一剑,直指褚飞燕咽喉,后发先至! 第116章 最后三招! 这次褚飞燕可不敢不闪不避,硬接吕逸一剑了。 一见局势逆转,褚飞燕刀势立转,左手刀招式不变,依旧奔著吕逸前胸砍去,右手手腕一翻,回刀格挡吕逸夺命一剑。 吕逸剑走轻灵,冷笑一声,宝剑遽收疾刺,绕过褚飞燕右手刀,直奔他面门刺去。 这一剑比刚才那一剑更准,更快,更狠! 褚飞燕避无可避,若是继续衝去,左手刀固然能砍中吕逸,自己却无论如何躲不开他这一剑。 褚飞燕心头大骇,身在半途,拧腰缩身,硬生生止住去势,朝身后窜去。 “拦住他!”吕逸暴喝一声。 张飞和张辽早就跃跃欲试,严阵以待,此刻听见吕逸下令,不假思索,纵身而起,一矛一戟分左右向褚飞燕落脚处刺去。 褚飞燕果然奸猾似鬼,看似后退,其实还留了三分力。 他看准吕逸不能久持,要的就是把张飞和张辽这两个生力军骗离吕逸身边。 此刻见他二人飞身袭来,脚下一顿,立时止住去势,返身又朝吕逸方向衝来。 吕逸只见他刀交左手,右手倏然又向怀中探去,立刻知道不好。 “屏住呼吸!”大喝一声,提醒身后眾人,百忙之中单手横剑护在身前,另一手抬袖掩住面门,只留一条缝隙警惕的关注褚飞燕动向。 这一招太熟悉了,吕逸心中冷笑。 江湖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可一可二,怎可再三再四。 自己这里接连吃了两次亏,如何还能再中招? 却不料褚飞燕猛一扬手,却不是生石灰! 三点寒芒呈“品”字形电射而出,一个奔吕逸,一个朝马续,还有一个竟然是射向华佗! “不好!有暗器!”吕逸急的脱口惊呼,却只能挥剑自保。 “叮!”一声脆响。 袭向自己的暗器应声击落,却是一柄模样古怪的飞刀。 刀刃扁平,形似短剑,却更尖更长,把柄末端有一个铁质的圆环。 “飞苦无!”吕逸大惊,別人不熟悉,自己却如何认不出来? 后世电影动画看的多了,这倭寇忍者的標配竟然在此时此刻赫然出现在褚飞燕这个山贼手里。 这廝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吕逸忍不住咋舌。 掉在地上的“飞苦无”刀刃上闪烁出一片蓝汪汪的诡异光芒,吕逸心中顿时大骇,惊呼出声道:“有毒!” 可是此刻提醒早已於事无补,褚飞燕暗器功夫炉火纯青,其势疾逾劲弩,力道更猛,吕逸手中宝剑兀自颤动不休。 若是听到他提醒,眾人再做反应如何能来得及躲避? 吕逸心惊胆战,竟有些不敢回头看。 “噗”一声闷响,如中败革。 马续无数次在危机边缘游走,经验何其丰富。 从褚飞燕阻止吕逸用长兵开始就在反覆琢磨,时刻提防著,早料到他要用阴招,何需吕逸提醒。 褚飞燕刚一出手,马续早就蓄势待发,长身而起,一把扯下披在身上的大氅,手臂一振,大氅打著旋在身前展开,將自己和华佗罩了个严严实实。 褚飞燕的两枚“飞苦无”霎时间被捲入大氅之中,马续怒哼一声,冷冷的瞥向褚飞燕,斥道:“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摆弄,简直笑话!” 褚飞燕眼里终於浮现出一抹恐惧,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了,没想到马续竟然早有防备,更没想到明明油尽灯枯的老將军犹有余力。 此刻他已经黔驴技穷,除了硬拼,再没有其他选择。 一双贼眼在眾人身上不断逡巡,心中一狠,双刀挥舞,不管不顾直朝吕逸衝去。 他看的真切,现在吕逸情况最不容乐观,仗著自己轻身功夫了得,只要绕过张飞和张辽,犹能做困兽之斗,若是击倒吕逸,或许仍有一线生机。 正在此时,马续却只觉的眼前一黑,身体一晃,手中大氅滑落,重重撑在桌案上,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华佗听到动静,暂时放下马媛,抬头看向马续,只见老將军面泛潮红,气息急促,满头大汗。 马续也正向他看来,轻声问道:“华先生,老夫还有多久?” 华佗面露哀色,默默掐指一算,悲声道:“最多三招,老將军...”说到这里,已经止不住啜泣失声。 马续点点头,脸色平静,朗声喝道:“都退下,让老夫亲手亲自诛杀此僚!” 此话一出,眾人无不哀伤痛心,张飞和张辽也不再追赶,肃然挺身,压住阵脚。 吕逸泪湿眼底,对疯狂攻来的褚飞燕视若无睹,只是定定的看著马续,心中感伤无以復加。 马媛更是急的血灌瞳仁,双目赤红,竟猛地挣扎坐起,痛呼一声:“爷爷!”声如杜鹃啼血,哀泣如诉,闻者无不动容。 马续抄起银枪,双目神光熠熠,乾枯的身躯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动如脱兔,猛如虎豹。 “看枪!” 马续暴喝一声,身形飞掠。 就在褚飞燕双刀即將砍到吕逸的瞬间,银枪后发先至,精確无比的架住刀锋。 马续只是单手擎枪,褚飞燕却是双刀连环。 马续枪在半空,无处依凭,褚飞燕却是身在半空,势大力沉。 偏偏褚飞燕的双刀砍在枪桿上,如同劈中顽石,银枪只是略沉半分,又挺直如初。 褚飞燕却被这反震之力打的倒飞出去,半空中一个鷂子翻身,这才站定。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著马续,心中惊骇无以復加。 后人有诗讚曰: 稚子当年习弓马,从此北向不曾夸。 八十横枪破敌胆,皓首苍髯犹杀贼! 这一枪別说是他,就是霸王復生,力能扛鼎恐怕也不过如此了,他实在难以想像,一个风中残念的八旬老人,竟能爆发出这样刚猛的力量。 定睛一看,顿时又燃起了希望,他耳力过人,华佗说的话一字不落被他听了个真切,马续现在虽然强如神魔,却只能出手三招。 第一招为了救吕逸,已经落空,自己只要小心应对,只剩两招也不是没有机会。 褚飞燕拼命镇定心神,攥紧双刀,蓄势待发,却正看见一缕鲜血从马续嘴角渗出,触目惊心! 第117章 褚贼授首 褚飞燕心头大定,他还当马续天神附体,原来只是强撑。 油尽灯枯的老人,一招却爆发出如此强猛的力量,自己无疑也要受到同样巨大的反噬之力。 马续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经受了极重的內伤,剩下两招还能不能施展都是问题,自己却心生怯意岂不是杞人忧天? 想到这里,褚飞燕狞笑一声,胆气大壮,挥舞双刀,展开身法,绕著马续身周连连虚劈。 “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快不行了?”褚飞燕眼里贼光烁烁,嘴上挑衅道。 马续不为所动,昂然挺枪,挺拔如松。 “师父,您怎么不说话?是说不出来还是已经认命?”褚飞燕囂张的说道。 眾人闻言目眥欲裂,马续却恍若未闻,满头白髮无风自动,神威凛凛。 褚飞燕本想用激將法扰乱马续心神,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马续现在全凭一口气吊著。 只要开口说话,这口气一泄,定然难以为继。 却不料马续安之若素,气势更不断攀升,他不敢再等下去,只怕再过片刻,马续出手之际只会更加凌厉。 褚飞燕眼神一紧,双刀如轮,一招夜战八方悍然使出,不是劈向马续,却朝著吕逸胸前砍去。 刚才第一刀劈向吕逸,马续浪费一枪封挡,现在他故技重施,自忖吕逸毫无防备,马续避无可避,依然只能出手相救。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这一式包藏祸心,阴险至极,双刀一实一虚,虚实隨心转换。 砍向吕逸的这一刀是虚招,马续来救,立刻可以变虚为实,反手回劈,到时候马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避无可避。 马续双目神光湛湛,银枪如龙,雷霆万钧。 “砰!” 这一枪快逾闪电,破空声如同春雷乍响,划破夜空。 褚飞燕只觉得眼前一,一道银芒一闪而过,血光迸现,他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左手竟已被马续一枪刺穿。 “噹啷!” 单刀落地,褚飞燕疼得面目扭曲。 “啊!” 一声惨呼惊天动地,褚飞燕出道至今,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银枪穿过手掌,枪势兀自不止,带的褚飞燕身形不稳,左手刀应声落地。 不待他反应过来,马续银枪向怀中猛地一带,一串血珠被枪头带的溅射而出,褚飞燕的身体不由自主被一股巨力拖动,朝马续怀中急撞而来。 褚飞燕只觉得自己身不由己,如同断线风箏一般向马续飞去。 老將军血气升腾,神威凛凛,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一双虎目神光湛湛,摄人心魄,褚飞燕顿时气为之夺,心中恐惧无以復加。 生死关头,求生的意识压过了手腕上钻心的疼痛,褚飞燕厉吼一声给自己壮胆,勉强运气全身力气,贯注仅剩的右手,一刀悍然朝著马续劈落。 这一刀近在咫尺,更是褚飞燕狗急跳墙下的孤注一掷,快、准、狠三昧皆全,眾人大惊失色,设身处地,这一刀避无可避。 “师父!”“爷爷!”“老將军!”眾人骇然,齐声惊呼,张飞、张辽和赵云想飞身去救,却哪里来得及。 马续临危不惧,面不改色,手中银枪一摆,竟比褚飞燕出手速度更胜一筹。 他这一枪如同羚羊掛角一般,无跡可寻,枪隨心动,神意合一。 “噹啷!” 仅剩的一把单刀落地。 “啊!” 又是一声惨叫,褚飞燕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刀被马续破的如此轻易。 难以置信的看著被刺穿的右手,褚飞燕满脸惊骇,魂飞天外。 银枪一斗,褚飞燕被顺势甩脱在地。 褚飞燕即痛又怕,委顿在地,连滚带爬拼命想要躲开。 马续哪里肯再给他逃命的机会,眼中神光一闪,挺枪分心便刺。 这一枪浑然天成,霸烈绝伦,马续精气神凝练已达顶峰,简直如同传说中战神一般,眾人看的目不转睛,心中惊嘆不已。 吕逸忍不住心中佩服,后世电视看看到的什么所谓人剑合一,里胡哨的廉价特效加持,如何能及得这一枪之万一。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勉强感受到其中精妙之处。 眾人只当褚飞燕必死无疑,就连褚飞燕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抵抗,这一枪他根本避无可避,心神被牢牢锁定,只能徒劳的瞠目待死。 却没想到这绝世一枪在褚飞燕胸前毫釐戛然而止,银枪颤动连连,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鸣,再不能探出一分。 “噗!” 马续张口喷出一蓬鲜血,双目中神光渐渐消失,老將军长嘆一声,仰面而倒。 “当!” 银枪脱手掉落尘埃,重重砸在所有人心头。 华佗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衝上前去,把马续扶在胸前,泪眼朦朧,颤抖著手去探脉,却摸了几次都摸不到脉搏,急的痛哭失声。 吕逸双目赤红,大惊失色,踉蹌著向马续衝去。 马媛也心神巨震,逆血衝口而出,终於衝破穴道,摇摇晃晃站起身,跌跌撞撞朝马续扑去。 褚飞燕自分必死,却没想到马续就在这个时候油尽灯枯。 死鱼一般的眼里顿时有了光亮,求生之念瞬间涌上心头。 他现在双手尽废,哪里还敢反抗,只盼著马续这一倒,眾人悲痛之中,无暇顾及自己。 仗著一身轻身功夫了得,褚飞燕强忍疼痛,仓惶起身,只求苟且。 马续躺在华佗怀里,艰难的睁开双目,眼里已经没了半分神采,有气无力的念道:“褚贼...” 这一声呢喃一般的低语,传到褚飞燕耳中不嚳晴天霹雳,心头巨震,一咬牙,脚下生风,没命般的夺路而逃。 吕逸咬牙切齿,长身而起,恨声说道:“师父放心,那狗贼跑不了!” 张飞和张辽早已虎视眈眈,满脸悲愤,不等吕逸吩咐,一左一右,矛戟齐出,拦住褚飞燕去处。 褚飞燕嚇得亡魂皆冒,左躲右闪,却哪里冲的出这两人夹击。 吕逸心痛如绞,双目之中怒火熊熊,纵身一跃,衝到张辽身边,抬手接过方天画戟,暴喝一声:“狗贼拿命来!” 画戟划空而过,势不可当,褚飞燕避无可避,眼睁睁看著寒芒掠过脖颈,眼前一,天旋地转,瞬间人头落地。 无头的腔子里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溅了吕逸满头满脸,状若修罗。 吕逸俯身拾起褚飞燕首级,“噗通!”一声跪倒在马续身前,哽咽著说道:“师父,褚贼授首,您可以安心了!” 第118章 老將悲歌,马革裹尸 “好!好!好!”马续连道三声,紧闭双目,胸膛起伏,显然心绪难平。 吕逸膝行两步,拉住马续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马媛泣不成声,满脸希冀的看著华佗,嘴唇颤动,却始终不敢开口。 华佗一脸绝望的摇了摇头,颓然坐倒在地,仰天长嘆,泪水掛满了脸颊。 马续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一一扫过身前的眾人,最后停在吕逸身上,轻轻的说道:“世安,褚贼虽死,堡中贼寇未平,你却在这里做妇人状,让老夫如何放心得下?” 吕逸止住悲声,强行按下心中伤痛,沉声吩咐道:“翼德,將褚贼传首城中,请伯虎兄速归!” 张飞应声而动,蛇矛挑起褚飞燕首级,疾步而出,不一会外面传来闷雷般的大吼声:“褚贼已死,降者不杀!” 城中还在负隅顽抗的贼寇闻言顿时大惊失色,狐疑的朝赵府方向望来,只见张飞跃马飞出,矛尖上褚飞燕的首级鲜血淋漓。 贼眾骇然,有胆小的当时就扔了兵刃,跪地投降,一时间人心大乱,张飞所到之处望风披靡。 赵霆也已经打的筋疲力尽,他的压力最大,数千贼寇被街道上的断瓦残垣和拒马岩岩阻隔切分,虽然无法一拥而上。 但他带著仅有的百十戍卫要分击四方,用骑射压制,不让贼寇有机会衝进赵府,也早已左支右絀,难以为继了。 张飞这一来,瞬间化解了他的窘迫,大喜之下,飞马与张飞匯合,喜道:“张將军,得手了?” 却只见张飞面沉如水,眼露哀色,说道:“这里交给俺老张,大哥让你速归,老將军他...” 赵霆闻言,如中雷击,疯了一般朝赵府衝去。 他赶到大厅的时候,马续已经稍稍恢復了一些力气,拉著吕逸的手时断时续的说著话。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赵霆飞身上前,双膝跪地,泣不成声的喊道:“师父!” 马续艰难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枯槁的脸上浮起一丝欣慰,低声说道:“伯虎,老夫还没死,你这会哭什么!” 老將军艰难的伸出枯乾如同朽木一般的手,颤抖著握住赵霆的手,说道:“所有人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赵霆难过的看著马续,哽咽道:“师父,弟子不肖...” 马续轻轻握了一下赵霆的手,却对吕逸说道:“伯虎武艺高强,唯欠三分果决,遇事优柔寡断...咳咳...世安你要强他许多...日后你们师兄弟並肩携手...要时时提点,老夫怕他终有一日,会因此遭祸...” 吕逸含泪点头,“师父放心,弟子谨记!” “子龙,子龙!”马续又唤道。 赵云赶紧擦乾眼泪,挨在赵霆身旁跪下,哽咽著说道:“爷爷,您有什么吩咐?” 马续又向吕逸说道:“子龙是老夫看著长大的,忠肝义胆,武艺也尽得...尽得老夫真传...” 老將军说到这里,有些乏力,顿了一顿,才又道:“只是他毕竟年幼,性情刚烈...须知...须知过刚易折!世安,老夫將他也託付於你...望你好生教导...教导於他,他日必是你得力臂助!” 赵云顿首大哭,吕逸点头,郑重说道:“子龙便如我亲弟一般,弟子必悉心教导,他日定让他千古留名!” 马续轻轻点了点头,又拉过马媛的手,交到吕逸手中,说道:“媛儿被老夫宠坏了,日后世安可有苦头吃了,呵呵!” 马媛闻言,扑在马续怀里放声大哭,吕逸也难掩悲伤,认真的说道:“师父放心,弟子对天起誓,此生必不负媛儿!” “好!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马续欣慰的说道,“只是媛儿虽已领悟兵法三昧,却可惜是个女子,更无...经世...经世方略之才,世安日后纵横天下,还需...还需...另寻贤达!” 吕逸点点头,“师父放心,弟子都记下了!” 马续又道:“老夫知你有志驱逐胡虏,马踏焉支,临別之际,还有...还有最...最后一物相赠,或可助...助你一臂...之力。” 说到这里,马续颤颤巍巍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漆黑的令牌,郑重放到吕逸掌心。 吕逸一看,只见令牌古朴,上面鐫刻著“伏波”两个篆字,苍劲古朴。 “这是『伏波令』!”马续气力难继,郑重说完这几个字,已经气喘吁吁。 马媛泪眼朦朧抬起头来,边哭边替马续说道:“吕大哥,这是先祖当年信物,凭此物可以调动马家一切力量!” 吕逸心头巨震,连忙推辞道:“师父,如此厚赐,弟子如何敢收?” 马续此举,无疑是將整个马家的未来和伏波將军的一切荣耀都交给了吕逸。 吕逸却自惭形秽,与马续的忠义勇烈相比,自己何德何能? “世安不必推辞!伏波之志,唯你能继承!”马续摇了摇头,殷殷的看著吕逸说道:“我马家还有一个分支,远在陇西...你若想平定塞北,却需他这一支兵马方可...方可万无一失!” 吕逸不好推辞,郑重接过,重重叩首,起誓道:“师父放心,弟子有生之年,定当秉承伏波遗志,此生不平胡虏,誓不罢休!” “好!你有这份心就好,至於成败...半在人为半在天,无需强求!”马续喃喃说道。 “师父,弟子谨记!”吕逸哭倒在地,连连叩首。 马续欣慰一笑,扶著赵霆和吕逸的手,奋力站了起来。 “师父要去哪里?弟子背您!”吕逸在马续身前蹲下,垂泪道。 马续摇摇手,脸上竟泛起一阵红光,“不用,最后这几步,老夫自己走!” 吕逸泪如泉涌,让过一边,马续蹣跚举步,艰难走到厅外,看向北方。 他的目光幽怨而深邃,一瞬间越过层山叠嶂,跨过大江大河,定定的注视著龙城方向。 “老夫身后,不办丧事,世安將老夫的骨灰埋到阴山,遥望我大汉疆土,於愿足矣!”马续的声音出奇的清亮高亢。 吕逸正要答话,却见马续豁然转身,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 “我马家世食汉禄,而今天下將乱,世道纷爭,老夫痛心疾首,却天不假年!”马续朗声说道。 吕逸顿首,说道:“师父,黄巾之乱须臾可定,师父不必忧心!” “你知道老夫说的不是黄巾之乱!”马续断喝一声,紧盯著吕逸的眼睛,疾言厉色喝道:“吕逸,老夫要你用性命起誓,终此一生,不得篡汉为逆,你敢应承吗!” 吕逸一怔,心中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凝视著马续的双眼,违心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重重叩首,吕逸郑而重之的说道:“弟子立誓,生为大汉人,死为大汉鬼,终此一生,永不背汉!” “好!好!好!”马续眼中精光倏然而逝,大笑三声,盍然而逝,身躯在眾人面前屹立不倒! 第119章 苍天同悲,魂兮归来 “师父!”吕逸浑身巨颤,哭叫一声,颤抖著起身,走到马续身前,颤抖著双手向马续眼睛上轻轻抹去。 “弟子记住了,都记住了!”吕逸轻轻將马续扶住,揽在怀中,突然放声痛哭。 “爷爷!” “將军!” 眾人一齐肃然跪倒,哭声震天。 良久,吕逸双目通红,满脸泪痕,霍然转身,喝道:“诸位,现下非常时期,师父遗令,暂不举哀。先將堡中贼寇约束收服,不得有误!” 眾人闻言,勉强止住悲声。 吕逸含泪巡视眾人一圈,立即开始下令,“伯虎、翼德,你二人即刻各带一百军卒,收降城中贼寇,密切戒备城內动静,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遵命!”赵霆和张飞领命,大步流星走出大厅。 “文远、子龙!你二人將褚贼尸身悬於城门,所有降卒务必细细审查,但有黑山贼寇中恶贯满盈者,一律收押,封锁鄔堡,不许任何人出入!” “遵命!”张辽和赵云大步转身,立即部署去了。 吕逸回身,看向马媛,两人相视一眼,悲从中来,“媛儿,师父的身后事交给你,我亲自巡视城中,以防万一!” 马媛哀哀戚戚,轻轻点头,吕逸轻轻將马续放平在地,取过大氅盖在身上,转身向遗体扑地一拜,挥泪而去。 一夜过后,鄔堡举哀,马续一代名將,以身卫道,殉国除贼,理应举世同悲,却只有最亲近的几人送他最后一程。 清晨,天光未亮,灰濛濛一片,如同苍天在无声的呜咽。 鄔堡顿时陷入无边的悲伤,城垛箭楼插满白旗,垂下巨大的白幡。 赵府门前悬掛起巨大白布横幅『痛哉马公,伏波遗风』! 出丧当天,鄔堡军民无不披麻戴孝,在通向南阪的大道两边夹道祭奠。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痛哭之声,响彻山野。鄔堡中所有人都对这位以马革裹尸为己任的老將军无比崇敬。 即便是妇孺老幼,人人都能讲出几个老將军英勇奋战的故事,对於他的逝世,所有人都有著发自肺腑的悲痛。 不需要人发动,也没有人號令,事急从权,连繁冗的礼仪都没有,他们用最质朴敦厚的方式来给老將军送行。 大道两旁,排列著各家自发抬来的祭品,城中困守多日,粮仓更遭焚毁,他们找不到三牲果品,只能用能找到的粗糲吃食代替。 从赵府到鄔堡中央广场上的数百米大道上,每隔一段就有人跪在草蓆上,手持陶塤、竹篪、木梆、瓦片,吹奏著悲情的殤乐,令人不忍卒听。 与其哀不足而礼有余,不若礼不足而哀有余,无过於斯! 日上山巔,送葬行列出了赵府大门。 最前方是赵霆高举白幡,之后是赵云和马媛並行哭丧。 马续的遗体盔严甲整,覆盖著黑色的大布,平静的躺在棺槨中,由一匹黑色战马拉著缓慢行进。 吕逸披麻戴孝,手扶棺槨前进。张飞和张辽在灵车后满脸悲伤,扶棺送行。 每走一段路,眾人齐声用低沉而悠远的声音反覆长呼:“魂兮归来,佑我大汉!” “公既去兮,魂魄安息!” 队伍的最后是一百精骑,俱穿白衣,高举白杆长矛,宛如一片白色枪林。 送葬的长龙堪堪走出赵府,突然之间,天空中乌云密布,层层叠叠向鄔堡上空合来,雷声隆隆由远及近,须臾而至。 沙沙雨幕顷刻间从天而降,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不一会就已经大如瓢泼。 吕逸悵然仰天,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泪水混在雨水中顺著脸庞倾泻而下,胸中鬱结难以復加,忍不住仰天长啸:“苍天同悲,將军千古!” 本就破敝不堪的道路被大雨浇下,更显泥泞湿滑,拉著灵车的战马脚下打滑,嘶啸连声,带著灵车摇摇晃晃,眾人大惊失色。 出丧大雨,乃是上天垂泪,然而葬仪受阻便成了“破丧”! 眾人都各司其职,无法擅动,吕逸上前,一手用力扯住马韁,肩头死死顶住棺槨,他绝不能让灵车倾覆,师父他老人家以身卫道,怎么可以落一个“遭受天谴”的结局? 正在此时,雨幕中衝来数个白髮苍苍的老人,身后是数十个整肃排列的赤膊老卒,人人身上都带著伤。 他们当道跪成一片,为首老人高呼:“天降大雨,上苍哀慟將军,请抬马公灵车上路!”声嘶力竭。 吕逸含泪说道:“灵车庞大沉重,天雨路滑,如何抬法?” 老人霍然站起,转身高喊:“弟兄们,上!” 老人们譁然闪开,老卒们抬著一个粗大圆木纵横交结而成的硕大木架走到近前。 为首老人回身跪倒,高呼:“请將军灵车!” 吕逸泪眼朦朧,沙哑著嗓音下令,“灵车上架!” 老卒们发一声喊,灵车隆隆抬上木架,吕逸利落的卸开马匹。 老人高喊一声:“上槓!” 赤膊老卒齐齐发一声喊“嗨!”,四排手持大槓的老卒肃然出列,迅速站到木架四面。 “唰唰唰!”三声大响,大绳甩落,木架大槓插进绳套,大绳遽地收紧。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整齐利落,不愧是跟隨马续的百战老军,锋芒毕露。 这一刻他们的英姿无疑是对马续一生最好的认可! 吕逸转过身去,一把扯开衣襟,赤著胸膛,默默走到木架最前方,从一个老卒手上接过大槓扛在肩上。 老人含泪朝吕逸点点头,再发一声喊:“起灵!” 抬槓眾人大喝一声“嗨!”,灵车大架应声而起,吕逸肩头鲜血横流,顺著雨水滑过胸膛,他却恍如不觉,眼神坚定而沉痛。 雨幕无边无际,天地凝重肃穆。 老人向著灵车拜倒在泥泞的路上,不愿起身。 吕逸回首朝眾老卒们巡视一圈,肃容点头示意,猛然一脚跺地,嘶声哭喊,“將军起灵!” “英灵不远!”老卒们一声哭吼,木架带著灵车缓缓抬起,稳如泰山。 “復汉兴邦!”一声號子,吕逸涕泪纵横。 “死不旋踵!”眾人齐呼,万姓同悲。 “马革裹尸!”暴雨瀟瀟,天地垂泣。 “不墮其志!”老幼携手,哭声震天。 大雨滂沱,白色的队伍齐声哭喊著激昂痛楚的號子。 短短的百余丈距离,在鄔堡撕心裂肺的號子声和痛苦声中,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鄔堡外的山谷迴荡著一句哀呼“魂兮归来!” 第120章 子龙请缨,愿探博陵 老將军的身后事虽了,但悲痛之情却始终縈绕在吕逸心头。 他和马媛跪坐在马续灵位前,一日一夜,水米未进,也不曾合眼。 眾人十分担心他们的身体,强烈的悲伤和痛苦再加上空乏的身体,就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 但不论大家如何劝说,两个人就像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就这么枯守在马续灵前。 就在此时,华佗冲了进去。 本来他只是客人,並不想多说,但眼睁睁的看著吕逸和马媛颓丧下去,却终於忍不住了。 华佗在马续灵前轰然跪倒,口中悲呼:“老將军,您醒醒吧!您睁开眼睛看看吧!” 吕逸和马媛红著眼睛,行尸走肉般丝毫不为所动。 “老將军!您可知道,所託非人,伏波將军之名,就此断绝,哀哉,痛哉!”华佗嘶声喊道。 吕逸豁然转头,沙哑著嗓子喝道:“华先生,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华佗长身而起,勃然大怒,喝道:“亏你还有脸问我?” 华佗猛地一指马续灵位,嘶声道:“老將军英灵不远,你们两个却在这里自暴自弃,於己何益?与国何益?” 吕逸黯然,被说的哑口无言。 “老將军临走之前是如何嘱咐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华佗喝道。 “我没有!”吕逸痛苦的摇著头,“可是...” “你嘴上说没忘,你的所作所为却都是將他老人家的叮嘱拋之脑后!”华佗厉声斥道,“难道你们跪死在这里就对得起他老人家了吗?难道你们自怨自艾就可以继承老將军的遗志了吗?” “我...”吕逸掩面痛哭,泪洒衣襟。 “振作起来!”华佗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老將军九泉之下都觉得心寒!” “他老人家一生之志就是將『伏波之志』传承下去,你也曾口口声声,信誓旦旦向他老人家保证,驱除韃虏,復汉兴邦,难道你只是隨口说说,竟无一丝一毫的行动吗?”华佗义正词严的说道。 “不!”吕逸眼神一凛,霍然起身,大声说道:“我此生定不负师父所託!” “那就收起你的眼泪,把悲伤放在心里,用你的行动向天下人证明,老將军他没有看错人!”华佗语重心长的说道。 吕逸郑重朝华佗躬身施礼,惭愧的说道:“先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在下如梦初醒,昨日种种不堪入目,今时今日,绝不敢再有半点懈怠!” 他重重在马续灵前跪倒,叩首含泪道:“师父英灵不远,请看著弟子长驱塞北,建功立业,绝不令『伏波』英名蒙尘!” 说罢起身,大步流星朝灵堂外走去,大喝一声:“传令!升帐!” 华佗长嘆一口气,走到马媛身边,感慨的说道:“马小姐,今后的路不好走啊!” 马媛泪水涟涟,默默点头,微抬螓首,视线紧紧跟隨著吕逸。 临时军帐里,气氛萧肃,人人面带哀伤。 连日来他们屡遭打击,好不容易守住鄔堡,却物是人非,没有哪一个能够轻鬆的起来。 褚飞燕伏诛,他手下的贼寇分成两拨,接近两千的贼寇,和七千的黄巾军,已经尽数被控制。 吕逸悲痛之中,曾下过严令,贼寇中恶贯满盈者,格杀勿论。 眾人执行命令的时候正是心中哀慟之际,更是一丝不苟,从严从重。 但凡手上沾过鄔堡鲜血的贼寇尽皆伏诛,一时间鄔堡外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两千黑山贼所剩无几。 一整天下来,收降清点,吕逸麾下顿时多了三千降卒,其余带伤的或是不愿意再从军的,都被安排参与重建鄔堡,算是將功折罪。 吕逸视线巡视过眾人,缓缓开口道:“我意出兵塞北,继承师父遗志,不知诸位可愿同往?” 张飞这时候越眾而出,拱手道:“大哥,咱受了朝廷令諭,让咱们去广宗助战,咱们不奉令諭,却去塞北,是不是有些不妥?” 吕逸摇摇头,说道:“中原纷爭,源於朝廷腐败,百姓罹难,我无意涉足,更不想助紂为虐。” 顿了一顿,他又道:“如今黑山贼已经被咱们击溃,难成气候,黄巾军除了妖人张角兄弟蛊惑人心,其余从者,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何忍煎迫?” 眾人点头,他们收拢的败兵之中,许多是被裹挟的流民,称不上大恶。 眾人齐声答道:“愿奉军令!” 吕逸点点头,又道:“自从咱们离开博陵,屈指算来已近十日,云长和孝父那里既无援兵派来,更无只言片语传递,我心中极不放心,不知哪位將军愿意前往,一探消息?” 说到这里,他目不转睛的看向张辽。 从进帐开始,张辽始终板著脸,一声不吭,这样子和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吕逸担心他落下心病,有心安排他走这一趟。 却不料张辽两眼直勾勾看著地面,仿若未闻。 吕逸心中感嘆,心病难医,张辽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也只能日后慢慢开解。 他的目光从眾人脸上逐一扫过,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这时候赵云终於按捺不住,昂首跨出,抱拳朗声道:“稟將军,末將愿往!” 吕逸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继续沉思。 “稟將军,末將愿往!”赵云大急,提高声量又说一遍。 不等吕逸发话,赵霆一板脸,斥道:“这里是军议,不是你小孩子胡闹的地方,还不退下!” 赵云气的面红耳赤,梗著脖子大声道:“兄长如何小瞧我?拒贼之际,我也曾杀敌立功,如何当不得此任?” 赵霆也知他勇武,但毕竟才十二岁,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两兄弟顿时起了爭执。 马媛这时候轻声劝道:“师兄,子龙虽然年轻,但有勇有谋,比寻常大人犹有过之,只是探听博陵城的消息,让他走这一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 赵云闻言大喜,感激的看了一眼马续,却见吕逸兀自沉吟,不肯下令,顿时又有些著急。 马媛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向吕逸说道:“吕大哥,不用再想了,这里没有人比子龙更合適了!” 吕逸一怔,不由自主问道:“媛儿此话怎讲?” 第121章 采蘑菇的黄巾贼 马媛郑重说道:“现在吕大哥麾下已有三千兵卒,却大半是降卒,本部人马连上鄔堡所属,也不过区区三百。” 说到这里,她眼神一黯,想起这几天的惨烈,心中忍不住一阵难过。 镇定心神,又道:“此刻军心不稳,正需猛將坐镇,你身上有伤,师兄和两位张將军要时刻看顾降卒,已经十分辛苦,岂能轻易离开?” 吕逸点点头,说道:“师妹言之有理。” “子龙虽然年轻,却也有万夫不当之勇,更难得胆大心细。”马媛又道:“若是子龙前往探听消息,博陵城中若有变故,他也能探听明白,若遇上敌兵,也不至於应付不了。” 赵霆还是有些担心,马媛又道:“师兄,子龙的武艺你是最了解的,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总不可能一直被你护在眼皮子底下,趁此机会,正好歷练一番。” 吕逸闻言,立下决断,吩咐一声:“那这一趟就劳烦子龙,但有万一,绝不可恋战,速將情况查明!” “遵命!”赵云欣然领命,正要转身出帐,却突然剎住脚步,转身回到吕逸面前。 吕逸一怔,问道:“子龙如何去而復返?” 赵云挠挠头,说道:“博陵城中关將军和高將军都不认得我,只恐空口无凭,难以取信,大哥可有信物与我?” 吕逸赞道:“子龙心细如髮,愚兄自愧不如!” 说著吕逸从怀中掏出玉印,交到赵云手中,说道:“这是我家传玉印,二弟、四弟都识得此物,你可以此为凭。” 赵云接过,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出帐而去。 吕逸將本部人马尽数留给赵霆,监视城中修缮工程。 自己只带降卒,大队人马开拔。 从鄔堡到博陵,足足有两百余里,吕逸大队人马就算是急行军至少也要三日。 赵云是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独当一面,担当重任。 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他比吕逸早了半日出发,这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驰电掣。 月上中天的时候,已经奔出一百五十余里,胯下战马累得汗出如浆,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赵云心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想想博陵城已经近在咫尺,这会夜色已浓,无论如何是进不得城的,前面有一片小树林,正可以遮风挡雨,暂作休息,索性下马,朝林中走去。 他刚走出没几步,突然耳中传来一阵嘈杂,赵云心里一惊,顿时警觉起来。 现在夜深人静,这里又是荒林野地,前面不到三五十里就是博陵城,不用多想,此时传来人声,定然事有蹊蹺。 赵云年纪虽轻,却艺高人胆大,將战马拴在树上,取了弓箭背在身后,提著银枪,悄无声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几个装束各异的汉子,高举著火把,正分散在林中各处,不时低头在地上翻找著什么。 人人头上都以黄巾抹额,一看便知,是黄巾军所属。 赵云顿时心知不好,这里出现黄巾军,显然博陵城中有变,他心念博陵城,有心想绕过这些人,偏偏见他们行踪鬼祟,又有些放心不下。 他潜摄身形,悄悄缀上一名黄巾军,想要看看究竟。 只见那人在林中枯叶里翻找许久,突然雀跃惊呼一声:“找到了,我找到了!” 他的呼喊立刻把周围几个汉子引到了身边,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火光照耀下,树下一截朽根上,一颗巴掌大小的白蘑菇粉粉嫩嫩映入眼帘。 那人小心翼翼將蘑菇摘下,举到眾人面前,得意的笑道:“哈哈,这首功还得是老子的!” 其余几人顿时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手上这朵蘑菇,眼里满是羡慕,还有一丝贪婪。 那人又道:“玛德,辛辛苦苦跟著渠帅打打杀杀几日,却没想到荣华富贵还是得靠这劳什子!” 几人七嘴八舌的道著喜,其中一个汉子却眉头一皱,突然说道:“给我看看!”说著就伸手要拿那人手中蘑菇。 那人顿时一扭身,双手牢牢把蘑菇护在胸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给你?老子好不容易找来的富贵,凭什么给你?想要自己去找,老子回去领赏了,没工夫跟你在这耗著!” 皱眉的汉子一脸无奈,说道:“我不是要抢你的东西,只怕你这玩意带回去,功劳捞不到,一个谎报军情的罪名跑不了!” 那人一听这个,顿时有些慌了,有些犹豫,但思前想后,还是把蘑菇珍而重之的递了过去,却不肯离手。 “这玩意就是个普通蘑菇,不是大贤良师要找的东西,扔了吧!”那人借著火光看了半天,这才肯定的说道。 那汉子一听这话,顿时心如死灰,满脸的鬱闷,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就是这个形状,分毫不差啊!” 其他人闻言,却纷纷嗤笑一声,一鬨而散,四下里继续找寻。 那人兀自不甘心,鬱闷的站在原地,仔细端详著手上的蘑菇,和心中的梦想反覆比较。 就在这时,猛地感到脖子上一凉,那人颤颤巍巍的低头看去,只见一截枪头正抵在自己脖颈之上,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不许动,不许喊,你若轻举妄动,我这银枪可不讲人情!” “噗!” 蘑菇落在地上,那人浑身发抖,拼命压低了声音道:“英雄饶命,小人不敢!” “哼!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我这银枪可听得出来!”赵云问道。 “是是是!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人不敢点头,连声答应。 “你们来了多少人马?”赵云问道。 “得...得有两万?”那人不是很確定的说道。 “何人统帅?”赵云又问。 “可了不得,这次是『大贤良师』张角张仙长亲自领军!”那人突然身躯一紧,似乎对张角这个名字尤为敬畏。 赵云心中一凛,他哪怕久居鄔堡从未出世,这些日子以来也知道张角大名,只是没想到一个博陵城,竟然引得张角亲自坐镇,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继续说,別停!”赵云道。 那人股慄如筛糠,哀声道:“英雄您还没问,小人不知道该说啥啊...” 朦朧的月光下,蘑菇泛著诡异的蓝光,被踩碎的菌体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 第122章 立功心切赵子龙 赵云银枪一紧,又问:“博陵城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拉长著苦瓜脸说道:“前两日『大贤良师』刚到城下的时候,接连派了几波弟兄攻城,却被城里一个红脸长髯的大汉单枪匹马杀的大败,这两日却不再见那汉子出来,只是城门紧闭,小人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赵云一听红脸长髯,心里明镜也似。 想必是吕逸常常掛在嘴边的二弟关羽关云长。 吕逸常说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一听,果然名不虚传,心中不免有些心驰神往。 “那你们漏夜在这林中做什么?”赵云冷声又问。 “采蘑菇啊!”那人老老实实说道。 赵云低声骂道,“兵临城下,你们白天不採,却要晚上来寻,到底是为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小人也不知道啊...『大贤良师』下令我等夜间来林中寻找,还特意嘱咐过形状样式,更颁下重赏,但凡寻到的当即擢升小方渠帅。” 那人见赵云半信半疑,带著哭腔说道:“想小的们跟著张牛角大王以来,每天都是提心弔胆,刀头舔血,这样不用拼命就能升官发財的机会谁肯错过?没想到却遇到了英雄,您饶了小人吧...” “哼!装神弄鬼!”赵云冷声斥道。 那人不敢反驳,求饶道:“英雄,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放了小人,小人绝不敢声张...” “哼!上有老下有小你还当山贼,留著你这套说辞骗鬼去吧!”赵云眼神一厉,手上银枪一送,枪头从他頜下直透颅顶,那人当场气绝。 赵云拖起那人尸身,拉到旁边树丛中藏了,却听见周围一阵脚步声传来,这里的动静虽轻,还是把周遭黄巾贼惊动了,纷纷向这里寻来。 黄巾贼相互招呼,呼哨声四起,不一会就从四面八方纷纷匯聚过来,举著火把照了半天,正发现地上斑斑血跡,眾贼循跡找去,看到那汉子抱著蘑菇的尸身,顿时警觉起来。 一个魁梧的壮汉明显地位最高,顿时眉头一皱,下令道:“有敌袭,撤!” 其他人一听,纷纷景从,呼啦啦一片黄巾军来得快,去得更快。 赵云心里一动,静静地摄在他们身后,一路做著记號。 这一群黄巾军现在无异於赵云的指路明灯,他正愁找不到张角大营方向,有这些人在前面引路,顿时轻鬆许多。 追著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前面豁然开朗,林地已尽,远处博陵城遥遥在望。 赵云找了一处地势高的地方眺望敌营。 只见张角大营扎在离博陵城约三十里处,颇有法度。 乌云遮月,秋风萧瑟。张角军中依然是灯火通明,刁斗连声。 辕门前架著拒马,却没有挖壕沟,赵云一眼就看出张角意图,这是浅扎营,隨时要推进的意思。 整个大营,入目一片土黄色军帐,围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环形军帐內又用板车围成一个內环,一座铜顶大帐被板车围在中央,辕门口一桿大纛迎风舒捲,上书几个大字“天公將军张”。 想来那大帐就是张角所在无疑,四周不断有黄巾军巡逻往復,体格格外健壮,显然是张角亲信。 就在此时,之前林中的黄巾军已经冲回辕门前,有值夜的守卫上前问了几句,放他们进去,为首那人被带到张角的大帐前,躬身等候。 赵云赶紧凝神注视,这突然现世的大贤良师,號称得了南华老仙传授的张角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他也十分好奇。 过不多时,大帐帘门一掀,两个身穿黄色道袍,方士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到那人面前,问了几句。 其中一人摸著那汉子头顶,喃喃自语,另一人从广袖中抽出一张符纸,迎风一晃,符纸轰然化作一道火光,那人小心翼翼接了符灰,倒入隨身的葫芦中,晃了一晃,递给那汉子。 那汉子面露狂喜,仰头猛灌,喝完之后大呼小叫著扯开衣襟,赤著胸膛在营中狂奔大喊,只可惜离得太远,赵云听不清他喊些什么。 远处的博陵城矗立在黑暗之中,表面上依然十分平静。 但在这平静之中,赵云却敏锐的察觉到隱藏著即將爆发的巨大风暴。 其实现在探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回去復命了,吕逸只是让他探听博陵城虚实,他甚至探明了敌营。 不仅是黄巾军有多少人马,輜重,连主將是谁都一清二楚,更是意外之喜。 赵云刚想转身回去,却没来由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刚才林中那几个黄巾军的对话。 关羽单枪匹马,大杀四方。哪怕他没有亲眼看到,却仿佛縈绕眼前,挥之不去。 赵云忽然又想起吕逸带著张飞和张辽当日悍然衝进褚飞燕军阵的的英姿,顿时忍不住心肠澎湃,再难抑制心中渴望。 他年纪小,自从见了吕逸之后,大家有意无意的都把他排除在危险之外,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於普通人而言是幸福,对赵云而言,却是一种煎熬。 即便吕逸对他夸讚有加,他也不自觉的认为,是看在自己哥哥赵霆的面子上。 这次他主动请缨,一开始就被否决,赵云一直耿耿於怀。 他早就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要证明自己,他不愿意活在兄长的羽翼之下。 堂堂常山赵子龙,胯下马,掌中枪,在这万马军中,自己能打出一片天地! 赵云决定不走了! 就这样回去交令,不过尺寸之功而已,又凭什么让大家高看自己一眼! 他打定主意,索性不著急了,静静伏下,潜藏身形,目光灼灼的打量著张角的大营。 要不要再等一会,待贼营放鬆警惕的时候自己衝下去四处放火,製造骚乱? 转念一想,这么一来弄不出多大的动静,无功而返也就罢了,搞不好还会把自己陷入险境。 又或者直衝中军大帐,取张角首级?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单枪匹马,底下黄巾军戒备森严,无异於痴人说梦,比刚才的想法更靠不住。 赵云顿时心中百转千回,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就在此时,只见一队黄巾军在漆黑的夜色中集结停当,朝博陵城方向飞驰而去,看人数,怕不有三千人上下。 赵云心中一惊,遭了,博陵城有危险! 第123章 先锋大王张牛角 张牛角骑在马上,带著当初跟自己落荒而逃的两千黑山贼连夜朝博陵城赶去。 刚刚驰出十里地,视线中已经看不见张角大营的踪影,他一勒马韁,渐渐止住去势。 身后贼眾整齐划一,跟著一起停下。 “哼!妖道!”张牛角转身朝著大营方向,恨恨啐了一口,骂道。 苦蝤策马上前,落后张牛角半个马身,装模作样的问道:“渠帅,您这是怎么了,平白无故生这么大气?” 自从李大目死后,苦蝤凭著一手溜须拍马的功夫,成功坐上了黑山贼第三把交椅,这时候见张牛角怒气冲冲,第一时间上来劝解。 “別叫老子渠帅,我呸!叫大王!”张牛角气鼓鼓的说道。 “是!是!大王,那咱们现在...”苦蝤有些吃不准自家大王的心思,迟疑的问道。 “还能怎么办?”张牛角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泄气,鬱闷的说道:“先去博陵城,再做打算!” 苦蝤一愣,脑海里没来由浮现出一张红脸长髯的面孔,脖子上一凉,仿佛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 不由自主一缩脖子,低声说道:“大王,那博陵城里的红脸煞神端的可怕,咱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这要是再去,岂不是...岂不是...” 他囁喏半天,看著张牛角面露不善,那“自寻死路”四个字到底是没敢说出口。 “呸!”张牛角啐了他一脸,斥道:“谁说要跟那煞神对阵了,说什么蠢话!” “要不咱们回黑山?”苦蝤想了想,犹豫的说道。 “依小弟之见呢,与其在这里受那妖人的腌臢气,不如大王带著弟兄们回山寨,打家劫舍,自由自在,岂不快哉?”苦蝤一脸的憧憬和怀念。 不久之前他们还啸聚山林,无拘无束,现在却处处掣肘,好处没捞到,这种送死的先锋活倒是一点没少,心里早就萌生退意。 “啊呸!”张牛角又啐了他一脸,恨声骂道:“回去?怎么回去?老子下山的时候五千弟兄,现在损兵折將,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如何甘心?” 顿了一顿又道:“那妖道把老子看的紧,时不时的敲打咱们几句,现在若是回去,免不了被那妖道责罚,老子能吃这亏?” 苦蝤连著討了两次没趣,也不敢再劝了,迟疑的说道:“大王,可是这么跑下去不是个办法,进又进不得,退又不能退,咱们该怎么办?” “那妖人颇有些诡譎手段,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万一他日后真的大胜官军,坐了这天下,咱们弟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张牛角故作深沉的沉吟半晌,说道:“所以现在咱们只能进,不能退!” 苦蝤一阵错愕,心想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家大王是失心疯了还是思维实在太乐观,这么没影子的事都敢想? 心中腹誹,嘴上却不敢说出来,满脸堆笑拍著马屁道:“那妖人若是得了天下,大王最少也是个柱国大將军,小弟提前给大王贺喜!” 张牛角听他一吹捧,顿时心怒放,满意的说道:“放心,老子封王拜將,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到时候跟著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比当一辈子山贼强!” “再说,等老二那里取了宝藏,谁坐天下还说不准呢!”张牛角心中暗暗嘀咕,这一句却没说出口,只是脸上掛上了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 “是!是!是!要不您是大王呢!高瞻远瞩,小弟佩服,佩服!”苦蝤言不由衷的附和道。 “至於现在嘛...”张牛角想了想,说道:“还是老规矩,先到城下呆著,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就等!” 苦蝤忍不住问道,“大王的意思是出工不出力?” 张牛角小眼睛一瞪,斥道:“胡说八道,你家大王一世英雄!那叫相机而动!敌进我退,敌退咱也不追,老子等得,他张角可等不得,哈哈哈!” 苦蝤闻言,眼前一亮,拍完马屁,顿时下去传令:“大王有令,城外列阵,人不解甲,马不卸轡,弟兄们跟上!” 一群山贼簇拥著张牛角呼呼啦啦朝博陵城豕突狼奔,赶到离城门前还有五里之外站定。 苦蝤屁顛屁顛传令指挥,不一会贼眾就排开个方形阵,不动如山。 两个身强力壮的黑山贼,高擎著两桿大旗,一路小跑衝到张牛角身边。 一面大旗上书:“黑山渠帅--张”,另一面大旗上写著:“替天行道”。 张牛角一看,嚇得亡魂皆冒,马鞭劈头盖脸抽去,嘴里大骂:“收起来,收起来!活腻了不是?让城里那煞神看见如何是好!想害死本大王吗!” 眾贼的阵型顿时又开始一阵骚乱... 赵云找回坐骑,一直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著。 为了方便探查张牛角这先锋军的动向,他选的是地势较高的山路,走起来十分艰难,没想到这伙贼军看上去招摇,走的比自己还慢上不少,心中顿时疑惑不解。 这会他驻马高坡之上,看著张牛角一伙人集结而成的阵势,更加迷茫了... 他自幼跟隨马续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兵书战策烂熟於胸,方形阵怎么不会认不出来? 只是张牛角布的怎么看怎么彆扭,別人都是主將在中间,四周亲卫拱卫,其余军卒或按一百,或按五十排列在前后左右,隨时调动。 他现在却把所有除了亲卫之外的所有军卒整整齐齐的放在身前,面向城门,自己身后空空荡荡。 摆明了顾头不顾腚,严阵以待防的就是城內之人。 再看张牛角,身前密密麻麻的贼兵,蔚为壮观,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赵云也是第一次见先锋主將一个人立在战阵最后方的,那样子哪像攻城,倒分明像是隨时要跑... 赵云见张牛角莫名其妙,虽然看上去足足有两千余贼寇,但这一团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群乌合之眾。 “好!就先拿你们开刀!”赵云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战意,眼中精芒一闪,趁著张牛角还在大声呵斥的功夫,跃马挺枪,从高坡上直衝而下。 此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天际,金轮一般的旭日在赵云身后冉冉升起。 沐浴著金色光芒的赵云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神威凛凛,风驰电掣般向直直朝张牛角杀去! 第124章 旭日银枪 旭日初升,神兵天降,蹄声如雷,群贼皆惊! 张牛角最是机警,赵云跃马而出的那一霎那他就已经心有所感,一脸错愕的看向高坡。 只见一人一马朝自己本阵风驰电掣而来,披著日光金芒灼灼,如同天兵天將,威风凛凛,难以直视。 张牛角惊得亡魂皆冒,六神无主,脑子还没转开,手脚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动了起来。 他猛地一带马韁,一言不发,转身拍马就跑,还时不时转身偷看,生怕是关羽亲临。 一眾贼寇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闹得人仰马翻,一多半有样学样,撒腿就跑,另一半还没反应过来,杵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索幸苦蝤反应快些,连连发喊,约束贼兵,这才勉强止住溃势。 赵云一骑绝尘,衝到一半也看不懂了,只见张牛角一个人和大队人马背道而驰,跑的风驰电掣,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是该直取敌將,还是直透敌阵,不由自主把马速降了下来。 “大王休惊,大王休惊。不是那煞神!”苦蝤眼尖,依稀看到赵云样貌,顿时高喊出声提醒自家大王。 张牛角闻言,贼兮兮回头偷眼察看,此刻赵云已经衝下高坡,依稀看的见身影確实不是自己梦魘的那个红脸杀神,顿时惊魂稍定。 等赵云再衝过几步,看的更清楚些,竟发现来將身形瘦削,面如冠玉,頜下无须,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万丈豪情瞬间从张牛角心头涌起,他自知刚才甩下眾贼就跑的形象实在有些丟人,自己经营黑山寨多年,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这几天已经渐渐变得岌岌可危。 现在见赵云是个生面孔,年纪又轻,忍不住心中不屑,为了好在眾贼面前立威,顿时一拨转马头,兜了个圈子,朝著赵云方向衝去。 待到离赵云不过二百步左右,张牛角驻马挺枪,遥指赵云,大喝一声道:“孩儿们,给老子上!” 眾贼经苦蝤提醒,也发现来將不过一人一马,顿时也胆气大壮,挥舞刀枪,返身便朝赵云冲了过去。 二千余贼兵,围堵一人,张牛角怎么想怎么觉得手到擒来,忍不住在马上耀武扬威的喝道:“呔!哪里来的小娃娃,乳臭未乾竟敢来捋你家张爷爷虎鬚,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赵云见张牛角去而復返,一时之间倒也有些摸不著头脑,心中顿生警惕。 捎带马韁,略缓衝势,大喝一声,问道:“贼將可是张角部下?” “呸!”张牛角现在听到“张角”两个字就满肚子憋屈和不忿,顿时怒形於色,也大喝一声,喊道:“爷爷是黑山大王,什么狗屁黄巾!” 赵云顿时勃然大怒,前尘往事一一浮现眼前,若不是他们贼心不死,自己的马爷爷又怎么会就这样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赵云一咬牙,马速骤增,银枪一挺,一言不发朝著眾贼衝去。 张牛角愣住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他见赵云年轻,有些轻视,却不料大队人马一拥而上,这小將却不退反进。 更可怕的是他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气势!隔著两百余步,张牛角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之中怒火熊熊,摄人心魄。 张牛角嘴里顿时呼喊连连,指挥著手下贼寇蜂拥而上,自己却勒住马韁,缓缓后退。 刚退两步,却和也悄悄带马后撤的苦蝤撞在了一处,两匹战马齐齐长嘶,两人面面相覷。 张牛角脸皮一紧,先红后白,反应过来苦蝤跟自己想到了一起,顿时先声夺人,骂道:“苦蝤,你做什么!要临阵脱逃吗!” 苦蝤一阵错愕,看著恼羞成怒的张牛角,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张牛角脸色越来越难看,急中生智,急道:“大王,小人是来保护大王的啊!” 不等张牛角再说话,他赶紧扬声道:“弟兄们,不要都衝上去,保护大王要紧!” 眾贼之中,胆小畏战之徒不在少数,离得近的听到苦蝤招呼,眼珠一转,顿时又呼啦啦围过来两百余人,將张牛角和苦蝤密密麻麻围拢在中间。 张牛角本想发作,但不知怎么,对眼前这个单枪匹马的小將大从心底里有些畏惧。 现在身处重重保护之中,反而踏实了不少,也就暂时压住脾气。 苦蝤拉长了苦瓜脸,见张牛角没有继续发作,忐忑不安的把视线投向了赵云。 这一会功夫,赵云已经冲入贼阵,和前部贼军短兵相接。 银枪如龙,骏马嘶风,赵云枪势霸烈果决,招式凌厉,只一个照面,便將堪堪衝到面前的贼寇刺与马前。 身前贼人源源不断,身处其间眼前儘是贼寇刀枪,赵云一击即中,毫不停留,战马奔行如飞,在贼寇面前扬起一片沙尘。 赵云虽勇,却是单枪匹马,他情知战马速度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绝不和贼寇纠缠,就绕著眾贼驰骋,时不时的回身出枪,每一次银芒闪处,就伴隨著一缕血光,一声惨叫。 围上来的贼寇也发觉势头不对,他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最是惜命,顿时不敢和赵云正面相持,最前方的贼寇瞬间止步,只敢遥遥举著刀枪,却踌躇不前。 后面衝过来的贼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喊大叫的朝场中奔去,却被停下来的贼寇拦住了脚步,獐头鼠目的朝前面张望,贼阵瞬间乱作一团。 原本还看得出来点方形阵的样子,现在却几乎给牵扯成了一字长蛇阵。 赵云心中鬱积已久,这会一阵衝杀,扬眉吐气,忍不住仰天长啸,胸中块垒舒缓不少。 策马稍稍和贼阵拉开些距离,赵云银枪遥遥一指,虎目精芒大炽,越过层层贼寇,锁定了远远躲在后面的张牛角,一声虎吼,“常山赵子龙在此,黑山贼速来受死!”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轻叱一声,朝张牛角方向直衝而去。 后人有诗讚曰: 旭日金芒洒银枪,將军初阵露锋芒。 白马临风踏雪霜,雏龙清啸震八方。 第125章 子龙匹马,斩將突围 张牛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的鬱闷无以復加。 没想到看上去乳臭未乾的一个小娃娃,竟然把自己的两千部下杀的人仰马翻,如同戏耍一般。 眼看著自己这里阵不成阵,军心大乱,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恐惧,惶惶然坐立难安。 尤其是刚才赵云喊出的“常山”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张牛角心头炸响。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带著万余黄巾围攻常山的二当家褚飞燕。 这么多天过去,褚飞燕音信全无,自己始终对他寄予厚望。 却没想到取得“伏波遗宝”的美梦还没做几天,却被常山来的赵云打了个措手不及。 虽然没有明確的消息,张牛角几乎已经可以確定,褚飞燕凶多吉少了。 心中忍不住感嘆,自己命途多舛,还以为投身张角麾下可以平步青云,却没想到这接连几天,都像是噩梦一般。 眼睁睁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被吕逸他们打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张牛角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看向赵云的眼里满是戾气。 “苦蝤,你还在等什么?快带人拦住他!”张牛角厉声喝道。 苦蝤那张苦瓜脸拉的更长了,有心拒绝,却又不敢,只得囁喏道:“大王,小的还要保护大王啊!” 张牛角牛眼一瞪,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少跟老子这里耍心眼,老子还不知道你那点肠子?” 苦蝤不敢反驳,一脸苦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怕什么,他再厉害,没个帮手,岂能久持?你带人將他围住,乱箭射死,老子记你大功!”张牛角鼓动道。 苦蝤闻言眼前一亮,是啊! 短兵相接自己这伙人不是对手,万箭齐发,他再厉害也不过一桿枪,两只手,如何抵挡? 想到这里,胆气一壮,顿时不再犹豫,拍马舞刀,朝前军赶去。 张牛角见苦蝤听话,心里十分满意,在他身后喊道:“苦蝤你放心,只要拿下那姓赵的,回山之后,这第二把交椅就是你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嗓子喊出,苦蝤险些从马上栽倒,李大目前车之鑑不远,当初张牛角也是这么一嗓子把他送走的... 强压下心中不安,苦蝤不敢有片刻耽搁,快马加鞭衝到场中,一边约束后排乱军,一边高声下令,指挥眾贼。 “散开,散开,不要自乱阵脚!”前排贼寇听见他的喊声,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呼啦啦一声向两边散去。 “围起来,围起来,不要让他衝过来!”苦蝤又喊。 眾贼闻声,顿时反应过来,只是不敢和赵云正面相抗,一边退,一边向他四周围拢过去。 赵云见贼人渐渐止住溃势,眉头一皱,凌厉的眼神朝苦蝤电射而去。 隔著老远,苦蝤仿佛心有感应,抬头正看到赵云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顿时嚇得一缩脖子,又喊道:“放箭,放箭,射死他!” 眾贼立刻应声而动,没有弓箭的立时把刀枪横在面前,不求伤敌,只求自保,双眼紧紧盯著赵云,只要他向自己方向发动,立时加快脚步后撤。 有弓箭的老老实实躲在其他贼兵身后,也不敢刻意瞄准,约莫比划一下,朝著赵云方向射出一箭,转身先跑出三五步,这才回身弯弓搭箭,再射一轮。 赵云本来杀的正畅快,挺枪跃马在贼阵之中左衝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此刻苦蝤一到,瞬间压力倍增,眾贼始终跟他保持距离,四面八方时不时有冷箭射来,防不胜防。 若是这帮贼寇悉心瞄准也就罢了,关键是贼人胆寒,箭射的天马行空,不仅是赵云摸不准箭矢从哪里来,就是射箭的贼寇自己都不知道箭会向哪里去... 这样一来,赵云反而不敢盲目衝锋,只能就近衝杀,朝贼寇密集之处杀去。 苦蝤没想到自己这一手竟然有了奇效,赵云一时半会根本杀不到自己面前,顿时胆气大壮。 张牛角在后面看的真切,见赵云一时间被眾贼拦在远处,顿时喜不自禁,心中恐惧之意稍减。 眾贼见赵云被阻住,胆气顿生,竟然不再畏缩不前,一个个在苦蝤的指挥之下,渐渐开始缩小包围圈。 赵云身前贼影幢幢,眼前箭矢纷飞,眼看就要衝开贼眾,却被生生逼了回来。 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看著苦蝤双眼冒火,银枪挥舞的密不透风,將射来的箭矢拨开一边,舍下离的近的贼寇不管,一催战马,泼啦啦直奔苦蝤衝去。 苦蝤一见赵云竟仍有余力,烟尘滚滚中,笔直的朝自己衝来,眾贼虽多,却根本没有一合之敌,顿时嚇得魂飞魄散。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眼看赵云在眾贼之中如同虎入羊群,若是真的杀到面前,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顿时玩命催动战马,头也不敢回,转身就跑。 他本能的想到不能朝身后跑去,那里是心狠手辣的张牛角,自己这时候临阵而逃,张牛角绝不会放过自己。 仓皇之中,慌不择路,苦蝤竟没头没脑的向博陵城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云哪里肯放过苦蝤,盯著他也向城下追来。 眾贼寇不敢正缨赵云锋锐,纷纷躲在后面放箭,赵云全力衝杀,不一会就杀穿贼阵,撵著苦蝤向博陵城衝来。 城外的动静早就被守城的军兵一五一十,备细无遗的报给了关羽。 他们不认得赵云,只说是一个陌生少年,白马银枪和贼军交手。 关羽不敢掉以轻心,赶紧亲自登城眺望,正见苦蝤狼狈不堪,赵云龙精虎猛,身后贼寇乱作一团。 苦蝤豕突狼奔,直跑到城壕边才发现自己竟跑错了方向,顿时心如死灰。 城里是红脸煞星,身后是银枪赵云,哪一个是自己惹得起的? 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咬牙,把心一横,拨转马头,高举长刀,大喊一声:“將军饶命!我愿...” 他话没说完,赵云已经征袍染血,快如闪电般杀到他面前。 心中怒火和恨意顷刻间爆发,赵云怒髮衝冠,哪里肯听他废话,银芒一闪,长枪势如破竹,穿胸而过。 苦蝤难以置信的看著胸前的枪桿,无力的垂下脑袋。 临死之际,耳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下辈子,別做贼!” 第126章 云长会子龙 关羽登城而望,只见十余里处烟尘滚滚,张角的大队人马正向博陵城这里开拔。 两万余人,看上去漫山遍野,无边无沿。 贼势浩大,关羽不免变得忧心忡忡。 这几日来他和高顺苦守博陵城,也已经殫精竭智,苦不堪言。 前几日张角亲率两万黄巾已经发动过一轮攻势,他们二人用尽了浑身解数,更亲冒矢石,与前锋黄巾军短兵相接,这才勉强保住博陵城不失。 张角只是衝杀一阵,便带著黄巾军撤退。 关羽和高顺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两人早晚轮换,日夜不休,时刻留意著黄巾贼的动向,也早已疲惫不堪。 更为艰难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二人纵然都是当世难得的將才,现在麾下兵马却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 本来城里就只有他们从涿县带来的不到五百兵丁是自己本部人马,收降的黄巾军却还剩下万余。 这些人虽然大多是流民出身,和黑山贼那些罪恶多端之辈相比,要良善不少。 但愚民易欺,张角惯会装神弄鬼,一身诡譎的手段在这些人心目中如同天仙临凡,威信实隆。 面对张角亲临,这些黄巾军降卒竟完全生不起抵抗之心,反而私下里常能看到三五成群的降卒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內忧外患,关羽和高顺不仅仅要关注城外张角大军的动向,更要时时防备著城中譁变,更加捉襟见肘,倍添忧愁。 关羽正在担忧,城下赵云已经將苦蝤一击毙命。 这一幕被关羽瞧了个真切,眼前一亮。 赵云枪法利落乾脆,出手如电,银枪气贯长虹,这一招似曾相识,和赵霆简直如出一辙。 关羽凤目微眯,凝神看去,只见赵云毫不停留,一夹马腹,从苦蝤身边错马而过,轻舒猿臂,探手从苦蝤尸身之后抽出银枪。 猛地一提战马,马蹄从空中划过,顿时转过身形,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关羽看的暗暗点头,城上戍卫也忍不住叫好连连。 赵云回身,挺枪跃马向贼寇杀去,如同虎入群羊,连搠十余贼寇於马前。 眾贼见苦蝤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抵挡得住就已经命丧当场,早就心胆俱裂,这会看赵云杀气腾腾朝他们衝来,哪里还敢站在原地,发一声喊,丟盔弃甲,没命的朝张牛角的后阵衝去。 只恨爹娘没跟自己多生两条腿。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赵云突然杀到,正是关羽苦等不至的转机,此时张角尚未结阵,先锋的贼寇已经崩溃,若是乘势而为,既能让城中军心稍定,提振信心,更能给张角一个下马威,好好舒缓一下连日以来积聚的鬱闷之气。 而更让关羽心中期待的,则是吕逸的消息。 自从吕逸跟著赵霆去常山救援之后,两边就隔著重重黄巾大军,相互之间难通消息,至今让关羽和高顺掛心不已。 想到此处,关羽蚕眉一挑,吩咐身边兵士道:“备马,取刀,开城门!” 兵士大惊,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二將军,城下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这里须臾少不得將军坐镇,您怎能亲自涉嫌?” 关羽笑道:“无需多虑,这小將军虽然素未谋面,但这一路枪法某却认得出来,绝对是友非敌。” 略作沉吟,也觉得兵士的提醒不无道理,万一自己出城,再有什么突发状况,这些兵士恐怕六神无主,失了方寸。 当即又吩咐道:“速去將四將军请来!” 兵士见关羽已经下定决心,不好再劝,火急火燎去找高顺。 不一会高顺一阵风似得衝到城楼下,见关羽正披掛上马,急急问道:“二哥,可是张角那里又来攻城了?” 还未等关羽答覆,他侧耳倾听,城外动静不大,根本不像是大军杀来的情形。 顿时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问道:“是小弟大惊小怪了,二哥唤我来有何事吩咐?” 关羽见他一脸疲惫,昨日守城就是高顺亲自指挥,一日一夜未曾合眼,此刻掛著两个黑眼圈,显然还没来得及休息。 自己一时疏忽,倒忘了此节,不免心中有些痛惜,和声说道:“城外有个驍勇小將正在和敌先锋交手,某去助他一臂之力,城上防御不可一时无主,只好辛苦四弟再替愚兄担此重任,有劳!” 高顺挺身抱拳,行过军礼,朗声说道:“末將遵命!” 这才笑著说道:“二哥请放手施为,小弟责无旁贷,先祝兄长旗开得胜!”说完转身衝上城楼,毫不拖泥带水。 关羽手捻长髯,微微頷首,心中讚许不已。 四个兄弟之中,若说性情相投,他最爱张飞的豪爽、不羈和张辽的跳脱、率真,但最欣赏的却是高顺的公私分明和严肃、谨慎。 高顺出身最低,本是九原城中一个小兵,充其量就是吕家的一个普通家將,直到后来被吕逸慧眼识珠,结为兄弟。 即便如此,他却並没有因此骄傲自满,御下宽和,待对上恭敬,任劳任怨,不爭不抢。 就像此时,他都是先奉军令,再敘兄弟之谊。 关羽最重伦理纲常,崇尚春秋大义,因此对高顺的欣赏之情溢於言表。 耳中听见城外廝杀声越来越急,关羽按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大喝一声:“开城门!” 拍马舞刀,朝著城门口飞奔而去。 赵云本来已经把张牛角的贼寇部眾杀的乱成一团,却只见远处沙尘蔽日,大地震颤。 他是探过张角大营才来的,此时已然猜到是张角大军杀到,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托大。 张角人马眾多,绝非这区区两千乌合之眾可比,自己单枪匹马是绝对不可能逃出生天的。 早知如此,便不该在城下和这些贼寇纠缠许久,现在城內连自己身份都不知道,万一闭门不出,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 正在他心里有些担心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城门前吊桥轰然落下,烟尘中一人一骑翩然而至。 赵云心中大喜,顿时催马迎上,只见那人赤面长髯,手提青龙偃月大刀,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第127章 强敌在前,云淡风轻 两人隔著数十步,各从对方眼中看见惊讶和欣赏这两种不同的情绪交织。 关羽见他面对两千贼寇进退有据,打的有勇有谋,心中早就极为欣赏,更见他分明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这样的身手,更是惊讶不已。 赵云私底下总是听见吕逸兄弟三人提起关羽和高顺。尤其是关羽,吕逸把他夸得简直天上没有,地上无双。 再加上亲自和关羽交过手的赵霆,也对关羽讚不绝口,由衷的钦佩。 少年心性,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总有些不服气。 这次主动请缨,不得不说也存了一点要亲自会会关羽的意思。 直到此刻,他亲眼看到关羽,不由得感嘆大家所言非虚。 不仅仅是关羽神威凛凛,样貌异於常人,单就看他不需只言片语,便大开城门,单刀衝出,这份眼力和气魄,就已经冠绝当世,足以令人为之嘆服。 英雄见英雄,顿时惺惺相惜。 赵云面露喜色,朗声喊道:“前面可是关云长关將军当面?” 关羽手捻长髯,说道:“正是关某,小將军可是常山赵子龙?” “关二哥竟知道我的名字?”赵云顿时纳闷道。 “呵呵!”关羽轻笑一声,说道:“某听你大哥伯虎兄提起,说他家子龙,年纪虽轻,却有万夫不当之勇,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云顿时大窘,脸上一红,拱手说道:“二哥谬讚,我哪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我也常听吕大哥提起二哥,说二哥忠肝义胆,武艺绝伦,乃是万世之楷模,人中之龙凤!” 关羽一听赵云提起吕逸,顿时顾不得客套,赶紧问道:“子龙贤弟,我大哥如今身在何处,常山之围可解?” 一提到常山之事,赵云脸上立时浮现出一抹哀泣之色,关羽看的心惊,忍不住问道:“难道是大哥?” 赵云见关羽误会,赶紧说道:“吕大哥只是受了点伤,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小弟只是想到了马爷爷,心中伤痛,二哥不要误会!” 关羽闻言,心中稍定,又问道:“子龙前来,可是奉了大哥之命?” “正是!”赵云点点头,说道:“大哥多日收不到博陵城的消息,特遣小弟前来探询。二哥,此刻城中境况如何?” “一言难尽!”关羽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说道:“张角攻城甚急,又多有诡异手段,防不胜防。”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和四弟倒是不惧他鬼蜮伎俩,只是城中尚有万余黄巾军降卒,军心不稳,却也无力出战。” 赵云一听,顿时明白其中关窍,也不禁感嘆。 关羽说起来轻描淡写,但他和高顺仅凭不到五百的本部人马,要镇住军心不稳的万余降卒,想想都知道其中艰难。 换了旁人,別说是出战了,能够活下来都够呛,他们竟硬生生守了数日,简直是奇蹟。 想到这里,赵云又问:“那城中粮秣军需可敷使用?”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粮草充足,再守十日不成问题,不知大哥援军何时能到?” 赵云想了想,说道:“照二哥刚才所说,恐怕吕大哥暂时还不能过来支援。” “这是为何?”关羽不解的问道。 “二哥有所不知...”赵云嘆了口气,说道:“大哥本部人马这次在常山颇有损伤,加上我们赵家和马家的人手,也不过三百余人,剩下的也都是新收降的黄巾军。” 关羽顿时明白了其中关窍,吕逸现在能调动的兵力说白了只有三百,杯水车薪,於事无补。 若是带著黄巾降卒过来支援,恐怕张角一旦弄出点什么动静,反倒有临阵倒戈的风险,得不偿失。 关羽沉吟道:“如此说来,博陵城竟真守不住了?” 赵云也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突然心中一动,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说道:“二哥且放宽心,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关羽一听,赶忙问道:“子龙有什么妙计可解此围?” 赵云摇了摇头,说道:“小弟哪有什么妙计,倒是想到一个去处,若是大哥去那里,应该能借来兵马,解此燃眉之急。” 他们这里旁若无人的聊著彼此情况,根本没把一眾贼寇放在眼里。 张牛角看的目瞪口呆,自打关羽出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两股战战,根本无心恋战,一门心思只想开溜。 就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张牛角带著黑山贼的溃军早已一溜烟跑出老远,却正迎上开拔而来的张角大军。 前锋的渠帅平汉,也是个山贼出身,却有一身蛮力,深得张角器重。 此刻见远处赵云和关羽气定神閒的聊著天,张牛角带著两千贼军却丟盔卸甲,落荒而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拍马迎上张牛角,宣斧一摆,拦住他的去路,斥道:“张牛角,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临阵脱逃?” 张牛角畏关羽如虎,却对这个同为山贼出身的平汉不屑一顾。 闻言大怒,梗著脖子骂道:“你这莽汉,说什么风凉话!那红脸的简直就是煞神,別说两千人了,再多两千也是白送,更何况还来了个白脸的!” 见平汉满脸的不屑,张牛角又道:“你胆子大你上,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快给老子让开,否则別怪老子不客气!” “哼!无胆鼠辈,老子懒得跟你废话,有胆子的你在大贤良师面前也这么说!”平汉斜著眼,用鼻孔对著张牛角说道。 提起张角,张牛角顿时哑了火,一想起他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张牛角忍不住遍体生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这么回营,恐怕也是个生死难料的下场。 想到这里,张牛角眼珠子一转,朝著平汉说道:“平兄弟,哥哥没有你那么高强的武艺,不是那两人对手,你若是能杀退他们,不仅这首功是你的,哥哥更有厚礼相送!” 一听厚礼,平汉顿时两眼放光,“当真!” “那还能有假,到时候我黑山寨里的金银財宝,任由兄弟你挑,哥哥我绝无二话!”张牛角拍著胸脯保证道。 平汉一贯知道张牛角贪生怕死,对他的人品没什么信心,忍不住又问,“老子凭什么信你?” 张牛角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啊呀,只要兄弟你贏了,今日哥哥我逃跑的把柄还在兄弟你手心里攥著呢,哥哥我敢食言?” 平汉一听,顿时放下心来,一想到黑山寨的財宝,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大声招呼手下眾贼,不管不顾的朝关羽和赵云杀去。 第128章 双龙戏猪,平分秋色 关羽和赵云虽然在敘话,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平汉带著贼眾杀来,两人无奈止住话头。 赵云在马上拱手道:“二哥,贼人捲土重来,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请二哥坚守博陵城,小弟自杀回去向吕大哥稟报,十日之內,必请来援军!” 关羽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有子龙这句话,愚兄便放心了,静候佳音!” 赵云没想到关羽不仅没有因为自己年幼,而有丝毫轻视之意,更对自己信任有加,不禁心头一暖,抱拳欠身,说道:“如此便请二哥先回城中,小弟定不负二哥期望。” 说完一紧手中银枪,拨转马头,就要衝杀。 却听关羽一声大喝,“且慢!” 赵云扭头看向关羽,只见他凤目微睨,战意昂然,朗声说道:“关某既已出阵,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子龙破贼先锋,颇为辛苦,待愚兄送子龙一程!” 话音甫落,关羽纵马上前,看著疾速衝来的贼眾,跃跃欲试。 赵云豪气顿生,他第一次下山,就碰上关羽这样的无双猛將,心里仿佛有一股熊熊烈焰正不断升腾,好胜之心顿起。 “杀鸡焉用牛刀,二哥只需替小弟压住阵脚,这些乌合之眾,何劳二哥亲自动手!”赵云凛然说道。 “誒!贤弟莫与愚兄爭抢,只管看著便是。当然关某与你兄长交手数合,未分胜负,今日倒要让贤弟看看关某这刀法,可比得上你们赵家的枪法!”关羽傲然说道。 群贼当前,两人却为了谁去杀敌爭执起来,说了两三句,自己都觉得有些有趣,不禁相视一笑。 关羽抚髯说道:“子龙,你我二人也无需相爭,眼前贼寇眾多,不妨比试一场,贤弟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赵云爽快答应,“只不知二哥要怎么个比法?” “就比谁先拿下那廝狗头如何?”关羽不假思索,青龙刀一指平汉,朗声说道。 “好!就依二哥!”赵云大大方方,一口应下。 “愚兄虚长子龙几岁,又是以逸待劳,关某不愿占自家弟兄便宜,便让子龙一箭之地,请!”关羽轻笑一声说道。 赵云点点头,诚如关羽所言,自家弟兄,也不用虚情假意的客套,当先纵马衝出。 平汉只是莽,不是傻。 刚才关羽和赵云在场中旁若无人的说著话,他已经心中惊疑不定。 故而他带著手下眾贼一阵猛衝之际,故意整的声势浩大,却眼睁睁看著两人还是气定神閒,甚至都没有正眼看看自己。 顿时心中更加警惕。 他明知张牛角畏这二人如虎,却还敢上前,倒也不完全是利令智昏。 平汉自身武艺就强过张牛角甚多,在黄巾军渠帅之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再加上他手下眾贼,多精擅骑射,战力也不是张牛角那一群乌合之眾可以相提並论的。 现在虽然对关羽和赵云心存忌惮,但毕竟人多势眾,依旧信心十足。 他衝到半路,已经连连下令,一千贼军都是骑兵,变阵迅速,在疾速奔袭之中,隱隱將关羽和赵云八面围定,逐渐逼近。 赵云明显能感觉到这队贼军比先前要强出不少,仅仅看他们在疾驰之中还能张弓射箭,都已经算的上精锐了。 虽然关羽直言自己已经先和张牛角打过一场,有意相让,但既然是比试,他只想光明正大,输贏並不重要。 心底里从没有升起过一丝一毫占便宜的心思,见关羽驻马原地,他虽一马当先,却不向平汉杀去,策马逆著贼军冲势而上。 不需平汉吩咐,眾贼不断交错游走,把他们两人圈在中间,千人开弓,箭矢如雨。 其中大部分压力都集中在了关羽身上。 只见关羽怡然不惧,青龙偃月刀左拨右挡,將自己和战马护的风雨不透,“叮叮噹噹”声不绝於耳,不一会身前已经密密麻麻扎了一地箭矢,关羽却气定神閒,面不改色。 赵云心中暗暗喝彩,在马上倚住枪,也取出弓箭,向著贼寇射去。 他的箭术也得马续真传,岂是这些寻常贼寇可比,只听弓弦霹雳之声连响,箭如连珠,贼寇无不应弦落马,顿时不敢再衝上前来。 平汉只见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竟把自己这一千人杀的畏首畏尾,顿时心中大骇,这才知道张牛角哪里是在自己面前认怂,分明是不怀好意,骗自己去送死。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虽有惧意,却人马折损不多,不至於像张牛角一样落荒而逃。 关羽见赵云射落的都是朝自己放箭的人,足见忠义大气,光明磊落,心中对赵云的人品更是讚赏不已。 一举青龙刀,朝著城头高喊一声:“有劳四弟为我们击鼓助威!” 高顺欣然应诺,眼里精光一闪,疾步走到战鼓面前,抡圆了胳膊开始击鼓。 “咚!咚!咚!”隆隆鼓声响起,声震四野。 “子龙,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关羽朝赵云大喝一声:“你我二人,以三通鼓为限,先斩贼首者胜!” “好!”赵云高声回应,两人不约而同,急催战马,一左一右,直取平汉。 战鼓声响起之时,平汉已经知道不妙,见两人如狼似虎向自己衝来,眼中全是杀意,更大吃一惊。 赶紧下令,让眾贼寇护在身前。 关羽和赵云一刀一枪,杀入贼阵。 青龙刀起,如风捲残云,神魔辟易。 亮银枪出,似银龙飞舞,人鬼难当。 两人面前哪有一合之敌,如虎入群羊,纵横莫当,群贼呼啦啦围上来,被两人瞬间杀开一条血路,直到平汉面前。 事到如今,平汉已经退无可退,只有正面迎击。 宣大斧呼啸带风,朝著赵云兜头砸下。 赵云怡然不惧,挺枪分心就刺,他这一枪看似全不防守,以命换命,其实却是攻敌必救。 关羽心中暗赞,手上却毫不留情。 平汉眼前只见银芒一点,寒光万道,摄魄夺魂,大斧哪里还劈的下去,赶紧变劈为拦,脑袋一缩,想要避过这夺命一枪。 却不料关羽早算准他出招路径,青龙刀毫釐不差砍在他斧柄之上。 平汉只觉得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从大斧上传来,虎口瞬间撕裂,鲜血直流,哪里还握的住斧头。 “噹啷”一声,大斧落地,胸前空门大露,赵云银枪势如破竹,从他前胸扎入,后心刺出。 平汉哪里想得到,自己竟连一招都挡不住。 难以置信的看著胸前露出的枪桿,眼中神采渐渐消失。 关羽手腕一抖,青龙刀划破长空,平汉死不瞑目,人头滚落。 此刻高顺只敲过一通鼓,赵云看著关羽,疑惑的问道:“二哥,这...这怎么算?” “双龙戏猪,平分秋色!”关羽抚髯长笑,“隨某进城,二哥给你接风!” 第129章 南辕北辙的天公將军 眾贼见平汉死的悽惨无比,哪里还有胆子抵抗,发一声喊,来得快,去的更快。 纷纷夺路而逃,朝张角的本阵亡命驰去。 关羽见贼眾溃逃,不敢再耽搁时间,朝赵云嘱咐道:“子龙,你我来日方长,现在正是突围的好时候,你速去搬兵,愚兄静候佳音!” 短短的一面,赵云心中早已生出惺惺相惜之意,离別在即,难免有些依依不捨,拱手道:“二哥放心,小弟速去速回!” “子龙速去,愚兄替你开路!”关羽也不忍这么快与赵云分別,拍马舞刀,当先朝张角大营方向杀去,只望靠著杀敌,缓解心中不舍。 赵云不再留恋,双腿一夹马腹,突围而去。 关羽杀过一阵,见赵云已经脱离战场,也不再恋战,策马回城。 和高顺相见,两人都对赵云讚不绝口,关羽忍不住感嘆,“子龙当世虎將,一身是胆,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大哥得力臂膀!” 赵云马不停蹄,绕过张角大军,尽挑僻静处走去,又是一日,终於赶在天光大亮之前,找到了已经离博陵城不远的吕逸人马。 吕逸见赵云浑身浴血,风尘僕僕,顿时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大惊。 赵云这次不仅仅探明了博陵城的消息,更斩將杀敌,给张角当头一棒,狠狠挫了一下黄巾军的锐气,称得上首功,吕逸不吝夸奖,却也再三告诫,今后不可衝动鲁莽。 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责,自己凭著后世的印象,把这么艰巨的重任交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身上,万一赵云有个闪失,他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赵云却满不在乎,一场衝杀,反倒是神采飞扬,说起和关羽比试的情景,更是眉飞色舞。 帐中诸將听他娓娓道来,明知他现在安然无恙,却忍不住时而替他捏一把冷汗。 待赵云说完,吩咐他赶紧下去休息,接近两日不眠不休,就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 赵云却不肯离开,现在吕逸正是用人之际,这一场下来,他对自己信心倍增,如何肯让吕逸將自己閒置。 吕逸拗不过他,也只能许他旁听军议,此刻博陵城又一次陷入危局,张角的来意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张角既然喊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宣言,目的无疑是推翻汉庭,想要取而代之。 那么他的战略方向自然应该是洛阳,现在反其道而行之,倒向北面博陵城进发,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之前吕逸得到的消息,张角亲率十五万黄巾军在广宗和卢植相持。 卢植作为朝廷委派的北中郎將,更有乌桓中郎將宗员任其副手,带的又是汉庭精锐的北军五校,可以说整个北方战线,卢植是总指挥。 而就在这个当口,张角却离开前线,带著两万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方的博陵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吕逸盯著眼前粗陋的地图发著呆,脑海里无数的念头闪过,却没有一种想法能够自圆其说。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向眾人说道:“军议之时,就当集思广益,大家不妨畅所欲言。” 其他人还在沉思,张飞却一挑眉,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哥,还议什么?要让俺老张的意思来说,那张角本是个不第的秀才,有什么本事?直接杀过去便是,还值得咱们兄弟这般小心翼翼?” 见没有人响应,张飞討了个没趣,眼珠一转,不著痕跡的一捅张辽,雷声道:“五弟,你觉得哥哥的提议如何?” 张辽却恍若未闻,沉著脸一言不发。 张飞顿时觉得心里不痛快,埋怨道:“文远,你倒是说话啊,什么时候成了锯嘴的葫芦,这样子也忒不爽利了!” 张辽黯然摇头,沉声说道:“之前末將鲁莽衝动,险些酿成大祸,今日思之,犹痛断肝肠,岂敢再犯?” 他看向吕逸,肃声说道:“从今往后,末將但行军令,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张飞听他这么说,顿时没了脾气,嘆了口气,嘟囔道:“哎,真愁煞俺老张也!” 吕逸闻言也忍不住看向张辽,只见他满脸悔恨,心中又生出几分怜意。 经歷了当晚那一幕,张辽心中恐怕已经种下心魔,想要排解,绝非一朝一夕,只能用时间慢慢抚平。 好在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张辽已经变得沉稳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 “往事已矣,五弟也不要总掛在心上,更不可太过刻板。”现在多说无益,吕逸只能稍加劝慰。 “末將明白!”张辽拱手应是,肃立默然。 这时沉吟许久,未曾开口的马媛突然说道:“吕大哥,我总觉得张角突至后方,倒像是在找退路的样子。” “媛儿你何出此言?”吕逸问道。 “你们来看...”马媛上前一步,指著地图上的广宗说道:“与其说张角和卢师兄在这里相持,倒不如说是卢师兄把他逼在此处,不断消耗!” 眾人目光都看向地图,却还是不明白马媛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唯有吕逸顿时眼前一亮,似乎有一层迷雾被突然拨开,豁然开朗。 大汉疆域广大,却不是平均分布,围绕著洛阳一带,是京畿重地,也是最富饶的中原地区。 这里郡县密集,人口稠密,反观冀州和幽州两地,虽然疆域广大,却郡县鬆散,人烟稀少。 “照啊!媛儿冰雪聪明,一语中的,愚兄佩服!”吕逸忍不住夸道。 马媛螓首微垂,有些羞赧,她见吕逸一点就透,不愿意抢了他的风头,悄悄的退了半步,目光秋水般的洒在吕逸脸上。 吕逸眼神灼灼,向帐中眾人解释道:“卢师兄人马虽少,却都是朝廷五校精锐,训练有素,背后更有朝廷倾力支持,大將军何进倚为后援,粮草充足,补给通畅,可以说已经立於不败之地。”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反观张角,虽然號称有十五万黄巾军,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乾,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难以久持,想必张角心里,比谁都更明白这一点!” 第130章 举目无亲,何处借兵? 吕逸目光在眾人脸上巡视一遍,朗声说道:“我观张角,声势虽大,却有三败!” 眾人顿时面露不解,齐齐向他看去,赵霆眉头微皱,说道:“师弟,在下愚钝,愿闻其详。” “张角的部下,多是些流民、山贼之属,衣食无靠,生死不知,他们的战力如何能和朝廷精锐五校相提並论,此为一败!”吕逸沉稳的声音在大帐中响起,眾人都凝神静听。 “黄巾军虽然攻城夺邑,焚烧官府,扫荡豪强,各州郡官兵节节败退,看似声势浩大,究其根本,却都是对张角个人的崇拜和迷信,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吕逸说到这里,似有深意的看了看张飞。 张飞认真点头回应,清澈的眼神吕逸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摇了摇头,又道:“行军打仗,不是市井匹夫之斗,若是將成败繫於一人身上,做不到令行禁止,协调配合,无异於自寻死路。这世上岂有永远不败的將军?此为第二败!”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张飞明白吕逸这是借著说张角在敲打自己,訕訕低头,不好再跃跃欲试。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吕逸顿了一顿,说道:“智者筹谋,未行先备,应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张角的黄巾军,说到底就是个草台班子,不像卢师兄的官军,一应粮秣补给都有接应,他却靠的是劫掠州郡府库。” “现在天下皆乱,除了京畿之中,试问哪一州哪一府供的起他这十五万黄巾?”吕逸轻笑一声,又道:“正所谓,逢大敌而必斗者,黄巾军为將者愚昧而政令不行,士马虽多而眾心不一,锋甲虽广而眾力不坚,居地无固而粮运不继。卒无攻战之志,旁无车马之援,此可袭而取之。” 吕逸眼里精光一闪,断然说道:“此为第三败,我料张角必是粮草不足,难以为继,这才另闢蹊径,心中已经暗生退意!” 眾人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张飞忍不住又道:“大哥,这么说来,咱们还等什么,趁机杀过去,救出二哥和五弟才是道理啊!” “翼德莫急,博陵城自然要救,咱们却不可掉以轻心!”吕逸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只说张角有三败,但却也有他的优势!” “大哥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这说一半留一半的,真不爽利!”张飞只想痛痛快快廝杀一场,根本没耐心听吕逸讲军势,忍不住抱怨不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吕逸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为將者哪有只知道横衝直撞的道理,正所谓上兵伐谋,张飞欠缺的正是这一点战略思维,越是不想听,越得按著脑袋听! 反观张辽,凝神细听,时不时皱眉思索,一改往日跳脱急躁的性子,让吕逸忍不住心中暗喜。 “咱们兄弟五个,刚出涿县之时,就曾和黄巾军狭路相逢,现在想来,那几个神棍的模样,仍然让我印象深刻!”吕逸眼里的担心一闪而过。 他想让张辽儘快走出阴影,说到这时,便转头问道:“文远,你也记忆犹新吧?” “大哥所言极是,一开始黄巾军不过是些乌合之眾,根本禁不住我们的衝杀,简直是一触即溃。”张辽沉声说道:“可那些方士只是隨口喊出几句口號,那些人就与先前判若两人,一下子就变得凶猛异常,若不是大哥及时射杀方士,我跟四哥恐怕难逃一死!” “天地生万物,至德无私匿,黄巾覆首额,刀枪皆不避!”吕逸低声的喊出了当时黄巾军的口號,神情凝重,“刀枪不避,悍不畏死,几个方士就能把人心蛊惑成这样,更何况张角亲至?这是其一!” 大帐里除了吕逸三兄弟,其他人都没有见过这些方士,听到这里,顿时惊讶莫名,马媛忍不住问道:“如此说来,那张角果然像外间传言一般,能『呼风唤雨,施符救命』?” “以讹传讹罢了,愚民易虐,岂能当真?”吕逸摇了摇头,说道:“他要真有那本事,哪用得著辛辛苦苦打来打去,直接施法弄死那昏君不还更省事一些?” 眾人闻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吕逸又道:“咱们现在虽然收拢了不少降卒,但这些人,也包括博陵城中兵马,都曾是黄巾军所属,张角对他们的影响太大,只怕不仅不能却敌,搞不好还会临阵倒戈...这是其二!” 此话一出,眾人顿时陷入了沉思,大帐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云想到当时在博陵城的情景,开口说道:“大哥所言极是,当日城下,关二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这样一来,咱们从哪里去找兵马解博陵之围呢?” “要解博陵之围,其实有两个方略!”吕逸略作沉吟,这才说道。 “要么张角身亡,黄巾军群龙无首,不战自溃!” 眾人连连摇头,这恐怕有点难。 但吕逸凭著后世的印象,却依稀记得张角就是在起事当年身亡的,只是这事没法跟大家解释。 赵霆摇了摇头,说道:“师弟,话虽如此,可张角手握重兵,怎么可能说死就死?照著云长兄所说,博陵城只能再撑十日,可等不到张角身故!” “吕大哥,你难道想要刺杀张角?”马媛惊讶的问道。 “怎么可能!”吕逸被她问得一愣,且不说能不能刺杀成功,这节骨眼上,去哪里找个刺客担此重任? 他绝不相信寻常刺客会成功,满朝公卿,袞袞诸公,哪个府里没养著几个死士?这么久了,张角还活得好好的,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博陵城之围,恐怕只有借兵一途了!”吕逸嘆道,“只是向谁去借才好?” 自从出世以来,吕逸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直到常山之后,拜入马续门下,这才算有了师承,真正可以在这乱世立住跟脚。 只是他根基尚浅,不像那些世家子弟,多有亲朋故旧,当世诸多名人高士,他也只知其名。 卢植那里有兵有將,可是自己与他素未谋面,借兵这么大的事,人家能轻易答应? 想到这里顿时有些一筹莫展。 第131章 张飞能静能动,唯独不能受刺激 “吕大哥,不必担心!”马媛见吕逸陷入苦思,轻轻一笑,说道:“借兵的事,我倒是帮得上忙。” 吕逸闻言一阵错愕,他都不敢保证能说服卢植,马媛一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办法? “吕大哥你是在担心卢师兄与你素不相识,自己目前又官职低微,他不肯轻易借兵,对吗?”马媛问道。 “正是!”吕逸点了点头。 吕逸现在只是个胡骑校尉,而卢植却是实权在握的北中郎將,两人之间的地位差別,不嚳云泥,完全没法相提並论。 像他这样的身份,卢植军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人微言轻不说,能不能见上面都是问题。 马媛见他愣怔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吕大哥你难道忘了爷爷给你的『伏波令』了吗?” 提到马续,眾人又是一阵感伤,老將军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吕逸忍不住从怀中拿出令牌,放在手心不断摩挲,眼眶渐渐湿润。 良久,马媛心情才略微平復,深吸一口气道:“卢师兄也算是伏波门下,他不认得你,却认得这块令牌!” 顿了一顿,她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北中郎將肯定是不会见区区一个胡骑校尉的,但伏波弟子,却一定要来拜『伏波令』的!” 吕逸恍然大悟,这么一来,他最棘手的问题迎刃而解,想到此处,不禁对马续又添了三分缅怀,心中哀伤之情汹涌而出。 “不仅仅是卢师兄,咱们也可以向公孙大哥借兵!”赵霆突然指了指地图上渤海的地方说道,“我和伯圭相交莫逆,他定会鼎力相助!” “不妥...”马媛稍加思索,却摇头说道:“听闻公孙大哥在渤海拦截青徐黄巾军,战况胶著,恐怕自顾不暇,分不出多少人马来吧?” 赵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太確定,低头沉吟。 “伯虎兄,公孙大哥那里,有多少人马你可知道?”吕逸想了一想,问道。 “具体多少我也不知道,一两万想来总是有的吧。”赵霆犹豫著说道。 “那有多少骑兵?”吕逸期待的问道。 赵霆心中默默估算一下,说道:“公孙大哥常年抵御鲜卑、乌桓胡虏,麾下多是骑兵,估计至少也有五百之数。” 吕逸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喜道:“骑兵擅长野战,不擅守城,若是伯虎兄能向公孙大哥那里借来骑兵,於渤海影响不大,对咱们来说却是一支劲旅,足堪退敌!” 眾人顿时精神大振,本来还在犯愁去哪里借兵,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选择,怎能不欢欣雀跃。 吕逸看著地图,却又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道:“只是咱们的消息,都是许久之前的道听途说,现在连张角的位置都变了,只怕卢师兄和公孙大哥也未必还在原来的地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苦思半晌,终於下定决心,开始分派眾將。 吕逸看向赵霆,说道:“伯虎兄,那就辛苦你走一趟渤海,向公孙大哥借骑兵驰援,多多益善。” 赵霆躬身领命,转身出帐。 他又看看张飞和张辽,目光在二人身上巡视良久,却有些举棋不定。 卢植那里必须他和马媛亲自出面,绝不可能简简单单派人过去了事。 如此一来,现在领著的万余降卒不仅没有助力,反倒成了累赘。 既然不能带在身边,就只能送回常山鄔堡暂驻,顺便还能借这个机会操练一下人马,免得带去塞北时候还是一群乌合之眾。 本来这个任务张飞和张辽隨便哪一个都应该可以胜任。 偏生这两人都有缺点,还很明显。 张飞就不用说了,脾气暴躁,除了对自家兄弟热情客气,对其他人都不假辞色,尤其御下甚严,麾下士卒稍有不如意,动輒打骂,自己提醒过他多次,却收效甚微。 更何况张飞嗜酒,现在心中担忧博陵城关羽和高顺的安危,把他留在后方镇守,恐怕更有了借酒浇愁的藉口,总觉得难以放心。 再者说来,依著张飞的性子,最喜欢上阵杀敌,怎么会轻易答应承担这种留守后方的枯燥任务? 但是张辽也不合適。 鄔堡那晚发生的惨剧,正是张辽的心结所在,几乎成了心魔。 这几天下来,好不容易略微缓和了一些,若是此时此刻让他重回故地,只怕他触景生情,无异於在他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於心何忍? 想到这里,吕逸举棋不定,沉吟不语。 张飞见吕逸看了自己半天,偏偏一言不发,早就迫不及待,向前一步,雷声道:“大哥你就说吧,让俺老张干啥?” 吕逸被他这么一嗓子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又见他急切的眼神,摇头无奈的说道:“翼德,我如今有一个重任想要交託与你,不知你敢不敢应承?” “有何不敢,大哥儘管吩咐!”张飞一听重任,顿时两眼放光,朗声说道。 吕逸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沉吟半天,又道:“算了,此事事关重大,可以说是咱们弟兄身家性命全繫於此,非大將之才不足以胜任,愚兄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完目光飘忽,连连摇头。 张飞大急,怒道:“大哥你如何小瞧於俺,俺老张怎么就当不得重任了!” “翼德莫要生气,愚兄哪里会小瞧你,只是你性如烈火,脾气暴躁,恐怕不合適...”吕逸强装为难的道。 “这有何难,俺老张也知道轻重缓急,既然重任在肩,定不会肆意任性,大哥儘管放心!”张飞脸皮一紧,赶紧保证。 “还是不行!这任务虽然极为紧要,却也枯燥乏味,只怕翼德耐不住寂寞,反倒坏了大事!”吕逸又嘆了口气说道,“哎,若是云长在此处就好了,何须愚兄如此劳心...” “大哥说哪里话,俺老张虽然不如二哥,那也是静也也静得,动也动得,如何偏俺老张就会坏事?” 张飞气的暴跳如雷,圆睁环眼,大喊道:“大哥忒小瞧俺老张,真气煞我也!” “如此说来,三弟是非接此任不可了?”吕逸眉头一挑,笑著问道。 “非接不可!”张飞梗著脖子说道,他生怕吕逸不答应,又补了一句,“大哥若不派给俺老张,便是不认俺这个兄弟!” “即便枯燥乏味也不后悔?”吕逸又问道。 “绝不后悔!”张飞胸脯拍的震天响,大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 “好!咱们击掌为誓,一言为定!”吕逸伸手在半空,张飞疾步上前,“啪!”的一掌拍去。 “翼德,我命你带著本部人马,將这些降卒带回鄔堡驻扎,带愚兄解了博陵之围,再来换你!”吕逸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啥?让俺看家?不干不干!”张飞一听,当时就不乐意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军中无戏言!不许胡闹!”吕逸一瞪眼,“更何况你已与我击掌成誓,莫非翼德要当食言而肥的小人?” 第132章 约法三章 吃了个明亏,张飞满心的不乐意,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出尔反尔,只能捏著鼻子认了。 退回身去,满眼幽怨的看著吕逸,一肚子委屈都掛在了脸上。 吕逸险些笑出声来,用尽力气这才忍住。 “翼德,你即受命,当知重任在肩,需得谨慎小心,不可轻忽怠惰!”吕逸郑重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张飞不耐烦的点点头,嘟嘟囔囔的说道:“不就是看家么,狗都会的差事,却让俺老张来做...真真气煞人也!” 张飞即便是嘟囔也比一般人洪亮,这一嗓子出来,帐中诸人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唯独吕逸却笑不出来,皱著眉头道:“翼德,你胡说些什么,你这態度,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张飞一梗脖子,说道:“俺老张哪里说的不对?屁大点地方,有什么好谨慎的...” 吕逸顿时一股无名之火衝上心头,这万余降卒是日后远征塞北的根基,鄔堡更是马续殉国之地,张飞却满不在乎,当场就要发怒。 却只见马媛给了吕逸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朱唇轻启,柔声劝道:“三將军你怎么不明白吕大哥的一番苦心?” 张飞一瞪眼,见是马媛,不好衝撞,却兀自气鼓鼓不肯罢休,“哼!我大哥分明欺俺老张耿直,誆骗於我,哪有什么苦心!” “三將军,你这就错怪吕大哥了,你可知道,这些人马是吕大哥日后建功立业的依仗,非至亲至信的人不能託付,如今他第一个就想到了你,岂不是正是对三將军倚重信任?”马媛笑著劝道。 “哦?这么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张飞若有所思的说道。 “三將军你再想一想,若是吕大哥没有借到兵马,又或者兵马不足,一时解不了博陵城之围,这些人马是不是成了吕大哥最后的依仗?”马媛又道,“这几日正要加紧操练,儘快成军,以备不时之需,任重而道远,更攸关性命,非生死之交不能託付,三將军还觉得吕大哥轻视於你吗?” “原来如此!是俺老张想的岔了,这么一看,倒也真非俺莫属呢!”张飞被马媛说通,心头阴霾一扫而空,顿时喜笑顏开。 “算了,翼德既然不情不愿,那还是不要勉强,还是换子龙吧。”吕逸见马媛向他递来眼色,顿时心领神会,沉吟著说道。 张飞顿时又急了,喊道:“如此大任,还是俺老张亲领,亲领!” 吕逸一本正经的摇著头,说道:“还是子龙更稳妥些!” 赵云听到吕逸喊他名字,却一缩脖子,一声不吭。 “俺老张哪里不稳妥了?哪里不如子龙了?”张飞满脸通红,质问道。 “如此说来,你非去不可?”吕逸问道。 “非去不可!” “可是重任在肩,却容不得丝毫懈怠,你可能善待降卒,不许肆意鞭挞?”吕逸又问。 “好说好说,只要不犯军令,俺老张以礼相待!” “好!可是练兵事大,更需隱秘从事,无令不得擅出鄔堡,翼德你能憋的住?”吕逸说道。 “憋的住,憋的住,左右不过十日时间,俺老张有的是耐心!” “好!此事事关重大,需时刻提防,在此期间,你不得饮酒,能做到吗?”吕逸郑重的问道。 “小事,小事,不就是不喝酒吗?俺老张...”张飞不假思索的隨口答应,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顿时改口道:“俺老张绝不酗酒,这也不行吗?” “不行,必须滴酒不沾!”吕逸坚决的摇了摇头。 他啊见张飞犹犹豫豫,又假装嘆了口气,说道:“哎,想来想去,还是子龙稳妥,算了,算了,这首功,看来只有让给子龙了...” “什么首功?”张飞顿时不干了,急问道。 “自然是留守后方,操练人马啊,此为全军之功,难道不是首功吗?”吕逸反问道。 张飞眼珠子转了半天,猛地一跺脚,嘆了口气道,“算了,不喝就不喝,俺答应大哥就是!” “好!一言为定!”吕逸大喜。 这时张辽却再也按捺不住,急问道:“大哥,为何都有职司,独独不派將令於我?” 吕逸见张辽面露哀色,料想到他是想岔了,以为自己还在怪他,故意冷落於他。 “大哥可是怕我再犯糊涂?末將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次不管是什么任务,末將绝不会让將军失望!”张辽躬身拱手,肃声说道,“末將愿立军令状!” “文远说哪里话,愚兄怎会不信你?正要分派於你,你却先沉不住气!”吕逸笑著说道。 缓缓走到张辽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军令状没必要领,若你这任务失败,以后也没有军令了...” 张辽一愣,不解的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吕逸苦笑著指了指自己,说道:“你的任务是保护愚兄,我现在可没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条小命全靠文远看顾,你这任务若是失败了,愚兄命都丟了,还怎么给你军令?” 眾人闻言,哈哈大笑,张辽也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感激的看著吕逸。 见人人都有分派,唯独自己被晾在一边,赵云心里十分不满,忍不住越眾而出,抱拳拱手道:“吕大哥,你如何能厚此薄彼,独独不给我分派任务?” 吕逸一愣,赵云打探敌情,已经十分辛苦,血染征袍,更彻夜不眠,自己压根没想过要给他分派任务。 可一见赵云那期待的目光和挺拔的身姿,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 心念急转,却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安排的任务,一时之间竟有些无奈。 马媛见他尷尬,上前提醒道:“吕大哥怎么忘了,有一件事,子龙轻车熟路,正是不二之选呢。” 吕逸愕然问道:“哦?媛儿说的是什么事?” 马媛轻轻一笑,说道:“去给博陵城的二哥和四弟送信啊!” 吕逸闻言,顿时大摇其头,反对道:“不行!一来城外张角大军已至,绝非等閒,二来子龙彻夜未眠,极为疲惫,若是前去送信,太过危险!” “吕大哥你想岔了,正因此二事,才要让子龙前去啊!”马媛认真的说道。 第133章 子龙星夜入敌营 “哦?愿闻其详。”吕逸一怔,不解的问道。 “张角亲至,关二哥和四弟压力颇大,城中又多是降卒,军心不稳。吕大哥借兵的消息他们若不知道,苦无目標之下,势必更加艰难。”马媛娓娓道来。 “吕大哥你想,若是情势危急,却没有你的消息,以他们两位的性子,到时候会是个什么局面?”马媛问道。 “啊!我竟未想到此事!”吕逸懊恼的说道,“云长性情刚烈,寧为玉碎,不肯苟全,若遇危机之时,极有可能拼死一战,好险,好险!” “正是!所以確实需要有人去给二哥和五弟通个消息,也免得他们掛心。”马媛继续说道,“想要担此重任,既要胆大心细,更要略知张角大军虚实,子龙虽然年轻,但勇武过人,更走过一趟,熟门熟路,正是不二之选。” 吕逸想了一想,还是不太放心,犹豫道:“可子龙一日一夜马不停蹄,怎么忍心让他再走这一趟?” 赵云却毫不在意,朗声说道:“吕大哥放心,我一点都不累!” 马媛也道:“吕大哥不必担忧,子龙与我情同姐弟,我还能害自己弟弟不成?” 顿了一顿她又道:“他自幼便跟在爷爷身边习文练武,爷爷教起徒弟的时候,极为苛刻,这点辛苦对他来说,確实算不得什么。” 吕逸记忆中不禁浮现出小时候吕布操练自己的场景,忍不住不寒而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同身受。 马媛又道:“此时张角只道子龙当时突围是为了搬兵,绝料不到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去而復返,正是最佳时机,事不宜迟,子龙儘早出发为是。” 吕逸点了点头,赵云大喜,正要出发,吕逸却拦住他,说道:“子龙此去,事不可为,万勿勉强,小心为上,不可逞强!” 赵云点点头,“大哥放心,小弟记下了!” 想了一想,又问道:“大哥,以几日为期?” 吕逸稍加思索,说道:“十日为期,援军可至!” “若援军未至,又当如何?”赵云问道。 “你可与云长、孝父自行决断!”吕逸沉吟半晌,又补充道:“只是切记,『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 总算分派停当,吕逸和马媛带著华佗,由张辽护卫,仅带了二十精骑,抄小路,朝广宗卢植大营奔去。 张飞带著降卒,转头回鄔堡练兵,赵云单枪匹马,片刻不歇,又朝博陵城方向跑去。 他这一次轻车熟路,比昨日更快,傍晚时分,前面又见那片树林。 赵云心中警惕,早早下马,悄悄从树林外缘摸了进去,只是这一次林中静謐,除了虫鸣鸟唱,半点其他的动静都听不到。 他在林中细细搜寻许久,只见树木之下,阴湿之处,隨处可见挖掘翻找的痕跡,这让他不禁又想起了当晚黄巾军们奇怪的举动。 “蘑菇?张角要那么多蘑菇做什么?”赵云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继续前行,赵云返身上马,还向之前的高坡驰去。 居高临下,张角的大营一览无遗。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色渐暗的缘故,赵云总觉得眼前的行营似乎被一层雾气也似的东西笼罩其中,迷迷糊糊,恍恍惚惚,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两万人的大营,人喊马嘶,嘈杂声反倒是隱隱不绝於耳。 赵云心中疑惑越来越重,看著张角似乎一时半会没有马上攻城的意思,顿时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只待月上中天,敌营中放鬆警惕。 连日奔驰,他早已疲惫不堪,虽然在吕逸面前强装无事,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此刻见天色尚早,便取出糗糒,就著水囫圇吃了,將战马系起,自己远远找了个不起眼的树洞钻进去小憩。 他原本只是想稍作休息,没想到太过劳累竟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嗤笑声。 赵云一把攥住银枪,豁然睁开双眼,轻喝一声:“什么人!” 可是游目四顾,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又细细在身周十丈方圆走了一遍,確认没有其他人藏身暗处之后,这才略微放心。 摇了摇头,赵云自嘲一笑,心道估计是自己太过疲惫,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赵云又摸回去找战马,只见战马孤零零的在原地无所事事,顿时心中彻底踏实了下来。 遥遥望去,张角大营一如既往看不真切,只有点点朦朧的火把光亮和刁斗之声。 赵云眉头一挑,眼中精芒闪过,月黑风高,时机正好! 傍晚借著朦朧的天光,他早就看好营中布置陈设。 此刻凭著脑海中的记忆,辨明方向,策马从高坡上直衝而下,到离营门还有千步距离的时候,摘下弓箭背在身后,提起银枪,突然一个缩身,把自己藏入马腹之下。 战马狂奔,蹄声大作,在漏夜之中更传的极远,果然守营的黄巾军士卒纷纷被惊动,齐齐朝这里看来。 “敌袭!敌袭!戒备!戒备!”一时间张角营中金鼓大作,警號长鸣,不一会间就有数队人马在大营四门集结。 赵云怡然不惧,悄悄伸手一带马韁,战马一声长嘶,去势更疾,贴著大营外的围栏呼啸而过。 就在此时,赵云忽然一鬆手,从马腹下钻出,贴地一个翻滚,隱入营帐投下的阴影之中。 一眾黄巾贼的目光都被疾驰的战马吸引,根本没有人察觉赵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行营。 值守营的黄巾军呼啸而出,只是战马背上无人,跑起来远较黄巾军骑兵快捷,眼看著越追越远,他们也只能放弃追赶,悻悻而归。 今晚值夜的渠帅是张角的心腹渠帅,名唤罗市,被这一场动静嚇得不轻,骂骂咧咧出帐察看。 听到属下稟报,也只当是一场虚惊,嘱咐各营加强戒备,自去歇息,並未深究。 赵云这才鬆了一口气,躡手躡脚,隱藏身形,向著傍晚看准的囤粮之处摸去。 第134章 英雄所见略同 赵云本想著悄悄潜入,一把火烧了张角的粮草輜重,这样一来,张角没了依仗,只能退兵,博陵城之围立解。 当时灵机一动,还觉得设计周全,可以杀张角一个措手不及,若是运气再好一些,趁乱杀了张角这个首恶都有可能。 可是真到具体操作的层面,却发现这计划简直四处漏风。 赵云虽然熟读兵书,武艺高强,但真正的临敌经验却依然欠缺,现在果然遇上了麻烦。 黄巾军被惊动,四下里打听的、看热闹的、被吵醒的越来越多,火把此起彼伏的亮起,反而把整个大营照的灯火通明。 尤其是屯粮的所在,黄巾军再怎么草台班子,粮草輜重的重要性还是明白的。 只见一队队人马纷纷向屯粮处赶去,一时之间兵力骤增,除了张角的大帐,现在就数那里防卫最严。 想要偷袭恐怕是不成了,要么强行杀进去,放一把火,能不能成功先搁到一边,即便成功了,自己如何脱身? 赵云为了潜入贼营,战马已经当了诱敌的工具,就连追出去的黄巾贼都没找到,自己难道靠两条腿逃出贼营吗? 黄巾军毕竟不是关军,整个大营里大多是步卒,战马少的可怜,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抢来一匹。 万一短时间內找不到战马,自己再暴露了目標,可如何是好? 赵云是个马上將军,一身武艺一大半要靠战马配合,身在敌营,陷入重围,到时候想要脱身,难於登天。 想到这里,赵云忍不住心中有些懊恼。 到底还是鲁莽了,可惜现在骑虎难下,为今之计,只有先脱身才好。 小心翼翼的隱藏了身形,在帐篷的阴影中匿跡潜形,鼻端突然闻到一股腥膻之气,赵云眼中透过一抹异色,心念电转,计上心头。 前面不远就是黄巾军牲畜的蓄养之所,他们不像朝廷官军,没有后勤支撑,一应粮秣輜重基本靠抢。 一旦打下州郡,便焚烧官府,劫掠城中百姓,金银珠玉,牲畜家禽全不放过,倒是暗合“就食於敌”的兵法之妙。 这里正是黄巾军戒备最鬆懈的地方,正好藏身。 赵云当机立断,也不嫌脏,一闪身摸了过去,將身形藏住,透过柵栏,小心翼翼的观察著黄巾军的一举一动,准备一有机会,抢了战马就杀出去。 这次直奔博陵城,绝不停留,赵云心中暗下决心。 就在此刻,耳畔金风忽起,赵云心头警兆大作,立刻收摄心神,矮身朝边上一闪,只见一截带鞘的长剑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快逾闪电。 赵云大惊,却不好出声相问,既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更不知道此人是何用意。 只看这迅猛无匹的一剑,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个高手,而且还能悄无声息的欺近自己身边,实力不容小覷。 赵云自问,刚才潜进来之时曾仔细审视过这里情形,却一点没有瞧出端倪,心中又对这人高看上三分。 此时他屏息凝神,双目炯炯向四周警惕的看去,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赵云不敢放鬆警惕,小心翼翼朝围栏处掩去,一来可以不必防备四面,二来又可以纵观全局。 他刚潜行两步,脑后风声又起,惊鸿一剑,瞬息既至。 赵云早有准备,看清还是剑鞘,顿时出手如风,不闪不避,一掌探出,攥住剑鞘,手上用力一扭。 “咦!”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压抑至极的惊异声。 赵云矮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猛地窜了过去,双手连探,正扯中那人袍襟。 “好身手!”那人忍不住轻赞一声。 “你是什么人,为何故意惊动我?”赵云小声问道。 “你怎知我不是来偷袭你的?”那人大大方方的反问道。 “偷袭哪有用剑鞘的?”赵云白了他一眼,说道:“再说你没有杀气!” “好眼力!”那人又赞一声。 “你也不赖!”赵云回赞一句,又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我说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你信吗?”那人轻笑著说道。 赵云撇撇嘴,不屑的小声说道:“骗鬼,最多信一半!” “哦?此话怎讲?”那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或许殊途同归,却不可能刻意相助,所以说最多信一半!”赵云肯定的说道。 “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失敬,失敬,在下徐福,表字元直,是个游侠!”那人含笑说道。 “在下赵云,字子龙,是个將军!”赵云也轻笑著说道。 “哦?年纪轻轻,竟已经是將军了?”徐福简直难以置信,惊讶的说道。 “这有什么,吕大哥说有志不在年高,我虽年轻,却已立下战功,在他麾下任校尉,自然是个將军!”赵云自豪的说道。 说完瞟了徐福一眼,撇撇嘴说道:“再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听到“吕大哥”三个字的时候,徐福眉头一挑,眼中讶色一闪即逝。 “失敬,失敬,在下虽然虚长几岁,却还漂泊江湖,於国无益,惭愧,惭愧!”徐福肃容拱手道。 原来此人正是自告奋勇要替崔忠惩治吕逸的徐福。 他千里迢迢从洛阳一路奔到涿县却扑了个空,在楼桑村借宿老丈家中,又亲眼见到万家生佛般被供奉的吕逸长生牌位,更听到了当时事情的另一个版本。 徐福不是偏听偏信之人,更不是草菅人命的莽夫。 作为游侠,他一贯秉承的是尚义任侠,而不是將之当成作奸犯科的藉口。 虽然还不能確定吕逸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但心中却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於是四处打听,终於从邹静的口中知道吕逸已经去博陵城阻击黄巾,於是又风尘僕僕的朝博陵进发。 他本以为吕逸没什么人马,博陵城城高壕深,黄巾军人多势眾,不可能一蹴而就。 没想到等他赶到城外的时候,博陵城竟然已经轻易被拿下了。 简直难以想像! 有那么一瞬间,徐福都有些怀疑,会妖法妖术的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吕逸,而不是张角。 可惜博陵城现在戒严,徐福根本进不去,他又断了吕逸去向的线索,这才只能暂时找个无人的地方藏身,打算等风头过去再进城打探消息。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日,等到张角亲率两万黄巾军杀到城下,他还是没找到机会进城。 徐福一来是无奈,二来这些日子也著实有些气闷,艺高人胆大,这才决定夜探张角大营,没想到却正撞上了同样打算的赵云。 “怎么办吧?”徐福似笑非笑的问道。 第135章 略施小计,声东击西 徐福和赵云一边在阴暗处小声交谈,互道来意。 一边警惕的观察著周围黄巾军的动向。 两人萍水相逢,相互之间压根谈不上什么信任,只是此刻身在敌营,目標相同,境遇相仿,毫不犹豫的同仇敌愾起来。 眼看著黄巾军一拨一拨不停地巡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赵云心里不免渐渐开始著急起来。 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时间越长,越容易被发现。 两人结伴,一边不断变换著身形,动作轻微,儘量不引起牲畜的不安。 只可惜换来换去,眼前影影幢幢都是黄巾军的身影,很难找到机会离开这里。 赵云终於按捺不住,眼里厉芒一闪,一紧银枪,把心一横,作势欲冲。 徐福一看赶紧拦住,又急又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做什么去?” “自然是杀出去!难道在这里等到天亮不成?”赵云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说道。 “怎么杀出去?骑牛还是骑羊?”徐福翻著白眼,鬱闷的说道,“谋定而后动,谋定而后动,你不是將军吗,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可这么干等下去,只会越来越被动!”赵云气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哎,也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弄出这么大动静,把整个大营的人都惊动了,不然何至於此...”徐福嘆了口气,一脸狐疑的看著赵云,又道:“不会那么巧是你吧...” “什么叫二愣子!我那叫声东击西!”赵云闻言大怒,说道:“不弄出动静,怎么混进来?”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徐福没好气的说道,“现在知道著急了?当初声东击西的时候怎么不多想一想进来之后怎么办?管杀不管埋吗?” 屡屡被他挖苦讽刺,赵云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气的浑身乱颤,钢牙紧咬,怒道:“你行你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神机妙算!” “我来就我来!”徐福莫测高深的轻笑一下,说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声东击西』!” 赵云虽然觉得眼前这人有些故作高深,心里不太敢相信他,却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至少两人的目的是一致的,心中暗想,且看他如何行事,总不至於比现在更糟。 想到这里,也懒得跟他爭辩,微微頷首,停在原地看著徐福,一副你自便,我不拦著你的模样。 徐福见赵云不跟自己抬槓,感觉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不得劲,又一时找不到什么好的话茬子,也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倒是『声东击西』啊!”见徐福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赵云终於先忍不住了,怒道:“你准备在这里等到天亮不成?” 见赵云先沉不住气,徐福顿时得意的一笑,故作深沉的说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下胸中虽有万道沟壑,可惜没有趁手的兵刃,奈何,奈何!” 赵云白了他一眼,不屑的道:“头一次听说有人劫营不带趁手兵刃的,再说你不是有剑吗?” 徐福摇摇头,说道:“剑乃君子之器,不合用...”说著眼睛瞄向了赵云手中的银枪。 赵云觉得他的眼神贼光闪闪,说不出的古怪,不等他继续说完,断然说道:“枪不给!” “谁要你的枪了...”徐福撇撇嘴,针锋相对的说道:“头一次看见有人劫营扔了战马带长枪的...我要的是弓箭!” 赵云眉头一挑,怒火腾的一下涌上心头,双目灼灼盯著徐福。 只是此刻实在不是和他起爭执的地方,时不我待,黄巾军的巡哨说不准什么时候总会发现他们,却只能强行压下心头鬱闷。 徐福亲眼看著赵云眼里的怒色一闪而逝,继而平静如常。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著实吃了一惊。 赵云年纪只有十二,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脸嫩,更显的年轻。 徐福本来就对他有胆略单枪匹马衝进两万人的贼营的举动十分震撼,现在更发现赵云心思沉稳,知晓轻重,心里更多了七分欣赏,三分讚嘆。 “拿去!”赵云毫不犹豫,解下背著的弓箭,连同箭囊一併递了过去。 徐福这次不再调侃,郑重的点了点头,隨手拉动弓弦,试了试力道,又取出一支箭,掂了掂份量。 赵云精通射术,一看他的手法,便知道徐福也绝对是此道高手,心中也不禁收起了轻视之意。 “一会你跟著我走!”徐福低声说道,见赵云点头示意,他转过身去,却不用弓,轻按绷簧,轻轻拔剑出鞘。 赵云只见眼前青芒一闪,徐福一剑朝身前柵栏处挥去,悄无声息之间,快逾雷霆。 拔剑、收剑一气呵成。 只这一剑,赵云便知此人剑法已经炉火纯青,算得上当世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心中不免更添三分讚嘆。 徐福却似乎这一剑损耗颇大,后背竟隱隱有些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但他没有丝毫停留,扣箭上弦,朝著远处火盆的方向瞄准。 “啪!”弓如霹雳弦惊! “嗖!”一箭穿云,电射而出! “砰!”火盆应声而倒,著了火的柴炭滚落四周,瞬间把边上两顶帐篷点燃。 “什么人!” “敌袭!敌袭!” “走水了!快救火!” 黄巾军如同惊弓之鸟,短短的时间之內,已经连遭两次意外,顿时整个大营沸反盈天。 “不要乱!给老子稳住!”罗市盔歪甲斜的就从大帐里冲了出来,一眼看到火起之处,匆匆赶来。 一路上不断狂吼著调度周边的黄巾军,乱作一团的黄巾军终於渐渐趋於稳定。 罗市第一时间衝到了起火的帐篷边,接过军卒从火盆上找到的箭矢,正游目四顾,寻找著他们的踪跡。 赵云见徐福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动,顿时心急如焚,急道:“还等什么?那廝马上就要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罗市已经转向他们这里,他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狰狞。 “那里,给我搜!”罗市眼里厉芒一闪,一指牲畜棚的方向,大声下令。 两队黄巾军高举刀枪,凶神恶煞般直直向他们藏身之处搜来。 第136章 不救我就喊! 徐福终於动了。 火光四起,牲畜棚里的牛羊已经渐渐开始躁动不安。 徐福矮下身子,藏在一头大黑牛身后,赵云紧隨其后。 见周围的黄巾军已经开始围拢,徐福猛地用剑鞘向大黑牛背上抽去。 他这一招,势大力沉,把大黑牛疼的一声哀鸣,顿时双目赤红,牛脾气上头,不管不顾朝前衝去。 大黑牛一动,其他牛羊更加惶恐躁动,纷纷四处乱撞,却都有柵栏阻隔。 唯独刚才被徐福一剑刺过的地方,“砰!”的一声,柵栏轰然倒地。 大黑牛带著数百牛羊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那里一拥而出,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把迎面而来,完全来不及反应过来的黄巾军冲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直到这时候,赵云才发现刚才徐福这一剑真正的精妙之处。 徐福放著牲畜棚的闸门不管,却偏偏要在旁边刺这一剑,当时赵云心中还不甚瞭然。 此刻只见牛羊成群,泥石流一般顺著这个豁处冲了出去,正是黄巾军过来此处的必经之路。 浩浩荡荡的牲畜群把顿时杀开了一条血路,任凭罗市如何厉声呼喊,还是无济於事,就连他自己都只能慌不择路的避向一旁,哪里敢正缨其锋。 牛羊衝出去之后就没了约束,四下里没头没脑的乱冲乱撞。 后面围上来的黄巾军只能先疏导躲避,一头牛倒要牵扯四五个军卒,整个大营瞬间乱做一团,反倒是他们这里,根本没有一个黄巾军能够靠近。 赵云心中大为讚嘆,这一剑与其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是兵法,侵略如风、其疾如林,深得其中三昧。 徐福当先窜出,两人一前一后从容隱入暗处。 “看到那顶大帐了吗?”徐福一指张角的大帐,轻声问道:“敢不敢去探一探妖道真容?” “有何不敢?”赵云想都不想,满口答应。 正在两人认准方向,准备潜行过去的时候,突然只听耳边传来“噗!”的一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身后还有人,而且竟然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有发现。 两人不约而同,闪身疾避,只见身后暗处飞出一个小小的物事。 那东西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掉在两人中间,黑暗之中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只是轻飘飘的样子又不像是暗器。 两人毫不犹豫,赵云银枪一抖,徐福宝剑出鞘,一左一右朝那物飞出的方向刺去。 “啊哟!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还讲不讲江湖规矩了!”一个压抑低沉的声音响起。 “篤!篤!”银枪和宝剑似乎刺中了木桩一样的东西,发出两声闷响。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何不现身一见?”徐福当先低声说道。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那人苦笑一声,学著徐福刚才的腔调说著。 赵云和徐福相视一眼,小心翼翼的朝黑暗中探去,走到近前,却发现是一个简易的囚牢。 大牢是挖地而造,下半截入地五尺,里面满是泥水,上半截用三尺来高的原木围成的囚笼。 此刻一个满脸络腮鬍子的壮汉正扒著牢门,一脸鬱闷的看著他们两个,他嘴里蠕蠕而动,似乎叼著什么东西。 赵云眼尖,瞧出那形状像是个鸡骨头,顿时觉得眼前的景象诡异的让人摸不著头脑。 徐福也看清了里面的情况,顿时也知道为什么他们当初没有发现此人。 谁能想到一个只有半截身子能露在外面,被困在水牢里的人,竟然还有心思看热闹? “不理他,走!”徐福当机立断,此刻正事要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人一见徐福说走就走,顿时急了:“別走啊,江湖救急,搭把手啊!” 徐福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赵云也只好跟上。 “你们敢走,我就敢喊,大不了一拍两散,同归於尽!”那人声音立马高了三分,虽然黄巾军听不到,但赵云和徐福离得近,却都被他这一嗓子嚇出了一身冷汗。 徐福无奈转回身,怒道:“你嚷什么!信不信我先杀了你,以绝后患?” 那人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信!” “哟呵,见过楞的,没见过不要命的,你倒说说,我为何不会杀你?”徐福一愣,没想到这人竟毫无惧色,忍不住来了兴致,恶形恶状的嚇唬道:“若有半句不合我心意,哼哼,我掌中宝剑,今日就先拿你开锋!” “少装模作样了,都是闯江湖的,谁不是嚇大的?”那人浑不在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有三不能杀!” “哦?竟然还有两条理由,愿闻其详!”徐福更有兴致了。 “其一,我现在手无寸铁,你杀我不义!”那人不假思索的说道。 徐福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江湖儿女,义字当先,算是一条!” “其二,咱们是友非敌,你杀我不智!”那人咧嘴一笑,说道。 “就算你这两条说的有道理...”徐福白了他一眼说道,“可我凭什么救你呢?” “这不就是第三条了吗?”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救我脱困,多一个得力臂助,杀我却会惊动妖道,你杀我不祥!” 徐福闻言,顿时默然,这人临危不惧,说话豪爽率直又心思縝密,他心里十分佩服,只是此人又来歷不明,哪有身陷囚笼还有鸡吃的道理? “兄台到底是什么人?”徐福怀疑的问道,“你要是不说清楚,纵然不智我也不会救你!” “好说,好说!”那人大大方方点了点头,说道:“在下韩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之前在卢將军帐下先登营里当个什长。” 赵云眼睛一亮,吕逸之前还担心不知道卢植那里情况如何,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卢植麾下。 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韩当被抓在这里,难道果真是卢植在广宗失利了,以致张角放心大胆的跑来了后方? 想到这里,赵云忍不住问道:“韩兄,你可知卢中郎那里战况如何?张角怎么会来这里?” 韩当闻言顿时一脸莫名,瞪眼说道:“我就是个什长,我怎么知道那妖道为什么来这...” 第137章 宦官?哪来的? 赵云一听,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关心则乱,確实这样的军情不是一个小小什长可能知道的。 徐福见韩当神情不似作偽,提起张角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心中有了计较,寒芒一闪,宝剑横劈,碗口粗的原木应手而断。 韩当脱困而出,拱手低声道谢,徐福却一摆手,说道:“既然韩兄已经脱困,此地不宜久留,你自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 说完转身就走。 “且慢!”韩当一个箭步衝上前去,说道:“两位壮士是不是要去刺杀张角?” “正有此意,就此別过!”徐福直接承认,却不想再耽搁时间。 “算我一个!”韩当恨声说道,“跟我一起被抓的十个弟兄估计都栽在那妖道手里了,就这么独自逃生,我做不到!” 徐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问道:“哦?估计?內中还有什么隱情不成?” “哼!”韩当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妖道手段邪魅,我们兄弟几个中了邪术,被掳掠来此,他每日里早、中、晚各带走一个,也不知是做什么去,却再也没有一个弟兄回来过。” 说到这里,韩当已经满脸怒容,嘴里叼著的鸡骨头被他用力吐在地上,如同钉子一般直没入土。 赵云看在眼里,对韩当顿时又高看三分,就这一手,足可见他武艺不凡,只是连他这样的身手,言谈话语中除了恨意,竟还带著三分惧意,这张角又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这妖道每带走一个之前,都会送来鸡鸭酒肉,我是最后一个!”韩当伤感地说道,“本以为吃完这顿就该上路陪兄弟们去了,没想到你们救了我,不杀两个贼军,我胸中这口恶气难出,还请两位壮士成全!” 徐福点点头,和赵云一起向他通了姓名,又隨口问道:“韩兄,你被关了这几日,可还能杀敌?” “无妨,正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韩当活动了下腿脚,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韩兄要听我吩咐行事,否则我们自去,也不帮不你!”徐福又说道。 “好说,好说!”韩当满口答应。 “韩兄箭术如何?”徐福问道。 “颇有心得!”韩当闻言喜不自胜,伸手就去拿徐福手上的宝剑。 他刚才看的真切,这宝剑看上去不起眼,但碗口粗的原木却一切而断,显然是把切金断玉的宝剑,他现在手无寸铁,当然眼馋。 徐福轻轻一闪,韩当这一抓顿时抓了个空。 “想什么呢,我是问射箭之术...”徐福冷著脸说道。 “哦,也算精通!”韩当没拿到心仪的宝剑,十分失望,没精打采的说道。 徐福一把將赵云的弓箭塞给了韩当,一直囚牢之后,那里正有七八棵树木,用来藏身绰绰有余。 “有劳韩兄藏身此处,我们进去之时,若有人靠近大帐,你便射之!”徐福吩咐道。 韩当一听让自己掩护,顿时有些不乐意,说道:“我与二位一同进去岂不更好?” “你手无寸铁的,进去何益,人多反而容易暴露!”徐福没好气的说道:“说好了听我吩咐的,你要出尔反尔?” 顿了一顿,又道:“韩兄放心,若能擒住张角,在下把亲手报仇的机会留给你!” 韩当也知道自己只有一副弓箭,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稳妥的,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赵云见他落寞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又关照道:“韩兄,若事不可为,你可逕自去博陵城下求援。” “博陵城?那里不是被黑山贼占了吗?”韩当疑惑的问道。 “早就被我关二哥夺回来了,你只需提我的名字,关二哥自会放你进城!”赵云说道。 “好!”韩当也不推脱,点头答应。 徐福和赵云见黄巾军仍在混乱之中,时机正好,两人悄无声息的顺著暗处潜行,悄悄摸到张角大营帐旁。 刚才他们躲在远处看不真切,现在到了近前才发现,帐门外的亲卫不知去了何处,取而代之的是几个黑衣武士,头上也没有裹著黄巾,看上去和整个大营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出现在大营已经十分诡异,而且更能出现在张角的大帐外面更是匪夷所思。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惑。 赵云趴在帐壁上听了一会,却发现里面什么动静不大,不似有很多守卫的样子,於是转身朝徐福点了点头。 徐福见他示意,悄悄绕到大帐背面阴暗处,拔出宝剑,轻轻在帐壁上割开一个豁口。 他们两人扒开豁口,小心翼翼掀起一角,朝里面偷覷而去。 好巧不巧,视线所及正是一张矮几,只能看到一双腿在不远处走来走去,看步態,十分焦急的样子。 两人屏息凝神,又静静察探一会,见帐中再无其他人身影,顿时下定决心,一闪身钻了进去。 他们进来的时机刚刚好,那人一袭黑袍,正背转身踱来踱去,也没曾想过身后会有人潜了进来。 两人立刻惊觉事情完全不对劲! 偌大的帐篷里只有这一个人,而这人绝不可能是张角! 徐福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宝剑一瞬间架在那人脖子之上,左手捂住那人嘴巴,厉声喝道:“不许叫!张角在哪里?” “唔...唔...”那人只觉得脖子上一凉,顿时嚇得浑身颤抖。 他被徐福捂住嘴,又不敢挣扎,又说不出话,耳中听到恶狠狠的问询声,急的面红耳赤,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赵云也闪身上前,在那人面前站定,银枪轻轻一松,抵在那人心口。 那人两处要害被制,嚇得魂飞魄散,腿上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宣泄而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徐福只闻到一股骚臭之气直衝鼻端,顿时嫌弃的一鬆手,那人“砰!”的一声,软软倒地。 两人定睛一看,那人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细皮嫩肉,頜下无须,顿时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低声惊呼道:“宦官?!” 第138章 狼狈为奸?引狼入室? 过了半天,宦官王振幽幽醒转,一睁眼,正看到徐福和赵云恶狠狠的瞪著自己。 脖子上还是很凉,徐福的宝剑在他睁眼的一剎那,又架回了原位。 王振顿时又嚇得亡魂皆冒,浑身发抖,一翻白眼,又要晕过去。 耳中却听到徐福冷冷的声音:“你敢晕过去,我立刻砍了你的脑袋,要不要试试?” 王振哪里敢试? 颤颤巍巍睁开眼,却不敢看他们二人,嘴唇连颤,想要求饶。 只听徐福又凶神恶煞的说道:“我问,你答,敢喊出声,就送你去见阎王!” “是!是!是!奴婢明白!”王振连声说道,尖利的嗓音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 赵云和徐福听得眉头一皱,徐福手上宝剑一紧,王振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接著又一热,鲜血淌落,心胆巨颤。 “我让你说话了吗?”徐福斥道。 “是!是!...唔...”王振习惯性的应是,刚一出声,就发觉不对,赶紧双手捂嘴,拼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张角在哪里?”徐福见他识相,满意的点点头问道。 “不知道!”王振欲哭无泪,见徐福眼神一厉,凶芒毕露,赶紧又哀声道:“奴婢是真不知道啊!” 他现在真心想招,只求活命,没想到徐福头一个问题他就不会,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哭道:“大侠,求您换一个问题吧!” 徐福眼珠一转,想了一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王振鬆了口气,这题他会! “奴婢唤作王振,是中常侍张让大人的乾儿子!我爹派奴婢来...来...”说到这里,他又开始支支吾吾,倒不是他不想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来干什么?快说!”徐福一瞪眼,骂道:“这个时候吞吞吐吐,不尽不实,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说...说...”王振怯怯的看著徐福,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恐惧,两只无助的手伸也不是,垂也不是,无处安放。 徐福稍稍挪开剑锋,王振紧张的鬆了半口气,至少不再担心咽一下口水都要被利刃割开喉管了。 说话也终於稍微连贯了一些,他十分窘迫的说道:“两位大侠,奴婢的乾爹是来向张天师求仙药的...” 说到这里,他諂媚的看了一眼徐福和赵云,仔细观察著他们的脸色,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把这两个煞神惹怒了。 徐福和赵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解。 “仙药?张让这廝什么时候和张角这个妖道勾搭到一起的?”徐福厉声问道。 王振一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太平道从一开始就和宫里有联繫,当初就和封胥、徐奉两位中常侍大人有交情...” 徐福点了点头,这事他倒是听说过。 张角起事之初,曾派座下弟子马元义数次到洛阳勾结宦官,封胥和徐奉,想要里应外合。 可是在起事前一个月,有一个叫做唐周的门徒告密,供出了洛阳的內应,马元义被车裂,封胥和徐奉也被诛除,朝廷官兵开始大力捕杀太平道信徒,株连甚广。 这事当初在天下传的沸沸扬扬,也是因为这件事,张角被迫提前於二月发难。 现在看来,刘宏这个昏君很可能又被他最亲爱和信任的“阿父”蒙蔽了视听,除恶务尽这四个字是完全不沾边,搞不好还错杀了一批无辜之人。 想到这里,徐福不禁心中暗怒。 从王振的述说中不难看出,张让其实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只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张让一个宦官,一身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完全依赖於刘宏这个昏君的宠爱,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现在的地位不仅在刘宏这一朝几乎已经达到了巔峰,放眼千年,还有哪个內官会被皇帝尊为“阿父”的?千古未有。 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张让赌上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韙,心甘情愿作张角这个落第秀才的內应? “说说仙药的事!”徐福想不明白就直接问,根本不绕圈子。 “是,是,是...”王振连连点头。 “大侠,张天师道法高妙,金丹之术更是天下无双,他答应奴婢的乾爹,只要听他吩咐,黄天降世之时,便是『玲瓏丹』问世之时。”王振不敢怠慢,和盘托出。 “玲瓏丹?”徐福想了想,完全没有听说过,又问道:“什么玩意?当年骗秦始皇的那种东西?” “当然不是!”王振矢口否认,信誓旦旦的说道:“那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奴婢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绝不是术士糊弄人的玩意。” “哼!你敢誑我?”徐福突然眼神一厉,手上一紧,凶神恶煞的说道。 感觉到脖子上森森的寒气,王振脑袋一动都不敢动,两只手紧紧夹在身侧,拼命摆动手腕,急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瞒啊!” “还敢信口雌黄?我问你,刚才还说那什么鬼丹没有问世,你又怎么会亲眼见识?”徐福冷冷的问道,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注视著王振。 “没有,不敢!大侠容秉啊!”王振急的额头上汗都出来了,连连告饶,生怕徐福一个不耐烦,先把自己杀了。 “大侠您有所不知!”王振赶紧说道,“仙丹是还没出来,但之前张天师给奴婢的乾爹送过一瓶『灵液』,说是炼製仙丹剩下的丹底料。” 说到这里,王振一脸的神往和艷羡,眼神都开始有些迷离了,“虽说是丹底料,却著实有奇效啊...” “什么奇效?”他的神情不似作偽,徐福都忍不住心生好奇。 “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却把一个只剩一息尚存,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死囚,生生续了三日性命啊!”王振说到这事的时候,声调不自觉的高了三分。 “哼!就凭这个,张让也没必要这么上心吧,多活三日而已,很重要吗?”徐福不解,心头疑竇又生。 “大侠,丹底料就能续命三日,成丹功效可远远不止这些!”王振急了,激动的说道:“仙缘大者返老还童,仙缘小者还阳续春!” 第139章 要不放了我? “还阳续春?!”徐福和赵云异口同声,惊讶的说道。 徐福是听懂了,很震惊。 赵云是没听懂,也很震惊。 两个人虽然看上去一样的震惊,但这两者之间还是有著很大的区別的。 “张天师曾说过,一炉仙丹可成丹一十二枚,正合十二地支之数,乃是夺天地造化的神物!”说到这里,王振眼里的艷羡藏都藏不住。 “若是有了此丹,奴婢的乾爹就能重塑肉身,不再是残缺之体,封王拜將指日可待!”王振自顾自的说道。 “奴婢只要对乾爹忠心,到时候也少不了奴婢那份,说不得鸡犬升天,奴婢也能再当一回男人!”王振越说越兴奋,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情。 这下赵云彻底听懂了,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脸色一沉,手上银枪往前伸了一分,喝道:“所以你们这些阉党果然和张角这个妖道勾结在一起,你来这里又是要替张让这廝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振只觉得肋间一疼,银枪破开衣衫抵在肉上,一阵刺痛。 他脸皮一紧,赶紧说道:“大侠,奴婢只是个传话的,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 “少囉嗦,张让喊你传什么话?”赵云不为所动,冷声问道。 “乾爹只让张天师多拖住朝廷的大军十日,十日之后,自有分较!”王振偷眼看赵云和徐福的脸色,见二人皆是不置可否,赶紧说道:“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大侠明鑑啊!” 徐福和赵云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振这廝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欲望昭然若揭,神情绝不似作偽,就连“玲瓏丹”这样隱秘晦涩的事情都说了,想来应该也没什么藏著掖著的了。 只是赵云思前想后,总觉得事情不会像王振说的这样简单,这背后恐怕还隱藏著什么看不见的阴谋,只是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一时半会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云冷哼一声,喝道:“奸佞小人,祸国阉宦,留你何益!” 王振感觉到赵云浑身散发的杀气,顿时急的浑身乱颤,哀求道:“大侠,奴婢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您说好放奴婢一马的,可不能食言啊!” “哼,我可没答应!”赵云实在不愿意再看他的嘴脸,手上用力,就要刺死王振。 却只见徐福一把將自己的手攥住,不让他动手,意味深长的给他递了个眼色。 赵云虽然不解其意,但见他分明胸有成竹,一时倒也没有爭执,银枪停在王振胸前三分的地方,直指心臟。 徐福微微頷首,向赵云示意稍安勿躁,转过头去,一瞬不瞬的盯著王振看了半天。 只看得王振心里发毛,双腿发软,一层一层的汗水顺著额头汩汩流下,这才缓缓开口。 “哎!”徐福未曾言说先嘆气。 这一声轻嘆,如同巨锤砸在王振的心窝里,嚇的他心头巨颤,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拼命开始磕头。 只是心中实在太恐惧,一句囫圇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过是个受人指使的宦官,说到底,也不是罪魁祸首...”徐福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惋惜。 王振猛然听出他话里已经不那么决绝,心里驀地燃起一丝希望之火。 “是!是!是!大侠明鑑,奴婢是身不由己啊!”王振磕头如捣蒜,哭著求饶道。 “既然是身不由己,杀你不义!”徐福又道。 “是!是!是!”王振喜形於色。 “可惜...”徐福又嘆了口气。 王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漏了一拍,满脸仓惶的看著徐福,生怕他接下来还是要杀自己。 “我们身在敌营,不杀你如同自掘坟墓!”徐福幽幽的说道。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王振赶紧说道。 “哎!”徐福仰天长嘆,“杀你不仁,放你不智,奈何,奈何?” “要不放了奴婢?”王振一听徐福话里满是犹豫,顿时哀哀戚戚抬起头,可怜巴巴看著他们。 徐福粲然一笑,正要说话,却听赵云冷著脸喝道:“想得美,你死有余辜,今日恶贯满盈,竟然还妄想侥倖?” 说完银枪一送,正要结果王振性命,却又被徐福拦住。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徐福阻挠,赵云忍不住心头火气,怒道:“你干什么!” 徐福摇了摇头,说道:“別急啊!杀了他咱们怎么出去?” “杀出去便是,区区几个黄巾贼,还能拦的住我不成?”赵云满不在乎的说道。 “子龙兄弟此言差矣,两万余人啊,现在都被惊动,哪有这么简单?”徐福一脸无奈的劝道。 “哼!想当初我吕大哥在九原,单枪匹马杀入鲜卑三万大军,毫无惧色,全身而退!”赵云满脸不屑的说道,“我虽不如吕大哥英勇,区区两万乌合之眾而已,又有何难?” 他这话一出口,王振顿时眼前一亮,恐惧之色一扫而空,尖声问道:“慢著!你说什么?吕大哥?鲜卑?你说的可是九原吕逸?现封胡骑校尉,假节鉞,领尚书丞事的吕世安,吕校尉?” 赵云一愣,脱口而出,“你这阉宦竟也知道我大哥的威名?” 没想到王振一脸不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当时就换上一副倨傲的嘴脸,说道:“咱家怎么不知道,哼!你既然是吕校尉麾下,如何敢对咱家不敬!还不收起你的凶器,反了你了!” 赵云勃然大怒,骂道:“狗贼,我看你是活腻了!” “哼!还敢猖狂!”王振怡然不惧,盛气凌人的对赵云说道:“你回去问问你的吕大哥,他这校尉是谁替他求来的?!简直不知好歹!” 徐福一言不发,听到这里顿时眼底精芒一闪,心中暗骂。 他这一路走来,对吕逸的认知已经颇有改观。 见到赵云之后,惊讶的发现这个正气凛然的少年甘愿奉吕逸为兄,提到之时更颇为自豪,足见吕逸有过人之处。 他心头疑竇丛生,恐怕崔钧所说有些以偏概全,不能尽信,想要刺杀吕逸的心思早就淡了许多。 没想到此刻从一个宦官嘴里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险些被吕逸蒙蔽,杀心又起。 第140章 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你说什么!”赵云一时一时激愤,吕逸在他心目中如兄如师,一向是他极为钦佩的对象。 没想到这阉宦言谈话语之中不但不敬,还分明是將吕逸划入阉党臣属,心头怒火一时压抑不住。 见他双目赤红,凶神恶煞的样子,虽然年轻,但一身杀气又岂是区区一个宦官可以正缨其锋的? 王振顿时心尖一颤,忍不住颤声说道:“大侠,你有所不知,吕...吕校尉能被破格提拔,这可都是咱家乾爹他老人家的功劳!” 徐福一听,眼神更厉,心中已经认定吕逸和十常侍暗中勾结,脸上却不动声色。 “胡说,我从未听吕大哥提及此事!”赵云怒道。 “啊呀,大侠,你虽勇猛,说到底不过是吕校尉麾下一將,这等大事,岂能桩桩件件都说与你知?”王振见赵云终究还是没有下狠手,胆气又壮了三分。 赵云心头巨震,踉蹌著后退一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但这个宦官言之凿凿。 他如果是个有骨气的,赵云还会怀疑,偏生这个软骨头,一听吕逸的名字,竟能一扫恐惧,直面自己,如何不让他心中生疑? “此事真假,大侠回去一问便知...”王振眼珠一转,突然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大侠,自己人啊!” “呸!”赵云勃然大怒,斥道:“阉狗,血口喷人,我吕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哼,你敢坏我大哥名声,今天不杀你,如何解得了我心头之恨!” 赵云眼里凶光一闪,悍然出手,这次毫不留情。 却手上一紧,被徐福紧紧握住,不能寸进。 赵云顿时怒火中烧,质问徐福道:“你干什么,一而再,再而三阻我除此奸佞,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徐福一脸无奈的说道,“且不说他的话有几分可信,但现在杀他属实不智!” “哼!”赵云冷麵向天,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子龙你想啊,若是此刻杀了这宦官,岂不是打草惊蛇?到时候这妖道有了防备,咱们出不出得去先放一边...”徐福笑著看了看兀自气鼓鼓的赵云,又道:“毕竟这妖道是黄巾军之首,这可是牵一髮而动全身的大事!” “笑话!这阉狗犬豕一般的污秽东西!”赵云义愤难平,驳斥道:“我管他什么大事小事,血口喷人,污衊我吕大哥就是不行!” 徐福眼珠子一转,又道:“那要是张角那妖道被惊动,提前攻城,到时候城里抵挡不住,援兵又一时难至,岂不是反而坏了你那好大个打算?” 他话一出口,赵云顿时大惊失色,警惕的望著徐福,问道:“你怎知我是为了博陵城而来,你又怎知我们要去搬请援兵?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仗义的游侠儿,可不是什么奸佞!”徐福老神在在的说道:“你刚和韩当兄弟说事有不谐,便可向博陵逃生,自然是为了解博陵城之围而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们若兵强马壮,人多势眾,又何必要你单枪匹马前来扰营,可博陵城是你们必救之地,自然只能搬请援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徐福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几乎已经將他们的虚实说了个分毫不差,这样的见识,赵云长这么大,除了吕逸,还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 赵云心中暗暗佩服,又十分忌惮。 此人若是为友,自然是一大臂助,如虎添翼,若是为敌就太可怕了。 “我比你虚长几岁,又久歷江湖,看的人和事多了一些,难免想的也多...”徐福意味深长的说道:“真相往往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所以这个世界有时候並不圆满,子龙你且稍安勿躁,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你见了你吕大哥自有分较!” 赵云一梗脖子,眼里满是不屑,说道:“吕大哥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哼!你懂什么!” “呵呵,但愿如此!”徐福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隨口敷衍道。 “那奴婢...”王振一直全神贯注的听著他们爭执,估摸著自己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终於壮著胆子说了一句。 这会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惹恼了赵云,眼看这个凶神恶煞的少年一言不合,说动手就要动手的样子,也不敢继续刚才那一套,顿时换上了最熟悉的那套諂媚嘴脸。 “您二位高抬抬手,奴婢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內侍,您二位就当奴婢是一个屁,把奴婢放了,您也轻鬆不是?千万不要脏了您的手,不值当,不值当...”王振絮絮叨叨的说道。 没想到徐福一瞪眼,冷笑一声说道:“就这么放了你?哼哼!” 这两声“哼哼!”把王振嚇得亡魂皆冒,大汗淋淋,“噗通!”又跪了下去。 “你若是向那妖道通风报信,我们岂不是自找麻烦?”徐福幽幽的说道。 “不敢!不敢!两位大侠想去哪里去哪里,奴婢只字不提,只字不提!”王振急忙说道。 生怕他们不信,一双小眼睛四下里逡巡,想要找个能让他们信服的藉口,只见大帐之中空无一人。 看到徐福的眼神越来越凌厉,王振心里的恐惧如同惊涛骇浪涌起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把牙一咬,把心一横,王振一低头,一闭眼,猛地朝支撑大帐的原木柱子上合身扑了过去。 “砰!”一声大响,整个大帐似乎都晃了一晃,再看王振,已经以头触柱,额头鲜血直流,整个人瘫软在地。 赵云大惊,这宦官突然之间像换了个人一样,刚烈的竟然自寻短见,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更何况这里突然冒出这么大的动静,帐外的黄巾军分明已经听到什么,似乎正向大帐门前赶来。 “倒是小瞧你了...”徐福不屑的撇了撇嘴,上前一探王振鼻息,又举剑在他屁股上戳了一个窟窿。 一瞬不瞬的看著王振披头散髮,血污满面的脸。 只见王振眉头都没动一动,顿时放下心来,对赵云说道:“走!只是晕了,还没死!” 这时帐外一个声音响起,“天师安否?天师安否?弟子罗市求见!” 第141章 兵分三路,先出口恶气! 罗市在帐外询问,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疑心顿生。 只是碍於张角威严,不敢直接闯帐,只得又问一遍,“天师安否?” 垂首细听,过了片刻还是没有回应,顿时再也忍不住,眉头一皱,朗声道:“天师恕罪,弟子进来了!” 一掀帐帘,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却只见王振倒在血泊之中,帐中哪有张角的影子。 罗市理都不理王振,一闪身又退了出去,大喊道:“敌袭!敌袭!集合!” 一眾黄巾顿时被惊动,纷纷朝他这里衝来,不多时已经集合了上百人,罗市一皱眉,吩咐道:“四下戒备,搜索敌踪,把混进来的杂碎给老子揪出来!” 黄巾贼轰然应诺,四下里搜寻开来。 就在张角大营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赵云和徐福早就从切开的帐角那里钻了出去。 看准方向,几个纵跃,两人就闪到了韩当藏身的树丛中间。 韩当一见两人出来,顿时喜道:“得手了吗?” 赵云摇了摇头,啐了一口,说道:“晦气!那妖道踪影全无,里面只有一个满口喷粪的阉狗!” “阉狗?什么情况?这不是一路人啊...”韩当闻言,大惑不解。 “一言难尽...”赵云神色难明的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 “算了!没能杀得了那妖道,杀个宦官解解气也不错...”韩当撇著嘴说道。 “那阉狗自己撞柱子寻死,倒也有几分骨气!可惜命大,没死!哼!便宜了他!”赵云兀自不忿的说道。 “哪有骨气,呵呵,这些阉人惯会装腔作势,见风使舵,这种寻死觅活的把戏熟练的很!”徐福不屑的说道:“他力度控制的刚刚好,既能撞晕自己,又把黄巾军惊动,逼我们离开,可谓机关算尽!” 赵云恍然大悟,眼里厉芒一闪,恨声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早知如此,我就该再补一剑!” “誒!杀了他反倒真把那妖道惊动了,你当我在里面说的那些都是虚言吗?”徐福无奈的说道。 见赵云怒火难平,徐福又道:“既然一时寻不到那妖道,当务之急是先出去,好让博陵城里有个准备!” 赵云也知他说的在理,无奈之下,只能强自压下心头怒火。 韩当却不干了,怒道:“要走你们走!我那些个兄弟都死在妖道手上,不明不白的,大仇未报,我可不走!”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徐福一把拉住韩当,劝道:“这妖道勾结宦官,愚弄百姓,祸国殃民,自然要除。可就凭咱们三个人,现在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贸然衝出去,除了送死於事无补,又有什么意义?” “十年太晚,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老子有仇,当场就报!”韩当恶狠狠说道,却没有立刻行动。 “倒也不用十年,韩兄弟若信得过我,我保你不出十日,必报此仇!”徐福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真!”韩当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当真!若十日之后不能报仇,兄弟我陪你一起杀回来,到时候我这条性命任你驱使!”徐福诚恳的看著韩当说道。 “好!徐大哥爽快!我信你!咱们一言为定!”韩当顿时精神一振,连称呼都变了,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徐福轻轻一笑,指了指大营中间忙忙碌碌,四下搜寻的黄巾军说道:“等!” 话音刚落,只见从不远处施施然走来八个宽袍广袖的道装方士,身后带著上百个黄金抹额的大汉。 这些大汉身材魁梧高壮,在篝火的映照之下红光满面,精赤著上身,一看便是黄巾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士卒。 他们身后又跟著两队车马,都是民夫打扮,拖著木料、石材、锤子、凿子等工具,浩浩荡荡向著大帐前的空地走来。 一个个脸上神情肃穆,满眼的虔诚,到了近前,一声不吭就开始卸料,井然有序,和整个营地里乱鬨鬨的其他人截然相反。 罗市一见这几个术士,顿时面露喜色,赶紧走过去,抱拳道:“几位上师,天师他老人家在何处?” 为首一个术士单掌竖在胸前,行了个不论不类的礼,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准备祭天的仪典,罗帅,这里乱鬨鬨的到底是怎么了?” “有贼人袭营,末將正在搜捕,不想惊扰了天师,罪过,罪过!”罗市赶紧说道。 “你自去搜捕便是,只是不要乱了此地的布置,否则天师怪罪下来,可不是闹著玩的!”那术士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 罗市一听,顿时心里一慌,赶紧吩咐手下清出场地,不敢耽搁,朝別处去了。 八个术士见没了阻碍,也开始安排民夫和壮汉施工,只见他们在大帐前空地上,埋下木桩,夯土擂石,看样子是要造一座高台。 赵云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们忙忙碌碌,两三百人挥汗如雨,不一会已把地基打好,垒做两层,高约六尺,最高处又锯木搭台,开始打造平台。 眼看又过了半晌,木台渐渐都有了雏形,徐福还是不发一言,韩当终於忍不住了,问道:“徐大哥,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啊!” 此刻四下里搜捕的黄巾军士卒纷纷无功而返,整个大营渐渐趋於平静。 毕竟不是大队人马夜袭,又一晚上折腾了两遍,这些黄金军明显已经面露疲惫,懒懒散散的敷衍了事。 唯独罗市不死心,还一脸警惕的带著一队人马还在搜寻。 徐福见时机已至,一指那八个术士,问道:“义公兄,先拿这几个妖道出出气如何?” 韩当闻言大喜,说道:“那敢情好,只是这样一来不是就打草惊蛇了吗?我们如何脱身?” “山人自有妙计,义公兄儘管放心!”徐福轻轻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 “你看那里!”徐福一指斜刺里不远处的马棚,隨著黄巾军搜寻规模变小,倒有几匹战马在那里吃著草。 “先去取马,之后咱们兵分三路,义公兄只管射杀那几个术士,只是一旦有追兵过来,不可恋战,自去博陵城下与我们匯合,切记,切记!”徐福郑重嘱咐道。 “好!”韩当点点头。 徐福又一指远处罗市的身影,看向赵云,沉声问道:“此刻贼营防务全赖此僚维持,只是他身边贼眾也最是精锐,子龙敢不敢和他战上一场?” 赵云眉头一挑,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何不敢!” 第142章 刀枪不入! “子龙、义公,咱们毕竟只有三人,贼寇眾多,只能一触即走。”徐福严肃的说道,“待营中火起,眾贼收尾不能相顾之时,咱们便突围衝出,不可恋战!” 三人计议已定,便一起躡手躡脚,轻轻朝著马厩方向摸去。 这一路有惊无险,隨手除了几个尚算警觉的黄巾士卒,轻易便已得手。 韩当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多日,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气,此刻骑上战马,顿时心中大定,弯弓搭箭,瞄准其中一个术士狠狠射去。 一箭射出,看也不看,一翻手,又叩箭上弦,箭如流星般射出,直奔另一个术士心口而去。 赵云见他这两箭快如闪电,也不禁惊讶不已,韩当看上去粗豪,其实却心思縝密,更別说这一手精妙箭术,分明也是个豪杰猛將。 韩当已经如此厉害,更激起了赵云好胜之心,战马一跃而出,现身贼营,银枪一摆,指著罗市大喊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贼寇受死!” 说完不等罗市答话,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挺枪疾驰而去。 夺马扬鞭,气势如虹。 只见赵云年纪轻轻,儼然稚气未脱的模样,罗市不惊反喜,一直苦寻不获的袭营者赫然映入眼帘。 “拦住他!”罗市大喝一声,麾下黄巾贼应声而动,赵云现身之后却直取敌阵中心,顿时成了所有人的目標。 就在此时,韩当射出的两箭已经破风而至,不约而同射中两个术士身上。 只听两声闷哼,两个术士心口中箭,身子一晃,连退两步,摇摇晃晃捂住胸口,面容扭曲,满脸痛苦。 这两箭突如其来,射向的又是黄巾军里地位最高的术士,深諳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赵云本以为敌营必然大乱,首尾不能相顾之间自己再刺死罗市,此战可定。 却不料这两个术士虽然要害中箭,竟能兀自不倒,神色痛苦,手捂处也不见鲜血渗出,两支利箭尽统统掉落在地,顿时看的心头大惊。 术士身边的黄巾军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七手八脚扶住两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两个术士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强忍住胸口剧痛,扯著嗓子喊起了口號。 “撕拉!”两个术士不约而同,將宽大的袍襟扯开,在寒风中赤著胸膛,面向一眾黄巾军。 “黄天护佑,刀枪不侵!” 黄巾贼看一看落在地上的两支利箭,再看一看两个术士完好无损的胸膛,顿时眼神变得炽热而虔诚。 术士一看黄巾军被这刀枪不入的一幕震撼,军心可用,顿时喊道,“天公將军得黄天垂青,乃是真命天子,尔等此刻不奋勇杀敌,更待何时!” 黄巾贼顿时鼓譟不休,满身戾气,朝著赵云和韩当的方向呼啦啦冲了过去。 韩当也看的心惊肉跳。 他自恃武艺高强,尤其是膂力过人,对自己的箭术极其自信。 这才连珠双箭同袭二人,满以为一击毙命,却没想到两个术士毫髮无伤,自己反而暴露在人前。 他手上只有一张弓,半壶箭,却没有趁手的兵刃,眼看乌泱泱一大群黄巾军冲了过来,根本无法近前,只能策马狂奔,四下里找人少的地方躲避。 抽冷子看著场中情况射出两箭,却不敢离得太近,眼看壶中箭矢越来越少,心中顿时焦急万分。 赵云见周围的黄巾军越来越多,也知道拖延下去,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顿时不再留情,左衝右突,银枪过处,围上来的黄巾贼纷纷惨呼倒地,如入无人之境。 罗市见韩当那里被死死限制住,刚要鬆一口气,却赫然发现赵云已经杀透重围,衝到了自己眼前。 他心里一颤,暗道不妙,赵云来的太快,就好像前面这重重黄巾军都是摆设一般。 顿时收起了小覷之心,全神贯注,看著赵云衝杀的身影。 这一看,心里更是大吃一惊,只见赵云一桿银枪舞动如风,幻化出一片银轮。 黑沉沉的夜色中,大营火光点点,映在银轮之上,如同幻彩流星一般,如梦如画。 这一幕在罗市眼里,却像是催命的符咒,只看赵云看似閒庭信步一般的在一眾黄巾军中来去自如,便知道自己远非这少年敌手。 但罗市能从一眾黄巾军中脱颖而出,被张角信重,委以守营大將的重任,靠的可不单纯是他的武艺,而是临敌应变的急智。 罗市一看情况不妙,毫不犹豫就向术士方向缓缓退去,一边退,一边指挥一眾黄巾军层层叠叠的围拢上去,挡住赵云去路。 黄巾军虽然被两个术士刀枪不入的神跡感染,一时之间有些疯狂,但毕竟是血肉之躯,他们可没有刀枪不入的本领。 赵云杀神一般横衝直撞,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浑身染血,一路上横尸处处,几乎铺成了一条血路。 一眾黄巾军越看越是胆战心惊,这时候哪里还能管得了苍天死没死,只怕自己先死了... 赵云眼看罗市一点一点后退,已经去到几个术士身边,反倒是心中大定,正想著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自己倒聚在了一起。 策马向前,身前的黄巾军被他嚇破了胆,虽然看上去围在一起,高举刀枪,却不敢上前,反而赵云前进一步,他们便潮水般后退一步,总是保持著一个微妙的距离。 赵云不屑的看了看身前的乌合之眾,杀气腾腾的目光越过眾人,锁定在罗市身上。 罗市感受到他冰冷的杀意,没来由的身上一冷,打了个哆嗦。 “上师,军心將散,那小子著实厉害,您看...”罗市腆著脸,朝身边的术士说道。 “哼!一群没用的废物,等师父出关,看你如何交待!”术士冷著脸骂道。 罗市訕訕的点著头,唯唯诺诺,却绵里藏针,话里有话的说道,“上师教训的是,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擒下这两人,否则误了师父的大事,咱们都不好交代!” 术士白了他一眼,也知道罗市说的没错。 赵云只见两人交头接耳说了半天,突然那术士踏前一步,高喊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献我残躯,往生乐土!” 一眾黄巾军眼光顿时被他吸引,纷纷侧目! 第143章 黄巾妖术修罗法 黄巾军是楞,不是傻。 喊口號都会,但是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实践对“大贤良师”虔诚的却並没有那么多。 术士喊了两遍口號,发现应者寥寥,一眾黄巾军明显被杀破了胆子,逡巡著依旧不敢上前。 罗市虽然表面恭敬,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却总让他觉得有些猥琐和不怀好意,分明是看笑话一般。 术士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口中闷哼一声,踏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刚要点燃,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瞬间又收了回去。 探手入怀,又掏了半天,取出一个小小的黄纸包,一脸肉疼的犹豫了半天。 就这一会功夫,赵云挺枪纵马,又杀过来几步,眼看近在咫尺。 无奈之下,这术士不再犹豫,打开黄纸包,倒出一撮黄褐色的粉末,摊在掌中,双手细细搓匀,眼神一厉,大喝一声:“天地生万物,至德无私匿,黄巾覆首额,刀枪皆不避!” 黄巾军耳中听得口號变了,齐刷刷回头望去,只见那术士被发跣足,浑身颤抖,嘴里念念有词,眼神迷离飘忽。 虽然听不清他在吟唱什么,但见他步罡踏斗,身形展动之间,已经在眾人中开始穿梭。 一边游走,一边双手连连挥动,宽袍广袖狂舞,如同穿蝴蝶一般。 他身形过处,黄巾军士卒只闻到鼻中冲入一股甜腻之气,直贯脑仁,忍不住“阿嚏!”连连。 一个喷嚏打过,再抬头时,眼中景色大变。 明明是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死的不能再死的黄巾贼尸身上,仿佛渐渐冒出金光。 一个个半透明的幽灵从尸身上冉冉升起,面带满足而寧静的笑意,张开双臂,缓缓朝天上升去。 天空中不再黑沉沉一片,有万道金光泼洒而下,耳中响起悦耳动听的仙乐,云层之上仿佛仙门大开,瑞彩千条。 一眾黄巾贼看的目眩神迷,顿时忘了害怕,此刻他们耳中又传来如同喃喃低语般的声音:“甲子重开,天下太平,献我残躯,往生乐土!” 赵云只看到术士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在黄巾军中穿行,所过之处,黄巾军先是迷茫失神,继而变得疯狂和亢奋。 这些黄巾军一改先前怯懦的模样,如同中了咒术一般,瞬间忘乎所以,高举刀枪,嘴里机械的重复著“献我残躯,往生乐土!”的口號,潮水般朝自己杀来。 赵云一时不解,手上却丝毫不敢怠慢,银枪一摆,划破长空,抢身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战马如风,银枪如龙。 银芒过处,当先的黄巾军连抢的去势都没看清,已经被一枪贯喉。 却只见他恍如未觉一般,双眼赤红,满口鲜血,却兀自挥舞著朴刀对著虚空狂劈一刀,这才轰然倒地。 其他的黄巾军也仿佛看不见一般,依旧杀到。 眼前景象虽然诡异,赵云却怡然不惧,於乱军之中横中直撞,银枪所到之处,血光迸射,人仰马翻。 一枪出,风捲残云。 再一枪,银芒裂空。 第三枪,神魔辟易。 白袍银枪赵子龙,身隨马势,快如闪电,一点银芒风驰电掣,任他黄巾军再悍不畏死,却始终不能欺近他身边一丈距离。 罗市在后面看的心惊担颤,刚才他已经发现赵云驍勇,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 设身处地,换了自己面对这样疯魔一般的数百人,恐怕早就被剁成肉泥了,怎么可能像赵云这般从容。 那一手“伏波枪法”简直让他嘆为观止,惊为天人。 別说相抗,就是只守不攻恐怕都力有未逮,那万点银芒,如同银河星辰般耀眼夺目,自己连看清枪势都做不到。 术士跳大神一样折腾半天,终於把一眾黄巾军踌躇不前,畏死贪生的问题解决了,回到罗市身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只见罗市目不转睛的看著场中,满眼的不可思议,顿时心里一阵得意,“哼!罗將军,今天若不是本座,看你怎么收场!” “上师,恐怕...恐怕...”罗市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利索了。 术士眉头一皱,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罗市一指赵云,说道:“恐怕上师这『修罗法』拦不住这人啊!” “啥!” 术士一愣,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赵云浑身浴血,却方寸不乱。 他身前的黄巾军已经倒了一片,足足有数十具尸身映入眼帘。 “这到底是什么人!”术士心头大骇,从他跟著张角造反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勇猛的將军,更何况年纪还这么轻。 “快!快拦住他啊!”术士也急了,催促罗市道。 “上师,我如何是他对手,还是您再施仙术,多调力士来挡,方为上策啊!”罗市也急了,这不是让他送死吗。 “呸!”术士狠狠啐了他一脸,骂道:“你当施法是唱戏啊,唱戏也要歇个场,更何况这丹粉来之不易,大贤良师一共就赐下这一点,都用完啦!” 他们二人正在这里爭执,围拢在赵云面前的黄巾军却越来越少。 只有那术士刚才施法所过之处的黄巾军悍不畏死,其他眾人却都清醒的很。 他们见赵云悍猛,连罗市这个主將都心存畏惧,他们又怎么敢上前送死? 更何况还有韩当在外围不断袭扰,一时之间,整个大营又乱做一团,眼看赵云就要杀透敌阵。 术士大急,满脸狰狞,喝道:“罗市,你再不阻住他,坏了大贤良师的法台,你该知道后果!”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术士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数落起罗市没用。 罗市无奈,这几个术士都是张角的亲信弟子,得罪不起不说,也確实如他们所言,张角对这法台极为重视,绝对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无奈之下,罗市只能硬著头皮上前。 他的临阵经验极为丰富老道,趁著赵云正被眼前几个疯魔一般的黄巾军缠住的空挡,悄悄策马,朝著赵云身后绕去。 见赵云杀的正酣,覷准空挡,突然纵马跃出,凌空而起,大刀从赵云背后直劈而下,势大力沉,快若雷霆! 第144章 黄巾力士 这一刀,人借马势,悍然暴烈,力有千钧。 这一刀,呼啸带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这一刀,是罗市全力以赴,一身精气神所系,堪称他这一生之巔峰,却也是赵云全神贯注在身前,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际。 这一刀堪堪临头,赵云却恍若未觉。 罗市忍不住心中狂喜,没想到赵云看似神勇无比,毕竟是年轻识浅,少了几分防备之心,再加上廝杀许久,属实外强中乾,气力不济。 却不料他犹在沾沾自喜,大刀將要劈中的剎那,赵云战马猛地一个前冲,竟於千钧一髮之际闭过了这雷霆一刀。 罗市顿时大惊,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赵云冷冷的声音传来,“小人!” 罗市心头一紧,抬眼看去,不知何时赵云已经回马当面,横眉怒目看著自己。 他刚要提刀抵挡,却见眼前一阵银芒璀璨,银枪幻化出万千光点,迅若流星朝自己迎面洒来。 他的武艺本就和赵云相差甚远,又是仓促之间,哪里还分辨得出枪势所指,只觉得眼前星星点点,光芒万丈,赶紧一缩身,猛地低头趴到马背上,狼狈至极。 银枪呼啸而过,劲风把他的头盔带的凌空飞起,掉落在地,总算是没有被一枪洞穿,捡回了一条小命。 罗市只觉得后背上汗流如注,脑门上一阵寒意透顶而入,心头骇然。 一带马韁,罗市战意全无,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快逃。 赵云哪里容他从容脱身,舍下身边一眾疯魔般的黄巾军,朝著罗市一枪紧似一枪扎去,不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 罗市临敌经验丰富,这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十成的本事发挥了个十二成,招招都是严防死守,拼了命的拦挡格架。 不过三招,罗市已经气喘吁吁,眼繚乱,抵挡起来全无章法。 赵云见他刀势已乱,心中大喜,覷准空隙,如龙一枪直奔罗市前心而去。 “砰!”银枪直入中馈,一击即中。 “啊!”罗市一声惨叫,身子如断线风箏一般从马背上飞起,一屁股摔落在地,两眼发直。 赵云也愣住了,这一枪他全力以赴,罗市就是身穿铁甲,说不得也得透心被穿窟窿。 却不料从枪头上传来的触感,却如中败革,浑然没有贯穿的感觉,倒像是陷在泥淖之中。 再看罗市,虽然捂著胸口狂吐鲜血,却分明性命无碍,这下连赵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究竟刺中了没有。 罗市这会既惊又喜,惊的是只有亲自面对赵云,才知道这少年有多恐怖。 枪法如神,密不透风不说,关键还力贯千钧,这一枪虽然没有致命,却已经把他结结实实打出內伤,隨便一次呼吸,胸口都钻心般疼痛。 喜的是,大贤良师仙法如神,自己受了符水,果然刀枪不入,这一枪凶悍绝伦,自己却保住了小命,对张角的崇敬这次是实打实的有心而生。 眼看赵云正狐疑的望著自己,罗市赶紧收摄心神,忍住剧痛,一骨碌翻身爬起,也不去抢马了,冲入黄巾军人群里,匆匆忙忙就朝术士那里跑去。 术士见他跌跌撞撞,面如金纸的悽惨模样,顿时也知道罗市已经派不上用场了,眼看剩下的人没有符水加持,虽然失心疯一样的悍不畏死,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挡不住多久。 罗市都挡不住的猛將,要是这一枪刺到自己身上,想想就让他浑身发寒。 一咬牙,顾不得其他,保命要紧,术士当机立断,一声大喝:“金甲力士何在!” 身后百名黄巾抹额的大汉轰然应命:“喏!” “除魔卫道,就在此刻,上!”术士一指阵中所向披靡的赵云喝道。 这百名力士却与其他黄巾军截然不同,既不需术士事无巨细提醒,也不必催促,令之所指,自然而然发动,百人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百人朝赵云悍猛杀去,奔行之间自然而然的分作三层。 最里层三十三人,组成锋矢阵,尖头指定赵云,隨他而动。 中层三十三人张弓搭箭,瞄准赵云位置一轮箭雨应声飞出。 外层还有三十三人,分作两边,绕成一个弧线,抄向赵云后路。 他们一上场,围住赵云的黄巾军但凡还清醒的,自动就向两边散去,口中连连高呼“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看向这些力士的眼里,都是狂热和羡慕。 而那些中了“修罗法”的士卒,却恍若不觉,兀自朝著赵云发动著猛攻。 赵云一边抵挡著这些失了心智的士卒,一边又要在漫天的箭雨中护住身下坐骑,一时之间也有些手忙脚乱。 那些力士杀气腾腾,一往无前飞奔而来,不管不顾。 跑的慢些的黄巾军一不小心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也毫不留情,隨手一刀劈去,有些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已经被一刀两断,劈死在面前。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赵云杀的多,还是这些力士杀的多,两方人马中间,鲜血渐渐匯成一条小河,血腥气重霄而起。 赵云杀的正兴起,身前突然一空,面前最后一个悍不畏死的黄巾军被他一枪挑起,正在用尽最后一口气挣扎。 再看眼前,黄巾力士近在咫尺,轰轰隆隆踏地而来。 赵云怡然不惧,手腕一振,黄巾军尸身凌空飞起,越过数丈,径直朝为首的黄巾力士砸去。 只见那大汉暴喝一声,双手擎刀,自上而下一式“力劈华山”將那人尸身一分为二,自己顶著满身满脸的血污,冲势丝毫不减。 一见这情景,赵云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这些大汉即便是放在官军之中都算的上是少有的悍卒,更何况足有百人。 自己可以在乱军之中进退自如,可这百人深諳配合之道,进退之间暗合兵法,合击之法另有玄机。 再加上还有弓箭掩杀,自己稍有不慎,恐怕难以衝出重围。 想到这里,赵云心中一凛,挺枪率先朝为首的大汉杀去。 这人明显是这群力士的首领,只要先把他刺於马下,自己就有脱身的机会! 赵云在马上伏低身形,双手握紧枪桿,覷准时机,一枪全力而出。 寒星一点乍起乍收,万道银芒凝於一线,正中大汉胸膛,赵云却猛地眉头一跳,大惊失色! 第145章 火呢?! 那大汉满面通红,沉腰扎马,双腿落地生根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粗壮的青筋从他额头,脖颈和手臂上暴凸而出,模样狰狞可怖,宛如金刚怒目。 赵云的银枪被他抵住,一时不能再进分毫,枪桿宛如半月,一股大力瞬间沿著枪桿反袭而至。 赵云顿时大惊,战至此时,屡屡听到黄巾军大喊什么刀枪不避,神明附体,却都不过是虚张声势。 除了適才失了心智那一批人之外,也没有太多异於常人的地方。 不外乎是被张角妖言惑眾洗了脑,不太清醒罢了。 反倒是刚才几个术士被韩当箭矢射中,却毫髮无伤,罗市中了自己一枪也没有当场毙命,这才现出一些端倪。 直到此刻,赵云面对这百名黄巾力士,这才真正见识到黄巾军精锐的实力。 他人马合一,这一枪哪怕是铁人也要扎个凹坑,偏偏这个大汉不仅抵挡住了,看上去竟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其他的黄巾力士见首领把赵云挡在当场,四下里包抄过来的速度更快。 赵云心念电转,知道自己决计不能在此时停滯不前,一旦陷入这些人的包围,凭著他们铜皮铁骨一样的肉身,自己绝对討不了好。 手隨心动,赵云当即变招,银枪一拧,变刺为钻,周身力气凝於双掌,一条银枪毒龙翻身般钻动起来。 那力士首领看似隨意,实则已经竭尽所能,一身的气力都凝在胸前,这才堪堪抵住银枪。 但枪上大力袭来,他也绝不好受,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若不是得了张角亲传的“太平要术”上卸力的法门,將这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引入脚下,哪里还能站的住? 饶是如此,他也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挡赵云的攻势。 这一下变招,一股巨大的扭力顺著枪桿传来,枪头抵住的胸前筋肉瞬间被扭曲成结。 大汉虽然凶猛,足堪抵挡正面锋锐,但赵云这一枪用的是巧劲,就如同揪住了他的皮肤猛的一拧那般。 撕心裂肺的痛楚顿时从胸口传来,大汉疼的面红耳赤,大汗淋淋,却兀自咬牙苦撑,不敢出声喊叫。 赵云见这一招奏效,顿时精神大振,只要怕疼就还是人,只要是人还有什么可怕! 他刚要撤枪再出手,却只见那大汉猛地眼底厉芒一闪,双手死死箍住银枪,拼命往怀里带,想要抢夺。 赵云哪会让他得逞,顺著大汉劲力的方向再加一道旋劲,大汉顿时双手如遭雷殛,忙不叠鬆手。 低头看去,双掌已被磨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大汉狂吼一声,第二层的黄巾力士顿时又一轮箭雨倾盆而下,那大汉恶狠狠看向赵云,合身猛地朝他扑去。 赵云不惊反喜,从容镇定,刚才一枪,这看似刀枪不入的大汉竟也受了皮外伤,赵云顿时有了主意。 恐怕这大汉练了些外家的功夫,只要找到他的罩门,必將不攻自破。 再看这百名黄巾力士,分明师出同源,一理通百理通,刚才还觉得无从下手,顷刻间便云开雾散,眼底一片清明。 见那大汉扑在半空中的身形,赵云不退反进,银枪疾刺,半空中暴雨梨一样罩定那大汉周身。 只一个呼吸间,也不知刺中了多少枪。 却见那大汉除了护住双眼之外,根本不闪不避,赵云顿时心中大定。 此刻万千箭雨落下,赵云一边格挡,一边调整方位,左衝右突,一桿银枪当成蟠龙棍使开,两面的黄巾力士哪里经得住他的抽打? 武艺略高一些的还能挡个一招,差一些的直接被砸的连连后退,一时之间,赵云拉扯著这群力士忽而向左,忽而向右,看上去不像是他们追著赵云,反倒像是赵云在撵杀他们。 只是內层的包围虽乱,中间和外层的包围却始终有条不紊,为首的力士见箭矢起不到作用,顿时口中呼哨一声,百名力士阵型又变,分作三层,散开成环。 每一层的力士摩肩接踵,不断朝內收缩,赵云能够奔行的范围被不断压缩。 见此情景,赵云难免心中也有些著急,虽然已经知道这些力士弱点所在,但眼睛本就是人正面最小的目標,再加上这些力士小心防御,一时之间根本做不到一枪毙命。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为首的力士已经面露狞笑,罗市和术士在后面也看的心头稍定,总算是鬆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韩当也看到此间情势,顿时扔了手上弓箭。 这玩意对付对付普通黄巾军还管用,对付这些力士无异於瘙痒一般,无济於事。 他见赵云身陷重围,没有丝毫犹豫,劈手从身边黄巾军士卒手中抢过一柄长枪,催动战马,朝赵云衝去。 黄巾力士全副心神都系在赵云身上,韩当正好从后杀到,莽牛一般撞开几个黄巾力士,直直衝到赵云身边,竟没有太多阻拦。 “子龙休惊,我来助你!”韩当边冲边喊。 “你来干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赵云见他来的突兀,急问道。 “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怕啥!”韩当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几个人诡异的紧,皮糙肉厚的普通兵刃难以奏效,罩门在双眼!”赵云无暇细说,匆匆提醒道。 韩当这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进来容易,想要杀出去却难上加难。 他的武艺本就要逊色赵云一筹,此刻又没有趁手的兵刃,刚才那些力士分明是存心把他放进来好一网打尽,这才轻鬆杀入。 现在即便他用尽全力刺出的一枪,也只能勉强把身前的力士击退,根本无法造成致命的损伤。 他不进来,赵云还游刃有余,他这一衝进来,反倒成了累赘,赵云时不时还要替他分担一些压力,顿时也有些捉襟见肘。 两人面对百名力士的轮番攻击,左支右絀,韩当心头大急,忍不住骂道:“那姓徐的跑哪里去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他弄出点动静,莫不是扔下咱们跑了?” 赵云也满心鬱闷,说好了兵分三路,他们这里杀的热火朝天,徐福那里却一点声息都没有,说好的等营中火起,火呢?! 第146章 虽迟但到,纵火突围 徐福一直摸在后面悄悄观察,从术士开始做法,他便目不转睛的盯著看。 他的位置极好,又藏的巧妙,赵云和韩当还成功吸引了全大营的注意力,天时地利人和,全让徐福赶上了。 这一看就让他看出了端倪,这黄巾军中明显分成了几个部分。 先是这几个术士,显然是张角最亲信的弟子,端看这诡异的手段,必然是张角亲传无疑。 再就是百名黄巾力士,看身份隱隱都能和罗市平起平坐,又有这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不单单是张角的亲信,更是他倾注心血培养的精兵。 这样的实力,仅有一百已经能將赵云这样的无双猛將困住,若是张角麾下能有上万这样的精锐,恐怕打进洛阳,倒反天罡未必是一句戏言。 最后就是普通的黄巾军士卒,这些人原本是流民也好,是贼寇也罢,虽然看上去乱鬨鬨的,但直到现在,却依旧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溃乱,罗市约束之下,还勉强指挥的动,明显也比他一路上见到的普通黄巾军要训练有素的多。 几厢印证之下,倒反而让徐福对张角来此的目的为好奇。 只可惜一直到现在,始终没有见到那神秘莫测的张角本人,倒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也是万幸,恐怕张角亲身至此,他们的局面要更艰难许多。 强行按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徐福一边躲避著四下里的军卒,一边抽冷子在各处放起了火。 黄巾军不知道袭营的有几个人,赵云和韩当大明大放的杀出去,成功的吸引住了大部队的注意力。 徐福又有多年游侠儿的经歷,潜踪匿跡的本事极为高强,放起火来更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他从边角的小帐篷开始,那里基本已经没有多少留守的军卒,虽然起火,却也是星星点点,只是把离得近的黄巾军牵制住,却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更避开了伤兵营所在,一路隔著几个帐篷就点上一堆,正烧的有条不紊,却发现赵云和韩当那里已经被百名黄巾力士围了个水泄不通,正是凶险万分的时刻。 徐福无奈,再不把动静闹大一点,恐怕这两位就要支撑不住。 把心一横,刚才一路上他已经悄悄把大营位置摸了个透,大抵上估摸著囤粮的所在,飞奔而去。 韩当正在埋怨徐福的时候,猛然见后面不远处一阵黑烟升腾,红光隱隱,不一会就见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喜形於色。 粮囤被烧,立刻惊动了所有人,罗市脸色大变,立即指挥麾下亲信前去扑救,又满脸惶急的看著为首术士。 现在天乾物燥,粮草輜重又都是易燃之物,也不知道能救回来多少,整个大营两万士卒,再加上牲畜马匹,简直不敢想像。 自己这些人是什么素质他心里最清楚,粮草一绝,绝对瞬间不战自溃,根本不用怀疑。 却只见那几个术士发觉火势正向这里蔓延,顿时满脸焦急,一把拦住罗市,喊道:“你带人將火势阻住,千万不可烧到这里!” “上师,那可是粮囤,烧了就全完了!”罗市大急。 “粮草烧便烧了,大贤良师自有办法,此处却绝不可失火!”为首的术士吼道。 罗市一怔,对这个违背常理的决定十分不解,但一想到张角那神出鬼没般的手段,没来由的又不敢爭辩。 只得重新招呼人手,阻止火势蔓延。 只是他行动虽快,又怎么快的过火势,夜风一起,囤粮处的火头如同赤龙一般翻卷腾挪,顷刻间便向四下里蔓延开来。 那几个术士一看根本阻挡不住,一个个竟都面现惧色,方寸大乱。 徐福在后面看了个真真切切,顿时心里有了主意。 此刻他再不隱藏身形,隨手夺过一匹战马,又一把扯下袍襟,把战马眼睛蒙上,一夹马腹,迎头冲向乱糟糟的黄巾军。 也不正面接战,只是劈手夺过士卒手上的长兵刃,一边挑动火势,一边朝赵云和韩当那里衝去。 手上长兵刃不知从哪里捲住一截著火的帐篷布料,早已看不出原来形状。 也许是著实烫手,又也许是对这陌生的长兵刃使的不顺手,等他衝到不远处,徐福远远的就把这烧火棍一样的东西朝那群术士投了出去。 “咻!”半空中枪桿子划过一道灼目的弧线,落在术士中间。 “啊!”虽没有被刺中,这几个术士却如同受惊的老鼠一般一蹦三尺高,忙不叠的连连后退。 徐福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明枪桿上的火头摇摇欲坠,怎么这几个术士避之唯恐不及。 本来还在围攻赵云和韩当的黄巾力士一见身后的动静,也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手,一脸忌惮的看著明灭的火光,不仅不再压上前去,反而不自觉的挪动著脚步,似乎对这点火苗极为忌惮。 赵云第一个反应过来,在马上高呼道:“火!他们畏火!冲!” 韩当一招“横扫千军”长枪当做棍棒,扫开面前几个黄巾力士,左衝右突,四下里看了一看,朝著火势最大的方向开始突围。 徐福也不衝上去了,兜转马头,飞快的抢过长矛,挑起著火的帐篷就朝术士那里投去,也不管投不投的中,只是手里不停,不一会术士身周已被他立起数杆火矛。 火光中,术士的脸色恐惧而狰狞,黄巾力士更是远远的看著,不敢上前。 赵云和韩当奋起余勇,战马连踢带窜,倏忽之间衝出重围。 徐福见两人脱困,大喝一声:“不要恋战,冲!”一马当先朝营外奔去。 赵云也不含糊,正要策马跟上,回头一看,韩当满脸愤慨,还杵在外围没有动身。 “义公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云大急,这突围的机会稍纵即逝,哪里还容他杵在当场犹犹豫豫? 韩当闻言猛地下定决心,恨恨说道:“你们先走,我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不弄死几个妖道,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眼看他又要转身冲回去,赵云拨马回身,一把扯住他的马韁,喝道:“用火箭,我来带马,快走!” 第147章 子龙脱险,云长震敌 韩当被赵云拉住马韁,带著朝营外衝去,却没有再挣扎。 他可以不惜自己这条性命,留下报仇,但决不能连累赵云。 这一会的功夫,赵云已经救了他两次了,韩当身上还有弓,箭壶却早就空了,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心头悲愤。 几个术士和黄巾力士,没了被火矛刺中的风险,已经灰溜溜躲在了避风的地方,身前有罗市带著亲卫重重保护,把他们和火场隔开。 见他们正要突围,为首的术士想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顿时心有不甘,恨声道:“射箭!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他们三人马快,这一会功夫已经奔出去百步距离,一般的黄巾军士卒哪里有这样的箭术。 为首的黄巾力士狞笑一声,弯弓搭箭,瞄著跑在最后面的韩当一箭射去。 弦响箭到,这一箭又快又准,视线不明之下竟丝毫不差。 韩当兀自气恼,却突然耳后金风大作,已知是箭矢临身。 他却怡然不惧,若论箭艺,韩当浸淫多年,自问也是当世称得上的高手。 看也不看,隨手朝身后一掏,劲箭已经被他牢牢抓在手中,他正愁没有箭矢,这一箭於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子龙,你先去,我射完这一箭自会跟上!”韩当急急说完,一把从赵云手里夺过马韁。 赵云一愣,回身望去,只见韩当已经趴在马背上,身子摇摇晃晃,一副重伤不济的样子。 幸好他刚才出言提醒,赵云知道他心中已有打算。 两人虽然相处不久,却算是患难与共,这人豁达大胆,十分对赵云的脾气,只是他先前一门心思以命相博,赵云总是有些担心。 “好!我在前面等你,若你陷入重围,我自来救你!”赵云低声道。 韩当闻言,心头一暖,之前先登营弟兄之死让他对这个乱世无奈又无望,而眼前的赵云却像是一道曙光一样,照进了他的心底。 “好!”韩当郑重答应。 为首的黄巾力士见一箭射出,韩当伏在马背上,骤然降速,顿时面露得色,朝术士拱拱手,说道:“幸不辱命,留下一个!” 却不料一点火光跨越百步瞬息而至,直中面门。 黄巾力士没等来术士的夸奖,等来的却是夺命一箭。 “砰!” 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大汉如同一个巨大的烟火瞬间被升腾的烈焰吞噬。 火光中,那大汉哪里还有半点凶悍的模样,痛苦的挣扎哀嚎,漫无目的的横衝直撞,满地翻滚。 几个术士嚇得魂飞魄散,同为黄巾力士的其他大汉也避之唯恐不及,呼啦啦一声响,那大汉化作一个火团,身周数丈之內早已空无一人。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抢救,术士不敢,黄巾力士不敢,一眾黄巾军士卒更是面面相覷,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金甲天兵,为何也会发出人间的惨叫。 火光升起的那一刻,韩当心中鬱结终於消散了一些,於他而言,这只是开端,远远不是结局。 “弟兄们,等著,哥哥总有一天会把这些妖道斩尽杀绝,以慰你们在天之灵!”韩当心中默祷,不再留恋,打马扬鞭,追著赵云而去。 三人三骑再无阻拦,横衝直撞著闯出黄巾军大营,一路朝著博陵城方向狂奔。 远远的城头火把亮起,两桿大旗迎风招展,左面写著“关”字,右面是“高”字。 赵云一看,大喜道:“你们看,是关二哥和高四哥来接应咱们了!” 他话音未落,前面已经衝过来数十名骑士,为首一人赤面长髯,正是关羽。 见到赵云,关羽心中十分欣慰。 他和高顺从张角大营乱声四起之时就已经登城遥望,直到望见火光四起,顿时確定是营中生变,只是他们手下可用之兵太少,却无法相助。 刚才遥遥看见大营正中,未完工的高台之下一个巨大的火球腾起,火光之中三个隱隱约约的身影所向披靡,直朝博陵城下衝来。 关羽心中一动,再也按捺不住,带著三十精骑出城查看,一眼便认出了赵云。 “子龙休惊,愚兄前来助你!”关羽见赵云有些疲惫,朗声说道。 “二哥,敌营已乱,不知道有没有追兵!”赵云赶紧道。 “无妨...”关羽凤目微睨,“子龙先回城中,让你四哥带你们好生休息,追兵我自当之!” 赵云赶紧提醒道:“二哥,旁人倒没什么所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而已,只是那里几个术士和黄巾力士刀枪不避的倒著实有些诡异!” 关羽却毫不在意,抚髯长笑道:“无妨,区区鬼蜮伎俩,待我隨手破之!” 说完带著三十骑朝黄巾军大营直衝而去。 来到营门前,却只见大营之中火势渐息,里面乱作一团,处处是人。 关羽一马当先,从辕门径直杀了进去,三十骑紧隨其后,一路上杀的人头滚滚,四下里乱军哪里敢挡在身前。 不一会关羽已经杀到高台下,迎面正看到百名黄巾力士围住的几个术士。 他们也没想到赵云三人逃生之后竟还有人会来闯营,但一瞧见只不过区区三十骑,瞬间有些不以为意。 罗市一见关羽却浑身发颤,这些术士才到这里没多久,他却已经围城多日。 张牛角更是把关羽吹捧的天兵天將一般神武,前几日更一触即溃,至今不知道逃向何处。 罗市刚被赵云打出內伤,哪里还敢和关羽正面交锋,只恨没有个地缝可以钻,却迎头看到那术士阴鷙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颤。 “还愣著干什么,退敌啊!”术士喝道。 罗市心里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一遍了,却又无奈不敢不从,只得说道:“上师,末將有伤在身,还请几位黄巾力士出手,更为稳妥!” 术士冷哼一声,斥道:“黄巾力士都是师父他老人家心血,已经失了一个,此地处处失火,如何还能再让他们犯险?” 罗市还要再辩,却听术士用森冷的声音说道:“你若是畏战,我定稟名师尊,到时候你知道后果...” 想到张角那如同妖魔般的手段,罗市顿时不寒而慄,横竖是一个死,也只能硬著头皮出阵。 罗市拖拖拉拉策马越眾而出,正要说话,只听关羽一声虎吼:“某家关羽,谁来送死!”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震的罗市心胆皆颤,他又满腹心事,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答话,已经一头栽落马下。 关羽眼看敌將出阵,眼看敌將落马,满眼的不屑,青龙刀一摆,大喝一声:“谁敢再犯博陵城,某必杀之!” 呼哨一声,带著三十骑扬长而去,只留下满营的黄巾军面面相覷。 第148章 门都不让进? 吕逸自从分兵三路之后,便带著马媛和张辽轻骑简从直奔广宗而去。 他尚不知卢植大营方位,却並不著急,一来卢植领著北军五校的精锐,人数据说有五万之眾,声势浩大,不难寻觅。 二来上一世的记忆之中,卢植这个名字在后世也是响噹噹的存在。 所谓兴汉三將韩信、彭越、英布,又有守汉三將便是卢植、朱儁、皇甫嵩。 人的名,树的影,说实话吕逸真正记得住的汉末名將寥寥无几,卢植能让他至今印象深刻已经充分问题。 在风雨飘摇的东汉末年,卢植用自己的威信和將略,曾给世间带来过短暂的安定,居功至伟。 只是现在身处其中,吕逸內心深处既有期待,难免也生出一点一较长短的意思。 广宗距真定虽然只有四百余里,却因为吕逸身上带伤,又顾虑从广宗到博陵城,都是黄巾军势力控制范围,只能挑隱蔽的小道绕行,没法像赵云那样一路疾驰。 故而一路上即便昼夜赶路,儘量压缩休息的时间,却也在第四日傍晚才堪堪赶到卢植扎营的地方。 好在这一路上有神医华佗悉心调理,配製的金疮药更是神异无比,吕逸的伤势好转了许多,即便还不能像之前一样肆意施展武艺,正常骑马赶路已经问题不大了。 眼看大营將近,吕逸习惯性登高眺望,检视营寨。 这几日他不断跟著马媛学习“伏波兵法”,修补短板,再和这一世学过的那些兵书战策两相印证,获益良多。 卢植选择在广宗县城外下寨扎营,五万余人,加上徵招的后勤民夫,合共十万,浩浩荡荡,分作六营,旌旗密布,井然有序。 此刻一轮红日渐渐沉入水天相接之处,山水风物顿成朦朦红色剪影,苍茫的旷野之间涌动著金色的光轮。 六营连绵长约里许,各式军帐、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行营,围著广宗县形成一个巨大的弧线,悠扬沉重的號角声伴著萧萧马嘶声此起彼伏。 大营周边的林木早已被砍伐一空,不少民夫打扮的人正夜以继日的打造著攻城器械。 大营和广宗县之间,也有一队民夫在官军的守卫下,挥汗如雨的挖掘著壕沟。 数骑快马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在肃杀的两军阵前,如同一叶飞舟。 再看广宗县城,前面鹿角密布,城內早就举起火把,旗帜高张。 城外更没有一兵一卒,端看城里四处都是黄巾抹额的士兵,密密麻麻,单论人数,绝对数倍於官军,偏偏死气沉沉,半点人马调配都看不到。 马媛心里纳闷,忍不住喃喃道:“奇怪啊,这两边怎么涇渭分明,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这北线平叛的战场,这么平和的吗?” 吕逸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吕大哥,为何取笑於我啊?”马媛更加纳闷了。 吕逸笑道:“我笑你啊,当局者迷!” “此话怎讲?”马媛急问道。 “要换我是卢师兄,只怕也深沟高垒,坚壁清野,不肯轻动!”吕逸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样。 “媛儿,你也知道黄巾军,人数虽多,却良莠不齐,这样的队伍,胜则一往无前,败则一泻千里,此其一也。”吕逸又道。 “当初起事之时,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接连取胜,看上去势大,却不能长久。”吕逸沉吟道:“如今黄巾军周边能徵募的兵员恐怕早已搜刮一空,这才能有如此声势。” “但遇上北军五校这样的朝廷精锐,却根本不是对手,要想靠人数取胜,却又担心伤亡过重,士气一散,不战自溃。”吕逸顿了一顿,眼中精芒一闪,说道:“別忘了,现在张角可不在这里,而在博陵城外!” 马媛瞬间明白了吕逸的意思,却依旧不解的问道:“吕大哥,没了张角,黄巾军士气难振,此时不正该全力攻城吗?” “现在黄巾军只是士气不振,到底还数倍於官军,广宗县更是易守难攻,此刻强攻,必定损兵折將,纵然取胜,也是惨胜,得不偿失,此其二也。”吕逸沉声说道。 “更何况现在即便夺回广宗县,却不能毕其功於一役,黄巾军犹有退路,张角、张梁、张宝这三个妖道不除,这仗就不算打贏,此其三也。”吕逸摇了摇头说道。 马媛闻言,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捡起枯枝,在地上快速勾勒出广宗地形。 “吕大哥你看,卢师兄扎营处背靠滏阳河,若黄巾军断我粮道,或可效仿韩信背水一战...” 吕逸眼里精光一闪,“好个女中孙武,果真见识过人!” “吕大哥又取笑我!”马媛微嗔薄怒,煞是好看,把吕逸看的都有些愣了。 见他发呆,马媛又道。 “那总不成卢师兄要一直在这里和黄巾军相持下去,这也太被动了吧!”马媛犹自不解。 “被动的可是黄巾军,而我料卢师兄,正在等一个合適的时机!”吕逸微微一笑,故作深沉的捻著下巴上刚冒出来的鬍子茬。 马媛被他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弄得百爪挠心,正要追问,却听吕逸又道:“媛儿莫急,见了卢师兄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此刻天色不早,咱们赶紧下去,不然到了晚上,搞不好再把咱们当了袭营的黄巾军,哈哈哈...” 说完不等马媛答话,一马当先冲了下去,马媛无奈,只能紧紧跟上,气的银牙紧咬,杏目带煞。 眾人不一会就到了辕门前,不好直闯,远远的翻身下马,老老实实牵著马走向营寨。 早有辕门守卒看见几人,急急进去通报,不一会军门都尉带著数十名骑士衝出营门,將他们团团围住,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营寨,可知军法无情?” 吕逸不以为忤,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仅看这机警的模样和反应速度,便可知卢植治军之明,果然能在汉末留名的,绝没有名不符实之辈。 朝军门都尉一拱手,吕逸客客气气的说道:“本將军吕逸,现任九原胡骑校尉,特来求见北中郎將卢植將军,有重要军情稟报!” 他本以为自己彬彬有礼,对方便会前去通秉,却不料那人眉头一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板著脸喝道:“九原?胡骑校尉?可有凭证?” 吕逸一愣,自己哪有凭证? “伏波令牌”卢植识得,这个军门都尉可不会识得,自己的印信关凭还没有领到,现在除了红口白牙,啥也没有啊... 那人见吕逸错愕,顿时冷笑一声,斥道:“竟敢冒充官军,抓起来!” 第149章 又见大耳贼! 张辽一见这人三言两语,根本不容人分辩,上来就要抓人,顿时火气上冲。 连日以来他心內鬱积甚重,虽然嘴上不说,故作自若,实则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近身的兵卒,怒道:“欺人太甚,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的道理!” 吕逸赶紧拦住张辽,沉声说道:“文远休要无礼,这位將军也是恪守本分,无可厚非。” 张辽瞪了那人一眼,兀自气鼓鼓的心火难熄。 却见吕逸上前拱手,诚恳的说道:“这位將军,我们此来特为向卢中郎將稟报军情,事关重大,这才便宜行事,还请见谅!” 他连番苦战,早已成熟不少,又临危不惧,指挥若定,身上自有一番沉稳霸气,摄人心魄。 虽然这几句话说的客客气气,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那军门校尉不敢造次。 “我们区区数人,离营便已下马步行,自然不是闯营,更何况现在各州皆乱,在下受封仓促,一时未带印信关凭也是无奈,將军只需稟名卢中郎將,想必朝廷邸报,卢將军那里自有分较,一问便知。”吕逸又好声好气的说道。 见那军门校尉有些意动,他又道:“更何况在下要上稟的军情事关重大,片刻迁延不得,若是耽误了军机,反倒大罪一桩,烦劳將军通融一二,在下感激不尽。” 军门校尉见他彬彬有礼,又说的极有道理,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转身要去通秉,却依旧令手下兵卒將他们拦在原地,不肯放行。 正在此刻,却听一个声音响起,一名中年男子施施然从营中走出,“何人在此喧譁!” 吕逸听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抬头一看,顿时眼里闪过一道厉芒。 只见那人双手过膝,大耳垂肩,面色不喜不怒,不是刘备又能是谁。 见是刘备,军门校尉心里顿时鬆了一口气,大喜过望,客气的迎上前去,说道:“稟告刘主簿,末將巡营,正遇见这几人身份不明,前来求见卢中郎將,说有重要军情稟报。末將不敢擅专,正要去请將军令諭!” 刘备微微一笑,讚许的说道:“李將军忠於职守,在下深感钦佩,定会稟明老师,此间有我,无需费心!” 李平知道他是卢植弟子,深受信任,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將这事接了过去,还要在主帅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顿时心怒放,赶紧道:“如此便有劳刘主簿,多谢,多谢!” 刘备这才转过头,看向几人,这一看心里便“咯噔!”一声,前尘往事统统浮上心头。 当初吕逸在涿郡,自己眼皮子底下把关羽和张飞这两员肉眼可见的猛將横刀夺爱,更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刘备每念及此,都要发自肺腑的泪湿衣襟。 本以为吕逸得罪了当朝司徒,吕逸绝对討不了槛车下狱的悲惨结局,没想到横空杀出个中常侍张让,不仅没有问罪,还破格封赏,半步封侯。 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荣耀啊,蹉跎半生,人到中年还一事无成,没想到这一切对於吕逸而言却唾手可得。 刘备咽不下这口气,好不容易说动了崔钧,满以为有游侠徐福出手,吕逸迟早要身死异地,自己不会再有直面他的一天。 没想到徐福去了多日,一点消息都没有,现在自己千里迢迢投奔老师卢植,好不容易混了个主簿的职位,又要面对这个噩梦。 “你!你竟然没死...”震惊之余,刘备脱口而出,却猛然发现自己失言,訕訕的不敢跟吕逸对视。 吕逸却不知道他这一会功夫,心里已经动过无数念头,冷笑一声,说道:“让你失望了,本將军活的正尽兴!” 李平一看,两人明显相识,只是现在空气中反而瀰漫著一股冰冷肃杀的气氛,让人十分难受。 既然相识,他自不会再怀疑吕逸身份,却也知道恐怕此事並不简单,不敢再耽搁,转身匆匆向中军帐跑去,赶紧上报。 “吕將军哪里的话,同为汉臣,在下只是掛念吕將军,一时失言,见谅,见谅!”刘备一瞬间就恢復了平静,立刻开始圆场,满脸堆笑著说道。 “汉臣?”吕逸莞尔,一本正经的问道:“本將军孤陋寡闻,不知你现在身居何职啊?” “区区不才,在老师麾下忝任主簿。”刘备自豪的说道。 “哦?已经是主簿大人了啊,失敬,失敬!”吕逸笑道。 刘备满面得色,双手连摆,谦逊的说道:“哪里,哪里,备虽不才,也愿为我大汉平叛,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不知是朝廷册封,还是临时任命?”吕逸又问。 刘备脸皮一紧,訕訕的不知如何回答。 吕逸一针见血,他这个主簿不过是卢植临时任用,如同书佐一般,表面光鲜罢了。 端看他在这一仗中能不能立功,能立多大的功劳,事后论功行赏,才会封官授职。 吕逸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如何回应。 “那想来还是白身?刘兄这么好的口才,倒是屈才了,可惜,可惜...”吕逸装模作样的慨嘆一声。 刘备只当吕逸良心发现,不准备为难自己,正要开口,却听吕逸轻喝一声,问道:“既是白身,见了本將军,为何不拜?” “啊...”刘备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张辽也喝道:“胡骑校尉在此,还不速速拜见!” 刘备再深的城府也经不住吕逸和张辽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顿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闪烁,满心怒火。 马媛却有些看不下去了,自从认识以来,吕逸从没有刻意为难过谁,怎么今天一反常態,咄咄逼人的样子简直和她印象里那个待人亲厚的模样判若两人。 更何况她听刘备喊卢植做老师,算起来也是伏波一脉的门下,吕逸作为长辈,这么为难一个后辈,传扬出去,无论如何也不好听啊。 “吕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对这位刘...刘先生百般刁难?”马媛悄声问道。 刘备感动的都快哭了,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第150章 老將宗员 刘备第一反应是难道东窗事发了? 自己说动刺客的事被吕逸发现了? 再一看吕逸站在那里,肩头和大腿上各鼓起一块,隱约看上去像是包扎的痕跡,难道说徐福已经失手被擒? 他这里心中百转千回,眼神更加变得闪躲,本来极擅言辞的一张利口,囁囁喏喏一言不发。 却听吕逸冷哼一声,对马媛说道:“媛儿,这大耳贼惯会鼓动唇舌,你可別被他的老实模样骗了!” 马媛不解的看著吕逸,他们之前的恩恩怨怨,她从来没听吕逸细说过。 张辽却凑上前,不屑的说道:“这人四处宣扬自己是汉室宗亲,空口白牙的拿不出凭证也就罢了。” 他瞟了一眼刘备,又道:“这廝一门心思助紂为虐,还替那昏君张目,反过来污衊大哥是反贼,简直笑话!” “要说正经的汉室宗亲,我大哥可是有玉印为凭的,他算个什么东西!”张辽恨恨说道。 “最可气的是他看不起边军,我们兄弟几个要去塞北抗击胡虏,他横加指责,还说什么放著大好前程不要,甘愿屈身边军之下,甚为可惜之类的屁话,哪个看得起他?”张辽越说越气。 前面那两句马媛倒没往心里去,听说刘备看不起边军,顿时心中不喜。 伏波一脉从来都是以復汉兴邦,驱除胡虏为己任的,几代人身体力行,无数马甲烈士纷纷在塞北边疆拋头颅,洒热血,容不得半分污衊和轻视。 一念及此,看向刘备的眼神也充满了冰冷和不屑,心中暗暗替卢植不值,看来这弟子收的著实不怎么样。 刘备正要分辩,却只见大营中一阵骚动声起,一员大將顶盔摜甲,龙行虎步,从中军大帐中走出。 李平恭敬的立在那人身边,只见那人吩咐几句,李平一路小跑来到吕逸面前,说道:“中郎將有令,传吕逸进帐,你们交出兵刃,隨我进去!” 三人解下腰悬佩剑,空著手跟著李平向里面走去,到得帐前,却见那將军年近半百,不怒自威,面沉如水,对他们怒目而视。 虎躯扎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严严实实堵在大帐门口。 吕逸不明所以,却老老实实拱手施礼,朗声说道:“末將胡骑校尉吕逸,有紧急军情向中郎將稟报,特乞拜见!” 他话音一落,却石沉大海,里面毫无动静。 这时刘备也到了大帐门口,朝那將军躬身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宗將军。” 吕逸一听这称呼,立刻知道,此人正是卢植副將,时任护乌桓中郎將的宗员,也是一员老將,更常年在边地领军,生威极隆。 宗员见是刘备,稍一侧身,闪开一条缝隙,刘备闪身而入,挑开帐帘的那一刻没忘回头瞥了一眼吕逸,满脸幸灾乐祸。 都是边军好汉,吕逸更为敬重,也躬身施礼,说道:“不知是宗將军当面,末將失敬!” 却见宗员身躯如山,依旧挡在面前,还是一动不动,只冷冷的从鼻子里衝出一声不屑至极的哼声。 吕逸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初来乍到,完全没有得罪过这位老將军啊,为何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看他神情,分明对自己方案已极,却让人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你就是吕逸?”宗员冷冷的开口。 “正是末將。”吕逸恭敬的回答。 “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宗员表情不善的说道。 自己明明是来稟报军情的啊,怎么听上去倒像是存心要为难自己? 横生枝节,吕逸倒有些进退两难,总不能在这里用强,对著这北线的二號人物动手。 “想要进帐,便凭你自己本事,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只会钻营,九原的军功怕不是吹出来的?”宗员斜睨著眼睛看向吕逸,满脸不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动手看来连大帐都进不去,四下里有不少军卒正探头探脑的向这里张望,只是碍於军规,没有立刻围拢过来。 吕逸无奈,自己有伤在身,没法亲自出手,只好看看张辽,说道:“文远,你向宗將军请教两招吧。”想了一想,怕张辽衝动,又说道:“点到为止,不可肆意!” 张辽早憋了一肚子火,进的大营,处处受气,一个军门校尉也就罢了,这老將军说话也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如何忍得住这口气? 现在终於可以冠冕堂皇的发泄,顿时精神一振,上前拱手道:“老將军,得罪了!” 宗员见吕逸自己不动,却喊了个更年轻的小將出手,心中更是鄙夷,冷哼一声道:“老夫就在这里,小娃娃儘管过来,不用留手!” “好嘞!”张辽爽然答应,双拳一摆,一上一下,直击宗员面门和胸口。 他这一身功夫,连日廝杀也已融会贯通,再加上身边都是吕逸、关羽、张飞、赵霆这样的无双猛將,朝夕相处,时时提点,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早和九原初遇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这两拳呼啸生风,势大力沉,疾逾奔雷,宗员看在眼里,面上虽然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暗暗讚嘆,顿时收起了小覷之心。 老將军年纪虽大,威势犹存,见张辽攻来,洒然一笑,双拳也一上一下迎了上去。 “砰!” 一声闷响,两人一触即分,换过一招,已经知道各自深浅。 张辽双拳如中金石,震的隱隱作痛,宗员也不好受,硬生生抗了这两拳,也觉得手臂发麻,看向张辽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凝重。 “再来!”宗员沉声大喝,扎定马步,以不变应万变。 “好!”张辽揉身上前,依旧一硬碰硬,双拳横衝直撞再度轰出。 眼看劲招临身,拳风大作,宗员白的眉头一挑,变拳为爪,朝张辽双拳抓去。 张辽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就在宗员即將碰到自己双拳的那一霎那,猛的一矮身,於电光火石之间变拳为掌。 宗员完全没料到张辽声势浩大的这一拳竟是虚招,此刻全身劲力都凝於掌心,来不及收势,径直击在张辽胸膛。 张辽脸泛潮红,不敢硬扛,急退一步,將这磅礴掌力泄於地下,只见地面原本夯实的硬土上深深留下两个脚印,入土三分。 第151章 老夫先治你个无令擅动的罪! 宗员见张辽用了一招“顺水推舟”,急忙撤招,想要回拳再攻。 冷不丁看到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顿时暗道不妙。 张辽哪里会给他机会,电光火石之间又跨前一步。 双掌自下而上,猛的一托,“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衝口而出。 宗员魁梧的身躯应声而起,被张辽稳稳托起,一个转身,又轻轻放下,大帐门前再无阻拦。 “好!”四下里喝彩声轰然响起。 张辽不卑不亢,朝宗员一拱手,说道:“老將军承让,末將失礼了!” 宗员神色难明,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看吕逸,嘆道:“后生可畏,好自为之,不要自误!”说完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理他们几人。 他的话让吕逸三人听得莫名其妙,字里行间分明既有欣赏,有很惋惜。 讲道理宗员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更何况亲自拦在帐外,分明也是要给个下马威的意思。 问题是,除了刘备,自己压根没有得罪过这里任何一个人啊...连见都没有见过,简直匪夷所思。 至於刘备,他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毕竟卢植是他的老师,这人又惯会巧舌如簧,鼓动人心,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他原来想的要复杂的多,也难应付的多。 想到这里,吕逸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稍稍平復心情,掀帘而入。 时至傍晚,天色昏暗,大帐中却烛火通明。 现在已经快到夏天,但大帐里却肃杀异常,他们一掀帘子,驀地一股冷风吹过,反而感觉比外头还要阴冷一些,像是寒冬。 大帐中陈设极为简单,正中是一个简陋的沙堆,算是推衍战情的沙盘,后面就是帅案,掛著一张羊皮硝制的舆图,南边放著一张简陋的床架,被褥看上去黑乎乎的,只是收拾的整齐。 一员鬚髮白的老將,正襟危坐,跪坐在一张草蓆上,正全神贯注的凝视著面前的沙堆,刘备跪坐在他身侧侍候,神色小心翼翼,又一本正经。 不用想也知道老將就是北中郎將卢植。他们进来大帐,卢植眼皮子都没抬一抬。 刘备却不断偷眼看著吕逸,嘴上不说,心里极为震惊。 宗员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嫉恶如仇。 他辛辛苦苦挑拨的宗员要给吕逸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不到半刻时间,吕逸轻轻鬆鬆就进来了,连个水都没有激起来,心里要多鬱闷有多鬱闷。 只是现在当著卢植的面,他不敢多嘴,卢植慧眼如炬,自己那点小心思哪里敢露出半点。 “既有军情,还不速稟?”卢植头也不抬,冷冷的声音传来。 带著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吻,听上去拒人千里的感觉扑面而来。 吕逸神色一凛,赶紧躬身抱拳,说道:“九原胡骑校尉吕逸,见过卢中郎將!” “老夫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只说什么军情便是!”卢植还是头也不抬,声音又冷了三分。 刘备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微微侧头看著吕逸,像是挑衅... “是!”吕逸无奈,说道:“末將探得张角带著两万黄巾军,兵临博陵城,此刻博陵危矣。” 见卢植恍若未闻,毫不动容,吕逸又道:“博陵若失,则冀州、幽州皆悬於一线,若是张角趁机攻打,恐怕北境一线生灵涂炭,內忧外患,如何能...” 他话还没说完,卢植豁然抬头,目光冰冷而幽森,“住口!” 吕逸一怔,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惹得卢植勃然大怒,马媛和张辽却已经面带慍色。 “黄口竖子,在这里危言耸听,真当老夫军法不严吗?”卢植喝道。 吕逸忍不住眉头一挑,心中怒气像野火燎原一般开始蔓延。 自己不辞辛苦,日夜赶路前来报信,进了大营,纵然被百般刁难却也始终守礼遵义,未曾有一点不敬。 却想不到连卢植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自己稟报了敌军主將动向这样的军情,竟然核实都没有核实,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这已经不是欺人太甚了,简直是黑白不分! 吕逸现在不仅仅是气愤,更多的却是失望。 马家英雄辈出,马续自不必说,马融也是当世经学大师,更抗击胡虏多年,无论是匈奴、鲜卑、羌胡,至今仍传颂他的威名。 想不到卢植身为他的弟子,竟如此不堪,这里面恐怕也少不得刘备的功劳。 身为北线主將,居然识人不明,轻重不分,怎么能让吕逸不心寒,刘宏昏聵,没想到卢植也是这样,大汉难道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吗? 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吕逸只能强忍心中怒火,平静却郑重的说道:“启稟將军,末將所言句句属实,將军若是不信,自可派人核实,只是救城如救火,还请將军以战事为重!” “好一个战事为重!”卢植眼中厉芒闪过,说道:“果然好一张利嘴,老夫身在前线,尚不知张角动向,你区区一个胡骑校尉,又身在关外九原,如何知道?” “末將並非从九原来,而是从博陵来!”吕逸严重殊无惧色,坦然面对卢植慑人的目光,“末將所属,已与黑山贼鏖战多日,不敢欺瞒!” 卢植见他神情一片肃穆,眼中似有无尽哀伤,顿时心中一动。 却听刘备突然说道:“你既是边军,却未奉调令擅入中原,所为何来?” 吕逸冷哼一声,对著刘备,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末將何去何从,自有分校,还用不著跟你这区区主簿稟报!” 卢植不知道他们二人过往,只听吕逸这一句很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刘备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难得插嘴,虽有些反常,问的问题却很在理,顿时心中又多了几分慍怒。 “在下虽是主簿,却也忠君爱国,不似尔等虽有尺寸之功,却甘心情愿投靠阉狗,卖身求荣!”刘备冷哼一声,在卢植面前挺胸抬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果然他这一句话,顿时把卢植的怒火完全激起,老將军气的白的鬍子一颤一颤,喝道:“你这点军情还是留著跟你的阉竖主子说吧,但今天你无令擅动的罪,既被老夫知道,却饶你不得!” 第152章 莫须有! 卢植话音刚落,不等吕逸辩驳,刘备顿时精神抖擞,朝著帐外大呼:“军法官何在!” 宗员挑帘进帐,身后跟著一个彪形大汉,满脸含霜,拱手应诺。 “將军有令!”刘备神清气爽,声音高亢,“此人无令擅入中原,拖出去打!” 卢植一愣,自己只说要治罪,还没下令,刘备居然越俎代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放肆!”卢植冷哼一声,这是军中,令不二出。 哪怕刘备是自己的弟子,但这样逾矩的行为,卢植是不会容忍的。 刘备一看卢植面罩含霜,顿时明白自己失言,慌忙起身,匆匆两步走到帅案前,郑重跪倒。 “弟子僭越,请老师责罚!”刘备恳切的道。 卢植瞟了他一眼,並不接话,刘备知道老师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起身,只是心里却后悔的一塌糊涂。 有心再说两句,终究还是不敢。 这一幕被吕逸看在眼里,顿时心里有了一丝明悟。 只是想起刚才卢植提到的“阉狗”两个字,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向行得正,坐得直,自从进了中原以来,又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打过交道的朝廷官员,除了幽州刺史郭勛帐下的校尉邹静之外,一个都没有。 可是卢植话里话外自己已经是十常侍一伙的奸佞无疑了,这一盆从天而降的脏水,怎么想怎么觉得莫名其妙。 卢植呵斥完刘备,见军法官已经拱手待命,冷哼一声,说道:“来啊,將此人拖出帐外,先打三十军棍!” 军法官领命,一声招呼,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走进大帐,一左一右就要架起吕逸。 张辽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眉眼间满是不忿,正要上前阻止,却被马媛一把拦住。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拦我做什么!”张辽怒道。 “这是军帐,岂容放肆!吕大哥自有分校,五弟不可衝动!”马媛低声说道,死死拉住张辽。 张辽不好对她动粗,只是胸中气愤难平,对著卢植怒目而视,不发一言。 卢植冷冷的瞥了一眼张辽,目光扫过马媛的时候,微微一怔,但这一丝错愕一闪而逝,喝道:“还等什么!” 两个士兵不再犹豫,双手齐出,架在吕逸肩头,正要用力。 吕逸双膀一抖,两人如遭雷殛,顿时踉蹌著后退一步。 “且慢!”吕逸大喝一声。 “卢將军,在下一番好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在下可以忍!”吕逸昂起头,不卑不亢的说道。 “別说三十下军棍,便是三百下,吕某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吕逸正色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下自问清清白白,將军却硬要莫名其妙给在下扣上『阉党奸佞』的帽子,吕某也无话可说,日后真相大白,自有公论!” “只是將军身为北线主將,身负守土安民的重任,却置博陵城军民安危於不顾,这样尸位素餐,玩忽职守的行径,无论如何叫人难以心服口服!”吕逸目光灼灼,直视卢植,不退半步。 他话音未落,帐中眾人都面色大变,宗员勃然大怒,喝道:“大胆!小小胡骑校尉,竟敢如此放肆,对將军不敬便是对我北军不敬,慢军之罪,当斩!” “呵呵,老夫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免得说老夫仗势欺人!”卢植一摆手,阻住了宗员,眼神却瞥向马媛,意味深长的说道。 宗员一愣,他久为卢植部下,知道將军嫉恶如仇的脾气,更了解他刚毅果断的行事风格。 这倒是第一次,下级將校当面顶撞,居然没有先行军法,反而跟人家理论了起来。 他兀自狐疑,只见卢植长身而起,背著双手,缓缓踱到吕逸身前。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比吕逸要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看著他,著实有些气势逼人。 吕逸只觉得一股煞气如同狂风般汹涌澎湃冲向自己,只是他虽年轻,却也久经沙场,卢植这先声夺人的一套,对付別人自不必说,吕逸却怡然不惧,面色镇定自若。 卢植凝视他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老夫问你,是怎么勾结的十常侍,偽造军功,换了这封赏?” 吕逸豁然抬头,眼中惊诧一闪而逝,继而是满眼的怒火,大声道:“末將虽只尺寸之功,却也是和九原的弟兄们一起一刀一枪拼杀而来,问心无愧!” 顿了一顿,努力平復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他又道:“在下不知將军为何有此偏见,更不知为何要將在下和那阉宦相提並论,只是將军侮辱在下,在下可以忍,但將军要是侮辱九原战死的英灵,在下却绝难从命!” 说到这里,吕逸再也压抑不住,猛地踏上一步,目光仿佛化作实质,利刃般刺向卢植,大声道:“英灵不远,忠魂不灭,不容任何人轻视和玷污!” 卢植不闪不避,和他眼神交锋,问道:“你小小年纪,便以两千骑兵逼退一万鲜卑铁骑,如此神威,恐怕韩信復生,霸王再世都要说声佩服,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一,前有高顺带著满城军民誓死守城,后有云中郡张扬长史鼎力相助,眾志成城,方有此胜,並非在下一人之功!”吕逸冷声说道。 “其二,鲜卑只有五千骑兵,剩下都是步卒,在下也不是硬拼,而是用计...” 吕逸强压著心头火气,说到这里,便一五一十將当时情况娓娓道来。 他知道现在虽然是卢植当面发难,但其实恐怕代表的是许多官员、將军、世家的怀疑,现在是最好的解释机会。 在场都是將军,常年领兵作战,一听便知真假。 吕逸存了解释的心思,事无巨细,分说明白,听得眾人忍不住连连点头,就连刘备都心里百转千回,想找点毛病,却什么都抓不住。 卢植听完,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却又道:“你年纪轻轻,有此战绩,却也足以自傲,只是你分明前途无量,为何要投身阉党门下,难道不知这是万劫不復之举吗?” 吕逸一脸懵,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忍不住也问道:“將军,这话从何说起?在下虽然年轻,却也饱读诗书,自问称不上君子,也一向洁身自好,断然做不出投身奸佞的无耻行径啊!” “这莫须有的罪名,恕在下不敢担下!”吕逸朗声说道。 第153章 这么说,你是我叔? 卢植一直盯著他的表情,吕逸的诚恳、伤怀、错愕、愤怒,一览无遗的被他看在眼里。 吕逸每一句话都有真情流露,卢植心中已经可以肯定,他没有作偽。 “哼!那张让无缘无故岂会为你一个边军將士张目,你当老夫会信吗?”卢植心里虽然已经信了大半,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咄咄逼人。 “清者自清!”吕逸冷声道,“將军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无谓在此多言,更不屑分辩!” 吕逸也是没办法,眼前的老將军一口咬定自己和中常侍张让有勾结,让他百口莫辩,与其在这事情上白费口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將军,此刻当务之急却是博陵城外的张角大军,將军如何看在下不重要,却不该貽误军机,在下看来,其中必有隱情,唇亡而齿寒啊!”吕逸诚恳的说道。 马媛再也忍不住了,秀眉微蹙,开口说道:“卢...卢將军,事关重大,还请您务必相信吕大哥!” 为了不引人瞩目,她自从隨著吕逸下山之后,一直是做男人装束,此刻突然插嘴,宗员顿时眉头一皱。 刘备知道自己老师一向重视军中规矩,此刻贸贸然插嘴,恐怕不仅劝不住卢植怒火,还会火上浇油。 吕逸倒霉他最乐见其成,这会也不说话,脸幸灾乐祸的看著,只是跪伏在地却还要扭头看著热闹,样子看上去有些莫名的喜感。 没等来预想中的呵斥,刘备有些迷茫,偷眼看看自己的老师,却见卢植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竟然看著马媛,笑了... “你叫我什么?”卢植温和的说道,眉眼间全是慈祥。 是的!刘备確信这神情就是慈祥,像是对著自家的子侄,那种由心底生出的喜爱之情远胜千言万语。 为什么!怎么会!他是谁? 刘备心中千头万绪,纷乱复杂,却偏偏不敢多嘴半句,只是一脸茫然的看了又看。 “卢將军?”马媛有些不確定,但看著卢植鼓励的目光,亲切而又温和,心中疏离的感觉渐渐被衝散,仿佛卢植的形象竟有一点点和马续重合。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想起自己爷爷悲壮惨烈的最后时刻,好不容易被掩埋在心底的剧痛波涛汹涌般席捲而来。 “卢师兄!”马媛哽咽著喊道。 除了吕逸和张辽,其他人都震惊的无以復加。尤其是刘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喊自己的老师什么? 师兄? 一代经学大家,传世名將马融已经身故多年,自己师父又哪来一个这么年轻的师弟? 但看卢植那一脸的欣慰和喜悦,这一切又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所以自己算什么?自己是师侄了? 自己是师侄也就算了,他刚才管吕逸叫什么? 没记错的话,是喊“吕大哥”的吧... 所以自己算什么?吕逸是长辈了? 刘备眼前一黑,脑子嗡嗡作响,好在还跪在地上,否则恐怕就要当眾出丑了。 “呵呵,媛儿几年不见,竟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兄。”卢植笑著说道,“师叔他老人家一向可好?愚兄军务繁忙,久未拜见,心中掛念。” 见他提起自己的爷爷,马媛终於忍不住,靠在吕逸身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卢植见他们亲密的模样,眉头一皱,却见吕逸也泪水冲开眼眶,颤声道:“师父他老人家...为国捐躯了...” 卢植闻言,心头如遭重殛,“噔噔噔!”连退三步,一下子撞在帅岸上,这才稳住身形,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师叔他老人家...” 话刚出口,却已经难以为继,哽咽著说不下去。 见他哀伤过度,心神恍惚,吕逸和马媛都只能暂不做声,过了良久,卢植这才缓过神来,却又问道:“你管师叔他老人家叫什么?” 吕逸老老实实一拱手,说道:“卢师兄,师父临去之前,已经收我为弟子!” “可有凭证?”卢植看了看马媛,知道所言不虚,但他知道马家传承和马家弟子之间的区別,这才有此一问。 吕逸会意,从怀中取出令牌,双手捧起,躬身递到卢植面前,朗声说道:“师父赐下『伏波令牌』,命弟子復汉兴邦,驱除胡虏,不墮伏波之志!” 卢植忍住悲伤,却並不去接令牌,只看了一眼,又朝马媛看了一眼,摆了摆手,艰难的站了起来。 “出去!”卢植沉声说道。 宗员和军法官依言退了出去,刘备却还跪在当场没有动弹。 “都出去!”卢植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刘备无奈起身,躬身倒著朝外退去。不得不说,这恭敬守礼的一套,刘备从来做的一丝不苟。 可是他心中的不甘却像万蚁噬心一般正疯狂的涌动。 见卢植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刘备把心一横,猛地说道:“老师,弟子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卢植顿时板起了脸,一拂袍袖。 刘备知道老师是真的生气了,但事已至此,不说也不行了,脱口而出道:“老师,马老將军恐为奸人蒙蔽,却不知此人投靠阉党,老师却不可不察啊!” 卢植眼神一动,还没说话,刘备这番话却把马媛彻底惹恼了,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如此没有规矩,长辈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一转头,看向卢植,冷声道:“卢师兄,你的弟子,怎么这么不像话!” “滚出去!”卢植被马媛一说,也觉得老脸无光,刘备这时候冒出这一句,看似是说吕逸,殊不知骂的却是马家满门,怎么不让他怒火中烧。 或许之前对吕逸还有一丝怀疑,毕竟张让这廝从来没有干过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提拔一个边地的將校。 丁原行贿的事情毫不遮掩,但凡有些风骨的官员哪个看得起他。 自然很容易把吕逸和丁原划为一丘之貉。 只是他亲眼看到吕逸,却觉得吕逸不苟合取容,有胆魄有担当,九原一战更交代的清清楚楚,早就已经信了大半。 再加上马媛的背书,现在又取出“伏波令”,那就是师门这一代的传承人。 他会看错,难道他的师叔,老將军马续用性命去看,也会看错吗?! 第154章 虽然小,但很重要 天气不冷,但大帐中寒气森森。 主要是心冷,更多的是悲伤。 既然相认,一切误会自然瓦解冰消,从见到马媛的那一刻起,卢植就已经认出了这个小师妹,只是对吕逸有些成见罢了。 听吕逸和马媛说完真定鄔堡的经歷,卢植忍不住老泪纵横,心中悵然。 他虽然不是马续亲传的弟子,但自己的师父马融故去已经十年,近些年来也颇受马续提点和关心,在心里,马续的位置和师父一样崇高。 虽然马续最后一刻还在坚持奋战,但这一句“死得其所”,卢植却始终说不出口。 心底的哀慟藏都藏不住。 一代名將就此陨落,竟是被一个卑鄙的山贼所害,怎不让人唏嘘感慨。 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卢植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之中。 他这辈子一直以卫君存国为己任,可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守护的这个“君”到底值不值得。 没有刘宏的横徵暴敛,怎么会民不聊生? 没有刘宏的放纵偏信,怎至於阉宦干政? 没有刘宏的昏庸逆施,又何至於黄巾军与日俱增? 但也只有一瞬间的恍惚,卢植用力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清出脑海。 满面含悲的看著正在垂泣的吕逸和马媛,他终究还是嘆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此刻的卢植看上去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本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却腰背略弯,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倒似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一样有些颓然。 大帐之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良久,卢植才缓缓开口,先嘆了口气,问道:“你们来,是为了博陵城还是为了张角?” 吕逸没急著回答,细细品味了一下他的话,这才说道,“殊途同归,只是心中还有些疑惑,要先梳理清楚才好说。” 卢植点了点头,吕逸的沉稳远超他的预期,看向吕逸的眼神也渐渐多了一些期待和讚许。 “师弟不妨先说说张角的事!”卢植沉声问道。 这一声“师弟”,吕逸听得明明白白,知道卢植已经开始接受自己,认可自己,心中不免有些高兴。 只是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对得起他这份看重,是以並没有急著开口,反而在心中反覆盘算。 “张角亲领两万人,兵临博陵城下,这是千真万確的。”吕逸说道。 “你亲眼所见?”卢植反问道。 “是子龙师弟亲探敌营传回来的消息,不可能有错!”吕逸坚定的说道。 “子龙师弟?”卢植有些茫然。 马媛轻声解释道,“卢师兄您不记得了?子龙是赵霆赵师兄的弟弟,当年您还抱过他来著。” 这一句话又把卢植的记忆拉回了十年之前,想起那时在真定鄔堡中拜会马续的场景,许多人,其乐融融。 那时的赵云还只是两岁幼童,走路尚且摇摇晃晃,没想到时过境迁,竟已经能亲身探营,忍不住感慨万千。 消息来源十分可靠,只是卢植心里却也吃不准,张角放弃了广宗对峙的前线,突然一声不吭,南辕北辙跑到了大后方博陵城下,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卢植的眼睛一会落在沙盘上,一会凝视著舆图,怔怔的出神。 “卢师兄,末將倒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吕逸沉声开口。 卢植这是当局者迷,显然张角的动向他並没有及时掌握,甫一听到这个消息,需要串联的信息太多了,一时之间不可能马上想的明白。 反倒是吕逸和马媛,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接近五日了,行进的路上经常討论,反而有些眉目。 他猜得出张角的动机,只是还不清楚广宗这里的情势,需要印证。 “哦?老夫洗耳恭听。”卢植不置可否的说道。 吕逸不再谦让,大步流星走到舆图面前,一指“广宗”位置说道:“据末將所知,黄巾军十五万眾被师兄逼於广宗,不能寸进!” “师弟直说便是,不用给老夫脸上贴金!”卢植苦笑著摇了摇头,说道:“哪里是我逼他们於此,反倒是相持不下,迟迟不能建功。” 见卢植神情苦涩,吕逸忍不住心头一动,“师兄被朝廷刁难了?” 卢植颓然嘆了口气道:“久攻不下,靡费日剧,陛下不满也是爱国惜民之意,何来刁难?” 吕逸被他说的措手不及,一个愣怔,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卢植愚忠大概他是料到的,但愚忠到这个地步,却又著实让他觉得很意外。 刚想开口劝,转念一想,又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出口却变成了一句敷衍,“师兄辛苦...” 他的表情十分尷尬,卢植却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兀自说道:“老夫久食汉禄,正该为陛下分忧,惭愧,惭愧...” 吕逸不想再听他这些迂腐之辞,只觉得一股怒气充斥著胸膛,必须全力以赴镇压才能不形於色。 赶紧继续说著局势,“现在的核心战场其实是四处!” “潁川、广宗两处而已,何来四处?”卢植不解的问道。 吕逸一指河间和博陵,认真的说道:“这两处恐怕正是风口浪尖!” 卢植眼底精芒一闪,立刻明白了吕逸言下所指。 其实博陵城自不必说,张角作为黄巾军的精神领袖,他既然已经亲自去了博陵城外,这里的战略地位立即就变得举足轻重。 只是河间?那里不过是几股黄巾军势力扭结而成,人数虽多,却互相之间谁也不服谁,从来没有被卢植他们真正重视过。 否则就不可能只派公孙瓚这个弟子出马。 现在被吕逸直接在舆图上点了出来,卢植顿时忍不住对著河间的地方看了又看。 潁川郡旁边的长社、安平郡旁边的广宗、渤海郡旁边的河间,这三个地方连成一条蜿蜒的长线,如同一条择人慾噬的巨蟒一般,在舆图上嘶嘶吐信。 而博陵城就像一枚尖锐的楔子,牢牢钉在了这条巨蟒的七寸之上。 吕逸沉声说道:“卢师兄,这两个地方虽然很小,却是胜负的关键,不知师兄以为然否?” 第155章 危在旦夕! 卢植深以为然,目光凝重,缓缓点头,示意吕逸继续。 “朝廷的大军,分作三路,师兄带著五万人在广宗拖住了黄巾军十五万人马。”吕逸说道。 “那这里应该是皇甫嵩將军和朱儁將军。”吕逸指著长社说道。 卢植頷首,不等他发问就说道:“他们统兵四万,与潁川一带黄巾贼渠帅波才十万余眾相持,也是一场苦战。” 看看北军战线的这条巨蟒,再看看黄巾军拉扯成一块一块,被蚕食的七零八落的大汉城池,卢植忧心忡忡。 “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屯驻都亭。”吕逸一点洛阳方向,说道:“说的好听一点叫镇守京师,说的难听一点,还不是畏首畏尾,寄希望於別人廝杀,自己坐享其成?” 卢植神色黯然,却道:“妄议大將军是犯上之罪,师弟盛宴,在老夫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可传扬出去!” 吕逸摇了摇头,心里总还是失望更多一些,只能无奈的说道:“师兄教训的是,末將知道了。” 顿了一顿,他又开始说道:“何...大將军按兵不动,於战局不仅没有任何助益,反而是败亡之始。” 卢植大惊,问道:“京畿重地,严防死守本就是必然之举,师弟不要危言耸听!” “师兄,您且静下心来想一想,这样的部署,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吕逸没有解释,反问道。 “哎!”卢植一声长嘆,“老夫知道大將军按兵不动的道理,黄巾贼势大,各州郡从者甚眾,此消彼长之下,纵然是全军押上也未必能毕其功於一役,不守住京师,如之奈何啊?” 吕逸气结,道理他都明白,偏偏因为愚忠,揣著明白办糊涂事。 流民纷纷景从,难道不是因为皇帝昏庸,倒行逆施吗?不去解决根子上的问题,反而满朝公卿任由一个屠夫出身的棒槌瞎指挥,简直荒唐。 “那也不能许各州郡徵募义兵,而不用朝廷本身的精兵强將吧!”吕逸急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也是事急从权,並非长策,只能解一时之危...”卢植依旧解释道。 “尾大不掉,不知乱局暂息之后,又有几个人愿意释去兵权,老老实实做忠臣?”吕逸嘆了口气说道。 有些事他知道,但没法明著说,只能点到为止。 何屠夫现在这一把火才刚刚烧起来,还来得及熄灭,如果再等一等,这位刘宏的大舅哥,只差一步就要把东汉最后一点气数,亲手送上断头台了。 卢植显然没有领会吕逸的意思,或者即便领会了一星半点,却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他摇了摇头,看向吕逸的神情分明已经有一些不满,“吕將军,还是说眼前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还年轻,不该僭越的!” 吕逸无奈,只能继续说道:“卢將军请看,现在张角在博陵,那么末將推断,长社和广宗必定也有张氏兄弟之一坐镇。” “言之有理!”卢植点头,表示认可。 “也就是说,真正黄巾军的主力,其实就在长社和广宗两处!”吕逸又道。 “不错,这两处正是胜负关键,余者皆不足论。”卢植承认道,只是面带疑色,刚刚还在说河间和博陵的重要性,怎么一转头又说起另外两处? “如此便可推断,张角离开广宗,去了博陵,肯定是別有所图,而且必然和这两地战局相关。”吕逸斩钉截铁的说道。 卢植眼光停留在广宗和长社,捻须沉吟。 “卢將军难道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您这里已经深入冀州中部,隨时会被断了后路了吗?” 卢植一愣,看著自己所在的位置,广宗和长社之间被黄河一分为二,现在长社的黄巾军牢牢把控住许昌一线,朝廷想要运输补给到他这里只能走河內中转。 他常年领军,粮草輜重是重中之重,怎么会不清楚其中利害关係。 只是一来他统领的是北军精锐,对战力极有信心,二来出征之际,粮草准备充足,一时之间並没有什么捉襟见肘的风险。 虽然已经相持月余,拿下广宗却也胸有成竹,故而没有多想。 只是现在猛然被吕逸提起,心里却像蒙上一块阴影一般,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吕逸见他怔住,又指了指博陵城的位置,说道:“现在公孙將军在河间抵住了青徐黄巾军,相持日久,可见势均力敌,並非一时一刻可以取胜。” 顿了一顿,他又道,“可张角亲率两万黄巾去了博陵城,若是博陵有失,公孙瓚腹背受敌,不知到时候,可还守得住河间?” 卢植闻言大惊,他一直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广宗,却忽略了后方的河间。 “若是河间有失...若是河间...”卢植已经心神失守,喃喃的说道:“青徐黄巾贼长驱直入,北境失守,广宗就是一块死地,万劫不復啊!” 吕逸看他伤神的样子,既有些感动,更多的却是悲哀。 “不仅如此!”他虽不忍心,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到时候,东郡黄巾军,潁汝黄巾军,南阳黄巾军若是同时发动,不只是广宗和长社,半壁江山都要失守!” 吕逸抬起头,严肃而沉重的看著卢植,轻声问道:“到时候,只剩何大將军的五营兵马,洛阳还守得住吗?” 卢植只觉得浑身的力气突然都被抽乾了一样,一阵阵的无力感瞬间袭来。 颓然坐倒,颤声说道:“竟至於此,竟至於此...” 吕逸当然知道事態不会这么严重,至少以他后世的记忆来看,黄巾军起义最后是被镇压的。 但他也並非为了借兵解博陵之围信口雌黄,黄巾军衰败的根由是张角之死。 他依稀记得张角命不久矣,至於怎么死,何时死,死在哪却一概不知。 更何况他重活一世,又会给这个时代带来多少改变更是不可测之谜,现在说这些,倒也是应时应景,算不上危言耸听。 “博陵之围不能不解,张角既然去了博陵,就不能让他继续推进,卢將军,该做决定了!” 吕逸抱拳,朗声说道。 第156章 臭大街的名声! 张角不死,依这个时代的信仰和愚昧来说,恐怕黄巾起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未可知。 现在张角好端端的活著,还亲自带著两万人直奔博陵城,怎么能让吕逸不担心。 战略上,吕逸看的很明白,但內心深处,他其实並没有特別在意战局的胜负。 自始至终他都明白两个道理。 黄巾之乱必会平息。 自家兄弟不能陷入危机。 他和卢植的目標殊途同归,但现在能做决定的却不是自己。 吕逸三人一脸希冀的看著卢植,该说的都说完了,相信他会做出正確的判断。 却不料卢植盯著沙盘和舆图,陷入沉思,半晌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外面天色渐渐昏暗,大帐中烛火如豆,飘摇不定,照的卢植苍老的脸庞阴晴难辨,正如三人此刻忐忑的心情。 良久,卢植嘆了口气,这一声嘆息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在吕逸心头炸响,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卢將军...”吕逸心神有些恍惚,急切的问道。 却听卢植沉声说道:“此间事情,老夫明了,你们一路辛苦,不妨先去休息一二,容后再议吧...” “可是...”突然被拒绝,这完全出乎吕逸的意想之外,他忍不住还想爭取一二,却见马媛若有所思的望向卢植。 “卢师兄,事关重大,不管是这里还是博陵,实在是唇亡齿寒,等不了咱们举棋不定。”马媛轻启朱唇,柔声说道。 卢植抬头望向她,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上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马媛还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在马续膝下承欢嬉闹,没想到一別十数年,她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依稀能看到一点马续的影子。 对著马媛,卢植到底要和气不少,没有打断,任由她继续说著。 “我们都能明白这里的关窍,更何况卢师兄?”马媛篤定的说道,一双眼睛诚恳的望著卢植,问道:“师兄您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相告,我们虽然著急,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卢植郑重的看著马媛,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吕逸,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说道:“老夫自会派兵去救博陵城,你们先退下,安心等著便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师兄肯派多少人马?”马媛问道。 “五千人马,已是老夫力所能及的上限...”卢植想了想说道。 “不够啊,师兄!这点人马即便去了也救不回来,五日之后...”吕逸摇了摇头,他一瞬间心里就权衡过一遍。 肯给这么多,自然不会是骑兵,就算急行军,也要六七日才能赶到博陵城下,早过了他跟赵云说的十日之约。 到时候关羽若依言撤出博陵,那北线就彻底落入张角之手了。 可若是不撤,他自己都不敢想像,关羽和高顺单枪匹马迎著两万黄巾军会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五日之后如何?”卢植並不知道他们的十日之约,这会听吕逸提到五日,有些不明所以。 吕逸只能硬著头皮,拱拱手道:“我曾让子龙给博陵城我的两位义弟传信,若十日援军不到,不可死守,存人失地,人地两存...现在算来,只剩五日光景了。” 卢植一时为之气结,这不是把整个北境的安危拿来赌博吗? 十日,他吕逸凭什么定下十日之约,他难道完全不管战局的胜负吗? 可是转念一想,这一肚子怨气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吕逸到底不是他麾下將军,更不知道他的战略意图,张角的出现更是意料之外,他也不可能提前有准备,这时候为自己的弟兄谋算,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罢了。 可是吕逸的行为到底是扰乱了他的节奏,如此一来,要救博陵就只能选择骑兵,但张角人数又多,自己这里號称十万与黄巾军在广宗相持,实际上战兵只有五万余。 要想在博陵城外一举击退张角,恐怕至少也要三千到五千骑兵,几乎等於卢植大营里的骑兵倾巢出动了。 先不说博陵能不能救下来,恐怕广宗这里的局势都有风险。 卢植现在心里憋屈的一塌糊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马媛看出了他的矛盾,和吕逸对视一眼,直言说道:“师兄,若是吕大哥亲自率领,只要两千精骑绝对能击退张角大军。” 卢植看著他们二人坚定而自信的神情,心中已经有几分动心,想了一想,说道:“师弟曾在九原扬名,又在真定力挽狂澜,老夫相信你的能力。” 他嘴上说著肯定的话,脸上却神色凝重,时不时下意识的摇头。 “不是老夫信不过你,而是你领不了!”卢植无奈的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老夫麾下北军五校人马,俱是朝廷精锐,军中翘楚。” 吕逸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北军五校的大名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这可是京师的禁卫军,设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和射声五营。 五营校尉可是秩比两千石的高官,官显职尊,多数都是皇族成员,这也是为什么吕逸非要亲自领军的原因。 士卒是精锐,將校就算了,跟他们兄弟几个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师弟你现在虽有官身,却实在位卑职低,难以服眾,更何况你的名声...”说到这里,卢植又是一声嘆息。 吕逸也只能跟著嘆气了,邹静当初宣詔的时候根本没说清楚,他要是早知道这后面还有中常侍张让的手笔,无论如何不会领这官职。 说不得还要义正词严的抨击一下阉宦的丑恶嘴脸,掛印封金,扬名四海。 现在莫名其妙搞得名声都快臭了,真的是无妄之灾。 可是事已至此,卢植说的也是实情,这些禁军对十常侍极为鄙视不屑,又怎么可能服从自己的指挥? 可若是让这些皇族子弟领著去救博陵城,成败也很难预料。 他们一老一少正在愁眉苦脸,马媛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掩唇一笑,脆生生的说道:“既然吕大哥你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以德服人恐怕不行,倒不如索性以力服人!” 第157章 刘备的小心思 吕逸眼前一亮,明白了马媛的意思。 卢植不是不想借兵,而是借不了! 他麾下都是在京畿带出来的骄兵悍將,一个个眼高於顶的,谁也不服。 更何况能进这五营的,哪一个身后没有一点背景,一个小小的胡骑校尉,恐怕扔到这群人里面,连个虾米都算不上。 说起来北军五校由来已久,从西汉就有建制,东汉精简官职,只编组五校尉,留了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和射声五营。 说是个个精锐毫不为过,称得上是目前汉庭最强悍的军队。 这样的军队,就连卢植都不敢说能一言压服所有人,毕竟他是临时启用,太平时节是没有军权的,说话有时候还不如五营各自的校尉好使。 即便卢植强行任命,吕逸也无法彻底控制这些人。 军队看似是无情的战爭机器,但那是站在上位者立场上来看的。 私底下却比官场朝廷更讲感情,一起扛过枪,一起负过伤,並肩作战,生死与共中建立起来的感情无比坚固且纯粹。 这绝不是三言两语或一句简单的命令就可以让他们归心的。 而吕逸將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张角本人,这个妖道能在短短时间之內取得这样大的声势,吕逸可不相信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落地秀才,必有过人之处! 既然不可能在人数上取得优势,那就必须做到如臂使指,一声令下,刀山火海都能面不改色,否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拿自己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他吕逸的名声在九原好使,那也是跟著吕布一刀一枪从马上廝杀出来的,身后是一条血路。 这条血路留在了九原,带不到这里。 但好在他不是没有任何办法,军营这种地方,从来都是讲究个强者为尊。 吕逸官职不能服人,年纪不能服人,甚至现在名声都已经一塌糊涂,更不能服人。 但想要让这群骄兵悍將心服口服,还有一种更简单,更直截了当的办法! 比武! 而要论起武艺,自己和张辽都是无双的猛將,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只是,他现在身上带著重伤,十成武艺发挥不了五成,重担显然就要落在张辽一人身上。 想到这里,吕逸不由自主的看向张辽。 张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不会让自己大哥再次失望,丟掉的脸面和尊严,哪怕用命也要捡回来。 背水一战,这是唯一的办法,三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逸朝卢植一拱手,认真的说道:“卢师兄,请借射声营三千精骑,末將自有办法伏眾!” 卢植抬头看著他,吕逸的脸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芒,这一瞬间,他坚毅的模样像极了马续... “传令!校军场演兵!”卢植大喝一声。 卢植下令的时候並没有瞒著麾下,消息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大营里传了个遍。 有人好奇、有人不忿、有人纯纯想看个热闹,还有人...恨得牙根子直发痒。 到底是精锐,集合起来极为神速。 校军场就在大营外的空地上,本来行营是不会设立校军场的,不过卢植当初想在广宗打一场持久战,篤定张角大军人吃马嚼的靡费甚多,补给跟不上,很容易不费一兵一卒等到他不战自溃。 所以倒是开闢了一块巨大的空地,既能保证日常操练,还能时不时的向黄巾军展示下武力,震慑一下敌心。 此刻除了北军五校尽数集结於此,看上去军容整齐,精神饱满,尤其是所有人身上的护具,那可是正经的铁甲,不是寻常军卒的竹甲、皮甲可以相提並论的。 单单就这一身披掛,就能养活几个寻常士卒,也怪不得吕逸眼馋。 刘备此刻正凑在射声营校尉荀彦的面前,满脸云淡风轻,心里盘算这什么却没人知道。 荀彦,字鸿飞,也算是军中的后起之秀,今年不过二十五,武艺高强,尤其擅长箭术,號称北军五校之中骑射无双。 其他四营的校尉也一向佩服他,私下里送了个绰號“小李广”。 荀彦的家世也好,潁川四大家荀家的旁支子弟。 因为自己有本事,家世背景也好,往日里眼高於顶,不是很看得起旁人,就连名噪一时的“西园八校尉”都不屑一顾。 好在卢植年高德劭,威名赫赫,还算镇得住他,就是宗员往日里也要让他三分。 “鸿飞兄可知今日老师突然演兵,所为何来?”刘备笑眯眯的问道,一脸的谦逊和温和。 荀彦一愣,反问道:“玄德兄,你成日里在將军身边参赞军务,怎么反来问我?” “哎!”刘备真诚的看著荀彦,未曾开口先嘆气,说道:“愚兄是怕鸿飞兄还被蒙在鼓里,有些话老师不让说,愚兄却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替鸿飞兄不值罢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却把荀彦说的心惊肉跳,赶忙问道:“玄德兄,咱们兄弟一场,素来亲厚,有什么但请直言,若是將军怪罪下来,小弟一肩承担,必不会连累玄德兄!”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刘备故作恼怒,瞪了荀彦一眼,“愚兄岂是因为怕连累?实在是军令不可违,多说无益啊...” 不等荀彦再问,他又缓和了一下语气,满脸苦闷的说道:“鸿飞兄可知道那吕逸?就是阉党门下那位?” 他著重说了阉党两个字,荀彦身为一营主官,消息自然灵通,当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道:“知道是知道,可他与我有什么关係?” 刘备摇了摇头,感嘆道:“鸿飞兄乃是忠直之人,哪里知道此僚险恶用心,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言巧语说动了老师。” 顿了一顿,等荀彦消化了这个消息,陷入沉吟的时候,刘备又適时的补充道:“此僚说是借兵,实则恐怕別有用心,倒是將军您,若是被迫屈居这有名无实之辈之下,不仅前程未卜,这名声恐怕...” 荀彦只知道吕逸来,却根本不知道借兵一事,现在听刘备这么一说,似乎跟自己脱不开干係。 他既是世家出身,最是爱惜羽毛,名声对他来说,却比性命都重要。 当即冷哼一声,怒道:“他若不招惹我也就罢了,真要敢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 “也要让他见识见识,北军五校绝不是浪得虚名!” 刘备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鸿飞兄威武!” 第158章 自己的名声自己打回来! 刘备见荀彦被激的满腔怒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顿时心满意足,脸上却不动声色,又高高吹捧了荀彦几句,直把荀彦哄得眉开眼笑,就差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旋即话锋一转,把吕逸和张让“勾结”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半天,见荀彦满脸不屑,这才收声住口。 荀彦被他挑的心绪难平,忍不住骂道:“一个边军的小卒,靠著卖身求荣得来的官职,有什么稀罕,今日有我在,玄德兄儘管放心,我射声营教他做人!” 他们说到这里,校军场鼓角齐鸣,卢植带著宗员,身后跟著吕逸、马媛和张辽,缓缓走了进来。 卢植大马金刀朝正中凉棚里一坐,五营將校轰然行礼,声势浩大,整齐划一,竟將鼓声都压了下去。 吕逸看的满脸钦佩,五营精锐,名不虚传。 他老老实实在卢植身边站定,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在五营將校中巡视。 卢植打的是“演兵”的旗號,自然先训诫几句,又把吕逸推了出来。 他知道因著张让横插一脚,吕逸的名声也受了牵连,军中早就传遍了,自然不好一上来就把吕逸借兵的事情拿出来说,反倒是接著任命的詔书,先把吕逸在九原抗击鲜卑的事跡拿出来举例。 军中最敬强者,听到卢植亲口为吕逸的战绩做背书,一时之间倒有不少人觉得可信度上升了好几个台阶,看著吕逸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复杂。 唯独荀彦是不服气的。 刘备早就给他吹过了耳边风,现在卢植说的越肯定,他心里的怒火就越憋不住,只觉得卢植是正人君子,最容易被小人蒙蔽。 而吕逸既然和十常侍是一伙的,自然是小人无疑。 不用刘备再拱火,卢植话音刚落,荀彦当即越眾而出,先朝卢植躬身施礼,朗声道:“启稟中郎將,末將以为,这九原一战,多有蹊蹺,千里迢迢传来的消息,只恐多有以讹传讹,故意夸张之嫌,只怕不能尽信!” 说完他看也不开吕逸,鼻孔向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哦?”卢植毫不动气,却道:“荀將军莫非不信?” 荀彦点点头,“不信!”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挑衅的意味极其明显。 “陛下已有明詔,荀將军的意思是,也不认咯?”。 荀彦心头一凛,赶紧道:“末將不敢。” 但转念一想,他只是质疑吕逸的能力,和抗旨根本是两码事。 隨即又道:“陛下听信谗言也是有的,毕竟十常侍祸乱朝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末將不敢质疑陛下,但要让末將信服,却要看这吕逸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徒有其表了!” 卢植早料到会有人跳出来,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问道:“那你要如何能信?” 荀彦大声道:“既然中郎將要演兵,不妨就在这校军场与末將比试比试,只要胜得了末將,自然心服口服!” 卢植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笑眯眯说道:“老夫便准你所请,吕將军,你可愿意应战?” “末將领命!”吕逸怡然不惧,镇定自若的看著荀彦。 “好!”荀彦朗声说道,第一次正眼看向吕逸。 这一看,却发现吕逸年纪虽轻,眉眼中却隱隱透著一股子凌冽的霸气,含而不露。 他心中一凛,这是杀气,不是沙场上浴血奋战,从尸山血海中衝出来的人,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这一刻,他终於开始重视起来。 怕是真有几分本领,荀彦心中暗想,脸上却不露半分,只是冷冷的说道:“来者是客,你划下道来,本將军接著!” 吕逸轻轻一笑,拱手说道:“这里是军营,不是江湖,没有主客之分,末將提议一切全凭中郎將做主吧!” 卢植一向公允,荀彦自然不会反对。 见他们二人將决定权交给了自己,卢植却开始沉吟了。 吕逸到底有多少本事他不知道,但马续既然把“伏波令牌”都交给了他,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只是他肩上和腿伤都有伤,这两处都在要害,恐怕纯粹的比武胜算渺茫。 卢植本想找个万全之策,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又实在不知道吕逸的武艺还能发挥多少,忍不住有些犹豫。 马媛胸有成竹,见老师兄沉吟半天就是不说话,鬍子都快捻断了,便悄悄掩到卢植身后,轻启朱唇,在卢植耳边耳语了一阵。 卢植听得连连点头,侧脸看看马媛,见马媛一脸篤定,便也放下心来。 “你们既让老夫做主,便著双方各出三人,比试三场,一场比武、一场比骑射,最后一场比军略,你们二人可愿意?”卢植说道。 荀彦本来见马媛凑过去说悄悄话,心里已经开始警惕,刘备早就给他吹过风,吕逸这几人惯会言巧语,哄骗卢植。 只是听到卢植说出这三场比试,却不仅公允,还很全面,最主要这三样都只能凭真才实学,眾目睽睽之下,根本做不了假。 荀彦是世家出身,称得上能文能武,看吕逸这里总共三人,又都才十五六岁模样,顿时起来轻视之心,自然满口应承。 “张恆出列!”荀彦高喊一声。 一个身高八尺六寸的壮汉越眾而出,大步流星走到荀彦身边。 “第一场比武,交给你了!”荀彦老神在在的说道。 “是!”张恆一声闷雷也似的答应,轰动全场。 刘备一看荀彦第一场派出的是张恆,忍不住喜形於色,双眼眯成了缝,心里乐开了。 张恆是荀彦麾下第一力士,天生神力,又人高马大,据说能徒手拦住奔牛,在全军之中也是排得上號的猛士。 只是他四肢发达,头脑却要简单一些,这么多年却只能当个屯长。 荀彦这已经是存了三场全胜的打算,一上来就把杀手鐧派了出来,看张恆魁伟的身材,足足抵得上两个吕逸,只怕是稳操胜券。 只是没来由的那一声大喝,却让刘备心里莫名的一痛,上一个这样大嗓门的人,差一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现在却只能看看別人麾下,猛士如云... 再一抬头,看见吕逸他们云淡风轻的表情,刘备没来由的眼皮直跳,总觉得似乎也没那么篤定了... 第159章 一招取胜! 吕逸一点就透,知道这是马媛精心布局的结果。 他们的目的是要让北军五校被自己的真才实学彻底折服,不求归心,但至少驰援博陵城的时候必须指挥得动。 这就必须要全方位的击败荀彦,让他心服口服。 他自己有伤在身,最多勉强出战一场,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现在的安排才是恰到好处。 张恆刚出来的时候,他就仔细打量,心中已经快速做了判断。 此人身大力不亏,虎背熊腰,眼神清澈,但一丝一毫的灵动之意都看不到,明显就是个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这样的蛮汉,看上去厉害,跟自己兄弟几个比起来,却不嚳云泥之別,张辽早就跃跃欲试了,交给他万无一失。 “文远,第一场便交给你了!”吕逸淡淡说道。 “末將领命!”张辽稍稍活动了下筋骨,站到场中,直视王恆,战意瞬间升腾。 荀彦见吕逸没有下场,虽然他料到所谓三场必有文章,但心中不屑还是宣之於面,一声冷哼衝口而出。 吕逸就当没看见,张辽却站在场中,全神贯注,毫不为外物所动。 他的样子相比之前沉稳许多,再看不到一点心浮气躁,吕逸忍不住暗暗点头,心中感慨万千。 人总是要经歷一些挫折才能成长,虽然张辽成长的代价极为沉痛,但有些命运,总是挣脱不开的。 张辽本来也算的上魁梧,只是眼前这巨汉却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相较之下,他倒显得有些柔弱了。 张恆咧嘴一笑,显然也没有把这个少年放在心上,多少壮士都败在自己手上,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禁不住自己两下。 不等张辽动手,张恆毫不客气,揉身就上,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双臂一张,朝张辽衝去。 他身大力猛,脚下“咚咚”连声,脚步震天,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张辽却冷冷的看著他,纹丝不动,不闪不避。 就在张恆一双钵盂也似的巨拳將要临身的一剎那,张辽豁然张口,大喝一声:“且慢!” 张恆一愣,不明所以,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拳头在张辽鼻尖处戛然而止,一脸困惑的问道:“你待怎样?” 毕竟是比武,不是生死搏杀,张恆也不好不管不顾的下杀手,只是被张辽一喝,却硬生生泄了气势,心里疑惑,力气没使出去,倒用来剎住自己的攻势,忍不住气血有些翻涌。 “步战如同市井斗殴,显不出我武艺,换战马!”张辽气定神閒的说道。 “怕你不成!”张恆怒道。 吕逸没忍住,嘴角上扬,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荀彦也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自有军卒牵来马匹,两人各自上马,张辽取过马槊,张恆用的却是双锤,看上去也有三十斤重,沉甸甸的威势惊人! 张恆见张辽准备妥当,早已急不可耐,又是一声暴喝,催马上前。 別看他莽撞,却也久经沙场,战斗经验极为丰富,算准了距离,又提前催马,张辽即便是立刻反应,却终究要慢他半拍。 两人一旦交匯,张辽的马速不及张恆,自然力量上便处於下风。 张恆又最擅长力量,此消彼长,自以为胜券在握。 却不料他堪堪杀到张辽面前,双锤掛风,从天而降,张辽却根本没有催马迎上,眼中精芒一闪,又大喝一声:“且慢!” 张恆高举的双锤要再收回去是绝无可能了,千钧一髮之际,双臂角力硬生生改了方向。 两柄巨锤脱手而出,“轰”的一声,擦著张辽的身体飞过,砸在地上,黄土夯实的地面顿时凹下去两个巨坑。 张恆双臂连颤,怒火衝天,朝著张辽吼道:“你又要怎的?” “不怎地,都是友军,刀枪无眼,恐我一时收力不住將你误伤,还是换木质刀枪吧!”张辽面不改色的说道。 “换个屁!”张恆气的浑身发颤,怒道:“你儘管放马过来,伤的了老子,老子给你磕头,毫无怨言!” “这话可是你说的,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面!”面对张恆的怒火,张辽视若无睹,反而有些挑衅的说道。 “老子自己说的,放马过来!”张恆气鼓鼓的翻身下马,捡起双锤,提溜著催马回了场中边角,骂骂咧咧兀自不能解气。 张辽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手指一勾,示意他出手。 张恆这次却没急著发动,远远的又问了一句:“这次你没有其他样了吧?索性一次说了,免得老子来回奔波!” “来吧,一招定输贏!”张辽认真的说道。 张恆把心一横,暗下决心,这次不管这小子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再听了,生死有命,他要是再敢不闪不避,那就休怪自己不讲同袍之情了。 想到这里,他双腿一夹马腹,双眼之中厉色闪过,提著双锤疾驰而去。 只见张辽这次也应声而动,一改先前怠懒的模样,朝著自己迎面衝来,眼中满是自信。 张恆见他这次是来真的了,也不敢怠慢,算准两人之间的距离,高举双锤,一招“泰山压顶”直奔张辽天灵盖击去。 只是这一出招,他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刚才接连被张辽喝止了两次,自己的气势已经不復第一次高昂,满心的怨气,而不是锐气,相比之下,张辽却气势正盛,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他双眼之中的锋芒。 更何况接连两次收力、变招,又都是在自己蓄力顶峰,將要宣泄的那一剎那被硬生生打断。 这无异於自己和自己硬拼了两招,还都是全力以赴。 哪怕他天生神力,也无济於事,两次下来,双臂早就隱隱发酸,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有苦自知。 这次出招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非前两次可比,他的双锤又极为沉重,挥舞之时,更觉得滯涩难当,总有一种难以掌控的奇怪感觉。 堪堪临身,却见张辽瞳孔猛地一收,一道银芒分心而来,疾如流星,迅若闪电,自己险些看不清枪势。 张恆本能的想要挥锤阻挡,却觉得双锤沉重如同山岳,变招之际就像推著万斤巨石一般,寸步难行。 眼看著双锤拦不住长枪,张恆胸口一痛,心里一凉,“砰”的一声坠落马下。 “我命休矣!” 第160章 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荀彦目瞪口呆,从张辽下场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心中警惕。 再看张辽关键时候喝止张恆的行动,也基本料到了结局。 只是没想到,竟然结束的如此乾脆利落。 张恆已经是他麾下武艺最高强的猛士,要不是因为出身不好,头脑又比较...单纯,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什长。 从来都是他以力服人,打起仗来横衝直撞,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荀彦本来想著即便不敌,好歹也要打的有来有回,现在一枪就被张辽捅到了马下,自然觉得脸上无光。 北军五校同气连枝,领兵的校尉都是世家子弟,交情匪浅,现在看著荀彦吃瘪,心里也不是滋味。 还好出头的不是自己,不然这个脸算是丟大了。 想起刚才刘备在荀彦边上嘀嘀咕咕的样子,忍不住飘去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备隱隱约约的感觉到这一道道目光有些不善,脸皮也有些发烫。 他攛掇荀彦出头的行动根本没想著瞒著任何人,或者说,他找上荀彦也不过是因为离得近罢了,自然明白其他四营校尉恐怕已经对自己有了一些想法。 自己千辛万苦,伏低做小,好不容易才笼络了一些人心,没想到这么快引火上身,惹来了不满,心里又是著急,又是惶恐。 耳边传来士卒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不像这些校尉,士卒们大多数只能看到表面。 在他们看来,张辽贏得有些...味道不对。 没有大开大闔的廝杀,也没有拳拳到肉,反倒是喊了几嗓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莫名其妙就把王恆打倒,总觉得意犹未尽。 刘备眼里精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鼓动人心正是他最擅长的,这时候只要让大家觉得张辽胜之不武,好歹能替荀彦挽回一点面子。 想到这里,刘备带头鼓起了掌,笑眯眯的朗声说道:“好智谋,以巧胜力,吕校尉麾下果然英勇善战!” 他这句话一出口,荀彦的脸色更难看了,周围士卒听得明白,分明就是说张辽取巧,贏得不光彩。 这些军卒最容易被蛊惑,想想刘备说的话,不无道理,忍不住嘘声一片,跟著起鬨。 见气氛烘托起来,刘备悄悄缩回了人群,抱著胳膊,笑眯眯的看张辽如何应对。 张恆躺在地上有些发懵,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枪来的太快,他根本看不清。 只是胸口传来的钝痛,让他呼吸不畅,以为自己死在旦夕,心头震骇,久久没能起身。 张辽翻身下马,背对著最后一点余暉,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影子投在张恆身上,遮天蔽日一般,他的身姿如同山岳,在张恆眼里不断放大,压得他心跳加速,更加喘不上气。 却见张辽倒提著马槊,伸出一只手,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张恆兄弟力能扛鼎,神勇非常,小弟心里佩服!” 张恆这才醒悟,刚才这一枪,张辽早在千钧一髮之际,调转了槊身,刺中胸口的是枪尾,而不是枪头。 他脸上神色数变,先是庆幸,又是羞愤,最后定定的看著张辽,却最终嘆了口气,也伸出手,任由张辽將他拉起。 一抱拳,先朝张辽拱手,说道:“张兄弟手下留情,感激不尽!” 別人都是旁观,自己身临其境,却別有一番滋味。 他是莽,不是傻。 刚才交手之际,自己出手可没想著留余地,都是杀招,双锤奔著张辽脑门子就去了,没想著留不留手。 设身处地,如果自己是张辽,恐怕绝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说的不好听一点,自己这条命,其实是张辽好心留下的,这已经算不上切磋了,在场的都是廝杀汉,怎么看不出来他的杀意? 张辽即便真的收不住手,把自己捅死了,也合情合理。 “客气了,小弟一时侥倖,若是真刀真枪的比试,却没有必胜的把握!”张辽诚恳的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遮掩的!”张恆却大大咧咧的说道,“张兄弟你那一枪,我自问无论如何挡不住,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我输得起!” 说完不等张辽继续客气,转头又朝荀彦拱手道:“校尉,小人输的心服口服,只是给咱射声营丟了脸面,请校尉责罚!” 荀彦本来还想替他遮掩几句,没想到他却当著所有人的面大包大揽自承输的服气,心里有些鬱闷。 无奈之下,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归队,就转过头去,不发一言。 吕逸见张恆这么光明磊落,却也有些意想不到,心里对这个莽汉子又多了几分喜爱。 看荀彦生闷气的样子,生怕回头为了自己的面子,真的去责罚张恆,当即朝荀彦深施一礼,说道:“荀將军部下著实光明磊落,在下佩服!” 荀彦没想到吕逸会出面,转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吕逸诚恳的说道,“部下襟怀坦荡,想来这都是將军教导之功,由此可见,荀將军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北军五校果然都是好汉子!” “好说,好说!”荀彦见他真诚,这一句话又把北军五校一起夸了进去,刚才那点不快顿时消散大半,只是顾著面子,多少还在端著架子。 卢植见第一场毫无悬念,捻须頷首,提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当即宣布稍事休整,第二场骑射比试开始。 刘备一看不好,荀彦好不容易点起的怒火,眼看被吕逸和张辽轻描淡写的熄灭了,哪里肯轻易放弃。 更何况他亲见张辽有勇有谋,恐怕这第二场要还是张辽出手,胜负难料。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当即又悄悄上前一步。 “刚才那一场,真让在下大开眼界,只是不知下一场荀校尉要用哪位好汉出战啊?”刘备一脸正经的问道。 荀彦想都没想,“自然是我亲自下场,论起骑射,整个射声营捨我其谁!” “愚兄早就想再见识见识荀校尉神射,幸甚,幸甚!”说完转头又问吕逸道,“那吕校尉呢?这次要派谁?” 吕逸瞥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文远骑射俱佳,正好向荀將军討教討教。” 荀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听刘备突然高声说道:“吕校尉,这恐怕不妥吧,你怎可如此轻慢荀校尉?” 第161章 三箭定胜负! 荀彦一愣,轻慢?什么意思? 吕逸也一愣,刘备顛倒黑白,来者不善他是知道的,只是回想自己说的话,滴水不漏,不知道哪里被他抓到了错处。 只见刘备一脸沉痛的说道,“两位都是校尉,地位相当!也都是勇冠三军的猛將,如今荀校尉亲自下场,吕校尉却用手下部將应付,岂不是有些轻慢?” 他著重强调了“地位相当”这四个字,果然荀彦一听,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那点怒气藏都藏不住。 这四个字在荀彦听来无比刺耳! 他一向自视甚高,虽然是世家背景,能够从荀家脱颖而出,拿到射声营校尉的职位,更多凭的却是自己的努力。 实打实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怎么能和吕逸这样諂媚阉宦,蝇营狗苟,来路不正的人相提並论。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吕逸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刘备的意思。 想来他看出自己有伤在身,挑动著自己亲自下场,想给荀彦增加胜算。 只是刘备用官职说事,似乎有些不够分量,想必还有后招,吕逸反倒不急了,戏謔的看著刘备,不为所动。 果然,见荀彦神色难看,刘备顿时心怒放,又道:“更何况贵属下已经比过一场,若是一会输了,反倒显得荀校尉乘人之危,胜之不武,怎么不是轻慢?” 他最会说话,表面上是说荀彦胜了也不光彩,听在荀彦的耳朵里,却是在说,若是自己败了,岂不是连吕逸手下都不如,而且还用的是车轮战这样卑鄙的手段。 这话简直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荀彦的脸上,看向吕逸的目光,顿时又变得犀利而不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备早就打好了腹稿,准备充分,只等吕逸开口反驳,自有一整套说辞应对。 没想到吕逸气定神閒,既不反驳,也不答话,只是看著自己。 只感觉一拳锤在了上,自己反而有些憋屈。 不知道为什么,吕逸平静的眼神在他看来无比的灼热和让人生厌,自己在他的注视之下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刘备一向自詡儒雅君子,最重涵养,从来都是和声细语,温润如玉。 言谈举止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此刻却再也忍不住心头的衝动和烦躁,脱口而出道,“难道吕校尉只知道躲在部將身后,却不敢自己下场吗?” 他这反常的举动,军卒还没有察觉,卢植却觉得十分诡异,忍不住眉头一皱,一道凌厉的目光电射而去。 刘备若有所觉,浑身一颤,根本不敢去看卢植,一句话说完,訕訕后退,垂手低头,扮起了泥塑木雕。 吕逸冷笑,就这?真当自己这么容易被拿捏不成? “如你所愿!”吕逸一瞥刘备,不屑的说道。 转向荀彦,郑重拱手道,“末將自到此处,卢將军便反覆提及荀將军骑射双绝,末將心中好生敬仰,今天能与荀將军切磋,荣幸之至,还请將军不吝指教。” 伸手不打笑脸人,吕逸谦逊有礼,荀彦怒气先降三分,他怎么不知道吕逸身上有伤,这时候想起,又觉得自己和吕逸比试,胜之不武的反倒是自己,又有些犹豫。 冷静下来一想,反倒是刘备这几句煽风点火的话,把自己架在了火堆上面,不上不下的好生难受。 忍不住也斜睨了刘备一眼,有些不满。 吕逸看出了荀彦的为难,忍不住心里讚嘆,刚才说他磊落,不过是谦辞客套,现在看他没有乘人之危,著实让人敬佩。 人还怪好的...可惜耳根子太软,难成大事... 拱拱手,严肃的说道,“荀將军不用担心,只是骑射,点到即止,末將应付的来。” 荀彦见他诚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愿意乘人之危,说道:“在下知道吕將军有伤在身,不愿占你便宜,咱们便用军中士卒的制式长弓较技,三箭定胜负,吕將军意下如何?” 吕逸慨然应允,点头道,“荀將军高义,末將无异议!” 卢植也看出来荀彦被刘备攛掇的心火旺盛,生怕吕逸轻敌,更担心荀彦万一失了面子,吕逸更难在军中立足,忍不住出言帮衬。 “吕校尉有所不知,荀校尉箭术超群,冠绝三军,马上能开三石硬弓,步下惯用的大黄弓更逾四石,只差箭没石中,『小李广』的名號就可以换成『真李广』了。” 吕逸顿时心中一凛,刚刚险些生出轻敌之意,好在卢师兄提醒,否则自己已经带伤,搞不好真要出岔子。 荀彦没想到卢植眾目睽睽之下对自己评价如此之高,顿时大喜,拱手致谢道:“將军过誉,末將雕虫小技,当不得卢將军抬爱。” 卢植笑了笑,该说的他都说完了,至於接下来能不能取胜,到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便示意开始。 二人领命,各自取了柄二石长弓,翻身上马。 荀彦瞧见吕逸上马的动作有些滯涩,明显腿伤伤势未愈,心里反倒存了留情的念头,想著无论如何留到第三箭再取胜,算是对刚才张辽手下留情的回报。 想到这里,他率先发动,一带马韁,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空,嘶鸣声响彻当场。 荀彦鬆开韁绳,弯弓搭箭,长弓拉开如满月。 “嗖...啪”弦响如雷鸣,箭射赛流星,一道寒芒划空而过,百步之外,竖立在场中的草人被一箭射透顶门,兀自摇晃不休。 这一箭不仅仅是快、准、狠,更难得的是战马未稳之时出手,难度无疑上升数倍。 荀彦却还能精准命中,余势不减,將草人带动,显然他命中的是支撑草人的木桿。 这东西包在草下,目不能及,却能一击即中,百步穿杨已经不足以形容其妙,说是神乎其技,丝毫不为过。 眾军卒轰然叫好,荀彦脸色平静,左右揖手,“献丑,献丑!” 他虽存了想让之心,但又不愿意被吕逸硬生生比下去,这一箭吕逸只要也在马上射中草人,荀彦便准备顺水推舟承认个平局,只是到底谁胜谁负,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啦。 在场都是识货的,齐刷刷看著吕逸如何应对。 吕逸面沉如水,毫无波澜。 荀彦在马上抱拳拱手,彬彬有礼的说道:“请吧!” 第162章 孰胜孰负? 吕逸自然也看的出他的意思,心里暗暗好笑。 说他相让吧,射个固定靶,著实是留了情了。 可这一手箭艺施展起来,却又让所有人见证了不凡,自己要是真的在这一箭上搞不出点什么样,反而只会让他的面子丟的更彻底。 摇了摇头,不知道荀彦怎么想的,尽办些模稜两可的事。 荀彦一瞬不瞬的看著吕逸,见他摇头,以为是对自己箭术信心不足,顿时也有些后悔。 他哪里知道,当世的武將之中,若论骑射无双,吕布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而吕逸自打五岁开始,便跟著吕布练习骑射,说是马背上长大的丝毫不为过。 论起箭术之精湛,已经跟吕布相差无几,九原军中最善射的曹性都甘拜下风。 吕布都讚不绝口的手艺,荀彦这一箭,在他看来也不过寻常。 心里盘算,脸上却显得十分郑重,立马站在当场,慢慢开弓,拉成满月,一箭出手,既稳又准。 羽箭划空而过,“啪”的一声,不偏不倚射中荀彦那一箭的箭尾。 荀彦射出的箭顿时被一劈为二,吕逸的箭羽钉在草人上嗡嗡颤动不休。 “好!”荀彦一声讚嘆脱口而出,单论精准度,吕逸的箭术已经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看似原地不动,有些取巧,但他肩膀带伤,仍能正中尾羽,足见高明,他这一声彩,由衷而发。 吕逸淡定的拱了拱手,“荀將军,承让了。” “这一箭算作平手吧。”荀彦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再来!” 两人同时催动战马,围著校场纵马飞驰,拉开距离之后,荀彦率先出手,一箭飞射,直奔吕逸胸口而去。 他这一箭光明正大,却也留了后手,似快实慢,箭上加了暗劲,让人防不胜防。 好在荀彦没有杀心,他见吕逸身穿甲冑,想来即便防不住这一箭,总不至於出了人命,最多是轻伤罢了。 吕逸若是真有本事,看得出他这一箭精妙,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躲闪,总是落了下风。 没想到吕逸根本不闪不避,微微一笑,竟以手中长弓为引,覷准箭矢,一拉一带,轻描淡写的就把射来的劲箭用弓弦带住。 在马上瀟洒一个反身,弓弦响处,轻轻巧巧把这一箭又射了回来。 荀彦没有料到吕逸应对的这么自如,他却没本事把这一箭兜回去,只能偏过身子闪避,没想到落了下风的反倒是自己。 “第二箭也算平手吧!”吕逸朗声说道。 荀彦板著脸点头,心里暗下决心,知道吕逸不好对付,想要取胜只有全力以赴。 当即不再留手,催动战马,飞驰而出,一会便拉开了距离。 吕逸知道这最后一箭当定胜负,也不敢大意,打马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围著校场纵马而驰,却迟迟没有出手。 荀彦耳中听著蹄声,暗暗算好距离,猛地一带韁绳,战马陡然人立,前蹄在半空中划过半圆,倏地转身,与吕逸迎面相对。 手中长弓骤张骤弛,一箭迅若流星般直奔吕逸面门而去。 这一箭射出之时,吕逸仍在策马前冲,马速加上箭速,快了將近一倍,寻常人若是在吕逸这个位置,恐怕连看都看不清。 荀彦用的虽然是制式长弓,却是二石硬弓,这是马上能用的最大力的臂张,比標准的精骑一石硬弓的威力要大上许多。 这一箭取法“回马枪”的精髓,马媛和张辽关心则乱,差一点惊叫出声。 吕逸若是没有负伤,闪转腾挪要多出许多空间,可现在伤在肩头和大腿,无论是箭术还是骑术都要大打折扣。 这一箭极其凶险,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忧。 两人现在满心担忧,胜负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吕逸人没事,便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荀彦也自忖万无一失,一箭出手已经面现得色,他並不想要吕逸性命,这看似必杀的一箭,说到底还是留有余地的。 只是他抬头看向吕逸之时,分明见他嘴角带笑,电光火石之间,似乎还有功夫朝自己微微頷首。 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有万全的把握躲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换了自己,別说躲过,看清箭势都不可能,这可是他看家的绝技,在战场上无往而不利。 又或者他看出自己没有杀心了? 確实没存杀心,出手之际,荀彦悄悄按断了箭头,只求取胜,不想取命。 可即便看出来又如何?这一箭只要命中,就不简简单单只是输贏的问题了,箭上有多大的力量他自己清清楚楚,落马还是小事,恐怕至少半个月这张脸是別想见人了... 他这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却实则是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吕逸镇定自若,手影翻飞之间,根本没看清他如何动作,弯弓搭箭已经一气呵成,弦惊电掣。 劲箭呼啸一声,不差毫釐的在半空中命中羽箭,更势如破竹,將箭矢一分为二,余势不减,一点寒芒照直了荀彦面门而来。 不知什么时候,吕逸竟悄悄催动坐骑,將自己、荀彦和他射出的必杀一箭连成一线,这一切仿佛浑然天成,荀彦身在场中,全然未觉。 此刻劲箭临门,他这才如梦初醒,想要反击是痴心妄想,满心的算计全落了空。 荀彦这时候可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他看的清清楚楚,吕逸这一箭是有箭头的。 扁平锐利的箭头在眼中无限放大,倏忽即至。 荀彦这会身体比脑子转的快,本能的一矮身,抱住马颈,只觉得一阵金风呼啸而过,扑面生疼。 “哎哟!”一声惊叫从身后响起。 这一声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趴在马背上的荀彦都忍不住回头看去。 只见刘备面色铁青的杵在当场,身周三丈空无一人。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钉在他两脚之间,箭尾犹在颤动,刘备却一动不敢动,显得有些呆滯。 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荀彦心里佩服,脸色赧然,正要说话。 却听吕逸爽朗的声音先一步传来,“荀將军箭术精妙,在下自嘆不如,佩服,佩服!” 刘备回过神来,神情一片灰白,咬牙切齿,却强忍住,一言不发。 只是看向吕逸的眼神,藏不住的杀机迸现! 第163章 论战定胜负,欺人太甚!战队活动求好评打赏 这话听在荀彦耳中却不免觉得有些尷尬,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输了就是输了,在下技不如人,却也不至於遮遮掩掩!”荀彦高声说道。 他输的服气,现在不忿,只是吕逸这时候称讚自己箭术,听上去像极了嘲讽。 “在下只是取巧,荀將军却是真才实学。”吕逸却策马上前,诚恳的说道:“刚才若不是荀將军自断箭头,箭速大减,在下是无论如何接不住的!” 他这么一说,眾人恍然大悟,看向荀彦的眼神又恢復了热切和崇拜。 轿子眾人抬,吕逸胜而不骄,自始至终都给自己留著脸面,这人情荀彦想不领都不行。 顿时心里对吕逸大为改观,惺惺相惜之意呼之欲出。 一拱手,真诚的道,“吕將军才是神乎其技,在下由衷佩服!”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在场眾人被他们感染,轰然喝彩声此起彼伏。 卢植捻须頷首,满眼欣慰,心中感嘆,马续老將军,斯人虽逝,后继有人。 “这一场,便算平手,你们二人都是我大汉栋樑,日后当携手並肩,不墮我大汉威名!” 成百上千人顿时齐声高呼,“威武,威武,威武!”声浪喧天,气势高涨。 只有刘备,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明明没有人看他,他却仿佛被无数道目光千刀万剐一般,耳边听不见雄壮的呼声,只觉得刺耳的杂音四起,所有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不屑一顾。 这感觉,憋屈至极,偏生无处发泄,极度压抑的痛苦压得刘备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几个有眼力见的士卒抬胳膊抬腿的就把刘备拖了下去,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著这一场比试的最终结果。 一胜一平,吕逸要是再胜一场,就彻底贏下这一局,荀彦这个北军五校中最有锋芒的年轻將领,或许终將被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的万丈光芒所掩盖? 荀彦那一身傲气不会容许他输! 哪怕他已经开始欣赏吕逸,但这胜负不仅仅是自己的顏面,更代表著荀家的顏面和威信。 吕逸再出色,不过是边军一个没有出身的寒门子弟,而他荀家,却在大汉朝屹立了百余年! 这最后一场他必定会全力以赴,所有人都签收期盼。 但卢植却起身了,就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挥了挥袍袖,留下一句“帅帐集合”便率先离开了。 吕逸带著马媛和张辽率先跟上,临走还不忘四下里拱了拱手。 荀彦用力摇了摇头,想把杂念甩出脑中,却猛地看到地上一分为二的箭杆处,有一点寒星闪动。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箭头! 箭头尾端还连著一小截箭杆,爆开的茬口是那么刺眼。 他又回身去看戳在刘备刚才所站之处的箭矢,果然没有箭头! 这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一切,耳中回想起吕逸夸讚自己的那句“神乎其技”,心中无比汗顏。 他虽自断箭头,减了箭速,也不过是直来直去的一箭而已,虽然有些巧思,但吕逸这一箭完全不一样。 既要半空中拦截住自己这一箭,还要刚好控制住力道,让双箭交击之际,他的箭杆被自己这一箭射断,这已经难上加难了,他自问精心准备之下,或许能勉强做到,但绝不可能在疾驰的马背上。 更何况这一箭並不止步於此,断裂的箭杆不仅没有直接坠落,更精准的射向身后的刘备,已经堪称奇蹟了。 而这枝箭没了头,还能扎在地上,入土三分,简直就是神技。 这要怎样的筹谋才能办到? 分明自己刚才的每一步都已经被吕逸算的死死的。 不!应该说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吕逸刻意引导的结果,从他们开始比试的那一剎那,吕逸就已经开始了攻心。 他现在想起这些设计,还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而吕逸只在剎那间便定计实施。 自己引以为傲的箭术,原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荀彦刚才只是口服,看到吕逸遗落的箭矢的时候,终於连心也服了。 紧抿著嘴唇,脸色一片苍白,荀彦攥紧了那枚箭头,沉重的跟进了帅帐。 见人都到齐了,卢植沉声说道,“这最后一场比试,就以军略定输贏,为將者不可只是一勇之匹夫,当知兵、知时、知势。” 荀彦听到这里,眼底终於有了些神采。 从张辽到吕逸,武艺一个比一个强,若还是比武,他已经没有信心可以取胜了。 但军略却是他最为自信的地方。 这个时代信息闭塞,寻常人家能认识几个字,写的出自己的名字就算得上有学问了,有几个能读书的? 所以饱学之士才犹为难得,至於说兵书战策,更是重中之重,堪称传世的宝物,武將立身的根本,轻易不外传。 而他出身荀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这些传承根本不缺,更因为他有心建功,自幼研读兵法,颇有心得。 往日里统兵戍卫,学以致用,很有长进,跟隨卢植之后,短短数月,更得卢植悉心指点,一日千里,此刻自然信心满满。 “全凭中郎將吩咐!”荀彦面露喜色,却想到刚才吕逸给自己留了面子,又朝他拱了拱手,有些歉然。 心里也有了决断,无论如何要给吕逸留些顏面,想到这里,他率先问道:“请中郎將出题!” 卢植想了想,说道:“便以『张角统兵两万围博陵城』为题,你们双方论战,胜负老夫来判,如何?” 荀彦当然没有疑义,目光中战意昂扬看向吕逸,一拱手,正要说话。 却见马媛挺身而出,朝荀彦拱了拱手,说道,“荀將军,吕大哥身上有伤,又刚刚战过一场,且让他休息休息,这场论战,末將陪你,不知荀將军可肯赐教?” 荀彦一愣,他的注意力一直被吕逸和张辽吸引,现在才第一次落到马媛身上。 这一看,忍不住勃然大怒,“你们怎敢如此小瞧我荀某,竟让我与女子论战!简直欺人太甚!” 第164章 张角是司南吗? 荀彦简直都要气炸了,刚刚好不容易对吕逸有了一些好感,现在荡然无存。 是可忍孰不可忍,连败两场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派个女子过来和自己论战,这已经不是小瞧了,分明是侮辱! 卢植敲了敲帅案,冷哼一声。 荀彦哪里会服气,卢植威信甚重,他不敢当面顶撞,却兀自不忿的朝吕逸问道,“吕將军,你难道要躲在女人的裙裾之下吗?” 吕逸看了看他,郑重一拱手,说道:“荀將军此言差矣,在下正是知道荀將军文武双全,深諳兵法,这才请师妹出手,说起军略,在下也要向她请教,绝没有轻视將军的意思!” 他这么说,荀彦却压根听不进去,冷声说道,“纵你巧舌如簧,荀某也是不信,岂有女子为將的道理?” 不等他们说话,马媛却上前一步,正色道,“荀將军小看女子,却不知学无长幼,达者为先的道理吗?” 荀彦冷哼一声,不屑回答,一双眼睛盯著吕逸,似要喷出火来。 “商有妇好,乃我华夏第一女猛將,汉有木兰,替父从军,孝烈永彰。”马媛脸色平静,却不卑不亢的说道,“將军饱读诗书,定然知道这些典故,却视而不见,不知是何道理?” 妇好杳杳,已经是千年前的古人了,纵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却和传说相似,荀彦可以不在意。 但魏木兰却是武帝时人,近在眼前。 当时匈奴频繁寇边,为了保家卫国,魏木兰替父从军,女扮男装。 她作战勇猛,敢於衝锋陷阵,虽然不幸战死沙场,却被追諡为孝烈將军,英名至今尚存,尤其是民间,荀家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马媛这么一说,有理有据,有古有今,荀彦顿时哑口无言。 “女子又如何,你又怎知她胸中没有丘壑,心內韜略不足?”卢植打破了尷尬的沉默,开口说道。 “你对她一无所知,却妄下定论,存了轻视之心,已经落了下风,此一错也!”卢植又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现在心浮气躁,不考虑论战主题,却纠结在是男是女这样的细枝末节,此二错也!”卢植的声音渐渐提高。 “有此二错,失了先机,若是在战场之上,老夫只怕你已经离大败亏输,近在咫尺了!”卢植沉声说道,“鸿飞,老夫提醒你一句,轻敌是为將大忌,你难道不知?” 荀彦猛然警醒,是啊,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自己的重点都不应该偏离,自己这是怎么了? 自从吕逸他们出现之后,方寸全失,心浮气躁,简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卢植见他低头沉思,已经知道收敛,也不好过於苛责。 “鸿飞,她可是老夫师叔马续老將军的嫡亲孙女,自幼跟在他老人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卢植提醒道,“老夫不知道她学到了多少精髓,但想来小看她,实属不智!” 听他提起马续,荀彦肃然起敬,老將军风骨和威名整个朝野都是敬佩的,此时此刻,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老老实实拱手称是。 乘著这个机会,马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小妹只是学了点皮毛,和荀將军这样沙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经验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荀彦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是夸他,但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观念,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他不会再轻视马媛,却也觉得像是深陷泥淖一般,进退不得。 贏了吧,说起来只是胜过一个女子,还这么年轻,脸上无光。 要一不小心输了,恐怕只剩自裁一条路可以走了,如何面对世人的评说。 马媛自然猜的到他心里在纠结和痛苦什么,却不以为忤,这世上能真正尊重自己,信赖自己的,除了吕逸,她还没有见过第二个。 想到这里,秋波流转,投在吕逸身上,抿唇一笑,心里一阵温馨。 吕逸若有所感,迎上她的目光,送去一个鼓励的微笑。 “荀將军,小妹这几句话都是肺腑之言,现在张角亲领两万黄巾军,围住博陵城,此事千真万確!小妹实在不解其意,更不知该如何应对,正要请教將军高见,指点迷津。”马媛客客气气的说道。 她绝口不提比试的事情,只是把当前的形势向荀彦做了说明。 荀彦一开始还十分警惕,听完才发现,这哪里是考题,分明就是军情! 顿时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凝视著舆图和沙盘,反覆思量。 卢植看到这个情景,不禁连连点头,心中感嘆马续后继有人,不仅是吕逸,就连马媛都如此优秀。 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荀彦心头的戾气和不满,更不著痕跡的把荀彦的思路引到了博陵城的问题上。 他们需要的不过是解博陵之围,这场所谓的比试,输贏於他们而言无足轻重,只有荀彦当了真,所以荀彦是毫无保留的。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有女如此,夫復何求啊! 吕逸看著马媛,心里既感动,又满足。 卢植大军在广宗和张角相持日久,荀彦是亲身经歷者,此刻看待这个问题,自然无比重视。 可当局者迷,老辣如卢植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更何况荀彦。 他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確实再猜不透张角这个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马媛见他表情凝重,眉头深锁,知道他也一样钻了牛角尖。 当即问道:“荀將军,且不论张角为什么去,小妹想请教的是,博陵城若是被张角攻取,会是什么后果?” 荀彦看著舆图,不假思索的说道:“博陵若在,冀州仍在朝廷掌控之中,博陵若失,不单单是冀州,恐怕幽州也要落於贼手,到时候恐怕贼势更盛...”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本来想著相持在这里,张角大军没有补给供应,只要稳扎稳打,取胜不难,代价也不大。 没想到张角兜转屁股去了北面,反倒把幽州和冀州两地暴露在黄巾军面前。 那里只有州县守军,还散落在各地,如何抵挡? 他满以为已经看透张角意图,却冷不丁听到卢植问道:“只看北面吗?张角是司南啊?!” 荀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怔当场:“中郎將莫非是说...” 第165章 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荀彦一听,心头一凛,把目光从北面一隅,移向四周。 这一看,更加大惊失色。 “这...” “荀將军,小妹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河间战局如何?”马媛轻轻问道。 “公孙校尉所部只有两万兵马,青徐黄巾贼倒有十数万,情况不明,胜负难料,打的也很艰难!”荀彦想了想说道。 “河间...公孙瓚...博陵...张角...”荀彦心中一动,猛地扑到舆图面前,看著相距不远的两个地方,嘴里喃喃自语。 良久,他霍然抬头,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不敢置信的说道:“若是博陵有失,公孙瓚腹背受敌,河间必失!” “到时候北有乌桓虎视眈眈,西有黑山贼盘踞太行山脉,东面青徐黄巾贼长驱直入,中原怕是...怕是...”他不敢往下想了。 按照这个方向去想,不出意外,广宗將四面楚歌。 更別说南面还有潁川、汝南、东郡都有黄巾作乱,防无可防,这大汉的天下,怕是要翻了。 “好教荀將军安心,西面的黑山贼已被吕大哥平定了。”马媛轻声说道。 这句话如同定心丸一样,顿时让荀彦镇定了许多,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急问道:“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几日,或许还有余孽,但黑山贼本部人马已经基本上投降了,最多还有零星余孽,不足为患!”马媛肯定的说道。 他们不是没想过剿灭黑山贼,一来张角更为重要,二来这伙山贼来去如风,又有张角支持,既不好找,也不好对付。 这才暂缓,想著只要张角一灭,回过头来再剿匪,会轻鬆许多,只是没想到,吕逸他们竟然悄无声息的把这事办了,顿时对他们刮目相看。 “你们用了多少人马?”荀彦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到一千...”吕逸淡定的说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荀彦瞠目结舌,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不可能!老夫確信吕校尉所言不虚!”卢植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时候他並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解释怎么打贏这件事上,眼下分明还有更重要的问题亟待解决。 荀彦呆若木鸡,之前刘备跟他说,吕逸在九原以两千骑兵击退三万鲜卑胡骑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嘲笑过。 可现在摆在眼前的是更加耀眼的战绩。 一千人,灭了数万黑山贼,韩信再世还是张良復生? 卢植为人正直,从无虚言,他亲口说来,自然不会有假。 “此中曲折,容后再议,老夫现在只问你,可有方略?”卢植沉声问道。 此时此刻,荀彦哪里还能骄傲的起来,说话声音都忍不住低了三分。 “启稟將军,末將以为,博陵必救,若能扼住博陵,两相夹击,则或能將张角逼回广宗,尚有可为!”荀彦想了想,老老实实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卢植面色稍缓说道。 “荀將军英明,这一场军略论战,小妹甘拜下风。”马媛適时的插嘴说道。 荀彦脸上一僵,这才想起这是论战的题目,只是自己明明一直被牵著鼻子走,不知道为什么,马媛突然认输,有些莫名其妙。 吕逸看出他的尷尬,上前拱手说道,“我们此来特为向中郎將借兵,以救博陵,荀將军真知灼见,仗义直言,不胜感激之至。” 荀彦这才恍然大悟,人家论战是假,借兵是真,再看看卢植,一副瞭然於胸的样子,顿时客客气气回礼道:“吕將军这是哪里话,击退叛军,本就是在下分內之事,只要中郎將一声令下,在下哪有不从的道理。” “从是会从,却心里不服,又有什么用?”卢植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久困於此,博陵那里吕將军更熟悉一些,老夫意思是以他为主,以你为辅,同赴博陵救援,现在你该知道老夫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还设下这比试了吧。” 荀彦汗顏,忍不住老脸通红,垂首作揖道,“吕將军文武双全,更胸襟宽阔,在下自愧不如,愿意为辅,与將军並肩抗敌!” 吕逸上前一把將他扶起,郑重的说道:“有荀將军倾力相助,何愁张角不灭?该是小弟谢过荀將军才是。” “好了,你们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了!”卢植呵呵一笑,打断他们道:“世安,你们都是年轻人,今后同朝为官有的是亲近的时候,此时此刻,你要借多少人马,只管跟鸿飞开口便是。” 吕逸闻言,面上难掩喜色,开开心心的说道:“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只要五千精骑即可,都要像鸿飞兄一般骑射俱佳的好汉!” 荀彦刚刚缓过来,一听他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多少?” “五千精骑!”吕逸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满脸的期待。 “你怎么不去抢...”荀彦欲哭无泪,看向吕逸的眼神重回不善。 他们北军五校加起来也就五千骑兵,好么,吕逸一开口就要包圆了,別说自己给不了,就是给的了也不可能倾巢出动啊,为了博陵,广宗不要了? 卢植也被吕逸气乐了,刚刚在帅帐中,自己已经亲口说过,给不了五千,马媛又给还价到了两千,没想到兜了个圈子回来,吕逸又开始狮子大开口了。 “世安,休得胡闹,给你两千精骑!”卢植开口就定了调子,“鸿飞,你们射声营全军出击,另外从屯骑营和越骑营各调五百听用。” 吕逸一听,打了个四折,还想再爭取爭取,却见卢植一瞪眼,顿时哑了火,抱拳无奈的说道:“也行吧,两千就两千,要精锐啊师兄!” “都是好汉子!”卢植慨嘆一声,郑重的说道,“虽不如你们,却也都是好汉子!” 荀彦这才鬆了一口气,还好主將没有跟著吕逸胡闹,施了个礼,转身要出去调兵。 “荀將军请稍待片刻!”马媛却突然开口,拦住了他。 荀彦不解,问道:“马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马媛轻轻一笑,却向卢植说道:“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荀將军就这么出去,不明不白,岂不让军中多了些猜想?” 卢植哈哈一笑,宠溺的看著马媛,“还是师妹想的周到,为兄这就去宣布,这三场比试,平分秋色,不分伯仲!” 成功借到了兵马,吕逸本该安心,却没来由心里一紧,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66章 真当俺老张好欺不成? 淒风苦雨奈何天,夜色如墨,细雨如沙。 张飞的心情很不好。 吕逸临行前的安排让他觉得很委屈,打仗这么有情调的事情不带自己。 明明自己比老五能打的多,这是为什么? 守鄔堡?这该是他干的活?黑山贼都剿完啦,褚飞燕都授首了,一路过来风平浪静,连个流寇都找不到,还用守? 牲口都能干的活,用自己?!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张飞带著大部队终於在第三天晚上回了鄔堡。 他心里有气,办起事来就有些急躁,想著吕逸安排自己操练人马,一边走,一边完成了分派。 自己本部的百十来人和鄔堡剩下的百十来个赵家所属被安排担任基层校官,算起来每个人手下倒都有接近五十个降卒,也算是一跃当上了屯长。 三將军自己是不管的,横竖赵家所属都是跟在马续老將军身边的人,这些编练士卒,行军操练的活乾的熟稔无比。 快到山前,一行人已经浑身湿透,好不难受,张飞的心情就愈发沉重了。 褚飞燕围山歷歷在目,马老爷子音容笑貌犹在眼前,三將军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似得,憋屈的难受。 他想二哥了,想四弟了,转眼十多天不见,又听说博陵城被张角团团围住,三將军总觉得眼皮子直跳,心情越发烦躁。 可吕逸说了,“军令如山”,自己果然中了大哥奸计! 有这样做大哥的吗?自家兄弟也骗,现在可好,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这种事情不能想,越想越气,张飞找不到撒气的地方,瓮声瓮气吩咐一声安营扎寨,自己带著几个亲卫一马当先进了鄔堡。 给马续灵位上了香,卸了盔甲,换了身乾爽衣裳,张飞一个人风风火火衝到鄔堡门前,对著还掛在城门上的褚飞燕的无头尸身破口大骂。 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心中块垒,张飞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群降卒军心未定,尤其是重回旧地,这里又离得太行山黑山贼的老窝不远,张飞再胆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万一这时候出了变故,自己如何跟大哥交代,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又有什么面目见人? 三將军本著大哥不仁,我不能不义的崇高理念开始巡营。 这一刻,三將军觉得自己高上的光芒万丈。 信马由韁,缓步营中,降卒们几十人一堆,找了就近的无人空屋暂驻,一时间篝火处处,炊烟四起,倒也显得有些安静祥和。 这些降卒出身一半是流民,回去也未必找得到活路,索性跟著吕逸当兵,好歹有个活下去的念想,有口饭吃。 又或者曾是山贼,只是没做过大恶。贼窝被端了,贼首被杀了,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也就留了下来。 军心可用,三將军觉得大事可期,假以时日,这些人大浪淘沙之后,就是自家大哥起家的根基,纵横塞北的底气。 再想想从涿县出来的时候,只有百十来人,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三將军正觉得心情都开始舒畅一些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几个降卒贼头贼脑的一窝蜂涌向了一个大些的屋子,那里火光隱隱,似有人头攒动。 更让张飞觉得奇怪的是,本部的校官竟也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跟了过去,一进屋子就再也没出来。 顿时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张飞下了马,悄悄走了过去。 大屋边上就是当时囤粮的所在,现在已经焦黑一片。 隱在黑暗中,张飞凝神细看,突然,又一个身影从囤粮的地方探出了脑袋,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抱著个罈子,快步衝进了大屋。 “好啊!敢在俺老张眼皮子底下搞阴谋,胆子不小!”三爷眉头一挑,顺手去拿丈八蛇矛,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刚才心情沉重,出来的匆忙,竟没有取兵刃。 身边无人,又想著先出手为强,张飞懒得再等,右手执剑,左手扯过马鞭,径直衝了过去。 只见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两块门板,在风雨中摇摇晃晃,显然是有意遮掩。 到了近前,果然里面传来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分明是有人在密谋什么,不敢声张的样子。 张飞冷哼一声,抬腿一脚像门板踹去。 “轰!”一声巨响,三將军是连城门都踹的开的猛人,这两扇门板顿时像断线风箏一般直飞了出去,落在堂前地上,溅起一大蓬泥水。 “好狗胆!”伴隨著一声如雷巨吼,几十个军卒望著怒髮衝冠的张飞,瞠目结舌,僵在当场。 这里面既有他本部人马,又有赵家军老卒,还有降卒,真称得上“济济一堂,琳琅满目”... 张飞闪身而入,刚到大堂前,就闻到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再看几人,哪里是在密谋,却是围著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几坛酒,在偷偷喝著。 当然没有密谋,但此情此景却让张飞心头怒火更炽,大吼一声,骂道:“你们这群猪狗,竟敢聚眾饮酒!真当俺老张好欺不成?” 他这一声喊,顿时把这些人嚇得两股战战,浑身哆嗦。 喝多了的酒意也被嚇醒了,还没来的及喝上的碗盏都握不住了。 降卒纷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上求饶声不断,“三將军饶命,三將军饶命,小人不敢,不敢...” 他们要是硬气一些,说不得张飞还能高看一眼。 却一个个没骨头一般哀告连声,张飞的火气不但没被压住,反而更瞧不起他们。 “哼!俺老张一路上三令五申,不得饮酒,不得饮酒,你们全当耳旁风!”张飞怒斥道,“俺老张眼里不揉沙子,既然敢违抗军令,就要承担后果!” 他大步上前,举著马鞭劈头盖脸抽打在这些人身上。 被雨淋湿了的鞭子威势更猛,张飞又是含怒出手,毫不留情,一鞭子下去,这些人身上的竹甲、皮甲、破衣烂衫纷纷爆碎,两鞭子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降卒不敢躲避,又吃不住庝,在地上翻滚哀嚎,眼看就有人已经晕倒在地。 张飞却兀自不肯停手,越抽越凶... 第167章 俺老张在此立个誓! 三將军虽然怒气衝天,惩戒起这些人的时候,却下意识的分了彼此。 鞭子雨点般落在降卒身上,自己本部的人和赵家军军卒却没有被波及。 降卒不敢抵抗,赵家军卒看的战战兢兢,连连向本部骑兵使眼色。 几个骑士虽然也怕张飞,但仗著自己是原本就跟著吕逸的九原旧部,终於壮著胆子开了口。 “三將军息怒,这些人虽偷偷饮酒,却也是连日里淋了雨水,又逢天冷屋漏,只为取些暖意,驱驱寒气,情有可原啊!”其中一个骑兵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张飞怒哼一声,叱道:“既是自觉有理,为何不来稟报本將军,却鬼鬼祟祟,私自行动!” 那人闻言,心里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是不想稟报吗? 这一路上,三爷您的心情就没好过,那脸沉的就像锅底一般,谁敢捋您的虎鬚,触您的霉头? 再者说,这酒也是意外发现,您一到这里就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一溜烟跑了,上哪找您去? 当然,这些话是不敢当面说的,只能换了一副悔过的表情,说道:“三將军容秉,实在是我等御下不严,这些降卒又都鬆散惯了,一时还不明白规矩,您大人大量,念在初犯,还请宽恕则个,毕竟,罪不至死啊!” 几个降卒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张飞看著他们悽惨的样子,终於稍稍出了口恶气,停下了鞭子。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给俺拖出去,重打三十军棍!”张飞冷声说道。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三十军棍虽重,最多是皮肉再受一点苦楚,总好过三將军亲自下手,那可是生死难料。 那人刚要谢恩,张飞却一瞪眼,骂道,“俺说所有人,包括你们!” 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张飞却一视同仁,那人知道三爷脾气,不敢求饶,躬身领罚,訕訕退下。 地上的酒罈子七零八落的,看得三將军十分扎眼,一抬腿踹碎了其中一个,酒浆像瀑布一般顺著豁口汩汩涌出,瞬间酒香弥散,三將军喉头忍不住一动。 “若敢再犯,定斩不饶!”张飞不敢久留,转身就走。 只是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死死的勾住了他的魂儿,每一步迈出去都无比艰难! 三將军站在门口,右手紧紧的握住晃晃悠悠的门框,脑海中天人交战。 “啪!” 门框在他虎爪之下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军中物资紧张,不可浪费,你等先將剩余酒罈起出,送来大帐,不得有误!”三將军斩钉截铁的下了令,心里踏实又期待,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了。 赵府再一次成了临时军帐,只是这次设在了偏厅。 三將军高据案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陆陆续续送进来的酒罈,竟然有二十多坛,在阶下堆成了一座小山。 张飞知道独乐乐不如眾乐乐的道理,喊来了当初跟著自己博陵破城门的部下,又叫上和自己一起守鄔堡大门时的几个赵家军校。 眾人不知道三將军夤夜召唤所为何事,等来到偏厅,看著眼前的一幕,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坐坐坐,都入座!”张飞红光满面,豪爽的笑著邀请大家入座。 眾人老老实实坐下,张飞瓮声说道,“俺大哥临分別之际,让俺不要饮酒,恐误了大事!” 大家看看三將军,又看看面前的酒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都当了闷葫芦。 “今日刚进鄔堡,在此宴请诸位,一来是奋战多日,好不容易贏了下来,大伙劳苦功高,理应犒劳!”张飞说道。 眾人连称不敢。 “二来嘛,俺老张在此立个誓言!”三將军话锋一转,说道,“今晚大家要尽兴一醉,明日起练兵,事关重大,从俺老张起,滴酒不沾,好生用心!” 说到这里,张飞不等別人回答,自顾自端起面前酒罈,一仰脖子,如长鯨吸水一般,片刻之间便喝了个底朝天。 跟著吕逸到了博陵之后,三將军就没喝尽兴过,这几天赶路,更是滴酒未沾,酒虫早就在肚子里造了反,馋的不行。 大家面面相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哪是禁酒,分明就是酗酒啊! 只是张飞难得和顏悦色,谁会想触霉头,一个敢劝的都没有。 “俺老张有言在先,今晚大家都要喝好!”张飞爽快的邀饮,又举起一坛,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还有些眷恋,抬眼看看眾人,一个举盏陪饮的都没有,顿时心里开始不高兴了。 两罈子酒下肚,腹中一团火焰渐渐升腾,顶的三將军心火直烧。 一把抄起身前的酒罈,摇晃著起身,走到眾人面前。 坐在上首的曾经是吕布的亲卫,一路护著吕逸走南闯北到了现在,资格最老,也能勉强说的上话。 见张飞有些上头,赶紧劝道:“三將军,酒多了!不可再饮了!” “誒!”张飞环眼一瞪,不高兴的说道:“不过两坛而已,还不够俺老张润喉,哪有喝多?” 说著话,上前拽住他的手,单手执坛,稳稳的在他面前斟满一盏,眼神连连挑动,示意他先满饮此盏。 那人见张飞情胜,也知道单凭自己一句话,恐怕是劝不住他,只得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將空盏倒扣过来,苦笑著看向张飞。 “这才是嘛!”张飞眉开眼笑,笑道:“大男人喝一盏酒还婆婆妈妈,三请四邀的好不爽利!” 那人无奈,满脸鬱闷。 好么,酒也喝了,骂也挨了,权当是哄小孩了。 趁著张飞心情大好,他又提醒道,“三將军適可而止,不可过量!” 张飞的心情刚有起色,一听这话,顿时又勃然大怒,喝道:“少说废话,你要喝便喝,不喝就去,怎么这么扫兴!” 那人再也忍受不了,大怒之下,长身而起,拂袖而去。 张飞只当没看见,冷哼了一声,抱著酒罈子又向下一人走去。 一边走一边嘟囔,“俺跟你有福同享你还不领情,哼,没心肝的东西...” 第168章 表明平静,暗流汹涌! 好汉不吃眼前亏,其他人见张飞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也不想再引火烧身,自觉的端起酒盏,隨著张飞喝了起来。 三两盏酒下肚,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这里都是廝杀汉,绝大多数都好一点杯中之物,一开始还念著吕逸的叮嘱,不敢多喝。 一来张飞带头,盛情难却,二来酒到半酣,意犹未尽。 终於都开始放开了,你敬我,我敬你的,来来往往,不一会二十多坛酒都被喝了个精光。 张飞意犹未尽,起身到零落一地的酒罈里翻来找去,能搜刮出来的残酒都被他收到自己的酒盏里。 见他急赤白脸的样子,个別还算清醒的赶紧上来拉住,劝道:“三將军,別喝了,您还记得少將军临別之际的吩咐吗?” 张飞环眼圆睁,大吼一声:“去你的!” 猛地一挣,几人哪里经得住他的大力,纷纷踉蹌后退,跌倒在地。 “你们知道什么!大哥说不得饮酒是不错,可俺老张也起誓了,明日起便戒酒,还要怎地?”张飞含混不清的说道。 “来人!再上酒来!”张飞扯著嗓子朝外面喊道,“今日不醉不归,只限今日!” 偏厅里渐渐乱作一团,无人敢再相劝。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將军兴起,把所有酒水搜刮殆尽,没喝上的大有人在。 风雨掩不住酒香,裊裊的飘散开去,惹得不少人直吞口水。 天气阴湿森冷,燃起的火堆仿佛也没这么温暖了,尤其是刚刚受完三十军棍的降卒,虽然军法官手下留情,却也著实吃了一顿皮肉之苦。 现在一溜儿排开,躺在冰冷的地上低低的呻吟著。 鼻端似乎还闻得到酒香,耳旁听到几个军士的窃窃私语,身上的伤口钻心刺骨般的疼痛。 “听说几个屯长在偏厅喝高了...” “少將军不是吩咐戒酒令了吗?谁那么大胆,敢违抗少將军的军令,不怕三將军责罚?” “怕啥,就是三將军带的头!” “不可能!刚刚几个降卒偷酒喝,被三將军撞见了,打了个半死!现在还躺著起不来呢!” “呸!几个黑山贼的余孽,留著他们性命已经是少將军仁慈了,他们也配喝酒?” “就是,就是,听说三將军都立誓了,明日之后滴酒不沾,哎,可怜咱们没什么功劳,入不了三將军的眼,一口都沾不著嘍...” 几个军士明显是吕逸嫡系,说起小话来,没什么顾忌。 只是这只言片语,刀锋一样的穿墙过瓦,却把正在养伤的几个降卒扎的心灰意冷。 “赵三,混不下去了,再呆在这里,死路一条!”压抑的沉默之后,冯豕幽幽的开口说道。 “嘶!”赵三艰难的抬了抬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哆嗦。 “谁说不是呢,可是咱们能去哪?”赵三明显是这几个人里的主心骨,机灵的紧。 他看了一看周围都是自己人,吩咐靠近门口的那人道:“王老五,你盯著点,別牢骚几句,又被他们的人听去了,再吃一顿军棍,那就真没命了!” 门口有了放风的,几个人就没这么提心弔胆了,说起话来也没了多少顾忌。 “能去哪里?”赵三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二大王那么狡诈,还不是身首异处?” 几人听到这里,眼底都是一黯,垂头丧气的说不出话。 “大王那里就更別说了,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赵三忿忿的说道。 “大王...”角落里孙老二忍不住嘀咕道,“大王虽然落魄了一些,好歹跟著他不会整日里提心弔胆,还要无端受责难!” 一石激起千层浪,眾人纷纷应是,深以为然。 张飞只是责打他们一顿也就罢了,毕竟是他们偷酒在先,还隱瞒不报。 可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张飞没有一碗水端平,对他们这些降卒肆意打骂,却对本部人马优容有加。 更別说被收缴上去的酒水,现在都落进了三將军自己肚子里,这些人嘴上喊著有罪,心里又有哪个真的服气? “也不知道大王是生是死,现在想想,当初在黑风山,好不快活,哪像现在一样,受这些腌臢閒气...”冯豕怀念的说道。 “別人不好说...”孙老二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大王那德性,出人头地不指望,但苟且偷生的本事,我老孙是由衷敬佩的!” 这一句话,仿佛点燃了他们心头的希望之火,所有人都低头看著地板,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於孙老二率先打破了沉默,“逃吧...” “横竖是个死,逃出去找大王,兴许还有活路!”孙老二声音变得坚定。 空荡荡的大屋中,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他们憋的太狠,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怎么跑?总要有个计较,咱们这一身伤的,哪里走的远?”冯豕兜头给所有人浇了盆凉水,说道:“那个杀神追出来,你们挡得住?这里有人能挡得住?” 想起张飞,所有人又都不吱声了,缩著脖子,听著冷风在破窗棱外呼啸而过,心里又冰凉一片。 又过了许久,赵三又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眾人瞬间抬头,艰难的转过去,看著他,静静的期待著。 “端看你们敢不敢拼命!” 明灭的火光照在他脸上,刚刚被鞭子抽打的血痕像一条狰狞的毒蛇,从额头盘踞到下巴,择人慾噬。 抬起的头又齐刷刷的低了下去,仿佛刚刚那句话从来没有被人听到一般。 赵三恨得牙根发酸,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骂道:“要拼命,一问一个不吱声,活路都是自己趟出来的,玛德,你们寧愿死在这里,却不愿死前再爭一爭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 “呵呵,过了今天,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不容易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赵三怒道,“老子话就这么多,你们自己掂量!” 冯豕第一个醒悟过来,问道,“过了今天?赵老三,你给爷们说清楚些!” 赵三朝著赵府的方向努了努嘴,脸上的伤疤鼓起了一些,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双眼泛红,幽幽的说道,“今天,那黑廝肯定不省人事,只有今晚!” 顿了一顿,他双手撑起,环顾四周那一双双渐渐活络起来的眼睛,说道,“这回咱们的弟兄可要多得多!” “寅时三刻换岗!”赵三盯著赵府,压低声音说道,“要动手就趁著这半柱香!” 第169章 譁变,造反! “嘘!噤声!”王老五突然麵皮一紧,急呼道:“有人来了!” 大屋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却似乎能听到心跳声“砰砰”作响,如同巨鼓雷声,在每个人灵魂中震盪。 所有人的眼睛都一瞬不瞬的看向敞开的门口,一个蹣跚的身影走了进来。 “你们都还好吧?”那人还没走进来,先问了一句。 “还好,还好,谢屯长关怀...”王老五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 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屯长赵哲,虽然不是九原班底,却也是赵家堡根正苗红的一员。 正因为此,他虽受了三十军棍,伤势比这些降卒要轻上不少。 却也没有资格混进偏厅跟著张飞喝酒。 以己度人,自己虽然有错,但三將军的责罚却著实有些过重,再者现在上面的人也跟著喝上了,反衬的自己这些人罪过没这么大,更有些冤枉。 既然以后是要一起去塞北的,算是自己未来的战友,赵哲决定带伤慰问一下,也好拉近一下距离,日后相处起来,也多了个谈资。 这一走进来,却总觉得气氛不太正常。 刚才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一个个眼神闪躲,连呼痛声都格外压抑。 赵哲忍不住眉头一挑,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没做什么啊...”孙老二胆子不大,又正好抬头和赵哲的眼神对上,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不回答还好,这么一说,赵哲更加起疑了。 “没做什么?”赵哲眼神巡视著眾人,最后还是落在孙老二身上,“没做什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孙老二心里一凛,勉勉强强抬头看向赵哲,眼神忍不住的躲躲闪闪。 好不容易挤出一个自以为坦率的笑脸,看在赵哲眼里比哭还难看。 “敢看的...敢看的...屯长取笑了...”孙老二訕訕的说道。 “哼!你们是不是起了什么歪心思?”赵哲突然冷声问道。 见孙老二额头都已经冒出汗了,赵三赶紧接过话茬,说道,“屯长,我们是降卒,能保住这条小命就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有心思?” 顿了一顿,他又幽幽的说道:“只是佩服屯长好体魄,一样受了三十军棍,您还能下地走动,我们几个却是半条命都掉了...” 他这么一说,赵哲心里也有些不忍。 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果然背上、臀上鲜血淋漓,看上去极其淒凉。 “赵三,咱们都姓赵,做哥哥的也不忍心你们受罚。”赵哲儘量平易近人的安慰道,“可咱们有错在先,军中不像你们当山贼的时候,有些规矩是不能犯的!这一次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他转过头,看了看其他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原本从贼,也是出於无奈,现在弃恶从善,机会难得,就不要三心二意,好好跟著吕將军和三將军干,会有出路的!” “道理小人们都明白,怕只怕...”赵三眼里厉芒一闪,手在身下摸索了半天,颤声说道:“那黑廝性子起时,不仅仅是厚此薄彼,更不分青红皂白,小人们好不容易苟活到现在,实在捨不得死那么早啊...” “哎...什么死不死的,军中...”赵哲自顾自说著,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骇然低头,正看到一双充满怨恨和杀意的眼眸。 “你刚才说什么...”赵哲颤声问道,“你果然心里有怨!” 赵三猛地从地上撑起,一把拉住赵哲的手,手上寒芒一闪,赵哲只觉得腹部一痛,低头一看,一把短剑正插入腹中,直没至柄。 赵哲吃痛,一声闷哼,一手捂住腹部伤口,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滴在地上。 他的手被赵哲拉住,一时挣脱不开,赵哲又攥著剑柄,拼命往外拽,两人相持不下。 赵哲满脸通红,额头冒汗,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顺著伤口向外散逸,眼前的赵三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哪里还看得到近日里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双目赤红、满脸狰狞的赵三,突然鬆开了手,朝著赵哲阴阴一笑。 赵哲踉蹌著后退了两步,正要大声呼救,身后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一双骯脏的大手一瞬间捂住了他的口鼻。 “屯长,您既然来了,就別走了!”冯豕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如同催命的魔音一般恐怖而阴森。 “到了下面,也不要怪我们!”冯豕幽幽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怪那黑廝不给老子们活路,老子们也是迫不得已!” 赵哲还想再挣扎,却猛地觉得胸口又是一痛,骇然望去,孙老二低著头,看不清他的面容。 “事已至此,对不住了!”孙老二颤抖的声音传来,和他颤抖的手一样。 赵哲死的无声无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彻底明白过来,就只能无奈接受了悲惨的命运。 大屋之中,气氛压抑,沉重的呼吸声响起,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只有一点莫名的火焰在心头燃烧。 “没退路了!”冯豕长嘆一声,幽幽的说道。 “是啊,没退路了!”孙老二也说道。 “淦吧!”王老五一瘸一拐的凑了过来,双目灼灼的看著赵三,“三哥,你说怎么办,兄弟们都听你的!” “那就拼了!”赵三眼神一厉,凶芒闪过,“先把这傢伙藏起来!” 孙老二最胆小,也惯被他们欺负,这时候正要去拖尸体,却被冯豕一把拦住。 “你別动!”他冷冷的看了看其他几个刚才畏畏缩缩,却始终没有参与的降卒,森森说道,“你们还愣著干什么,规矩不懂吗?” 赵三抽出插在赵哲肚子上的短剑,血淋淋的一摆,舞了个剑。 “每个人都上来砍一刀!”赵三毒蛇一样的目光巡视过眾人,“谁要是不纳这投名状,別怪哥几个翻脸不认人!” 眾人犹豫了半天,迟迟没有人上前,张飞积威甚重,那魔神降世一样的场面常常在他们的噩梦中出现。 “哼!事到如今,谁也脱不开干係,想得通的一起杀出去,想不通的就不用想了!”冯豕幽幽说道。 第170章 鋌而走险的赵三! 都是山贼出身,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很轻易就做出了选择。 赵哲的尸身破破烂烂的被他们弃如敝履,拖到了角落里,隨便找了两张破草蓆一裹。 地上的鲜血却无论如何擦不去,红得触目惊心。 所有降卒,隱隱以赵三为首,冯豕为副,王老五和孙老二地位陡生,凑在最中间。 “老冯,你带著孙老二去联络其他人!”赵三想了半天,终於开口,“王老五,你去带几个弟兄去把军械库占了!” “能喊来多少就喊来多少,儘量不要惊动其他人!”赵三叮嘱了一句,“半柱香之后,都在军械库集合,玛德,拼了!” “噗通!” “啊哟!” 接连响起两声动静,眾人心头一惊,定睛一看,却是最胆小的孙老二,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触碰了棒伤,疼得齜牙咧嘴,惨叫出声。 冯豕眼里露出狠色,上前就踹了一脚,没等他呼痛,王老五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赵三弯腰凑了过去,盯著孙老二慌张的小眼睛,骂道:“你特么想死,自己找个没人的角落去,都这时候了,不要连累大家!” 孙老二急得一头白毛汗,先是点头,又拼命摇头。 王老五略鬆了一鬆手,孙老二总算是喘上了气,颤声道:“几位哥哥,哪是我想死,你们这是去找死啊!” “啪!”赵三一个巴掌甩在了他脸上,骂道:“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你懂个屁!” 孙老二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捂著脸,脱口而出反驳道,“哥哥们啊,那黑廝杀神一样,你还想炸营?依我看来,还是各自逃命去吧,哪有上赶著送死的啊!” 提起张飞,眾人明显心有余悸,一个也没敢照著赵三的话去做,直勾勾杵在原地,死活挪不动脚步。 赵三见状,恨的牙根直痒。 孙老二口无遮拦,眾人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点勇气,被他一句话说的荡然无存。 赵三恨不得先把孙老二给捅死,可他也知道即便现在杀了孙老二,不把话说清楚,也没人会动。 无奈之下,他狠狠的剜了一眼孙老二,沉声对眾人说道,“逃?赤手空拳能跑多远?” 眾人茫然... “他们有战马,存了心追杀,你们谁挡得住?”赵三冷冷的问道。 视线从眾人错愕的脸上扫过,指指点点的喝道,“是你来挡?还是你...你...又或者你?!” 被他指到的降卒一个个垂头丧气,不敢吱声。 “可咱们人多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反击!”赵三说道,“横竖都是个死,试一试不后悔!” 冯豕带头说道,“是啊,没了马,他们比咱们强不了太多,咱们三个打一个,不行五个打一个,总有机会!” 眾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眼神里面顿时有了光。 孙老二又想说话,没等开口,已经被王老五再一次把嘴给捂了个严严实实。 “你不就怕那黑杀才吗?”赵三骂道。 提到张飞,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己都心虚的一塌糊涂。 却还是强撑著,假装镇定自若的说道,“那黑杀才是厉害,可也是肉身凡胎,吃撑了也吐,喝多了也倒!” 他这句话倒提醒了眾人,那二十几个酒罈子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搬进了赵府,他们早就红了眼。 “就那么几个人,这么多坛酒...”赵三越想越觉得靠谱,舔了舔嘴唇,恨恨的说道,“就是他码的一头驴都能灌到,那黑廝现在还能剩几分能耐?!” 冯豕点了点头,他觉得赵三一语中的,说的在理。 “不止那黑廝,我刚看见几个武艺好的都被叫了进去!”冯豕目光灼灼的说道,“只怕他们都喝高了,剩下的人,更不足为惧!” 这几个人都是先喝过酒的,这会商量的有模有样。 酒壮怂人胆,一时间倒仿佛张飞和几个军校都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倒在他们面前一般,越来越觉得有希望。 “还特娘犹豫什么?”赵三厉声问道,“都给老子支棱起来!等他们醒过来弄死咱们不成?” 眾人低低附和一声,各自准备行动。 孙老二这会眼神也不再闪躲了,王老五顺势鬆开了手。 只见孙老二一骨碌爬了起来,跟著冯豕正要出去,刚到门口,却突然扒住门框。 转头朝身后赵三看了一眼,双腿又开始打颤,哀哀戚戚的颤声问道,“赵老大,小的...小的还是心里不踏实...要不...要不您...去看一眼?” 恐惧这种情绪最容易传染! 刚刚还信心满满的群寇,看著抖成筛糠的孙老二,底气瞬间泄完了。 赵三气的浑身哆嗦,他这一哆嗦,其他人抖的更厉害了... “去就去!你们且先在营中活动起来!”赵三猛地一跺脚,叱道,“待我去探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眾人这才稍稍缓了缓,獐头鼠目的乘著夜色向各个居所掩了过去。 留在这里的吕逸本部人马本来就少,更有十几个最顶尖的被张飞拉去喝酒。 剩下的也身心俱疲,更因为和这些降卒朝夕相处了几日,见他们低头顺眉,老实的很,警惕之心也有些懈怠。 今日回了鄔堡,就像是回家一般,浑身疲惫,早早就歇了下去,现在还警醒著的没有几个。 此刻混入了几粒別有用心的沙子,顿时营地里幽暗之处渐渐开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赵三被眾人怂恿,架在了槓头上,跟所有人相反,他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只能颤颤巍巍向赵府方向摸去。 离的越近,鼻端酒气就越是浓烈,赵三的心里反倒渐渐镇定了许多。 探头探脑的从门口望进去,只见里面一片亮堂,马续的灵堂前灯火通明。 赵三心里一凛,又有些胆怯. 他鬼鬼祟祟的行径正巧被守门的亲卫看见,厉喝一声,“什么人!” 两个亲卫擎著枪,径直向赵三那里寻来。 赵三见行跡被发现了,索性把心一横,小心翼翼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单膝跪倒,说道:“两位上官,小人有机密要事要向上官稟报,还请通报则个!” 第171章 张三爷是睁著眼睛醉的!战队活动求好评打赏 两个亲卫一脸狐疑的看著赵三。 见这人脸上一道新鲜的鞭痕,倒立马把他认了出来。 “赵三,你一个罪卒,能有什么军情?”亲卫嘲讽道,“少来这里鬼鬼祟祟的,滚回去歇了,否则我们哥俩认得你,我们手里的铁枪却认不得你!” 赵三眼里的厉色一闪而逝,被他深深埋回心底。 “两位上官有所不知,事关黑山大王,小的也是刚刚想起,不敢怠慢!”赵三一副谦卑而諂媚的嘴脸,连连作揖。 “笑话!”亲卫狐疑的问道,“你们从良也有几天了,怎么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偏偏这时候想起来了?” 赵三脸皮一紧,心里那点恐惧已经被羞愤取代。 “从良?”赵三心里暗骂道,“当老子是婊子吗...” “前几日浑浑噩噩的,一时没有想起来...”赵三腆著脸笑道,“不瞒两位大哥,今日吃了三十军棍,突然倒开了窍,嘿嘿...您二位见笑了,见笑了...” 两个亲卫见他这一脸的諂笑,又好气,又好笑,隨口叱道:“你既然从良了,就要明辨事理,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跟著吕將军建功立业,总好过当山贼朝不保夕!” 赵三低著头,深藏著眼底的凶光,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有什么事,明日再报吧,这会是不可能了!”亲卫见好就收,也不再调侃,直接说道,“三將军和几个弟兄都喝高了,这会可没人理事!” 赵三马上装出一副著急的样子,“啊...那可如何是好...耽误了军情,怕不是又要被三將军责打?” 两个亲卫见他模样可怜,又似乎確实有事,其中一个便道,“你带他进去看一看吧,怕不是真有大事,还是喊起三將军的好。” 另一人点了点头,招呼了赵三一声,带头朝里面走去。 穿过大堂,拐了个弯就是偏厅,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 张飞素来暴躁,又自恃一身武艺无人能及,平日里不需要亲卫保护,今天喝多了酒,神思昏乱,动止早就有些恍惚。 夜寒露重,被冷风一吹,顿时酒意上涌,再难支撑,瘫坐在帅案前,不觉大醉。 赵三见四下无人,悄悄探手入怀,摸上了暗藏的短剑,心里不住地给自己鼓气。 还没进偏厅,耳中便传来一片鼾声,此起彼伏,混乱无比。 赵三心头大定,悄悄探出头去,只见偏厅里面杯盘狼藉,地上散落著几个酒罈,滴滴答答的还没流干。 被喊来喝酒的几人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个个鼾声大作,一眼望去,一个清醒的都寻不见。 亲卫看到偏厅里的情形,满眼羡慕的舔了舔嘴唇。 “还是几个哥哥有口福,跟著三將军吃香的喝辣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品尝著空气中瀰漫的酒香,解一解心里的馋虫。 “哎,可怜我没什么本事,汤都喝不上一口。”亲卫难过的说道。 一转头,又对赵三道,“你也看到了,不管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说到这里,却冷不丁见赵三霍然抬头,脸上早不復先前諂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倒是满眼的凶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分外狰狞。 “你到底...” 赵三一挺身,趁他失神的片刻,牢牢捂住他的口鼻,亲卫这一句话被堵在喉咙口,再也说不下去。 “噗!” 赵三一不做二不休,一剑捅进了亲卫胸口,凑到他的耳边,恶狠狠的说道:“老子送你一程,下去跟你的好哥哥们多喝几杯!” 亲卫难以置信的看著赵三,双手猛地扣上赵三的咽喉。 赵三只觉得一股大力不断挤压著喉咙,自己根本喘不上气来,顿时憋的面红耳赤。 此时此刻,赵三心里竟然没有了恐惧,“去死吧!”赵三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手上用力一旋,短剑在亲卫胸口一绞,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亲卫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无力的垂下了双手,指甲在赵三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生命的光芒从他眼里渐渐消失。 赵三猛地拔出短剑,一蓬热血激射而出,把他胸前的衣襟染了通红。 他眼里厉色闪过,一不做二不休,躡手躡脚,向帅案后面的张飞慢慢靠了过去。 震耳欲聋的鼾声忽然响起,顿时把他嚇得浑身一颤,赶紧低头。 却只听鼾声又渐渐微弱,赵三紧了紧手上的短剑,壮著胆子踏前了一步。 这一步刚刚好,適才还看不太清张飞的面容,此刻距离合適,那张梦魘般的大脸映入眼帘。 张飞须竖目张,环眼圆睁,如铜铃一般瞪向前方。 “噗通!” 见张飞睁著眼睛,赵三顿时三魂齐飞,六魄不存,双腿一软跪在了阶下。 他们一路跟著褚飞燕围城,最是知道张飞的恐怖。 当初所有拦在三將军面前的山贼,现在还有几个全须全尾的? 张飞当时一矛挑起千斤巨木,如同魔神降世一般挡在城门前的场景恍若眼前。 那真是磕著就死,碰著就亡,哪有一合之敌? 想到这里,赵三裤襠里一热,一个没忍住,当场就尿了裤子,拼了老命顿首在地,“咚咚咚!”连连磕起了响头。 “三將军饶命,三將军饶命!”赵三哀求道。 他已自分必死,偏生这该死的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跑都不敢跑。 只是求饶了半天,既没等来呵斥,也没等来刀斧加身,耳旁却始终听得鼾声如雷,不绝於耳。 他颤颤巍巍抬起下巴,小心翼翼朝上面望去,只见张飞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倒是一脸的络腮鬍子被粗壮的鼻息带动著一颤一颤。 赵三简直难以置信,希望来的太突然,顿时让他又有了一点勇气。 四肢著地,赵三野狗一样的慢慢朝张飞爬去,直到他趴到身前,张飞都没有动弹一下。 壮著胆子伸出手,赵三在张飞眼前晃了晃。 只见张飞双目无神,眼珠子动都没动,他这才恍然,原来张飞是睁著眼睛醉倒了。 心中一阵狂喜,不仅仅是死里逃生,眼看张飞这模样,平日里再无敌,现在也不过是烂醉如泥。 赵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怨气浓重的压都压不住,举起短剑,朝著张飞胸口捅了过去。 第172章 侥倖偷生! 赵三恶念战胜了恐惧,更见张飞醉得不省人事,当即横下心,攥紧了短剑用尽全力攮了下去。 眼看就要得手,赵三眼里已经闪过一抹狂喜。 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杀了张飞,真定再无人能力挽狂澜。 他们降卒十倍於吕逸本部人马都不止,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到时候山贼一起响应,倒反天罡还不就是顷刻之间? 四下里已经传遍了,“大贤良师”张角带著大队人马就在博陵,吕逸分明就是穷途末路,四处求援。 杀了张飞之后,再去张角面前请功,说不得自己这个小嘍囉,摇身一变,瞬间就能变成统领一方的渠帅。 赵三越想越得意,却不料一剑下去,却刺了个空,自己用尽全力,这一下收势不住,整个人都险些跟著滑了出去,脸都快贴到张飞的胸口去了。 赵三嚇了一大跳,双腿间一紧,好在刚才已经尿过裤子,这会却没什么存活。 满脸煞白的偷偷看去,却是三將军坐的姿势不太舒服,正巧一个翻身,把这一剑避了过去。 这一来,他们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 张飞灼热粗壮,酒气熏天的浓重呼吸不断喷在赵三的脸上,他的心里却反而冰凉一片。 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三將军的好梦。 这短短的瞬间,赵三心里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三將军眼珠子晃晃悠悠,似乎是越睡越浅,隨时都要醒过来的样子,赵三浑身忍不住的一阵阵发抖。 果然,张飞若有所觉,眼皮稍动,眼里略略回了些神。 “好酒...”张飞咂了下嘴,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如同惊雷在耳旁炸响,赵三再也支持不住,一个骨碌趴在地上,以头杵地。 “什么...什么人...”张飞又含糊不清的问道。 “小人...小人...”赵三嚇破了胆,根本不敢回答,等了一会,却见张飞並没有追问。 壮著胆子偷瞄了一眼,却发现张飞双眼迷离,还不曾清醒,却有些飘忽的望向自己。 “你...来做...做甚!”张飞狐疑的问道。 就在此时,赵三急中生智,突然捧起手上带血的短剑,颤声道:“启稟三將军,小人在下面营地里捡到一柄带血兵刃,怕是...怕是...” 见张飞没有发怒,也没有生疑,顿时又生出几分胆子,说道:“怕是有奸细,特来稟报!” 张飞现在还懵著,醉眼惺忪的瞟了一眼短剑和跪在那里抖如筛糠的赵三,骂道:“你...你这猪狗,好不...好不晓事!” 赵三一听,以为张飞识破自己,嚇得手一抖,短剑“噹啷”一声掉在地上,他赶紧磕头,正要討饶。 却听张飞又道:“黑山...山贼都...都让俺大哥灭了,哪...哪来...的奸细!” “是是是!三將军说的是!小人愚钝...愚钝!”赵三磕头如捣蒜。 “滚...”张飞隨口骂了一声,又调了调姿势,如雷的鼾声顿时又起。 赵三如蒙大赦,想站起来,却发觉这三言两语之际,自己双腿早就软得跟麵条似的,根本爬不起来。 他是一刻也不敢继续呆著了,生怕张飞突然清醒。 顿时手脚並用,倒转身子朝外面仓惶爬去。 这一路提心弔胆出了偏厅,身后却又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突然传来,赵三嚇得又是一个哆嗦。 猛地感到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脚踝,昏暗的夜色之中,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把赵三好不容易收拢回来的魂魄又险些嚇脱了。 “啊!”他终於忍不住惊呼出声,骇然扭头一看,一双无神黯淡的眼珠子正正迎向自己,正是刚刚被他残忍杀害的亲卫。 那亲卫当时没有死透,还勉强吊著最后一口气,这时候正撞见赵三连滚带爬的出来,用他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赵三的脚踝。 赵三只觉得脚上钻心的疼痛,连惊带怕之下,压抑的恐惧终於潮水般爆发了出来,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他发疯一般掰开亲卫的骨节凸起的手,“啪”的一声,亲卫手指硬生生被掰断,这才脱出脚来,没命的往外跑去。 门口的另一个亲卫,见两人进去了半天,却一直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提著长枪,正要过来察看,却在正厅刚巧看到赵三仓惶的倒爬而出。 他心里一惊,赶紧衝过去,借著烛火一看,赵三身上隱隱有些血跡。 “怎么回事!”亲卫没有贸然靠近赵三,机警的一挺长枪问道。 赵三又被嚇了一激灵,见那亲卫离转角一步之遥,一个错身恐怕就要发现一切。 死亡的恐惧让他脑子转起来飞快,一指偏厅,仓惶的说道:“三將军杀人了,三將军吃醉了酒,逢人就杀啊!” 那亲卫见他面容扭曲,显然是惊怖已极,发自內心,不似作偽。 只是赵三说的话,他却无论如何没法相信。 张飞脾气虽然暴躁,却也分彼此,从来只对这些降卒不假辞色,动輒打骂。 对著他们几个九原过来的还有赵家堡的人,却从来没有无缘无故乱发脾气。 “你別动,待我去看看!”那亲卫狐疑的说道,示意赵三老实呆著。 自己快步上前,正看到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尸身。 “啊!”亲卫忍不住惊呼出口。 但有了赵三刚才那句话,他却先入为主,真的有几分相信了张飞醉中滥杀的话。 两人一起值戍,关係熟络,心中激动之下,那亲卫赶紧上前,蹲下身查看状况。 却见尸身正面向偏厅里面,一只手尽力前伸,手指恐怖地翻了过来,一看就是被打断的样子。 亲卫心里大惊,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蹊蹺。 若是三將军暴起杀人,这人应该是向外逃窜,绝不可能身子朝著偏厅。 他心念电转,顿时有了怀疑,厉声喝道:“好狗胆,是你害死的他!” 转身回头,却发现转角处根本没了赵三的身影,顿时心道不好。 赵三趁他俯身查看尸身的时候,早就蓄势待发。 此刻他发现端倪,正是心神恍惚之际,赵三躡手躡脚绕到他的背后,听他发喊,顿时冲了过去,短剑一送,从背心插入,直从胸口透出! 两个亲卫先后毙命,偏厅里面张飞和武艺最高的几人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赵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的机会或许来了! 他转头看向黑沉沉的夜色,外面似乎传来阵阵嘈杂声。 隱约之间,他仿佛听到冯豕的声音,“三哥,上!” 第173章 炸营造反,命悬一线 赵三心里盘算,脚下不敢停留。 站在这里,仅仅是听到里面隱隱传来的鼾声,就已经让他心惊胆颤。 明明张飞已经烂醉如泥,便是个幼童都能轻易取他性命。 偏生赵三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次走进偏厅。 他连滚带爬的朝下面营帐里冲了回去,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確认只有这些降卒在窃窃私语,这才一闪身,走了进去。 大屋里原本只有他们五十个人,现在密密匝匝挤了足足有一百號人,看上去声势还不小。 正三五扎堆,乱鬨鬨的商量著什么,只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没有一点章法。 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市井吵架,一瞬间倒把赵三的记忆拉回了在黑风山里,聚义厅上做贼的时候。 眾人见门口人影闪过,做贼心虚,也没看清是谁,呼啦啦一声,绝大多数倒把兵刃掏了出来。 锄头、棍棒、镰刀,琳琅满目,拿什么的都有,显然军械库还没有得手。 冯豕眼尖,第一个看清是赵三,赶紧招呼眾人把傢伙收了,凑过去焦急的说道,“三哥回来了,打探到那黑廝情况了吗?” 他来到近前,正闻著一股腥臊之气扑鼻而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默默退了一步。 赵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被张飞嚇得尿裤兜子的事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却依旧强作镇定的说道,“黑杀才烂醉如泥了!大家儘管放心!” 顿了一顿他目光灼灼的看了眼眾人,又道,“厉害的几个现在都不省人事,咱们弟兄能不能逃出生天,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你们敢不敢拼一把!” “有什么不敢!”冯豕率先说道。 他们最怕的就是张飞,现在三將军等於自己把自己撂倒了,还带上许多好手,机会千载难逢。 都是干过山贼的,刀头上舔过血的人,贼胆大的不在少数。 一屋子降卒顿时七嘴八舌的开始应和,群情激扬。 赵三见贼心可用,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自己人多,他们的胜算颇大。 “三...三哥...” 赵三正要继续鼓动,却见孙老二囁喏著上前,战战兢兢的问道。 “既然那黑廝醉的不省人事,三哥刚才怎么没...没...”孙老二偷眼看了看赵三不善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说道。 “没怎地?”赵三冷冷的问道。 孙老二知道惹恼了赵三,可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承受赵三的怒火。 “没顺手结果了他?小人...”孙老二在赵三的逼视下,终於没敢把话问全。 只是他这一句话问出来,却让其他山贼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 眾人看向赵三的眼神不再坚定,全是心有余悸和忐忑不安。 赵三气的恨不能立时杀了孙老二,但现在却只能先安抚眾人。 他恶狠狠的剜了孙老二一眼,强压怒火,解释道:“当时老子刚要动手,正被门口两个亲卫发觉,老子好一番生死搏杀,这才勉强击杀两人!” 眾人一听赵三杀了张飞两个亲卫,顿时满脸的震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们这伙草寇如何能跟吕逸本部的精骑相提並论?就是两个打一个都没机会,现在倒反天罡,赵三居然一个人杀了两个!简直是匪夷所思。 有不了解赵三的,还以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唯有孙老二他们几个却知道赵三的底细。 “又不是比武,老子不会用计谋啊!”赵三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壳,瞪了孙老二一眼,生生把他到了嘴边的疑问给瞪了回去。 “老子浴血奋战,又想著赶紧过来给弟兄们报信,免的被其他人察觉,这才没顾得上回头杀那黑廝!”赵三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这些贼寇也都没什么见识,看赵三胸前衣襟都已经被鲜血染红,倒也不似作偽,顿时信了个七八分。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冯豕见眾人犹犹豫豫,心里著急,“事已至此,咱们人也杀了,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老子也不勉强,你们想跟著老子回黑山寨吃香的喝辣的,就一起拼了这一把!”赵三顺势接过了话头,说道。 “你们要是没胆子,愿意留在这里当牛做马的,老子也不拦著!”赵三看著眾人道。 “只是念在都是黑风山一起替天行道的弟兄,別干那通风报信,打草惊蛇的不义勾当!”赵三眼神一厉,冷声说道,“否则,別怪兄弟我不客气!” 他这话一出,眾人顿时面面相覷,心里面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能被喊道这里的,都经过冯豕精心挑选,原本在这伙降卒里面就都说得上几句话,算是山贼里的小头目,只要他们肯拼命,等於大半个贼营都能跟著动。 冯豕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开始扮起了白脸,幽幽的说道:“你们想想清楚,逃出去,大家山高水阔,顶不济还能回黑风山拉起大旗,自由自在。” 见眾人已经开始意动,他又道,“若是留在这里,且不说那黑廝万一留的命在,会如何暴虐,单说回头那姓吕的再杀回来,也是死路一条!” 他朝眾人拱了拱手,眼里凶光闪过,“是拼一把,还是坐著等死,大家给个明白话吧,时不我待,再不动手,那黑廝醒了,万劫不復!” 他们两个连哄带嚇,果然眾贼没了个准主意。 想想之前虽然被裹胁当了山贼,却著实比在张飞麾下这样朝不保夕,提心弔胆的日子要强上不少,顿时七嘴八舌的答应了下来。 见所有人都拿定了主意,冯豕朝赵三点了点头,眼神交流一番,说到:“三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你拿个章程吧,兄弟们都听你的!” 赵三看了一眼冯豕,当仁不让的站出来道,“咱们兵分两路,冯兄弟你带著各位兄弟去联络各营,和王老五他们一起,先把那黑廝手下官军做了!” 赵三又道,“你们得手之后,直接拿下军械库,拿了兵刃在赵府门口集合!” 冯豕点了点头,带著人先行离开。 “孙老二!”赵三冷森森的点名,“你带著咱们自己帐里的弟兄,多找些火油,柴草,拿到赵府门前!” 孙老二不敢看他,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 赵三吩咐完毕,朝著山上赵府的方向看去,幽幽的说道:“你特娘的再厉害,总不能水火不入吧,放火谁不会呢!” 第174章 大火焚厅 人心是最犀利的武器。 这群降卒本来就成分复杂,更是一盘散沙。 有些是在黑风山混的不怎么样的贼兵,有些是活不下去拼死一搏,从了黄巾军的流民。 自从加入了太平道以后,並没有像他们想像的一样摧枯拉朽,地图平推,一路推翻昏君刘宏,危如累卵的汉家王朝。 “大贤良师”只是看上去声势浩大,掠夺州县,杀戮官吏豪强,也不过是打了汉庭一个措手不及,只是时间差、信息差使然而已。 其实真正打起仗来,他们这帮乌合之眾,无论是指挥、后勤还是战斗力,都和朝廷的正规军不可同日而语。 自从被阻在广宗之后,他们先是跟著张牛角和褚飞燕转道攻向真定,眼看就要拿下鄔堡,却横空出世冒出来个吕逸,把他们杀了个七零八落,连褚飞燕都授首当场,更別说音信全无的张牛角了。 降卒之中早就开始瀰漫出绝望的情绪,直到张飞赶著他们回来真定练兵整训,这种绝望更是达到了顶峰。 张飞的暴躁让他们无法捉摸,稍有不顺,动輒打骂。 他们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弔胆,惶惶不可终日。 赵三他们被当著眾人责打了三十军棍,物伤其类!眼看著被区別对待的两方人马,所有的降卒都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著走出这里。 所以当冯豕带著人开始游说各营的时候,顺利的简直超乎冯豕的想像。 反抗的念头就像星星之火一样,一开始只是在几个胆大的降卒心里燃起,没过多久,就已经成了一片燎原的大火。 有些平日里一板一眼,不讲情面的军校,首当其衝被降卒杀死。 即便有一些平日里待人宽厚的军校,大多数也没逃过此劫。 炸营的降卒杀红了眼,一开始还是观望的多,到了后来,却呼啦啦一片,都加入了造反的行列。 一来降卒本就数十倍於军校,二来又是有备攻无备,最重要的是那些武艺高强的都被张飞拉过去喝酒,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不到一个时辰,底下的营地已经彻底翻了天,只剩下不到五十个军校勉强抵抗,却被降卒们借著断瓦残垣,分散切割,各个击破。 满眼都是造反的贼寇,这些人也渐渐失了方寸,最主要是底下的动静已经这么大了,张飞却迟迟没有现身,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有人陷入了绝望,仓惶的问道。 “跑吧,三將军生死不知,凭咱们几个根本挡不住!” “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去找少將军,还有机会!”有人提议道。 几十个军校看了一眼明明离得不远,却仿佛遥不可及的赵府,无奈之下开始朝鄔堡外面衝杀过去。 冯豕指挥著眾降卒,一边阻拦,一边朝山上的赵三靠拢。 孙老二这会见形势朝著自己这里一边倒,顿时胆气大增,带著人一边扫荡了军械库,不断武装自己,一边按照赵三的吩咐,四处搜寻火油,柴薪,也朝山上衝去。 赵三一直蹲在阴暗的角落里,居高临下看著局势,等发现胜券在握的时候,终於不再隱藏身形,朝著赶来的眾人迎了上去。 冯豕大概把情形跟赵三说了,问道:“三哥,里面...?” 他问的声音不大,却见周围眾贼齐刷刷扭过脑袋盯著赵三,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张飞的威势太盛,那种刻在骨头里的畏惧,只有一种办法可以缓解... “没动静,安心!”赵三知道他们在怕什么,邪魅一笑,说道,“咱们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却一点声息都没有,合该咱们出这口恶气!” 这时候孙老二也带著引火之物赶了过来,有些忐忑的问道:“要不咱派个人进去看一眼?” 不用赵三回答,眾降卒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一步,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內心。 “要不派你去?”赵三阴阴的说道。 他早就看孙老三不顺眼了,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口无遮拦。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信心,被他搅的一片狼藉。 孙老三看他面色不善,不敢招惹,更不敢进去查探,訕訕的退了一步,说道,“还是三哥做主,不看也罢...不看也罢...” 赵三眼里厉芒一闪,已经存了杀心,嘴里却淡淡吩咐道,“堆柴,泼油、放火!都堆仔细些,千万不能留了缺口!黑廝若活,你我皆死!” 眾贼依言而动,堆起柴薪来个个奋勇,人人爭先,恨不能爹娘多给生出两条胳膊,唯恐留下一丝缝隙。 上千人齐心协力,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整个赵府外围柴薪已经堆得比院墙还高,又仔仔细细泼上火油,赵三和冯豕忙前忙后的检查了一遍,觉得万无一失。 赵三此刻高举著火把,神色难明的看著赵府的大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哥,该走了,动手吧!”冯豕见他迟迟未动,提醒道。 “该走了...?该去哪?”赵三喃喃地重复著,眼神空洞。 刚才仗著一腔恶气支撑著一路走到了这里,但之后何去何从他却真的一点打算都没有。 片刻之前还是被鞭笞的罪卒,现在身后跟著几千人,赵三有些飘飘然,又有些茫然。 “三哥,出去之后海阔天空,哪里不能去?”冯豕看出他的不安和侷促,提醒道,“要么回黑风山,躲一阵子再出来,还当山大王,又或者去投『大贤良师』,也是个办法啊!” 见赵三没有反应,他又劝道,“咱们现在人多,虽不至於出人头地,总有个活下去的办法!” “三哥你要是再不动手,等那黑廝惊醒,就什么机会都没了!”冯豕急了,这句话是贴著赵三耳朵喊的。 赵三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眼里的茫然瞬间消退,手上的火把用力一拋,冲天的大火顿时升腾了起来。 这几日阴雨,柴薪都有些返潮,一股呛人的黑烟瀰漫开来,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连连咳嗽。 赵三红著眼睛,恨恨的说道,“便是烧不死,也得被呛死,哼哼,只恨没有当面问他一句,可有后悔轻慢我等!” 第175章 见了大哥,替俺谢罪! 浓烟四起,火龙升腾。 赵府的半边天都被大火映得通红。 降卒们放完火,跟著赵三几个呼啦啦衝下了山。 这地方他们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哪怕露宿荒野,也比这个满是噩梦的地方强上许多。 偏厅里酩酊大醉的张飞,正在做著梦。 梦里他们兄弟四个,跟著吕逸驰骋在广阔的草原上,好不爽快。 大杀四方,胡虏望风而逃,前面映入眼帘的是高峻的阴山,身后是胡虏一地的尸体。 吕逸驻马狼居胥山,跨出一步就是当年冠军侯霍去病筑起的祭天神坛。 “三弟,千秋功业今日方成,你我兄弟未来可期!”吕逸大笑著对他们说著。 大哥的双眼炯炯有神,那万丈的光芒仿佛初升的朝阳,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有些火辣辣的疼。 吕逸身后就是一轮红日,大哥就像天命之人一样,被渡上了一层金光。 阳光洒在身上,如同烈焰般灼热滚烫。 “大哥快收了神通吧,热死俺了!”张飞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只觉得身上燥热无比,一层粘汗让衣袍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忍不住双手握住衣襟,用力一撕,敞开胸口,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凉意,反而更加燥热。 耳边似乎有焦急的声音在喊著什么,“三將军醒来...三將军醒来!” “喊什么喊,聒噪!”张飞十分不耐烦,翻了个身,骂道:“天大的事,也等俺大哥封了狼居胥山再说!大哥...二哥...” “噗!”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张飞顿时被淋了满头满脸,瞬间醒转,却还有些醉眼惺忪,怒道:“哪个鸟人泼你张爷爷,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三將军,起火了,快清醒清醒吧!” 张飞一听,大吃一惊,再凝神一看,眼前是一张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大脸。 正是刚才一起喝酒的军校。 他们酒量不如张飞,又是半推半就陪著张飞饮酒,被烟火一熏,率先醒转。 见火势越来越大,赶紧叫醒了其他人,忙忙乱乱有的人先开始救火,有的人来叫醒张飞。 那人手里还端著个铜盆,手背上一个巨大的燎泡,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悽惨。 张飞顿时一愣,“怎么好端端的阴湿天,还会起火?守卫的人呢?” “三將军,不是起火,是譁变!”那人一脸惨然,哽咽著说道,“两个守门的弟兄已经死了,现在赵府一片火海,三將军,大势已去了...” “啊呀!”张飞一声大叫,眼前一黑,伸手一把抓住那人。 “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张飞吼道,一边挣扎起身。 刚站起来,就见几个军校惶惶然从外面冲了进来,一个个锅底也似,满身菸灰。 见张飞醒了,却也没有多少喜色,只是看向他的眼神,有无奈、不甘、愤怒、伤悲,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张飞现在哪有心情顾及他们的情绪,一双环眼之中,被冲天的火光填的满满当当。 一阵热风吹过,张飞浑身的酒意都被吹成了冷汗,透体而出。 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踉踉蹌蹌衝到门口,只见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院內院外都是一片火海。 两个亲卫的尸体已经被抬进了偏厅,两双灰白的眼睛死不瞑目的朝向张飞。 看在张飞的眼里,如同在无声地控诉著自己悲惨的命运。 这一刻,饶是胆大粗豪如他,竟也不敢直视,硬生生偏过头去,双眼之中已经晶莹一片。 “三將军,火势太大,咱们恐怕出不去了!”那人见张飞愣怔著,忍不住上前说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张飞喃喃的说道。 没人敢回答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明显,只是此时此刻,谁也不想浪费力气再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俺对不起大哥...”张飞哽咽的说道,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然酿成了如此大祸。 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换来的人马,被自己一场酒喝没了。 一路上跟著吕逸辗转千里的亲卫,横尸当场,无声无息。 赵府中厅的灵堂,也成了一片火海,自己葬身此处也就算了,马老將军的灵位竟然也被自己连累,他有什么面目在九泉之下面对死去的这些人? 想到这里,张飞颓然坐倒在地,眼里满是內疚和痛苦。 “三將军,事已至此,我们弟兄几个拼上一条命,试著冲一衝!”那人见张飞颓废,却不甘就死,上前劝道,“以三將军勇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张飞转头怔怔的看著他,那人脸上狼狈,眼神却坚定无比。 “俺没脸见大哥,活该死在这里!”张飞幽幽的说道,“你们逃吧,活下一个是一个,去博陵城,要是见了大哥,记得替俺谢罪!” 说完这话,不等几人答应,张飞猛地起身,从边上抄起丈八蛇矛,轻轻摩挲著,嘆道,“可惜你跟了俺,却没能扬名天下,俺一併对不住你了!” 一抖蛇矛,矛头“嗡嗡”作响,似乎在回应著什么。 张飞大步流星走到门口,大喝一声,“俺老张开路,你们跟上!” 蛇矛一挺,张飞身隨矛走,如同一头蛮牛一般,不管不顾的一头冲入火海。 张飞存了谢罪之心,一腔热血在火光繚绕中如同要沸腾了一般。 衣袍瞬间便被点燃,火舌肆意的舔舐著他的皮肉,毫不留情的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张飞却仿佛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一般,横衝直撞的朝门口杀了过去。 蛇矛翻飞,著了火的柴薪被他接连挑起,朝著远处丟去,一时之间他身前的火势倒被他压下去不少。 只是赵三他们准备充分,上千人四处搜刮来的柴薪加上火油,却根本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压制的,不一会,火势就又升腾了起来。 眾人有张飞开路,从偏厅里拖过来几案,稍稍阻挡著身周的火势,平推著跟了上去。 只这几步路的距离,张飞已经浑身是伤,看的眾人心惊肉跳,又有些於心不忍。 刚才那点埋怨瞬间淡了许多,人心都是肉长的,张飞既然为他们爭一条活路,哪怕爭不出来,最后这一刻,大家也都释然了,认命了... 张飞不要命般的开路,但人力终归有时穷。 漫天的火海,无边无际,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杀出去,又能不能冲得出去。 好不容易破开的道路,眨眼之间就被火龙填满,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却於事无补。 张飞已经汗出如浆,被火燎出的伤口经汗水漂过,火辣辣的如同万蚁噬心般疼痛。 他的面容已近扭曲,一呼一吸之间,呛人的黑烟无孔不入,让他难以为继。 纵是天神的神力,也有用尽的一刻,人力有时候终究敌不过天意。 张飞尽力了,双臂酸麻,浑身脱力,最后一矛捅出,“咚”的一声戳在墙壁上,竟卡住了。 “开!”张飞暴喝一声,沉腰扎马,用力往回一夺,残垣应声而倒。 突然失了凭藉,张飞立足不稳,踉蹌著向后连退几步,“砰”一声撞在几人身上,这才止住颓势。 “三將军...三將军...”几人急忙扶住他,焦急的喊道。 张飞眼里金星直冒,挣扎著想要起身,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嘆了口气,指了指前面洞开的豁口。 “你们自去,俺不走了!”张飞颓然说道。 “三將军,你若留在这里,必定难有生路,火势一会又要起来了,快走啊!”眾人七嘴八舌的说道,手上不停,想去搀他。 张飞双眼紧闭,摇了摇头,说道:“不走了...俺老张罪不可恕,正该让贼老天收了俺去!” 不等眾人回答,张飞用起最后一丝力气,把他们用力向外推去。 他心中愧疚无以復加,只觉得生无可恋。 吕逸临分別前的嘱咐言犹在耳,偏偏自己当了耳旁风,不仅酗酒误事,更鞭笞降卒,闹出了兵变,即便不死,又怎么有脸去见吕逸? 眾人吃不住他力量,被他迴光返照般的推搡,跌跌撞撞的从豁口扑了出去,回身一看,却见火墙合拢,把张飞和眾人隔了开来。 “三將军!”眾人心里难过,高声痛呼。 张飞却恍如未闻,转身朝火海中走了过去,他的背脊不再挺直如松,佝僂的如同老朽。 眾人大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火海弥天,衝出来已经不易,再想冲回去,千难万难不说,除了陪著丧命,也於事无补。 “咔嚓!” 一道惊雷劈空,瞬间將整个夜空耀出一道璀璨的光华。 有什么东西砸在脸上,冰凉而潮湿。 眾人茫然的抬头望天,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乌云密布,遮星闭月,黑的如同深渊。 瓢泼大雨顷刻而至,不一会眾人便成了落汤鸡。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狂喜,天无绝人之路,眼看火起,又眼看雨至,大喜大悲之下,不少人掩面坐倒在泥泞的地上,任由雨水交织著泪水,顺著脸庞滚落。 火势虽旺,却敌不过天地自然,桀驁的火龙顷刻之间缩减了不少,眼前渐渐露出焦土一般的院落。 眾人忐忑的望去,只见张飞身子朝著马续的灵堂,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第176章 黑山大军再相逢 不知不觉,春已逝,夏將至。 直到这声惊雷响起,所有人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五月天了。 赵三迎著大雨,在远处看著渐渐消失的火光,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他们虽然逃了出来,但各有各的心思,半道上就已经分道扬鑣。 现在除了冯豕、王老五和孙老二之外,还跟著自己的只有不到两千人,其余都做鸟兽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孙老二被大雨淋得浑身发颤,越走越慢,其他人也像丟了魂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哥,三哥...”冯豕凑到赵三面前,轻轻喊道,“该拿个主意了,咱们弟兄到底去哪里?” “走一步是一步吧!”赵三嘆了口气,隨口敷衍道。 “不能啊!三哥!”冯豕眉头紧皱,说道,“咱们再这么走下去,要是遇上官兵,死路一条啊!三哥你別忘了,那姓吕的可隨时会带人杀回来!” 赵三一听这话,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害怕,忍不住问道:“那依你之见,咱们该去哪里?” 冯豕想了想,说道,“要么现在就回黑风山,只是没吃没喝的,又有这么多人,没被官兵剿了,搞不好也要饿死!” “要么去投张天师,有了这把火的功劳,三哥搞不好还能混个渠帅做做。”冯豕说道。 赵三不置可否,问道,“就没有旁的法子了?” “没了,眼下天下大乱,哪哪都没活路,就是想回乡务农都不可能了!”冯豕摇了摇头,嘆著气说道。 “那就回黑风山!”赵三反覆思量了半天,实在不想再寄人篱下,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叫几个兄弟出去探探路,就近找个村镇咱们先劫点粮食再走!”赵三吩咐了一句。 冯豕答应了一声,转身要走,赵三又把他叫住,冷冷的说了一句,“叫孙老二带队,別忘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冯豕心领神会,他也早看孙老二不顺眼很久了,这人胆小怕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当眾打退堂鼓,现在聚起来的可远不止这么些人。 喊了孙老二过来,把赵三的吩咐跟他说了,孙老二当时就不愿意了。 拉长了一张苦瓜脸,朝著冯豕连连摆手,告饶道:“冯大哥,您老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小的到现在腿都是软的,哪有胆子探路?” 冯豕眼神一厉,凶光毕露,骂道:“弟兄们一路逃命,哪个不腿软,偏偏你就事多?” 孙老三被他训了一句,不敢顶撞,脖子缩了缩,諂媚的说道,“刚才哥哥们说要造那黑杀神的反,小的也没犹豫,豁出性命陪著到现在,您就看在小的老实的份上,跟三哥再说说情,换个人去吧!” “放屁!”冯豕一瞪眼,叱道,“现在不是称兄道弟的时候,三哥带著咱们一路跑出来,就是咱们的大头领,现在头领发话,哪里由得你推三阻四!乾脆点,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孙老二见冯豕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著自己,心肝都开始发颤,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就是不肯鬆口。 王老五见他窝囊样子,有些於心不忍,替他求情道,“冯大哥,孙老二也是咱自家兄弟,逃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何苦为难他?不然我带人去吧,小弟是猎户出身,走惯了山路,不容易被发现!” 冯豕白了他一眼,心里埋怨他多事。 他和赵三的心思又不好明说,假装为难的想了想,和声说道,“孙老二啊,不是哥哥们不把你当兄弟,实在是这个差使非你莫属,其他人去於事无补啊!” 孙老二一愣,茫然问道,“为什么啊?” “你看著夜色漆黑的,又下著雨,伸手不见五指的,除了你,还有谁看得清前路?”冯豕幽幽说道。 这孙老二別的本事没有,却天生一双能夜视的贼眼,任他没有一丝天光,他却如同白昼一般行动自如。 他这话一出,王老五也恍然大悟,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也不再规劝了。 “可以举个火把啊!”孙老二还在爭辩。 “蠢材!”冯豕气的脸皮直抖,骂道,“是去探路,不是去送死!你特娘的举个火把,是怕別人发现不了你吗?” 孙老二这下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现在除非能把眼珠子抠出来,否则这一趟是去定了的。 想到这里,他也没了办法,垂头丧气的瘫软在地。 冯豕不理他,亲自去挑了十个走惯山地的,细细嘱咐过几句,由孙老二领著,先下山去前面探路。 等孙老二带著人走了,他又叫来王老五,说道,“老五,你再带几个身手好的,去往黑风山的方向也探一探路。” 王老五有点不解,问道,“冯大哥,黑灯瞎火的,我们也看不清路,怎么探?” 冯豕恨铁不成钢的骂道,“点火把啊,你是个榆木脑袋吗?” 挨了骂,王老五不乐意了,气鼓鼓的说道,“你刚还不让孙老二点火把呢!” “那能一样吗?孙老二走的是官道,让你去的是黑风山的小道,那里有没有官兵,你特娘的防谁?” 王老五说不过他,也想不明白,嘟嘟囔囔也带著人去了,安排完这一切,冯豕急匆匆自去找赵三商量去了。 大雨滂沱之下,孙老二仓皇如丧家之犬,他有心独自逃跑,不受这窝囊气,却又不知道天大地大,有哪里可以容身。 他胆小了一辈子,除了这双夜眼,一点长处都没有,习惯了看別人脸色討生活,现在连逃跑都鼓不起勇气。 身后那十个人根本不像是陪他探路,倒像是监视他一样。 在前面走的时候,他总能感觉身后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 心里又悲凉,又无奈,就这么胡乱的朝山脚下走去,也不去分辨方位。 正走著,眼前不远就有条大路,虽然泥泞不堪,但总强过山路碎石杂草,难以下足。 孙老二正要朝大路边上走去,却被身后一人猛地一拽,一个踉蹌跌了回去,正撞在那人怀里。 他一直在疑神疑鬼,总以为这些人要谋害自己,此刻突然遭了变故,顿时大惊失色。 那人见机得快,赶紧捂住他的嘴巴,一声惊呼硬生生被憋在喉咙口。 “別出声,前面有人马过来!”那人一脸紧张的说道。 孙老二拼命掰开那人的手,大口喘著粗气,骇然问道,“是官兵吗?” 那人推开他,趴在地上,凝神听了半天,疑惑的说道,“不知道,听上去不像是追兵,倒像是逃兵...” 逃兵就不好说了,两方人马都有可能,他们顿时不敢上前,现在有本事看清的只有孙老二,顿时收起了杀心,攛掇著他前去查看。 孙老二无奈,问明了大致方向,带著十个人,远远的在山林里绕了半圈,缓缓朝那里靠拢过去。 隱隱约约已经可以听到人喊马嘶的声音传来,只是听得不真切。 孙老二壮著胆子又靠前一些,终於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前面一处山坳中转了出来。 黑灯瞎火的连一点星光都借不到,偏偏孙老二一双贼眼却亮晶晶的纤毫毕现。 只见来的这队人,盔歪甲斜的,又被暴雨淋过,一个个垂头丧气,落汤鸡一样无精打采。 为首一人,满脸晦气,倒提著一桿长枪,被十几个壮汉紧紧簇拥在中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身后一桿大旗兜著风,呼啦呼啦乱响,上面的字跡已经雨水打湿,化成几个墨团,依稀只看得出“山...帅...弓”这几个字,也不知道先前写的是什么。 孙老二不认识字,但认得出人来,这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大王张牛角吗? 他心里一热,没想到大王不仅没死,看前进的方向,分明也是要回黑风山去的。 顿时想起了早些时候在山上的快活日子。 虽然也被人看不起,但偶尔也有口酒肉吃,更有一瓦遮头,不至於落魄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了,落魄... 大王的样子看起来也很落魄啊... 孙老二不及细想,看到张牛角就像看见了曙光,顿时心里踏实起来,包含热泪,张开双臂,从路边林木中一跃而起,撒开脚丫子就朝张牛角奔了过去。 张牛角也是鬼使神差。 本来他在博陵城下被关羽和赵云一前一后嚇了个半死,当时就不管不顾的跑了。 哪怕后来关羽没有再出城,他却也无家可归,成了丧家之犬。 收拢余部,想的和赵三一样,回黑风山还做他的山大王,等著东山再起的一天。 却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的兜兜转转,又绕了远路朝真定这里走了过来。 他看到赵云的时候就知道褚飞燕完犊子了,但是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攛掇自己。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万一呢... 眼看著离真定已经不远,前面突然火光冲天,他不惊反喜,暗地里觉得或许真的有一些转机。 没想到不一会又碰上了倾盆大雨,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正在唉声嘆气,感慨命运不公,突然眼前又窜出来一个黑影,张牙舞爪朝著自己的队伍衝来... 第177章 叫什么大王,叫渠帅! 张牛角人都麻了! 自从跟著张角当了正经的反贼之后,他的日子每况愈下。 不仅没有风生水起,现在反落得丧家之犬一般的境地。 说实话,张牛角已经心灰意冷了。 张角把他的那点野心激发了出来,便逼著他卡在博陵城。 他以为是重用,现在看来如此可笑,分明就是把他当了炮灰,让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 博陵城是个什么鬼地方啊,说是四战之地一点都不过分! 东面有河间公孙瓚,惹不起。 西面有真定,褚飞燕带著两万人,音信全无,凶多吉少。 南面就是朝廷的大军,张角说得好听,可增援从来没有,还不断催促自己向涿郡进兵,说好的粮餉更是从来没有运到过。 要不是自己还有几分打家劫舍的本领,早就饿死了! 北面的涿郡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自己已经小心加小心,按兵不动,只是敷衍的派出程远志试探性的挪了两步。 就死了! 程远志就这么死了! 博陵城也没守住,杀过来的几个人一个比一个猛,尤其是那两个噩梦般的身影。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自己堂堂黑风山大王打成了筛子! 张牛角带著手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心里却总是踏实不下来。 生怕不知道哪个黑影里,又冒出来一个杀神,自己能跑得了一次,未必跑得了两次,事不过三... 所以孙老三衝出来的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张牛角在思考事不过三这个哲学问题。 还没看清楚来人,张牛角的本能已经被彻底激发,调转马头,看都不看,朝著来路就撤。 其他人早就习惯了大王的做派,第一时间也跟著调了头。 他们没有马,只能撒丫子狂奔,这一下倒成了孙老二一个人撵著他们上千人奔逃。 孙老二一脸懵,自家大王这是怎么了? 掉头就跑难道是看到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了? 他狐疑地转身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心里却开始发毛。 为了壮胆,孙老二赶紧喊道:“大王別走,自己人!” 大雨未息,豆大的雨点落在林叶之间,哗啦啦作响,喧闹了视听。 张牛角哪里听得真切,耳中依稀只传来“別走”两个字,心里更急,却见孙老二毫不气馁,还影影绰绰跟在身后,只是看了半天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连匹马都没有! 看看身周狼狈逃窜的贼兵,张牛角心里五味杂陈,思绪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这世上总不能个个都像那红脸汉子一样凶猛吧? 自己这里小两千人,一人一口吐沫都够淹死他了,倒不如试一试,横竖自己骑著马,看看打不过,至少也跑得过! 想到这里,张牛角胆气顿生,大吼一声,“不要跑!都停下!” 喊完率先带住坐骑,一个转身,站在了原地,远远看著跑得气喘吁吁,越来越慢的孙老二。 山贼们只顾著逃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大王还有直面偷袭的时候,一看张牛角停了下来,倒也跟著放慢了脚步,只是离得近的听见了,离得远的却根本不知道。 一时间后队冲了前队,跌跌撞撞,骂声四起,一片混乱。 张牛角扯著嗓子喊进攻,压根没有效果,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 想当初在黑风山上,贼兵虽少,却也是一呼百应,现在却... 看著手下这群乌合之眾,张牛角没了办法,有些事还得亲力亲为。 他取过马上弓箭,朝著孙老二细细瞄准,一箭射出。 只可惜他箭术稀鬆,现在又是大雨,视线不佳,弓弦更被雨淋透了,软趴趴地不著力。 这一箭晃晃悠悠,没飞出去多远,“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但他这一箭却成功提醒了一眾贼兵,是啊,可以放箭啊! 有弓箭的已经开始放箭了,没弓箭的躲在后面看热闹,孙老二做梦都没想到,明明是自己弟兄,却对自己万箭齐发。 他眼看著大队人马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大雨之中就黑压压飞过来一片箭矢,遮天蔽日一般。 这时候根本不用瞄准,上百支羽箭虽然各自都有想法似的漫天飞舞。 却终究还有不少是落在孙老二身上的。 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躲得开,嚇得亡魂皆冒,根本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原地。 “啊!啊!”一开始还有力气惨叫,中的箭多了,就连喊声都发不出来了。 一轮箭矢射完,最前面的贼寇猛地发现敌人似乎已经倒地不起了,根本没有遇到一点抵抗就结束了战斗。 顿时有那胆子大的上前查看,只见孙老二浑身插了十来支箭,还保持著抱头的姿势躺倒在泥泞里,一抽一抽,还留著一口气在。 几个山贼上前,架住孙老二,拖到了张牛角的面前。 孙老二勉强睁开眼,正对上张牛角那双小眼睛,两颗浑浊的老泪从眼角滑落。 张牛角一看不对,这根本不像是官兵的样子,心里大惊,忙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大...大王...小的是自己...自己人啊...”孙老二奄奄一息的说道。 “自己人,什么自己人?”张牛角一阵迷茫,眼看孙老二快不行了,他用力晃了晃孙老二,追问道,“把话说清楚了再死!” 也不知道是张牛角的“急救”措施起了奇效,还是疼的,孙老二嘴角掛血,终於还是开了口,“大王...真定拿...下来了...” 这一句话说完,他两眼猛地一瞪,大呼一声,“好疼啊!”脑袋一歪,咽了气。 张牛角被他说得不上不下,莫名其妙。 但“拿下真定”这四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让张牛角已经熄灭的野心,又开始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去几个人,搜一搜,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出来的!”张牛角隨口吩咐道。 见射死的是自己人,眾山贼没有丝毫悲悯之心,反而心里踏实下来。 孙老二这样的货色都能走到这里,说明前面绝对是安全的。 立时有几个胆大的,招呼一声朝前面摸了过去。 张牛角没动,静静地在马背上端坐,时不时点点头,傻笑两声,似乎在盘算著什么。 没多久,去搜查的山贼就带著当初跟著孙老二下山的几个人回来了。 见是自家大王,几个山贼顿时嚎啕大哭,心中的委屈瞬间宣泄了出来。 好不容易等他们收住了悲声,断断续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张牛角心里一阵庆幸。 还好是让褚飞燕去攻的真定,要是当初他脑子一热,亲自出马,恐怕现在鄔堡城门上掛著的,就是自己的无头尸身了。 但转念一想,褚飞燕已死,鄔堡却人去成空,跟著一起空的还有自己的梦想和野心。 反倒是忙忙碌碌半天,损兵折將不说,白白给吕逸做了嫁衣。 张牛角越想越气,招呼一声,带著眾山贼直奔鄔堡,去找赵三会合。 赵三看到张牛角的时候,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他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拼死一搏,把张飞烧死在赵府里面,自己的威望瞬间建立起来。 接下来到了黑风山,就可以顺理成章扯出大旗,自己也过一把山大王的癮。 没想到张牛角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而且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自己还没来得及给山贼们彻底洗脑,这下竹篮打水,也是一场空。 赵三知道张牛角生性多疑,行事狠辣,他可不敢让自己心中的想法流露出一丝,老老实实跑到面前,“大王,真定已经拿下来了,弟兄们旱苗盼甘露一般,就盼著您回来主持大局呢!” 张牛角很欣慰,眼前这小两千人就是自己东山再起的底气,一时间又有些飘飘然。 看著赵三,顿时觉得哪哪都顺眼。 这人是个有本事的,能倒反天罡,拿下鄔堡,这几乎是他们下山之后唯一的一场正儿八经的胜仗。 更让他满意的是,这人一副恭敬的模样,胜而不居功,是个懂事的可造之材。 “赵三是吧,做得好!”张牛角不吝夸奖,“老子现在就赏你咱们黑风山第三把交椅,以后咱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哈!” 赵三脸上喜色一闪而过,趴在地上爽快地给张牛角磕了一个头,说道,“小的多谢大王栽培,今后一定为大王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他站起身,有些得意地看著眾山贼,心里想想觉得张牛角这个大王还是英明的,有功就赏。 跟著大王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现在自己也算有头有脸的山贼了,二人之下,几千人之上啊! 只是他没发觉,那几个跟著张牛角一路鼠窜的山贼,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是艷羡,而是怜悯。 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前几任都没能把屁股坐热就送了命,恐怕打死他也不会应承。 “不知道大王就在附近,本来小的是准备带著大伙回黑风山等著大王的,现在既然您来了,还请您发號施令吧!”赵三立马交权表忠心。 “回什么黑风山?兵发博陵城!”张牛角小眼睛一瞪,说道,“叫什么大王,叫渠帅!” 还能去哪?赵三懵了... 第178章 张角出关! 赵三脸皮一紧,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大王...不...渠帅,您是不是说错了?去博陵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懂个屁!”张牛角隨口骂了一句,“你不是说,『大贤良师』带著两万精锐,已经围住博陵城了吗?老子现在回去黑风山?傻了吗?” 赵三一听,真傻了,就连一直跟著张牛角的眾山贼也傻了,不自觉地退后了半步,不知道自家大王抽的什么风... 明明带头逃跑的就是他,看见博陵跟看见修罗场也似的还是他。 现在竟然要回去?还大言不惭,兵发博陵...送死吗? 张牛角一看眾人脸上表情,就知道没有一个聪明的,一想到自己曲高和寡,忍不住志得意满。 “一群蠢货!”张牛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富贵险中求,懂吗?” 眾人茫然... 经歷了这么许多坎坷,张牛角属实是成长了许多,他也有自己的盘算。 真定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伏波遗宝”什么的他已经不惦记了,褚飞燕身死,不可能吕逸不取,还轮得到自己。 如此一来,就算去了真定,也无济於事,反倒是这把火一烧,倒有可能把官兵招来。 张角能和官军相持,他自问没这个本事。 黑风山也不能去,现在人马多了,一是养不起,二来眼看著黄巾军势头还猛,指不定能走到哪一步,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守著荒山,怎么想都不能甘心。 所以只剩了去博陵城这一条路。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角妖异的手段层出不穷,別人不清楚,他却亲眼得见。 之前是让关羽和赵云嚇破了胆,想都没想就逃了。 那时候回去就是个临阵脱逃的罪名,等同送死。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鄔堡这把火一起,就有了解释的余地,只要说自己灵机一动,挥军西进,端了吕逸的大本营,不仅没有罪过,还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张角围城数日,又辛辛苦苦搭建法台,很明显是要上手段了,博陵城若是被张角攻下,下一步就是挥军东进河间。 到时候空荡荡一座博陵城,还不是得留人看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而张牛角熟门熟路,正是最好的人选。 上次被吕逸施了诡计,诈开了城门,这才失守,不是他张牛角无能。 这次只要坚壁清野,固守不出,凭他现在手上接近五千人的贼兵,坐等张角拿下河间,回军支援也不是难事。 思路越想越清晰,前途越想越光明。 张牛角心情一片大好,难得耐著性子把这一套理论给赵三和冯豕他们掰开了,揉碎了,细细说了一遍。 这伙山贼也没什么见识,第一次听说这么复杂和轻奇的思路,顿时给绕了进去,纷纷点头称是,心里对张牛角刮目相看。 见军心可用,张牛角立刻吩咐掉转方向,也不停歇,转身又朝博陵城开拔。 天可怜见,一路狂奔逃命了一晚上,饥寒交迫,现在又冒雨赶路,等到了张角大营的时候,哪里还像是军队,几乎和乞丐没什么分別了。 映入眼帘的是焦黑的营帐和乱作一团的黄巾军,张角看得整个人都傻了,不断地揉著眼睛,不敢相信这一晚上,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被救醒的罗市,正在营中指挥善后,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实,突然听到稟报,说先锋官张牛角带著数千溃兵归营,顿时有些摸不著头脑。 他是亲眼看著张牛角不战而逃的,为此还损失了一个正经的先锋平汉。 要不是少了一员大將,他又怎么至於沦落到捉襟见肘,无人可用的淒凉境地? 在他看来,今日这场大乱,赵云的勇猛固然是一方面,但张牛角这个鼠辈也难辞其咎。 罗市满面怒容,吩咐手下继续收拾,转身朝营门走去。 老远就看见张牛角一身狼狈朝自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带著哭腔喊道:“罗帅,罗帅,小弟幸不辱命,总算见到你了!” 罗市一肚子骂人的话生生被他这一句给噎了回去,一脸狐疑的问道,“什么幸不辱命,你把话说清楚了!” “啊呀,罗帅有所不知啊,这一路千难万险,小弟也是九死一生啊!”张牛角期期艾艾的说道。 他这一路上早就打好了腹稿,现在睁著眼睛说起瞎话来滴水不漏,煞有介事。 照他的说法,博陵城下见到关羽,自知抵挡不过,当时就灵机一动,放弃强攻,打算智取。 他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先是诈败,想引得关羽孤军深入,自己再上前围攻。 可惜平汉没有领会精神,贸贸然冲了上去,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也是到了预先设下的埋伏地点,才发现关羽没有跟来,却意外地探听到官兵屯驻在真定鄔堡,打算出其不意,打张角一个措手不及。 “我张牛角虽然落了草,却也深明大义!”张牛角拍著胸脯说道,“『天公將军』待我有知遇之恩,小弟一心报效,怎容官军阴谋得逞?” 罗市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张牛角嘴里说的出来的,但也忍住没有当场揭穿,反问道,“哦?那现在真定的官兵如何了?” “已被小弟一网打尽,罗帅儘管放心!”张牛角脱口而出,满脸自豪。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罗市都忍不住有些將信將疑,又问道,“官军有多少人?” 张牛角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倒是真的忘了跟赵三打听了。 眼珠子一转,隨口说道,“怕不有两三万人吧!” 说完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这点小动作可瞒不住罗市,他眉头一皱,喝道,“说清楚了,到底是两万还是三万?!” “两万五!”张牛角把心一横,隨口报了个数字。 “哼!险些被你言巧语蛊惑了去!”罗市冷哼一声,骂道,“人数都说不清楚,还敢来冒功脱罪!” “来人啊!”罗市厉声高喝,立时有一队黄巾军围了上来。 “把这临阵脱逃,信口雌黄的鼠辈给我捆了!”罗市吩咐道。 “冤枉啊!罗帅,冤枉啊!”张牛角大急,拼命挣扎,大喊道,“你不能杀我!老子有功!老子为『大贤良师』流过血,你这是陷害忠良啊!” 罗市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说道,“別喊了,本將军今天也让你死个明白!” “你自己前言不搭后语也就罢了,本將军且问你,就算真如你所说,就凭你这几千贼眉鼠眼的脓包,怎么打贏的两万五千官军?又怎么拿下的真定?”罗市喝道。 他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牛角的头髮,把他的脑袋猛地向后一拉。 张牛角吃痛,“嘶嘶”连声哀嚎。 罗市不管不顾,一腔怒火顺手发泄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张牛角,又问道,“就算你真拿下了真定,你为什么不守住那里,还跑回来做什么?” 张牛角又疼又气,没想到罗市当著满营的士卒,还有自己的手下,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顿时急得直翻白眼,爭辩道,“老子是用计!一把火烧了真定,一个活口都没留!” 听到他这么说,罗市倒有几分信了。 昨夜天边耀目的红光,哪怕在这里都看得到,手上不由得鬆了一松。 “都烧成废墟了,怎么驻扎?”张牛角理直气壮地说道,仿佛他亲身经歷了一般。 他强忍住怒火,用力掰开罗帅的手,晃了晃脑袋,换上一副极其委屈的表情,说道:“小弟想著大帅这里压力大,正是用人之际,这不紧赶慢赶回来支援,片刻都不敢耽误!” 说道这里,十分幽怨地飞了罗市一眼,“没想到罗帅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冤枉小弟,小弟这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眼看他真要哭了,罗市心里一阵恶寒,实在懒得再跟他废话。 反正他带回来的山贼眾多,只要安排人去打听一下,总能知道原委。 罗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把张牛角先押下去。 张牛角顿时就不干了! 都解释清楚了怎么还要像犯人一样押著自己?没来由的一阵阵委屈,潮水般涌上心头。 “罗市!老子喊你一声將军,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是吧?”张牛角怒从心头起,狠狠的骂道。 “老子建立了这不世的功勋,也不是你可以遮得下去的!”张牛角越喊越大声,“老子要见『大贤良师』!老子是功臣!” 黄巾军像看笑话一样看著他,就连自己的手下都没有替他分辩的。 张牛角见罗市根本不搭理他,顿时决定豁出去了,扯著嗓子喊道:“『大贤良师』餵...我的『天公將军』啊...还有没有天理啦,您就这么看著罗市这丧尽天良的狗腿子仗势欺人吗?您这是要寒了將士们的心啊...” 罗市忍无可忍,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冷冷的说道:“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你!今天本將军就跟你交个底,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根本不在营里!” 张牛角哭喊声戛然而止,一脸愕然的望著他,“怎么会...『大贤良师』也临阵脱逃了吗?” “放你的狗屁!”罗市又给了他一个巴掌,喝道:“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等著,师父出关现身之际,就是博陵城破之时!” 罗市话音刚落,天际忽然亮起一丝红光,罗市大喜,终於等到了... 第179章 兵分三路,出其不意 和卢植依依惜別之后,吕逸一行,马不停蹄向博陵城方向进发。 吕逸坐镇中军,荀彦还领著他的射声营,张辽带著屯骑营和越骑营。 他还是第一次统领朝廷的正规军,明显能感到其中的差异。 一个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更难得是整齐划一,令行禁止。 尤其是这三营都是骑兵,整军列队的时候,战马都没有胡乱嘶鸣的,显然是久经训练,熟悉沙场的悍卒。 他跟著吕布在九原的时候,麾下兵卒也悍猛,但毕竟大多是穷苦出身,精气神比这些北五校的悍卒,相差甚多。 只是真拼起命来,悍不畏死的气势,恐怕还是九原兵马要强上一些。 毕竟常年跟胡虏作战,没有退路,是所有人的共识。 好在当著所有人的面,比试过三场,吕逸和张辽的武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连一向眼高於顶的荀彦,现在提起吕逸都忍不住由衷的夸上几句。 万眾一心,这一路虽然赶得急,倒也是一个熟悉的过程。 广宗到博陵城和当时他们来的时候路程相差无几,到了第三天傍晚,吕逸吩咐扎营下寨,这里已经靠近曲阳地界,离博陵不过百里,一日可达。 离吕逸和关羽的十日之约还有两天。 张辽有些著急,这么久了,一直没有收到博陵城任何消息,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去博陵。 当时就提议不如再赶一天路程,早到总比晚到强。 吕逸却没有答应。一来他是临时借调的主將,不能真把北五校这些人往死里用。 二来这几天急行军,大家也確实辛苦,眼看天色暗沉,恐怕今夜还要下雨,不宜赶路。 更何况前面离张角的大军也不远,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埋伏,与其冒著风险,不如稍安勿躁,也好想想接下来怎么打。 北军五校再精锐,人数也只有黄巾军的十分之一,本身就是一场硬仗,更何况张角妖道的名声在外,还不知道有什么手段藏著没使出来呢。 想到这里,吕逸喊张辽去请荀彦,马媛在大帐里烧起了热水,让吕逸简单擦了把脸,疲惫稍解。 不一会荀彦就过来了,吕逸客气地请他上坐,问起了先前他们和黄巾军对峙的情况。 其实这一路上,吕逸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张角只带著两万人,就去了河间,明显是信心十足。 诚然公孙瓚手上兵马不多,但按照当初赵霆的说法,一两万总是有的。 即便打不贏,固守不出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取胜的。 而张角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被他忽略了的,而且至关重要,只是他苦思冥想数日,却始终没有头绪。 这会跟荀彦提起来,却不料荀彦也眉头紧锁,若有所思起来。 吕逸心中一动,笑著问道:“鸿飞兄可是想到了什么,敬请赐教!” “赐教不敢当,其实刚才被世安兄这么一提,愚兄倒是真想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荀彦拱拱手,客气的说道。 “世安兄也和黄巾贼打过几场,不知道你认为他们战力如何?”荀彦问道。 吕逸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一般般...” 这已经是往大了说了,要关羽在这里,少不得一个“土鸡瓦狗”的评价。 实际上他们碰到的黑山贼和黄巾军都不堪一击,无论是战斗力,还是主將的智慧,根本就不值一提,说是草台班子毫不为过。 “呵呵,世安还真抬举他们...”荀彦不屑地瞥了撇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罢了,可是世安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样一支队伍,竟能在河间、广宗、长社三地把咱们官军牢牢堵住?” 吕逸也想不通,也拱手道,“正要请教。” “其实蛾贼之中,也不过张角三兄弟难缠一些!”荀彦沉声说道,“尤其是张角,除了蛊惑人心的本事之外,確实也有些妖异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妖异手段?”吕逸若有所思,心里开始泛起了嘀咕。 上一世他是不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的,只是这一辈子穿越重生都亲身经歷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这世界上有无数未解之谜,张角就是平地飞升,说不得吕逸还会在底下给他鼓掌... “愚兄就曾亲眼看那妖道步罡踏斗,呼风唤雨,也曾见他招来黄巾力士,神力惊人,更刀枪不入...”说到这里,荀彦忍不住心有余悸。 “鸿飞兄不妨展开说说?”吕逸顿时心中大惊,追问道。 “言语不能描绘於万一,箇中情形极为诡异,等世安亲眼看到,就知道愚兄所言非虚了...”荀彦欲言又止,显然吃过大亏,不想回忆。 吕逸也不勉强,想了想,说道:“那依鸿飞兄之见,咱们这一仗该怎么打?” 荀彦摇了摇头,笑著说道,“愚兄可不是主將,单凭世安吩咐便是,动脑子是苦差事,我可干不了。” 吕逸知道他是有意谦让,毕竟他才是射声营的领军校尉。 现在推说不愿思考,实际上就是当面表態,自己是认他吕逸这个主將的,让他放心。 吕逸感激地朝荀彦点了点头,说道:“鸿飞兄高义,那小弟也就不客气了!” 他隨手在地上画了两个圈,一个表示博陵城,一个代表张角的两万人马。 “能打则打,不能打则守!”吕逸沉声说道。 既然张角亲至,想必刚才荀彦说的什么黄巾力士和呼风唤雨都有可能出现,若是硬拼,自己这边本来就人少,再有损失就很被动了。 吕逸想著先试探一阵,若是事不可为,还可退回博陵坚守,平平无奇,却是极为稳妥的法子。 荀彦盯著地图,看了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苦守,恐怕中郎將那里也不好交代吧?” 吕逸轻轻一笑,说道,“倒也不用守太久,我料张角拿不下博陵城,三五日便只能退兵!” 荀彦眉头一挑,不解地问道:“吕將军何来这样的把握?” 吕逸笑了笑,说道,“小弟只说守,可没说按兵不动,鸿飞兄且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荀彦点了点头,却有些担心地说道,“即便张角真的不敢拖延时间,跟咱们打消耗战,恐怕狗急跳墙,这几日也是攻势最猛的时候,不好守啊!” “张角全力抵挡正在意料之中。”吕逸笑道,“敌我双方,成败都在此一举,事关大局,张角恐怕还有后手。” 他看了荀彦一眼,又道,“至於是什么阴毒邪异的手段,虽不得而知,但想来见招拆招,以鸿飞兄的智谋勇武,总能应付得宜。” “世安贤弟过誉了,愚兄尽力就是。”荀彦被吕逸夸得有些飘飘然,满口答应。 “这也是小弟为何向卢中郎专借骑兵的道理。”吕逸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战略上。 “鸿飞兄请看。”吕逸指了指沙地,在博陵城外不远处点了一点。 “这里有一处高地,离博陵城不过十里,林木茂盛,正好埋伏,又居高临下,能纵观全局。”吕逸说道。 “明日咱们便兵分三路。”吕逸沉声说道,“小弟先让文远带著屯骑营的五百骑兵埋伏於此,待机而动。” 见荀彦认真地听著,他又道,“另一路便要辛苦鸿飞兄。你们射声营骑射冠绝天下,从正面战场切入,游走扰敌,也是待机而动。” “世安贤弟,这样岂不是正面迎敌了吗?”荀彦有些茫然,问道,“咱们本来就兵力不足,你再分兵,如何抵挡得住?” “我们射声营,战力全在『来去如风』四个字上面,黄巾贼人数眾多,一旦把我们包围起来,恐怕游走不起来吧...”荀彦觉得不是很靠谱,但多少还顾忌著吕逸面子,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你刚才说兵分三路,这第三路兵又如何行事?” 吕逸轻笑一声,老神在在地说道,“这第三路兵,就是不才小弟我了!” “你?”荀彦一阵错愕。 这一路来每日华佗都替他换药医治,这才知道吕逸身上的伤有多重。 之前和自己比武的时候,竟然还能稳稳压自己一头,心中一直十分佩服。 设身处地,要是自己伤成这样,別说射箭了,抬手都费劲,吕逸却一直硬撑著,从未在人前喊过一声苦。 只是比武只是切磋,都是友军,点到即止,上战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死我活之间,都是全力以赴,稍有不慎就只有饮恨当场。 他一直以为吕逸会稳坐中军,统筹全局,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奉吕逸为主將的原因,倒有一半是为他身体考虑。 没想到吕逸定计的时候,又把自己算做一路,不免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担心。 “没错,小弟到时候领著越骑营的五百弟兄,给鸿飞兄当个开路先锋!”吕逸笑著说道。 “你的意思是...”荀彦开始有些明白了。 “现在敌明我暗,明日一早,天光未亮之时出兵,小弟先去冲营。”吕逸说道,“到时候天色昏暗,看不出人数多寡,贼营遇袭,必然大举出动,又是出其不意,先可以打一波消耗。” 荀彦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確实,只是一旦他们反应过来,结成阵势,恐怕在想突破,就难了!” 第180章 暗藏杀机 “鸿飞兄所言极是!”吕逸胸有成竹地说道,“只是小弟却不需回头衝杀,只要一路杀到博陵城下即可。” “到时候天色已明,张角定会发觉小弟只有区区五百人,我料他必会派兵追击。”吕逸自信地说道。 “那也未必,我们和张角相持多日,依我看来,他用兵谨慎,极少冒险。”荀彦却有些担心地说道。 “单凭人少,自然不足以让他全力追击。”吕逸早有所料,神秘一笑,又道,“可若是我们这五百人,跑到博陵城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他会不会心动?” 荀彦眼底一亮,有些明白吕逸的意思了。 五百人的诱饵確实对张角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博陵城是张角必须打通的关口。 只要博陵城坚守不出,张角就无能为力,只会被卡在这里。 可这五百人要是能把博陵城里面的兵马引出来,甚至不用引出来,只要放他们进城,五百人足矣让城门大开许久,这是张角无论如何不肯错过的机会。 他有两万人,消耗得起。 更何况里面还有荀彦提到的刀枪不入的黄巾力士,战力恐怕不低,夺下城门的希望极大。 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 “那妖道纵然动心,可他难道不担心博陵城中的兵马吗?”荀彦不解地问道。 “我想他不会担心!”吕逸肯定地说道,“不仅不担心,恐怕还会庆幸!” “此话怎讲?”荀彦一阵愕然,自己难道听错了? “博陵城中没有朝廷的兵马,全是黄巾军的降卒!”吕逸淡淡的说道。 “什么?”这句话石破天惊,荀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是降卒,那这城是怎么守到现在的?”荀彦满脸惊骇地问道。 “这就不得不提我二弟关羽关云长和四弟高顺高孝父了。”提到结义兄弟,吕逸笑得灿烂,顿了一顿,又道,“更別说现在应该还多了个常山赵子龙,在他们几个面前,张角之流,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鼠辈。” 当下吕逸便把赵云单枪匹马冲透包围去博陵城报信的事情和荀彦说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讲到赵云和关羽两人“双龙戏猪”斩將立威的时候,荀彦这才发现,吕逸不知不觉竟已经有了如此班底。 隨便哪一个放出来,都足矣威震一方。 他一直以为张辽就是吕逸麾下最得力的干將,没想到这样的人,算上吕逸自己,竟然有六个之多。 博陵城能守到现在毫不意外。 张角不过是靠他的个人声望和江湖术法蛊惑人心罢了,说到底他不可能在每一个蛾贼面前表演。 反倒是关羽和赵云在城下的这一场衝杀,会带给这些人更直观的震撼! 哪怕有些降卒並不是真正归心,但只要他们坐镇博陵,一味防守,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荀彦愈发觉得吕逸的计策十分可行,却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不对啊!”荀彦开口问道,“可张角怎么知道城里都是降卒呢?” 吕逸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笑道,“鸿飞兄有所不知,这也算是错有错著,倒不是小弟有意为之。” “之前拿下博陵城之后,我们只留下没做过大恶的黄巾贼,为的是此事告一段落之后,北上抗击胡虏。”吕逸解释道,“也算是让他们为国出力,將功抵过。” 荀彦点了点头,他知道吕逸的打算,心里十分敬佩。 “有些罪大恶极的,当时便处理了,剩下被裹胁的流民和农夫,愿意回乡的我们也没有拦著。”吕逸又道。 荀彦恍然大悟,既然当时吕逸没有封锁消息,更放其中一部分自行离开,那张角知道博陵城里的虚实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张角突然兵临城下,自然是知道这些,否则他大可把战场定在安乡县,那里离广宗还近些,补给更方便,离河间也不过急行军多一天的路程罢了。”吕逸解释道。 “张角必定是想著攻打其他地方消耗甚大,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吕逸篤定地说道,“可一旦拿下博陵,这些黄巾军立刻就能补充他的兵员损失,甚至还可能临阵倒戈,不费一兵一卒!” 荀彦承认,吕逸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同样的,这里面的风险也显而易见。 吕逸这一招是险棋,机遇大,风险也大。 现在荀彦完全理解了他另外两路兵马的用意。 只要张角派出人马和他在博陵城下鏖战,和大营之间必定有一处空虚。 若是张角倾巢出动,则营中防守薄弱,只要张辽的伏兵一出,立刻可以绝了张角的后路。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以张角一贯谨慎的做派来看,能派出三五千人拦截就已经不错了。 到时候就需要他的射声营游走扰袭。 张角若发现不对劲,就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增派援兵,拦截荀彦的游骑,同时和先前的追兵呼应,尝试继续夺取城门。 只是这样一来,需要的兵马至少也要再添一倍,半个大营都得出动。 否则以荀彦他们的机动力,只会被牵著鼻子走,根本无济於事。 又或者壁虎断尾,索性龟缩起来,不管这些人的死活,保存实力。 成算很大!可只要一著不慎,城里的降卒临阵倒戈,那到时候有去无回的就只能是吕逸无疑了。 荀彦沉思良久,不知道该不该支持。 这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可!” 吕逸和荀彦同时抬头,只见马媛一脸担忧地连连摇头。 “吕大哥,你现在可不能逞能,要知道你的安危,关係到咱们所有人的生死啊!”马媛也劝道。 吕逸心里一暖,马媛一片真心,全系在自己身上。 她並不在意成败得失,只是担心自己,如此深情他怎么会不感动? 他上前握住马媛的手,马媛脸上一红,轻轻挣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也就由他去了。 “媛儿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吕逸柔声安慰了一句。 马媛还想再劝,却也知道吕逸一旦拿定主意,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嘆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有默默地注视著他。 吕逸当即吩咐升帐,张辽匆匆赶了进来。 见人已到齐,吕逸当仁不让在帅案前坐定,眼神巡视一圈,问道:“军士休整得如何?” 张辽抱拳道,“稟將军,已分帐安歇,井然有序!” 吕逸又问道,“派出去的斥候可有回报?” “已有回报,张角大营在城外二十里处,並无动静,只是...”张辽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尚有两样可疑之处。” “哦?”吕逸一早就派出了斥候,没想到还真有收穫。 “一是敌营之中似乎是刚经了一场大火,处处焦黑,十分狼狈。”张辽说道,“营中北面更有数千贼兵,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像是刚刚加入,一片混乱。” 吕逸点了点头,没有发话。 无论是张角大营被火烧过,还是人心不稳,乱象自生,对於他们来说,都是好消息。 这么看来,胜算似乎又多了几分。 “二是营中起了个高台,高约三丈,分作三层,遍插五色小旗。”张辽一脸的不解,又道,“派出去的弟兄没敢靠的太近,怕被察觉,只远远看了一眼,却不知详情,只是觉得十分蹊蹺。” “高台?五色小旗?”吕逸听到这个,反而一阵错愕。 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想起了当年看电视时候,最神秘和牵动人心的那一幕。 诸葛亮借东风! 难道张角竟真有通天的道行,能呼风唤雨?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高台具体的作用,但总不可能是张角为了居高临下探视城里情形,费时费力弄出来的玩具。 吕逸心里已经开始隱隱有了一丝不安,脸上却不动声色,“装神弄鬼,譁眾取宠而已,不用担心。” 想了一想,他又问道,“敌营中可有在赶製攻城的器械?” “这倒並无发现...”张辽早有准备,当即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感到庆幸,吕逸心里的不安却莫名地加深了许多。 忍不住皱眉思索,在心里復盘著刚才的计划。 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吕逸主意已定,三路人马各司其职,分头行动。军营里埋锅造饭,早早安歇。 月上中天,吕逸的大帐里依旧灯火通明。 总有一种不安的情绪縈绕在心头,让他心神不定,难以入睡。 索性披衣而起,坐在帐中看著沙地上的图案陷入了沉思。 帐帘突然被掀开,马媛提著一壶热水走了进来。 见他怔怔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柔声说道,“吕大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心烦...”吕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隨口答道。 “明天你非得亲自上阵不可吗?”马媛嘆了口气,在他身边轻轻坐下。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怕你...”马媛抬起头时,双眼通红,满是担忧。 “不要胡思乱想!”吕逸望著马媛,郑重地说道,“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马媛却没有接他的话,幽幽地说道,“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我们只是普普通的百姓,该有多好...” 第181章 水源! 博陵城楼上,狂风呼啸,旗帜迎风,猎猎作响。 关羽面沉如水,和高顺並肩而立,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困在这里已经八天,自从赵云二次突围进了城,吕逸那里就再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等待是最煎熬的,尤其是相约之期只剩了最后两天。 一向沉得住气的关羽,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吃住都在城头。 他和高顺两人轮换,日夜不休盯著城外的动静,十分辛苦。 好在赵云带著韩当和徐福入了城,庶务被分担了不少,他们总算能喘上一口气。 城外的黄巾军营帐里竖起高台,喧闹的声音隱隱约约传到耳中,似乎隨时可能再次发动攻势。 关羽熟读春秋,精通兵法,自从赵云传来消息,城外是张角亲自领兵,便已经大概猜到张角的意图。 所以除了两次接应赵云,他始终城门紧闭,免战高悬,不想让张角抓到任何机会。 尤其是赵云亲自目睹了刀枪不入的黄巾力士,还打探到张角和十常侍有勾结的消息,他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角神神秘秘的,哪怕赵云和徐福已经深入主帐之中,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总觉得就像一条躲在暗中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噬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消息被封锁得很好,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就连从九原带出来的本部人马都没有知会。 满城都是降卒,现在勉强算是管束住了,要是听到张角亲至的消息,只怕还会生变。 “四弟,我有预感,张角快要现身了!”关羽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二哥,大哥也快到了!”高顺虽然也著急,但却出言劝道。 两人说完这句,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赵云端著两碗水,走到了两人身边,说道,“两位哥哥一夜未睡,喝口水歇息一会吧,这里我来盯著!” 关羽看著赵云,笑了一笑,接过水碗,一饮而尽,正要说什么,却皱了皱眉。 “无妨,子龙去忙吧,我跟你二哥还顶得住。”高顺摇了摇头,隨口说道。 他也接过水碗,喝了一口,“咦...” 赵云刚要离开,听他声音奇怪,忍不住问道,“四哥,怎么了?” 高顺看著还剩的半碗水,说道,“这水怎么一股苦味?” “有吗?”赵云接过来,也不嫌弃,就著高顺没喝完的水尝了尝,“呸!是有味...” “城中水源可有问题?”关羽想了想问道。 高顺摇了摇头,说道:“想著城里都是降卒,早就派了自己人盯著几口井水,应该不会有问题。” 关羽闻言,顿时放心了许多。这时候徐福也凑了过来,他闻了闻空碗,说道,“估计是前几日下雨,附近哪处发了山洪,泥沙俱下,污染了井水。” 徐福性子活泼,又久歷江湖,见闻广博,再加上颇有学识,自打进了博陵城,过得倒也悠閒。 他心里有事,话里话外都在悄悄打听吕逸的情况。 关羽和高顺不虞有他,又见他谈吐不凡,守城之余也乐得跟他聊上几句。 听了他们的描述,徐福心里又一次犹豫起来,崔烈和他们的描述截然相反,一边是趋炎附势,投靠阉党,欺压良善的小人,另一边却是慷慨激昂,勇於任事,心怀大义的英雄。 徐福一时难以判断,索性协助他们处理些杂物,反倒是最轻鬆的一个。 水源是重中之重,现在一损俱损,徐福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提议道,“子龙將军,以防万一,不如將城中现有的水井先封起来,在下早年游歷江湖,曾探得城外有一处暗渠,连著山泉,这几天便从那里取水吧,小心为上!” 赵云点了点头,依言去安排。 城外张角大营突然开始动了起来,高台处影影绰绰似有人头攒动。 几个方士从营帐中走出来,带著百名黄巾力士,在高台下警戒守卫。 他们也是怕了,上次赵云袭营,险些一把火把高台烧了,现在哪里还敢掉以轻心。 罗市小心翼翼守在边上,按著术士的吩咐,每层命一百二十名军士各按方位站定,执旗守台,听候差遣。 “上师...”罗市恭恭敬敬朝为首的术士施礼,问道,“师父可有消息传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老人家还不现身主持大局吗?” “天机不可泄露!”术士瞥了他一眼,隨口敷衍了一句,盘腿坐下,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罗市心里有气,急得原地转圈,又不敢发作。 正在这时,突然斥候来报,大营南面十里发现一队官兵,约莫有五百余,全是骑兵,看方向正是朝著他们而来。 罗市顿时大惊失色,心里著急。 经过赵云两次袭扰,再加上关羽营门口霹雳般的一声虎吼,军心早就有些不稳。 他甚至有一点点理解张牛角不堪入目的猥琐嘴脸,换谁谁不怕啊? 现在只有张角现身,凭藉他神鬼莫测的法术,才能挽回局面,否则,这一次官军杀到,纵然勉强抵挡,不至於大败,但几次三番的挫败,他再想指挥这些黄巾军,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想想张角对这博陵城势在必得的態度,再想想自己接手了攻城之后,屡屡摆阵的惨况,罗市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 手下还在等著自己的命令,现在骑虎难下,他已经无路可走,唯有迎战。 “上师,黄巾力士可能借我退敌?”罗市也是病急乱投医,明明营里还有近两万人,心里却已经生了怯意,硬著头皮找术士要人。 术士斜睨了他一眼,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叱道:“痴人做梦!这些力士是护法的天兵,怎么能给你?” 说到这里,术士满脸不屑,嘲讽道,“罗市,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五百官兵就把你嚇成这样,等师父来了,本座定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说完闭目打坐,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罗市。 罗市气的连连跺脚,无奈之下只能亲自点了五千士卒,在南面列阵,又调了五千士卒,在营外挖起壕沟,架上拒木,鹿角,撒了一遍铁蒺藜。 他这里乱糟糟的如临大敌,博陵城楼上关羽和高顺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不惊反喜,相视一笑,“大哥快到了!” 第182章 张角亲临 正当关羽和高顺欣喜之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两人忍不住心中一凛。 只见城外张角大营的西面林地之中,突然腾起一阵白雾,迷迷茫茫,飘飘渺渺向著张角大营瀰漫过去。 关羽和高顺眼神凝重,心中不解。 他们早就听降卒们念叨过,“大贤良师”手段通神,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一直以来,他们时刻警惕,就防著这妖道装神弄鬼,整出点什么么蛾子。 没想到八天以来,竟然普普通通,毫无动静。 今天这场白雾来得蹊蹺,但还在他们意料之中。只是这诡异的白雾,为什么倒像是奔著他们黄巾军的大营而去,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关羽凤目微眯,朝著白烟的来处望去,山林中隱隱有些黄白的光芒闪动,时而还闪烁著一丝青光。 白雾飘到了黄巾军大营附近,便不再扩散,却越来越浓,堪堪在大营的西门处匯聚起来。 见到这诡异的情景,罗市顿时心中狂喜,三步並作两步就朝营门口冲了出去,到得近前,端端正正跪倒在地,大喊到:“弟子罗市,恭迎『大贤良师』法架!” 他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声震数丈,有些黄巾军还在忙忙碌碌,各司其职,都被他这一嗓子惊动了。 扭头一看,齐刷刷跪倒在地,整齐划一。 白烟飘动,里面开始传出丝竹之声,虽然不是十分整齐,但听在这些流民耳朵里,却如同天籟。 一队精赤上身的壮汉率先从白雾里走了出来,手上高举斧鉞刀枪,虽然不整齐,但好在都是上好的兵刃,看上去也寒光闪闪,十分威风。 五百黄巾力士分作两列,鱼贯走出,身后带出来两个穿著黄衣黄袍,做童子打扮的少年,涂脂抹粉看来十分妖异。 一个捧著拂尘,一个捧著宝剑。 他们之后又是八个壮汉,抬著一个竹製的滑竿,上面高坐一名明黄法袍的中年男子,闭目闔唇,八风不动。 在后面是一队吹吹打打的乐师,到得近前,中年男子猛地抬起手,闹腾的乐声戛然而止。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男子朗声说道。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声音像是四面八方传来一般,一时间整个大营都开始跟著高呼。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声浪喧天,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博陵城上高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咋舌道,“好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妖怪现世了呢...” 关羽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也就是骗骗百姓罢了,虚张声势,不足为虑!” 不出意外,能用这样的排场现身的,必定是张角无疑。 关羽和高顺本来还悬著的心反倒是放下了一半。 直到他亲率大军围城,始终看不到他的真面目,这才让人心里不踏实。 既然已经现身,哪怕他再怎么故弄玄虚,看来不过是一颗脑袋两只手,也没什么神奇之处。 张角来到营前,为首的术士立刻从高台处飞奔过来,趴在地上道,“启稟天师,弟子幸不辱命,法坛按期筑毕,请天师法驾登坛!” “善!”张角微微頷首,又问罗市道:“罗市,本座夜观星象,有『破军星』高悬中天,偷光於紫薇,掐指一算,当主败军之象!本座且问你,近日可有官军来袭?” 罗市一脸崇拜,恭敬地说道,“天师料事如神,前几日正有大股官军夜间袭营,已被弟子率眾击退,还未及稟报,没想到您已经都知道了!” “不敢欺瞒天师,刚有哨探回报,大营南面十里,又发现五百骑兵来犯,弟子正要领兵抵挡,还请天师示下!” “无妨,无妨!”张角仿佛浑不在意一般,轻轻摇头,说道,“本座今日便开坛做法,定要让那官军有来无回!” 说完一敲面前铜磬,“叮”一声脆响,壮汉起架,黄巾力士开路,几个术士在前面引导,直奔法坛而去。 罗市这下就有点懵了,不知道现在是出兵好,还是不出兵好。 他心里隱隱又有些不安。 张角说得轻描淡写,脸上古井无波。 但从他疏离的语气不难看出,自己这几日接连惨败,张角已经动了真火。 此刻若他再不乘机表现,只怕此间事了,张角秋后算帐,自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想到这里,罗市一咬牙,拉过战马,带著五千黄巾军,从东门而出,绕了个圈,向南面杀去。 张牛角这伙人被关在营里,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担心自己未卜的命运。 刚才的动静他也听到了,顿时觉得又有了希望。罗市是个明白人,可张角才刚刚现身,自己还有救。 想到这里,顿时扯著嗓子开始喊了起来,“冤枉啊!罗市妒贤嫉能,陷害忠良,求天师主持公道啊...” 他这一喊,赵三第一个反应过来,也跟著喊了起来,一时间黑山贼群情激动,纷纷喊起了救命。 果然张角眉头一皱,问身边的术士,“怎么回事?” 术士不敢隱瞒,却也並不清楚其中来龙去脉,只是粗略说了一说。 张角眉头一皱,说道,“把张牛角带上来!” 不一会,张牛角就被拖到了面前。这几日没吃没喝,张牛角十分憔悴萎靡,见到张角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张角没来由地心里一阵烦躁,横眉立目骂道,“收声!你这廝怎么还有脸来见本座?” “天师冤枉啊!”张牛角立马止住悲声,想都不想,谎话张嘴就来,“弟子一向忠心耿耿,为了天师两肋插刀,天师如何这般无情?” “本座问你,本座当初令你连夜攻城,將功赎罪,你却临阵脱逃,冤在哪里?”张角怒道。 “天师您有所不知啊,弟子当时探听得官军屯了一支伏兵在真定,一直不怀好意,伺机而动。”张牛角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一脸委屈地说道,“当时军情紧急,来不及稟报,这才擅自做主,转道攻打真定!” 说道这里,他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道,“当时弟子带著眾弟兄,鏖战数日,披创无数,好不容易才把真定鄔堡拿下,解了天师后顾之忧,这都是实情,不敢有半句欺瞒啊!” 张角一愣,真定的事情他是真不知道,总觉得张牛角的话里,水分十足,却也没什么凭据。 现在当务之急是拿下博陵城,他没心思跟张牛角废话,眼珠子一转,却道,“个中真假,本座做法祭天,一问便知。你且在此候著,既然你说对本座忠心耿耿,一会自然有用你的地方!” 张牛角一听,心中忍不住发毛。偷偷望著张角阴鷙的面孔,低头盘算,躬身倒退。 第183章 大意了,没闪过... 张牛角本能地不想答应。 但被张角灼灼逼人的眼神直视,推脱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的,訕訕退在一边。 张角吩咐完,便不再看他,被术士簇拥著,缓步登上了高台。 黄巾力士分三层在高台上站定,各按旗幡位置守住方位,嘴里念念有词,一派虔诚。 为首的术士被张角附耳叮嘱了几句,便下坛,带著剩下的三百余黄巾力士,又集合起五千普通黄巾军士卒,在北辕门口列队集合,朝著博陵城方向蓄势待发。 吕逸带著越骑营五百精骑,率先冲了出去。 马媛不放心他的伤势,怕他逞强,换了亲兵的衣甲,跟在吕逸身旁。 她的武艺虽然在吕逸他们弟兄几个看来,著实稀鬆平常,遇上褚飞燕之时更险象环生。 但和这些流民出身的黄巾军士卒相比,总是要强上不少,足以自保。 吕逸却还是不太放心,厚著脸皮从荀彦那里借了张恆过来当亲卫,选了几个好手专门盯著马媛。 反正按照他的计划,只是吸引黄巾军,拉扯战线,不用真的硬拼,想来问题不大。 更何况真正的压力其实在后方两支待机而动的伏兵身上,到时候黄巾军拿不下城门,大军回头才是鏖战最激烈的一刻。 想了一想,又把华佗先生请了过来,索性一起带上。 华佗虽然武艺一般,但常年修身养性,体力和灵活程度远在常人之上,自保无虞。 反覆叮嘱不可恋战之后,这才挥军直进。 刚刚衝出林中,就见前方敌营之中白雾大作的异象,饶是吕逸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更別说麾下骑士,一时之间都剎住了马势,神色不明的看著那里。 眾人正惊疑不定,华佗却突然放声大笑。 他为人一向沉稳,平日里帮著眾人调养伤势,治病救人,十分低调。 像这样反常的举动还是头一遭。 吕逸一愣,连忙问道,“华先生因何发笑啊?” “好在吕將军带了在下,这妖道果然有些门道。”华佗捻须頷首道。 “哦?华先生知道原委?”吕逸心头大定,华佗故意做惊世之状,显然是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帮自己稳定军心。 果然华佗笑著大声说道,“区区小术而已,也就骗骗无知之人罢了,若是换了旁人,还真不认得,可惜在下对金丹术法也略有心得,一眼便能识破!” “正要请先生解惑!”吕逸大喜。 “方术士古已有之,分作数支,各有传承。” “周文王羑里演《易》,曰君子之道四焉,『卜筮者尚其占』,便是卜筮和相的术的鼻祖。”华佗娓娓道来。 “又有善知天文、谋略,善合纵连横之术,便如鬼谷子,也算一支。”华佗又道。 “还有精通医术者,如扁鹊公,也是方术士,在下便是这一支。”华佗顿了一顿,这才道,“最后便是炼製丹药、纳气修炼之流,最为神秘,如秦始皇时候的徐福。” “这最后一支,最喜装神弄鬼,成仙的在下一个都没见过,鬼鬼祟祟的倒是碰上不少。”华佗说到这里,有些不屑。 “这些人號称能召神劾鬼、撒豆成兵、呼风唤雨,其实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便如这白雾。”华佗说到这里,指了一指白雾源头的山林。 “吕將军有所不知,此物名为『火石』,又名『冷火』,燃烧之时正如林中光芒,时而黄白,时而青绿。”华佗说道。 吕逸一听,顿时反应过来,这玩意在古代有些稀奇,他却有著两世的记忆。 这不就是“白磷”吗?自己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 白磷反应剧烈,烧起来正是白烟滚滚,只是看这绵延数里的烟量,也不知道要用多少白磷,更不知道张角哪里来的这么多白磷。 虽然知道了根本,但吕逸却还有疑惑,又问道,“华先生,那这白雾如何能像活的一样,到了辕门前便止住了?” 华佗想也没想,又笑道,“吕將军是当局者迷。” “林中自然藏了人,將这白雾一路扇风,赶来下去,到得平地,借著风势向他的大营聚集。”华佗解释道,“你看他大营的柵栏高耸密集,风势到了这里遇阻迴旋,自然会把白雾带著在营门前匯聚,不过是利用天象的障眼法而已,算不得什么稀奇。” 吕逸吩咐一声,將消息传了下去。 越骑营的士卒都是见过些世面的,一旦解释清楚了,也就不觉得恐惧,顿时军心大定。 五百精骑,目標明確,朝著张角大营直衝而去,如同一道洪流一般,气势如虹。 罗市领著五千黄巾军,赶出大营拦截,刚刚勉强列好阵势,正赶上吕逸骑兵前锋。 吕逸一马当先,借著马势一戟劈出,迎面砍翻了两个黄巾军小兵,纵马一跃就朝罗市衝去。 罗市不敢怠慢,举刀格挡,“砰!”的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一戟一刀定在空中,竟然不相上下。 吕逸心中无奈,身上的伤势让自己的武艺大打折扣,一招交手早就试出了罗市的深浅。 换了自己全盛之时,这样的货色怎么可能挡的住他借著马势的一劈。 但现在他肩头有伤,不敢著力,十成的力量勉勉强强能用出五成,一个没留神,倒让罗市挡了个轻轻鬆鬆。 罗市之前被赵云嚇得有些后遗症,见吕逸横衝直撞的气势明显比赵云还要强上三分。 刚才那一刀不敢抢攻,全用的守势。 没想到一个错马,竟然平分秋色,顿时胆气大壮,心念一动,立刻转守为攻。 罗市大刀一翻,顺著方天画戟的戟杆横劈过去,他早看到吕逸肩膀运转不便,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这一刀全力施为,毫不留情,直朝吕逸伤处砍去。 吕逸也是一惊,没想到罗市变招还挺快,自己到底是有些大意逞强。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左手一松,单手持戟,腰腹用力,身子一矮,想要藏身马腹,让开这一刀。 他这是本能的反应,却忘了自己腿上也有伤,这个时代还没有马鐙,全靠双腿力量夹住马腹,他现在一用力,腿上一阵剧痛,一个没夹住,险些掉下马来。 罗市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两刀建功,吕逸竟似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大喝一声,“拿命来!” 抡圆了胳膊,大刀兜头劈落! 第184章 张恆战罗市 吕逸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直冒。 战场上一著错就是万劫不復,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轻敌冒进,现在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千钧一髮之际,吕逸强忍剧痛,勉强稳住身形,猛地一勒马韁。 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乱踢,这一来倒勉勉强强挡住了罗市致命一刀。 他若是继续劈下去,只会砍中战马,虽然危机未解,但落马总好过中刀。 罗市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却不全凭武艺,有一大半倒是他临机应变的机智。 见吕逸用马挡道,知道他已经捉襟见肘了,顿时眼珠子一转,临时变了刀势。 硬生生止住大刀下劈之势,改劈为扫,打横里一刀拦腰扫来。 好在他刚才劈落的一刀是全力施为,现在收招变招哪有那么轻鬆,转圜之间留有缝隙。 吕逸深吸一口气,顾不得肩上伤势,赶紧竖戟格挡,堪堪在杀招临身之际,拦住了这一刀。 金铁交鸣声中,吕逸只觉的气血翻涌,肩上金创崩裂,剧痛无比。 罗市却仍有余力,一刀紧似一刀,第三刀又换了个方向扫来。 吕逸根本来不及换方向,眼看这一刀避无可避,千钧一髮之际,打横里衝过来一个大汉,手上一个黑乎乎的巨物朝前一送,正正拦在他身前,大喝一声,“我来也!” 吕逸定睛一看,正是张恆,心里总算是鬆了一口气。 趁著张恆截住罗市的功夫,四下里一看,顿时觉得脸上无光。 合著五百越骑如同猛虎入羊群,杀的顺风顺水,只有自己这里险象环生。 就是马媛都打的进退有据,攻守自如。 只是吕逸也知道,现在看来他们这五百人占了上风,实则是罗市被挡住,这些黄巾军还没有被完全调动起来。 若是形成合围,他们以一敌十,绝对討不了好。 张恆的实力他虽没有亲自试过,但也是放心的。 之前和张辽对阵,虽然输了,却是张辽取巧,事后他也问过,张辽对他评价甚高。 现在吕逸忍不住暗自庆幸,若不是事先找荀彦把他借来,恐怕自己再支撑不了多久,当即也不多话,调转马头,向外衝去。 果然张恆一接手,罗市瞬间落了下风。 张恆使锤,走的是势大力沉的路子,论力气,罗市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大锤磕上罗市的大刀,霎那间一道巨力汹涌澎湃直衝他的臂膀。 罗市只觉得双臂酸麻,险些握不住刀柄。 张恆一招的手,双锤如风,第二锤又砸了下去。 罗市见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朝后便退,错开身躲过这一锤。 顿时就有黄巾军士卒拦了过来,张恆双锤翻飞,迎上来的士卒哪里是他的对手。 这一对巨锤如入无人之境,碰著就死,沾上就伤,一时间人仰马翻,张恆直衝冲朝著罗市追去。 罗市情知普通士卒挡不住多久,只是借这点时间周转。 见张恆马快锤重,自忖比力气绝无胜算,灵机一动,拉开距离,再转身策马,想借著马势增加力量。 张恆见他这般动作,早猜到他的意图,却对自己极有信心,一边打砸身边敌军,一边蓄势待发,静等罗市衝来。 罗市高举大刀,一磕马腹,战马如风般捲来,一招“力劈华山”兜头砸下。 刚才就是这一招打的吕逸招架不住,现在同样的一招用在张恆身上,却毫无作用。 只见张恆双锤一架,挡在身前,这一刀堪堪劈在锤头。 “噹啷”一声,张恆只是皱了皱眉,纹丝未动。 罗市却被反震之力打的胸腹翻涌,一口逆血脱口而出。 他这才知道双方力量的差距,哪里还敢再硬拼,策马转身就跑。 “哈哈,哪里跑!”张恆一招的手,喜笑顏开,双锤一摆,正要追去。 “穷寇莫追!”吕逸突然大声提醒道。 他们这一路,原定计划就是佯攻接敌,只要拉扯著黄巾军追到城门下。 利用机动性,把他们的队伍牵扯拉长,给接下来荀彦和张辽的两只伏兵製造机会即可。 眼看张恆杀的兴起,盯著罗市不放,他心里顿时有些著急。 营前地面上巨马、鹿角遍布,更多有坑洼,不利於战马奔行,到时候张恆孤军深入,能不能捉住罗市不知道,可一旦陷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张恆正追的起劲,猛听吕逸声音,顿时勒住马头,双锤朝罗市一摆,喝道:“匹夫,今日张爷爷饶你一命,你回去洗洗脖子,张爷爷明日再来取!” 说完也不等罗市回答,转身朝吕逸方向杀了过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吕逸本来只是喊张恆不要追击,罗市却想多了。 他见张恆过去的方向,又看吕逸满头大汗,中气不足的模样,顿时心里活泛开了。 “穷寇莫追”四个字,听在他耳朵里,分明变成了“风紧扯呼”... 转身招呼士卒,朝著吕逸他们的方向潮水般匯集了过去。 既然一对一的不是对手,人多欺负人少,总能把他们拿下。 一看吕逸就是这支队伍的將领,没想到还是个软柿子。 吕逸一见罗市换了阵型,顿时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罗市太小瞧自己,想要一拥而上,先把自己拿下。 好笑的是,如此一来,罗市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要他们演得逼真一些,罗市自然会调动兵员,源源不断地追击过来,牵扯的目標轻易就能实现。 罗市只见自己人潮水般涌了过去,吕逸带著马媛躲在张恆的后面,左支右絀,艰难抵挡,顿时心中大喜,不断增兵围了上去,不一会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三个包裹在中间。 吕逸见差不多了,顿时不再恋战,呼哨一声发出信號。 传令的旗牌官听到他的声音,喝声四起,越骑营纷纷脱离战圈,朝吕逸方向匯合而来。 张恆也手上加力,双锤车轮般泼洒开来,带头朝前面猛衝。 吕逸紧隨其后,五百人浩浩荡荡,划了个大圈,避过大营南门,转道向东面杀去。 罗市大喊一声:“追,不要放走他们!” 第185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朝前猛衝,罗市在后面紧追不捨。 黄巾军多是步卒,哪里有马快? 前面被张恆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骑兵呼啸著冲了过去,瞬间把包围圈撕开了老大一个口子。 本来这种情况下,罗市就应该收兵,射住阵脚,防著后面还有追兵,或者骑兵掉头杀个回马枪。 只是他自恃南面提前准备的陷阱足以支撑,再加上营里还有一万士卒。 张角带过来的黄巾力士更居中坐镇,还没出场,心中篤定。 再加上吕逸看上去確实有些狼狈,他心里实在舍不下这个头功。 之前被赵云欺负的狠了,张角对他的態度一落千丈。 罗市急著立功表现,不仅亲自带著人追杀,更高声呼喊,指挥大营里的黄巾军,从东门出营截杀。 倒也不是吕逸演的多逼真,他是真的伤疲交加,那一脑门子汗绝不是装出来的。 好在张恆来得及时,双锤所过之处,一打就是一大片,突围的时候倒也不需要他多费功夫。 趁这个机会,吕逸悄悄观察起张角的情况。 只见高台上的术士也好,黄巾力士也罢,一个个连看都不向自己这里看一眼。 张角高高坐在法台之上,更是眼皮子都没动一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泥塑木雕,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吕逸都生出了一种径直衝进去,將张角斩於台下的衝动。 若是全盛之时,说不得他真要试上一试,可现在却不敢鲁莽,摇了摇头,硬生生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继续朝前衝去。 等他们的队伍快接近北营门的时候,便见前面黑压压一片,五千黄巾军兵士严阵以待,挡在他们和博陵城之间。 离的辕门最近的是三百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正是提前列阵的黄巾力士。 张恆隨口问了句,“將军,战还是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吕逸转身看了看紧追不捨,却已经被甩开老远的罗市,吩咐一声,“一触即走,城下会合!” 张恆会意,一马当先,朝著北门前的黄巾军衝去,却並没有迎向正面,而是兜了个圈子从侧翼衝去。 他看得出这群黄巾军以那三百黄巾力士最为精锐,既然吕逸的军令只是袭扰,他便有意避开这些人。 侧面的黄巾军立刻擎起刀枪,架上盾牌,严阵以待。 正在双方快要交兵的一刻,南面一阵地动山摇,荀彦见时机已至,率著射声营一千精骑呼啸而下。 罗市听到身后动静,见又是骑兵,心里顿觉不妙,四下里一看,亡魂大冒。 刚才失了心智,追出去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的队伍已经被拉得七零八落,好好的方阵变成了一字长蛇阵一般。 再看荀彦那队骑兵,盔明甲亮,刀枪在白日里都泛著亮光,显然又是官军精锐。 兵卒根本就挡不住骑兵衝击,现在他们零散各处,更是危在旦夕,连列阵的机会都没有。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荀彦不可能傻乎乎地去冲南门,肯定会朝著他们杀来。 到时候吕逸再一掉头,搞不好陷入重围的反倒成了自己。 罗市心里发毛,凝神一看,荀彦他们岂不正瞅准了自己的方向衝过来了吗? 此时他哪里还有追击的心思,好在离东面营门不远,罗市扯开嗓子就喊,“撤!东门列阵,快撤!” 喊完一带马头,丟下前面的军士,自己一溜烟朝东门衝去。 骑马的都是军中稍有头脸的角色,一见主將先走了,顿时催马跟上。 独独苦了这些步卒,拼死拼活追了半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现在还要掉头,顿时倒有不少瘫倒在地。 罗市进了东门,立刻吩咐列阵御敌。 营里早就有军卒时刻准备,顿时也架起盾牌刀枪,只是中间留了一条缝隙,让冲回来的士卒可以回营,不至於自己人把自己人的防线衝垮。 荀彦跑到近前,才发现五千人里倒有小两千黄巾军已经退回东门结阵了。 剩下三千不到,还在拼命往回撤。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射声营个个骑术精湛,来去如风,再加上箭法精准,尤其擅长游走绕袭,轻易不会选择和敌人短兵相接。 三千黄巾军在荀彦他们看来,就跟三千个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本来黄巾军们看到骑兵就已经腿都快嚇软了,好在还有些距离,只是一心想著快些逃回大营。 没想到这些骑兵和吕逸他们截然相反,隔了五六十步,一个个从马背上摘下弓箭,一阵弓弦响动,“嗡嗡”声连成一片。 遮天蔽日的箭雨从天而降,一击即中。 一千骑兵还没跑到眼前,地上已经躺了无数黄巾士卒。 运气好的一箭毙命,运气差些的倒在地上,眼里只看到黑压压无数双脚丫子从自己身上踏过。 一时间黄巾军溃败的一泻千里,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营东门前的地上,留下一连串的尸体,不一会就血流成河,哀嚎声不绝於耳。 荀彦他们如风般掠过,又勒转马头,回身再送上一轮箭雨。 三千黄巾军不断减少,看得罗市目眥欲裂。 吕逸见身后追兵已经被荀彦成功狙击阻截,顿时有些鬱闷。 这情况和自己最初的想像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计划,是要把黄巾军儘量调动起来,三路军合力一击,儘量消耗他们的兵力。 现在一看,射声营的战力远超想像,反倒把罗市逼成了缩头乌龟。 著实让吕逸有些错愕。 他们打游击战有优势,打阵地战就有些吃亏了。 吕逸正在思考,张恆已经和前排的黄巾军战到了一处。 见张恆凶猛,这些人一个个都畏首畏尾不敢上前,只是象徵性地阻挡两下,便收缩阵型,躲在盾牌后面不愿意冒头。 见敌军已经战意全无,吕逸也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只想著等荀彦带著射声营赶过来匯合,到时候一起进城再做商议。 想到这里,他吩咐旗牌官摆动令旗,示意荀彦靠拢过来,又发信號告诉张辽按兵不动。 正当他准备叫上张恆朝博陵城衝过去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那三百黄巾力士突然动了。 为首一人大喊一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献我残躯,往生乐土!” 三百壮汉齐声呼应,山呼海啸般,声势极为惊人。 刚刚还畏畏缩缩的黄巾军士卒仿佛被打了鸡血一样,肉眼可见的眼里有了神采。 第186章 揭竿而起张牛角 黄巾力士下场,北门前的黄巾军顿时战意旺盛,一改先前颓废的模样。 吕逸和张恆面前的压力剧增。 毕竟他们不过五百人,面对十倍於己的敌军,也不敢贸贸然跟他们正面衝突。 好在骑兵机动性远远高於步卒,吕逸当即吩咐变阵,五百精骑从侧翼绕开,不进反退,朝著身后荀彦的射声营驰去。 只要两拨人马匯合到一起,加起来就有一千五百人马,此消彼长之下,胜算颇大。 高台上始终端坐,八风不动的张角霍然睁眼,看著吕逸他们这两拨人在辕门外纵横捭闔,来去自如,顿时眼中凶光一闪。 “把张牛角那廝带过来!”张角吩咐道。 为首的术士领命去了,不一会,扭著张牛角就到了。 见张角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张牛角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怵。 又看到吕逸仅仅千余人,就把罗氏逼回了大营,心头深埋的恐惧再一次涌了上来。 终於老老实实,不敢吭声,只盼著所有人都把自己忽略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张角把自己叫了过来,怎么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顿时嚇得脸色苍白,浑身发颤。 张角睨目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张渠帅,先前你说对本座忠心耿耿,本座是相信的!” “別啊...”张牛角脱口而出,却瞥见张角闻言,脸色猛地一寒,情知失言,赶紧又道,“小人忠心,天日可表,但小人无能,也是人尽皆知!请天师明察,明察啊...”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张角的手段,现在张角这么和顏悦色跟自己说话,肯定不怀好意。 心里害怕,倒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张角听得十分错愕,他也没想到张牛角这么没脸没皮,好在对他而言,张牛角怎么想的並不重要,今日之后,张牛角也不会再是任何人的烦恼。 “不用害怕,本座今日不为罚你,反而是有一桩天大的仙缘,要落在你的头上!”张角莫测高深的说道。 张牛角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慈祥和鼓励,嚇得心里面把张角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哪里肯接这话头。 “不不不...小人福缘浅薄,不堪重用,天师您天大的恩德,还是留给有功之人吧...”说著张牛角游目四顾,想找个冤大头,正正看到满头大汗,进退失据在东辕门大呼小叫的罗市。 “罗將军!罗將军才是天师座下当仁不让的栋樑之才,您提携提携他,放了小人吧...”张牛角说到这里,都带了哭腔,“扑通”一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张角也没想到这傢伙如此不堪,反倒更坚定了把他当成弃子的想法。 “不必如此,本座上承天命,还能害你不成?”张角心里极为鄙夷,脸上却不露出半点痕跡,依旧蛊惑道。 “本座赐你『金丹』一枚,助你建功立业,只要你实心用事,待拿下博陵城之后,这太平道护法的位子,就是你的了!”张角眯著眼,笑著说道。 这词张牛角太熟了! 他每次忽悠手下山贼去送死,都是从封官许愿开始的!一听张角也来这么一套,哪里还不明白。 “金丹”是什么功效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想到这里,张牛角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气,猛地抬头看向张角。 见张角还稳稳噹噹盘坐在那里扮著世外高人,旁边只有一个术士垂手侍立。 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豁然起身,变了脸色,指著张角骂道,“贼妖道,欺人太甚!” 张角一愣,似笑非笑的看向鬚髮皆张的张牛角,也不阻拦。 “老子自从投了你著破太平道,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更拋下我黑风山好大基业跟著你造反!”张牛角满腔怨气,第一次正面宣泄,只觉得越说越顺溜,越说越酣畅。 “老子一片赤诚,换来了什么?”张牛角喊道,“你这妖道排挤老子也就算了,更几次三番逼迫於我,想我好不容易在那几个杀神手里逃得性命,现在还想骗老子去送死?” “简直欺人太甚!”张牛角眼角都红了,怒道,“老子不伺候了,这就带著弟兄们回黑风山!” “你得天下也好,被抓起来砍头也罢,都跟老子无关!”张牛角怒目圆睁,指著张角喝道,“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放肆!”张角还没说话,术士已经按捺不住,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张角的衣襟,骂道:“你是失心疯了吗?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天师说话?” 却不料张牛角顺势拿住他的手,一扭一送,术士一个不留神,被他打的腾腾腾连退三步,险些跌倒,这才惊愕的看著张牛角,满脸的难以置信。 张牛角只是胆小怯懦,倒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山贼当的久了,容易变成惊弓之鸟。 若真论起武艺,他也勉强能算个高手,否则也不可能在黑风山弄出这么大个山贼窝,还能稳坐头把交椅这么些年。 这术士不过稀鬆平常的功夫,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贼妖道,你那点阴私手段想用在你张爷爷手上,门都没有!”一招得手,张牛角胆气更壮,索性把憋在心头的火气一股脑儿宣泄了出来,骂道:“还想誆骗老子去送死,门儿也没有。今天张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黑风大王的手段!” 说到这里,张牛角揉身就上,一双砂钵似的拳头朝著盘坐在地的张角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 他心里有数,现在高台上只有三人,张角一个落地秀才,绝对禁不起自己三拳两脚。 而张角赖以自保的那个术士又绝非自己对手,擒贼先擒王,只要挟持了张角,自己还能翻身做主也说不定。 最不济带著手下远走高飞,也好过在这妖道身边提心弔胆。 双拳临身,张角不闪不避也就罢了,没想到那被击退的术士竟也没有抢身上前,反而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张牛角心中顿觉不妙,猛地一颤,刚想收招,却见张角手中拂尘一摆,眼前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直透顶门。 第187章 又见修罗法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中人慾呕,直入颅顶。 张牛角只觉得眼前一黑,浑浑噩噩,不辨东南西北。 耳边听到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捐尔残躯,奉我號令!” 这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縈绕在耳边,占据了他的心神。 张牛角只能看到眼前血海一般通红一片,直愣愣站在张角的面前,一双拳头还举在半空,却无论如何也砸不下去。 被他推开的术士这时候凑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一张黄符,迎风一晃,符纸冒出一道火光,燃起一道青烟。 术士举著符纸,在张牛角鼻端又晃了晃,张牛角仿佛一头老牛,被这青烟锁住了鼻孔,老老实实跟著术士下了高台。 张角似笑非笑地看著这一幕,嘴里喃喃似在念咒,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术士带著张牛角走到黑山贼所属的营盘外,这才站定。 其余几个术士也跟著围了过来,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披髮跣足,浑身颤抖,念念有词的走进了人群之中。 赵三和冯豕第一个觉得不妙,却见一向惜命的张牛角一言不发,只是双目赤红,两眼无神,顿时心里警惕。 但术士行动如风,广袖翻飞,穿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也不敢出声提醒。 见这些术士所过之处,似有粉末菸灰从他们袖中飘洒而出,吸入鼻端的贼眾,一个个也换上了迷离的眼神,“阿嚏”连声,不绝於耳。 两人早有准备,一边佯装中招,一边屏住呼吸,偷眼旁观。 只见喷嚏过后,黑山贼们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一个个精神亢奋,也是满眼血红,有的更顿足捶胸,仰天怪吼,宛如恶鬼。 即便两人早有准备,却难免吸入一些烟雾,只觉得胸中烦闷,心里狂躁至极。 只是他们灵台之中尚有一丝清明,知道这时候被看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当时灵机一动,顺势跟著一阵发癲般的狂吼,他们两个是有意为之,看上去倒比其他人更加癲狂,一时之间倒没人发现。 原本大营中最期期哀哀的角落,现在却声势喧天。 几个术士见大功告成,也从袖中掏出符纸,青烟繚绕下,接近五千山贼紧隨其后,呼呼啦啦衝到了北门之外。 站在后阵的黄巾力士见他们出来,立时让开了一条道路,又开始收束黄巾军士卒回阵。 吕逸的越骑营冲势被这五千黄巾士卒一阻,速度大减,前锋张恆已经开始短兵相接,正愁计划落空。 却见敌营突然大变,五千人呼啦一声,分作两列转身就跑,留下一地刀枪残尸。 正当吕逸错愕之际,张牛角带著黑山贼驀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张牛角他是认得出来的,只是这样悍不畏死的样子倒也是第一次见。 这群人明显和之前判若两人,嘴里喘著粗气,疯子一样朝他们横衝直撞而来。 一路上刀枪不停,也不分敌我,只要拦在路上的都是一刀过去。 吕逸心头震撼,城楼上赵云眼尖,一下子已经看出端倪,“二哥、四哥,不好了,这是妖道的『修罗法』,吕大哥恐怕有危险!” 关羽和高顺闻言一惊,本来看城外局势,吕逸他们已经把黄巾军逼回了大营。 剩下北门的五千黄巾贼都是步卒,不足为虑,他们正准备隨时接应。 现在却突然杀出个疯子一样的张牛角,看他们两腿生风,跑的都快赶上奔马了。 赵云赶紧把之前投营时候碰到的怪异场面跟他们说了,两人相视一眼,高顺道:“二哥,你和子龙在城中坐镇,我带本部人马去接应大哥!” 说完转身要走,关羽却一把拉住,说道,“孝父,稍安勿躁,再看看不迟。” 他们正说话间,荀彦已经带著射声营和吕逸会和一处,就这么一会功夫,张牛角堪堪带著发了狂的山贼衝到了面前。 张恆怪叫一声,一马当先拦在了面前,一双大锤兜头兜脸朝张牛角砸去。 张牛角失了神志,眼前只见血海翻波,四处都是鬼影幢幢,无数不怀好意的恶鬼在自己身前乱窜,在他耳边尖啸。 血灌瞳仁之下,张恆的面目狰狞可怖,如同一个青面獠牙的巨鬼一般要把他拉入地狱深渊。 张牛角心中狂躁难安,似乎唯有杀戮和血腥才能平復他胸中的恶念。 面对张恆势大力沉的双锤,张牛角视若无睹,挺枪分心便刺,上来就是同归於尽的杀招。 这一枪快如闪电,张恆被他嚇了一跳,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山贼,似乎武艺极其高强。 他可没打算跟张牛角换命,赶紧中途变招,一夹胯下战马,放慢了速度,覷准枪势,猛地一锤,正中枪身。 “当!”金铁交鸣之声大作,长枪肉眼可见变了形状,枪头歪过一旁,倒和张飞的丈八蛇矛看上去三分相似。 张恆自恃力大,又是马上对步下,本以为这一击就足以让张牛角知难而退,却不料张牛角被反震之力砸得嘴角噙血,却半步不退,挺枪又戳了过来。 他的双锤太过沉重,这一下砸去,还在半空中,一时也收不回来,只能一矮身,堪堪闪过长枪,却不料长枪变形,枪头是歪的,虽然避过,肩头却被长枪划中,当即闷哼一声,肩膀上血光迸现。 张恆吃痛,巨锤轰然落地,砸起一地尘土。 他索性策马前冲,单锤舞动,杀进后面的山贼群中。 本想著轰开一条血路,再回马拾自己的锤子,却不料这一伙人,个顶个的悍不畏死。 被他砸中脑门的,当时脑浆迸裂,死在当场也就罢了,被砸中肩膀的、胸口的,却像不知道痛楚一般,还是张牙舞爪地继续衝来。 张恆大骇,第一次见这种打法,而且是这么多人都是一个模样,哪里还敢恋战。 单锤照准了脑门就去,只求脱身。 只是他这一来,一身武艺就打了折扣,既要看准,又务求一招毙命,几次三番捶打之下,自己倒隱隱有些脱力,一头大汗,气喘吁吁。 吕逸见状,心里著急,这时华佗在几个骑兵的重重保护之下衝到了他的身边,焦急地说道,“吕將军,这伙人怕是中了毒,失了心智,无法以常理度之,不可恋战!” “中毒?”吕逸恍然大悟,这群人疯子一样,確实一反常態。 华佗精於岐黄之术,说是当世第一人,毫不为过,现在他既然看出问题,或许能有解决办法。 “华先生可有解救之法?”吕逸期待的问道。 “不知是什么毒,救不了!”华佗想也没想的回答道,“若能擒住一两个活口,在下或者能找到办法,只是...” 吕逸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糊涂了,这里是战场,即便有解决方案,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现在毫无疑问,脱身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他可不想把从卢植这里借来的精锐骑兵,消耗在这里跟这伙失了心智的山贼手里。 想到这里,顿时眼中精芒一闪,朝荀彦说道,“鸿飞兄,我带人去接应张恆,你率射声营箭雨覆盖,只求阻敌,但有空隙,咱们博陵城下会合!” 荀彦点点头,带著射声营兜转马头,分作两路,一左一右朝前面杀去。 吕逸带著越骑营,调整方向,拉开距离,朝著张恆那里冲了下去。 他们是骑兵,吕逸不打算鏖战,准备带著队伍一个衝锋,借马速冲开贼兵队伍,直奔博陵城下。 荀彦那里率先发动,箭矢如雨。 陷在阵中的张恆和越骑营的前锋被他们精准地避过,每一箭几乎都能命中一个贼兵。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这群人简直就是没有痛觉一般,明明身中数箭,扎的像个刺蝟一样,却还能献血淋漓的继续廝杀。 他们手上不听,箭矢不绝,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恐惧。 开战至今,他们和黄巾军打过无数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宛如森罗鬼蜮的场景。 想到这里,荀彦忍不住都对张角產生了一丝畏惧,这样的无知无觉,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肉,若是再多个一两万,纵然他们北军五校倾巢出动,也绝不可能是对手。 荀彦正心惊肉跳,吕逸也带著队伍衝到了张恆身边,见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单锤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回左手。 明显两条胳膊都在微微颤抖,可见经歷了怎样一场廝杀。 “张恆兄弟,隨我撤!”吕逸大喊一声,带著骑兵滚滚向前衝去。 他们绝不恋战,专挑被荀彦射出的空隙衝去,五百越骑营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在人群里轰然横推,艰难突围。 挡在前面的贼军已经不多了,身后密密麻麻的贼军踩塌著同伴的尸体正疯狂的追了过来。 吕逸正想招呼大家一鼓作气,衝破包围圈,却猛然瞥见身后的贼群里,有两道异样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別人都是红著眼拼命砍杀,这两人却抱著脑袋左躲右闪。 別人看箭矢临身,不闪不避,这两人却知道躲到其他人身后,身上一箭未中。 吕逸突然想起华佗刚才的话,心中一动,招呼一声,带著十来个骑兵转身朝那两人杀去。 刚刚衝到面前,只见那两人见了他,一脸的喜色,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救命啊...將军救命!” 第188章 城门开,云长来 赵三和冯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命。 从他们被眾贼裹挟,一路杀出辕门开始,两个人其实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这一切都只是出於本能。 他们知道,留在大营里也是个死,衝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当他们看到往日里称兄道弟,一起杀人放火的同伴,现在杀红了眼,敌我不分的时候,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转瞬即逝。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吕逸他们神勇无比,射声营更不需要跟他们短兵相接。 五千个疯子一样的山贼到底没能困住这些北军精锐,吕逸天神下凡一样出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福至心灵,这时候哪里顾得上暴露不暴露,捨得一身剐,当场跪地请降。 他们只是存了一点点奢望,奢望奇蹟发生,没想到吕逸真的听见了,而且还向著他们冲了过来。 几个骑士听到吕逸吩咐,各从左右掩杀,手中兵刃翻飞,不一会就把他们身周清出一个小小的空场。 两人也知道自救,一边翘首期盼,一边发著狠的砍杀著身边靠近的疯贼,一时之间,他们倒成了全场的焦点。 荀彦虽说不明所以,甚至心里不是十分认同,不知道吕逸有什么打算。 现在情势危急,稍有鬆懈便会再次陷入重围。 別说是两个跪地请降,还勉强保持清醒的贼寇,就是罗市这个黄巾渠帅求饶,他都未必愿意去救。 得不偿失啊,自己麾下的弟兄多少精贵,一命换十命在他看来都是亏的。 只是吕逸既然先有了动作,越骑营的弟兄又紧跟著已经发动,他无奈之下也只好配合。 射声营兜转回身,又一轮箭雨射定阵脚。 只是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让麾下衝进乱阵之中,只是在外围来回驰骋,把还要围上来的贼兵射杀。 两个骑士终於衝到了赵三和冯豕身边,不约而同一个俯身,提著两人的腰绳,把他们横架在马上,转身突围。 吕逸见已经得手,立刻率领其他骑兵转身,又朝博陵城衝去。 赵三和冯豕大脸朝下,被顛得七晕八素,本来就饿得眼冒金星,这一来更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吐了一地黄水。 这一下歪打正著,刚刚吸入了毒烟,还觉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两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生有望,却又不约而同想起了什么,绝望的情绪瞬间又占满了心头。 他们可是刚刚在真定放了一把大火,赵三虽然没有亲手杀了张飞,可那么大的火势,映红了半边的天际,他们无论如何不可能相信张飞还有命在。 除了张飞,更有数百吕逸的本部人马和赵家堡的军士,这些人命都要算在自己两个人的身上。 想到这里,心中恐惧,无以復加! 两人现在早已无路可走,仓皇之间,在马背上相互找著对方的身影,满眼却只看得到沙尘蔽目... 吕逸突出重围,带头向博陵城衝去,身后荀彦率领射声营殿后,游走射击,阻挡追兵。 这些黄巾贼悍不畏死,对射来的箭矢视而不见,只是一味追杀,除非一箭毙命,否则绝不停下脚步。 荀彦也杀得心惊胆战的,毕竟人数眾多,五千人浩浩荡荡,自己携带的箭矢眼看就要用完了。 射声营以骑射见长,比北军五校的其他四营会多带一个箭囊。 一个箭囊盛满了也就二十支羽箭,几轮射击下来,早已所剩无几。 尤其是荀彦,他箭艺精湛,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箭出如连珠,消耗更大。 他们离博陵城尚有七八里的距离,战马连番赶路早已疲惫,现在又连续几轮衝杀,为了配合吕逸,还时不时急停转身,体力消耗更加剧烈。 看著身下气喘吁吁,汗出如浆的战马,荀彦无比心疼和担忧。 他看得出来,无论怎么催促战马,速度反而却越来越慢。 身后的追兵倒像是无知无觉的傀儡木偶一般,不知疲倦,越跑越快,越追越近。 吕逸一直默察场中情景,见追兵紧咬不放,心里也万分焦急。 他正皱眉苦思,不知该如何破局之时,只见马媛带著华佗策马凑了过来。 华佗不擅长搏杀武艺,这一趟反倒是要靠马媛带著几个精骑保护,这才有惊无险。 好在他平日里修身养气,体质远超常人,饶是如此,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说起话来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吕將军,再坚持一会!”华佗说道,“这些人中了毒,失了心智,现在每一步都是消耗潜力的拼死之举,难以久持!” 吕逸一听华佗这么说,顿时眼底一亮。 再看追兵的时候,立刻有了新的发现。 只见追得最近的那些人,一个个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分明是力竭之兆。 虽然还没有人倒下,但看他们每个人脑门上氤氳升腾如雾的汗水,想来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顿时心中大定,来不及客套,对马媛说道:“媛儿,你带著华先生先行入城,这里交给我!” 马媛虽然担心,也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只会让吕逸分心掣肘,点了点头,护著华佗当先朝城门飞驰。 可怜荀彦没人提醒,也被追得心焦如焚,却猛地听到身后张角大营鼓號声大作。 百忙之中,荀彦回头张望,顿时大惊失色。 高台上一直盘坐不动,仿佛泥塑木雕般的张角突然长身而起,披髮跣足,在台上手舞足蹈,像是疯子一般,却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隨著他的舞动,大营中鼓声、號角声连绵不绝,按著他跳动的韵律,此起彼伏。 北门前一直按兵不动的黄巾力士不知何时已经各自找来了战马,闻鼓號声,齐刷刷发一声喊,策马突然开始衝锋。 他们以逸待劳,足足等到吕逸和荀彦这两拨人马疲態尽显,这才出动。 更何况他们身前全无阻拦,足足三百精壮的彪形大汉豕突狼奔,眨眼之间就奔驰出里许。 荀彦大惊失色,博陵城近在咫尺,现在又仿佛远在天边。 自己这些人加起来不过二千五百,若是被两拨追兵逼在城门前,看这疯魔般的贼军模样,后果可想而知。 正在这时,城楼上关羽凤目微睨,一道寒光电射而出,冷声道:“四弟,开城门,隨某退敌!” 高顺早就跃跃欲试,闻言不假思索,下城传令,不多一会,城楼上机关响动,“砰!”一声大响,吊桥砸落,城门洞开,三道身影从城门口疾驰而出。 吕逸见城门大开,左面关羽一马当先,青龙偃月刀寒光闪闪,长髯隨风飘飞,心中顿时无比踏实。 右面赵云白盔白甲,手提银枪,胯下战马不断嘶鸣,也早已按捺不住。 唯有中间高顺,一手盾牌,一手断马刀,守定城门口,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即便隔著数里的距离,仍能感到三人关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鸿飞兄,不可恋战,你先入城!”吕逸大喊一声提醒道。 他也看出荀彦的射声营箭矢几乎用尽,马速也提不上来,当即指挥屯骑营放缓了速度,准备接应。 却不料荀彦见城门大开,却满脸惊愕,高声喊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吕逸一脸错愕,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怎么会喊出这么一句话。 他们原来的计划不就是拉长贼兵战线,在城下儘量消耗敌人吗? 现在虽然和原先设计的有些...差异...但殊途同归,只要他们守住城门,还可以依计行事,虽然效果要打些折扣,但只要这些疯子一般的贼兵力竭,只剩下三百黄巾力士,又能奈他们何? 更何况关羽、高顺和赵云都已经在城下接应,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万无一失了啊! 可这一切在荀彦眼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本来看到城门落下,城內援军出击,他也曾欢欣雀跃,心中大定。 可定睛一看,出来的只有区区百人... 为首的三人虽然看上去神威凛凛,不可一世,尤其是左手边的关羽,更是天神下凡一般,仿佛一团火焰,耀眼夺目。 可毕竟只有区区百人啊... 荀彦还待再说,吕逸却一脸篤定,说道:“鸿飞兄勿忧,看我弟兄破贼!” 这句话听在荀彦耳朵里,却完全起不到一点安慰的作用,只觉得吕逸是失心疯了,一旦和这些贼兵在城门口僵持不下,张角的大军再掩杀过来,博陵城还怎么守? 只是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城门的开关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无奈之下,一声长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闷著头,也不说话,带著射声营跟在吕逸旁边朝博陵城门发起了衝刺。 他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城门失守,自己进了城,可就管不了別人死活了! 博陵城事关整个北线战局,不容有失! 吕逸听劝也就罢了,若是不肯听劝,自己说不得只好夺了城门,连吕逸一起关在外面,任他自生自灭! 想到这里,荀彦眼神一黯,忍不住暗暗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把指挥权交给吕逸,否则何至於如此被动! 第189章 自乱阵脚,关门无情 吕逸压根就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荀彦心里已经百转千回,打算好了破釜沉舟,连同自己一起卖了。 有了华佗那句提醒,现在吕逸心中篤定,又见关羽、高顺和赵云出城,更觉得胜券在握。 被这群疯了的贼兵追了一路,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更何况吕逸自从出世以来,从来都是大开大闔,打了一路的顺风仗,什么时候被人撵著屁股追过? 即便是褚飞燕奸猾似鬼,想起来当时情景虽然危急,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束手束脚。 他一边心里百转千回,转眼已经带著大队人马来到了博陵城下。 关羽、高顺和赵云策马上前,兄弟四人相视一眼,竟在万军之中放声大笑。 之前心中鬱积,顿时一扫而空。 不等吕逸和他们敘话,赵云早就跃跃欲试,说道,“师姐和华先生已经安全进城,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等大哥一声令下了!” 吕逸一听,再无后顾之忧,顿时眼中精芒闪动,大声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许久未曾与几位贤弟並肩作战,今日又可大展拳脚,痛快,痛快!” 关羽一皱眉,却沉声道:“大哥还有伤在身,又一路杀透重围,此时正当休整,不可再亲身犯险。” 高顺也道,“二哥所言极是,剩下这些草寇,便交於我们弟兄便可,大哥只管坐镇此间,看我等破贼!” 赵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不耐烦地催动战马晃来晃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这点小伤碍著什么事,哪有你们去廝杀,把我一个人丟在这里的道理...”吕逸顿时不乐意了,他自己也憋了一肚子火,正想著发泄一通,眼看兄弟们会合,让自己干看著如何能答应。 只是关羽和赵云却不由分说,已经双双冲了出去。 高顺本来想抢个先,第一个动手,没想到到底还是慢了半拍。 之前赵云两进两出,关羽威震敌营,他早已热血沸腾,按捺不住。 自打九原一战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了,早就跃跃欲试。 只可惜他盾大刀沉,又最为忠厚,一门心思规劝吕逸,反倒不如另外两个见机得快,先下手为强。 可怜高顺一脸鬱闷,看著吕逸面面相覷。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只得移目看去,只见关羽和赵云赛马一般,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身后带著本部百十来人,呼啸著冲向贼群。 就在吕逸心中稍定的时候,却猛然身后起了骚动。 他和高顺不知就里,赶紧又回头看去,只见荀彦不知何时,已经快步走上了城楼。 他身后越骑营下了马,刀枪齐举,紧紧跟隨,而射声营在城內牢牢把住城门,一动不动。 吕逸大惊,变生掣肘,荀彦的举动从头到尾透著一股匪夷所思。 “荀將军,你这是做什么?”吕逸朗声问道。 “吕將军恕罪,博陵城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你们既然不听劝,非要冒险,在下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荀彦冷著脸,大喝一声,“关城门,胆敢阻拦者,斩!” 吕逸顿时气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荀彦的担忧他可以理解,但这做法实在是有些衝动了! 可是转念一想,华佗的话当时只告诉了自己,荀彦却不知情,设身处地,要是换了自己,是不是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不会!换了自己,哪怕明知城外將是一场恶战,也绝不可能拋下袍泽,选择关门自守。 博陵城固然重要,可城外这些战友,他们的性命难道就该轻易捨去吗? 换了吕逸,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做出这样决绝的选择! 即便逼不得已,需要他这样做,自己也会站在城门前,坚持到最后一刻! 绝不会像荀彦一样,自己躲在城內,却在袍泽身后关上城门! 这或许就是世家子弟骨子里所谓的高贵吧?但吕逸绝不敢苟同。 千钧一髮之际,哪容吕逸多想,此刻决不能让荀彦得手。 这本是一场胜局,可一旦城门关闭,局势立刻逆转。 到时候张角再增兵城下,凭他们这百十来人,如何抵挡? 可吕逸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现在只能眼睁睁看著吊桥升起,桥上还没来得及入城的人,倒有不少站立不稳,连人带马跌进了城壕。 马媛刚刚进了城,此刻看到荀彦这无情的举动,顿时气得粉面含煞,立时冲了过去,拔剑指向荀彦,喝道:“荀將军,你这是何意?吕大哥他们还在城外,你这是要害死他们吗?” 荀彦铁青著脸,说道,“马小姐现在追兵迫在眉睫,更无神志,悍不畏死,我曾劝过吕將军,不可开城门,他却置若罔闻,在下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北线战局,实在无奈!马小姐休要多言,军情紧急,你若再拦著本將军,说不得我也只好得罪了!” “荀將军,城外贼兵即將溃退,箇中情形並非你所想那般,你快放下吊桥,还来得及,否则张角再派援军,就真的万劫不復了!”马媛急得直跺脚,心里已经快恨死了荀彦。 华佗也在这时说道,“荀將军,不可衝动啊,贼兵只是中了毒,势难持久,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不信你看,已有不少力竭毙命!” 荀彦忍不住朝城外看去,果然如华佗所言,这一路上確有不少贼军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是手脚兀自拼命挣动,疯態不减。 他正要答话,却只见城门楼里,打斗声传来,一阵机关响动,“砰!”的一声吊桥轰然重重落下,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韩当和徐福,一左一右,从机关房中一跃而出,横衝直撞,朝荀彦那里冲了过来。 徐福本是游侠出身,战场上大开大闔的武艺稍逊,但闪转腾挪的小巧功夫却极为了得。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拦在他身前的越骑营军士一碰到他,便不由自主像两旁跌去,反倒是韩当那里,被五个军士阻住,正打得热火朝天。 徐福几个闪转,立刻来到荀彦身前,手中宝剑一闪,直刺荀彦面门,喝道,“你这是草菅人命,简直岂有此理!” 第190章 后路已断 徐福一剑刺出,本以为荀彦会闪避或者格挡,却没想到荀彦站在当场,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他只是含愤出手,倒也不是真想要了荀彦的性命。 身为游侠,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弃身锋刃端,性命不足怀。 现在眼看荀彦进城之后直接夺城门,起吊桥,完全不顾城外诸人的性命,顿时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升起。 在他看来现在形势完全没有到弃卒保帅的地步,城外士卒虽有些不同寻常的疯魔,但只要固守城门,以他们的箭术不至於毫无反击的余地。 更何况他和赵云极为投缘,又共同经歷过生死,知道这些黄巾力士的弱点,只要配合得好,有十足的把握將这三百黄巾力士留在城下。 既然荀彦不听劝,他反正没有军职在身,想到便出手,没想到和韩当不谋而合。 此刻见荀彦闭目等死一般,顿时一惊,间不容髮之际,长剑硬生生偏过一寸,擦著荀彦的肩膀而过。 血光迸现,荀彦手臂被剑气割伤,顿时鲜血淋漓,他却恍如未觉,满脸痛苦。 徐福收剑而立,冷哼一声,目光灼灼盯住了他。 旁边越骑营的军士见主將突然沉默,有些茫然,不知道是该出手擒住这几人,还是静等荀彦发话。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荀彦沉默半晌,终於爆发,他抬起头,双目赤红,极其凶狠地盯著徐福。 “干什么?自然是同仇敌愾,免得城外这些人被你害死!”徐福分毫不让,直视回去。 “呵呵!你们可知道,砍断吊桥,就如同砍断北线命脉,接下来就是尸山血海,万劫不復,你我都是大汉的罪人!”荀彦声嘶力竭地吼道,“区区几个人,死便死了,和大汉危亡相比,算得了什么!” 徐福一阵错愕,他不知道荀彦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忍不住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一座吊桥,最多关乎博陵城得失,和北线战局有什么关係,又怎么关乎大汉危亡了?” “博陵城事关重大,若此地有失,河间不保,张角匯合了青徐黄巾贼,长驱南下,到时候广宗难保,北线俱失,你可知道?”荀彦沙哑著声音,垂头丧气的说道。 “竟有此事?”徐福一愣。 他虽然聪明绝顶,却当局者迷。这些情况还是吕逸和卢植结合各种信息,在舆图上推衍半日才得出的结论,他又怎么会想得到。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这一次带来的是北军五校的三千精锐骑兵,北线骑兵一半都在这里了!”荀彦又道。 徐福嚇了一跳,这一点他更不知道了。 可他知道的是,北军五校是汉军精锐,要论起衝锋陷阵,沙场奇兵,他们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战力。 “在下不知...”徐福老老实实说道。 “那我告诉你,这里有一大半的精锐骑兵,广宗卢中郎那里只剩两千骑兵,里面一半是胡骑!”荀彦抬头,恨声道,“我们被围在城中,卢中郎那里便只有步卒能用,我倒想问问你,四万朝廷步军,对上这样悍不畏死,失心疯魔的十余万蛾贼,可有胜算?” 徐福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皱眉苦思片刻,却只能无奈嘆气道,“不能!”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收桥了?”荀彦冷笑一声,眼眶含泪,说道,“大错已成,悔之晚矣!若是卢中郎战败,后果不堪想像,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徐福心里“咯噔”一下,他也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后患,顿时也面色灰白,一声不吭。 华佗反倒是最不担心的一个,只是他不懂兵法,却问道,“既然误会说开,各有各的道理,不如同心协力,先破城外之围吧。” “解围?拿什么解围?吊桥已毁,天堑顿失,我们最多守城而已,出不去了...”荀彦哀怨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就连华佗都想明白了。 吊桥收不起来,等於是帮了黄巾军一个大忙。 他们围城之际,大可以从吊桥直抵城下,比之前还要架设云梯过城壕,不知要轻鬆了多少。 而一旦被堵在城下,那骑兵就少了机动力的加持,一点优势都没有。 现在进进不得,退又无路,属实两难。 “既然如此,將军便不该在这个时候唉声嘆气,自怨自艾,放手一搏才是正途!”马媛明白荀彦的顾虑,即便心中兀自有气,却强行压了下来,好声好气地提醒道,“不如放手一搏,和吕大哥他们一起先行退敌,徐图后计!” “正是此时,我们更不能出城!”荀彦却摇著头,坚决地说道。 “这城內都是黄巾军降卒,一旦强弱之势逆转,这区区二千余人能不能镇压住万余降卒都是未知之数,只剩这两千余骑,再折损於城外,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等马媛爭辩,荀彦终於恢復了神志,一脸决然地吩咐道,“將他们几人看管住,但有反抗,就得正法!” 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城楼,剩下几人面对围上来的屯骑营骑士,也无奈暂时放弃了抵抗。 荀彦风风火火衝到了城门口,一边分出一队,接管城中防务,另一边吩咐关起城门,射声营补充箭矢,上城头御敌。 吕逸没想到荀彦真的一点余地没留,说关门就关门,眼睁睁看著后路被断,顿时心头火起。 高顺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然会来自吕逸亲自带来的援军,顿时勃然大怒,返身就要去夺城门。 吕逸却一把將他拦住,沉声道,“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只有先行退敌了!” 他这一气,伤疲交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金星直冒,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 高顺担心他身体,赶紧上前扶住,紧闭著嘴唇,满脸不忿,终究还是没有衝过去。 也就在这一刻,关羽和赵云已经带著本部人马和追兵接阵,战到了一处。 关羽青龙偃月刀在头前开路,大开大闔,势如破竹。 一刀下去就是一道血光迸现,这些失了心智的黄巾军根本不知道闪避,顷刻间便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云紧隨其后,银枪纵横翻飞,正杀得兴起,眼底突然瞥见一道黑影掠过,从关羽侧面猛地冲了上来。 “二哥小心!”赵云赶忙出声提醒。 第191章 活捉张牛角 来的正是张牛角。 他失了心智,却是这群人里武艺最高强的。 仅凭本能的反应,在射声营的箭雨之中只是受了轻伤,竟还保得命在。 此时此刻,疯狂奔驰,连赶十余里地,体力也已渐渐消耗殆尽。 只是在他的眼中,那重重叠叠的黑影和漫天的鬼魂血海一点都没有消失,反而又朝自己逼近了许多。 迷茫之中,通红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此刻他竟完全不觉得恐惧,只有满心的戾气,想要宣泄。 也许是关羽曾经带给他的震慑太大,潜意识里不由自主地把关羽当成了尸山血海的首恶元凶。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杀了他,杀了他,从此海阔天空,隨心所欲...” 这个声音在心头喋喋不休,张牛角凶性大起,竟一反常態,朝著关羽就冲了过去。 要是往常,他哪里是关羽的敌手,只是此时没了神志,一身潜力完全发挥,根本不考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承受得住。 这一枪足以称得上他人生巔峰,既快又准!单看招数狠厉,几可躋身当世一流武將之列。 但关羽是何等人物!张牛角杀意临身的那一刻早就已经心生感应,此刻劲招临身,他却不闪不避,隨手一刀,半空中正正劈中枪头。 “当!”一声巨响,如同洪钟大吕,竟声震四野。 关羽蚕眉微挑,有些难以置信地瞥了一眼疯魔般的张牛角。 自从出世以来,能让他感受到这等力量的,还只有张飞,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又胆小如鼠的山贼,这一枪竟也有这般威力。 更何况他的刀沉,又是马上作战,张牛角不仅是步战,用的还是走轻灵路数的长枪,此消彼长之下,更显得诡异莫名。 关羽心中忍不住惊嘆,果然即便是最普通不过的人,一旦失了神志,发了狂,也不可小覷。 只是他们这一交错之间发出的响声太大,竟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般,离得近的山贼被声波震盪,竟缓缓停下了脚步。 一丝清明渐渐在他们眼中闪过,只是快如白驹过隙,一瞬而灭。 他们一脸错愕地看了看手中的刀枪,感受著胸膛中传来的阵阵撕裂,如同烈焰灼烧般的痛楚一瞬间浮上脸庞。 隨即七窍之中渐渐渗出血水,往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或不甘的悲鸣,便仰面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幕就像会传染一样,须臾之间瀰漫开去,战阵中还能站立的山贼寥寥无几,只是这几个人却更显得突兀和疯狂。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什么,只是疯狂地挥动著武器,面前有人,则不分敌我,面前无人便和空处廝杀,直把自己最后一丝精气榨乾,才颓然倒地。 接近五千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又突兀地死在面前,饶是关羽见多识广,意识如铁也忍不住心中惻然,更隱隱有些恐惧。 这时再看向犹能把一条长枪舞得如同狂风暴雨的张牛角,都不知道该不该亲手了结了他。 就在关羽犹豫之时,赵云却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急急朝关羽那里策马奔去,嘴上大喊道:“二哥,留个活口!” 毕竟赵云曾在大营中亲眼看过术士施展“修罗法”,这一幕於他而言似曾相识。 本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今天看到华佗先生被吕逸护著进了城,心里便有了打算。 华佗乃是当世神医,或许亲自查看会发现什么端倪也说不准。 若是连华佗都看不出名堂,恐怕张角的手段就真的只能归结於妖法了。 关羽闻言,虽不明所以,却也立时变了招数。 只是张牛角疯疯癲癲的根本不知进退,想要生擒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微微嘆了口气,关羽手上一转,青龙刀换成刀背向前,策马向张牛角反衝了过去。 张牛角眼前看到人影,顿时怒气勃发,恶念狂生,拧枪直戳,毫不留情。 他这一枪又比上一枪更快、更烈,脖颈上青筋暴凸,鬚髮戟张,枪尖破空,隱隱竟带出了嘶风的尖啸。 关羽却怡然不惧,从容一个侧身,堪堪避过劲招。 这一枪从关羽双臂空隙长驱直入,贴著关羽脖子刺在了空处。 张牛角正要收枪再刺,关羽哪里会给他机会,等的就是这一枪刺完,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 只见关羽双臂一旋,青龙刀猛地绕住枪桿,一带一引,便將长枪锁在刀杆之上。 张牛角收枪不及,突然遇到阻力,顿时发狂般猛拽。 关羽乘势將长枪一送,张牛角一个脱力脚步不稳。 就在他尚未定住身形之际,关羽又锁著长枪向怀中一带,张牛角重心顿失,踉蹌著朝前跌出两步,手上长枪再也攥不住,“嗖”的一声,脱手飞出。 关羽一夹马腹,战马陡然衝刺一步,正將张牛角身形让到边侧,青龙刀划出一道月牙般的曲线,从天而降,刀背准准地敲在张牛角后脑门上。 这一套招法如行云流水,看得赵云欣羡不已,忍不住在马上脱口而出,轰然喝起彩来。 张牛角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关羽俯身抓住张牛角的腰袢,单手將他提了起来,横在马上,这才转身朝赵云微微一笑。 眼前黑山贼瞬间横尸遍野,几人压力稍解。 城楼上荀彦是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久久合不拢嘴。 他满以为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关羽和赵云再英勇,以百人对五千人绝无幸理。 却没想到他们贏得这么轻鬆,城外追兵只剩三百黄巾力士,孰胜孰负毫无悬念。 那自己刚刚做的这一切都算是什么? 小心过了头,结果枉做了小人... 可他並没有错啊,谁能想到刚刚还丧心病狂的五千贼兵,竟然说力竭就力竭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中惭愧,满脸通红。 边上张恆看不下去了,凑上来问道,“校尉,这会是不是该开城门了?” 一想到开门之后就要面对吕逸的怒火,荀彦心里实在鼓不起勇气,“再等等...再等等...” 第192章 一刀不死,那就三刀 张恆知道不好再劝,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在他看来,荀彦有时候或许过于谨慎,但却是世家出身,大义还是分的清楚的,大局一旦抵定,他也做不出將自己人拦在外面的齷齪事。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彆扭,吕逸他们敢打敢拼的作风似乎更合自己的脾气一些。 战场上瞬息万变,纠结和犹豫往往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城外关羽和赵云已经迎上了横衝直撞的黄巾力士。 別看他们只有区区三百,明显要比黑山贼这样的乌合之眾强上许多。 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行进之间的配合,都不可同日而语。 甫一交手,关羽便已经察觉。 哪怕是黑山贼被蒙蔽了心智,只凭著狂躁的本能,透支生命力杀戮,也不能和这些黄巾力士相比。 尤其是为首的壮汉,一身武艺几乎已经接近一流武將的实力,不容小覷。 关羽只是试了一招,就知道这群黄巾力士的战力恐怕和他带出来的本部一百多骑兵不相上下。 更何况人数还翻了倍,顿时心中一沉,蚕眉微挑,当即决定速战速决,先斩贼首。 想到这里,关羽催马舞刀,直取中宫,迎著为首的黄巾力士一刀劈去。 却不料这人竟也不闪不避,眼神之中依稀还能看到一丝窃喜。 关羽顿时警觉,一夹马腹,再次提速,只是这一来,横在马背上的张牛角却软趴趴的险险要滑落下去。 无奈之下,关羽只能撤回单手,稳住张牛角身体。 这一来,单手劈刀,力量只够他全力以赴的五成,饶是如此,也已经刀光如虹,气势惊人。 人马合一,一刀从天而降,却见那黄巾力士只是偏过头去,用自己的右肩硬生生接住这雷霆一刀。 “砰!” 如中败革! 关羽这一刀虽然砍中,却连一点血丝都没见到,这下连关羽都有些错愕。 这人赤著上身,浑无一丝一缕的甲冑。 血肉之躯如何能抗住青龙刀的锋锐,还不伤皮肉,简直匪夷所思。 只见那人眉头一皱,口中却忍不住喷出一口粗气,显然虽然硬接了这招,他也绝不好受。 那人心里也惊骇异常。 他们有张角秘法护身,刀枪不入,只是没想到关羽这一刀沉重如山岳,不似利刃,倒像是重锤。 刚才他自恃不会受伤,有些托大,一招之下顿时吃了个闷亏,胸腹之间气血翻涌,逆血冲喉,直欲作呕。 他强行压住,再看关羽的时候已经有了三分惧意。 “本座有『大贤良师』神功护体,刀枪不入,敌將受死!”那人大喝一声,假思索,探出单手,紧紧攥住青龙刀背,將刀牢牢锁在肩头,右手单刀劈出,直奔关羽面门而去。 “哼!”关羽凤目微睨,冷哼一声,叱道:“江湖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 说罢单手角力,猛地一拽青龙刀刀柄。 那黄巾力士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如同大海翻波,源源不绝,哪里还能抓的住青龙刀。 “歘!” 还没来得及鬆手,连人带马被关羽拉得朝前一衝,青龙刀脱手而出。 那人只觉得抓住刀背的手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连带著整条手臂都酸麻难当,顿时心头大骇。 他那一刀也失了准头,歪歪扭扭地劈在了空处。 正当他想催马躲避之际,胯下战马突然“唏律律”一声哀鸣,四蹄一软,跪了下来。 关羽刚才那一刀看似轻描淡写,那人锁刀之际却感到力不从心,无奈之下只能將这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引导到身下坐骑上面。 他们的战马毕竟只是凡品,哪里经得住关羽这一刀,当时就腿软了,好不容易才站稳。 刚才这一下夺刀,又是一股大力袭来,还换了方向,战马再也支撑不住,率先瘫倒。 “哼!雕虫小计,也敢在某的面前卖弄!”关羽冷著脸怒斥一声,喝道:“再接某一刀!” 说完还是单膀角力,又是一招“力劈华山”从天而降。 那人顿时心惊胆寒,哪里还敢怠慢,仓惶之际回刀架在身前,双手托天架了上去。 “呛!”一声脆响。 他的战刀远不及青龙刀沉重和锋利,这一刀势如破竹,瞬间將他手中战刀一劈为二,余势不减,又砍中他的左肩。 这一次他就没这么好受了,虽然皮糙肉厚,未曾见血,可这一刀中蕴含的磅礴之力却实打实的没有战马分担。 那人只觉得如中雷殛,巨大的力量顺著肩头,瞬间游走过全身,双腿战战,两眼暴凸,终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上一片灰败。 关羽一刀劈出,以为这次可以毙敌当场,却不料又被这人抵挡住了。 看他脖颈之上青筋直冒,双眼圆睁,一双通红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似乎战意犹存的样子。 “好气魄,受关某两招,犹敢与某一战,是条汉子!”关羽难得微微頷首,忍不住夸了一句,“再接某一刀,若还不死,关某做主,饶你一命!” 那人闻言,心中顿时被恐惧和希望交织成的巨网缠得密不透风。 他早被这两刀杀破了胆,自己这一身武艺,再加上铜皮铁骨,就是蛮牛衝撞都能勉强顶住,眼前这人只是隨手两刀,就把自己劈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哪里是还想再战,分明是腿已经筛糠一样发颤,浑身力气都被这两刀轰了个乾乾净净,现在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不好... 这人偏偏视而不见! 但既然关羽说了只出一刀,或许...或许自己拼尽全力,还有一线生机。 那人勉强提起最后一丝力气,一瞬不瞬地看著关羽。 只见关羽满脸冷肃,双手擎刀,又是一招平平无奇的“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那人只觉得眼前刀芒赛雪,青光湛湛一片,勉力转身,竟想用后背硬接这一刀。 “噼啪!”断骨声响起。 那人颓然倒地,脊骨被关羽硬生生劈碎,再无一丝生机,只有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 “不过如此!”关羽转身,傲视群贼,大喝一声,“还有谁!” 第193章 火箭退敌 黄巾力士首领无疑是三百人中武艺最高之辈,一贯积威甚重。 这也是他敢一马当先,直取关羽的原因。 却没想到,身大力不亏,又刀枪不入的首领,短短数息的时间,就被关羽生生劈死在地。 连三招都没有撑过,一时之间,这群黄巾力士心胆俱寒,下意识地兜转马身,朝著其他人冲了过去。 关羽和赵云带出来的本部人马,绝大多数也是当初跟著吕逸在九原鏖战的老兵,算得上一支劲旅。 但黄巾力士也是悍卒,更加上这一身刀枪不入的诡异皮囊,人数还是他们的三倍,顿时便落了下风。 好在首领毙命,这些人少了居中指挥之人,打起来便有些各自为战,一时之间倒还能勉力支撑。 关羽三刀建功,正是战意昂扬之时,此刻如虎入羊群,朝著廝杀最激烈的方向杀去,一时间惨叫声四起,渐渐扳回了局势。 赵云早就看的热血沸腾,见关羽杀得酣畅淋漓,灵机一动,策马向边翼衝去。 他心细如髮,知道自己银枪不及关羽刀势沉重,出招之际都用巧力,或是专挑眼睛处捅去,又或將人挑落马下,再策马撞击,手下全无一合之敌。 马快枪疾,又加上赵云专挑落单的黄巾力士下手,顿时又把好不容易聚齐来的敌军阵型冲了个七零八落。 只是这些黄巾力士確实古怪的紧,即便是受创落马,却也没有性命之忧,大多数倒犹能战斗,反倒是自己这里的人手,一个个掛彩了不少,眼看著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关羽青龙刀上下翻飞,饶是他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么一轮下来也有些微微气喘,隱隱觉得双膀有些酸麻。 只是一时之间倒真奈何不了他们,若是每一个都务求毙命,恐怕关羽自己的体力都支撑不了多久。 正在此时,赵云脑海中猛地想起先前袭营时那一幕。 当时他们能够成功脱身,全赖一场大火。 想到这里,他高声喊道,“二哥,用火,他们畏火!” 关羽闻言先是一喜,却马上又紧皱眉头。 赵云刚喊话的时候不分敌我,这些黄巾力士也听得清清楚楚,果然一听到“火”字,这群人本能地露出恐惧的神情。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完全不似作偽。 可现在又不是在敌营之中,而是沙场正中,哪里去找火来? 想到这里,这些黄巾力士分明又踏实了下来,反倒是他们这些人,多了找寻火苗的心思,反而有些失了章法。 赵云自己都有些后悔了,刚才只是灵机一动,却没有想到万全的办法,一边左衝右突,一边游目四顾,想找破局的办法。 猛然间迎面撞上一个黄巾力士,举刀兜头劈来。 赵云想也不想,举枪就刺,正中那人前胸,枪出如白虹贯日,那人哪里挡得住,被一枪戳到了马下。 只是他手中长刀,却拖拖拉拉在赵云银枪上划过,拉出一串火星。 赵云眼底一亮,纵马方向朝关羽衝去,等到两人交错之际,银枪一横,摆了一招“举火烧天”的架势,朝关羽喊道,“二哥,拖刀枪上!” 关羽何等聪明,一点即透,隨手提刀就劈,刀枪交击,一声龙吟也似清鸣,果然火星四溅。 不等火星消失,两人同时用力,一个力挺,一个撇刀横拖,顿时火星不绝,光华四起。 两人並驾齐驱,朝著最近的黄巾力士猛衝过去,刀枪一送,便把火星引向那人身上。 那人一见这情景,嚇得亡魂皆冒,拼了命的兜马转身,却哪里躲的过去。 只见火星一点,凌空直奔那人胸前,那人嚇得闭目等死,却半晌不觉疼痛。 睁开眼睛一看,顿时迎上关羽和赵云两个人铁青的脸。 却是火星离了枪桿,没了凭依,在空中无法久持,还未临身就已经熄灭。 那人死里逃生,顿时心中一阵狂喜,忍不住齜牙咧嘴笑出了声。 只是这一笑,倒把关羽和赵云气了个够呛,一肚子晦气正不知道该撒向哪里,这人自己送上门来,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出手,大喝一声“受死!”刀枪临身,两股巨力交缠,登时把那人五臟震碎,口中鲜血狂喷,一头栽下马去,抽动两下便咽了气。 至死他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何惹得这两个杀神要一起对付自己... 眼见这招不灵,关羽和赵云无奈,齐齐又嘆了口气,杀回阵中。 此时以巧破敌没了希望,也只能真刀真枪坚持下去了。 吕逸在城门前观战,早见战局微妙,有心上前帮忙,却被高顺护住。 他也知道自己伤势未愈,像这种比气力的战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直到赵云一句用火,才及时把他点醒。 翻身上马,取过长弓,隨手拉动弓弦,试了一试。 这张是三石弓,自然比不过他从马续那里得来的“射日弓”,却也正好適合他现在的状况。 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羽箭,找了个火盆引燃,策马就朝战阵中衝去。 高顺赶紧举盾跟上,形影不离,只在他身前护住。 两兄弟风驰电掣般朝阵中杀去,算算距离,正够一百步左右,吕逸飞驰之中,张弓如满月,火箭脱手射出,高喊一声,“小心!” 关羽和赵云听到他这一喊,齐刷刷向左右一带马,让出身位。 “唰唰唰!”三箭连珠。 瞬间三声惨叫驀然响起。 “嘭嘭嘭!”三声炸响,三个黄巾力士几乎同一时间中箭,顿时一蓬火光升腾,三人瞬间变了三个火球。 惨叫声中,三人燃起的浓烟,將整个天际都映得通红。 那三人像是火油一般,烧得极快极烈,顷刻之间已经悄无声息,只剩三具焦炭般的尸身。 其余黄巾力士满脸悍然,疯了一般纵马跳开,三匹著了火的战马仍在发狂般四处乱窜,所过之处,一向凶悍的黄巾力士避之如同鬼魅。 就在此时,高台上的张角霍然起身,眼中厉芒闪过,跨过数里,紧盯著吕逸。 鸣金之声大作,黄巾力士如蒙大赦,仓皇撤退。 吕逸和关羽久別重逢,並轡驻马,遥望张角大营,齐齐举起手中兵刃,兄弟四人齐发一声喊,“张角鼠辈,出来受死!” 声震四野,气势如虹,竟將鸣金声和马蹄声隱隱都盖了下去。 第194章 蛊毒 收拢人马,兄弟四人搬兵回城。 此刻荀彦再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等到四人到了城下,城门已经訇然大开,张恆腆著一张大脸,陪著笑正迎了出来。 一看吕逸黑如锅底的面容,张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说道:“吕將军,这个...您先消消气,我家荀校尉也是不得已,都是一家人...” 吕逸对张恆没有意见,一看他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利索的模样,心里纵然再有气,也不好撒在他身上。 反倒是有些不齿,荀彦这时候没有亲自过来赔罪,反而把张恆这个跟自己相熟的下属推了出来,显然没什么担当。 横了张恆一眼,吕逸懒得理他,“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带弟兄们下去休整,再找人把吊桥机关修復!” “是是是!”张恆如蒙大赦,转身要去传令,吕逸又喊住他,冷冷地问了句,“荀彦人在何处?” “荀校尉带人巡城了,整顿军需輜重,稍后便到。”张恆明显底气不足的说道。 吕逸顿时气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荀彦迟早要来见自己,这时候找个这样的藉口算怎么回事! “华先生他们又在何处?”吕逸又问道。 张恆小心翼翼指了指边上,“在那里暂歇,没敢亏待!” 吕逸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率先朝边上走去。 关羽和赵云並不知道城中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困惑。 高顺凑过来小声把刚才那一幕说了,两人顿时气得横眉立目,只是碍於吕逸当面,不好发作。 一行人走到关著华佗和马媛的角屋,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向好脾气的华佗在里面破口大骂。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华佗吼声连连,半点涵养都没了,“荀彦这廝是什么意思?啊!不去杀敌退贼,反倒把自己人关在门外,还有半点人性吗?” “华先生,消消气,吕大哥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马媛温和的声音传来,本该最担心吕逸的她,现在还要安慰暴跳如雷的华佗,可想而知,心中多少难受。 “怪不得大汉烽烟四起,张角妖道大行於世!”华佗又骂道,“看看这世家子弟不堪的做派,上樑不正下樑歪,皇帝是个昏君,底下没一个好鸟!” 吕逸听到这里,忍不住莞尔,心中鬱结顿时消散大半。 一向温文尔雅的神医华佗都被荀彦逼出了粗口,倒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吕逸当先推门而入,高顺紧隨其后,关羽和赵云拖著昏迷不醒的张牛角也跟了进来。 两人心中有气,进了屋子,没有外人,顿时把一腔怒火都撒在了张牛角身上。 重重將他摜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张牛角被砸得七晕八素,眼冒金星,反倒是悠悠醒转。 “救...救命...我不想死啊...”张牛角低低的呻吟声突兀的在屋中响起,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吕逸迎上马媛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示意无妨,又朝华佗说道,“华先生,刚才城外又遇此贼,只是恍若疯魔,全无半点神智一般,云长和子龙有心,擒了活口回来,还请先生瞧一瞧,到底是个什么把戏!” 华佗一听吕逸这么说,强行压住胸中怒气,疾步上前,查看张牛角。 此刻张牛角已经奄奄一息,烂泥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嘴唇艰难地翕张,声音逐渐微弱,几不可闻。 可见刚才那声求救,发自肺腑,实在是他贪生怕死惯了,最后一点力气还用在求饶上面。 华佗一看,顿时眉头紧皱,伸出手探上他的脉门,沉吟良久,摇了摇头道,“油尽灯枯之兆,恐怕救不回来了!” 张牛角似有所觉,浑身一震,两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滴落,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发不出声音。 “哼!这廝贪生怕死,狡猾异常,死有余辜,救来作甚!”赵云怒斥道。 鄔堡被围攻,就是张牛角和褚飞燕狼狈为奸,赵云自然对他恨的牙痒,“我带他回来,可不是为了留他狗命,只是想让华先生看看张角的手段,可有破解之法。” 华佗面色凝重,说道:“在下尽力一试吧!” 说完他拿起药箱,取出银针,毫不犹豫,一针重重扎在印堂穴上,手下不停,又捻起长针,从人中开始,一路走天突、璇璣、华盖、紫宫诸般要穴,一直扎到关元穴才停住。 只是这片刻功夫,华佗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个站立不稳,险险坐倒在地。 赵云眼疾手快,上前搀住,眾人目不转睛看著张牛角。 只见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又驀地变得通红一片。 浑身青筋炸起,筋肉虬结,面目狰狞。 “痛煞我也!”一声大吼,衝口而出,竟在油尽灯枯之时,还能发出这样的声响,华佗这一手针法,便说是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张牛角喊完这一声,浑身突然开始痉挛起来,整个人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牙关打战,紧紧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 吕逸箭术无双,眼力最好,却发现他的皮肉之下似有活物在蠕蠕而动,极其诡异。 “华先生,你看他皮下!”吕逸提醒道。 华佗强撑著起来,顺著吕逸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瞧,顿时大惊失色。 出手如电,又拿起四根银针,就著扭动的四周毫不犹豫扎了下去,只见皮下蠕动之物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顺著经脉想要游走逃脱,却被四根银针挡了个严严实实。 那物见走不脱,又拼命朝皮外钻去,似要破土而出一般,把那一块皮肤顶起老大一个鼓包。 华佗满脸严肃,沉声说道,“这是交州的巫蛊之术,只在蜀中和交州有传承,在下也只在古籍中看到记载,这也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眾人並不知道,吕逸却有著两世记忆,对“蛊”这个字眼有著天生的警惕。 “先生的意思是,他中了蛊?”吕逸难以置信地问道。 华佗点了点头,“在下还不能確定,但应该是这一类的左道旁门,没想到这『太平道』竟还有这等诡异手段。” “那先生可有解法?”吕逸急忙问道。 张牛角死有余辜,但蛊术这种东西实在太过诡异,防不胜防,若没有解法,后果不堪设想... 华佗想了想,摇了摇头,脸上也写满了担忧,“暂时没有...” 第195章 西域来的致幻剂 吕逸心里面凉了半截,却还抱著一丝希望。 “先生说暂时没有,那就是还有圜转余地的意思?”他试探著问道。 “解法在下或许可以尝试,只是需要对症的药材,更要知道下蛊之人用的是哪种蛊虫。”华佗耐心地解释道,“他体內虽有一只,但要想把它引出来,却需要特別的药引,在下现在却无能为力!” 马媛这时候忍不住问道,“剜肉取蛊难道不行吗?” 张牛角显然恢復了一些神志,虽然痛苦得无法自控,但听到“剜肉取蛊”四个字却忍不住颤抖得更厉害了。 “不可!”华佗摇了摇头,“用蛊一道,在下知之甚少,这东西太过诡异,书上记载,一旦强行將之从血肉之躯剥离出去,蛊虫宿主轻则神志全失,如同行尸走肉,重则当场暴毙!” “此僚死有余辜,不值得怜悯,但蛊虫和宿主同呼吸,共命运,一旦他死了,蛊虫也將化为脓血,痕跡不存。”华佗沉声说道。 “啊...如此诡异...”马媛毕竟是女子,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心头一阵阵的恶烦,连连乾呕,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生怕沾染上半点。 就连华佗都束手无策,一切已经陷入了僵局,事关重大,刚才张牛角这一伙黑山贼悍不畏死的反常举动让吕逸都十分震撼,若是没有防范措施,城外张角大营这两万人都被他种下蛊毒,恐怕他们连守城都做不到。 想到这里,吕逸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似乎有个很重要的线索被自己忽略了一般。 他冥思苦想半天,猛然瞥见门口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跪在那里满脸惊恐,不敢作声的赵三和冯豕。 是了! 他们两个却没有失了心智,难道是天赋异稟? “把他们两个带上来!”吕逸沉声吩咐。 赵三和冯豕一听,浑身一哆嗦,被张恆一手一个提了进来,扔到地上,立刻开始涕泪交流,不住地求饶。 吕逸理都不理,却向华佗问道,“先生看看这两人,刚才一战,他们混在行尸走肉般的黑山贼中,却神志清醒,或许能有些启发。” “哦?”华佗眼前一亮,移目看向二人,只见两人脸色青灰,满眼乞求。 “你们为何没有中蛊?”华佗直接开口问道。 赵三和冯豕一脸的茫然,“中蛊?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啊?” “把当时情形详细说一说,不可漏过任何细节!”华佗也知道刚才自己问得不得法,两人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立刻换了个方式。 “是!是!是!”两人磕头如捣蒜,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爭先恐后,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几个术士施术的情景说了。 华佗一边听,一边皱眉思索,等他们说完,又过去先后给他们探过脉,却嘆了口气。 “不一样,他们两个算是中了毒!”华佗说道。 “救命!仙长救命!”两人一听自己中毒,再看看张牛角的惨状,顿时失声痛哭,膝行两步,凑到华佗面前,苦苦哀求。 “闭嘴!”高顺嫌他们吵闹,各赏了他们一脚,顿时两人哀求声变成了呼痛声,倒是安静了些许。 “在下早年游歷四方,曾见过类似症状。”华佗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缓缓说道,“此物是从极远的西方传来,名唤『麦角』,在中原极为罕见!” “西方?欧洲?罗马?”吕逸忍不住喃喃道。 “欧洲是哪里?罗马又是什么?”华佗听得一愣,“吕將军说的这两个地方,在下闻所未闻,莫非吕將军知道此物?”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这一问,倒把吕逸嚇了一跳,自己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浑然忘了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欧洲和罗马? “罗马是我们九原乡间俚语,也就是大秦...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吕逸赶紧解释道。 高顺也是九原长大的,听得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这些名字,大哥果然高深莫测! 华佗点了点头,说道,“也有可能是大秦传来,在下不能確定。” 顿了一顿他又道,“此物本非毒药,可收敛止血,听说颇有奇效。” “只是此物却也有致幻作用,一旦控制不好用量,轻则行为失常,精神错乱,重则肌肉痉挛,浑身溃烂!”华佗沉声说道。 “先生既然知道此物,可有解法?”吕逸赶紧问道。 “在下也只是耳闻,却未得一见,更別说解法...”华佗嘆了口气说道,“或许也能一试,此刻城中却不见得有趁手的药材,在下恐怕无能为力...” 吕逸心里顿时一阵失落,既然华佗说没有办法,恐怕当世再难找出第二个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的人了。 “此物虽然诡异,却也有办法防范。”华佗见吕逸为难,又说道,“既然他们说这些术施术之时需得近身泼洒药粉,只要掩住口鼻,时刻警惕,倒也成不了气候。” 当局者迷,被他这么一提醒,吕逸顿时醒悟过来,確实如此。 “倒是这蛊毒,神不知鬼不觉的,防不胜防,恐怕解蛊的法子也只有张角才有。”华佗担心的却是这个。 眼下张牛角痛苦得连句囫圇话都说不出,想要从他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信息恐怕是做不到了。 张牛角仿佛听到了死亡的宣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开始挣动了起来,喉头髮出如同夜梟般悽厉的嘶吼,双眼中流出血泪。 华佗大惊,“蛊虫快压制不住了,先压住他,別让他暴起伤人!” 吕逸他们也没想到,张牛角奄奄一息的竟还有可能暴起伤人,关羽却满脸不屑,青龙刀一摆,刀锋在张牛角脖子上一压,冷声说道,“某倒要看看他如何暴起!” 却不料张牛角脸贴著刀锋,脸上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似乎被什么气味吸引一般,渐渐停止了挣扎。 华佗眼里精芒一闪,猛一摆手,“关將军莫动!” 关羽闻言立刻停手,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动静隨心。 却只见被四根银针锁住的蛊虫,在这一刻也停止了蠕动,忽然沉入血肉之中,安静了下来。 第196章 藤甲兵变种? 张牛角仿佛对青龙刀情有独钟。 梗著脖子,拼命凑近刀锋。 他的手指已经因为痉挛而变形,鸡爪一般诡异地攀住刀刃,鲜血滴答落下,他仿若不觉。 此刻更伸出舌头,拼命舔舐刀锋。 他的舌底乌黑,疯狂之下顿时处处伤口,染得青龙刀上一片狼藉。 关羽十分嫌弃,单手一摆,將青龙刀挪开寸许。 只这一个动作,便让张牛角又陷入了疯狂,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拼命扭动身子,追逐著刀锋的去向。 银针锁住的地方,此刻又开始不断蠕动翻涌,看得人头皮发麻。 华佗顿时看得两眼放光,喊道,“关將军,辛苦把刀移回去试试。” 关羽一脸嫌弃,依言而动,果然刀锋一靠近,张牛角脸色又放鬆一些,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 当然不可能是关羽的杀气和刀锋的凛冽... 华佗从药箱中取出一柄精致小巧的纯金匕首,不顾形象,凑过去趴在张牛角身边,一边小心翼翼地从青龙刀的刀锋上刮著什么,一边时刻关注著张牛角的表情。 隨著他刮下一层暗红色,混了血水晶莹如瓷屑。 张牛角就像是飞蛾扑火一般,见了这些粉末贪婪地凑了过去 青龙刀刀锋在他脖子上瞬间划开一条大口,鲜血汩汩流出,他却恍若未觉。 华佗顿时如获至宝,用一个小巧的茶盏托住这点粉末,小心翼翼地凑到鼻端闻了闻。 眾人见他神色凝重,不敢上前打扰。 只见华佗一会从药箱里倒出点什么,放到茶盏中和粉末混合,又时而皱眉神思,將茶盏凑近火光,密切关注著里面的变化。 终於,华佗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截手指大小的东西,通体漆黑一片,散发著阵阵幽香。 华佗满脸不舍,用指甲抠下一小片,在混合物里蘸了一蘸。 用匕首挑了,凑到烛火面前点燃。 刚刚这一小片东西,被华佗拿在手上,还散发著一缕缕的清香,沁人心脾。 只是点燃了之后,却猛然发出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既有清香,又似乎血腥扑鼻。 这股血腥气一经散开,在屋中兜兜转转弥散开去,渐渐开始掺杂了一丝腐烂的恶臭,彻底把仅存的一点香味遮得荡然无存。 眾人纷纷捂住口鼻,一脸凝重地看向华佗。 只见华佗挑著这一小片东西,疾步走到张牛角的面前,向他鼻端送去。 没过一会,让在场之人都惊骇莫名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张牛角如长鯨吸水一般贪婪地吮吸著腐烂的气息,竟满脸的心旷神怡般饜足。 仅仅片刻,被银针锁住的位置,蛊虫又开始蠕动,华佗立刻出手,將四根银针小心翼翼地逐一撤去。 只见蛊虫在他皮下涌动,缓慢而坚定地朝张牛角脑门方向爬去,张牛角却终於停止了挣扎,两眼一闭,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不多一会,从他的鼻孔中突然钻出一条近似透明的小虫。 这虫子极长,极细,若不仔细看,哪里会注意得到。 小虫钻出来之后,似乎极为享受这诡异的味道,扭动著身子就朝点燃的物事上爬了过去。 仿佛飞蛾扑火一般,明明那东西烧得正旺,小虫却甘之如飴,一股青烟冒出,小虫用尽最后的力气和那东西一起,化为灰烬。 看到这里,华佗长出了一口气,定定地说道,“是脑蛊无疑!” “脑蛊?有什么说法?”眾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顿时满脸疑惑。 华佗耐心地解释道,“此乃蜀中秘术无疑。此僚这般情状便是中了『脑蛊』的蛊毒。” 他一直已经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张牛角道,“中了此蛊,神志不清,识不得別人面目,只会受下蛊之人的操控。” 眾人恍然大悟,难怪张牛角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拼命廝杀,却没有反扑张角。 “这『脑蛊』诡异非常,能將人的潜力一併激发出来,形如疯魔。”华佗心有余悸地说道,“中蛊之人,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能气力暴增,更因蛊虫蚕食其血肉,毒液更侵蚀大脑,只会让他感受到无边的痛苦,如同身在森罗地狱。” 眾人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中了蛊毒,显然生不如死。 “若是此人意志薄弱,倒也还好,只是受蛊虫控制,本能地想要廝杀拼命,用血腥气镇压毒虫。”华佗道,“若是意志坚定,灵台仍能保持哪怕片刻清醒,便如万蚁噬心,痛不欲生。” 显然张牛角是前者,但他时乖运蹇,被关羽一刀拍昏,將死之际又恢復了片刻神志,刚才萎缩成一团的模样,正印证了华佗所言。 “蛊毒难解,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內不能把毒虫引出,一旦彻底钻入大脑,就连大罗金仙下凡,也只能束手无策!”华佗幽幽说道。 眾人闻言大惊,心里免不了一阵阵发寒。 主要是这东西难以察觉,张牛角更没法告诉他们是如何中招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有谁可以时时刻刻小心防备一切。 若是张角大肆使用这种“脑蛊”,恐怕他们人再多,也敌不过这等诡譎手段。 “中毒之人可会传染?”吕逸焦急地问道。 “不会!”华佗斩钉截铁地说道,“此物非要进入人体才能操控,虽然成长极快,却也需要时间,更因它是活物,倒不会人传人。” 想了一想,他又补充道,“只要小心不让伤口血肉碰到虫卵,便不会中招。” 吕逸顿时鬆了一口气,却又问道,“先生刚才用的可是解药?” 华佗摇了摇头,“在下点的是『百草香』,天生对虫豸一类有些吸引力,但真正起作用的,却是关將军刀上沾到的东西!” “关某刀上只有贼寇鲜血,何时沾过药材?”关羽不解的问道。 “关將军还记得你与黄巾力士廝杀之时,刀锋不能破贼皮肉?”华佗说道,“他们身上抹了『尸油』,此物却是南蛮部族所炼秘术,干透之后,如同一层甲冑,刀枪不入,神异非常。” 一听到这个,吕逸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藤甲兵的变种吗? 第197章 时疫?死局? 这不就是藤甲兵的另一种用法吗。 张角这一切手段,来源都是他的的那本《太平要术》,两世为人,吕逸都对它十分好奇。 也不知道究竟写了些什么,或者真有呼风唤雨的手段? 现在听华佗这么一说,恐怕此书跟南华老仙大抵是没什么关係的,和蜀中、交州、南蛮这一带的巫蛊之术,估计渊源颇深。 藤甲兵是取山涧之中的藤蔓,浸入油中,半年之后取出晾晒,晒乾復浸,如此十余遍,这才能刀枪不入,经水不湿,渡江不沉。 只是独独一个破绽,极为怕火。 现在看黄巾力士的行止,分明和藤甲兵的描述差相仿佛,相去不远。 华佗口中的“尸油”,莫非就是藤甲兵製作藤甲之时同样的方子? 但十多年前,张角也不过是个落魄的书生,哪来这等手段?更怎么可能筹备出这样一支队伍? 想到这里,吕逸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华佗点了点头,赞道,“吕將军果然博学多才,连这南疆秘术都知道,在下佩服!” 吕逸难得老脸一红,他要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这会也得抓瞎。 却见华佗又道,“是不是一样的方子,在下不敢確定,但这『尸油』却阴毒异常,还有伤天和,为人不齿!” 眾人赶紧又竖起耳朵听起来。 “顾名思义,『尸油』乃是从尸体中提炼,据说越是死状悽惨的尸体,心中饱含怨气,效果便越好。”华佗痛心疾首地说道,“只是一具尸体只能提炼数滴尸油,要想涂抹全身,不知要牺牲多少性命!” 眾人听得惶惶然,吕逸却不太相信什么怨气的说法。 只听华佗又道,“此物浓稠如油,故此得名。一旦凝结之后,又坚硬如铁,透明如水,形同一层鎧甲,故能刀枪不入。” “原来如此!”关羽和赵云恍然大悟,还当果然有什么刀枪不避的法术,说穿了也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只是此物剧毒,如能及时清理,不知钻入皮肤孔窍,事后也就是大病一场,不伤性命。”华佗继续说道,“若是拖延的时间长了,和皮肤浑然一体之后,便药石罔灵,回天乏术了。” “哦?难道毒发之时也和这『脑蛊』之状相似?”吕逸忍不住问道。 “只会更惨!”华佗面现不忍,“此物噬皮侵骨,一旦钻入孔窍便如跗骨之蛆。” “你们想想,此物刀枪不入,何等坚固,想要清除岂非也是难如登天?”华佗冷声说道,“一旦毒性发作,只会气血瘀滯,浑身溃烂,到时候便如万蚁噬心,最可怖之处在中毒之人,神志完全清醒,只会眼睁睁看著自己化为一滩脓血。” 眾人听得无不惻然,纷纷摇头。 “人死之后,便留下一具躯壳,如同蚕茧一般,故而此术又名『金蝉脱壳』,实在是歹毒至极。”华佗惨然说道。 “那这些黄巾力士便不知道?任由张角施为?”马媛忍不住问道。 “怎么会让他们知道?”不等华佗回答,吕逸率先说道“一来这些人不过是张角的马前卒,本就做好了隨时牺牲的准备,他又惯会言巧语,蛊惑人心,只要这些人在战场上一死,又有什么打紧。”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我所料不错,这样的死状颇符合华先生所说,『死状悽惨,饱含怨念』这八个字,恐怕毒发之际,便是他们回炉炼毒之时。” 他的话阴气森森,马媛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皱著眉头,浑身有些颤抖。 吕逸却知道,有些话不得不说。 真相残忍,但说出来,大家早点开始做心理建设,也好过不明就里,莫名其妙著了张角的道。 “那些黄巾军兵士,大多是流民出身,没什么见识,极易被蒙蔽欺骗。”吕逸沉声说道,“他们只看到黄巾力士在张角妖术之下神勇无敌,不虞其中古怪,只会反过来觉得张角確实是得道高人,望风景从。” 在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只是这样的手段,他们却无从破解。 “华先生,这『尸油』是不是可以克制『脑蛊』?”吕逸问道。 “虽不中,不远矣!”华佗想了想,说道,“这两物恐怕是一起炼製,故而相生相剋,说是解药,倒也不为过。” 他见吕逸若有所思,又提醒道,“这两样东西,炼製起来极为麻烦,在下恐怕张角手上也不会太多。” “尤其是『脑蛊』,培育蛊母和蛊虫,往往耗时数十年,张角绝不可能大批使用,依在下之见,倒不用过於担心。” “反倒是『麦角』之毒却极易散播,只看张角轻轻鬆鬆便將五千人毒翻,足以说明他手中必有大量『麦角』。”华佗又道。 “而此物的解药,却不知能不能炼製,若是他向城中投毒,却防不胜防,吕將军还是要早做防范。” 吕逸闻言,大惊失色,脑海里顿时把所有的场景联繫到了一起。 赵云两探张角大营,却始终没有发现张角的踪跡。 今天一早,张角带著黄巾力士从山林中诡异地现身。 甫一出现,便將两样歹毒的手段逐一施展,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到他们力抗黄巾力士,杀退中毒的黑山贼之后,又莫名其妙地退兵。 他可不会相信张角是心疼黄巾力士的性命,一见火起便鸣金收兵。 这里面总有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吕逸正准备向华佗请教防毒之法,却只见门口衝进来一个九原的老军。 老军跑得满头大汗,一脸的惶急,见了吕逸都来不及施礼,急切的说道,“少將军,不好了,城里恐怕是发了疫病!” 这一嗓子下去,满室皆惊。 这个时代,疫病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天灾。 没有特效药,没有预防的手段,真的爆发起来,闔城的人命,也不过几日之间就要饮恨当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这里还没找到应对的办法,疫病竟然已经悄悄滋生... 吕逸也瞬间额头见汗,却强忍住心头惊骇,吩咐一声,“稳住,我隨华先生先去看看!” 第198章 收录:江表虎臣+1 华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嚇了一跳。 提起药箱就要去查看。 吕逸却一把拦住,又吩咐道,“去找没有症状的人,取些乾净布帛来!” 当即又问道,“有多少人发病?症状如何?可有伤亡?” “许多人都病了,上吐下泻,暂时没有弟兄死伤,只是人都快奄奄一息了!”那人想了想,紧张地回答道。 华佗一听这话,眉头紧皱,说道,“上吐下泻?此事何时开始,是先有人发病,其后再有其他人出现症状,还是几乎同时多人有了症状?” 那人又想了想,说道,“都是一齐发病,倒没有什么先后,也就是少將军进城前后光景的事,距今不到一个时辰。” “那恐怕不是疫病,是中了毒啊!”华佗担忧地说道,“在下先去看诊,吕將军就不要去了,小心为上,这城中还需要你主持大局!” 吕逸听了,却摇了摇头,说道,“小心为上,我还是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若真是时疫,或许我还有些心得。” 相比投毒,他更担心时疫,这个时代,时疫扩散就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到时候不用张角动手,大家都无幸理。 而拥有后世经验的自己,正可以在防疫的方向上给出许多成熟的建议。 华佗见他坚持,也不敢耽误,其他人也想跟去,却被吕逸拦了下来,吩咐高顺主持城防,赵云协助马媛设置临时隔离处所和防疫事务,关羽负责城內防务,所有人各安其职,以防有变。 又把后世一些经验细细和马媛、赵云说了,这才动身。 城內不知何时,四处都能听到痛苦而压抑的呻吟。 加上之前的黄巾降卒,明明有上万人的博陵城,现在临时营帐外,却只能看到稀稀拉拉几个身影。 一个个还忙进忙出,满脸的担忧和恐惧。 吕逸和华佗都用麻布遮住了口鼻,朝著最近的营帐中走去。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中人慾呕,眼泪都险些呛了出来。 只见帐中躺满了降卒,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华佗疾步上前,找了个已经脱力昏迷的士兵诊治。 探过脉象,他眉头深锁,银针一路行去,不多会那人呼吸渐渐平稳,痛苦之色明显减轻了许多。 华佗起出银针,针尖在烛火下泛著一点点幽蓝色的诡异萤光。 “这不是时疫!”华佗声音发颤,一把扯下面上麻布,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勉力镇定心神。 吕逸心里暗暗鬆了口气,却见华佗神色似乎更加紧张,不由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华佗从药箱里取出一截艾草香点燃,艾草味弥散开来,把帐中的浊气遮掩了大半。 许多病卒闻到这味,脸色明显放鬆了一些。 “今日吃喝可有异常?”华佗一边在药箱里翻找药材,放到捣药的石臼里研磨,一边问道。 “没有,往日吃什么,今日便吃什么!”没有中毒的兵士赶紧回答道。 华佗將石臼中的药汁滴进昏迷不醒的兵士嘴中,仔细查看了他的动静,却摇了摇头,“不对症,此毒极为诡异,也不是『麦角』之类可比,怕是西域奇毒,有些棘手。” 不等吕逸答话,又从药箱中取出一粒小小的赤色丹药,满脸心疼地看了一眼,餵进了兵士嘴中。 兵士喉头一动,丹药瞬间入腹,脸色也从青紫逐渐恢復了一丝血色,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华佗脸色越来越难看,嘆道,“竟连『避毒丹』都不起作用,好厉害!” 见华佗又陷入了沉思,医术上吕逸帮不上什么忙,不敢扰乱他的思绪,带著九原旧部,在各个营帐之中巡视起来。 只这一会的功夫,整个营地呻吟声更甚,显然中毒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吕逸皱著眉头一个个营帐走过,却只见不远处有两个特別的身影,正脑袋挨著脑袋看著什么出神。 这两个都是生面孔,吕逸一看就知道不是九原旧部,也不是赵家鄔堡的军士。 看装束又不是降卒那般落拓,吕逸顿时觉得有些蹊蹺,於是也凑了过去。 只见两人怔怔地盯著一碗水在发呆。 “两位可是有什么发现?”吕逸突然问道。 这两人正是韩当和徐福,本是全神贯注在思考,冷不丁冒出来个人,也被嚇了一跳。 韩当一抬头,发现是吕逸,赶紧起身抱拳,说道:“不知是吕將军当面,俺老韩失敬,失敬!” 吕逸一愣,“还未请教...” “俺姓韩名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之前在卢將军帐下先登营里当个什长。”韩当大大咧咧的说道。 吕逸一听,眼睛都亮了,韩当啊,“江表虎臣”啊!人才啊! 自己正是用人之际,没想到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样的未来名將一不小心又碰到一个,顿时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脸上浮起了真诚的笑容,一把握住韩当的手。 “原来是义公兄,久仰,久仰!”吕逸眼里的热切藏都藏不住。 韩当懵了,自己这么有名的吗?吕逸突然爆发的热情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又隱隱觉得极为受用。 “在下就是一个马前卒,吕將军过誉了...”韩当想抽回自己的手,一挣之下,没有挣动,顿时有些尷尬,“將军不介意的话,先放手...” 吕逸这才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过於张扬了,訕訕鬆手,又问道,“我盼义公兄,如旱苗盼甘霖,今日一见,心中甚慰,不觉忘形,还请见谅!” “不知义公兄是如何到得这里?”吕逸问道。 “啊...当时俺被妖道擒了,正要取俺性命,却被子龙兄弟捞了出来!”韩当毫不遮掩地说道,又朝旁边徐福一努嘴,“喏,还有他,一併出了力!” 吕逸顺势看向徐福,只见他面色阴晴不定,眼神深邃,不断打量著自己,似乎有什么心事。 只是听韩当这么说,知道是助赵云闯营的好汉,也赶紧施礼道,“还未请教先生姓名,舍弟赵云多有劳两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徐福长身而起,却没有行礼,冷冷地说道,“在下徐福,浪荡江湖的游侠儿而已,不值一提!” 第199章 一心找死的徐福? 吕逸一听“徐福”顿时有些飘飘然,这个名字在別人听来平平无奇,在他这里却如雷贯耳。 这不就是大破曹仁“八门金锁阵”,走马荐诸葛的徐庶徐元直吗? 根据吕逸上一世的记忆,徐庶本名就叫徐福。 是早年为人报仇,之后用白粉覆面,披髮逃走,被官吏抓住。 后来幸得友人相助,才得以逃生,自此之后才改名徐庶。 现在既然用的本名,想来还没有遇上这些事。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將难求,徐庶最大的长处在谋略,而现在吕逸麾下驰骋沙场的驍將不缺,谋士却一个都没有。 马媛虽然得了“伏波兵法”的传承,却只有行军打仗的军略可以参谋,要论起安邦定国,谋划布局,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可是潁川徐元直当面?”吕逸激动地说道,“久仰先生大名,在下渴慕一见,就如旱苗盼甘霖一般啊!” 说著满脸热切地又要去拉徐庶的手。 徐庶一脸的嫌弃,闪身让过一边,吕逸这一抓就扑了个空。 他无奈地收回手,挠了挠头,訕訕道,“今日得见先生,实在三生有幸,可惜营中刚有变故,不得好好招呼先生,还请见谅,待退敌之后,在下再来向先生赔罪!” 吕逸眼里的真诚是毋庸置疑的,十分有感染力。 徐福首当其衝,感受得格外清晰。 这不免让他心里產生了一丝疑惑。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崔钧口中,投靠阉宦的奸佞之徒吗?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吕逸带著伤,亲身奋战不退的场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贪慕富贵,蝇营狗苟之徒? 这一路他听赵云讲了许多吕逸的事情,赵云心性忠厚纯良,绝不是作偽。 他也曾在楼桑村看到满村为吕逸立下的长生牌位,当初的坚信不疑早就动摇了。 但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的王莽曾经骗过多少人? 想到这里,他又换上一副冷脸,说道,“赔罪就不必了,吕將军既然有事要忙,还请自便,在下区区游侠,没那么多讲究!” 吕逸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不知道自己这礼贤下士的模样哪里不够诚恳,却顺著他的话问道,“刚看义公兄和元直先生对著这碗水发呆,可是有了什么发现?事关博陵城存亡,还请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一提到这个,徐庶脸色顿时有些尷尬,倒也不遮瞒,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怀疑这水里有问题...” “水?”吕逸一愣,转身问跟著的士卒,“这水从何而来?” “少將军,城外有条暗渠,连著山泉,这水是从哪里引来的!”士卒想了想说道。 “为何不用城內井水?”吕逸一皱眉。 “少將军有所不知,前几日下雨,附近不知哪处发了山洪,泥沙俱下,污染了井水。”士卒回忆道,“今早二將军不知道听了谁的建议,吩咐封了水井,从暗渠接水!” 吕逸脑子里“轰”的一声,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把所有的事情联繫在了一起。 “投毒!” 不用想,一定是张角在城內的用水里投了毒,这才会一瞬间满城的降卒都中了招。 只有跟著自己出城迎敌的本部人马,因为忙著备战,来不及饮用泉水,这才侥倖没有中毒。 “是谁提的建议,必是奸细,速速问明二將军,將那人就地擒拿!”吕逸厉声吩咐道。 却只见他这话一出口,徐福面如死灰,双手朝身后一背,说道,“不用找了,这餿主意就是我出的,抓我吧...不反抗!” 韩当懵了,“老徐...不至於吧...你倒是解释解释呢...” 士卒也懵了,刚刚少將军还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转眼“贤士”怎么成了“奸细”... 吕逸也懵了,万万想不到当著和尚骂了禿驴,顿时尷尬得无地自容。 没想到吕逸没动,徐福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转过身子,冷著脸说道,“倒是捆啊!你不抓我,就是出尔反尔,我看不起你!” 韩当见他言行无状,生怕吕逸真的发怒,赶紧劝道,“我说老徐,埋怨两句得了,你这哪来的底气,认个错,有不少块肉!” 徐福只当没听见,弓著身子反而朝吕逸那里又走了几步,一副莽汉的无赖样子。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折腾,俺老韩不奉陪了!”徐福油盐不进的样子,韩当也怒了,骂道,“吕將军又不知情,还礼下於人,你这一副被人欺压的模样,摆臭脸给谁看?犯得著么!” 被徐福这么一折腾,吕逸骑虎难下。 有心不抓,徐福又叫囂得厉害,可要是捆了,又明显是冤假错案。 要说徐福是奸细,吕逸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见这傢伙一副混不吝的滚刀肉做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只是看他样子,分明有恃无恐,吕逸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绑了!”吕逸大喝一声吩咐道。 旁边士卒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就地把徐福五大绑。 徐福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施为,只是嘴上掛著冷笑,“不过如此!” 韩当嘆了口气,別过头去,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落魄模样,正想向吕逸求个情,又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搞不好没这么大的面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满大营的找赵云。 只是赵云此刻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哪里看得到踪影。 士卒正要把徐福押下去,吕逸却陡然上前,一把拦住。 “呛哴”! 吕逸猛地抽出腰间佩剑。 韩当被嚇了一跳,正要开口,却迎上吕逸灼灼的目光,竟不自觉地心中一凛,终究没能开口。 徐福却对寒光湛湛的剑刃视若无睹,反而仰起头,满眼嘲讽地说道,“终於不耐烦了?来来来,给我个痛快,我今天要是皱一下眉头,都算不上好汉!” 说著又挺身上前,迎著剑锋走近了一步。 徐福得寸进尺,越说越气人,吕逸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心头怒气狂生。 寒芒一闪,宝剑瞬间挥落,韩当偏过头去,不敢看徐福血溅三尺的惨状! 第200章 毒士毒计! 徐福也自分必死,这时候心里其实是后悔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短暂的接触,几次三番地招惹吕逸,对方却依旧彬彬有礼。 徐福內心深处,对吕逸的印象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改观。 只是他和崔钧为友多年,又先入为主,无法一下子彻底扭转而已。 这一来,他的心理难免有些...“扭曲”。 再加上他饱读史书,深受其中有才之士做派的影响,总喜欢做出一些博眼球的张狂举动。 这在吕逸看来近乎“譁眾取宠”的古怪行径,自春秋战国以来,却一直是士人们津津乐道的贤士的標准做派。 搞习惯了,一时之间没有守住,戏过了... 本来被捆起来,就应该老实的,可这死嘴,竟然没管住,又多喷了两句,这下锋刃临头,徐福后悔也没用了。 但既然装了高风亮节,不惧生死的样子,也不好现在反悔,脸面可比性命重要。 徐福一横心,眼睛一闭,等著剑刃透体的那一刻,再喊出自己最响亮的口號,博一个名垂青史,哪怕三言两句,好歹是被铭记万世不是? “唰!”宝剑嘶风划过,驀地只觉得身上一松,绑绳应声而断,徐福睁开眼睛,就看见吕逸笑眯眯的脸庞在他眼前晃荡。 这次手没有逃开,被吕逸一把拉起,笑道:“先生豪情,不惧生死,在下佩服。” 徐福愣怔在当场,变化太快,还没有反应过来。 “在下虽捆了先生,却也是因先生刚才令我不可食言而肥的劝諫,不得已而为之。”吕逸笑眯眯的说道,“想来先生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至於为此怪罪在下,哈哈哈!” 他笑得爽朗,徐福却觉得满脸通红,有些惭愧。 只是他这一个表情落在吕逸脸上,却当他还有不满,赶紧继续道歉,“適才都是在下无礼,先生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则个!” 说完一躬到底,极为诚恳。 吕逸几次三番退让,徐福也绷不住了,赶紧躬身施礼道,“在下孟浪,吕將军见谅!” 韩当一见两人都说开了,在一旁笑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义公兄所言极是,不瞒两位,华佗先生医术精湛,早已看出城中並非时疫,而是中毒。”吕逸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是张角派人所为无疑,只是城中药材短缺,这毒听说更是西域奇毒,却解不了,为之奈何...” 徐福闻言十分惭愧,要不是自己冒失的建议,恐怕也不至於落到现在的局面。 既然华佗都没有解毒的办法,等於现在陷入了死局。 “在下才疏学浅,已经失了方寸,正要向两位请教,可有破解之法?”吕逸谦逊有加,嘴上说著“两位”却紧紧盯著徐福。 徐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隱隱有些期待和跃跃欲试。 只是猛然想起好友为难的样子,刚刚对吕逸升起的好感,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眉毛一挑,计上心头。 “既然吕將军垂询,在下便斗胆说上两句。”徐福沉吟道,“我有上、中、下三策,都可解此间危局,不知將军想听哪个?” 吕逸眼睛陡然一亮,果然是一流的谋士,名不虚传啊! 这不,在他看来束手无策的局面,人家一瞬间就有了主意,还是三个! 了不起,了不起啊! 吕逸心头狂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正要请教,这三策可有什么不同?” 徐福眼里精芒一闪而逝,暗暗佩服。 换了常人,必然先问內容,又或者直接选择上策,而吕逸却问三策不同之处,显然不是寻常凡夫俗子可比,別有深意。 徐福笑了笑,有些沉重地说道,“无他,唯代价不同耳!” “那先生便先说说下策为何吧?”吕逸沉吟半晌,说道。 徐福摇了摇头,说道,“下策行之不易,上策最是简单,將军为何本末倒置?” “只怕上策代价太大,在下承受不起!”吕逸认真地说道,“下策虽难,我却不惧,迎难而上,正是男儿本色!” “將军无需担心,上策代价虽大,於將军而言,却无关痛痒!”徐福眼神幽幽,故意说道。 “那便请先生赐教!”吕逸从善如流。 “我看城中病卒,俱是黄巾余孽,將军本部人马却没有损伤,是也不是?”徐福目光闪烁地问道。 “正是!”吕逸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便好办了!”徐庶点了点头,眼中厉芒一闪。 “將这些黄巾叛贼分作三股!”徐福冷冷地道,“伤残病弱者一股,尚能行动者一股,身强力壮,症状较轻,仍有战力者一股!” 吕逸估摸著是和自己的隔离思路一致,便没有吱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徐福却当吕逸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忍不住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般的冷笑。 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有战力者,给他们发放兵刃,告诉他们解药就在张角大营,这一切罪魁祸首便是这妖道,若想活命,就自己杀將出去,能不能成,便看自己敢不敢拼!” 吕逸一愣,完全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思路,顿时有些愕然。 “华佗先生既然看得出这毒的古怪,除了精通医术,想必用毒之法也有涉猎。”徐福又道,“我曾看过城中药材,颇有些可作两用,我这里有个方子,愿献给將军,请华先生炼作毒药。” 吕逸更懵了,都已经中毒了,还要炼毒药做什么? “给那些尚能行动者服下,可以迷失心智,令他们发狂嗜血,虽然效果不如张角刚才用的那些,但也足敷使用。”徐福继续道,“令这些人做前锋,当先冲入张角大营,正可壮第一股人之胆!” 吕逸一听,当时脸色就冷了下来,喝道,“我敬先生高士,本当以正谋妙计教我,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才哪里到哪里,大丈夫行事,正该不拘小节!”却不料徐福洒然一笑,说道,“还有第一股人,在下另有奇毒一种,一併將方子奉上,服之肠穿肚烂,凡有触碰者,皆中此毒,无药可解!” 他只当看不见吕逸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將军只消將这些人,用投石机丟入张角大营,则敌我情势立转,不战自胜!” 徐福说完,做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吕逸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你个徐福,没想到俺老韩有眼无珠,竟当你是个好人!”韩当怒髮衝冠,终於忍不住怒道,“你这绝户计,丧尽天良,俺老韩不屑与你为伍,小人!毒夫!” 第201章 意外之喜 “道不同,不相为谋!”吕逸铁青著脸说道,“今日之言,我只当从未听过,先生虽有智谋,却少了仁爱之心,吕某用不起!” 接连挨了两个人的骂,徐福却浑不在意似得,只是饶有兴致的看著吕逸。 “吕將军且慢,岂不闻一將功成万骨枯?”徐福施施然说道,“成大事者,不该拘泥於这些妇人之仁,只要大势得定,天下能安,纵有些许牺牲,又有何妨?” 不等吕逸说话,他自顾自说道,“有舍方有得,正合天地至道,这才是真仁真义,將军不可管中窥豹,以偏概全!” 吕逸没想到徐福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变本加厉。 顿时勃然大怒,喝道:“今上昏聵,导致天下大乱,纷爭四起,张角妖道蛊惑人心,荼毒生灵,所有百姓都受了荼毒,民不聊生,这就是你说的天地至道?有舍有得?” “这些人固然是降卒,也曾投靠张角,助紂为虐!”吕逸站在那里,双目之中似要喷出火来,“但其中作奸犯科之人已经正法,剩下这些,原本不过是些活不下去的流民,难道不是大汉的百姓?” 徐福认真的看著吕逸,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他们纵然有错,罪不至死,现在弃暗投明,便当一视同仁,让他们將功折罪!”吕逸喝道,“罔顾他们的性命,用他们的血肉换来胜利,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別?” 他猛地踏前一步,直视徐庶,怒道,“这样的行径,和张角妖道的残忍的手段有什么区別?『仁』在哪里?” “朝廷苛捐杂税日盛,归乡之民辛苦一年,不敷餬口,底下贪官污吏横行,层层加码,为了自己升官发財,鱼肉百姓,生灵涂炭!”吕逸冷著脸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游侠儿,那我问你,朝廷不义,难道百姓就只能老老实实捏著鼻子认命吗?” 徐福看著吕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的脸,心里莫名的热血沸腾,却强行压下,脸上强装出一片平静。 吕逸见他不说话,又喝道,“朝廷不义,却对百姓要求忠义,这到底是『义』还是『贼』?” 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徐福听得脸上神色数变,正要开口,吕逸却一摆手,冷声道,“你別说话,我只问你,『侠』何解?” 徐福愣怔在当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冷不丁的被吕逸提起来,倒一时之间,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想了半天,这才沉吟道,“侠者,仗剑千里,快意恩仇,路见不平,仗义相救!” “狭隘!”吕逸冷哼一声,满脸感怀的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徐福眼底一亮,吕逸这两句话振聋发聵,他闻所未闻,却发人深省。 再看吕逸的时候,徐福眼里的敬意藏都藏不住,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愿让吕逸发现。 “我吕逸虽然年轻识浅,但自从领兵以来,从来都是堂堂正正!”吕逸说道,“每一个弟兄的性命都无比珍贵,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认真地说道,眼里满是真诚和感怀,“吕某不才,每战必衝锋在前,身先士卒,你可知是为什么?” 徐福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一个国家,总会有蝇营狗苟之辈,有贪污腐败之徒!”吕逸朗声说道,“有人为了权势巧取豪夺,不择手段,也有人会愿意牺牲自己,为国尽忠!” “没有黑暗,哪里看得到光明?”吕逸郑重的说道,“若是一定让我吕某做选择,我愿意当那个黑暗之中,燃烧自己,照亮世界的一点微光,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 吕逸幽幽地说著,抬眼看著徐福,“愿始於吕某,自有后继之人!” “好!”不等徐福说话,韩当已经被吕逸一番话说得心服口服,单膝跪倒在地,抱拳朗声说道,“吕將军豪言壮语,让俺老韩听得热血沸腾!俺老韩虽然不及吕將军少年英雄,倒也颇有些武艺,愿投於將军帐下,任凭驱使,便是当个马前小卒,俺老韩也心甘情愿!” 吕逸大喜,赶紧上前扶起韩当,大笑著道,“义公兄折煞在下了,快快请起,我得义公兄相助,如虎添翼,幸甚,幸甚!” 两人把臂相视一笑,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吕逸转头瞥了愣在那里的徐福一眼,冷冷的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徐福正要说话,却听四周帐篷中的呻吟声和呼痛声不知何时变成了啜泣声。 这声音像是会传染一样,不一会就连成了一片。 事发突然,吕逸心头大惊,顾不得其他,只怕是毒性有了变化,病情恶化,心里极为担心。 正要去查看,却见帐篷中陆陆续续钻出无数降卒,怕有数百之眾,人人带泪。 这些人脸色灰白,明显身子虚弱,相互搀扶著才走了出来,更有一些中毒深的,连爬起来都费劲,只是在帐中含泪望著他们。 一时之间,无数视线集中在吕逸身上,一种莫名的哀愁涌上他的心头。 这些人里,自动推出一人,一言不发来到吕逸面前,“噗通”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吕逸不明所以,赶紧搀扶道,“你们中了毒,正该老老实实养病,出来做什么?” “將军,我等有罪!请將军责罚!”那人哀哀戚戚地说道。 “哦?” “將军刚才一番话,我等都听得明白!”那人哽咽著说道,“小人活了大半辈子,朝廷的官吏也好,张角也罢,说到底,都只是视我们为草芥,何曾顾惜我等的性命?” 吕逸有些明白了,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唯有將军,却大仁大义,竟把我等当成人来看待!小人心中无比感怀!”那人又道。 “你们既然弃暗投明,便该一视同仁,没什么好称道的!”吕逸诚恳的说道。 “但小人们却狗眼看人低,见了张角大军围城,竟存了背叛的心思...”那人哭著说道,“今日將军不愿用我等贱命换取胜利,我等却狼心狗肺,恩將仇报,实再罪不可恕啊!” 第202章 降卒归心,军心可用! 吕逸闻言大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外,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 他早知道军心难稳,毕竟这些人收降不过十日,却没想到张角围城,城里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 这些人见识过张角诡异的手段,把他奉为神明,现在却愿意主动站出来,无疑是意外之喜。 刚才吕逸一激动,没有控制好音量,那一番话飘飘洒洒传到四面八方,闻者无不动容。 正如那自首的汉子所说,都是活不下去才跟著张角起事的,但起事之后,也不过是战场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卒而已。 这几个月来,他们早就见惯了生死,身边人一个个丧命,又不断又一波一波的流民重新加入了进来。 张角描绘的盛世美景他们没有看到,死的悽惨的同袍却每天都会在噩梦中出现。 乱世人命如草芥,连他们自己都默认了,贱命一条,就该是被放弃和牺牲的。 但吕逸把他们当成同等重要的生命! 即便是束手无策,即便徐福给出的计策毫无人性但却胜算极大,吕逸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念,要用他们的死,换自己的生!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知道自己不配和吕逸相提並论,却被吕逸如此重视,沾满心底的就不再是不甘,而是慢慢的羞愧! “將军,小的罪无可恕,愿將军以闔城性命为重,採纳了徐先生的计策吧,我等心甘情愿!”那人再次叩首在地,诚恳地说道。 “我等老弱病中之人自愿赴死,剩下轻症之人唯求將军怜悯...”说到这里,那人已经泣不成声,“能救一个是一个,我等虽死无憾!” 顿时不少人跟著喊了起来,“我等虽死无憾!”一时之间声浪喧天,把整个博陵城都惊醒了! 吕逸慨然长嘆,心中百转千回。 他绝不愿意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换取一线生机,但群情激动,显然军心可用,却实在让他不知道该高兴好,还是伤心好。 “你们先起来!”吕逸沉声说道,“你们现在既然中毒,当务之急就是养病恢復,总有用你们的时候,无需多言!” 见眾人都带泪望著自己,他又道,“如何破敌守城,那是吕某的责任,请大家相信吕某,定会找到一个万全之策!” 他看著眾人,语重心长地说道,“活下去,总会有希望!” “说的好!”徐福突然抚掌大笑,走到吕逸面前,一躬到底,“在下刚才胡言乱语,吕將军一席话,让在下无地自容!” 吕逸不想理他,韩当冷哼一声,別过头去。 徐福却又自顾自地说道,“在下还有两策未献,不如让在下先说完?” “不敢听!”吕逸冷冷的说道,“怕污了耳朵!” 徐福也不生气,挠了挠头想了想,笑道,“那就只剩一策了,保证光明正大,仁义皆全!” 吕逸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韩当毕竟和徐福有过一起突围的交情,还是不忍心,叮嘱道,“姓徐的,说话之前想想清楚,別再胡言乱语!” 徐福点了点头,说道:“此地人多口杂,还请將军借一步说话!” “他们信我吕某,这才现身谢罪,自承其罪!”吕逸冷冷的说道,“我吕逸信得过他们,事无不可对人言,要讲就在这里,光明正大的,不要藏著掖著!” 徐福老脸一红,正要说话。 那为首的汉子却突然朝著徐福喊道,“先生但讲无妨,便是要我等赴汤蹈火,也绝没有半句埋怨!” 徐福一愣,见他们这样子,反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莫名地有些感动。 “这次倒不用你们的性命,反而要吕將军本部人马冒险,不知吕將军可愿意?”徐福无奈,只能开口问道。 他之所以想要单独说,就是因为有些担心,不想在这些降卒面前让吕逸显得为难。 吕逸即便再公平,毕竟是人,难免有亲疏之別。 他可以不愿意牺牲这些降卒的性命,却不见得愿意让本部人马为这些降卒牺牲。 果然吕逸一听,並没有当场表態,只是问道,“怎么个冒险法?愿闻其详!” “既然是用毒,必然有解药,不知吕將军以为,解药在何处?”徐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问道。 “自然在张角那里,不然还能在何处?”吕逸反问道。 “吕將军此言差矣,恐怕是当局者迷!”徐福双眼清亮,认真地说道,“只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见吕逸面露疑色,他又说道,“我曾夜探敌营,张角为人多疑谨慎,满大营之中除了那几个术士是他心腹亲信,即便是领兵的渠帅罗市,也不被信任,又怎么会將解药这种性命攸关的东西放在大营?” 吕逸恍然,確实有道理。 “二来,他既然对这城中下毒,顷刻之间,上万人同时中了暗算,又是从城外水源下手,想来用量可观!”徐福悠然说道,“吕將军就没想过,这下毒之人,若无解药,岂不是也不能倖免,在下却不信他张角的心腹,会像將军这般大义凛然,不惧死生!” “你的意思是,解药並不在营里,却另有別处存放?”吕逸问道。 “营里肯定有,但量不会大,不一定能解城中危局。”徐福说道,“若在下所料不错,下毒的源头,却一定会有解药,那里恐怕是张角炼毒製毒的关键所在!” “何以见得呢?”吕逸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子龙探营两次,皆不见张角身影,时至今日,毒烟起时,他方才现身。”徐福沉吟道,“在下之前还在想,张角这几日去了哪里,现在看来,应该正是找了个僻静处炼毒作祟,这才迁延时日。” 他这么一说,就很合理了。 毒倒一城人到底要用多少量,吕逸不知道,但以这个时代的化工水平,恐怕也確实需要不少人力和时间。 再一想张角今早匆匆忙忙从林中装神弄鬼的出现,身边也没有带什么箱笼之类的东西,想必一家一当肯定还在当初炼製之所。 “最关键的一点!”徐福篤定的说道,“张角出来的方位,和暗渠的源头是一致的!” 第203章 真正的计策! “若真如你所言,计將安出?”吕逸心里有些想法,但却想听听徐福的计策。 说心里话,他不愿意相信徐福是这样一个倒行逆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只是徐福之前说这些的时候,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吕逸心里十分难过。 当务之急就是解毒,否则城外大军围住,城里全是病號,还没有乾净的水源,除了弃城而走,吕逸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让北军五校的人去拼命?吕逸连念头都没有动过。 看荀彦进城前的表现就知道,他们只能打顺风仗,绝不愿意为博陵城做出太大的牺牲。 明哲保身,是这些世家的通病! 吕逸不齿,但一时之间却没有更好的破局办法。 “北军五校將军现在恐怕调不动了!”徐福一语中的,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吕逸最尷尬的地方。 吕逸面无表情点点头,没必要瞒,也瞒不住。 “城外两万黄巾贼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仅凭吕將军本部不到三百人马,纵有关羽、高顺、张辽之勇,想要杀进敌营,取来解药,绝无可能!”徐福又道。 吕逸点点头。 “但张角绝对料不到,你们会奇袭他藏毒製毒之所!”徐福笑道。 “你说的固然不错,但这么重要的地方,难道张角便不会设防吗?”吕逸反问道。 “会!当然会!”徐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只是一来,他不会相信,重重包围之下,你们还有本事出城!”徐福眼中精芒一闪,说道,“二来,他对自己这毒必然极有信心,否则绝不会耗费数日炼製!” 吕逸恍然大悟,確实如此,张角现在肯定觉得自己这里已经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只折损了一个黄巾力士就鸣金收兵。 当时他要是狠狠心,让他们继续追击,吕逸纵然能够脱身,也要付出代价。 “最关键的一点嘛!”徐福故作高深地拉长了声调,“他自以为隱秘,又怎么会料得到,我们有办法找到他藏毒的所在?” 吕逸一愣,脸上现出一抹喜色,问道:“先生能找得到?” “我们江湖游侠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寻踪匿跡的功夫也有一些心得。”徐福说到这里,忍不住面现得色,“既然知道大致方位,绝不会逃得过在下这双眼睛!” 吕逸顿时心中鬆了口气,这么一来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大半,顿时感激的说道,“如此便有劳先生!” “且慢!”徐福却摇了摇头,“那里虽然能找到,但也肯定是张角悉心把守之处,我料他必会將心腹人马安排警戒,即便能找到,却未必能拿得下!” 吕逸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才徐福问他是不是捨得冒险,便是这个意思。 他现在能调动的本部人马,都是从九原就开始跟著他一路奋战到现在的老弟兄,感情篤深。 而想要从张角心腹手里夺回解药,想必也是一场恶战,难免伤亡。 等於是让吕逸用他亲信的性命,去给这些黄巾军的降卒爭一条活路,所以徐福觉得他会难以取捨。 而只要当著这些人的面一犹豫,那他刚才好不容易收拢的人心就会出现裂痕,得不偿失。 吕逸明白了徐福让他借一步说话的用意,心里有些感激,对一瞬间就能想得这么周到也不免有些佩服。 连带著对徐福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先生无需多虑,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吕逸毫不迟疑地说道,“在吕某看来,人的性命无分贵贱,所有人都是这乱世的受害者,我自当尽力而为!”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一顿,“更何况,强攻必然损失惨重,若是巧取,却可以出其不意!” “诚如所言!”徐福点了点头,“只是在下看来,此举无异於虎口夺食,风险极大,更何况张角这些亲信,恐怕也绝非普通兵卒可比,必有妖异手段傍身,只怕防不胜防,终有损伤!” 听到这个,吕逸却莫测高深地笑了,说道:“我与先生所料正好相反!” 徐福眼睛一亮,不解地问道,“吕將军何出此言?” “若张角真如先生所言,多疑而寡恩,刻薄人命,他又怎会轻易信任別人?”吕逸篤定地说道,“既然如此,纵然有些手段,但人数绝不会多,依我看来,不外乎是几个方士为主,再辅以刀枪不入的黄巾力士为辅!” 徐福想了一想,觉得吕逸说得十分有道理,却又担心地问道,“但万一將军料错了呢?” 吕逸洒然一笑,“料错了便再想办法就是,临机之妙,存乎一心,我从来都相信,计划赶不上变化!” 顿了一顿,只听吕逸又道,“再说,先去看看又不钱,怕什么!” 他说得轻鬆,却实在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一眾降卒听得热泪盈眶,磕头如捣蒜,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当顿时豪气万丈,抱拳朗声说道,“要去袭营,算上俺老韩一个!” 吕逸点点头,大笑道,“同去,同去,正要和义公兄好好亲近亲近!” 转头一看徐福,心里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戏謔地看著他问道,“所以元直先生从一开始就是在试我?” 徐福被他一语道破,顿时有些尷尬,挠了挠头,歉意地说道,“不敢瞒將军,却有相试之心,只是没想到將军大义,在下羞愧无地!” 说到这里,徐福以袖掩面,一副羞於见人的样子。 吕逸却能够理解,甚至有些窃喜。 这个时代的士人,在选择自己愿意跟隨的主公的时候,不都喜欢玩这么一出吗? 想当初大耳贼和的卢马的故事,可是被罗贯中大师大书特书,让人记忆犹新。 徐福今天的表现,根本就是同出一辙,哪怕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但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发自肺腑。 天可怜见,现在徐福老老实实的模样真是让吕逸越看越欣赏,没想到无心插柳,这个名垂青史的一流谋主,竟真的唾手可得了! 只是吕逸没有看到,徐福的眼底,还深藏著一抹犹豫和矛盾,他虽然也在笑,却带著三分悲伤。 “这趟我亲自去!”吕逸豪气干云,“有元直和义公相助,万无一失!” 第204章 韩当那点小心思 吕逸踌躇满志,觉得计划把握很大,兴冲冲带著徐福和韩当回去发號施令。 没想到话刚出口,便被马媛一瞪眼,缩了回去。 小屋成了临时军帐,一群人围著吕逸,七嘴八舌地埋怨著,声色俱厉。 吕逸只觉得脑仁都疼了,这时候哪有身为主將的半点威风,简直就是眾矢之的。 “你怎么想的?!”马媛杏眼圆睁,指著鼻子叱道,“自己一身的伤,才养了几天,就要去玩命?” “大哥如此冒险,实为不智!”关羽也冷著脸,大摇其头。 高顺没说话,但脸上写满了不赞成,只是老实惯了,没有立马翻脸。 就连华佗也唉声嘆气,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吕逸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別说了,我就是一个提议而已,提议懂吗...这不还没去呢嘛!” “住口!”马媛怒其不爭地说道,眼眶又红了,“你的性命难道自己完全不在意吗?” “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对得起我爷爷一片苦心吗?” 这句话一拋出来,吕逸顿时没了脾气,老老实实捏著鼻子问道,“那行吧,换人!” 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让关羽带队,韩当和张恆陪著一起。 本来张恆是荀彦的人,现在荀彦又像是找了个地缝钻进去了一样,人影都见不到半个,吕逸没准备喊他。 可没想到张恆却铁了心跟著他们,也不去找荀彦,大喇喇地抱拳请缨,反倒让吕逸不好意思推拒。 本来按计划,也是徐福负责寻踪觅跡,但韩当直承自己早年当过猎户,於此道颇有心得,不必麻烦徐福。 吕逸看得出来,韩当並不像表面上那样粗豪,他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自己。 韩当想立功! 这么多年在北军帐下,也不过混了个小小什长,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他既无身世背景,又不愿溜须拍马,钻营苟且。 否则以他的才干和功劳,当个校尉绰绰有余,顶不济也该是个副將的头衔。 结果拼死拼活,却还在先登营晃荡。 先登营是什么地方?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先头部队,要的是猛士,风险也最大。 本来富贵险中求没什么毛病,但韩当这一次是真的觉得不值。 弟兄们都拼完了,自己还落到张角手里,差一点被当成了药材,还是赵云把他捞了出来。 可回去之后又会如何?他用脚趾头都猜得到。 功劳不见得有,搞不好还会被怀疑是张角放出来的奸细... 北军虽然在卢植的统帅之下,目前看上去风气好了许多,可战事一定,卢植回京高官厚禄,他们这些没根脚的,搞不好也就是给点赏钱打发了事。 他可以不在乎,他那些死了的袍泽,谁会去管?谁能去管? 可现在他遇见了吕逸!终於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支队伍不一样! 吕逸虽然年纪轻轻,但实际上出身塞北,说起来比他好不了太多。 但他的官职已经和荀彦这样的世家子弟一样高了,更何况还是卢中郎將的同门师弟,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 韩当早就听赵云对这位吕大哥讚不绝口,直到亲眼见到,又亲身站在这里,看吕逸对眾人的態度,心里更加有了期盼。 他们真的像兄弟一样,用最真挚的情感相互支撑。 那种信任和依赖是发自肺腑的,自然而然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和刻意。 他从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这种氛围。 冷肃中竟然还带著浓浓的温馨,像家人一样。 韩当想立功!他知道,只有跟著吕逸才有出头之日,或许这就是士大夫们总是掛在嘴上的“良禽择木而棲,良臣择主而事”的意思吧。 给这样的人卖命,不吃亏! 韩当想立功!所以他绝对不愿意让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 关羽坐镇他拦不住,毕竟人家是结义兄弟,二將军的名號不是嘴上说说的那样简单,是真有威信的那种! 更何况他自问,和关羽相比,確实也差了一筹。 张恆想去,他无所谓,人家拿了功劳是去射声营请功的。 没有利益衝突的帮手才是真正的好帮手。 但徐福不一样! 吕逸对徐福的尊重他看得清清楚楚,哪怕徐福这么折腾,吕逸转过脸就没了脾气,那是真爱啊! 但凭什么? 大家都是刚刚投奔过来的,韩当哪里知道吕逸有著两世的记忆,又哪里知道吕逸对一流谋主的渴望。 吕逸知道即將要到来的乱世,远比韩当能想像到的更混乱,更悽惨。 所以韩当把胸脯拍的山响,一口一个“杀鸡焉用牛刀!”把徐福说得一愣一愣的。 吕逸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一个“五虎上將”再带上一个“江表虎臣”。 领著九原带出来的一百多精锐,还有个射声营的张恆做副手。 要说一定能成功有些托大,可要想全身而退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 徐福留下来也好,他正想找人好好聊一聊。 吕逸一直想知道,如果徐福有没有可能,也提出“三分天下”这样宏伟的战略思想。 或许自己只要適当地引导一下,“隆中对”就有可能变成“博陵对”了。 徐福只是稍微思忖了一下,就明白了韩当的心思。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下韩当,提醒道:“义公兄既然这么说,在下也就顺势偷个懒。” “好好休息,不要掛念,哈哈!”韩当心满意足的说道。 “只是在下也要提醒义公兄一句,潜踪匿跡,可不能带明火!”徐福幽幽说道。 “啥意思?”韩当愣了,这一句不明不白。 “哦,你到时候会知道的!”徐福笑道,“只是...” 韩当不乐意了,埋怨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婆婆妈妈的作甚!” “只是...这次再陷在那里,就没有在下施以援手了!”徐福嘿嘿一笑。 韩当知道他看破了,脸上有些尷尬,却不好意思爭辩,哼了一声別过头去。 关羽见他们两人斗嘴,虽然说得有些晦气,却不以为意,只是若有所思地轻轻摇了摇头。 眾人计议已定,正要分头行动,却听守卫来报,张角派了使者想要进城! 第205章 小人是来举报的! 吕逸听得一愣,使者?什么玩意? 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张角根本不想在城下和自己相持,他比自己更期望速战速决。 两军刚刚对了一阵,说起来是自己这里大胜,但张角也没有伤筋动骨,损失的只有张牛角所属的黑山贼,人家不心疼! 搞不好自己这一手,还顺带著帮张角解决了一个摇摆不定的定时炸弹,算得上无心插柳了。 现在张角应该是篤定自己被两万大军困在博陵,而荀彦闭门自守的分裂行径在张角看来无疑是谈判最好的机会。 好一个落第的秀才,还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招,倒是小瞧了他。 想到这里,吕逸吩咐一声,大家分头行动。 关羽带著韩当和张恆去做准备,吕逸带著眾人升帐接见使者。 就在此刻,徐福突然喊了一句,“且慢放进来!” 吕逸知道他有主意,饶有兴致地看著他。 “华先生,在下冒昧问一句,这城中解毒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徐福扭头看向华佗。 华佗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得有些茫然,“已经著人盘点药材,虽不能完全解毒,但稍稍缓解症状还是没问题的!” “华先生果然高士!”徐福光明正大的一记马屁送上,又问道,“这么多人中毒,想必解毒汤药准备起来十分麻烦!” 华佗皱著眉,满脸愁容,“哎!药材短缺是一方面,这各营中熬煮也是麻烦,旷日持久,恐怕迁延下去,病情加重!” “在下倒有个主意!”徐福洒然一笑,“与其分开准备,倒不如在城前架起鼎鑊,一股脑儿煮了拉倒!” 华佗眼前一亮,他是当局者迷,大夫当惯了,从来都是一罐一罐煎药,倒真没想到可以一起製备。 眾人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徐福怎么莫名其妙来上这么一句。 主意是个好主意,只是现在不应该先见见使者,听听人家说点什么吗? 唯有吕逸眼底一亮,满脸欣赏的问道,“元直兄的意思,莫不是要给这廝一个下马威?” 徐福没想到吕逸反应这么快,看向他的时候也不免多了三分惊讶,“知我者,吕將军也!” 两人哈哈一笑,吩咐军卒去准备,不多时来报,一切就绪。 吕逸洒然一笑,“把那廝带进来!” 张角这次派来的使者,正是高台下主持事务的术士首领,名唤张栋。 说起来还是张角本家的族弟。 自从张角得了《太平要术》之后,除了他们亲兄弟三人,也就是张栋学到的最多。 虽然核心部分张角不肯传授,但也算信赖有加。 他在黄巾军里,也算三人之下,十几万人之上了,每天做著大事可期,裂土封疆的白日梦,也算活得滋润。 只是做梦都没想到,今天被张角派来当使者,这不是送死吗? 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去,全看吕逸的心情! 但张角积威甚重,他又万万不敢拒绝。 所以哪怕当著张角的面,赌咒发誓一定会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无边道法让博陵城兵不血刃,举旗投降。 但进了城的那一刻,心里著实是七上八下,怕得要死。 冷著脸的兵卒像押犯人一样一左一右夹著他进了城门,毫无体面和尊重,他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更不敢端著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反而点头哈腰的礼数十分周全。 可怜他刚进城门就看见一口大鼎,热气腾腾的十分惹眼。 周围的士卒举著棍棒,在里面不停搅动,浓重的药味让他瞬间觉得呼吸困难,双腿发软。 两个兵卒早看出他外强中乾的本质,趁他还没瘫软在地,已经一左一右扛住他双臂,就这么拖到大鼎前面晃了一圈。 也不知道是被嚇的,还是鼎中热气实在逼人,只是这么一小圈下来,张栋已经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了。 只听兵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华神医说了,这疫病不难治!” 另外一个兵卒也道,“是啊,有这些药材,说不定一碗下去,当时就好了,毕竟是神医啊!” 张栋一听“疫病”心里倒镇定了三分,“哼!什么狗屁神医,沽名钓誉,中毒都分辩不出来...” 只是这一句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只是华神医也说了,药汤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兵卒又道。 “是啊,是啊,这不是还缺一味药引子吗?” “嘖嘖嘖,药引子难找啊,听说要什么得道高人的血肉为引...” 两个兵卒说到这里,齐刷刷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被夹著的张栋,同时缄口不言。 “啊...小人就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没有道行,没有道行...”张栋慌得六神无主,生怕两个小兵就这么把自己扔进鼎里。 两人偏过头去,把他直直拖到小屋里面,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 张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脑袋都不敢抬,“將军饶命,將军饶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吕逸没想到这么一嚇,效果竟出奇的好,这人明显是嚇破了胆子。 “別磕了,回头磕死了就浪费了!”吕逸冷冷的说道。 “不浪费,不浪费,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栋越听越害怕。 “哦?还当张角这妖道能派个什么样的人物过来当使者,怎么是个脓包!”吕逸不屑的说道。 “小人本色,小人本色,將军饶命啊!”张栋老老实实求饶。 “你们不是號称什么,『献我残躯,往生乐土』吗?”吕逸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到自己身上,乐土不香了?”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正经,马媛和徐福在边上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栋听在耳朵里,却像是魔音贯耳,如同催命的魔鬼狞笑。 “不香,不香!”张栋拼命解释,“好死不如赖活,小人不敢有所隱瞒...” “还当你想仿效我大汉开国的贤臣酈食其,不必鼎鑊,为你家『天公將军』先去地府幽冥探探路呢!”吕逸嗤道。 “不想,不想,小人这次过来,不是为那妖道鼓吹,是想要弃暗投明啊!”张栋一头戧地,大呼道,“小人有重要军情上告,情愿將功赎罪!” 第206章 啥意思?骂我文盲? 他这么一说,吕逸顿时有了精神,意外之喜啊! 本来只是打算嚇唬嚇唬,没想到这傢伙一点不经嚇。 张角那里分明就是个草台班子无疑,只看这傢伙的德性,还能被重用就可见一斑。 张牛角能活到现在,不能不说,还是通透的。 “你有什么军情,老实交代!”高顺喝道,“若敢有半句虚言,高某人的刀可不讲情面!” 张栋怯生生抬眼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吕逸,又看了看满脸煞气的高顺,忍不住又是一哆嗦。 “城里不是时疫,是中毒!”张栋上来就坦白了,他只想活著。 “將军,你们治错了方向!”张栋一脸惶恐的说道,“不需要药引子,不需要!” 吕逸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他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也不拆穿,冷声说道,“哦?那这么说,你有解药?” 张栋颤颤巍巍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漆漆的小药丸,双手奉上,“有有有!小人在『大贤良师』...哦不!是那妖道身边伺候,得到了这么一粒药丸!” “只有一粒?”吕逸狐疑的说道。 早有兵卒上前,一把夺过药丸,拿给华佗。 华佗闻了闻,又用银针挑起一点,放进嘴里尝了一下,良久道,“確是解药!只是这一粒化开,只够十人解毒,杯水车薪啊!” 张栋一听不够,顿时急道,“大营之中还有,还有!” “那妖道只是传了小人一些粗浅的法门,其他物事都看管得紧,只他们三兄弟知道。”张栋急忙道,“妖道大帐里还有不少,少说也能供千人使用!” 他一股脑儿都交代了,吕逸却不置可否,问道,“此事先放一边,那妖道喊你过来,所为何事?” “妖道让小人给將军带句话...”张栋怯怯地说道。 “什么话?”吕逸冷冷的问道。 “妖道说,他们人多势眾,將军独木难支,不如弃暗投明,还能...还能...”说到这里,张栋不敢往下再说了。 张角的原话有些自大,听上去不是十分悦耳,张栋不想这时候触了吕逸的霉头,支支吾吾了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吕逸冷哼一声,问道,“还能留我一条小命,是也不是?” 张栋茫然地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立马拼命地开始摇头。 “不不不!將军天威,那妖道痴心妄想,哪里是將军的对手,这样冒犯的话,小的是万万不会说的!”张栋拼命解释。 吕逸看得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张栋一脸茫然。 “『天公將军』就没有许诺点什么?”吕逸好心提醒他。 既然是劝降,哪有不给好处的道理? “没有啊!”张栋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漏了什么。 吕逸脸一板,怒道,“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下去!” 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冲了进来,拖死狗一样地把张栋拖了出去。 张栋只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一边惨叫著求饶,一边又听见吕逸戏謔地说道,“莫不是这廝吃了熊心豹子胆,把那妖道给咱们的好处也吃了回扣?” 大帐之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张栋的求饶声顿时被淹没得无声无息。 赶走了这个碍眼的玩意,吕逸跟眾人商量了起来。 “依在下看来,张角恐怕是有恃无恐。”徐福道,“他对这毒破有信心,这才以为咱们已经没了抵抗的手段,只能任他宰割,否则也不会自大到派这样的人来劝降。” 吕逸点点头,之前他虽然给了张角一个下马威,但只要毒解不了,进了城,他们反而是自困愁城,失了爪牙。 “正是如此,而且现在看来,张角藏解药的地方,应该也如咱们先前所料。”吕逸篤定地说道。 既然大营里的解药只够千人使用,那应该是张角备下,防止黄巾军遭了毒药反噬。 “如此一来,二將军这一趟,更是胜负的关键!”徐福点头道。 “既然如此,便不能让张角觉察,咱们不妨给他们打个掩护!”吕逸想了想说道。 说到这里,吕逸笑著对徐福道,“元直兄可有妙计可以助我?” 徐福拱手笑道,“將军自己已有成算,为何还要在下越俎代庖?” 吕逸也笑道,“这一套计策,可都是先生设计,当有始有终,君子当成人之美,还请元直先生一併说了吧!” 徐福心里一阵感动,吕逸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身为主將,却虚怀若谷,愿意给別人表现的机会,更没有丝毫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意思。 这样的人,徐福可从来都没见过。 “既然將军抬举,在下就不揣冒昧,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將军指正!”徐福郑重说道。 不知不觉,他收起了身上的游侠气息,换上文縐縐的书生口吻。 吕逸笑著点了点头,示意他畅所欲言。 “在下以为,当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可万无一失!”徐福神采奕奕地说道。 “暗的一路,就是二將军他们去断妖道后路,搜寻解药,这一路自不必说。”徐福继续说道,“明的一路,便是將军摆明车马,和妖道正面相抗,吸引住他的视线!” “不妨让这个妖道派来的蠢货带去一封战书,约定明日破晓,城外决战!”徐福解释道,“届时將军率领精骑出战,两军视线都会集中在阵前!” “二將军乘机带人,从北门而出,神不知鬼不觉!” “计策倒是没问题,只是...”不等吕逸发话,马媛摇了摇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荀彦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射声营的人马调动不了啊...” 吕逸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著自己。 本来想先把中毒的问题解决了,再好好找荀彦谈一谈,现在看来,必须立刻行动,否则关羽那一路很容易暴露在张角的视线之中,平添风险。 “无妨,我回头去找他谈谈!”吕逸摆了摆手,说道,“元直所言,正合我意,我这便写下战书,让那廝带回去!” 吕逸说干就干,裁了条绢帛,提笔就写,“明日破晓,城外决战,不见不散!” 正准备喊人把张栋带上来,徐福却皱著眉毛拦住了。 “將军,你这战书,意思倒是说清楚了,但...粗俗直白,难登大雅之堂!”徐福痛心疾首地看著吕逸,“张角也是个落第秀才,这战术还是在下来润色一下为好,免得让那妖道看我军中没有才学之士,没来由被他看轻了!” 吕逸愣住了,啥意思,骂我是文盲? 第207章 战书?降书? 吕逸亲自去跟关羽他们吩咐细节,留著徐福在小屋里奋笔疾书。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只见徐福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文字,看那个志得意满的样子,显然对自己的文采极为满意。 马媛在旁边看的眼睛里都快冒光了,一直讚不绝口,还替他亲自磨墨。 吕逸心里不是滋味了,咳嗽一声,走了进去。 “吕大哥,你快看,元直先生果然文采斐然!”马媛像捧著宝贝一样把战书拿给了吕逸,兴奋地说道,“就这一篇檄文,足以名震天下!” 吕逸板著脸,不情不愿地看了一下,足足上千言,慷慨激昂,確实写得好。 好到让他自觉脸上无光! 徐福察言观色,看出吕逸有些鬱闷,笑著说道,“万事俱备,独缺將军一个落款!” 说罢將蘸饱了墨水的笔递了过去。 吕逸摆了摆手,“先生的杰作,吕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元直兄一併署了名吧!” 徐福却摇了摇头,“即是战术,自然是主將署名,在下怎好越俎代庖!”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吕逸也就不推辞了,接过笔,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大名。 这一激动,写了个草书,铁画银鉤,笔力雄浑,自己看著十分满意。 上一世也算是个书法爱好者,但可惜精气神不足,写出来的字只有形似,却失了神韵。 这一世自幼练武,又屡经战场洗礼,落笔之间,隱隱透著七分霸气,书法境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却没想到马媛看了一看,一脸柔情地望著自己,竟接过笔,端端正正用隶书替吕逸重新签了名字,语重心长地道,“吕大哥,你是有封侯拜將志向的人,这字啊,还得好好练练,切不可一味追求杀伐的武艺!” 见吕逸黑了一张脸,也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又拉著他的手,温柔地说道,“哪怕就练好自己的名字,也是说得过去的!” 吕逸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满腔的怒气发不出来,恨恨一跺脚,吩咐把张栋带了上来。 张栋一看吕逸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又开始叫起了撞天屈,没命地求饶。 “你再囉嗦一个字,本將军现在就让人把你煮了!”吕逸不耐烦的喝道。 张栋的嚎哭声戛然而止,一脸希冀的看著吕逸。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將军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吕逸冷冷的说道,“这封战书,你拿回去给那妖道,不得有误!” 说罢將帛书扔到了张栋面前。 一听说是送战书,张栋如蒙大赦,慌不叠地捡起帛书,小心翼翼双手捧了,磕头道,“將军放心,小人一定带到!” 说完转身就想跑,却不料吕逸冷声道,“让你走了吗?” 张栋一愣,“將军还有什么吩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吕逸一挥手,“本將军这城,也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两个士卒衝上来,按住张栋。 “五十军棍,不要留情,打完扔出城去!”吕逸一拂袖,士卒把张栋拖了出去,不一会就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张栋是被一辆驴车拖回大营的,样子悽惨,让人不忍卒视。 张角亲自接见了这个亲信,看见他满身带伤,忍不住怒气勃发。 又见张栋从怀中掏出带血的帛书,心里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忍不住浑身颤抖。 张栋正要添油加醋地说上两句,却只见张角看了两行,竟然面现笑容,浑不见半点怒意,刚到嘴边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很好!”张角竟看得心怒放,“张栋,本座记你首功!” “啊...”张栋一脸错愕,“弟子...弟子惶恐!” 张角笑道,“一向小看了你,没想到竟凭著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那吕逸举城来降,城破之后,本座便任你为太守,哈哈哈!” 张栋更莫名其妙了,“天师,您说什么?怎么就投降了?” 张角一板脸,说道,“这降书你没看过?” 张栋连忙摇头,“事关重大,弟子未得天师法旨,不敢偷看!” 张角点点头,“一片忠心,本座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待本座斟酌回信,你再去送一趟回书,记得!要豁达,有礼,莫折了本座气势!” 一听说还要回去,张栋嚇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形象,说到底张角还是自己族兄,又开始没命地求饶。 “让你平日里多读些诗书,就是不听,游手好閒,不学无术也就罢了,那吕逸分明已经拿来了降书,你还怕什么?”张角怒哼一声,脸上全是不满,“你定是见他有了臣服的意思,却装腔作势,狐假虎威,惹恼了他,这才遭了这顿打,难道还不长记性?” 张栋懂了... 张角认定了吕逸要投降,看自己挨了打,以为是他得罪了吕逸,这不就是送上门去给他消气吗? 可他知道吕逸下的是战书啊...怎么可能是降书! 张角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终究想想还是自己亲戚,耐著性子,指著帛书上的话解释。 “你看这句,『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再看这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张角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什么意思知道吗?我们两个是君子,早上那一仗切磋下来,他知道不是本座的对手,静下心来想了想,跟著昏君没前途!” 张栋觉得好像很有道理,茫然地点了点头。 “再看这句,『四国无政,不用其良』,还有这句,『哀今之人,胡憯莫惩』!”张角认真地解释道,“什么意思知道吗?昏君恶政,不会任用贤良,他吕逸看到了凶险,不愿意再给昏君卖命!” 张栋恍然大悟,果然是自己书读得少,大贤良师果然是大贤良师,这几个字里竟看出这么多意思。 “可吕逸自己都说了是战书啊!”张栋信了,但忍不住將这一点疑惑问了出来。 “你懂个屁!”张角怒道,“当著那么多手下,知道几个人离心离德?几个人还是昏君的走狗?” “机事不密,反受其害,若都像你这样子,还怎么投诚?”张角骂道,“自然是要在人前偽装成战书,事后再探明人心向背,徐徐图之!” 张角越说越自信,再一看张栋屁股上的伤,忍不住恍然大悟道,“你这军棍,恐怕就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果然心思细密,本座得此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张栋感受著屁股上火辣辣,钻心般的疼痛,心里彻底冷了,这顿揍,算是白挨了... 第208章 从此一家,二分天下 吕逸和徐福正在筹备明日破晓决战的事宜,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得热火朝天。 马媛笑眯眯在边上替他们温著酒水,大帐里的气氛温馨静謐。 跃跃欲试的赵云,本来听说去劫贼巢就曾经自告奋勇,但吕逸选择了老成持重的关羽,这让他很不满。 现在见决战在即,再也忍不住,磨著吕逸让他答应任命自己当先锋。 吕逸恍惚之间想起了歷史上的赵云,也曾这样意气风发,长坂坡七进七出,单骑救主,后来又截江救主,到了晚年还一个人团灭了韩德满门。 平定益州的时候劝諫刘备还田宅与百姓,关羽、张飞被害之后也劝刘备为了大局不要伐吴,可以说是有勇有谋,仁义无双的儒將。 终他一生,未尝败绩,歷经大小战阵上百,据说身上连伤痕都没有。 要说整个东汉末年,哪个將领最完美,非赵云莫属。 这样一个人,当年浪费在刘备父子手里,从没有真正得到重用,连諡號都是姜维替他爭取的。 每思及此,都让吕逸痛心疾首。 本来想著赵云毕竟年纪还小,让吕逸毫无负担的用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当先锋,冒大险,心里总有些不落忍。 赵云就如同他的亲弟弟一般,总有一种保护欲在悄悄作祟。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兵卒来报,张栋又来了! 这下吕逸都忍不住有些佩服他的勇气,明明刚挨了揍,这是连伤都没养好,又来討打吗? 想到这里,吕逸索性吩咐升帐,既然还敢来,索性这一次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张栋这次不怕了,有了“大贤良师”的指点,他胸有成竹,满面春风。 两个兵卒正要上前押他,却不料张栋“虎躯一震”,一把甩开两人胳膊,喝道:“你们吕將军都不敢这样待我,岂有此理!” 两个小兵面面相覷,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正要动手,只见张栋大步流星朝里面就去,熟门熟路的跟回家似的。 只是他看上去瀟洒,臀上却带著伤,两步走下来就已经疼得浑身发抖,迈不动步子了。 两个小兵看他好笑,也不去拽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张栋示意了很多次,两个人就是不去扶他,气得张栋咬牙切齿,指著城门口的大鼎,恨恨地骂道,“等著,等著,尔等如此无礼,稍后稟明將军,定要把你俩扔进这鼎里做药引!” 吕逸等了半天,这才看到两个憋著坏笑的小兵“押”著张栋进了大帐。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只见张栋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说道,“吕將军,吕將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下想念得紧啊!” 吕逸懵了,这人怎么回事,被自己打傻了? 冷著脸问道,“莫非你是皮又痒了?想要再加五十军棍?本將军可以满足你!” 张栋一愣,看了一眼冷麵含煞的吕逸,有些不解。 又看了一眼大帐中满满当当的眾人,终於恍然大悟,立马给吕逸递了一个自以为精明的眼神,说道,“在下明白,在下明白!” “你明白什么?”吕逸好奇地问道。 “还请將军屏退左右,在下有下情稟报!”张栋凑上一步,贼眉鼠眼地说道。 “砰!”吕逸一拍桌子,喝道,“这里都是本將军兄弟家人,没有外人,你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再敢装神弄鬼,休怪本將军翻脸无情!” 张栋嚇了一跳,一脸委屈的看著吕逸,说道,“吕將军何须动怒啊,马上都是一家人了,在下虽不才,也是『大贤良师』左右亲近之人,日后同殿为臣,还望吕將军多多照拂!” “同殿为臣?”吕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啊!”张栋一脸的理所当然,“將军不是向我家『天公將军』请降了吗?喏,还有降书为证!” “降书?”这次换吕逸懵了,明明是战书啊!“拿来我看!” 接过张栋递过来的“战书”,吕逸这次逐字逐句看了,顿时脸就黑了。 一把甩给徐福,冷著脸问道,“元直兄,你写的什么玩意!” 徐福也愣了,指著帛书道,“这不明明白白吗,战书无疑啊!” “战书?那这句『静言思之,不能奋飞』和『有匪君子,如切如磋』难道不是惺惺相惜的意思?”张栋老老实实问道。 “放屁!”徐福勃然大怒,“这不明摆著说,你们在这里,我们很困扰,影响我们振翅高飞,要和你们决战吗?” “切磋!切磋懂不懂?”徐福骂道,“就是打架的意思,单挑!有没有读过书!” 张栋觉得自己可能没读过书,但张角这个文化人怎么也看岔了? “那这句『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和这句『哀今之人,胡憯莫惩』又作何解释,难道不是当今昏君当朝,共图大事的意思吗?”张栋傻傻问道。 “放屁!”徐福更怒了,这是打他的脸啊!“这不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別以为朝廷腐败,你们就有机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僭越的,再不老老实实,就不要怪我们替天行道,惩罚不义了!” “啊?”张栋彻底懵了。 徐福脸上无光,虽然他觉得造成这样的误会,明显是因为张角这个落第秀才不学无术,以至於曲解了自己这篇华丽的檄文。 但...吕逸他们肯定不这么想... “这个...吕將军,眾位,你们听我狡辩...啊不...是解释!”徐福冷汗如雨,“这个战书吧,在下主要是想著两军相爭,也当先礼后兵,为了表示咱们將军的气质修养,所以写得比较委婉和生动,还用了一些典故...这...不怪我啊...” 吕逸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恼,仰天长嘆,气得说不出话。 张栋见吕逸没有立马翻脸,立刻说道,“將军,小人还有个天大的喜讯要上稟!將军看了之后,必会欣喜,到时候说不定就愿意降了!”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张角的回书,一脸諂媚地递了过去。 吕逸接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君乃国士,当为佳婿,从此一家,二分天下!” 第209章 正確的战书 吕逸一看,脸更黑了。 马媛眼尖,瞥见了上面写的,话里有话的说道,“好啊,战书看成降书也就算了,现在还送了婚书过来,小妹在这里要恭喜吕大將军啦,从此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放屁!猛虎焉能配狗妻!”吕逸黑著脸骂道。 偷眼一看马媛,听了这句话,面沉如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顺道把马媛也骂了。 赶紧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说媛儿...” 见她脸色没有缓和,吕逸赶紧转移话题,瞥了一眼侷促的徐福,说道,“也不要浪费了妖道的感情。这谁写的降书,谁就去把张角的女儿娶了,从此一飞冲天,在妖道麾下大展拳脚吧!” “不要吧...將军!”徐福垂头丧气,抱头道。 马媛看他触了霉头的样子,终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张栋的心凉了半截... “来人!”吕逸黑著脸喝道,“將这廝押在一旁!” “你们既然没有长脑子,那便亲耳听一听!”吕逸叱道,“免得再生出新的误会,没来由地坏了本將军的名声!” 两个兵卒如狼似虎,衝过来把张栋扭到角落,一人一脚踹在他膝盖窝里,张栋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痛得话都说不出来。 “擂鼓聚將!”吕逸沉声吩咐道。 不一会,鼓声响起,三通鼓毕,临时军帐中人才济济。 左手边是关羽、高顺、赵云、华佗,右手边是马媛、徐福、韩当、张恆。 门外似乎有个人影,踌躇著却始终没有进来,吕逸料定那是荀彦,也不说破。 “关羽、韩当、张恆何在!”吕逸喝道。 “末將在!”三人应声出列。 “命你三人,带本部人马,破晓出城,寻觅敌巢,务必带回解药!”吕逸朗声吩咐道,“这一战,不需留情,除恶务尽!” “末將领命!”三人抱拳朗声道。 张栋只听了这一句话,就软倒在地。 吕逸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当著他的面说了出来,就不可能留他的活口。 想到这里,心里把张角八辈子祖宗都骂了个遍,也顾不上是不是连带著自己的祖宗也遭了殃。 还想求饶,又听吕逸喝道,“徐福何在!” “末將在!”徐福灰头土脸的出列拱手。 “命你將功折罪,整点城中防务,筛选能战、敢战之兵,决战之时,镇守城防,不得有误!”吕逸吩咐道。 徐福躬身领命。 “高顺何在!”吕逸又道。 “末將在!”高顺朗声出列! “命你,明日统带越骑营五百精骑,直取中军!”吕逸吩咐道,“其他不管,只要妖道性命!” 高顺躬身领命。 “赵云何在!”吕逸又道。 赵云听到终於点了自己,满眼放光,一脸兴奋的出列,大喊一声,“末將在!” 吕逸看著他,笑道,“本將军需一人去妖道那里下封战书,思来想去,此事凶险异常,非子龙不能胜任,不知子龙可敢应承?” “有何不敢!”赵云一脸的斗志昂扬,只记得住非他不可胜任这半句,凶险异常四个字早就被他自动忽略了。 “好!”吕逸亲自走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本將军这就手书一封战书,劳子龙送去贼营,为表决心,需用雷霆手段,震慑那妖道,子龙需要多少人马?” 赵云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朗声道,“既要嚇破妖道的胆子,人多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兄长將战书给我,只一人一骑足矣!” 吕逸早猜到他会这么说,也不阻拦,当即写了新的战术,拢共就一句话,言简意賅,“明日破晓,城外决战,妖道授首!” 写完一本正经拿给徐福,“元直要不要再润润色?” 徐福一脸鬱闷,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取笑,取笑!” 吕逸一转头,看到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张栋,笑道,“万事俱备,尚缺一物向你家『天公將军』表表决心,不知你可愿意割爱?” 张栋一听,当时精神一振。 在他看来,吕逸这句话就是有转机啊! 这是要放过自己啊。 心里感慨,吕逸到底是博学的君子,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了,明明可以抢,还这么客气朝自己借。 当即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捨得,捨得,將军要什么儘管拿去,小人只求一条生路啊...” “这就有些难了啊!”吕逸笑著摇了摇头,眼里寒光四射,“正要借你的狗头一用!” “啊...” 张栋来不及求饶,早有兵卒上前把他拖了下去。 吕逸对赵云道,“子龙速去,愚兄与你诸位兄长一起,去城楼上为你助威!” 赵云激动的满面红光,抱拳转身就走,走了一半,突然折返过来,一脸狐疑的望著吕逸,问道,“吕大哥,你是不是又誆我?” 吕逸一愣,似笑非笑的说道,“子龙何出此言啊!” 赵云刚刚还只是怀疑,现在一看吕逸表情,顿时確定了。 气鼓鼓地说道,“这下战书的事,二哥和四哥自不必说,还有韩当兄弟和张恆兄弟恐怕都做的,就连元直先生这个半吊子书生都能胜任!为何偏偏让我去?” 徐福觉得自己窝囊,写了破战书,被张角误会之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人形象,荡然无存,现在被赵云说成半吊子,竟然连回嘴的资本都没有,只能訕訕躲在角落,默默伤心。 “愚兄那是委以重任,子龙不要多心!”吕逸安抚道。 “委以重任?”赵云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当面戳穿,“那吕大哥明天决战为何没有我的任务?” “这个嘛...”吕逸笑著看了一眼躲在门外角落里的人影,说道,“子龙安心下战书,等你回来,愚兄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张角在大营里翘首期盼,张栋去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有回来。 他觉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博陵,再得到吕逸这样一员猛將,大事可期。 隱隱约约他已经看到自己坐在龙椅上大封群臣的风光场面。 正在这时,对面城楼上鼓声大作, 张角急忙登上高台,只见赵云一骑如龙,白衣银枪,从博陵城中飞驰而出,直奔自己大营而来。 来势汹汹,傻子都看出绝不是来请降的使者,远远地只见赵云手中依稀提著什么。 罗市率先反应过来,大喊戒备,领著一营黄巾军士卒在门前列阵。 他们刚刚站稳身形,赵云已经杀到辕门。 只见赵云面赛含霜,摘下弓箭,远远瞄准辕门正中的横樑,一箭如流星般划过,准准定在横樑上。 罗市大喊一声,“杀!”带著人便向赵云冲了过去,他见赵云单枪匹马,却存了一雪前耻的心思。 赵云怡然不惧,等他们堪堪衝到近前,手中物事猛地一甩。 就像流星链锤一般,两个圆球状的东西在半空中转著圈,“砰”的一声,越过一眾黄巾军士卒,正落在罗市面前。 罗市拿枪挑起一看,顿时嚇了一跳,正是张栋和张牛角两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赵云见他呆住,一夹战马,冲入人群,左衝右突,银枪过处,血光四射,惨叫声不绝。 单枪匹马,面对数百人围攻,彷如閒庭信步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一晃眼之间,竟然已经杀穿敌阵,堪堪到了罗市面前。 罗市嚇得亡魂皆冒,正不知该如何抵挡,却见赵云突然勒住战马,银枪遥指他面门,大喝一声,“贼人听著,我家將军有令,明日破晓决战,让张角那妖道洗乾净脖子受死吧!” 说完拨转马头,转身就走,罗市远远只听到一阵朗笑声传来,“留著你的狗命,本將军明日来取,哈哈哈!” 第210章 误打误撞 吕逸这里如火如荼地准备著和张角的决战。 却到现在都不知道真定的赵家鄔堡已经面目全非。 赵三和冯豕苟且偷生,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每天都在琢磨著怎么偷跑。 他们是真怕了,张牛角这么狡猾,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万无幸理。 本来想著攛掇城中的降卒一起造反,趁乱脱身。 没想到吕逸不经意在营地里的一席话,竟然让这些降卒彻底归心,死心塌地那种。 两个人干著急,中的毒虽然最轻,却一直不见好转。 他们最害怕的是真定事发,什么时候被吕逸知道,以他们弟兄的情谊,恐怕自己到时候会生不如死。 事实上,张飞没有死。 被几个统领拼死救出了火海之后,张飞昏迷了整整三天,醒过来之后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一言不发,愣怔地发呆。 没有人埋怨他半句,他自己却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 吕逸把守卫真定和练兵的重任交给自己还不到一天,就毁在一顿酒上。 张飞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著,还怎么去见吕逸。 大家都是死里逃生,大家也都没脸回去,就像幽魂一样漫无目的的晃荡,不知不觉,竟是朝著博陵城的方向去的。 前面是一片高岗密林,翻过这片山头就能看见博陵城。 所有人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一声不吭地找了个山洞。 “你们去博陵城找大哥吧...”张飞突然开了口,这是他逃出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三將军...”眾人想劝说,话到嘴边,说不下去了。 “俺没脸回去,你们都是被俺连累的,大哥不会怪你们!”张飞幽幽的看著夜色说道。 “可是...” “不要再劝了,大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回去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张飞难得多说了几句,“俺自去,告诉大哥,別来找俺!” 眾人还要再劝,突然洞外响起了脚步声。 “什么人?”眾人戒备,却见是先前去探路的自己人。 “三將军,有情况!”那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说!”张飞幽幽问道。 “我在前面发现一个小山洞,似有人遮掩的痕跡,便自作主张下去探了探。”那人喝了口水,说道,“下面竟然四通八达,应该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大洞,入口用乱草遮住,等閒看不出来。” 张飞一听,顿时觉得奇怪,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哪来这么大的山洞? 更何况兵荒马乱,隔了个山头就是博陵城外的战场,这时候冒出来一个人造的山洞,处处透著诡异。 “我进去探了一探,发现好些粮食和药材。”那人喘匀了气,说道,“后来听见有人声从深处响起,便不敢久留,还请三將军示下!” 张飞皱著眉头,想了一想,说道,“这事古怪,让俺去探一探,你们在这里等候,一个时辰俺若回不来,你们自去博陵,不必等我!” 眾人听他意思,分明是准备独闯山洞,存了必死的决心,哪里肯依? 只是张飞向来固执,此刻更是不想多话,一个人提著丈八蛇矛,转身就投进了夜色之中。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覷,又不敢上前阻拦。 几人商议之后,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兵分两路,一路沿著山路去博陵城方向报信,另一路悄悄追在张飞后面,以便隨时接应。 张飞一个人,悄悄地朝著山洞摸去,走出没几步,就见前面隱隱有火光闪动,两个人在说著话。 这次张飞没有再莽撞,痛定思痛,经歷了这一切之后,张飞沉稳了不少。 躡手躡脚绕了个圈子,悄悄从上方接近洞口附近,趴在草丛里朝下面望去。 只见两个赤著上身,用黄巾蒙著脸的汉子从山洞里走了出来,那火光正是他们举著的火把。 两人找了个角落解手,突然听到一阵“咕嚕”声雷鸣般响起。 “什么人?”两人大惊,同时四下望去。 张飞无奈,他这几天风餐露宿,心丧若死,哪有心情找东西吃。 没想到这一会偏偏肚子饿得直响,生生把自己暴露了。 两人正慌乱间,只觉头顶一道劲风扑面,张飞一个虎扑,居高临下把两人直接放倒。 他静静地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见有別的人出来,便將两人一左一右扛在肩头,飞快地跑上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藏身。 见没有被发现,顿时放心了许多,挑了个顺眼的,一把拽起,蒲扇大的巴掌连甩了几个过去,那人被扇得眼冒金星,醒了过来。 趁他没来得及开口喊叫,张飞用蛇矛尖抵著他的脖子,叱道:“你们是什么人,在里面干什么,老老实实说!” 那人好不容易醒过闷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了这个凶神恶煞模样人的手里,顿时嚇得两股战战,没命地点头。 张飞冷哼一声,鬆开手,说道,“想清楚再说,要是一会你的话跟另一个人不一样,哼哼,俺老张这根蛇矛可不认人!” 那人哪里经得住张飞嚇唬,老老实实说了原委。 这里便是张角开闢的藏毒製毒的窝点。 里面是他亲信的三十个术士日以继夜地炼製毒药,已经连续干了五天了,囤下的量,足够毒翻上万人。 张角更安排了五十个黄巾力士负责警戒,可以说万无一失。 他们日常的吃喝用度,也都在这里,简直就是张角的后勤重地,没想到被张飞无意间撞破。 张飞见连问三遍,这人说的都一般无二,想来没有什么隱瞒,他深恨张角,一手一个扭断了两个人的脖子。 小心遮住尸体,索性脱了上衣,取了黄巾系在面上。 现在他这样子看上去,倒真和黄巾力士没什么区別,尤其是山洞里面光线昏暗,更不怕被发现。 张飞准备妥当,艺高人胆大,顺著山洞就摸了进去。 朝里面走了没两步,前面赫然出现一条密道,密道两边点著火把,一个巨大的石闸映入眼帘。 难怪黄巾力士连解手都要两个人一组,只看这石闸的分量,一个人恐怕根本推不开! 第211章 暴露了! 张飞附耳过去,隔著石门听了一会,隱约有呜咽的风声,却听不到人的动静。 他这才放下心来,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过去,在石闸上用力一抬。 重逾百斤的机关,在张飞的神力面前,仿佛轻若无物一般,隨手被他抬起,眼前是一条能容两三人並行的甬道。 张飞艺高人胆大,顺著密道走了进去,耳边只听到自己脚步声在甬道里迴荡。 走出约莫有五百步,前面光线渐暗,转过一处山壁也似的角落,耳中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和浓重的鼻音。 张飞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只见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中间几个术士模样的人,蒙著黄巾,不断地在数口大锅中熬煮著什么。 整个山洞乌烟瘴气,白茫茫雾气升腾。 呛人的味道扑鼻而来,张飞只是吸了一小口,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好在隔著黄巾,他又机警地闭住了呼吸,良久才缓了过来。 好厉害的毒...张飞暗忖,心里留了意,正准备找个角落藏身,却听见一道喝骂声从身后响起。 “愣著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一个术士模样的人,手里提著一条鞭子,冷冷的骂道。 张飞一瞪眼,却想起自己还在偽装之中,顿时收起脾气,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转身向下面走去。 “啪” 冷不丁的一声鞭响,张飞硬生生运气挨了这一鞭子,背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饶是他早有准备,也被这一鞭抽得闷哼一声,可见这术士丝毫没有留情面。 “规矩都不记得了?”那人满面怒容,上前劈手夺过张飞手里的火把,骂道:“你要找死,离远一些,別把火头带进来!” 张飞冷眼看去,果然洞腹之中只有外围插满了火把,离人近的地方却都没有明火。 心中一动,张飞顿时醒悟过来,这些人怕火。 这些黄巾力士身上都涂了“尸油”,极其畏火,一点火星就能把这一洞的人都交代在这里,术士怎么能不小心? 张飞从善如流,正要把火把插回通道,却听见那术士紧紧盯著他的后背,“咦?” 那人明显是察觉了什么,驀地向后一退,张飞正要隨口解释几句,只听那人一声鬼哭狼嚎,“来人啊,有奸细!” 张飞一愣,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奸细说的就是自己。 明明偽装的十分得体,不说天衣无缝,却也没有明显的破绽。 自己都已经耐著性子,连这一鞭子都硬生生受了,怎么就莫名其妙暴露了? 四周顿时人声鼎沸,几十个黄巾力士从各个甬道冲了出来,刀剑並举,把张飞围在了当场。 既然被识破,三爷索性不装了,一把扯下面巾,环眼一瞪,喝道:“兀那贼子,小瞧了你,竟然能瞧出破绽!” 他一抖手,却发现丈八蛇矛被他留在了洞外,现在只有一个火把在手,倒有些麻烦。 想到这里,火把朝身前一挥,却见那些黄巾力士只是远远地围著自己,没有一个人上前,倒像是十分畏惧自己一般。 张飞定睛一看,只见那些人紧紧盯著的分明是自己手上的火把,倒没有几个看自己的。 这个发现顿时让张飞联想起刚才术士说的那句话,心里恍然大悟。 现在他有恃无恐,反倒不著急退出去了。 术士见局面有些僵持,反应倒是神速,鞭子四下里挥舞,劈头盖脸朝黄巾力士头上、身上打去,骂道:“一群蠢货,用弓箭射他!再找水来,灭了他手上火把!快去!” 一群黄巾力士挨著他的鞭子,仿佛没感觉一样,浑然不避,顿时有人去找水桶,还有人转身就跑,显然是去取弓箭。 这一来张飞倒看得清清楚楚,怪不得自己暴露呢。 这些黄巾力士也不知道是练的什么功夫,皮糙肉厚的,鞭子打在身上,连一点痕跡都看不到。 而他背上那道鞭痕,著实是醒目亮眼! 张飞不虞多想,哪里会坐以待毙,当即虎吼一声,朝身前最近的黄巾力士扑了过去。 这些人配合起来倒也有些默契,见张飞来势凶猛,顿时又衝上来两个,三人一组,刀剑分三路罩定张飞头颈、胸腹和下盘。 张飞只当没看见,火把找准了兵刃上面就磕了过去。 “砰!”一声交击,火星四溅。 那三人如同见了洪水猛兽,立刻闪身后退,不停地在身上拍打,生怕一点点火星溅到自己。 张飞一见他们狼狈的样子,顿时心中大定,转身又朝身后悄悄撵上来的黄巾力士依样画葫芦地打了过去。 眾人投鼠忌器,根本不敢靠近,张飞身前顿时空出老大一块地方。 那术士见这么多黄巾力士竟拿张飞一个人毫无办法,气得暴跳如雷,伸手入怀,从袖子里摸出药粉,越过眾人,就要用毒。 张飞眼尖,一看他的小动作就知道他要出阴招,此刻早有准备,哪里会让他得逞。 眼看那人冲了过来,张飞眼疾手快,一个虎扑跃到最近的黄巾力士面前。 那人本能的举刀格挡,却见张飞手中的火把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要是两边碰实了,漫天的火星恐怕正好全落在他胸前,这一下可把那人嚇得亡魂大冒,慌不叠地闪身后退。 他这一退不要紧,后面的黄巾军没有来得及反应,被他撞了个满怀,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下去,一下子带动了一大片。 那术士刚刚衝到近身,就被前面几个站立不稳的黄巾军结结实实拦住了前路。 正要呵斥,却不料张飞如影隨形般跟了过去,单手一抓,那人握刀的手就被张飞的大手包住。 “喝!”张飞吐气开声,环眼圆睁,力由心生。 那人只觉得手掌如同被烙铁包住一般,钻心彻骨的疼痛。 “嘎吱!” 一声,那人手掌指骨应声而碎,被捏的血肉模糊和刀柄融为一体。 张飞何等神力,在他面前纵有刀枪不入的诡异“尸油”护身,却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那人一声惨嚎,整个人被张飞顺势提起,就著火把一点。 “砰!” 像璀璨的烟火,在洞中瞬间绽放,黄巾力士惨嚎声不绝,已经化为一团火球,被张飞隨手拋进了人群。 第212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黄巾力士成了那点星星之火,燎原之势一旦开始,便很难停止。 离得近的先被引燃,惨叫著不分敌我四处乱窜。 躲避不及的又被他连累,一时间火光四射。 张飞此刻压力顿减,精神大振,挥舞著火把,把还没有著火的黄巾力士逼得左躲右闪。 为首的术士一看情形不对,大呼小叫著跑了下去。 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个弱点,山洞里防火措施准备了不少。 须臾之间就有几个不畏火的术士提著水桶冲了上来,也不分著没著火,兜头兜脸就是一桶凉水浇下。 “刺啦!”声四起。 最先被点燃的黄巾力士身上火头渐熄,哀叫一声躺在地上冒著烟,眼看是不活了。 张飞是重点关照的对象,四面八方的水他也没法防,手上火把登时被浇灭,眼前一黑。 黄巾力士一看没了威胁,身上又湿了水,顿时举著刀剑又围拢了上来。 张飞一脚踹翻扑到近前的汉子,反撞之力震的他猛地撞在洞壁的石棱上,忍不住一声闷哼。 现在只有下方洞窟中央有光亮,摇曳的光晕里,张飞猛地瞥见熬煮毒药的大锅还在咕嘟咕嘟冒著泡,心中一紧。 “今天谁也別想活著出去!”张飞暴喝一声,索性弃了已经熄灭的火把,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这一下倒反而有了奇效。 这群黄巾力士也就是仗著一身“尸油”鎧甲,不避刀枪,但三爷的一双拳头却不是吃素的,单论力量恐怕当世也没有几个人及的上。 仿佛两只大铁锤一样,舞动生风,打在黄巾力士身上,当时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围上来的几乎没有几个能扛的住他一拳的。 张飞不退反进,一路从上面朝洞穴中央杀了过去。 两个当先的黄巾力士一个抵挡不住,胸口各中了一拳,踉踉蹌蹌的惨叫著跌了出去,手舞足蹈之际,后排的架子被撞的哗啦啦倒了一地。 各式各样的陶罐碎倒一片,地上顿时洒满了青白色的药粉,中间还夹杂著几粒漆黑的药丸。 张飞兴起一脚把熬煮毒药的大锅踹翻在地。 滚烫的汁液泼到地上,“刺啦”一声腾起一阵白烟。 张飞顿时觉得脑子一晕,暗叫不好。 只是这下却来不及补救,再看那些术士和黄巾力士,却仿若无事一般,反而狞笑著冲向自己。 张飞摇摇欲坠,踉蹌著退了两步。 为首的术士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揉身而上,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九环大刀,兜头兜脸就朝张飞劈下。 张飞只得一双肉掌,又眼繚乱,根本看不清来路,不敢硬挡,隨手抓起身边一物迎了过去。 “哗啦!”一声,那物迎上大刀,应手而碎,“哗啦啦!”一地的药丸滚落。 张飞只觉咕嚕嚕的药丸从他手间滑落,掉到地上,脚下都有些打滑。 千钧一髮之际,张飞吐气开声,强提一口气,环眼圆睁。 “呔!”这一声喊犹如惊雷破空,声震四野,在空旷的山洞中不断迴荡,一时间倒把这些黄巾贼震得头晕目眩,耳膜生疼。 趁著这一下的功夫,张飞砂钵大的拳头紧攥,猛地冲拳击了出去。 那术士本能的横刀护住胸口,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哪里抵挡得住,“噔噔噔!”跌跌撞撞向后面倒了过去。 突然之间,从拳头缝里传出一阵奇怪的香味,似香似臭,却有奇效。 张飞只觉得这味道直衝脑门,整个人瞬间清醒不少。 他凝神一看,手中残渣分明就是刚才看到的黑色药丸。 “解药!”张飞福至心灵,立刻醒悟过来。 脚下连动,足底一碾,地上散落的黑色药丸又被压碎不少,那股怪味瞬间浓郁几分,张飞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果然是解药! “雕虫小技!”张飞精神大振,暴喝一声再次出手。 此刻他灵台清明,再不復先前昏昏欲睡的状態,这几拳势大力沉,局势立改。 那术士和黄巾力士刚才面对只能发挥三成武艺的张飞都有些捉襟见肘,此刻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只见三爷如猛虎入羊群,大开大闔地横衝直撞,面前哪有一合之敌。 他杀得正兴起,之前一直鬱郁难舒的心结也打开不少,顿时有些神清气爽,威势更盛。 隨手抓起两个近身的黄巾力士,信手丟出,“噗通”连声。 两人被远远掷向仍在熬煮的大锅,沸腾的药汁瞬间溅出一地,黄巾力士见不能敌,早就心惊胆战,竟没人上前,只是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 洞內各处都传来陶瓮破裂的脆响,一时间毒药四下横流,数百颗解药散落一地,融进毒汁中,將洞內毒气消弭於无形。 张飞冷眼一瞥,只见那术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到了眾人之后,远远地朝一条小甬道里钻了出去。 只是看他捂著胸口踉蹌的模样,分明已经受了內伤。 几个受伤较轻的黄巾力士紧隨其后,狼狈逃去。张飞心里明镜似的,那处所在不是出路就是重地,当时留了心眼,暗暗记住路径。 他也不急著追击,只是把还留在洞中来不及跑的黄巾力士和术士隨手收拾了,又把几个大锅一一打碎。 还留了个心眼,看准了是解药的陶瓮都没有波及,一股脑儿堆在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这才转身原路返回,取了丈八蛇矛。 张飞站在洞外一看,难怪张角这妖道放心。 这地方一来隱蔽,二来里面修造得如同迷宫一般。 明明已经闹得如同炸雷一般的动静,更是处处火光,从洞外一看竟然一点痕跡都没有,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也不怪只派了这几个人看守,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恐怕绝对不会发现这里。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后悔。 张角在这里布下这么大的阵仗,必然和围攻博陵城有关,自己一时羞愧,把人都赶跑了,这时候连个报信的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正在焦急的时候,只听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汉子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三將军,是你吗?” 第213章 三方人马 张飞一听那喊声,顿时喜出望外,嗡声答道,“是俺老张,你们怎么跟来了?” 夜色中那人也分不清是谁,好在张飞那杆蛇矛太过显眼,这才壮著胆子发问。 这下再听到这大嗓门,顿时確信无疑。 几个人顿时不再遮掩,闪出身形,正是负责跟著张飞的那一队人。 “三將军,你一个人就冲了出去,我们如何能放心?”那人说道,“要是您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少將军交代?” 张飞本来已经快走出阴霾了,一听这句话,顿时又愁容满面,心里难过。 是啊,他还是没脸去见吕逸,即便找到这处所在,到底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张飞眼里一阵落寞,只是冷冷地说道,“这里有些古怪,洞里贼寇被俺清剿了大半,你们隨我进去,將毒药、解药都整理出来,报与我大哥知道!” 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率先冲了进去。 几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三將军怎么说变脸又变脸了,也不敢问,默默跟了进去。 另外一队去博陵城报信的,此刻和这一队人一样茫然。 夜色中方向难辨,今夜又乌云盖顶,看不清星光,黑沉沉地让眾人的心情也无比沉重。 他们艰难地在林中穿行,一开始还依稀看得准博陵城的方位,到后来几个山坡一翻,就彻底找不著北了。 於是只能分开探路,这一来便再难隱藏身形,果不其然,不过一会便听有人喝问,“什么人!” 一队官军模样的人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顿时將暴露的军士捉住,那人见不是黄巾军,倒也不慌了,赶紧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本来想著还要解释一番,毕竟吕逸的声名不响,这队官军盔明甲亮,一看便是精锐,恐怕未必知晓。 没想到那几人一听吕逸,顿时对这人客气了不少,带著他回了林间驻地。 这人一见为首的將军,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著大喊一声,哭倒在地,“五將军,可把您盼来了!” 正是埋伏在林间的张辽。 白天一场大战,张辽看到吕逸他们被关在城外的时候,险些就忍不住了。 好在收到吕逸按兵不动的信號,又见他们大杀四方,成功脱险回城,这才忍了下来。 也就是他甫经挫折,沉稳了许多,换了之前,恐怕是等不到现在的。 既然没有目標,张辽索性安排屯骑营的五百精骑就地驻扎在林中,一来隱蔽,二来也好隨时待机而动。 当晚他又派出哨探,將林中情况摸了一遍,毕竟当时赵云说的黄巾军采蘑菇的事情记忆犹新。 没想到黄巾军没抓到,倒是发现了九原的旧部。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不是隨著我三哥回了真定练兵吗?”张辽认得这人,忍不住奇道,“怎么跑这里来了?我三哥呢?” “哎...” 那人一听张辽问起,顿时眼泪止都止不住,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张辽听得浑身一震,心里翻江倒海。 “三哥...”张辽喃喃失语。 沉吟良久,这才眼神一厉,吩咐道,“你前面带路,我陪你去找三哥,务必劝他回来!” 说完又吩咐屯骑营就地警戒,只带了十个好手,立即出发。 他是经歷过这一番心灵洗礼的人,当初自己险些铸下大错,若不是张飞提醒和劝解,差点就自刎在当场。 他能理解张飞现在心里的痛苦,感同身受之下,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赶到身前。 好不容易跟这一队人匯合,眾人唏嘘不已,好在张辽来了,有了主心骨,精神终于振奋许多,一群人顺著张飞离开的方向又追了过去。 这里关羽带著韩当和张恆,根本没有等到破晓。 在夜色的掩映中,一行百十人,悄悄顺著城墙根奔了出去。 为了不惊动张角的哨探,他们没敢骑马,又都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 果然张角大营里面毫无察觉,自顾自准备著明日决战。 只不过一个时辰不到,韩当领著眾人,已经深入林地。 他们是沿著早上白烟升腾的路径搜寻过去的,这一路上处处都是烟雾繚绕的痕跡,倒十分好找。 只是转过一处山口,突然便失去了踪跡,韩当忍不住奇怪的说道,“咦!这烟痕怎么突然断了?” 张恆凑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却道,“搞不好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暗道,四下里搜一搜!” 眾人正要散开搜寻,却见韩当摇了摇头,说道,“这里不见星光,地上又多有陷阱机关,还是小心为妙!” 说完又对关羽抱拳,“二將军,这些机关俺虽熟悉,但一一拆解太过费事,不若兵分两路,俺先去前面探路,找到踪跡再来回稟,其他人便先拆解陷阱,防著著了道。” 关羽知道韩当立功心切,但眼下確实是最高效的办法。 “义公一切小心,但有发现,切勿打草惊蛇!”关羽点点头。 韩当眼底喜色一闪而过,转身就朝前面摸了过去。 张恆却心中一动,也向关羽请缨道,“二將军,我也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是荀彦的部下,却一直喜欢跟在吕逸他们身后,关羽对他也颇为欣赏,索性成人之美,应了下来。 张恆赶紧跟了上去,韩当没想到还是有人来抢功劳,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不好说出声,只是闷头朝前面走,想著跑得快些,藉助地势把张恆甩掉,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张恆也是个走惯了山路的,不仅没有跟丟,还越走越快。 韩当见他撵上来,不禁又悄悄加快了脚步,足下生风,在林间纵跃如飞。 两人一前一后,倒像是赛跑一般在黑暗中穿梭,一开始还有些收敛,到了后面就成了光明正大的赌气,全力以赴,谁也不愿意服输。 韩当毕竟先行,要快上不少,林间的陷阱不多,很多都粗陋不堪,韩当躲得十分轻鬆。 他有心使坏,明明可以隨手破坏,却偏偏留在那里,却不料张恆竟也未卜先知一般,轻鬆绕开,明显也有余力。 正当韩当心中暗暗讚嘆之际,却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呼,“咦...”再一回头,哪里还有张恆的踪影! 第214章 乌龙大战 张恆正一门心思追著韩当。 別看他样子轻鬆,实际上也已经卯足了全力,追的咬牙切齿,心里早把韩当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是一个锅里面搅马勺的,至於吗? 谁看不出来这是个大功劳? 可风险也大啊,独身入虎穴,难度比两军对阵先登陷阵也差不了多少了。 韩当想要有个进身之阶,他张恆又何尝不想呢? 別看张恆貌似粗豪,但也不是傻子。 自己混在荀彦帐下,论出身,不如那些世家子弟,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得来的功劳却一大半要算在荀彦头上。 赏赐虽然也不少,但荀彦只把他当私兵用,提起升职却遥遥无期。 所谓富贵险中求,吕逸这个明主早就被他惦记上了,缺的就是个醒目的功劳,让吕逸对自己刮目相看。 毕竟上一次和张辽比试,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人家已经有了这几员虎將,张恆想要出头,就得捨得拼命。 心里有了盘算,就很容易失足... 张恆追著追著看见前面隱约有个被遮蔽的洞口,刚要凑上前去,一不留神,脚下一空“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韩当再回头的时候,只看到黑漆漆一个洞口,哪里还见得到张恆的影子。 毕竟是一起出来的袍泽,韩当倒也干不出丟下他一个人生死不明的齷齪事,对著洞里面丟了个碎石进去。 只听“咕嚕咕嚕”连声,渐渐消失,分明是一条甬道,只是不知道多深。 他又朝著里面轻轻喊了两声,也不知道岔路太多,还是他实在不敢声张,反正一点回音都听不到。 韩当左思右想,还是狠不下心,只得嘆了一口气,暂时停下搜寻痕跡的脚步,在洞口折了棵小树算作记號,探身朝洞里跃了下去。 这里张飞拿到丈八蛇矛,一马当先又回了洞里,这时候术士已经带著还活著的黄巾力士,已经不够五十人眾,一股脑儿躲在了储藏解药的山洞。 他们正著急忙慌地搬运著解药,想逃回张角的大营,却没想到张飞去而復返,凭著记忆,又把他们堵了个正著。 张飞正是气不顺的时候,蛇矛连挑,把洞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这里狭窄逼仄,他手上又是长兵,很难挥洒恣意。 倒是这几个残贼,知道逃不过去,打起来都是拼命的招数,一时之间倒有些相持不下。 三爷打得越来越烦躁,一转身去找洞壁上的火把,这些残贼见有了空隙,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张飞正要转身拦截,冷不丁前面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冒出了头,顿时暴喝一声,“还有漏网之鱼,哪里走!” 那汉子冷不丁被这声大喝震的脑仁生疼,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脸赤膊的巨汉,手上提著一桿丈八蛇矛,脖子上还掛著一条黄巾,正向著自己怒目而视。 这汉子正是张恆。 他刚刚脚滑落了下来,一时半会没能稳住身形,擦著洞壁一路滚落到附近,已经衣衫襤褸,狼狈不堪。 那甬道斜度极大,又狭窄非常,眼看是钻不回去了。 张恆索性一把扯下碎布条一样的夜行衣,提著他的两柄大锤就朝前面探去。 走出没两步,就看到空旷的洞窟中央,里面也是狼藉一片,他眼尖,一下子就猜到白色粘稠一地的正是张角用的毒药,心里大喜。 又顺著几个通道都探了一探,听到这里有动静,这才一头钻了进来,却正赶上张飞转身。 此刻在他的眼里,分明就是张飞带著一群术士和黄巾力士朝他衝过来。 他都没见过张飞的模样,只是听吕逸他们提起过,哪里知道本尊就在眼前。 一心建功,张恆嘿嘿一笑,双锤一摆,迎著张飞就冲了过去。 张飞一看竟然还有不怕死的,也毫不客气,手中蛇矛一摆,先把身后这几个残兵逼了回去。 张恆一看他的举动,只觉得这汉子分明就是在掩护这些黄金残党,顿时更加篤定,毫不留情的双锤一前一后砸了过去。 张飞冷笑一声,怡然不惧,蛇矛一挺,“噹啷!”一声,正戳在他当先的锤头上。 一股巨力顺著大锤就击了过去,张恆虽然身大力沉,却哪里是三爷的对手。 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虎口瞬间崩裂,鲜血直流。 也亏了是他,拼了老命攥住锤柄,这才勉强止住颓势,险些被张飞一矛把大锤给震飞。 张飞也一愣,没想到这一矛下去,对面这廝还能站住身形,自己手臂都隱隱有些发酸。 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蛇矛顺势一缩,挺身上前,猛地一脚踹向张恆胸脯。 张恆大惊失色,哪里想到这黑汉硬拼了一锤,身法灵动丝毫不减,他第二锤哪里还有机会砸下,赶紧抽身后撤。 这一撤,立时胸前空门大露,张飞冷笑一声,蛇矛雷霆一击又至。 张恆避无可避,百忙之中拼命闪身,让过要害,肩头一簇血飞溅,“噗!”一声,被蛇矛捅了个正著! “啊哟!”张恆一声惨叫,额头冷汗直接就下来了,手上一松,锤子脱手掉地。 这三招一气呵成,张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哪里还敢恋战,把手上还剩的一柄锤子猛地朝前面一扔,转身就跑。 “哼!无胆鼠辈!”张飞蛇矛一振,借力接过直飞过来的大锤,矛尖晃动,带著大锤转了几圈消去力道,丟在地上。 只这一会功夫,张恆已经跑得没了影子,只剩下地面上一遛血跡。 张飞心念身后的几个残贼,也没高兴立刻去追,翻身又是一通大杀四方。 张恆跑得心惊胆战,慌不择路。冷不丁迎面撞上一个人,惊骇之下,猛地止住身形,看也不看,一拳锤了过去。 “啪!”那人迎面截住他的拳头,大喝一声,“看清楚,自己人!” 张恆这才看到,是韩当追著自己过来了。 这一下惊魂方定,想起刚才死里逃生的那一幕,忍不住扶住韩当,气喘吁吁地说道,“快走,里面一个黑脸的贼將,端的是厉害无比!” 韩当心里有气,一把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叱道,“没有点真本事,抢得哪门子功劳,闪一边去,俺老韩可不像你这么没用!” 第215章 二打一,只能逃 张恆挨了骂,心里却没有一点不满。 人家说得对,自己想著抢功,却技不如人,一个照面就掛了彩。 要不是遇上韩当,说不定这条命就要丟在这里了。 可那黑脸的大汉武艺之高,他见所未见,只三招就把自己逼到转身就逃,比起张辽来,明显要厉害上一筹。 想到这里,害怕韩当也吃亏,赶紧提醒道,“老韩,你別大意,那人不简单!” “横竖是个黄巾贼,能有多少本事?”韩当不屑一顾,大大咧咧说道,“你一边去,看俺的!” 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张恆十分鬱闷,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捏著鼻子跟著韩当杀了回去。 韩当虽然嘴上说的无所谓,但心里著实是担心的。 张恆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天生一把好力气,当世准一流的武將坯子,跟自己相比虽有不如,但相差也不大。 能把张恆打成这样,自己不小心应对,恐怕下场也好不了太多。 一边想著,一边小心戒备,提著刀,慢慢循著张恆的来处摸去。 张飞收拾完这几个术士和黄巾力士余孽,也正提著丈八蛇矛返身回中央的洞窟。 他想著等部下跟过来,告诉他们解药的所在就撤,却没想到迎面正撞上韩当和张恆。 “好狗贼,还敢回来!”张飞看清来人,顿时怒从心头起,刚才没打尽兴,现在去而復返,正合他意。 定睛一看,张恆身边还带著一个大汉,三爷咧嘴一笑,“还有漏网之鱼?来来来,伸过脖子来,俺一併料理了就是!” 韩当心中一凛,单看张飞的气势,自己便已经落了下乘,立马横刀护住身前,凝神静气,平復心神。 张飞见先声夺人这招竟然没有奏效,韩当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激將法心浮气躁,反而渊渟岳峙没有冒进,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当即挺矛冲了过去,直取中门。 韩当早就戒备著,见张飞来势凶猛,当机立断,一刀横扫过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张恆见韩当已经出手了,一咬牙,忍住肩上伤口疼痛,他的锤子刚才被张飞卸了,这时候只有一双肉拳,只能硬著头皮迎上。 他吃过亏,知道张飞凶猛,不敢走正面,疾步绕过,想从背后出击。 张飞仿佛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形晃动之间,不著痕跡的和他保持著距离,这一下子就成了张恆和韩当一左一右绕著张飞在转。 韩当见这么僵持显然不是办法,这一刀横扫到了半路顿时变势,改扫为挑。 他情知不可能一招竟功,但只要能打乱张飞的节奏,张恆就有机会从后面近身。 毕竟张飞用的是长兵,只要被欺近身,再好的武艺也要打个大折扣,到时候他再从正面抢攻,胜算颇大。 谁知张飞只当没看见他变招一般,蛇矛惊雷也似直戳过去,自己不闪不避站在当场。 韩当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想当然的设计,却忽略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看上去是两败俱伤的玩命打法,实则胜负已判! 张飞的矛快,又是长兵,必然先戳中自己,到时候这一刀就等於砍在了空处。 想到这里,韩当冷汗直流,千钧一髮之际,收招变势,朝后面纵去。 张飞冷笑一声,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韩当只能这样应对。 三爷蛇矛一晃,封住韩当左右去路,此刻张恆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韩当身上,只当是机会来了。 毫不犹豫一个虎扑,双臂大张朝张飞扑了过去。 张飞听见身后动静,一个错步让开身形。 张恆只觉得眼前一,刚刚还在身前的张飞突然没了人影。 “啪!”一声脆响,张飞拧身一矛拍在张恆后背。 “啊哟!” 张恆一声痛呼,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重锤,五內翻涌,胸中烦恶难当,眼前一黑,脚下再也稳不住,踉蹌著反朝韩当扑去。 韩当一个措手不及,左右都是矛影翻飞,根本没处躲闪,想再向后退,却发现身后已经是石壁,退无可退。 无奈之下,只能伸手扯过张恆庞大的身躯,一刀朝前劈去,防著张飞还有杀招袭来。 张飞见两人成功被他赶到了一起,顿时心中篤定,一矛紧著一矛,泼风般刺了过去。 两个人现在都没了脾气,只有招架之力,哪还顾得上还手。 接连挡了张飞三矛,韩当已经手臂隱隱发麻,知道再这么下去,万无幸理,赶紧给张恆使了个眼色。 张恆心领神会,两个人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双腿在地上踢踏连连。 此刻洞中地面正是一片狼藉,张飞之前大闹一番,盆盆罐罐各色毒液,毒粉散落一地。 两人脚下连动,顿时眼前乌烟瘴气。 韩当和张恆见自己都看不见对方了,顿时发一声喊,不约而同朝著来时的洞口返身冲了进去。 张飞见他们跑得快,想著也不过区区两人,成不了气候,索性不追了。 韩当和张恆没命地往外跑,直跑到刚才跌进来的洞口这才停下脚步。 两人小心翼翼的听著身后动静,確认张飞没有跟过来,这才心有余悸地瘫在了地上。 洞口斜斜得有些陡,想要都钻出去怕是有些难办,想了一想,韩当说道,“俺推你上去,你速去找二將军求救,这廝太厉害,恐怕不是二將军亲自出手,来再多几个也没用!” 张恆有些感动,生死关头,韩当等於把危险留给了自己。 “韩兄...俺肩上有伤,还是你出去请援吧!”张恆推辞道。 “少废话,赶紧出去,俺要是被追上,还能应付个三五十招,你留在这里,死路一条!”韩当骂道,“与其在这里婆婆妈妈,还不如赶紧出去,一会那黑廝追了上来,咱俩一个都走不了!” 张恆踩著韩当的肩头爬出洞口的。 趴在洞边,张恆含著热泪朝里面喊道,“韩大哥,俺这就去找二將军,你千万支撑住!” 里面传来韩当不耐烦的声音,“別吵了,速去,速去!” 洞里四通八达,隱约的声音也传到了张飞的耳边,只依稀听到“將军”两个字... 张飞哂笑一声,浑不在意,“来来来,任你谁来,管教你有来无回!” 第216章 落荒而逃的张飞 张恆跌跌撞撞在林间奔行,这趟回程,走得比来时更快。 一路上的陷阱也被他踩中不少,好在他机警,只受了点皮外伤,等找到关羽的时候,却著实狼狈。 关羽一见他悽惨的模样,顿时凤目微眯,问道,“可是遇上黄巾军了?如何落到这步田地?” 张恆气喘吁吁地说道,“二將军救命,韩义公还陷在洞中!” “什么?”关羽一怔,他们两个人结伴,本来是十分让人放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折返,还搭进去一个。 “可是遇上大股贼军?”关羽赶忙问道。 “哎呀,二將军,俺和韩大哥追至贼人藏身的洞窟,里面满是毒药,想来必是贼窟无疑,只是未见到贼兵!”张恆喘著粗气说道。 关羽又是一愣,“那为何如此?” 韩当捂著肩头,说道,“里面却藏著一个黑廝,想来是那黄巾力士的首领,端的是厉害无比!” “哦?只得一人?”关羽睨目问道。 “只得一人,只三个回合便將俺肩头刺穿。”张恆心有余悸的说道,“俺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又喊了老韩帮手...” “没想到,我们两人联手,竟也被那黑廝逼的毫无还手之力,老韩现在还落在洞中,不知是生是死!”张恆说到这里,悲从中来。 跪倒在关羽面前,哭诉道,“关將军,恐怕只有您亲自出手,方能救出老韩,事不宜迟,迟则老韩危矣啊!” 关羽手捻长髯,没想到两人联手都败下阵来,於是问道,“此人什么模样?姓甚名谁?” 张恆一愣,光顾著打了,也没来得及细问,思量片刻,急道,“极其雄壮,却不知姓名,使一桿长矛,端得厉害无比!” 关羽心中虽然震惊,面色却不改分毫,冷哼一声,“某只当贼寇中儘是无胆鼠辈,平庸草莽,竟也有如此强人!你在前引路,待我会会这廝!” 张恆得令,顿时疾步如飞,当先开路。 到得刚才山洞边,指著洞口说道,“刚才俺和老韩便在这洞口进去,里面四通八达,到处是甬道!” 说罢贴著洞口,忐忑地朝里面喊道,“老韩...韩大哥,你还在里面吗?” 不多会,下面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答覆,“老张,俺在这里,是二將军来了吗?” “正是,你且稍待,俺这就来救你!”说完张恆俯身就要钻回去,却被关羽一把拦住。 “你这样下去,於是何补?”关羽道。 张恆一愣,不是要救人吗?不下去怎么救?却不敢多说,直愣愣看著关羽。 关羽却不理他,转身吩咐取来绳索,几个军士拉著垂了下去,不一会手上一沉,连拖带拽把韩当提了上来。 再见天日,韩当心有余悸,连连喘气。 关羽待他惊魂甫定,问道,“那打败你们的贼人可还在洞中?” “不知道!”韩当老老实实回答道,“后面便没见他追来!想是还在也说不准!” 关羽吩咐一声,几个军卒四下里找来乾柴枯草,一时间把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找了火头点燃,又不断添进柴草推了进去,不一会只见远处已有黑烟从林间冒出来。 “再去放火!”关羽又命道。 军卒就顺著起烟的地方,不停地堆柴放火,渐渐不见了新的冒烟所在,只留得两个洞口,相距不远。 关羽大手一挥,带著眾人朝最近的洞口走了过去。 韩当和张恆恍然大悟,这法子管用,还得是关羽。 里面的人再厉害也架不住所有洞口被堵,烟雾熏腾之下,只有这两处洞口可以脱身。 只要再堵上一处,就能在最后一个洞口那里守株待兔。 有关羽在旁压阵,韩当和张恆顿时胆气大壮,凑到洞口朝里面就喊,“大胆强虏,速速出来,今日定见死活!” 他们这里动静闹得太大,张辽远远就听见了响声,带著屯骑营的几人,悄悄的掩了过去。 一听见张恆的声音,顿时大喜,赶紧现身相见。 关羽和张辽久別重逢,各自唏嘘感慨。 “五弟,你好糊涂啊!”关羽劈头盖脸斥责道。 他想起吕逸身上的伤都是为了张辽而受,颇有些埋怨。 张辽心中自责,此刻更是无地自容。 “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待破了张角那妖道,愚兄再跟你计较!”关羽说道。 张辽老老实实挨完骂,又问道,“二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洞中有个黄巾力士首领,有些手段,张恆和韩当两人联手都吃了大亏!”关羽解释道,“博陵城中被妖道投了毒,这洞中想来是解药藏匿之地,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张辽不认得韩当,却知道张恆的本事,也有些惊讶。 突然之间,他想起刚才真定张飞部下稟报的事情,顿时心中一凛,说道,“莫不是三哥?” 正自猜疑,却不敢確定,刚要和关羽说这事,却听洞里面一阵响动传来。 韩当和张恆早就凝神戒备,见洞口刚有人影冒出来,一个虎扑,分左右就將那人按倒在地。 “好你个贼寇,终於落到俺手上了吧!”韩当憋了一肚子气,一拳就要砸下。 张辽看的清楚,这不是九原带出来的旧部吗?赶紧一把拦住。 那人咳嗽连声,显然被呛的不轻,一双眼睛被熏的通红,好不容易看清张辽面目,再一扭头,关羽也在边上。 顿时如释重负一般,拜倒在地,嚎啕大哭道,“二將军,五將军,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啊!” 张辽赶紧扶起他,焦急的问道,“我三哥呢?” 那人抽抽搭搭,说起话来也不利索,“三將军...三將军他...” 这里正说话间,另一个洞口猛然窜出一个魁梧的身影。 手里提著丈八蛇矛,如同蛮牛一般横衝直撞飞奔而来,刚到洞口,看见人影幢幢,大喝一声,“鼠辈,哪里逃!” 关羽和张辽浑身一颤,心中激动不已,扭头望去,不是张飞却是哪个? 只见张飞赤著上身,黑如锅底还冒著烟,两人顿时疾步赶了上去。 “翼德!” “三哥!” 本当张飞会跟他们相认,没想到他一听两人喊声,顿时如遭雷击,“啊呀!”一声,掩面朝著山顶上狂奔而去。 风中只听一声声大喊传来,“別过来,认错人了...” 第217章 兄弟相认,尽释前嫌 张飞人生第一次落荒而逃,不是畏战,只是愧疚。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无法面对的是亲如血肉的结义兄弟。 这一刻,无数的心念纷至沓来,在他心中縈绕不去。 桃园结义时的豪言壮语和同生共死的誓言久久迴荡在耳边。 那日恣意放纵的酒气仿佛仍在鼻端迴荡。 他不知道该对这两个兄弟说什么,更不敢想像吕逸知道这一切之后该有多失望。 约法三章明明白白,自己不到一天就拋之脑后,还酿成如此大祸。 张飞这时候真恨不能当时就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活著,去面对这样的场景,他怕了。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呢? 关羽和张辽紧紧跟在身后,又是以逸待劳,张飞一路跑到了山巔,却再无路可走。 “三弟!” “三哥!” 两人痛心疾首的呼唤声,让张飞无奈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俺不配跟你们做兄弟!”张飞满脸的绝望,“此话休提,你们別管俺,自去吧!” “这是什么话!”关羽满脸怒容,喝道,“一日为兄弟,终身为兄弟,当日桃园盟誓,你当儿戏不成?” 张飞难过地低下头。 “三哥!人没事就好!”张辽满脸哀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知道大哥多想念你,弟兄们多想念你!” 他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当时在鄔堡大厅的场景歷歷在目。 自己也曾觉得无比愧疚,甚至存了一死了之的心思,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剧痛,蚀骨剜心。 “大错已成,俺如何有面目去见大哥,你们就当俺已经死了不成吗?”张飞痛苦地说道。 “当你死了?”关羽怒哼一声,“你这是逃避!关某却不知,我的三弟竟是个懦夫!” “俺不是...”张飞虎目含泪,无力的说道,“俺是...” “是什么?”关羽叱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难道不该亲去大哥面前请罪悔过吗?一味逃避,轻言生死,於人何益,於己何益,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张辽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张飞的手,也道,“三哥,小弟知道你愧疚,可愧疚又有什么用?” 张飞感受著手心灼热的温度,泪水滚滚滑落。 “小弟也犯过大错!”张辽红著眼眶说道,“更害的大哥为了我,三刀六洞,小弟至今不敢片刻或忘!” 关羽冷哼一声,凤目微睨,浑身微颤,明显也想起了这事。 “小弟也想过一死了之,三哥是知道的!”张辽哽咽著说道,“可三哥你还记得当时是怎么劝我的吗?” 张飞茫然摇了摇头。 “你说,此刻自断臂膀,徒令亲者痛,仇者快於是何补?”张辽幽幽的说道,“难道现在不是如此?” “可是...”张飞也哽咽著想说什么。 “哪有什么可是?”关羽怒哼一声,“城外妖道隨时进攻,城內水源被投毒,危在旦夕,大哥夙夜兴嘆,无人可用,你在这时却要自怨自艾,寻死觅活,是何道理?” “俺...”张飞无言以对。 “三哥,你还记得当时说过,『战死沙场也好过无端端浪费性命』?”张辽含泪说道,“言犹在耳,正是三哥这句话,支撑小弟活到现在!” 他紧紧盯著张飞的双目,“现在小弟把这句话还给三哥!”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张辽郑重地说道,“三哥虽已犯下大错,但此刻大哥正是用人之际,难道不该留著有用之躯,杀敌赎罪,替大哥分忧吗?” “你现在寻死觅活,却將我等兄弟置於何地?”关羽板著脸问道,“是要我们隨你而去,放著博陵城不管?” 他猛地踏前一步,直视张飞,厉声问道,“又或是放任妖道作祟,荼毒天下?” 张飞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连连后退。 “还是说大哥和我们都有眼无珠,错认一个毫无担当的懦夫做兄弟!”关羽猛地提高声量,“若是,则你我兄弟,自此恩断义绝,关某不屑与懦夫相提並论!” 他说的虽然声色俱厉,但凤目之中却都是惋惜和痛心,“若不是!便跟愚兄一起上阵杀敌,將功赎罪,若还不够,有什么责罚,都是咱们兄弟共担!” 张辽沉声说道,“三哥,大哥不会怪你,反而你若就这么走了,才会让大哥痛心难过,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啊,三哥!” 张飞听完,嚎啕大哭,压抑这么多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出来,在两个兄弟的面前宣泄得淋漓尽致。 “俺明白了,去见大哥!”张飞好不容易平復心情,“只是在此之前,俺必得杀了那妖道,方可平息心中这点怒火!” 关羽闻言,顿时转怒为喜,一拍张飞的肩膀,朗声笑道,“正该如此,翼德,咱们好久没有並肩杀敌了,愚兄想念的紧啊!” “二哥!五弟!” “三弟!三哥!” 兄弟三人尽释前嫌,站在山顶,遥望山下张角大营,意气风发。 张恆愣住了...还想著请来了关羽和张辽,有这两人在,无论如何能报这一矛之仇。 却没想到把自己欺负成这样的人是张飞,现在他们几个兄弟相认,自己就很尷尬了。 “老韩...”张恆悄悄捅了捅韩当,“合著,俺这一矛是白挨了唄...” “谁说不是呢...”韩当幽幽地说道,“那可是三將军啊!” “三將军很厉害吗?”张恆不解地问道。 韩当瞥了一眼他肩上还在渗血的窟窿,反问道,“你说呢?咱俩捆一起都没打过...” “子龙曾经跟俺说过,三將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万军从中取上將首级如同探囊取物!”韩当心有余悸的说道,“俺之前是不信的...” 张恆摸著肩膀,也一脸后怕的说道,“万幸...万幸...若不是当时老韩你见机得快,咱俩估计就得交代在洞里,上哪说理去...” 韩当也是一脸的后怕,“可不是吗!” 这里兄弟相认,关羽带著韩当和张恆安排人手先去洞中取解药,张飞却死活不肯现在就入城,决定跟著张辽当伏兵。 眾人分派已定,各自行动,却只见张角大营之中,异变陡生。 第218章 世家是自私的 夜色尚浓,张角的大营里却火把连片,人声鼎沸。 张角披髮跣足,站在高台之上。 所有的术士带著百名黄巾力士各按方位站定。 一队队黄巾军士卒在罗市的指挥下,於辕门外五里处支起了大锅,熬煮迷药。 即便是漆黑的夜色中,也能看到白烟滚滚,升腾而起。 剩下的黄巾力士分列两旁,小心守卫,防备博陵城里出兵突袭。 鼓声响起,术士们纷纷闻声而动,开始手舞足蹈,时不时掏出黄符点燃,黑色的符灰飘飘散散,从高台上飘落四周。 周围的黄巾军士卒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凑上前去,捧起符灰如获至宝一般就往嘴里塞,看上去十分诡异。 术士们嘴里念念有词,黄巾军士卒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匯达一处,震天响声传遍四野,“天地生万物,至德无私匿,黄巾覆首额,刀枪皆不避!” 术士们朗声朝下面的人群说了什么,不一会呼声又变。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献我残躯,往生乐土!” 这句话一出,张角也动了。 只见他於高台之上,装模作样地仰望星空,似在观瞻方位。 可惜现在天上彤云密布,哪里看得到半点星光。 不一会,张角又开始焚香,注了些清水到面前的钵盂之中,仰天默默祷告。 隨著他摇头晃脑般的祝祷声,四周的术士纷纷跟著唱和,又走马灯似的围著高台转动不休。 张角祷告完毕,手持木剑,就在高台上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那样子像极了儺戏巫师的把戏,只是更加的张狂而已。 博陵城楼上吕逸带著马媛和高顺、华佗等人远远地眺望过去。 隱隱约约张角的身影映入眼帘,“装神弄鬼,什么玩意!”吕逸隨口斥道,却面色凝重。 脸上拂过一缕微风,吕逸若有所觉,“现在是什么风向?” 高顺看了看微微飘动的旗幡,“是西北风!” 吕逸顿时鬆了口气,那一瞬间,他生怕张角真有点呼风唤雨的异能,毕竟前世诸葛丞相借东风的桥段那是人尽皆知的。 但是西北风就不怕了,他们在北,张角在南,风是向张角大营刮过去的,更何况风量还这么小。 看到那几口冒白烟的大锅之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张角想用毒烟故技重施,但现在看来,搞不好是自己多虑了,只是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 “华先生,我总觉得张角別有所图,不会是跳大神给咱们看这么简单!”吕逸说道,“这里有劳先生盯著,或有异动及时援手。” 华佗点头答应,吕逸又吩咐高顺隨时配合,自己却逕自去找荀彦。 大战在即,有些事不能再拖了,少了荀彦的射声营,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荀彦躲起来已经一整天了,只要吕逸在哪里,他一定不会出现。 好在吕逸身受重伤之际,还亲自带队衝锋陷阵,射声营的士卒都敬佩他的为人,见他四下里找荀彦,悄悄给他指了方位。 荀彦正窝在城墙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著城外怔怔发呆。 吕逸走了过去,嘆了口气,“鸿飞兄,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荀彦压根没想到吕逸这时候找了过来,冷不丁听他这句话,当时就想跑,却被吕逸堵在城墙上,哪里都去不了。 “哎...”荀彦无奈,也嘆了口气,“世安兄,在下无话可说!” 吕逸眼神一凛,怒气隱现,可此刻危急关头,他实在不敢冒著跟荀彦闹翻的风险,只能强压怒气,平静地说道,“在下自问不会看错人,鸿飞兄一身胆气,衝锋在前,本不该是这样畏首畏尾的人!” “到底是为什么?”吕逸直视他的双眼,“你至少该给我个解释,不是吗?” “在下並不是贪生怕死!”荀彦眼神一黯,“更不是有意將世安兄陷於险地!在下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愿闻其详!”吕逸耐著性子说道。 “世安兄有所不知,这射声营虽说是在下统领,却都是世家子弟出身...”荀彦黯然道,“牵一髮而动全身啊!” “什么意思?”吕逸不解地说道,“难道各个都是勛贵子弟不成?” 他不可能相信,世家子弟虽然眾多,但这种刀头舔血的营生怎么可能都是这些身份尊贵的世家子会做的呢?更何况还是北军五校这样的精锐部队。 “有职衔的確实多是勛贵世家子弟!”荀彦摇摇头,“都是庶子,便如我这样!” “世安你不是世家出身,却不知道,要走到这一步,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荀彦满脸沉痛,“陛下日渐奢靡,营造宫室,这射声营的军备粮餉都是我们世家资助,在下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射声营乃至北军五校,若没了陛下,还是大汉的精锐,若没了世家,却连餬口都困难!” 吕逸骇然,他听懂了... “所以在下不敢让他们轻易冒险!”荀彦无奈地说道,“本来咱们游走袭扰万无一失,可当时阵前惊逢巨变,蛾贼刀枪不入又状若疯狂,要让在下用射声营去和他们这些螻蚁换命,在下实在难以奉命,此其一也!” “当时若是不开城门,咱们精骑仗著马速足可脱身,可城门一开,这些疯子一旦进城,和里面的降卒里应外合,博陵城就丟了!”荀彦有些羞愧地说道。 “到时候蛾贼占了博陵,北线隨时可能失守,在下必须保存有生力量,回去才好向卢中郎交代,此其二也!” “最重要的是,在下不能將我们世家粮餉堆出来的精锐,白白浪费在这里!”荀彦这时却斩钉截铁地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要是蛾贼得势,打进了洛阳,在下这点人马就是我们世家立世存身的根基,不容有失!” “那么在你眼里,世家比国家还大?”吕逸冷声问道。 “先有家,才有国!”荀彦毫不犹豫地答道。 “所以其他人的性命在你们世家眼里,就一点都不用顾惜吗?”吕逸又道。 “穷则独善其身!”荀彦不敢直视吕逸,低著头说道,“古之圣贤皆如此,世安兄又如何偏偏苛责在下?” 第219章 卑鄙的世家 “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吕逸无语。 “是你这么想,还是你们荀家这么想?”吕逸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直视荀彦双眼,“又或是天下世家都是这样想?” “这...”荀彦一时语塞,“又有什么区別?” “有!当然有!”吕逸断喝道。 “若是只你一人这么想,荀家还有救!”吕逸冷哼一声,“若只你们一家这么想,大汉还有救!” 他猛地踏前一步,“若是所有世家都这么想,那你们离败亡已经不远了!” 荀彦被他气势所夺,不由自主地退了了一步,“你不要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心里清楚!”吕逸冷冷的说道。 “我本当只有昏君无道,没想到整个朝堂,你们世家都已经糜烂至此!” “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高高在上,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们这些荣华富贵是哪里来的吗?” “自然是祖上荫庇,后辈子孙不懈努力,我们世食汉禄...”荀彦理所当然地答道。 “一派胡言!”吕逸怒道,“那是民脂民膏,百姓血肉才把你们一个个餵得故步自封,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你们祖上或许有功,但这么多年下来,这点功劳早就该埋进土里了!”吕逸断喝一声。 “你们现在只知道维护自己这一家的利益,却不顾別人的死活,於当时当朝而言,又哪有寸功可言?” “这...”荀彦无言以对,吕逸说的是实情。 他们每一代都荣华富贵,到他这里也只想著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所谓的辛辛苦苦才走到这个位置,说到底,为的还是自己。 “顺风仗你们可以打,稍有风险你们便当了缩头乌龟?”吕逸质问道。 “那你知道多少百姓投身军伍,为了维持这难得的太平死於非命?” “你又知道边关多少將士,枕戈待旦,隨时要面对胡虏的铁骑和兵戈,却被你们视如螻蚁?” “我不是这个意思...”荀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或许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就是这么做的!”吕逸怒道。 “眼下妖道已经准备和咱们博陵城决一死战,你现在不思全力御敌,却带著这些精锐躲在这里做著白日梦,何其愚蠢!”吕逸骂道。 “博陵城若是破了,北线战局一触即溃,到时候你凭著这一千五百多精骑就能独善其身?”吕逸不屑的说道,“简直笑话!” 荀彦冷汗从额头冒出,喃喃道,“或可保存有生力量,徐图后计!”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吕逸嘆了口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时候你纵然能脱身,卢师兄面对浩浩荡荡自北而下,匯合在一处的黄巾大军,却再无还手之力!” “北线一溃,洛阳危在旦夕,莫非你以为,凭著你们射声营,就能保住潁川?” “又或者凭著你们这点人马,改朝换代还能高高在上,东山再起?”吕逸一语道破。 荀彦不敢回答,但他的眼神分明把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你不要忘了!”吕逸一指城外张角,“他们也是平民出身,是你们世家眼中的螻蚁!” “你们天生就是对立的!”吕逸冷冷说道,“若是妖道窃取了天下,没钱没粮,又有新仇旧恨,恐怕第一个拿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开刀!” 吕逸看了一眼已经满脸煞白的荀彦,幽幽地说道,“別忘了潁川离洛阳有多近!” 荀彦眼中突然浮现出一抹哀伤和恐惧的神色,吕逸知道他听懂了。 可一瞬间,他却突然低下了头,颓然的说道,“即便如此,又怎么样,我只能这么做!” 吕逸难以置信地望著他,本以为荀彦是个明白道理的。 只不过自小生活的环境,让他习惯了站在世家的立场上思考和抉择。 满以为只要把利害关係说清楚,荀彦会有改观,却没想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 “城里被妖道投了毒,在下知道你尽力了,但即便有解药,这些降卒又怎么指望得上?”荀彦小声的说道。 “到时候我麾下这些精骑,就是咱们活下去最后的希望!” “只要你答应,世安兄!咱们一起走!”荀彦猛地抬头,期待地看著吕逸,“去河间跟公孙瓚匯合,拦住青徐黄巾军,这里便交给卢中郎他们吧!” 见吕逸怔怔看著自己不说话,荀彦以为他答应了,又道,“只要拦住青徐黄巾军,就不算失败,张角即便追来,咱们也不至於以卵击石,你意下如何?”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吕逸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去找公孙瓚,公孙瓚出身低微,他麾下的兵马和世家毫无关联。 在荀彦的心里,公孙瓚也应该心甘情愿为他们牺牲。 “要当缩头乌龟你请自便!”吕逸心灰意冷,已经不想再跟他说什么了。 “就你口中那些指望不上的降卒,却比你这所谓的世家子弟更懂得珍惜!”吕逸沉痛的说道,“他们原本只是些被逼得活不下去的流民,现在却在为守住这博陵城,拼儘自己每一分力!” 吕逸指了指城中忙碌穿梭的身影。 那些被他大义感动的降卒,正拖著虚弱的身体,干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 荀彦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这一幕,喃喃道,“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在你的眼中,他们或许愚昧,或许低贱。”吕逸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可他们却懂得感恩,更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自己拼命去爭取的道理...” “反倒是你,只会把危机转嫁到別人身上,毫无担当,在我眼里,你比不上他们一根手指!” 荀彦默默看著吕逸,这一瞬间,他真想按著心中涌动的热念,答应吕逸的要求,但话到嘴边,却变了,“世安兄...你打算如何?” “如何?”吕逸冷冷回眸,“自然是死战到底!” 说完吕逸豁然转身,刚走出一步又想起什么,定住脚步,嘆了口气说道,“是战是逃,你自便,我已派二弟去找解药,缓解城中危机,到时候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会给你们留上一份!” 荀彦没想到吕逸这个时候还会顾念他,忍不住感动的眼眶发红,说道,“吕將军,承情了!在下...”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吕逸大步离去,“是为了射声营的弟兄们,他们是有血性的,吕某不齿你的为人,却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荀彦这一瞬间满脸通红,终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憋闷,衝口而出,“吕將军,若有解药,射声营愿意隨你出战!” 第220章 风暴来临 破晓还没有来临,两方人马却都不约而同有了动作。 看似心有灵犀般的一致,却有著本质的区別。 张角这里,隨著他高台做法,群情激昂。 那些黄巾军士哪怕只是远远地在台底下仰望,也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战意一般。 仿佛只要张角隨手一挥,眼前的博陵城便可以不战而降一般,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疯狂的信仰力量。 他们仿佛忘了就在不久之前,罗市被打得落荒而逃。 “大贤良师”引以为傲的黄巾力士变成了火球,惨不忍睹地大呼小叫。 这一刻,他们坚信,哪怕为了张角去死,也一定会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歌舞昇平,没有苛捐杂税,只有寧静和祥和。 也许是活在这个世间太苦,而张角那漏洞百出的煽动,就是他们心里面最后的寄託。 就连罗市也精神大振,带著黄巾军列队出营,整整齐齐排在离博陵城不到一里的地方,眼里没有了恐惧。 吕逸带著高顺、赵云和马媛在城门口站定。 他们身后是不到三百九原旧部和赵家堡所属组成的敢死队。 城里只有他们进来得最晚,几乎没有人中毒。 除了他们之外,便是荀彦所属的北军五校的射声营和越骑营,只是直到现在,荀彦依旧没有露面。 吕逸平静地看了看跟在身边的眾人,郑重的点了点头。 所有人眼里只有同生共死的坚定,此时无声胜有声。 旭日越过远处的高岗,投射下一片一片的光明,光明一寸一寸洒遍大地,照在这三百余人的脸上,像给他们披上了金色的战袍。 鼓声响起,三百余人齐齐高呼,手中枪矛重重顿在地上,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肃杀。 吕逸缓缓策马,走到队伍的中间。 离开九原不到半年时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已经被磨礪的脱了稚气,五官硬挺,少了当初那些柔和的线条,稜角分明。 他看上去如同一把绝世利刃,此刻將锋芒收敛於匣中,只等战场上露出锋刃,迎著旭日的光华,破开一切黑暗和幽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就连北军五校不少官兵都自发地衝出营帐,静静地看著他。 “大汉建国以来,歷经三百余年,从未经歷过此等至暗的时刻!”吕逸缓缓开口。 “在下虽然年纪尚轻,却也曾立誓为我大汉守卫边疆,抵御外地,开疆拓土!”吕逸策马缓行,朗声说道。 “然而这些年来,皇帝昏聵,宦官横行,官吏腐败,世家无情!” “我大汉也曾雄踞四海,万国来朝,遥想当年,武帝陛下何等壮阔,文景之治,何其太平!可如今呢?”吕逸厉声道。 “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凡几,千里无鸡鸣,路有冻死骨!” “尸骨成山,不知何归,饿殍遍野,不知何往!” “外患不平,內忧已起,为了这已经烂到根子上的皇帝拼命,没有价值!”吕逸沉痛地说道,“但这大汉不是昏君一个人的大汉,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大汉!” “明明有这么多铁骨錚錚的大汉儿郎,难道却要眼睁睁看著妖道作乱,荼毒生灵,乱我河山吗?” “看看张角都做了什么?他所过之处,可有救民於水火?可有解生灵於倒悬?” “没有!他也是为了自己一点私利,手段却更加的残忍!” “毒药、蛊虫连自己麾下的军士都没有放过,这几场仗打下来,我没有看见他描绘的黄天盛景,却看到了森森白骨和失了心智的普通百姓!” “我们或许做不了太多,甚至这一场打完,我们很多人都不会在看到明天的太阳!” “但我们必须让这妖道知道,大汉的脊樑没有断,他这样倒行逆施,也不可能改天换日!” “哪怕战至一兵一卒,只要我吕逸在这里,就绝不让妖道跨过博陵城半步!” “也绝不让一个汉人,再被他欺骗和利用!” 吕逸一边说著,一边策马掠过整个队伍,“你们可愿隨我一战?” 眾人齐声高喊,“愿与少將军共进退!”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瞬间蔓延了整个博陵城。 吕逸点点头,大喝一声,“开城门,迎敌!” 罗市见城门洞开,顿时整军戒备,刀枪如林,严阵以待。 只见高顺和赵云一左一右,跟在吕逸身边,带著三百余精骑,浩浩荡荡杀到阵前。 罗市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生怕自己看错了,不应该啊?那些北军五校骑射无双的官军呢? 怎么只有这么些人? 他见识过赵云的无双勇武,见他陪在吕逸身边,自然也不会轻视吕逸和高顺两人。 问题是,吕逸是不是太轻视自己了? 他带著足足一万黄巾军,还是张角亲赐符水的悍卒,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眼前三百人淹死吧... 想到这里,罗市胆气大壮,按著规矩,策马上前,大喊一声,“对面哪个做主,请阵前答话!” 吕逸轻轻一笑,一夹马腹,来到阵前,“罗市是吧,现在想投降,是不是有些晚了?” “吕將军!”罗市不以为意地笑了,“你是不是搞错了,该投降的是你吧!” “啊...不!你现在想投降恐怕也有些迟了!”罗市惋惜地摇了摇头,“『大贤良师』恼你出尔反尔,欺人太甚,已经颁下法旨,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张角不是號称替天行道,救民济世吗?”吕逸不屑的说道,“怎么现在放狠话,连曾经的信眾都不给活路了?” 罗市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城里的降卒,摇了摇头道,“那些人都已经中毒这么久了,活著太苦,天师正是为了让他们解脱!” 他们说话,没有避著旁人,城头上隱隱约约虽然听得不甚清楚,但张角没打算放过任何人的意思,却每个人都知道了。 一传十,十传百,本来还有些摇摆不定的黄金降卒,顿时坚定了信心。 只有吕逸贏,他们才能活下来,没有別的选择。 “姓吕的,你莫非还以为自己能逃得性命?”罗市笑道。 吕逸慢慢摇了摇头,“胜负先放一边,某就想知道,你离我这么近,是真的不怕死吗?” 第221章 张角借风 罗市是真没想到吕逸这正经的官,说翻脸就翻脸,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正经的叫阵不都是先放狠话,不欢而散,再回去整顿兵马,该廝杀廝杀,该衝锋衝锋吗。 没想到吕逸一言不合,方天画戟兜头兜脸就砸了下来。 罗市一眼就看出他的画戟沉重,卯足了劲迎了上去,枪戟相交,却没有他想像的那样势不可当,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 吕逸是有苦自知,他的伤势远没有痊癒,现在十成的武艺发挥不出三成。 就这一戟也是勉强为之。 罗市担心赵云和高顺过来夹击,明明察觉到吕逸不对劲,却也不敢恋战,一勒马韁,掉头就跑。 吕逸也不追赶,回马来到自己部下身边,准备迎战。 三百人对一万,不可能硬碰硬,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吩咐过,还是用当初破在真定城下破褚飞燕的法子,他和赵云、高顺各领著一百人发起了衝锋。 现在是赵云武艺最高,当仁不仁担当起了锋矢的重任。 只见他银枪白马,势如破竹般率先冲入敌阵,找准著罗市的方位就直衝了过去。 黄巾军虽然人多,毕竟都是步兵,若是能阻住冲在最前面的骑士,还能抵挡一二。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惜面对的是赵云,所有的枪矛明明是照著他刺过去的,却偏偏连他的衣袍都沾不到。 罗市大惊失色,赵云当初神威,他至今记忆犹新。 见他来势凶猛,连连呼喊著指挥黄巾贼围拢到自己身边,生怕被赵云近身。 他这一调动,黄巾贼的中军顿时拥挤了起来,左右两翼也被牵扯得变得稀薄许多。 吕逸和高顺看准时机,各带著一百余骑,绕了个弯,从外围杀入,如同虎入羊群,顿时又把黄巾军的军阵衝散了不少。 罗市一见他们三路杀来,也紧隨著变阵,让外围的黄巾军不断围拢上去,试图堵住他们的后路,形成合围之势。 怎料赵云突然变了方向,弃了罗市,左衝右突,带著人马向吕逸和高顺的方向匯合过去。 三百人气势如虹,甫一接阵便把黄巾军扰的七零八落,要不是一万余黄巾军人山人海,说不得真要给他们杀个对穿。 罗市气急败坏,没想到这么多人竟一点都拦不住,连连发號事情,终於止住溃势。 一万余黄巾军稍稍分散,又从外围开始不断朝中间聚拢,慢慢形成合围之势,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三路人马围在中间。 吕逸一看形势不妙,顿时呼哨一声。 赵云和高顺会意,往前猛衝猛砍一段,齐齐转身,三人又朝身后返杀回去。 合围还没来得及彻底完成,他们便从最薄弱处又突围冲了出去,浩浩荡荡杀回了博陵城中。 城门轰然一声关上,罗市气得咬牙切齿,带著一眾黄巾军就在城下列阵。 吕逸回城清点人马,这是第一场接战,打的就是士气。 毕竟自己人少,要保证没有一个人怯战,是不可能的。 自己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並不是毫无胜算。 好在吕逸指挥得当,又有赵云和高顺抗住了大部分压力,三百人中只折损了不到十人,城外黄巾军却足足留下了上百具尸体。 马媛这时候赶了过来,请华佗帮忙检视伤员。 吕逸却一点不敢懈怠,接下来恐怕才是最难熬的。 城外黄巾军已经开始从大营里运云梯和衝车之类攻城器械了,远远看著还有壕桥和霹雳车。 张角的准备可以说十分充分,他现在能用的东西却极其有限。 这么久了,关羽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端了贼巢,有没有找到解药。 如果没有,那自己最后一点希望也只有张辽还埋伏在林间的五百精骑了,杯水车薪啊,局势很不乐观。 就在此刻,张角大营中突然传来一阵鼓声,城外的罗市忽然停了叫骂,带著一眾黄巾军退出百步,严阵以待。 吕逸不明所以,登楼瞭望。 只见张角大营里沸腾的大鼎之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浓浓的白烟升腾而起,如同云雾一般繚绕。 张角下了高台,带著一眾术士,在三百名黄巾力士的簇拥下,来到辕门前面。 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手上拂尘连连挥舞,状若疯癲。 营地里剩下的黄金士卒纷纷跪倒在地,隨著他嘴唇的翕动,摇摆著身形,不停起伏。 吕逸突然觉得一阵清风拂面而来,一个愣神之间,却见城头旗帜飘扬的方向猛地变了。 刚刚还是西北风,不知道何时竟变了西南风。 吕逸大惊失色,他简直难以置信,难道张角真的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但这个想法马上被他否定了! 张角要真有这手段,何必要用毒? 自己好端端的站在城楼上,张角怎么不召一道天雷把自己劈了? 要说天命之子,难道还有比他这个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的人,更加神异的吗? 说穿了张角不过是懂些预测天气的手段而已,这个时节南风虽然少见,却也不是多稀奇的事情。 更主要张角从陈兵博陵城外至今,已经有十余日了,吕逸有理由相信,他就是为了等这一阵风。 果然,风势渐渐变大,这一点从张角辕门外的白烟飘动的情况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见白烟如同一道白色浪涛,翻翻滚滚乘著西南风,径直朝博陵城里面刮来。 所有人都看著这神奇的一幕,久不露面的荀彦竟不知什么时候现身城头,面色凝重地看著渐渐逼近的白烟。 “烟里有毒!取湿巾,蒙住口鼻,千万不可吸入!”华佗的喊声从城下传来。 不一会就见华佗急匆匆跑了上来。 “在下这里只有这几粒避毒丸了!”华佗摊开手,里面只有十数粒黑色丹丸,“若关將军拿不到解药,咱们恐怕...” 他不敢往下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吕逸眼神一厉,瞬间做了决定。 他郑重接过丹药,对华佗躬身到地,郑重一礼,“城內拜託先生,城外便交给在下,拜託!” 他转身下楼,看也不看神色难明的荀彦一眼,吩咐人取来井水,將药丸化开,朝著眾人郑重道,“我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生死难料,愿意隨我去的,请饮此水!” 第222章 撒豆成兵 赵云、高顺还有他的旧部,谁都没有犹豫,纷纷喝过解药。 马媛也喝了,想要跟著吕逸一起出城,却被吕逸制止了。 两人默默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吕逸不敢再看她,他怕看得久了,心也就软了。 翻身上马,就在白烟堪堪遮住城门的那一刻,他们再一次冲了出去。 吕逸的目標很明確,杀了张角,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遮天蔽日的白烟是一把双刃剑,既是悬在博陵城头顶的利刃,也是绝佳的掩护。 三百骑撼地连天,呼啸而出,罗市第一个察觉,但想拦住吕逸却有心无力。 他一咬牙,猛地挥手,竟不管衝出去的骑兵,指挥著黄巾军士卒开始攻城。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白烟过处,黄巾军士卒人人像打了鸡血一般,双目赤红,大喊大叫著推著攻城器械朝著城墙和城门猛衝过去。 马媛强忍住心里的担忧和悲伤,组织起还有力气的降卒在城头展开了防御。 这些降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了对张角的盲目信赖和崇拜,现在心里只想著多坚持一下。 他们知道,真正愿意和自己同呼吸,共命运的,只有吕逸。 守住博陵城,就是守住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刻人人奋勇,个个当先。 明明是残毒未清的虚弱身体,竟也能和冒头的悍勇黄巾士卒杀得你来我往,丝毫不退。 吕逸还没有向张辽发出信號,他在等,他在等张角最后的手段。 他不相信张角猜不到自己破釜沉舟的打算,他也绝不相信张角凭著几个术士和黄巾力士便能这么有恃无恐。 果然,他们衝到离张角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异变陡生。 吕逸眼力仍在,这一刻他看到张角眼中精芒一闪,对著自己这浩浩荡荡的三百精骑竟然毫无退意。 即便是喝过避毒的汤药,但毕竟是稀释成了三百份,又不是对症下药,在白烟之中穿行,仍然免不了受了影响。 吕逸只觉得眼前飘飘渺渺,头脑一阵阵发晕。 就在此刻,张角动了,数十个术士簇拥著张角不退反进,竟然朝著他们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几十个人念咒的声音如同魔音贯耳一般,从不远处传来。 吕逸只觉得脑袋一点一点变得沉重,有一种想要捂住耳朵的衝动,难以压抑。 “屏息凝神,务求一击即中!”吕逸大喊一声提醒。 眾骑兵得他提醒,赶紧凝定心神,在马上端起枪矛,做出衝锋姿態。 张角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把什么东西,顺风一洒。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霎时间吕逸只觉得耳边风雷大作,眼前飞沙走石,黑气漫天。 滚滚人马,从天而降,他心下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撒豆成兵”? 他这里看到异象纷呈,其他骑士更是不堪,只觉得四下里都是神兵神將,熠熠生辉,哪里还找得到张角所在。 只有赵云和高顺还能勉强保持灵台一丝清明,循著声音来到吕逸身边,“大哥,怎么办?” 吕逸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毒烟显然是迷人五感,让人產生幻觉。 可明知道道理,却没有破解的办法,张角就在身前,可哪个是张角根本无从分辨。 吕逸知道,茫茫然衝过去,只有陷入重围这一个可能,到时候万劫不復。 “撤!”吕逸当机立断,此地决不能久留。 一声令下,眾人齐动,止住马势,朝准了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吕逸带著赵云和高顺一马当先,不管挡在面前的是真人还是幻象,统统一戟劈去,绝不停留。 好不容易跑出白烟的范围,避毒丸的药效终於成功压制住身上毒性,再辨方向,万幸已经离博陵城西面城墙不远。 转身再看,带出来的三百余骑,还跟著的已经不足两百,吕逸心头大慟,却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远处林地中忽然衝出一队人马,都是夜行打扮,为首一人,赤面长髯,正是关羽。 他身后百余人,都是一副疲惫模样,却个个扛著大包小包,正朝著博陵城方向拼命跑去。 吕逸一看大喜,这样子分明是已经得手。 顾不上隱隱作痛的脑袋,带著眾人冲了过去。 兄弟几人来不及寒暄,慌慌张张衝到西门外。 此刻西门外黄巾军攻势远不如南门激烈,罗市不知道他们连夜出城,所有的人马几乎都安排在南面,这里只有一千余黄巾军。 两边人马一匯合,有了关羽、韩当和张恆助阵,毫无悬念地被他们打开一条豁口,衝进了城去。 关羽本来还想跟吕逸说一说张飞的事情,好让吕逸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一看城里的情况,顿时顾不上这些,吩咐韩当和张恆带著人找华佗鑑定解药,再行分发,亲自上了城墙指挥防御,把马媛换了下来。 吕逸这才鬆了口气,忍不住嘆了声“好险!” 也是自己太过自信,虽然料到张角还有手段,却没想到他的毒烟这么厉害。 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就中了招。 也好在张角只是个落地书生,单论战场上临机决断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否则只要他及时安排黄巾力士挡住自己的去路,恐怕自己还真就没这么好脱身。 他哪里知道张角那点心思。 倒不是张角完全没想到,实在是捨不得黄巾力士再死几个,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但自己的旧部眼看折损了一百来人,吕逸依旧心痛不已。 眼下有了解药,吕逸心里一块大石终於落地,他急匆匆找到荀彦,开门见山的就问道,“你之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荀彦神色难明地看著吕逸,沉吟不语。 吕逸静静地看著他,也不逼问,但心已经开始渐渐沉了下去。 “算数!”荀彦终於开口,吕逸暗暗鬆了口气,“只是在下还有个条件!” 荀彦一脸的尷尬和羞愧,却还是开了口。 吕逸强忍住怒气,说道,“事到如今,你竟...算了,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的人,只游击,不衝锋,事不可为,我会带他们去河间!”荀彦艰难地说道。 第223章 最后的希望,古董战车 “什么!”吕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荀彦竟然还是存了作壁上观的心思。 只肯出战一次,打一轮就走,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只是说得委婉一些罢了。 那和不出战有什么区別? 吕逸现在看荀彦,只觉得他面目可憎,同仇敌愾他做不到也就罢了,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也不明白? 他曾试图理解荀彦,但无论如何理解不了,这些世家子弟究竟是要愚蠢和自私到什么地步,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吕逸现在也没法跟他翻脸,聊胜无於,既然他不愿意守城,也不愿意拼命,那就把张角和那些术士交给他们。 射声营骑射天下无双,只要配备火箭,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问题是,谁来给他们製造衝到张角面前的机会呢? 城外万余黄巾军攻城悍不畏死,抵挡已经十分艰难,更何况张角大营里还有一万黄巾军蓄势待发,以逸待劳,怎么想都是个死局。 正在这时,马媛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著一个面色苍白的降卒。 “吕大哥,你还好吧!”马媛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吕逸疲惫地摇了摇头。 马媛看得一阵心疼,却硬生生忍住了,喊过那名降卒,“吕大哥,这个人能帮你分忧!” 吕逸一怔,苦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恐怕只有天降神兵才能替自己分忧吧,他一个降卒,能做什么? 但他还是站起身,温和地看著那人。 那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將军,小人有个办法,或能有用!”那人一脸的惶恐,忐忑的说道。 “你不要害怕,且说来听听...”吕逸上前,將那人扶起,轻声说道。 “谢將军。”那人感激的说道,“小人入了太平道之前本是个车夫...” 张角麾下的黄巾军,成分复杂,三教九流,兼收並蓄,什么人都有。 这些人听了吕逸那番话,此刻都一门心思出人出力,眾志成城。 他们中毒之后,身子虚弱,上不了城墙防御的人,只要还能动,便自发在城內搜寻物资,当起了后勤杂役。 现在城中捉襟见肘,几乎是刮地三尺在找有用的东西。 这一找还真有了发现。 博陵城歷史悠久,竟被他们在军械库翻出了上百辆战车。 这东西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古董,那个时候战车还是標准的大杀器。 只是到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开始引入骑兵战术,再加上弓弩和铁製马具的出现,骑兵的性价比更高,这才逐步被淘汰。 也不知道城里的战车是哪个太守的个人爱好,竟然保留至今。 “战车?”吕逸忍不住眉头一挑,“可还能用?” “小人检查过,保养甚好,足够一战之用!”那人郑重地说道。 这无疑是给绝望的吕逸打了一剂强心针,雪中送炭啊! 战车是被淘汰了,那也分跟谁对敌,怎么对敌,谁来使用。 对上朝廷官兵,尤其是北军五校这种机动性极强的精兵来说,那就是纯纯的活靶子,速度不及人家快,攻击力不如人家高。 可对上黄巾军这样的草台班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像博陵城外这种开阔战场,黄巾军又蜂拥而上,聚拢在一起,战车就算是碾过去,也能瞬间打开一条豁口。 更何况最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有了解药,张角的所谓法术不攻自破,再不能影响他们的进攻。 哪怕人手不够,也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里,吕逸精神大振,重重一拍那人的肩膀,“若真如你所言,博陵城之围可解,你是首功!” 那人苦笑著摇了摇头,“將军,首功不首功的小人不在乎,小人只知道將军一视同仁,没有弃小人这样的降卒於不顾,这是救命之恩,小人只是儘自己的本分,报答將军而已,不敢居功!” 吕逸闻言,大为感慨,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荀彦,终究也没说什么。 只是荀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媛儿,去请大家过来!”吕逸吩咐一声,马媛奉命而去。 不一会,所有人都围拢了过来。 吕逸把情况简单做了说明。 “华先生,解药是否对症?”他先问华佗。 “对症,对症!”华佗脸上满是疲惫,声音却充满了喜悦,“已经著人分发下去了,立竿见影!” “好!”吕逸大喜,从破晓到现在,这是最大的喜讯了。 “我的意思,现在生死存亡,与其艰难防守,不若以攻代守,不知诸位兄弟意下如何?”吕逸问道。 眾人点点头,確实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云长守西门,若抵挡不住便弃西门来南门!”吕逸说道,“不用死守,拖住他们这一千人即可!” “末將遵命!”关羽抱拳应道。 “义公,你和张恆兄弟守东门,也是一样,拖住他们,若不可为,便来南门!” “遵命!”韩当和张恆也抱拳领命。 “四弟,你和元直先生从降卒里选出五百精壮敢战之士,充任战车军,我隨你们一起,从南门杀出!”吕逸沉声吩咐道。 “得令!”高顺和徐福领命道。 “荀將军!”吕逸冷冷地说道,“你的人,只出一阵,但我要你分一半人马给子龙!” 荀彦没说话。 “待战车开路,你们紧隨战车而出,直取张角!”吕逸沉声说道,“杀了张角,功劳归你荀彦,杀不了张角,或者我们陷於阵中,是去是留,你自己把握!” 荀彦盯著所有人鄙夷和震惊的目光,犹豫地说道,“张角那里还有一万人马,只怕我们一时半会难以取胜...” 吕逸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个,冷冷的说道,“荀將军莫不是忘了,我五弟文远,还有屯骑营五百精骑埋伏於林间!” “一旦开战,我自会传令他从后方杀出,到时候张角必会安排人马阻拦,你无须担心!” “吕將军,不是我推脱...”荀彦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张辽將军虽然也勇武过人,但他比关將军和赵將军还是略逊一筹,只凭他和五百精骑,能拖住一万黄巾军?” 吕逸顿时怒气上涌,刚要反驳,关羽却先开口,冷冷的说道,“五弟並非孤身一人,某的三弟翼德此刻同他一起,他们二人联手,便是千军万马也可进退自如,区区万人,何足道哉!” 荀彦还没反应过来,吕逸先愣了,“啊!翼德怎么会在这里?” 第224章 为了自由 关羽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吕逸看在眼里。 这里面有隱情啊! 吕逸心里有些担心,但既然张飞好端端出现,又和张辽合兵一处,想来问题也不大。 “翼德带了多少人马?”吕逸隨口问了一句。 “孤身一人...”关羽答的勉强。 吕逸闻言,心里一怔,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但现在军心为重,荀彦又是这种態度,他实在不能细问,也不敢细问。 兄弟两个隔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荀校尉!”吕逸称了官职,荀彦知道不表態是不行了。 “在!” “刚才所议,你究竟答不答应?”吕逸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心里其实很忐忑。 荀彦闭目沉吟,良久才点头道,“末將遵令,我们射声营与將军勠力同心!” 吕逸终於长舒了一口气,却听荀彦又道,“若事不可为,还请將军以大局为重,切勿妇人之仁!” 马媛一听这话,顿时柳眉倒竖,心头火起,什么叫妇人之仁,骂谁呢? 但这个场合实再不適合发作,只能別过头去,强忍著气的浑身发颤。 吕逸看在眼里,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一切有我。 “荀校尉只管放心,某知道分寸!”吕逸冷冷的说道。 荀彦的意思他明白,说到底他还是会保存自己的实力,不可能硬拼。 吕逸他们若是顺风顺水,他们一定全力以赴,哪怕稍有牺牲也不会退缩。 可吕逸他们一旦陷入僵局,荀彦一定袖手旁观,到时候只可能保著吕逸他们几个將领,至於其他降卒是不可能管的。 可事到如今,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吕逸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张角最大的依仗隨著解药的分发,已经被消弭於无形,少了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幻象妖术,吕逸实在不知道张角还能有什么作为。 黄巾力士?一把火就能烧掉的玩意,谁会跟他硬拼? 黄巾军卒?他们完全是凭藉对张角的个人崇拜和信仰才能保持战力,一旦张角败北,毫无疑问,这群乌合之眾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吕逸心头大定,吩咐一声,“城头战鼓擂起,眾將隨某出城!” 眾人轰然应诺,各自点兵备战。 群情激昂,大战一触即发,不过一刻钟时间,城门大开,眾將带著兵马在城外列阵。 吕逸和高顺带著战车列在最前面,一百余驾战车一字儿排开,在破晓的晨光映照下,蔚为壮观。 他们身后是荀彦和赵云分带的一千射声营和五百越骑营,人喊马嘶,战意高涨。 荀彦是留了心眼的,分给赵云的全是越骑营人马,那点心思连藏都不藏了。 东门和西门处隱隱传来廝杀声,显然这里堂堂正正的两军列阵,那里已经开始短兵相接了。 张角一看吕逸带著战车,心里也十分错愕。 他实在是没想到,博陵城里竟然还藏著这样老旧的军械。 吕逸明明已经见识过自己“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手段,现在毒烟还没有散,他实再想不明白,吕逸是哪里来的勇气,想跟他打堂堂之战的。 战车需要驭手,都由降卒冲任。 那个找到战车的汉子,是他们的头领,此刻站在吕逸的身边,身子隱隱有些发颤。 吕逸心中一动,“怕吗?” “不怕!”那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但他紧绷的身体明显道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怕就说出来!”吕逸朝他笑了一笑,“毕竟我也怕!” 那汉子扭头,不敢置信地看著吕逸,“將军您也会害怕?小人只当將军神人一般,无所畏惧!” “恐惧是人之常情,我也是人,当然会害怕!” “正因为害怕,才知道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吕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安慰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这才哪儿到哪儿?” “记住这种感觉,然后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你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吕逸认真的说道,“这一次,是你们为了自己的人生拼杀,没有人逼你们,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那汉子若有所思,他活了这些年,从来都是被逼著做这做那。 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选择... “孝父!”吕逸转头问高顺,“会唱《国殤》吗?” 高顺有些犹豫,“大哥,会是会,此时两军交战,你死我活,还是別唱《国殤》吧...” 吕逸高声道,“孝父,《国殤》是烈士讚歌,咱们这一仗即为自己,也为大汉,先贤烈士,与你我同在,唱吧!” 剎那之间,那汉子双泪奔流,“噗通”一声跪倒,哽咽著道,“將军...” 吕逸扶起那汉子,又对著一眾出战的降卒挥手道,“来,会唱的一起来,本將军与你们共赴国殤,为自己挣一个自由自在的未来!” 说著,他挽起那汉子,在战车上朗声唱起: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爭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驂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縶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懟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胸。 会唱的不多,但情绪很快传染了开来,上千人跟著唱和舞戈,城门前的战意高昂到了顶峰。 张角被这阵浩浩荡荡的动静弄得心惊肉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縈绕心间,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捉摸不到。 越想越烦躁,张角已经不愿意等了,猛地一挥拂尘,身后术士倾巢出动,衝进罗市率领的前锋阵中。 口中念念有词,袖中白色粉末不要钱的泼泼洒洒。 所过之处的黄金军士卒肉眼可见地变得癲狂和暴躁。 罗市眼里悲哀之色一闪而过,长枪一指,大喝一声,“杀!” 士卒此刻纷纷赤红著双眼,高举刀枪朝著吕逸那里直衝而去。 时机已到,吕逸停了歌声,手中方天画戟朝前一摆,大喝一声,“迎敌!” 第225章 我先走,你殿后 一万余黄巾军浩浩荡荡,更一副癲狂模样。 显然张角也知道这定乾坤的一仗不容有失,全力以赴再没有任何保留。 他躲在辕门前,身后还有黄巾力士领著万余黄巾军守卫,自以为万无一失。 术士们使完“修罗法”又纷纷退到辕门前,给仍在燃烧的几口大锅又添了新药。 一时间浓烟滚滚,被西南风裹胁著,隨著黄巾军卒一路向博陵城下捲去。 吕逸的战车阵如一道洪流,瞬间催动,横衝直撞地驶入黄巾军的前锋阵中。 有了解药,眼前的白烟形同虚设,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每辆战车的四面都被华佗安排捆上了艾草。 艾草中间混著解药,张角那里刚刚发动,这里也把艾草点燃。 亮起的火头和黑烟瞬间缠住卷过来的白烟,如同沸水泼在冰面上一样,浩浩荡荡的毒气瞬间被化得乾乾净净,战车所过之处一片清明。 远处的张角,却只看到白烟阵中,无数火头亮起,如同狰狞的赤眼修罗,正势如破竹向自己衝来,顿时明白了一切。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应对的办法了,唯一的依靠就是人海战术。 毕竟自己还有两万人,对面的吕逸却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余。 可眼前的景象让他立刻感受到了绝望。 战车虽然老旧,甚至有的车辕还是临时修补的,看上去有些颤颤巍巍。 但黄巾军卒大多都是步卒,面对战车的冲势根本没法阻挡。 虽然有的甚至只是駑马驾车,但仍旧强过人力太多,所过之处黄巾军卒如同被斩开的波浪,根本没有办法正面相抗。 这些黄巾军本来被迷了心智,不知道疼痛和退缩,悍不畏死地大喊大叫著朝战车衝去。 最前面的人被车上的降卒刀枪並举,顷刻落到地上,被车轮碾过。 但更多的军卒也能成功地攀上车身。 只是当他们被解药燃起的黑烟洗礼过一遍之后,眼里的疯狂便渐渐消失了。 瞬间他们只感到浑身脱力,手软脚麻。 张角手下的术士下手太狠,毒药用量极大。 本打算一下子抽乾他们的潜力,却没想到吕逸有解药。 失去力量的黄巾军卒瞬间又从战车上跌了下去,一时间惨叫声连连,断肢残臂四下飞溅,血流成河。 荀彦领著射声营躲在吕逸的战车阵后面,亦步亦趋,也不用把战马催到极致,反而箭矢的准头更足。 这些精骑本来就擅长骑射,现在几乎是面对一面倒的局面,更加如虎添翼。 每一箭出手,都能精准地命中一个敌人,一千人齐射,蔚为壮观。 赵云带著越骑营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他不像荀彦那样谨小慎微,却能敏锐地把握住战场的形势,利用骑兵的灵活机动,就在外围不断地衝杀,不一会就打开了一个缺口,看准了罗市的方向,直直衝了过去。 罗市看的亡魂大冒,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赵云。 连续两次冲营,早就在他心里烙下了阴影,眼看著赵云朝自己衝过来,本能的就想转身逃跑。 可张角就在后面压阵,自己退又不能退,著实让他有些彷徨和绝望。 没想到耳中突然传来一阵鸣金声,他赶紧勒转马头,朝后面一看,却第一次在张角的脸上清晰地看到了恐惧的神色。 罗市如蒙大赦,想都不想勒转马头冲向本阵。 以他对张角的了解,恐怕也已经生了退意。 吕逸有了解药,战力又明显高於他们,张角知道大势已去,现在继续投入人力无异於扬汤止沸,他果断选择了撤退。 博陵城拿不下来了,现在只有回到广宗,那里他还有十万人马,还有一战之力。 至於答应那个人的事...在张角看来,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一仗比吕逸想像的还要轻鬆,也是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扬眉吐气。 张辽和张飞在不远处的林地间埋伏著,一开始还有些担心。 居高临下,两边的人数差距一目了然,也更加的惊心动魄。 没想到吕逸这里奇兵突出,战车竟然化腐朽为神奇,有这样摧枯拉朽的效果。 张辽心里著急,吕逸到现在还没有给自己发令,也不知道该不该衝下去。 他这里正权衡著,毕竟吕逸曾给他相机而动的命令。 张飞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他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把张角斩於马下。 “文远,还等什么?”张飞暴躁地问道。 “三哥莫急,我有预感,大哥马上就会给咱们下令了!”张辽若有所思,拦住了已经按捺不住的张飞。 一提到吕逸,张飞没来由地有些心慌,“俺...俺...” “放心!”张辽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相信大哥!” 张飞无言地点了点头,凝视场中战局,终於平復了一些。 罗市已经衝到了张角的面前,张角此刻早已没有了仙风道骨的风度,满脸仓皇地骑在马上,隨时准备抽身。 “天师,事不可为,末將护您先走!”罗市劝道。 张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这里交给你,本座这就回广宗调兵!” 罗市一愣,什么叫交给他,不应该是一起走吗? “天师!”罗市心里恐惧,第一次当面顶撞起来,“大势已去啊,天师身边无人护持,末將无论如何放心不下...” “本座自有黄巾力士护持,这里还有万余信眾,一併交给你统领,记住,无论如何也要挡住他们一时三刻,本座不会忘了你的!”张角眼神一厉,毫不留情地给罗市下了命令。 罗市心如死灰,只听张角幽幽地说道,“从此以后,你的妻子本座自会照看,放心杀敌,黄天在上,必不负你!” 绝望和愤怒瞬间衝上脑门,罗市此刻无力反驳,张角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根本没有选择。 这一刻罗市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天师...”他艰难地开口,“末將只希望您言而有信!” “放心去吧...”张角不耐烦的说道。 “那便请天师赐下灵药吧!”罗市长嘆一声,闭上双眼,泪水夺眶而出。 第226章 摧枯拉朽 罗市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和张角分別的这一刻。 下一刻,他已经双目赤红,如同疯魔一般迎面冲向了赵云。 不得不说,张角的丹药效果显著。 清醒的罗市哪里是赵云的对手,哪怕他身上被施了“尸油”,所谓的刀枪不入。 上一次也没抗住赵云三枪。 可怜罗市,哪里会想到,即便是他跟著张角逃跑,有著“尸油”在身,早晚也是悽惨的死亡这一条绝路在等著他。 而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黄天对他唯一的怜悯。 赵云一看罗市的模样就知道不对劲。 但他对罗市一点都同情不起来,路是自己选的,助紂为虐至今,罗市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少干。 只看这些黄巾军士卒的模样,这背后隱情罗市都是知道的,却为了自己一点妄想,心甘情愿走到这一步。 赵云枪出如龙,毫不留情,龙胆亮银枪惊雷也似直奔他胸前。 罗市已经神志不清,只凭著药力催动著全身的气血,根本不闪不避,硬生生用胸口接下了这一枪。 赵云的力量凝於一线,哪怕他现在年纪尚轻,不如关羽、张飞那样神力盖世,却也威力无儔,哪怕是铁甲也能戳个对穿。 罗市纵然有刀枪不入的外皮,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一般,脸上狰狞的表情毫无变化。 但也被这一枪刺的面色一阵酡红,张口一蓬鲜血喷出。 他手上却完全没有停顿,也是一枪狠辣无比,朝著赵云脖颈戳去。 赵云知道一枪不可能將他刺於马下,早有准备,略略偏过头去,罗市的枪头贴著脖子刺了个空。 赵云马势不减银枪遽收遽出,快如闪电,又是一枪精准无比的刺中刚才同一个位置。 “卡擦!” 清脆的断骨之声响起,罗市胸口顿时塌下去一大块,瞬间通红泛紫,看上去极其恐怖。 但罗市却恍如未觉,大喊一声,抽枪回势,不管不顾的又朝赵云胸口刺去。 赵云也不由得一惊,刚才这一枪他已经全力以赴,就是一头蛮牛也挡不住这一击。 更何况明显罗市已经肋骨断裂,换了正常人別说出招,没有当即咽气已经算得上生命力极其顽强了。 赵云不敢大意,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一带马韁,间不容髮只见,战马朝旁边一错步,刚好避开这一枪。 他猛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急窜向前,一个呼吸之间已经和罗市错身而过。 赵云双臂用力,龙胆亮银枪被他当做长鞭使出,“啪!” 一声大响,枪桿狠狠拍在罗市背脊之上。 “咔啪!” 又是一声骨裂筋折的脆响。 罗市毕竟是血肉之躯,只是外皮坚固,刀枪不入,但赵云这一枪藏著暗劲,隔山打牛一般把力道全部灌注到他的脊骨之上。 別说是罗市,就是大象恐怕也经不住这一击。 “噗通!” 罗市瞬间像被抽到了脊樑一样,软绵绵跌落马下。 脑袋磕在地上,鲜血汩汩而出,他却瞬间恢復了一丝清明。 脖子以下完全没有知觉,脑袋里面像被无数钢针扎著一样刻骨铭心的疼痛。 罗市绝望地看了一眼端坐马上,面沉如水的赵云,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求求你,杀了我!” “自作自受!”赵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拨马就走,罗市无助地看著眼前一片血红,无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將自己淹没。 罗市到底是用自己的性命拦住了赵云一会。 这点时间虽然短暂,却足够张角为自己做好逃命的准备。 三百黄巾力士护著张角调转马头,齐刷刷朝身后涌去,剩下的黄巾军士卒被他们驱赶著朝著吕逸的战车衝去,继续为张角爭取时间。 吕逸当机立断,传令兵举起令旗,朝著林间不断挥舞。 张辽和张飞在高处看得清楚明白,高喊一声,带著屯骑营五百精骑,从林间疾驰而出。 他们锁定了张角的队伍,横衝直撞,势如破竹。 黄巾力士虽然身强力壮,比普通士卒强上不少,更有一身刀枪不入的外皮。 但张辽他们是居高临下,再加上张角一心逃命,根本无心恋战,只是一味地躲闪,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反击。 张角一看形势不对,当即一声令下,几个术士会意,转身朝黄巾军士卒那里冲了过去,最后一点毒粉挥洒而出。 被迷了心智的黄巾军士卒瞬间失去自我,也不分敌我,只要有人挡在身前,就是一顿猛砍猛杀。 上万的黄巾军被这样一折腾,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张辽和张飞在人群中左衝右突,杀的浑身浴血,却硬生生被这一波人把前冲的势头给挡了下来。 前方战事摧枯拉朽,赵云解决了罗市,单枪匹马杀进了后阵,和张辽、张飞合兵一处。 后面吕逸也被战车带著冲了过来,身后跟著荀彦和射声营所属。 荀彦一看大局已定,顿时换了副模样,带领著射声营急急催动战马朝著张角走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出战的时候吕逸已经让他们备下火箭,此刻正是最佳的时机。 射声营根本不跟黄巾力士正面交锋,远远的覷准了他们逃跑的路线,火箭呼啸著射在他们身周。 他们身上涂了“尸油”,最怕火星,现在遮天蔽日的火箭覆盖,黄巾力士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保护张角,只知道拼命闪避。 只要一个被点著了,立刻蔓延到身边几个。 不消片刻,已经溃不成军,处处是嘶嚎惨叫的火球,颓然挣扎,一时之间,这里倒更像是人间炼狱。 只是没想到,黄巾力士一起火,倒反而阻断了追兵的去路。 眼前是一片火海,著火的黄巾力士没有立刻气绝,疯狂地乱窜,眾人看得心里著急,眼看张角近在咫尺,却要被他就此逃脱。 荀彦看著张角渐行渐远的方向,眼里全是惋惜。 这功劳太大了,要是能亲手斩杀张角,剿灭黄巾的首功就是自己的了。 到时候毫无疑问,平步青云,哪怕是三公九卿之位,他也敢想一想了。 他毫不掩饰的贪念掛在脸上,吕逸冷笑一声,缓缓取出了身后背著的“射日弓”! 第227章 大局已定 荀彦的选择和吕逸不约而同。 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期盼,让纷繁复杂的思绪平静了下来。 荀彦统领射声营,正是因为一手引以为傲的箭术,而这个距离下,能够有希望射杀张角的,只有他和吕逸两人。 脸皮已经撕破了一地,荀彦这时候根本没有客气的心思。 从马鞍上摘下长弓。这是他家传的“罗睺弓”。 只是一把三石弓,在马背上能开三石弓,这才是荀彦的杀手鐧。 荀彦知道吕逸肩上有伤,哪怕是一眼瞥见他手里的弓绝非凡品,心里却反而更加篤定。 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普通人只知道吕逸的“射日弓”不凡,荀彦却知道这最起码是一把三石硬弓,搞不好有四石的威力。 正因如此,对臂力要求极高,吕逸全盛时期或者可以胜任,但现在恐怕就力有不逮了。 既然毫无疑问自己会胜,荀彦便习惯性地又想做做好人,顺便挽回一下已经支离破碎的关係。 “吕將军,荀某让你一箭如何?”荀彦强笑著说道。 “哦?”吕逸眉毛一挑,他怎么会猜不到荀彦的心思,冷冷的说道,“无妨,荀將军大可放手施为,在下替你料理首尾!” 荀彦没想到他完全没有抢功劳的意思,不免脸上有些不好看。 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冷不丁一看,张角已经快跑出一百二十步之外了,再远一些,就超出了他的射程范围。 当下脸色一冷,也顾不上废话,弯弓搭箭就朝张角追去。 吕逸一挥手,驭手催动战车,不疾不徐地在后面跟上。 张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预感到两股强烈的杀气正紧紧咬著自己不放,心里大惊。 他的武艺一塌糊涂,混到现在全靠装神弄鬼的本事。 装的多了,却硬生生给他装出远超常人的灵觉。 此刻他完全不打招呼,催动胯下马,忽而向左,忽而向右,“s”型走位熟极而流。 吕逸在后面看的真切,忍不住心中感慨,电视剧诚不我欺,果然还是要靠走位! 荀彦这里就有些犯愁了,张角跑的太风骚,身边几个术士模样的人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自己这一箭却很难取准,毕竟张角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会跑向哪里。 眼看著张角就要脱离射程,荀彦把心一横,抬手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 之前和吕逸比武的时候,他就用过这手绝技,此刻更是全力以赴,一点都不敢藏私。 “嗖!嗖!嗖!” 三支箭啸如同和鸣一般,同时发出,三箭呈“品”字型,电射而至。 两箭封住张角左右去路,还有一箭直奔后心而去。 张角只觉脑后金风大作,百忙之中急急俯身趴在马背上,一支羽箭擦著他脑门飞过,劲风呼啸,把他本来就披散的头髮激的迎风乱舞。 也是这廝机警,硬生生止住心中不安,这一次竟然没有向左右闪避,只是原地趴下。 荀彦射向两边的两箭顿时落空。 他还待再弯弓搭箭,却见张角威逼利诱之下,两个术士悍不畏死,返身朝著自己衝杀过来,竟要为张角爭取一线生机。 荀彦勃然大怒,这两个术士虽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被他们这么一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上张角了。 泼天的富贵就要从自己眼前溜走,荀彦直欲发狂。 却只见战车上吕逸冷笑一声,也从箭囊里抽出三支箭来,朝著张角远去的方向看了看,深吸一口气,闭目静气。 “吕將军,何必为难自己,还是不要牵动伤势为好啊!”荀彦心里发苦,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 吕逸却恍如未闻,只是默默在战车上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率。 战车从荀彦面前疾驰而过,错身之间,荀彦只觉得眼前猛地亮起一道灼人的光芒,直射自己的心灵。 是吕逸暴睁的双目,里面璨若星辰的亮光让荀彦不敢直视。 “开!” 吕逸暴喝一声,在战车上扎定马步,三支劲箭被他夹在指缝之中,同时搭上弓弦。 只见他左手前推,右手猛地向后一拉,“崩!” 一声闷响,如惊雷震地,炸得荀彦心头一颤。 “这是五石弓!” 只听声音,他就知道吕逸这把“射日弓”非同凡响,刚刚还以己度人,没想到丟人现眼的竟是自己。 “啪!” 吕逸瞄都不瞄,心念到处,三支劲箭离弦而去,化作三道白光一闪即没。 快! 无与伦比的快! 荀彦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见到最快的一箭。 同样是三箭齐发,吕逸用的是五石弓,自己却是三石,难度完全不能相提並论,这张弓放到自己手里,连拉开都做不到,更別说取准了。 不是他不想用他的四石“大黄弓”,只是他在马上,並非步下,这四石弓是无论如何拉不开的。 饶是如此,吕逸的惊人神力也让他著实嚇了一跳,要知道,人家是肩上带伤还能开五石强弓,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荀彦內心竟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吕逸射不中! 他自己也被这个想法嚇了一跳,定定地望著吕逸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 同样是三箭齐发,吕逸的箭比荀彦的箭快了一倍不止。 即便是这些术士也用过“尸油”,刀枪不入的躯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旧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两蓬血光飞溅,挡在张角身前的两名术士被吕逸夺命两箭瞬间射穿了咽喉,痛苦地嘶吼一声,翻身落马。 两个术士的马被他们一拖一带,瞬间失去了控制,一左一右朝张角撞去,把他的马绊了一个趔趄。 而吕逸射向张角的夺命一箭,也在此刻凌空飞至。 张角在马上痛呼一声,也是他命不该绝,战马险些失蹄却救了他的小命。 本该贯吼而入的劲箭扎在了他的左臂之上,顿时射了个对穿。 张角强忍疼痛,拔出佩剑在战马臀上猛地扎了下去。 战马吃痛,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吕逸长嘆一声,“苍天果然无眼,竟还是让这廝逃得性命!” 无奈吩咐一声,调转战车,正迎上一脸尷尬的荀彦。 荀彦看著吕逸肩上涌出的鲜血,心里无比的惭愧,却硬著头皮上前,“吕將军,这一仗...” 第228章 抢功 荀彦明显有些尷尬,神色难明,但还是硬著头皮上来问出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穷寇莫追,已经够了...” 一箭射出,虽然没有留下张角的性命,但吕逸已经知足了。 他知道,黄巾之乱起来得快,平息得也快,大局在大半年时间就抵定了。 这里面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张角之死! 之前看张角生龙活虎的,他还以为自己的穿越,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局势。 现在一箭竟功,他知道,一切只会迟来,未必真的会有根本性的改变。 吕逸心里感到一丝欣喜,但更多的却是彷徨和担忧。 如果张角真的因为这一箭,走上了和上一世同样的结局,那么... 其他的一切是不是也会像上一世的记载那样,无力回天呢? 別人他可以不在意,昏君也好,十八路诸侯也罢,可吕布呢... 毕竟是这一世的亲爹,还有严夫人,还有襁褓中的妹妹,这些人都是他在这个世界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能不在意吗? 一想到很有可能吕布还得背上“三姓家奴”的骂名,一想到白门楼身死的淒凉场景,一想到下落不明,史书中只字未提的严夫人和幼妹,吕逸心里没来由地慌得一塌糊涂。 “吕將军,末將问的是这一仗的功劳...”荀彦见吕逸完全没有明白自己在问什么,只能尷尬地直说。 功劳? 吕逸愣住了,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如此无耻,他有什么脸问自己功劳怎么算? “首功自然是吕將军的,但射声营出力甚多,不可不提啊...”荀彦字斟句酌地说著。 他也知道自己窝在城里的举动实在让人反感,甚至是痛恨和不齿,但击溃张角的功劳太大了,平步青云啊! 在这泼天的富贵面前,脸面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经看到自己在朝堂上冉冉升起的场景了。 “无耻!”赵云按捺不住了,银枪一指荀彦,“速速退下,再敢多言半个字,赵某认得你,这枪可认不得你!” 被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当著部下的面,毫不留情的斥骂,荀彦脸上终究还是掛不住了,但他硬著头皮不理赵云,只是定定地望著吕逸。 “世安兄,在下先前確有不周之处,只是事出无奈。”荀彦黑著脸说道,“我有我的苦衷,不期望世安兄能理解,毕竟咱们根底里是不一样的!” “是啊,到底是不一样的啊...”吕逸觉得意兴阑珊,“道不同,不相为谋,荀將军请吧!” 荀彦没想到吕逸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自己,有些著急。 “这功劳於你不过锦上添”荀彦急道,“以你的年纪和根基,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即便你当真杀了张角,顶天了官升三级。” “世安兄,你是边军,你不是还要驱除胡虏,復汉兴邦吗?”荀彦又道,“你功劳太大,很可能被徵调入朝,这岂不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吕逸冷笑一声,“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荀將军替我著想了?” “正是...”荀彦严肃地点点头,无视了赵云刀锋般的目光。 “世安兄,有些话不中听,但在下还是要提。”荀彦说道。 “愿闻其详!”吕逸平静地说道。 “世安兄年少有为,但根基尚浅,所谓独木难支,想要有所作为,凭你们一腔血勇,是很难成就大事的!”荀彦认真的说道。 “哦?功名本该马上取,要我像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一样钻营取捨,我做不到!”吕逸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荀彦赶紧解释道。 “你之前得的封赏,已经远超你九原一战该有的功勋,说到底,九原不过是关外小城,於大局没有影响!”荀彦自顾自说道,“你有现在这军阶,大部分倒要归功於中常侍张让!” 听到张让,徐福的耳朵马上竖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为吕逸的气魄渐渐折服,只是崔钧的话却始终让他耿耿於怀。 一边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边是瀟洒亲和的將军,哪头都割捨不下... 吕逸到底和祸国殃民的阉宦有没有关係,这就是戳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清者自清,我与他从未有过任何瓜葛!”吕逸目光一凛,冷冷的说道。 听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徐福心里顿时鬆了一口气,他愿意相信吕逸。 “在下愿意相信世安兄,卢中郎將也会相信世安兄,可天下人呢?天下人怎么想?陛下怎么想?”荀彦也冷冷的问道。 “天下人只知道你是张让亲口请的厚封,都会认为你是张让的走狗,你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堵不住悠悠眾口,你可明白?”荀彦嘆了口气说道。 “关我屁事!我做我该做的,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兄弟,对得起家人就够了!”吕逸豁然站起,朗声说道,“是非功过自有公论,我去堵他作甚?”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在做,天在看,至於那昏君,爱怎么想怎么想!”吕逸毫不客气的说道。 “世安兄,慎言!”荀彦嚇了一跳,怎么说著说著就真听见这样的虎狼之词了... 徐福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么,想起当时刘备说的“大逆不道”,似乎真有那么点意思,但却让人听得心里畅快。 “在下可以帮你,荀家也可以帮你!”荀彦急忙道,“你可以有一条更稳妥的路走,何必和全天下作对?” “全天下?”吕逸冷笑道,“你们荀家代表不了天下,那昏君也代表不了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们太高看自己了!” “也许吧!”荀彦眼珠子一转,换了个说法,“你可以不顾这些,但他们呢?” 荀彦一指吕逸身边,“你不为你的这些兄弟、部属著想吗?难道他们不想建功立业,他们所有人都愿意跟著你一起,顶著阉党的名头抬不起头来?” 吕逸知道荀彦是在危言耸听,打从根上就无法认同他的任何说法。 但最后一句话他却听进去了,是啊,这些兄弟、部属跟著自己呢,自己也到了该为他们爭取一些东西的时候了。 “说说你的条件吧!”吕逸突然笑了,“条件好,不是不能谈!” 第229章 张飞请罪 荀彦大喜过望。 本来还以为要跟吕逸唇枪舌战一番,没想到吕逸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我们荀家全力支持世安兄!”荀彦满眼放光地说道,“要钱给钱,要粮给粮,更可以在朝中为世安兄鼓吹正名!” “就这些?”吕逸似笑非笑地问道。 “当然不止!”荀彦赶紧道,“世安兄麾下几位,在下都会替他们请功,只是...” “只是要以你们射声营的名义,对吗?”吕逸笑眯眯说道。 荀彦怎么看都觉得这笑容冰冷得有些让人胆寒,但还是硬著头皮说道,“正是!” 关羽、高顺、赵云、徐福和韩当都面露不屑,就连张恆都连连摇头。 这些人被吕逸潜移默化的影响著,这时候看著荀彦的世家嘴脸,说不出的厌烦。 “也不是不行!”吕逸却幽幽说道,“只是荀將军做得了荀家的主吗?” 眾人没想到吕逸竟然有答应下来的意思,顿时大惑不解的看著他。 “不能!”荀彦也坦率地承认。 “不过我想请世安兄去见见我们荀家的家主,有在下从旁说项,想来家主应承下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哦?贵家主是哪位?”吕逸饶有兴致地问道。 “荀彧荀文若!”荀彦一脸崇拜地说道,“不知道世安兄可曾听过?” 吕逸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翻江倒海。 听过,何止听过,如雷贯耳好不好! 荀彧可是这个时代顶尖的战略家之一,曹操当年能统一北方,他功不可没。 更为曹操推荐了一系列重量级的人才,在建计、密谋、匡弼、举人等方面多有建树,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堪称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谋臣。 曹操亲自鑑定有效的王佐之才啊,想想就有些激动。 吕逸心里算了一算,这个时候荀彧理应还是弱冠之年,和荀彦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太多。 但人家已经是族长了啊,还是潁川四大家之一的荀家的族长。 果然是金子肯定提前就会发光的! 吕逸心里有些期待和荀彧的见面,他相信,以荀彧的见识,绝不会像荀彦这样鼠目寸光。 “好!一切如你所愿!”吕逸一口应承了下来。 荀彦大喜过望,抱拳拱手道,“世安兄高义,这情荀某记下了,日后必当厚报!” 吕逸瀟洒地摇了摇头,“好说,好说!” 荀彦心满意足地收拢人马,先回了博陵城,关羽和赵云凑了过来,忍不住有些埋怨道,“大哥,为何要和这小人虚与委蛇?” “二位贤弟放心,愚兄自有道理,不日便知!”吕逸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冷不丁转头问徐福,“元直先生,你说是吧?” 徐福一愣,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尷尬的说道,“是吧...是啊...”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吕逸不在乎功劳和虚名的话,看上去是发自肺腑的。 但他为什么又会答应荀彦这个看上去极其无耻的要求? 知人知面不知心,徐福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他抱著手,悄悄退了半步,目光掠过吕逸坚定的脸庞,像是欲言又止,又匆匆低下头去,终究没有说一句话。 吕逸收了笑脸,又看向关羽,沉声问道,“比起这个,我倒更想知道,翼德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关羽顺著他的眼光看去,只见张辽正带著屯骑营朝这里赶来。 刚才他们杀入贼群,断了张角的后路,算是压倒黄巾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几天张辽憋得够呛,正好衝杀一场,解解心头烦闷。 只是此刻明明是大捷,看上去却满脸沉痛。 队伍的最后期期艾艾跟著一个铁塔似的黑汉,正是张飞。 关羽赶紧把之前的事情都向吕逸说了,提到真定鄔堡又失,上万降卒降而復叛,一场大火险些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不由得心里忐忑。 果然吕逸一听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高顺见机得快,一把上前搀住,“大哥,息怒啊!” 吕逸身上有伤,刚才还强行拉开“射日弓”已经透支了所有的精力。 又被荀彦气了一场,现在可著实受不得这么大的刺激。 吕逸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还是觉得脚下虚浮,拼了命的镇定了心神,满脸痛苦地喝道,“让他滚过来!” 张飞逃不了了,他是被张辽半拉半推揪到吕逸面前的。 吕逸是第一次看到张飞这么狼狈。 精赤的上身到处都是燎泡的痕跡,有些已经结了痂。 满脸的络腮鬍子被烧得捲曲焦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被汗水冲刷的沟壑宛然。 张飞闷著头走到了眾人面前,怯怯地不敢抬头,“噗通”一声,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吕逸面前,一个头磕在地上。 “大哥...” 铁打的汉子说话的时候带著哽咽之声,一句大哥喊完,已经埋头在臂,泣不成声。 “哎...”关羽扶著吕逸过去,不忍看他颓丧的模样,一声长嘆。 吕逸猛的一扬手,眾人別过头去,却见吕逸也长嘆一声,艰难地跪坐下来,探手拉起张飞,替他抹去了滑落的眼泪。 “三弟!”吕逸也有些哽咽,此时此刻,他既痛心,又气愤。 “大哥,真定...真定让俺给丟了...”张飞大哭道,“俺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大嫂,对不起马老將军,死罪!死罪!” “你!”吕逸虽然早就知道,但听他亲口提及,还是忍不住急怒攻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哥!”张飞心丧若死,“都是俺酒后失察,罪在不赦,大哥你就按军法治罪吧,俺...俺老张绝无怨言!” “治罪,你现在知道喊我治罪?”吕逸气得破口大骂。 “当初让你回去带兵,我是怎么同你交代的?”吕逸喝道,“约法三章你记得几条?” 张飞埋首垂泪,一言不发。 “说话!”吕逸大喝一声。 “一不能饮酒,二不能鞭笞士卒,三不能轻举妄动!”张飞哽咽著回復道。 “现在呢?”吕逸气不打一处来,“这三条你守了哪一条?” “啊!”张飞愣怔在当场,虎目渐渐泛红,竟然大喝一声,长身而起,猛地拔出佩剑,眼神一紧,就要横剑自刎。 吕逸赶忙衝上一步,紧紧攥住他的剑柄,不让他拔剑。 张飞无地自容,性子一起,拼命挣扎。 吕逸现在又伤又气,哪里挡得住他的蛮力,竟被他带得朝前面猛地跌去,“嘶!” 伤口再次被牵动,疼得吕逸失声痛呼。 “啪!”关羽衝上前去,毫不留情一个耳光摑在张飞脸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230章 该离开了啊 关羽一把夺过张飞手中的宝剑。 冷哼一声,还剑入鞘,一挥手,狠狠將剑掷於地下。 张飞愣在当场,脸上指印宛然,他却一言不发,默默垂泪。 “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关羽凤目中怒气勃勃,厉声说道,“手足若断,安能再续?” “翼德!”他伸手抚上张飞的脸颊,沉声道,“你有罪,罪不容赦,但你也该为大哥想想,该为眾兄弟们想想!” “二哥...”张飞低下头,哽咽地喊了一声。 “你一死了之,又让我们兄弟如何自处?”关羽冷声问道。 “我已经劝过你一次,你却还是这样莽撞!”关羽嘆了口气,“大哥在这里,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赵云听了关羽的话,有些神色难明。 他知道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马媛不在这里,赵霆也不在这里,真定赵家堡的苦主,目前只有赵云一个。 关羽既是劝解,又何尝不是求情。 这一巴掌是有感而发,痛心疾首,却也让赵云发做不起来。 是啊,马续把一切都交给了吕逸,现在吕逸的態度就是最终的態度,说到底,吕逸也是苦主,最为难的恐怕就是吕逸了。 “起来!”吕逸定了定心神,勉强压制住心中翻腾的气血。 张飞不敢违抗,艰难地站起身,垂著头,听凭发落。 “你的罪,逃不了,也不能逃!”吕逸垂下眼眸,幽幽的说道。 “俺认罪,俺情愿一死!”张飞心如死灰的说道。 “死?一个一个,除了死,就没有別的话可以说了吗?”吕逸心里难过,目光扫过张辽,只见他面露哀色,同样一脸灰白。 “有罪就赎罪!”吕逸赫然扭头看向张飞,咬牙说道,“一死了之,你以为就可以被原谅了吗?” 张飞无言以对。 “翼德,你不该向我请罪,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是媛儿,是子龙,是真定上上下下所有流血牺牲的英灵!”吕逸咬牙道。 “你这样死了,於他们有什么意义?”吕逸冷声问道,“除了多赔上一条性命,又有什么价值?” 张飞羞愧的垂头。 “你死了,我们拿一具冰冷的尸体做什么?”吕逸厉声问道。 “你只有面对这个罪过,活下去,用一辈子去弥补,去向那些你对不起的人赎罪,这才有价值!”吕逸扶住他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他气血虚浮,这几句话说完,已经有些气喘。 张飞想要扶他,伸出的手凝在半空,却始终不敢放下。 “你知道自己有罪就好!” 吕逸眼里带泪,“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著吗?若你怕了,只是想一死了之,逃避责任,那也由你!” 他转头看向关羽、高顺和张辽,泪水滑落,“咱们五人,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哪怕你要当懦夫,以死亡来逃避,我们也陪著你,可好?” 张飞没说话,只是浑身颤抖,心中显然难过至极。 吕逸沙哑著嗓音道,“可你如果知耻而后勇,愿意赎罪,敢於赎罪,我们也陪著你,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总是咱们兄弟几个一起承担!” 关羽带著高顺、张辽围了上来,兄弟几个紧紧相拥,目光澄澈而坚定。 “城池丟了还能再拿回来,降卒叛了还能再招募新兵,咱们传承的不是一城一地,是『伏波將军』不屈的志向和马革裹尸也要驱除胡虏的决心!” “这些事情没有完成之前,咱们的性命就不能肆意挥霍!”吕逸哽咽著说道,“任重而道远,更要协力齐心,安忍中道弃兄弟於不顾,弃大义而自残?” 说到这里,他拉著张飞,带著眾兄弟朝赵云深深一礼,一躬到地。 “子龙,真定是你的故乡,现在沦陷於翼德之手,愚兄无顏掩饰,携眾兄弟向你赔罪!”吕逸颤声说道,“只愿子龙念在大业未成,师父他老人家遗志未展,暂且寄下我等性命,待日后功成,杀剐存留,全凭子龙一念!” 说到这里,吕逸带头屈膝,就要下跪。 赵云嚇了一大跳,虎目含泪,赶紧上前搀扶,“吕大哥,你说哪里话!” “真定有失,小弟固然痛心疾首,可正如大哥所言,咱们传承的不是一城一地,而是师父他的信念!” “三哥虽然有错,但当日他也曾为真定浴血奋战,错不至死,小弟哪里会分不清轻重?” 赵云又捧住张飞的手,诚恳地说道,“三哥,这次我不怪你,只盼今后你以大局为重,切莫再如此衝动,再伤了大哥的心!” “子龙!俺老张对不住你啊!”张飞闻言,嚎啕大哭,跪倒在地,抱著赵云的腿不肯起身。 赵云心里也十分难过,哽咽著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今后战场上说不得还要仰仗三哥救命,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啊!三哥...” 吕逸知道赵云深明大义,这一句话等於救下了张飞的性命,心里感激无以復加。 兄弟几个拉著赵云,车軲轆似的说著好话,倒把赵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翼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番心结得以开解,吕逸却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媛儿那里,我们不会替你去说,你自己去向她赔罪,至於她怎么发落你,我们不管!”吕逸拂袖说道。 张飞点头应是,拖著沉重的脚步走向博陵城。 张辽不放心,想要跟过去,却被吕逸一把拦住,“媛儿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这口气总得让她出了!” 他幽幽嘆了口气,痛心地说道,“自从认识我以来,她爷爷没了,现在家也没了,好日子一天没过到,换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眾人齐齐嘆了口气,这乱世艰难,难的何止是百姓,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云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追了过去。 “大哥,此间事了,咱们何去何从?”关羽沉声问道。 “先回广宗,向卢师兄回稟一声!”吕逸想了想,“博陵城就交给子龙吧,让他在这里等伯虎兄的消息。” “这时候还是让翼德避一避吧...” 顿了一顿,他又道,“此间事了,咱们去九原吧,这中原乌烟瘴气,愚兄片刻都不想呆了!” 第231章 玄德啊,你还差点火候 吕逸满心愧疚地回了城,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马媛。 马续殉国,真定被毁,她心里是最不好受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但马媛只是哭过一阵,却强顏欢笑,仿佛没事人一样,这样深明大义,反而让吕逸心里更不好受。 此时此刻,他正想私底下安慰几句,却赶上千头万绪的杂事堆在身上,始终找不到空閒。 打退了张角的黄巾军,现在从太行山开始,到博陵和河间一线已经尽数清理乾净,所有的黄巾军都被牢牢挡在外面,整个幽州基本上没有大股的黄巾军作乱,给了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要严防死守,问题不大,反倒是压力都集中在了河间一带的公孙瓚那里。 吕逸正想找徐福商量一下,放著这么大一个谋士不用,何其浪费,派人去找了半天,竟然连人影子都没有看到。 不辞而別了? 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吕逸脑仁一阵子发疼,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什么奇怪的脾气?游侠就可以这么任性的吗?他本以为徐福已经归心,没成想到底还是跑了。 暮色中,吕逸望著徐福呆过的营帐,此刻空荡荡的没了声息。 案头的烛火还未熄灭,灯芯突然“噼啪”一声暴响,燃起一串火星。 他伸手捻灭残焰,指间沾染上一点黑灰,一如心头盘绕的疑虑,挥之不去。 该来的总会来,想走的也留不住... 无奈之下,找来几个兄弟一起合计。 摆在吕逸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路向东,和公孙瓚合兵一处,顺势把青徐黄巾军彻底击溃。 只是这样一来,一则他们现在除了刚刚经歷过一场大战,还余毒未清的降卒,手上却没有真正可以调用的兵马,侷促的紧。 二来博陵城早已被掏空,这些人吃马嚼,费极大,吕逸他们现在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也供应不起。 於是只剩第二条路,回军向南,和卢植大军匯合,在广宗彻底解决张角,再顺势南下,打通长社,把张宝和张梁逼死在那里,黄巾之乱可平。 计议已定,吕逸当即开始安排。 赵云留守博陵,一方面等待赵霆的消息,一方面收拾城防,收拢附近流民在城內安置。 吕逸又派亲卫去向邹靖报讯,博陵城失而復得,想来幽州刺史郭勛应该能睡个好觉了,那自然提供钱粮,安置百姓的事他也得接过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又吩咐赵云,一旦稳定,邹靖派人来接手之后,便去河间找赵霆,张角都败了,他可不想赵霆被公孙瓚给挖了过去,塞北还要用人,这么一员虎將,可不能浪费。 韩当和赵云投缘,自告奋勇留在博陵协助,其他人跟著吕逸回广宗。 按照和荀彦的约定,所有的军功都归在了射声营名下。 荀彦也爽快,给关羽、张飞等人一一封了军职,最高的关羽给了射声校尉假司马的职衔,比吕逸也就低了三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吕逸想起歷史上关羽跟著刘备打打杀杀经年,到了虎牢关下也不过是个马弓手,不免心里唏嘘感慨。 自己做的这一切终究让歷史的车轮悄悄改变了方向,即便现在影响还小,但百川匯海,总有一天会翻江倒海。 赵云年纪最小,只是得了个射声校尉屯长的职衔,只是他这个年纪,已经算的上极为难得了。 一眾降卒基本都愿意跟著吕逸,毕竟在这个时代找一个体恤军卒的明主並不容易。 吕逸筛选过后,挑了五千精壮,充做九原边军,剩下的要么是老弱,要么有伤残,都不適合再去边关拼命,索性留在了博陵城,安安稳稳地做百姓,也算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大战结束,眾人心里却没有一点轻鬆的感觉,第二天一早就匆匆拔营出发。 荀彦先一步带著射声营迴转,顺便把军功清理上报。 北军大帐里,刘备正恭恭敬敬地给卢植捶著背。 別说,卢植对这个弟子还是很满意的,平时办事周到,礼数也全,为人更是满怀仁爱之心。 除了当日和吕逸有些齟齬,但被卢植斥责过之后,却再也没有表现出来,一副悔过自责的模样。 荀彦掀帘进了大帐,满脸喜色,“中郎將,大喜,大喜啊!” “可是博陵城大获全胜?”卢植猛地站了起来。 “正是!”荀彦拱手,喜道,“托陛下洪福,中郎將指挥若定,这一仗尽歼蛾贼两万余眾,斩蛾贼渠帅一名,张角重伤逃窜,想来命不久矣!” 荀彦说到这里,双手奉上军功册,刘备起身接过,把竹简在卢植案前铺开。 一边躬身到底,“弟子给老师贺喜,此仗大胜,朝廷再无法责难老师,弟子心中...心中...” 说到这里,刘备眼泪已经滴滴答答落了下来,看上去十分伤感。 就这施礼的功夫,他已经偷眼瞟了军功册上內容,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吕”字,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玄德不必感伤,鸿飞也不必往老夫脸上贴金!”卢植面带喜色,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老夫可不敢居功!” 说完卢植也拿起军功册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鸿飞,这军功可有出入?”卢植若有所指地问道。 荀彦当然知道他眼下之意,赶紧答道,“启稟中郎將,都是据实而写,不敢轻忽。” 他偷眼看了一看卢植神情,又补充道,“人人心服口服,吕校尉不日就到,中郎將可再找他问过。” 他这句话一出,卢植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吕逸为什么这么做?还有把功劳拱手相让的道理? 这话就不好当面问了,卢植又问道,“那张角重伤,现在可知他行踪?” 荀彦摇了摇头,“属下派人追踪,只是张角这妖道颇有手段,追出去二十余里就进了山林,一时间断了线索。” 卢植皱著眉头看向沙盘和舆图,“会去哪里呢?” “属下以为,张角只得几个亲信术士护卫,当走太行山间小路迂迴,至於去向...”荀彦斟酌了一会,说道:“恐怕还是要回广宗这里。” “老夫看未必!”卢植摇了摇头,“张角若回广宗,反倒好了,这一仗要胜,易如反掌!” “老师的意思弟子明白,可张角若弃广宗而走,那岂不是蛾贼群龙无首?”刘备突然开口问道。 “且先看著贼军动向,便知张角到底去了哪里!”卢植说到这里,有些感慨地嘆道,“若是世安在此,当明白老夫的意思,玄德啊,你还欠点火候!” 刘备恭敬地施礼,深深垂下的脸上青筋毕露,咬牙切齿。 第232章 一手好棋 吕逸比荀彦晚到了三天,毕竟他现在也算是有队伍的人了,又都是降卒,比不得精骑的速度。 他不能把士卒安置进北军的大营,这些人成分复杂,又在战场上针锋相对过,彼此之间都有不小的芥蒂。 卢植一直很支持这个小师弟,听说他回营的消息,立刻安排军司马协助他安顿麾下士卒,送了不少粮草,瞬间解决了吕逸的燃眉之急。 刘备表现得更加可圈可点,一直保持著谦逊的微笑,忙前忙后替吕逸张罗,仿佛两人感情极好一样。 吕逸知道他心思复杂,却不以为意。 大营里他留了张飞和高顺镇守,一个是暴脾气,刘备说什么也不管用,一个是稳重的性子,只唯吕逸马首是瞻。 刘备就算舌灿莲,哭到脱水,都別想在他们两个人手里占到便宜。 他带著马媛和关羽一起进了卢植的中军帐。 卢植早早等在这里,看到吕逸顿时一扫眉宇间的愁色,高兴地招呼他们坐下。 没有寒暄,卢植翻出功劳簿,指著上面首功荀彦的名字,手指在竹简上戳得“篤篤”作响。 他枯瘦的手抓起竹简,“哗啦啦”一声,简册就在吕逸面前展开。 卢植手指划过“荀彦”两个字,指甲在竹片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惊得侍立在旁的刘备手中水壶一晃,泼湿了半截袖管。 “你先出去,老夫有话要问世安!”卢植瞥了一眼刘备,有些不满。 “是!”刘备不敢多嘴,深施一礼,倒退著出了营帐,还贴心地拉好了帐帘。 只是他看似平静,颤抖的手却把內心的焦虑和不安显露无疑。 “世安,你是不是给老夫解释解释?”卢植开门见山地问道。 “英明无过师兄!”吕逸笑著一记马屁送上,“小弟这点伎俩,也不敢在师兄面前班门弄斧。” “少来这套!”卢植直接打断,“老夫倒是不明白,別人都是抢著把功劳往自己头上按,你倒好,这么大的功劳,拱手送给了鸿飞,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吕逸笑了笑,“小弟说荀彦许了我一个天大的富贵,不知师兄信也不信?” “哦?说来听听,你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卢植饶有兴致地问道。 卢植待自己一向情真,吕逸毫不隱瞒,把这一仗的细节都说了,就连荀彦关门自守,不管他们死活那一段也没有隱瞒。 说到最后,又把荀彦腆著脸用荀家支持自己为代价,向自己討要功劳的事情和盘托出。 本以为卢植会诧异,没想到他却像是听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世家子弟確实是如此,世安你现在经歷过这一切,老夫也没什么可以粉饰的。”卢植诚恳地说道,“世家之所以能长盛不衰,正是因为子弟都以本家为念。” “你说我们自私也好,说我们假仁假义也罢。”卢植嘆了口气,说道,“但没有世家的支撑,这大汉也不会延续到现在,谁对谁错,又如何能轻易评判?” 吕逸郑重的点了点头,確实如此,他纵然不满,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改变这一切,至少目前做不到。 “小弟明白,所以小弟从善如流,答应了荀校尉的条件。” “世安啊,你说的话...”卢植摇了摇头,“老夫只信一半!” 吕逸一怔,“小弟哪里会瞒师兄,都是实话啊!” “实话是实话,但你说一半,藏一半就不厚道了!”卢植深沉地问道,“这么大的功劳,以陛下的脾气,直接给你封侯都说不定,你只用他去换荀家一点钱粮和一句承诺,老夫怎么会信?” 吕逸刚要解释,卢植一摆手,“掩饰的话就不要说了,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 他诚恳地看著吕逸,“能帮的,老夫一定尽力,但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当老夫什么都没说过。” 讲到这里,卢植嘆了口气,“时局艰难,老夫能做的也不多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卢植有些萧索。 “师兄都这么说了,小弟再矫情就显得不识抬举了!”吕逸坦然道,“也不完全是顾虑,只是有两件事让小弟如鯁在喉,不知如何处理,思来想去,倒不如先蛰伏起来。” 卢植一愣,“世安的意思,是怕风浪太大,想先避避风头?” “正是!”吕逸直言不讳,“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朝內朝外波譎云诡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小弟毕竟年轻,又久处关外,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索性置身事外,岂不是好事?” “哦?”卢植有了兴致,“是哪两件事情,不妨说来听听,老夫替你参详参详。” “正要请教师兄!”吕逸起身施礼,“这第一件事么,便是这世家。小弟想来,天下大乱,正是世家纷起之时,为何看他们却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这里面是有什么关窍?小弟著实琢磨不透!” 卢植点了点头,讚许地说道,“世安能想到这一点,殊为难得。你小小年纪,又非世家出身,鼻子倒是挺灵的。” 吕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是被逼的。小弟现在如一叶扁舟,行驶在万丈波涛之中,稍不留神便是倾覆的危险,不得不多想一点。” “不是世家不愿意拼,而是时机未到!”卢植沉吟半晌,这才幽幽开口。 “一来时局虽乱,但大汉屹立数百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根基还在,还算不上风雨飘摇。”卢植说道。 “怕也不远了...”吕逸忍不住有些不屑,他比卢植知道的多的多,现在还能勉强支撑的汉室,也不过只剩几年的光景了。 “二来,世家虽有钱有势,甚至有些台面下不敢搬出来的兵马,但大將军何进的势力却更大,说句僭越的话,一旦陛下有个万一,少子继位,大將军恐怕还能再进一步。”卢植又道。 “到时候世家是投靠还是离心,总要看大將军怎么做,新君怎么做,现在就表態,不就像世安你说的一样,成了出头的椽子了吗?” 吕逸有些震惊,这话从卢植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赶紧问道,“难道那昏君...” “慎言!”卢植有些不满,“虽然当著老夫的面,也要对陛下尊重一些。” 说到这里,他又嘆了口气,“陛下的龙体,这些年恐怕亏空的厉害,据老夫所知,陛下临朝的时日越来越少,大事多委张让等阉宦处置,恐怕即便陛下撑得住,何进也不愿意撑下去了!” 吕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外戚和阉宦势同水火,迟早要有一场刀兵,难怪世家作壁上观!” “所以你用军功换世家的支持倒也是一手好棋,与其冒出头来,不如换些实打实的好处!”卢植似有深意地说道。 第233章 谁都別惦记 “就知道瞒不过师兄。”吕逸坦然点头,笑道,“这里面还有一层意思。” 卢植饶有兴致地看著他。 “可是不想入了陛下的眼?” “与其说是陛下,倒不如说是大將军何进!”吕逸笑道。 “何进正是用人之际,陛下为了分权制衡,设了西园八校尉,交给小黄门蹇硕总管,直接受命於陛下,按照道理,就连何进都要听命听调。” “可何进怎么会甘心屈居阉宦之下?”吕逸说到这里,有些无奈,朝廷里面,窃据高位的简直一个好人都没有。 “但他能用谁?世家的兵马还是寒门的子弟?”吕逸冷哼一声。 “他不过一个屠户出身,靠著他妹妹得宠於陛下,这才换了这高官厚禄,世家从来没有看得起他过,又怎么会甘心任他驱使?”吕逸说道。 “而寒门又不入何大將军的眼。”吕逸摇了摇头,叱道,“像这样出身寒微,又看不起寒门的人,简直就是数典忘祖,十足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恐怕杀身之祸,就在不远!” “世安说得在理!”卢植摇了摇头,“只是天下兵马都在何进统属之下,要说他危在旦夕,恐怕也有些杞人忧天...” 吕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歷史上灵帝驾崩没多久,何进就死於非命,是真真正正的蠢死的。 像他这样窝囊死的,翻遍史书,上下五千年都找不出几个。 “何屠窃据高位,德才却不配位,又头脑简单,说起朝堂爭斗,別说陛下身边的阉宦,就是隨便一个县令恐怕都比他明晰许多。”吕逸只能用合理的话来解释。 说到这里,吕逸起身,提起水壶替卢植斟上热水,水流突兀地中断,壶嘴竟被吕逸硬生生掰断。 “就像这水壶!”吕逸若有所指地说道,“何进自以为权柄在我,却不知早被人断了根基!” “陛下现在倒行逆施,朝中波譎云诡,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復,古往今来,哪次朝堂爭斗不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吕逸冷冷的说道。 “可笑他明明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还不自知。”吕逸摇了摇头,“这样的人,小弟只想敬而远之!” 卢植明白他的意思,却並不完全认同。 但是何进一定会看中吕逸,这一点他是认可的。 吕逸不是寒门,是九原边军出身,虽然职低位小,但却是根正苗红的汉军体系,正是何进名正言顺的下属。 他也不是世家,没有任何根基,何进只要拋出橄欖枝,相信吕逸如果是一般人,只会开开心心接著。 唯有一点,张让曾经替吕逸请封,还越级封赏,差一步就封了侯。 只是这一点在何进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一个是大將军,光明正大,一个是阉宦,百官不齿,该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设身处地,吕逸知道自己这一次功劳太大,张让和何进都不会错过,两边都需要自己,但自己一个都不愿意招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荀彦来得划算。 卢植点了点头,说道,“居安思危,世安你比老夫想得长远。” 吕逸摇了摇头,嘆了一声道,“小弟还有未完成的理想,只能多思多虑,哎!时局纷乱,举步维艰啊!” 这一刻,他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不辞而別的徐福。 多好的人啊,说跑就跑了... “有时候...”卢植忍不住感嘆道,“老夫甚至会觉得,世安你看上去已经洞察世事,有一种让老夫都看不透的沧桑和悲壮。” “师叔他老人家选你继承『伏波令』果然独到,老夫自愧不如!”卢植连连嘆息。 说到这里,卢植忍不住摸向了腰间的玉佩,枯瘦的手指摸索著温润的玉石,上面刻著四字篆书,似有一股暖流从玉佩上顺著他的指尖传进心头。 “忠君护国!” 字缝就像是心头的一道裂痕,让他想起为大汉付出的一切,包括他早夭的幼子,殉国的族人。 “世安...”他突然沙哑著嗓音说道,“若你是我儿,老夫寧愿你愚钝一些...” 吕逸垂眸,他看见卢植微微发颤的肩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师兄...”不知道该怎么劝,吕逸不忍心卢植陷入痛苦的回忆,赶紧转了话锋。 “师兄,相比这些,小弟这次倒有些新的发现,正要向您请教。”吕逸赶忙说道,“子龙探营之时,曾发现张角那妖道和张让那廝或有勾结。” “哦?竟有此事?”卢植顿时回过神来,眉头一皱。 “当初张角起事之时,確实到洛阳和宦官勾结,意图里应外合!”卢植沉吟道。 “可后来事发,他的门徒唐周告密,供出京师內应马元义。” “此人被处以车裂之刑,宫中勾结的宦官封胥和徐奉都已经伏诛,怎么会和张让又扯上关係?”卢植有些难以置信。 “张让深受陛下恩宠,唤作『阿父』,虽然荒唐,但一个宦官,还能有什么追求?改朝换代对他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不会这么蠢,自毁前程的!”卢植摇头说道。 “此事千真万確!”吕逸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子龙不会弄错,当时还有黄门名唤王振的在张角营中,他亲口承认,据说和什么『玲瓏丹』有关,听说药效神奇,能生死人,肉白骨,更可还阳续春。” 卢植嗤笑一声,说道,“这样的无稽之谈,世安也会相信?” “小弟自然是不信的,只怕阉宦却会动心。”吕逸目光灼灼,直透人心,“或者说,他们寧愿相信,有些人活著,只要有希望,哪怕荒诞一些,却不免会为之疯狂。” “或许其他人会信,但张让却不是这样的人。”卢植摇了摇头,“他要是这么蠢,也不会被陛下信重至今!”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吕逸眼里精芒一闪。 他本以为张让確实动了凡心,但既然卢植信誓旦旦否定,那张让这么做的原因就呼之欲出了。 “夺权!陷害!”吕逸压低声音说道。 “此话怎讲?”卢植还没想通,关切地问道。 帐帘忽然动了一动。 “谁!”吕逸六识敏锐,顿时察觉,暴喝一声问道。 刘备掀帘而入,有些慌张,手里正托著一个茶盘,泼湿的衣袖紧紧贴著手臂。 显然从他们对话开始,刘备就一直在帐外偷听,就连湿衣都没来得及去换。 “弟子...”刘备眼珠子一转,正要开口解释。 “滚出去!”卢植和吕逸异口同声。 刘备浑身一颤,不敢分辩,躬身倒退。 只是他低头的瞬间,眼底的怒火一闪而逝。 第234章 平衡还是找死? 偷听便偷听吧,这些话虽然隱秘,但也无伤大雅,自己早就被刘备钉上了“大逆不道”的標籤,即便是再多个誹谤朝廷又能如何。 吕逸笑了笑,就当赶走了一只苍蝇。 “张让或者不会完全相信张角仙丹法术这一套,但张角身上也有他需要的东西!”吕逸幽幽说道,“或者说,他们两方都有可以相互利用的地方,所以一拍即合,勾结在了一处。” “哦?张角能为张让做什么?两人本该是死敌啊!”卢植还是不明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吕逸鄙夷地笑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既然是相互利用,想来共同要对付的就只有大將军何进一个了!” “你的意思是?”卢植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张让的目標是何进!” “正是!”吕逸眼里精芒一闪,说道,“或者说是何进手上的兵权!” “兵权?”这一句把卢植都说愣了,“不可能!” 卢植斩钉截铁地否定道,“张让要兵权做什么?嫌命长?” 吕逸没想到卢植会是这个反应,也愣了,“有什么问题吗?” “世安你刚才说的都有道理,但说张让覬覦兵权,还是太天真,想当然了!”卢植摇了摇头,“朝堂,远比你想的要复杂!” “请师兄赐教!”吕逸就这点好,不明白从不端著,老老实实提问。 “张让再得宠,不过是个阉宦,他的荣辱休憩,说到底不过是陛下的一念之仁而已...”卢植直截了当地说道,“世安,你觉得陛下为什么这么信重他?” “因为投其所好?”吕逸想了想,不確定地问道。 “此其一也!”卢植饶有深意地说道,“最重要的是,陛下不觉得他有什么威胁!”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觉得陛下昏庸也好,陛下倒行逆施也罢,老夫无法强行改变你的想法!”卢植幽幽的说道,眼神洞彻人心。 “但陛下毕竟坐了天下十年,臥榻之畔又岂容他人鼾睡?” “可何进?”吕逸不解的问道。 “何进不过是个屠户,就算有野心,也没有能力,陛下可以轻鬆制衡!”卢植摇了摇头。 “张让之所以圣眷日隆,更因为他不可能有人支持,除了陛下!”卢植言简意賅地说道,“用他来制衡何进,正是陛下的御下之道,否则你当陛下看不明白这些?” 吕逸似乎明白了什么。 “张让既对陛下忠心耿耿,又能让陛下开心快活,自然得陛下宠爱!”卢植突然眼神一厉,“可他若对兵权动了心思,陛下再喜欢也绝对容不下他!” 这番话说得鞭辟入里,把张让和何进的处境一语道破。 但吕逸沉吟半晌,却摇了摇头,说道,“师兄所言极是,但小弟却不是说张让要染指兵权,而是他要卸了何进的兵权!” 说到这里,他眼里精芒一闪,又道,“正如师兄所说,张让和何进在昏君...啊!不,是陛下的操纵之下,互相制衡,那何进若是大胜黄巾军,他张让的处境岂不堪忧?” 卢植点了点头,“世安所言有理,但张让何须担忧,有陛下在,自然会继续平衡,他犯不著...” 这个时候,卢植突然醒悟过来,白的眉毛一颤,“难道是陛下出了什么问题?” 吕逸没好意思接茬,歷史上灵帝还能活些日子,但每日里被张让醇酒美人的招呼著,身子骨不怎么样也是非常合理的。 至於到底差到什么程度,恐怕只有张让这个身边人才清楚。 在这个感冒死亡率都超高的时代,要说张让真的寄希望於昏君长命百岁,他是不信的。 自然而然,张让要提前布局做好打算,恐怕继位的皇帝才是张让重点关注的对象。 他们不可能选何皇后的孩子做继承人,有何进在,他们哪怕再得宠,宠得过手握兵权的亲娘舅? 未雨绸繆,设身处地,张让现在剪除何进的爪牙,正是最好的时候。 对於一个外戚身份的大將军而言,没有什么比一场关乎朝廷成败和正统的战爭胜负更重要的事情了。 张角愈发猖狂,何进的日子就越难过。 想到张让竟然替自己在昏君面前请封,虽然吕逸心里像吃了只苍蝇那样彆扭,但却不难看出张让的心思。 培植自己的势力,渐渐分化和孤立何进。 “陛下有没有问题小弟不知道,但张让肯定有准备是错不了的!”吕逸也斩钉截铁地说道。 “以小弟愚见,张让自然不可能希望张角造反成功!”吕逸想了想说道,“充其量只是不希望何进是最终的贏家!” “又或者说,该是何进大败亏输,他再出面举荐人才,最终力挽狂澜!” “举荐人才?力挽狂澜?”卢植听到这句,突然笑了,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在吕逸身上。 吕逸尷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没错,这个倒霉蛋子很可能是小弟!” “连张让派出去的小黄门都当我是他门下走狗...”吕逸苦笑道,“现在小弟是黄泥巴掉裤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卢植忍俊不禁,笑骂道,“世安你这市井俚语虽然粗俗了些,倒也贴切!” “师兄,现在不是贴切不贴切的问题,是小弟明明老老实实一个人,清白却已经莫名其妙的毁了,著实...委屈...”吕逸忍不住拉长了苦瓜脸说道。 “你这么一说,老夫倒也觉得是那么个意思!”卢植突然脸色凝重起来。 “老夫想来,张让或如你所说,他和张角勾结,大概是要把大將军何进锁在洛阳之外,让他无法对朝中施加影响。”卢植想了想说道。 “正是!”吕逸点了点头,“小弟一直在思索,张角这妖道为什么要把战线拉得这么长,明明三辅之地才是重中之重,他却偏偏捨近求远,要走冀州、幽州这条线!” “虽说是各地同时起事,声势浩大,但在张角要想得天下,只能速战速决,走外围路线,无异於和朝廷拼底蕴,分明是取死之道!”吕逸点头说道。 “所以说...”卢植冷哼一声,“张让能说动张角,另有原因!” 第235章 替你师父教你 “一个阉宦,如何能说动反贼?”吕逸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头绪。 这种朝堂爭斗他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现在卢植倾囊相授,一点一点给他剖析,吕逸求之不得。 “很简单,利诱!”卢植枯瘦的手忍不住按在几案之上,青筋暴凸,骨节泛白,显然说到这里,他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愤怒。 他为了这个大汉,鞠躬尽瘁,劳碌半生。 到了这把年纪还亲临一线,试图力挽狂澜,朝中这些养尊处优的奸党却为了一己的私利,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朝廷,光是想到这里,就让他心痛的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心情,他又道,“大军出动,最需要保障什么,想必不用老夫多说。” “自然是粮草军需,各种补给!”这是基本知识,吕逸对答如流。 “可粮秣是军国大事,张让再受宠,也不可能直接资敌吧!”他难以置信地说道,“找死也不可能这样直白!” “自然不会!”卢植冷哼一声,压抑地说道,“但可以让大將军粮草吃紧,进退失据!” “大將军的輜重全靠朝廷筹谋,说起来风光,但何进一个屠户,懂多少军国大事,还不都靠门下一帮幕僚参谋?”卢植冷冷说道。 “他的身份,哪个世家有才学的愿意投身,还学孟尝君,搞了一窝鸡鸣狗盗,自以为网络天下英才,其实狗屁!” 说到这里,就连卢植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上上下下这么多废物齐心协力,整个朝廷的军队说得不好听一点,除了北军五校有世家支持还算精锐之外,早就蛀得千疮百孔,可笑那何进犹自沾沾自喜,浑不自知!” 吕逸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料得到是这个结果,但真正亲耳听到,心里还是会觉得彆扭。 “你以为老夫领命之后,为什么只取五校人马?”卢植幽幽说道,“老夫难道不知里面关窍,喜欢受世家的窝囊气?” 吕逸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听卢植为世家辩护,心里確实生了轻视之心,实在是不应该。 正准备道歉,却见卢植摆了摆手,“身在局中,也是身不由己,老夫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张让恐怕是答应了为张角那妖道制衡何进,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在粮餉上做文章!”卢植断然说道。 “而张角则不同,他攻州取县,巧取豪夺,只要从官府和富户的粮仓中抢夺就可以保证三军供给!” “更何况蛾贼都是流民、山贼出身,也没有朝廷粮餉配发那一套规条。”卢植嘆了口气,说道,“这些人,给口饱饭吃就行了,总比饿死强!” “更何况他还有些蛊惑人心的手段,此消彼长,高下立判!”卢植颓然。 “所以张角愿意把战线拉长,一来朝廷四面出击,力有不逮。二来牵扯之下,何进疲於奔命,又首尾难顾,自然难以取胜!”吕逸听完,沉吟半晌说道。 “这还不可怕!”卢植又嘆了口气,这一会功夫,他仿佛苍老了十年。 “老夫最担心的是,大將军久不能取胜,又深感国库空虚,后勤不继,再上奏陛下。”卢植悲哀地抬起头,看向南面,眼神似乎穿越千山万水,凝视著洛阳的皇宫。 “陛下到时候只怕还会加重地方赋税,这一来就是把百姓往绝路上逼...”卢植难过的闭上眼睛,“大汉的根基,恐怕真的要倒了!” “师兄不必忧心!”吕逸赶紧劝慰道,“张角在博陵城下已被小弟一箭射伤,恐怕时日无多了,到时候师兄定可以力挽狂澜,一举荡平宇內!” “世安有心了!”卢植定定的看著吕逸,幽幽地说道,“只怕天不遂人愿,乾坤抵定,天下清明,恐怕老夫未必能看到,但老夫责无旁贷!” 吕逸正要再劝,却见卢植一脸萧索地摆了摆手,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自己咽了回去。 “无论如何,世安现在选择激流勇退,不和这些人沾上关係,老夫是理解的,也是支持的!”卢植认真的看了吕逸一眼,说道。 吕逸有些不敢看他。 明哲保身?不,他並不是这个目的。 他只是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標,他不愿意捲入这骯脏的朝局之中,只想快意恩仇,再顺便为大汉朝略尽绵薄。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选择去塞北抗击胡虏,也確实存了置身事外的心思。 只是现在想来,要把这样一个烂摊子丟给卢植,於心何忍啊? 他已经这样一把年纪了,却连个真正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都没有? 凭藉一腔忠勇,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中,自愿担当支撑这座千疮百孔大厦的唯一樑柱,何其壮哉?何其苦哉! 吕逸忍不住心里一痛,朗声说道,“师兄,小弟愿助您一臂之力,但有所命,小弟万死不辞!” 卢植欣慰地看著吕逸,沉默良久,才道,“老夫老了,未来是你们年轻人大展拳脚的时候!” 吕逸摇了摇头,“小弟以前太自私了,却不知道师兄每日里承受著这么许多...” “不要再说了!”卢植猛地打断他,“做你想做的,做你该做的!” “老夫还没有到动不了的时候!”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吕逸的身前,拍了拍吕逸的肩膀,说道,“你需要成长,需要歷练,等你羽翼丰满的那一天,你再来跟老夫说这句话,老夫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吕逸只觉得浑身血脉都跟著沸腾了起来,“师兄...”只说了这两个字,便红著眼眶说不下去了。 “在此之前,那是老夫的责任,终有一天,会变成你的责任!”卢植诚恳地说道,“在此之前,你我师兄弟当共勉!” 吕逸点了点头,此刻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只是在此之前!”卢植突然把脸一板,严肃地说道,“世安你还有些事情需要做,老夫今日僭越,要代师叔行事,替你拨乱反正!” “啊!”吕逸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知道卢植言下之意,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236章 误军之罪,犯者当斩! “师兄但请吩咐!” 吕逸心里有些惶恐,卢植把马续的名头都抬出来了,可见没准备给他留情面。 他自然问心无愧,但马续最后的时刻,仍旧念念不忘教给他的东西,他却並没有真正做到。 他有一种预感,卢植说的也是这一件事。 卢植转身回了帅案,一改刚才和蔼的表情,朗声喝道,把人都带进来。 门外亲兵应了一声,不多时,眾人鱼贯而入。 只见张辽怒气冲冲走在最前面,张飞被五大绑押在阶下,高顺面无表情,虽然强忍著没说话,却也浑身颤抖,显然心中也十分不忿。 他们后面跟著刘备和荀彦,此刻低著头,不敢看帐中几人,却硬著头皮在阶下站定。 “你们绑我三哥做什么!”张辽一进大帐就再也忍不住,怒喝道,“真当我们兄弟怕你们不成!” 他转头看向吕逸,“大哥!” 吕逸还没发话,关羽却厉喝一声,“中军帐中,没有你大哥,之前的事,你都忘了吗?休得无礼,还不退下!” 张辽见关羽发了怒,只能悻悻退在一旁,眼睛时不时地偷瞟吕逸,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师兄,这...”吕逸也忍不住发问。 “关司马的话,吕校尉没听懂?”卢植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问道。 “我...”吕逸话到半截,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看向荀彦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你別怪在荀校尉头上!”卢植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他若不向老夫稟报,才是失职!” “是!”吕逸无奈应了一声,来者不善啊... 他脑子里面飞快地盘算开来,该如何应对,只听卢植朗声问道,“吕校尉,老夫问你,治军之要,首当如何?” “赏罚分明!”吕逸硬著头皮说道。 “那好,眼下张飞,酗酒贪杯,坐失真定,该当何罪?”卢植毫不留情地问道。 不等吕逸回答,马媛赶紧抢先说道,“师兄...不...中郎將,张飞虽然有错,但后来孤身入贼巢,寻得解药,救了博陵城燃眉之急,也算功过相抵...” “胡闹!”卢植到底对这个小师妹留了三分情面,“老夫不是为你出头!这是军帐,我大汉军法里什么时候有功过相抵这一条了?你们当是乡民互告的家长里短吗?” 马媛被他斥责,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看看吕逸,又看看卢植,急得容失色。 吕逸悄悄牵上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马媛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要说张飞最对不起的就是马媛,可是吕逸明显不能为了一座空城,真的用军法给张飞治罪。 这里马媛心里最苦,可她却始终只字未提。 现在卢植当面把这事揭了出来,马媛还第一个站出来替张飞说话,吕逸心中的感激和愧疚交缠,无以復加。 这件事就在这里解决也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稟告將军!”吕逸朗声说道,“张飞貽误军机,皆因贪酒而起,当问瀆职之罪!” 卢植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吕逸那点小心思。 他绝口不提军法,却给张飞定了个瀆职的罪名,按照汉律《二年律令》,受贿及瀆职是可以“计值而偿”的。 这么一来,马媛刚才说的將功折罪,就说得过去了。 “吕逸!”卢植怒喝一声,“你可知道,你今日包庇,明日放纵,害人害己?” 吕逸被他这句话说中了心坎里,顿时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是啊,归根结底,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行事也从来都是跟隨自己的本心,或者说上一世的习惯。 他们桃园结义之后,誓同兄弟。在吕逸看来,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上下尊卑,高低贵贱。 和兄弟们相处,日常也从未分过彼此,哪怕是行军打仗,也极少颐指气使,真正像对待下属一样去约束和控制他们。 往日里他还自以为做得很好,兄弟五个真真正正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哪怕是当日张辽误信苏双,险些將真定带进万劫不復的时候,他也敢当面跟马续说,自己的道和別人的道完全不同。 可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理直气壮再说一遍的勇气了。 初出涿县的时候,兄弟们不等军令,自行杀敌,还可以说是相机而动。 张辽被骗,还可以说是无心之失。 可张飞呢?约法三章还是我行我素,又一次险些酿成大祸。 张飞是回来了,付之一炬的真定鄔堡呢?死在大火中的那些人命呢? 如果再这样下去,真的是为所有人好吗?还是等有一天,需要他付出更多的代价的时候,他才会明白? 张辽的错,他用三刀六洞赔了,现在张辽明显变得稳重和成熟了许多。 张飞的错,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担下来,他並不怕为兄弟们付出,可如果每一次都要用这样惨重的代价来换取一次成长,他实在狠不下心来。 就如同现在,他狠不下心来治张飞的罪一样! “你不说,老夫问旁人!”卢植大喝一声打断了吕逸的思绪,“刘备,你身为主簿,老夫问你,张飞该当何罪!” 刘备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被点了名。 心里先是一紧张,忍不住看了一眼吕逸。 你也有今天啊... 刘备心里突然响起无数的声音,仿佛要把所有压抑的怨气,一股脑儿宣泄出来。 吕逸啊吕逸,你也有今天... 刘备觉得卢植终於看清了吕逸的真面目,心中无比畅快。 他又看向张飞,眼神却渐渐变得复杂。 若不是吕逸,自己又怎么会和这样的猛將擦肩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刘备心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关羽...张飞...他们口中的大哥应该是自己。 他又看向关羽,却迎来了刀锋般犀利的目光。 虽然关羽一言不发,但那无声的警告更让他心里发毛。 刘备赶紧滑过眼神,恭恭敬敬站出一步,朝卢植躬身抱拳。 明明心里存了狠心,脸上却一副十足痛心疾首的表情。 “启稟中郎將,按军法,此为误军之罪,犯者斩之!”刘备眼含热泪,哽咽地说道。 第237章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 “大耳贼,你敢!” 刘备话音刚落,张辽实在是忍不住了,顿时大喝一声,手按剑柄,怒目而视。 关羽和高顺赶紧拉住他,生怕张辽一时衝动,真的当著卢植的大帐里面,就把刘备砍死当场。 “不至於,不至於的...”马媛毕竟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女,她担心地看著神色难明的吕逸,忍不住方寸大乱。 刘备却对张辽的怒火视若无睹,依旧躬身站著,纹丝不动。 “吕校尉,你自己看看!”卢植冷声说道,“这就是你要实现理想的治军之道?” 吕逸脸色苍白,站在当场,无言以对。 “慈不掌兵!你当这句话是空谈?”卢植厉声问道,“说话!” “末將不敢!”吕逸艰难的说道,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现在亲口承认,无疑於自己捅了自己心头一刀。 “末將知罪!” “你有何罪!”卢植冷哼一声,不依不饶。 “末將有三罪!条条都问心有愧!”吕逸终於抬起头,既然明白,就该面对。 “末將御下不严,军令不彰,此其罪一也!” “末將明知张飞好酒,没有约束便难以自控,却依旧让他独自领兵,只自以为是地用『约法三章』来自我麻痹,却忽略了他的本心,是末將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此其罪二也!” “真定鄔堡再遭火焚,事后末將未予追责!”吕逸说到这里,痛心的眼神掠过几个兄弟。 被他看到的都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张飞虎目含悲,心中大慟,吕逸这几句话,分明就是代他受过的意思。 “大哥,是俺误军,俺有罪!”张飞痛苦地说道。 “住口,我还没说完,这里是军帐,轮不到你插嘴!” “兄弟之义,私也!”吕逸说道,“军令之行,公也!” “末將公私不分,是非不明,此其罪三也!” 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马媛,诚恳地说道,“讲到私情,因我这三罪,连累媛儿故土被毁,却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只言片语向你道歉!” 他握住马媛的手,“我对不起你,我们兄弟对不起你,你为我们付出良多,我们却一再辜负你的心意,更铸下大错。” 马媛被他说得心里难过,眼泪夺眶而出,“吕大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吕逸柔声说道,“你深明大义,更一心为我们著想,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正因为此,我却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应当,一味索取。”吕逸红著眼眶说道,“无论是向你学兵法,还是自作主张派张飞守真定鄔堡,只是为了我一己所需,何曾真正替你著想?” “归根结底,是我负你,你却从未怪我,让我汗顏!” “吕大哥,不是这样的!”马媛急道。 她似乎又想起当初吕逸在马续面前血淋淋的场景,每每回想起来,总会让她心痛不已。 马媛实在不想再次面对,可此刻她又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这时候刘备突然直起身,一脸诚恳和痛心地看著吕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憋著一团火,明明已经把吕逸逼到了这个地步,人家竟然还卿卿我我上了,怎么能让他咽得下这口气。 “吕校尉,你们兄弟情深,在下常常为之欣羡和仰慕!”刘备突然说道,“正所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了犹可缝,手足若断,安能再续?” 两行清泪毫无徵兆地顺著他脸颊滑落,“当日吕校尉桃园结义,在下也曾有幸適逢其会,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意?” “吕校尉胸怀大志,又待兄弟情真意切,要替张飞担下罪过,在下感同身受!”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去,哽咽著对马媛说道,“马小姐既然深明大义,愿意做出牺牲,更是女中豪杰,在下深感钦佩!” 他这话一出,马媛还没有细想,卢植反倒脸色大变。 別人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卢植哪里会听不懂。 看似帮著吕逸说话,话里话外全是挑拨离间。 一句“妻子如衣服!”分明是要吕逸和马媛离心离德! 卢植干著急,有心分说两句,但现在又绝不是讲这些儿女私情的时候,说到底,刘备这话若不是牵涉到马媛,他也是认可的。 更何况在他看来,想要吕逸现在解决的问题,远比这个要大。 卢植狠狠瞪了刘备一眼,终於还是没说话。 “你这话,我一句都不认!”吕逸冷冷地注视著刘备。 刘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强装镇定,彬彬有礼地说道,“倒要请吕將军赐教!” “我从来不认为妻子如衣服!”吕逸冷哼一声,“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妻子!但在我看来,夫妻本是同呼吸共命运的一体两面!” “我不负你,你不负我,白首同心,生死与共!”他看著马媛,郑重的说道。 “兄弟至亲,难道夫妻便不是至亲了?”吕逸反问道。 “今日可以拋妻弃子,安知明日不会拋兄弃弟?”吕逸猛地踏前一步,双目炯炯盯著刘备,“说出这样自私的话来,一看便知是巧言令色之辈!” “你...”刘备没想到吕逸张口就骂,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你是个小人,我再说一遍!”吕逸分毫不让,又踏前一步。 “你觉得兄弟如手足,是因为兄弟能为你建功立业,说到底,你把兄弟当成了自己向上爬的工具而已!” “你说妻子如衣服,是因为在你看来,女人和物件没什么区別,只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你自然不会付出真心!” 吕逸厉声斥道,“所以你才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別把我和你想的一样,这是对我的侮辱!” “我没有...”刘备再也保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囁喏地说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想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言巧语!”吕逸冷冷说道,“那没什么用!” 他转过头,看向马媛,认真的说道,“在我心里,你和我是一样的,都是有血有肉,有追求有理想的人!” “三弟犯下大错,对不起你,我没有及时向你赔罪,是我的错。但並不是说我看轻你,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吕逸目光悠悠,饱含深情,“而是在我看来,对你的亏欠,有一辈子可以偿还,並不是说你就该为我无条件付出!” “但归根结底,却还是我自私自利的心思,忽略了你的感受!”吕逸诚恳地说道,“媛儿放心,以后不会了!” “吕大哥...我...”马媛眼中带泪,脸上却绽放出了笑容,坚定地回望著他,“我信你!” “好了!越来越不像话了!”卢植板著脸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凝望,冷声道,“老夫就问,今日张飞之罪,如何处置!” “既然吕校尉深明大义,便给老夫一个说法!否则人人都当军法是摆设,这仗还怎么打!” 第238章 刘备,你该当何罪? “自然要给中郎將一个交代!”吕逸镇定的说道,“也要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 “只是中郎將的御下之道,在末將这里,却並不適用。”吕逸继而又道,“当初我也向师父说过同样的话!” “可现在结果你也知道,难道你还要固执己见,放任自流不成?”卢植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忍不住真有些生气。 “我不会把兄弟们视作工具!”吕逸摇摇头,“踩著他们的肩膀往上爬,我们会携手並肩,勠力同心,共同追逐心中的梦想!” 说到这里,他的眼光巡视过眾人,每个人都平静而坚定地回望著他。 “无论是我的梦想,还是他们的梦想,都同样重要!” 卢植正要开口,吕逸却继续说道,“但我也不会不论对错,有功不赏,有过不责!” “俺认错认罚,绝无二话!”张飞虎目含光,猛地走出一步,垂首说道。 “张飞误军,罪不能赦,但也有奇袭之功。”吕逸直言,“虽然不能功过相抵,但现在正是激战之时,用人之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他看著卢植,朗声说道,“死罪暂且寄下,拖出帐外,重打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卢植微微頷首,他本也不是要杀张飞的意思,只是要让吕逸明白上下有度的规矩,这时候便也不再多说。 刘备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在他看来,吕逸不过是一介边军,却屡获赏识重用,自己的老师卢植更是一门心思帮他。 当时在桃园,要是没有吕逸,他刘备也有这样的班底,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冒著被卢植斥责的风险把吕逸逼到墙角。 眼看吕逸轻飘飘五十军棍就要放过,他哪里甘心? “中郎將,吕校尉如此做法,恐怕不妥!”刘备恶从心中起,硬著头皮又站了出来。 你不是骂我小人吗?说不过你,索性豁了出去,不说先断你一条臂膀,顶不济也要让你吕逸伤筋动骨才行! 卢植眉头一皱,刘备的举动极为反常,往日里谦逊有礼的样子荡然无存。 每次看到吕逸都是针锋相对的市井泼汉模样,这样截然相反的为人处世方式,让他心里渐渐生出了方案。 “退下!”卢植冷声说道,“老夫有问你的意见吗?” 刘备闻言竟然丝毫不退,梗著脖子一拱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中郎將大人即便要怪罪,弟子也当直言不讳,否则便对不起军中同袍,浴血的所有將士!” 吕逸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对不起军中同袍了?” 卢植见状,眉头紧锁,却终究没有开口阻拦。 “吕校尉口口声声说公平、大义,也不过是为你徇私做藉口罢了!”刘备也冷笑一声。 “若每个將领都以同一个梦想做口號,是不是麾下部將犯了军法,无论大小...”刘备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十七禁令五十四斩都可以用军棍遮过,轻描淡写一句话,这些规矩都成了摆设?” “千里之堤,溃於蚁穴啊,中郎將!”刘备满脸的痛心疾首,“长此以往,军规形同虚设,赏罚全出於私心私愿,如何让將士拼命,军威何在啊?” 卢植面沉如水,却冷眼看著刘备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就要看吕逸如何应对,自己可以把刘备压下去,但不能永远替他解决问题。 这个事情要是处理得不妥,军中消息传播得最快,恐怕吕逸以后的路就更窄了。 “你不要危言耸听!”吕逸冷笑道,“將功折罪虽无明法,军中却是不成文的规矩,你难道不知?” “再说,我只说了將张飞重责五十军棍,並没有说到此为止,你此时此刻跳出来指摘吕某不公,这才是別有用心吧?”吕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副別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样子。 无端端把刘备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退了半步。 卢植看得微微摇头,心里更加不喜。 刘备也立刻反应过来,赶紧稳住身形,针锋相对地望向吕逸,只是气势上早就输得一塌糊涂。 “我...” “等我说完!”吕逸毫不留情地打断。 “张飞有罪,但不是主犯,为將之道,当追根溯源,这才是真正的公平公正!”吕逸朗声说道。 “末將適才说过,归根结底,这场祸事还是因为我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他朝卢植拱拱手,“要说治罪,末將才是首恶,不能不罚!” “末將自领五十军棍,与张飞共同受罚!” 刘备还没来得及说话,卢植当机立断,抢先说道,“可!” 他这话一出,刘备顿时有些委顿,主將已经颁完赏罚,不管他再说什么,都是犯上的过错。 “大哥,不可!”关羽、高顺和张辽异口同声的说道。 “吕大哥,你的伤哪里经得住五十军棍?”马媛担心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无妨,这点伤算什么,我经得住!”吕逸洒然一笑。 “赏功罚过本是天公地道,难道因为你们喊我一声大哥,我便能高高在上,有了特权不成?” “在我这里,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绝不是一句空话!”吕逸笑著安慰道,“我也一样会犯错,而且一旦我犯错,牵连更大,所以我责无旁贷!” “大哥,都是俺老张的错,你代俺受过,俺心里怎么能安?大哥你要折煞小弟啊...”说完张飞“噗通”一声跪倒在吕逸面前,连声道,“都打俺,都打俺!”。 “翼德,你先起来!”吕逸说道,“这跟你没有关係,本就是我有错在先!” 他用力去扶张飞,牵动了肩上伤口,忍不住压抑地痛呼了一声。 张飞本还在挣扎,见状脸色一黯,只能顺势起身,却不敢抬头看他。 “这本就是因为军法如山,本该如此!”吕逸诚恳地说道。 “但是你们也要记住,咱们兄弟同心,不管你们犯了什么错,作为大哥也好,主將也罢,我都责无旁贷!”吕逸笑著说道,“所以於公於私,这五十军棍我也该受,不必再劝了!” “好!”关羽面色一肃,站前一步,凤目微睨,朗声道,“你我兄弟一体同心,大哥有错,我们做兄弟的也一样责无旁贷,这五十军棍,关某愿同领!” 张辽和高顺一起站了出来,抱拳朗声,“愿和哥哥们同受军棍!” 张飞激动地抬起头,满眼泪光,大著嗓门吼道,“俺也一样!” 吕逸笑著逐一拍了拍弟兄们的肩膀,“好!同荣辱,共生死,好兄弟!” 说完他笑眯眯转身,朝著刘备问道,“玄德兄,不知我们五兄弟同受军法,你可觉得满意公平?” 刘备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吕逸猛地断喝一声,“那便来算算你该当何罪吧!” 第239章 高下立判 刘备被他喝得愣怔在原地,一脸茫然,“在下...在下何罪之有啊!” 他反应是极快的,当即醒悟过来。 吕逸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他很满意,却也早料到吕逸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只是想著自己站在军法的立场上,又躲在卢植身下,一时半会吕逸也拿他没有办法。 但吕逸可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有仇当场就报,绝不拖延,否则心中这口恶气不出,再把自己憋出点抑鬱症,得不偿失啊。 “吕逸,你不要反咬一口,在下无罪!”刘备思前想后,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把柄会落人口实,理直气壮地说道。 “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玄德兄不是朗朗上口吗?”吕逸冷笑著问道,“怎么自己犯了军法,倒装起糊涂来了?” “嘖嘖嘖!”吕逸不屑地咂著嘴,听得刘备心里直发毛,“到自己这里连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可笑还指摘別人!” 吕逸冷哼一声,“小人也就罢了,还是个蠢的!” 卢植一皱眉,这两个人竟然水火不容到这个地步,难道有什么不知道的隱情? 只是他对刘备近来的表现颇有不满,强忍住心中疑惑,一言不发。 “在下...我...”刘备见吕逸说得有板有眼,心里渐渐有些慌了,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行差踏错的地方,却硬是没有底气再坚持。 “哦,无妨!”吕逸突然笑眯眯地说道,“玄德兄想不起来,那我帮你呀!” 他这笑脸再加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让刘备心里越来越慌,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忍不住连连看向卢植,求救的意味昭然若揭。 偏生卢植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样,端坐帅案之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你不要血口喷人!”刘备无奈,囁喏地说道,一下子矮了半截,声势大减。 “不会不会!”吕逸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有理有据,公平公正,玄德兄放心!” 放心个屁!刘备心里早就开始破口大骂了,嘴上却不敢造次。 “你看啊,刚才中郎將问话,你自己就跳了出来,这大帐之中,我和荀校尉都是朝廷封赏的正经军职,我这几个兄弟也已立下大功,造册上报,不日封赏下来,也都是名正言顺。” 他睨目望向刘备,“至於你...官凭印信何在?朝廷册封可有?” 刘备一时瞠目结舌,辩解道:“在下受中郎將任命...忝为主簿之职...” “知道,知道...”吕逸不耐烦地一挥手。 “主簿啊!说好听点是个临时的军职,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幕僚。”张辽眉头一挑,適时的插了一句嘴,“哦,哄人的头衔啊,还当你这廝当了多大的官呢,好大的威风!” “文远,克制,克制,要有礼貌!”吕逸笑眯眯说道,“主簿是个正经的官职,参赞军机,主理机要,是主將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问题是...”吕逸话锋一转,刘备心里一颤,“你是个临时的啊!” “这是军中常例啊...”刘备无力的反驳道,他真没想到吕逸拿这个说事,不讲武德啊,大家都是这样做的,难道有错吗? “你不是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吗』?”吕逸打断了他的辩驳,叱道,“你不是说『规矩不能成为摆设吗?』” “现在我是官,你是民,你以下犯上,更在中军大帐里面顶撞主帅,该当何罪?”吕逸突然暴喝一声问道。 “我...我没有...”刘备脑门见汗,支支吾吾地说道。 “不要著急辩解,你以为你就这一个罪过吗?”吕逸连连摆手。 “no...no...no...”一激动,忍不住爆出了上一世的口头禪。 惊觉眾人一脸茫然,这才有些尷尬地苦笑一下,赶紧改口道,“刚才我和中郎將在帐中商议紧要军情,你却在帐外鬼鬼祟祟偷听,更无令而进...来来来,我问问你,这探听军机,犯的是哪一条啊?” 不等刘备答话,张辽老神在在接口道,“启稟校尉,这是探军之罪!” “哦?探军之罪啊!”吕逸欣慰的说道,“那怎么处罚呢?” “《汉律·兴律》明言,擅听军机者,鞭笞八十!”张辽大声回答,“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其罪当斩!” “你...你们...”刘备大惊失色,这一个巨大的屎盆子兜头扣下来,著实让他始料未及。 “不急,不急,这才哪里到哪里,还有呢...”吕逸双手怀抱胸前,幽幽说道。 “没有!”刘备慌忙截住他的话。 这时候再任由吕逸发挥,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不是没见识过吕逸的嘴上功夫,当初在张飞的桃园,硬生生被吕逸说得哑口无言,还错过了和关羽、张飞结交的天赐良机。 每到深夜,想起那一幕幕,都让刘备心如刀绞,如丧考妣,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要哭醒。 “噗通!”刘备毫不犹豫,直挺挺跪在卢植帅案之前,泪流满面。 “中郎將,弟子冤枉啊!”刘备泣不成声,“弟子一心秉公,绝无半点私念,只是为了维护军法,维护中郎將神威,绝不是故意针对!” “吕校尉对弟子多有误会,弟子不敢与他爭辩,只求中郎將明察秋毫,弟子纵然受责,也绝无怨言!” “弟子只是忧心中郎將安危,一片赤诚,绝无他意啊!” 说罢刘备哭倒在地,情真意切,著实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荀彦不忍心,他和刘备一向交好,想要劝两句。 偏生他对著吕逸心怀愧疚,一时也不好出头。 长嘆一声,有些不解地问道,“玄德兄一向与人为善,今日为何咄咄逼人,少说两句吧!” “我...”刘备茫然。 卢植看著刘备的样子,又看看吕逸,没来由地心里觉得有些无力。 师叔果然选的好弟子啊! 他在朝堂上沉浮多少年,眼光老辣,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刘备之前隱藏极深,瞒得过一时,可此刻和吕逸意气相爭,却瞬间原形毕露。 有心机他不会怪罪,谁不想飞黄腾达,这是生存之道。 明知斗不过,却偏偏要强出头,明知大败亏输,还要装腔作势。 相比之下,吕逸不禁直承其过,勇於承担,一番言辞更把几个虎將说得心服口服,死心塌地。 真心换真心,又哪是假意虚情可以相提並论的,可笑刘备不自量力。 “你冤不冤枉,自己不明白吗?”卢植沉声道,“事到如今,你错在哪里,还不自知?” 第240章 不情之请 明白是一回事,愿意承认又是一回事。 刘备哭得梨带雨,吕逸眾人心里压抑的怨气总算稍微排解了一些。 他也没想著真把刘备斩首,只是不愿意继续看他小人得志的蹦躂。 毕竟刘备是卢植的弟子,该怎么处理,到底还是要看卢植的意思。 卢植已经不太想看刘备的尊容了,之前总觉得刘备为人诚恳,仁义无双,现在细细想来,不过是表面文章。 脸皮倒是真厚,说哭就哭的本事才是天下无双。 任由刘备跪在那里痛哭,卢植却突然开口问道,“吕校尉,老夫且问你,现在张角负伤而逃,去向何处?” 吕逸一愣,没想到他这么问,旁边站著的荀彦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刘备。 心里感慨,卢植到底还是念著师徒情分的,这就是给刘备最后自省的机会。 有差距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卵击石。 刘备也突然止住了哭声,他猛然想起卢植先前那句话,“若是世安在此,当明白老夫的意思,玄德啊,你还欠点火候!” 现在吕逸就在这里,同样的问题,他难道就能回答? 中原何其广大,张角去哪里谁说得准? 吕逸没有马上回答,虽然这个问题他一路上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但却不敢说百分之一百可以確定。 沉吟良久,这才说道,“张角大概在长社!” “长社?!” 荀彦和刘备同时愣住了,长社不是张梁和张宝两兄弟在主持吗? 张角负伤,不就近回广宗治疗,反而千里迢迢跑去长社,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啊。 “吕校尉,不可能吧?”荀彦忍不住问道,“长社和广宗之间还在我们北军控制之下,这一路要过魏都、鄴城、官渡,千里迢迢不说,他这伤重的身子如何支持得住?又如何保证不被发现?” “他不会走官道!”吕逸摇摇头,“定是走太行山一线!” 他起身走向舆图,手指从广宗开始一路下滑,指著邯郸、朝歌、牧野和河內说道,“这中间是北军控制不假,可正如荀校尉刚才所想,你们更多的会把目光放在官道左右,太行山一带山贼横行,是你们难以兼顾的短板!” “但张角这廝,起事的根基里面,山贼本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他走这里,只会更轻鬆一些!”吕逸沉声说道。 “再者这妖道形式诡异,远胜於一般人,有高山深林做遮掩,再加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即便官军察觉端倪,也未必能及时捉得住他,此其二也。” 荀彦想起张角的手段,忍不住点了点头,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他只要到了河內,虎牢关是天险,官军注意力都集中在防止贼眾攻城上面,他只要走水路绕去官渡,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也有道理!”荀彦略作沉吟,说道,“可他为什么捨近求远?” “他只能去长社,回广宗这里必然是死路一条!”吕逸越说思路越清晰,当即断言道。 “荀校尉你想,他是靠什么鼓动这些流民山贼附逆的?”吕逸问道。 “妖术?三寸不烂之舌?”荀彦想了想说道。 “正是!”吕逸点点头,“他们这群乌合之眾,靠的就是张角那点骗人的江湖伎俩,说到底,就是把自己神化,蒙蔽百姓罢了。” “他让百姓信仰自己,自然人人悍不畏死,只是这么一来,弊端也何其明显。”吕逸眼里精光一闪,“他绝不敢让自己坠下神坛,一旦让百姓知道,他不过也是芸芸眾生之一,没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也会受伤,也会流血,谁还会再信他?” “骗局被拆穿的那一天,就是他张角自食恶果的时候!”吕逸肯定地说道,“我明白这个道理,他更明白!” “广宗群龙无首不可怕,被所有人知道他张角败了,重伤將死了,这才可怕!” “到时候十万黄巾军不战而溃,他张角就彻底没有翻身之日了!” “所以你料他去了长社?”荀彦问道,“那广宗这里岂不是无人指挥,正是大好良机?” “哪有这么简单...”吕逸摇了摇头,“张角肯定留有后手,不然也不敢带著两万人就去围攻博陵城。” “什么后手?”卢植突然问道。 “若我猜得不错,张角早就密调他两个兄弟过来广宗主持。”吕逸篤定地说道,“只是这一路上颇费周章,为防万一,他才不得不捨近求远,逃往长社。” “吕校尉言之有理,在下茅塞顿开,只是...”荀彦诚恳地抱拳,“在下总觉得他若真这么做,这一路上都是官军,恐怕很难隱藏,莫不如...” “我知道荀校尉是怎么想的,但不大可能...”吕逸摇了摇头,“张角连宫中的阉宦都有勾结,沿路的州县甚至是官军里,怎么可能没有害群之马?” “这一路看似凶险,实则对他而言反而安全!” “你是说军中也有张角的信眾?”卢植嘆了口气,问道。 “除非有內应遮掩,否则绝对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吕逸幽幽说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北军五校一样,几乎是铁板一块,这大汉,早就四处漏风了...” 荀彦闻言,面色惨然,无言以对。 他也听得出吕逸话中所指,自忖就是他们北军五校之內,恐怕也不能保证人人清白。 “吕校尉所言,正是老夫心中所想!”卢植幽幽开口道,“既然如此,不知吕校尉有什么想法?” 吕逸迎上卢植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启稟中郎將,此间事了,末將另有打算,不日就回九原备战,剩下这点首尾,末將不想参与!” “世安啊!”卢植嘆了口气,说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也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现在正是拨乱反正的最佳时机,老夫多有掣肘,陛下催战,朝中粮草供应艰难,只有速战速决一条路,实在少不了世安你的协助!” 说到这里,卢植豁然起身,拱手抱拳,“老夫厚顏,请世安以天下苍生为念,再帮老夫一阵,此战之后,是走是留,悉听尊便,老夫绝不多言!” 第241章 玄德兄,一起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吕逸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投桃报李,老师兄对自己关怀备至,处处指点,自己怎么能忘恩负义? 更何况他清晰地记得,歷史上卢植正是因为围攻广宗三月不下,才被昏君下了槛车,解送京师问罪的。 平心而论,自己做不到见死不救。 “中郎將的意思是让我们去长社?”吕逸抱拳说道。 “世安料事如神啊,你怎么知道?”卢植讚许的说道。 “不难猜啊,一来擒贼先擒王,妖道既然在长社,师兄有心送我功劳,自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吕逸笑道。 卢植眉头一挑,这师弟说他年轻,却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老辣。 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不著痕跡地一语道破。 他用张角做诱饵,说动吕逸去长社,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贼囚就在身后,不除不快,可以儘快还天下太平。 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对吕逸把功劳让给荀彦的补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真的阵斩张角,不世之功,灵帝一定不吝封赏,而吕逸这样的人在朝中,远比在关外对他的帮助要大! 奈何吕逸摆明了不接他的话,反而扯到了明面上,卢植心中无奈,只能说道,“不是送你功劳,而是你不用像老夫这般受朝廷掣肘,行事方便,哎...” 卢植长嘆一声,吕逸也知道他苦闷,不好多言,笑著说道,“师兄放心,小弟明白的...” “中郎將大人,既然吕校尉还有重任,不如这军棍暂且记下,待日后大功告成,再一併计较如何?” 荀彦见缝插针,赶紧进言。 刘备一听,顿时鬆了一口气,只是心里有些不忿,实在不甘心让吕逸就这样逃过。 “不用!”不等卢植髮话,吕逸率先开口,“今日事今日毕,有错就罚,我们兄弟不欠帐!” 关羽、张飞、张辽、高顺齐齐应声,“愿陪大哥同去!” “好!”吕逸朗笑一声,牵住兄弟们的手,“今日咱们兄弟齐齐整整,把过往的债一笔勾销!” “拋开包袱,才好轻装上阵嘛!”吕逸说到这里,冷眼一瞥刘备,“择日不如撞日,玄德兄,一起吧!” 刘备此刻欲哭无泪,茫然说道,“在下无罪啊...” “哼!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卢植看他模样,心里渐渐失望,冷声下了判决。 “荀校尉,便让你做军法官!”卢植喝道,“这六人拖出去,各打五十军棍,不得留情,打完再来帐中听令!” 好心办了坏事,荀彦无奈,只能躬身领命,高喝一声,外面几个军士冲了进来。 刘备没想到终究没有躲过去,腿都有些软,踉蹌著站不起来。 两个士卒直接把他架了出去,其他人正要围向吕逸,却见他面不改色,大喝一声“我们自己走!” 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校场上,六个人精赤著上身,站成一排。 吕逸几人目视前方,怡然不惧,刘备却面露哀色,连连向荀彦使著眼神。 荀彦念著两人往日的交情,嘆了口气,把刘备引到一根粗木旁边,“玄德兄,事到如今,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忍一忍就过去了!” 说罢招手让人將刘备绑定,又贴心地给他嘴里塞了根软木,“別忍著,痛就哭出来...” 拍了拍刘备的肩膀,不忍心看他朦朧的泪眼,转身到了吕逸身前,问道,“世安兄,你们...” “不必劳烦!”吕逸洒然一笑,“直接来便是了,我们弟兄皱一皱眉头,就不算是好汉!” “好!”观刑的兵卒中轰然爆出一声彩,眾人都被吕逸气概折服。 “那不是吕校尉吗?就是一箭射倒张角的那个!” “呸!別瞎说,功劳簿上记得清楚,是咱们家荀校尉射的!” “哦,好人啊,这么大功劳给让了?那这是得罪谁了?怎么立功还要挨军棍,咱们北军也墮落了?” “你知道个屁!”张恆这个大嘴巴早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就四处宣扬。 他已经准备隨时跳槽,这会见这些军卒越说越不对,立马开始到处解释。 “人家吕將军,嘖嘖嘖,仁义啊!”张恆一脸的钦佩,“人家见荣誉就让,见困难就上,当初在博陵城外带著一百多人把张角杀得抱头鼠窜,你们是没见著!” “无双猛將,佩服佩服!”军中最敬强者,这话別人说还带著水分,张恆本身就勇武过人,从他嘴里说出来,没人怀疑。 “可不是,吕將军没犯错,是三將军醉酒误事!”张恆解释道,“看看人家,二话不说,兄弟几个一体同心,把罪责一起扛了!” “若然仁义!”眾军卒顿时心中敬佩,纷纷讚嘆。 “那是!再看看那廝!”张恆朝刘备努了努嘴,“煽风点火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不,中郎將明察秋毫,连他一块办了!” 眾人又看像刘备,正眼泪鼻涕泗流,顿时觉得不齿,“刘主簿平时人模狗样,怎么现在是这个德性...软骨头...丟人...” 这话传到刘备耳朵里,顿时又气又急。 他哭是因为怕军棍吗?他哭是因为无妄之灾啊,心里委屈! 可偏生嘴里横著软木,根本无从分辨,越想越气,眼泪更加收不住。 “这廝怎么能和我家吕將军相提並论,休要辱了俺的耳朵!”张恆恨恨地说道。 “你家不是荀將军吗?换主子了?”军卒不解地问道。 张恆正要解释,却冷不丁听到荀彦一声大喊,“张恆,滚过来!” 他下意识的一缩脖子,转头看去,只见荀彦铁青著脸,就在不远处看他。 合著刚才一番话,都让荀彦听了去。 “將军!”张恆老老实实走了过去,“有啥吩咐!” 荀彦冷哼一声,“不是倾慕你家吕將军吗?喏,就命你为行刑兵,动手吧!” 说罢把个粗木棍往他手里一塞,“成全你罢!” “这不好吧...”张恆拿著军棍,傻了眼。 张辽朗笑一声,朝著张恆大喊道,“张恆,你怕什么,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来吧,爷们准备好了!” 张恆迎上他们弟兄几个清澈的目光,顿时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也高喝一声,“得罪了!” “威武!”整个校场沸腾了,荀彦有些神情负责地看著坦然受刑的五兄弟。 卢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突然问道,“鸿飞,你看吕逸此人如何?” “真英雄也!”荀彦感慨地说道。 第242章 老师救命 卢植眼神飘向南方,那里是洛阳皇都。 “这么多年,人才难得,世安高义,又不同於这芸芸眾生,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卢植幽幽说道。 “中郎將,您是说...”荀彦有些错愕。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难得,难得!”卢植若有所指的说道。 “治世之能臣...”荀彦反覆品味这这句话,“末將想起了一个人!” “呵呵,许劭评价那人,『乱世之奸雄』!”卢植捻须轻笑,“高下立判啊!” 荀彦感慨地说道,“若这二人携手,我大汉或可再震雄风!” “若二人真能联手...”卢植嘆了口气道,“可惜孟德却归了蹇硕门下...” “只怕是二虎相爭!”卢植摇了摇头,“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他们说话的功夫,兄弟五个已经受完了五十脊杖,却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任由后背狰狞的滚痕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张恆虽然仰慕吕逸,但行刑的时候却一碗水端平,没有对吕逸他们格外照拂。 反倒是刘备一边哭一边闷哼,负责打他的军卒实在看不上他,手下不知不觉加了点力道。 华佗早就被马媛请了过来,这会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受刑结束,提著药箱就来诊治。 一边施药,一边埋怨,“何必呢,自找苦吃不是!你这身上还有伤,自己不顾惜一点也就罢了,你让马小姐如何自处?” 吕逸忍不住看了一眼满脸心疼的马媛,老老实实说道,“下次不会了,先生勿怪!” 华佗心里有气,下手的时候却还是给吕逸留情面,上药敷药一气呵成。 饶是如此,吕逸也被疼得脸上冷汗涔涔。 等他挨个给无兄弟都上完药,封起药箱,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先生稍待!”吕逸一把拦住,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指了指刘备,“还有他,请先生一併治了吧。” “不治!当老夫什么阿猫阿狗都给看的吗?”华佗满脸不悦,就要拂袖而去。 眾军卒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不对付,这一顿军棍更有刘备的功劳。 现在吕逸当著所有人请神医照料刘备,实在让所有人意料不到。 “吕將军果然仁义!”顿时人群里有炸开了锅。 刘备一开始也十分错愕,但將心比心,只觉得吕逸定然没安好心。 “不劳吕校尉和华神医,在下自去找军医用药!”刘备果断拒绝。 “小人!”华佗冷哼一声,朝吕逸说道,“你有好心,別人未必领情,长点心吧!” 吕逸固执地没有放手,訕訕的说道,“军医的药那有您的灵验!” 说到这里,他故意夸张的动了几下,“您看,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要不是还缠著绷带,我都觉得自己已然痊癒了!” 他的话把华佗气得鬍鬚乱颤,正要说话,却听吕逸又道,“先生不要怪罪,我留他还有大用,您要是不出手救治,回头耽误他从军报国,岂不害了人前程?” 华佗一怔,顿时明白了他话中所指,也不多说,径直走过去,一把將刘备按在地上。 刘备浑身上下一动就疼,哪里能反抗,只能任由华佗给他敷上金疮药,又缠好绷带。 “啪!”华佗贴心的一拍刘备后背,冷笑说道,“此药名『君子坦荡』,主治口蜜腹剑!” 刘备只觉得背上钻心的疼,发自肺腑地惨叫一声,至於华佗说了什么,是一句都没听见。 关羽带著张飞走了过来,这一阵军棍受完,背脊上火辣辣的疼,张飞却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往日沉重的负罪感终於减轻少许。 “三弟,今日之事,你我兄弟当铭记於心!”关羽沉声说道。 “不管是谁,咱们每一个过错,都需要共同承担!”关羽面沉如水,看著张飞,“从今往后,时刻惕厉自省,莫再恣意妄为,让兄弟忧心,令大哥为难!” 张飞点了点头,“俺明白!” 吕逸笑了笑,“过去的都过去了,朝前看,咱们弟兄日子还长!” 说完转身朝卢植拱手,问道,“师兄,长社那里小弟愿往,只是还是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弟这些降卒,还是散兵游勇,可派不上用场。” “要人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卢植笑了笑,“说吧,要多少?” 他看向四周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你今日受罚,却得了人心,也是你一贯为人正直的善果,想必老夫这北军五校都愿意隨你出战!” 卢植倒不是替吕逸吹捧,前有张恆大肆鼓吹吕逸仁义,再有当时博陵解围,射伤张角却將军功拱手相让的好处在后。 北军五校那个將领不是心甘情愿跟著吕逸去长社。 只是现在卢植把选择权交给了吕逸,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纷纷朝吕逸打眼色,要不是卢植威严甚重,只怕就要上来抢人了。 荀彦却意兴阑珊,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爭,该拿的不该拿的给了自己。 往日里那一点点稀薄的情分也隨著博陵城门一关,烟消云散。 他和吕逸之间现在只有交易,没有交情,但他知足了。 “便还是荀校尉吧!”吕逸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荀彦,“一事不烦二主,有始有终也挺好的!” “世安兄...”荀彦没想到吕逸不计前嫌,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这...这...在下惭愧...惭愧...” “没什么好惭愧的!”吕逸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下有两个条件,只要鸿飞兄应允,剩下的都好说!” 卢植饶有兴致地看著吕逸,也不打断,枯瘦的手指忍不住又摸向了腰间的玉佩。 幼子病逝前,曾经问过,“父亲胡不归?” 卢植此刻早就淡泊了名利之心,只想乱世能平,儿孙绕膝,不再有这样的遗憾。 吕逸总有惊喜带给自己,而他虽然看到了希望,终究还是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怎不感慨。 “但有所命,莫敢不从!”荀彦眼巴巴看著吕逸,別说是两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他也不会含糊。 “多谢!”吕逸轻轻一笑,指著也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张恆,“这位张恆兄弟跟我们投缘,不知荀將军可愿割爱?” 荀彦笑著看著一脸忐忑但期待的张恆,爽快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归你了!” 张恆大喜,翻身跪倒,“谢荀校尉成全,谢吕將军赏识!” 吕逸笑了笑,“跟著我,虽然苦一些,但我吕某保证,一视同仁!” “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潁川四姓,同气连枝,到时候也要请鸿飞兄引荐,顺便提在下美言几句!”吕逸又道。 荀彦满口答应,这事本就是应有之义。 说完这些,吕逸又朝卢植拱手,“师兄,再像你借一个人。” 卢植一怔,“还有谁?” 吕逸一指还在痛苦之中的刘备,“他!” 刘备猛地一惊,满脸惶恐地看著卢植,脱口而出,“老师,救命!” 第243章 小小的误会和一塌糊涂的名声 “玄德,好自为之吧!”卢植不悦,拂袖而去。 荀彦有些不忍,想要劝两句,凑到吕逸面前,终究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立场。 犹豫半天憋出了一句,“世安兄,你和玄德不对付,却非要把他带在身边,总不能是为了挟私报復吧?” 他认真地看著吕逸,“你一向光明磊落,不至於啊!” “怎么不至於?”吕逸想都没想就答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孔仲尼都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怎么到我这標准就变了?” 见荀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道,“鸿飞兄放心,我这个人呢,谁对我好,我对谁掏心掏肺,侠义心肠嘛!”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备是个偽君子,这样的人往往比真小人更可怕,鸿飞兄好自为之,在下言尽於此!”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荀彦神色难明,反覆思量著吕逸的话,终究还是嘆了口气,不再去管满脸悽苦的刘备。 军情如火,既然答应了卢植驰援长社,吕逸没有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卢植担心吕逸被张让荼毒的名声,认认真真写了一封书信给皇甫嵩,叮嘱他好生照看,不要被流言蜚语一叶障目。 吕逸带回来的降卒,足足有五千之眾,带去长社千里迢迢,不方便不说,现在也没有多少战力。 卢植亲自委派军校,替他从中遴选出数百精壮,荀彦也十分大方,给这些人配了皮甲刀枪,一群乌合之眾摇身一变,看上去也有模有样。 加上原来九原和涿县以及鄔堡带出来的旧部,吕逸勉强凑出了五百可战之兵充做亲卫。 剩下的人被卢植暂时编在北军之中,跟著操练,一方面学学规矩,另一方面去去戾气。 师兄弟两人约定好长社之危一解,卢植便还他五千精锐,以供他出征塞北。 吕逸心满意足,兄弟几个和荀彦意气风发地领著射声营和屯骑营、越骑营合共两千精骑,浩浩荡荡朝潁川出发。 一路上吕逸和荀彦有说有笑。 荀彦到底是世家子弟,对这个时代的有些了解是吕逸望尘莫及的。 但吕逸又拥有两世的记忆,所思所想常常发人深省,让荀彦每每陷入沉思。 从广宗到长社,大队人马足足走了近十天,这还是因为骑兵速度快,再加上他们走的是大路官道。 两人之间的芥蒂在日常相处中渐渐消除,关係拉近了不少,唯有刘备,心中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里除非必要,绝不在吕逸面前晃悠。 吕逸把粮草輜重和联络后勤的差使安排给了他,这些天也算尽心尽力,正好也有藉口躲在这群降卒之中,避开吕逸鹰隼般锐利的视线。 刘备还是有本事的,短短几天,折节下交,和这些降卒同吃同住,更嘘寒问暖,给他们敷药缝衣,这一套下来,迅速和降卒打成一片,看上去还颇有人望的样子。 现在整个队伍里都已经开始传出汉室宗亲,体恤百姓,自降身份,爱兵如子的流言了。 尤其是最近几日,刘备进出军卒营帐更加频繁,身边常常跟著两个人窃窃私语,神情鬼祟。 即便是刻意遮掩,但要瞒过吕逸的眼睛,却还是痴人说梦。 吕逸虽然知道,却也不过是微微一笑,浑不在意,说起蛊惑人心,刘备是有一套的,只不过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 他们日夜兼程,没有携带太多粮草,堪堪到潁川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吃得乾乾净净。 皇甫嵩的大营就立在潁川郡,阳翟城外十里,和盘踞在长社的黄巾军波才部相持不下。 同时朱儁的联军也被黄巾军彭脱部阻在汝南平舆县,两边战况都十分胶著,一时难有进展。 按著规矩,吕逸安排人马在离营十里处驻扎,大营之中暂由马媛和华佗主持,又留了张恆帮衬,自然放心。 他自己只带了几个兄弟和荀彦,领著五十骑亲卫先去了辕门。 吕逸老老实实奉上了卢植的书信,辕门官立刻进去通稟。 大帐中皇甫嵩满面忧色,正看著舆图怔怔出神。 身前的帅岸上是朝廷刚刚急发的申斥詔令,陛下和大將军都已经急不可耐,他这里却寸功未立,僵持不下。 这几天几乎每天都能收到这样的詔令,显然何进已经坐不住了。 可他能怎么办?手下只有四万人马,虽然是精锐,可都是骑兵,还分了一半给朱儁。 对面波才的黄巾军浩浩荡荡足有十万,还格外谨慎,固守不出,只求无过,不求有功。 难道让骑兵去攻城吗?这不是自掘坟墓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瞥向另一封帛书,那是中常侍张让派小黄门送来的。 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弃明投暗的意思,只要愿意听话,张让许了他一个关內侯的封赏。 皇甫嵩越想越气,阉宦如此明目张胆,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 他为国奋战一辈子,寧可当断头將军,也不会投靠阉党。 正在这时,辕门官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双手奉上卢植的书信,“稟报中郎將,门外有一小將,自称胡骑校尉假节鉞,领尚书丞事,九原吕逸求见!” 皇甫嵩一愣,“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吕逸!”辕门官不明所以,赶紧答道。 “阉宦欺人太甚!”皇甫嵩瞬间勃然大怒,厉声喝道,“管他什么人,给老夫乱棍打出!” “不可,不可,中郎將不可衝动!”帐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 皇甫嵩满脸愤慨,“元方先生,你这是何意啊?难道你不知那吕逸正是阉党爪牙,是张让那廝一手提拔起来的?” 那人形貌枯槁,面色泛黄,正是潁川四姓之一的陈家族长陈纪,字元方。 陈纪不愿出仕,却与皇甫嵩相交甚篤,自愿在军中担当参军幕僚,没有大事,皇甫嵩也只听他的意见。 “义真兄,稍安勿躁!”陈纪咳嗽一声,说道,“传言或者有误,不妨见一见。”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此人果真是阉宦爪牙,咱们再想办法周旋,现在便拒之门外,不等於平白落人口实吗?” 皇甫嵩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大局为重啊!”陈纪嘆了口气,“义真兄现在正是紧要时刻,多一个臂助总好过多一分掣肘,大丈夫能屈能伸!” 皇甫嵩怒道,“老夫寧折不弯!” “保家卫国,何惜一人荣辱!”陈纪又劝道,“更何况还有卢中郎书信,你不先看看再做定夺?或许別有隱情也说不定?” 皇甫嵩这才勉强点头,正要展信观看,突然门外一阵狂风吹过,门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怕不又是妖道装神弄鬼?”皇甫嵩心中大惊,衝出帐门下令,隨手把卢植的书信扔在帅案上,“来人,速去查看敌营可有异动!” 第244章 接风洗尘? 陈纪嘆了口气,紧隨其后,招手喊过辕门官,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马?” “五十骑!” “哦,倒是也懂规矩,不像是飞扬跋扈之人!”陈纪点了点头,“你给他们在营中辟个角落,先管他们一顿,待老夫稍后劝过將军再去接见!” 辕门官点了点头,转身要走,陈纪想了想,又吩咐道,“好吃好喝,儘量满足他们的要求,千万不可怠慢了!” 狂风骤起,吕逸他们在辕门外老老实实等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消息。 这风起的蹊蹺,亲卫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这怪风与博陵城外妖道作乱时一般无二...” 张飞被晾得有些不忿,耳中又听人提及博陵,心里只觉烦闷异常。 忍不住埋怨道,“大哥,咱们还等什么,这些人婆婆妈妈忒不爽利,索性直衝了进去,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等到张角痊癒了不成?” 吕逸还没发话,关羽板著脸叱道,“三弟休得无礼,大哥都在等著,偏你话多,我看你这五十军棍是白打了,还没长记性!” 张飞討了个没趣,訕訕不敢再说话。 吕逸也觉得奇怪,问荀彦道,“鸿飞兄,怎么会这么久?” 荀彦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都是北军五校的人马,不认得吕逸也该认得自己,没道理被晾著。 更何况还有卢植书信为凭,说得清清楚楚,正该是第一时间接见才是。 无奈只能挠头,“我也不知,再等等吧,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正在这时,辕门官顛顛跑了回来,见著几人客客气气拱手施礼,“吕將军,荀將军,几位將军久等了,中郎將军务缠身,一时抽不出空閒,吩咐小人带几位先去暂歇,稍后再便会召见,请!” 说完一摆手,在前面领路。 这时候却只见营中衝出两哨骑兵,做斥候打扮,风风火火朝敌营方向去了。 吕逸几人面面相覷,实在有些摸不著头脑,但客隨主便,也只能先跟著去了。 军中早得了陈纪的吩咐,在北面劈出了一块营帐,足够他们暂驻,又在空地上支起了长桌,军需官领著几个伙夫正忙忙碌碌生火造饭。 没多一会,大营里便开始瀰漫著炊烟和熟食的香气,军卒纷纷出帐领饭。 吕逸这里明显是区別对待的,其他营帐都是粗糲的乾粮,他们这里却额外给加了肉食和酒水。 这一幕把吕逸看得直翻白眼,自己是来打仗的,怎么倒像是简陋的宴席? 还给酒水?他现在听见“酒”字就忍不住心里发慌。 “兄弟,这是个什么章程?”吕逸忍不住问道。 “中郎將说了,各位將军一路辛苦,聊备酒食替几位借风洗尘,不成敬意!”辕门官恭敬地说道,“军中食物粗陋,难入贵人之口,但时局艰难,小人已经尽力了,还请几位將军不要见怪!” 他越是客气,吕逸却越觉得荒诞,正要追问。 荀彦却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拱手道,“多承好意,我等心领,还请这位兄弟转告皇甫將军,军情紧急,儘快拨冗一见!” 说完荀彦解下腰间玉佩,上面刻著篆书的“荀”字,正是他荀家信物。 “烦请兄弟將这玉佩上呈皇甫將军,有劳!”说完又掏出一枚马蹄金,塞进辕门官手上,“请兄弟们喝酒!” 辕门官得了赏赐,顿时眉开眼笑。 这一锭马蹄金顶得上他三年的军餉,顿时態度更加恭敬。 “多谢荀將军,小的这就再去通报,几位將军请先稍歇!”说完急匆匆又跑了,像是生怕荀彦反悔一般。 吕逸笑了笑,“鸿飞兄倒是捨得!”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吕逸几人索性安排部属一起坐下吃饭。 这几天风餐露宿的,艰苦得很,面前肉食不断,也著实把他们馋虫勾了出来。 只是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碰酒,即便是张飞,偷眼看了无数回,还是硬生生憋住,没敢动手。 他们这里好吃好喝,皇甫嵩本部的人马就有些不满意了。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那里四溢的肉香把无数的目光牢牢牵引住,一时之间吕逸这些人倒成了焦点。 本来还在领饭的军卒中突然开始隱隱有些骚动。 一个彪形大汉,膀大腰圆,身长八尺,面庞黢黑,身后背著一双铁戟,腰间束带足有三寸宽,插著数枝小戟,沉甸甸的走路生风。 別人都是拿著陶碗领食,偏偏他手里端著个生铁大锅,朝打饭食的伙夫面前一摔,“叮叮咣咣”一阵响动,铁锅滴溜溜在条案上转个不停,磕飞了无数瓢勺。 “装满!”大汉嗡声嗡气地说道。 “走!走!走!”伙夫一看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姓典的,別以为有两膀子蛮力,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怎地!”大汉不屑一顾,鼻孔向天,“皇帝不差饿兵,要老子打仗,就得管老子饱饭,天经地义!” “滚!滚!滚!”伙夫也火了,挥著木勺骂骂咧咧,“你这都第几锅了?无底洞吗?照你这个吃法,別的弟兄还有饭吃?” 大汉见他囉里囉嗦就是不动手盛饭,也怒了,劈手夺过他手上木勺,隨手揪住他的领子朝后面一推。 “这汤汤水水的哪个吃的饱,少囉嗦!”大汉怒道。 伙夫经不住他的巨力,仰面栽倒,揉著屁股破口大骂,“你在我这里耍什么横!有本事你去找他们的茬啊!欺软怕硬算什么好汉!” “要吃肉,找他们去!”伙夫一指吕逸他们的方向,眼里全是幸灾乐祸,“哼哼,就怕你没有那个胆子,那可是朝中的贵人,你惹不起!” “去就去!” 大汉扭头一看,吕逸他们桌案上有酒有肉,顿时就移不开目光了。 隨手拎起自己带来的铁锅,转身朝著吕逸那里走了过来。 还在吃饭的士卒眼看著大汉愣头愣脑,吕逸这群人又明显一个个都不好惹,顿时呼啦一声抱著饭盆围了过来。 吕逸从第一眼看见那个大汉开始,就隱隱约约猜到了他到底是谁。 本来就有些心动,只是在別人的大营,自己倒不好太过僭越。 现在看到他直直朝自己这衝来,不惊反喜,顿时眉开眼笑。 第245章 哥哥放心,都包在俺老张身上 那大汉不管围观的眾人,直勾勾就跨过了中线,径直杵在吕逸他们的桌案前。 手里的铁锅一甩手,又滴溜溜转著圈落到了吕逸他们的桌子上。 兄弟五个武艺高强,眼观六路,见吕逸没有发话,还一脸笑眯眯地顿时默契的都不说话。 那铁锅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看似隨手丟出,却只把吕逸亲卫的碗盏撞飞,硬生生没碰到一个菜餚。 亲卫们都是沙场老兵,正吃得酣畅,没成想冒出这么一个莽汉,顿时脾气就上来了。 一个九原老兵霍然起身,怒斥道,“哪来的匹夫,懂不懂规矩,去你自己那里討吃食!” 他见那大汉生的雄壮,自忖不一定是对手,没有直接朝他出手,径直伸手向桌上的铁锅抓去。 那大汉也不言语,就直勾勾看著桌上的肉食,连连咽著口水。 “啊哟!”亲卫手刚碰到铁锅,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那锅像是有吸力一般,带著他整个身子都动了,一个没站稳,被条案拌住,险些倒地。 亲卫都是识货的,见他吃了个闷亏,顿时一起围了上去,准备群殴。 吕逸见状,赶紧喝止,“且慢,让他过来!” 亲卫们虽然不忿,但还是老老实实让开一旁,只是看向那大汉的目光有些不善。 “壮士怎么称呼?”吕逸大马金刀坐在那里,笑著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大汉脸上忧色一闪而过,梗著脖子说道,“你们桌上吃食甚多,不妨分我一口如何?” 吕逸见他不肯回答,冷笑一声,“本来倒是没什么,可壮士藏头露尾,连姓名都不肯相告,是不是有些无礼了?” “那又怎样?”大汉理直气壮,“左不过一顿饭食,多大的人情,还要我记下来不成?” 关羽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兀那汉子,好生无礼!我大哥好言相问,你却这般不识趣,来来来,不需你记人情,想吃也行,手底下见真章吧!” “也行!”大汉低头想了片刻,说道,“一个个来太麻烦,你们几个一起上便是!” 他这话一出,张飞、张辽和高顺也忍不住了,起身叱道,“哪里来的莽夫,这般狂妄!” “赶紧打完,別耽误我吃饭!”大汉只当没听见,一摆砂钵大的拳头,当场拉了个架势。 关羽抚髯睨目,正要出手,高顺抢先一步说道,“杀鸡焉用牛刀,二哥且请安坐,小弟去会他一会。” 说罢高顺抄起身边刀盾,挺身站到大汉面前,拱手道,“无胆鼠辈,藏头露尾,今天高某就让你知道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那人冷笑一声,不屑道,“就凭你?” 嘴上无礼,心中却不敢大意。 吕逸兄弟五个一看就不好惹,尤其是关羽和张飞,一股子凌冽的杀气隔空袭来,激得他寒毛直竖。 而吕逸气定神閒,渊渟岳峙的气度更是摄人心魄,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吕逸带来的亲卫见要打起来了,顿时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这黑汉找死?竟敢挑衅少將军!” “猜猜他能挡四將军几招?” “十招?” 亲卫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场上两人却全神贯注,心无旁騖。 “看刀!”高顺到底还是厚道,想著是友军,先礼后兵,出手之前大喝一声示警。 右手断马刀呼啸生风,打横里劈落,左手大盾护在身前。 仅这一招之间,攻守兼备,吕逸看得连连点头,这一段时间,高顺武艺又有精进。 “来得好!”大汉也高喊一声,抽出身后两桿铁戟,一前一后迎了上去。 “当!当!” 接连两声金铁交鸣,两人身形一触即退,外面看热闹的军卒眼繚乱,连他们怎么换招的都没几个看得明白。 身在其中,高顺却心里叫苦。 他的断马刀势大力沉,本想著一力降十会,没想到这一对不起眼的铁戟,竟也沉重异常,怕不是至少也有七八十斤,和关羽的青龙偃月刀相差无几。 更胜在短小灵活,方寸之间比他的断马刀多了不少变化。 甫一交手,大汉铁戟小枝便无声无息锁住了他的刀刃,另一支戟猛地砸在盾牌上。 高顺只觉得力大难抗,胸中烦闷,暗叫不好。 张辽看出高顺窘迫,心头一惊,没想到以他的武艺竟然一招之中就吃了暗亏。 他生怕高顺有个闪失,这下也顾不得面子,抄起马槊在旁戒备,隨时准备接应。 那汉子冷眼看到张辽下场,丝毫不见慌乱,两只铁戟舞得风雨不透,步步紧逼。 高顺单论武艺,比吕逸他们实是要逊色不少,只是兵器选得好,一味防守,倒也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转眼之间三十招过去,高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大喊一声,“文远助我!” 说话间收刀撤步,双手举盾朝那大汉合身一扑。 张辽一听招呼,二话不说,挺槊分心就刺。 那汉子冷哼一声,猛地脚下一动,滑步让开扑来的高顺,一双铁戟交在左手,右手抚过腰间,寒光一闪,一支小戟朝张辽迎面电射而至。 张辽一惊,百忙之中回槊护身,“当!”又一声脆响。 小戟正中槊杆,竟没有被磕飞。 戟上小枝掛住槊杆,滴溜溜转了一圈。 张辽第一次碰上这样怪异的招式,暗器不像暗器,偏生防不胜防。 匆忙间双手一推,將马槊远远推开,避过小戟,这一下应变得宜已见功力。 只是那汉子却不让张辽有反应的时间,飞身上前,一双铁戟一前一后接连劈下。 张辽正是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尷尬时刻,顿时被他砸得接连退过两步。 甫一交手他已经知道,自己恐怕不是这汉子对手,估计和高顺两人合力,才能勉强和他战平。 只是自从出世以来,除了三个兄长,倒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厉害的对手,心里不免有些震惊。 “好厉害!四將军和五將军联手,竟然压不住他!” 吕逸的亲卫深知兄弟五人厉害之处,这大汉却以一敌二,从容不迫,看到这里忍不住咋舌惊嘆。 “早说一起上了,偏要费这功夫!” 一招把高顺和张辽逼退,那汉子站在原地,似乎颇为不耐烦。 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盯著案上的肉食,那点心思不言而喻。 “好功夫,好汉子!”吕逸忍不住鼓掌喝彩。 那汉子眼前一亮,朗声道,“那你请我吃饭?” “不急!”吕逸笑眯眯摇了摇头,“翼德,想不想动动筋骨?” 张飞咧嘴一笑,“正有此意,哥哥放心,都包在俺老张身上!” 第246章 葫芦娃救爷爷 那大汉见张飞下场,换了张辽和高顺,十分不满。 “早叫你们一起上了,偏要多这些手脚,忒不爽快!” 四周的军卒听他说话,顿时跟著起鬨。 张飞大怒,环眼圆睁,虎吼一声,“住口!” 其声如雷,声震四野,摄人心魄。 一种军卒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满脸骇然的看著张飞,一瞬间鸦雀无声。 “嗓门大有什么用...”那大汉却摇了摇头,“让我吃饱,动静不见得比你小!” 张飞被他气乐了,挽起袖子,掖住袍襟,大吼道,“来来来,贏了俺老张,这里吃食都归你!” 他知道吕逸已经生了爱才之心,不想错手將这汉子伤了。 便也不拿他的丈八蛇矛,就一双肉拳朝著大汉连连比划,“俺不欺你不得饱食,赤手空拳对你,免得你输了耍赖!” 那汉子一听,顿时浓眉一挑,隨手一掷,两支铁戟脱手飞出,钉在地上,没入半截。 “不需你让,我也空手对你!”想了一想,他又道,“你说话管不管用?” 说这句的时候,他直勾勾盯著吕逸,显然也知道这里做主的是谁。 “我三弟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的意思,壮士放心!”吕逸不以为忤,笑眯眯说道。 “好!”那汉子一点不客气,得了准信,一个虎扑就朝张飞纵来。 张飞揉身就上,两人泼泼洒洒在场中打了起来。 一眾军卒目不转睛地看著,只见两个铁塔般的黑汉拳掌呼啸,威势惊人,顷刻间功夫已经交手五十余招,不分胜负。 “这都什么人...”军卒看的眼繚乱,忍不住交头接耳。 “听说之前是边军的悍將,刚从广宗卢帅那里过来,果然有些本事!” “何止是有些本事?不然怎么能入了阉党的眼?” “他们是阉党的走狗?” “嘘!不要命了,在这里胡说!” 一眾军卒越说越乱,有个知根知底的老卒赶紧提醒,“连咱们皇甫將军都不敢得罪,好吃好喝的拱著,你们在这里嚼舌根?” 眾军卒嚇得一缩脖子。 “有热闹看看就行,別惹祸上身!”那老卒叮嘱一句,又开始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吕逸耳力何等惊人,这些话在一眾嘈杂之声中却被他分辩得一清二楚。 转头看看同样一脸凝重的荀彦,顿时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鸿飞兄,这怕是有些误会!”吕逸有些无奈的说道。 “世安兄有所不知,皇甫將军屡屡上表陈辞劝諫,手书五百多封諫议,可说是对阉宦恨之入骨。”荀彦也无奈地说道。 “我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好好的清白...”吕逸气的咬牙切齿,偏生此刻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他们说话这一会,场上两人战况愈加激烈。 两人一般的神力惊人,又都是空手,打著打著不免引出了真火。 现在都已经不讲招式了,拳拳到肉,完全是一副拼命的姿態。 正当两人难分难解之际,突然只见营中平地狂风捲起,旗幡营帐猎猎作响,一时之间砂石尘土飞扬。 “妖风!起妖风了!”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 一眾军卒顿时大惊失色,四下里散去不少。 这场景似曾相识,当时在博陵城下,张角那妖道装神弄鬼,也是突然起风。 只是这些军卒却没有吕逸他们的经验,不知道张角背后那点勾当。 看他们的神情,分明也深受太平道妖法之苦,如同惊弓之鸟。 大风越刮越急,“咔嚓!”一声,只见不远处军中大纛迎风摇摆,摇摇欲坠。 刚才那声响便是从旗杆处传来。 只见铸铁的墩座上一条狰狞的裂纹在旗杆上逐渐蔓延开来。 “不好了!妖风要吹断大纛了!” “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啊!” “快跑,別被砸了!” 那大纛旗杆足有三丈掛零,被风吹得东摇西盪,也不知道会像哪个方向倒去。 一眾军卒四下里分散开来,都是一脸的惶恐。 大纛代表的是一军主帅,若真就被这莫名的怪风吹倒,顷刻间就会军心大乱! 吕逸想到了,那人也想到了。 那汉子见状,脸色一凛,猛地一掌推开张飞。 张飞正要还手,只见他健步如飞,转身迈开大步,直奔大纛而去。 就在他堪堪赶到旗下的时候,“啪!”一声脆响。 旗杆终於折断,晃晃悠悠就像下面砸来。 那人虎吼一声,双臂角力,合身一把抱住旗杆,“起!” 旗杆本是硬木製成,又粗又大,重逾三百斤,在加上旗面兜风,两相叠加,没有千斤之力,根本不可能抵抗。 那汉子也用上了全力,脖子上青筋暴起,身上肌肉坟起,肉眼可见几乎又壮了一圈。 裂帛之声响起,麻布的军服被他撑暴,旗杆和大纛竟被他生生定住,不再晃动。 只是他终究不过血肉之躯,又和张飞廝打许久,还没吃饱... 一身神力已经虚耗不少,此刻猛然爆发,能稳住局面,却难以久持。 他虽双目赤红,勉力支撑,大纛却依旧缓缓倾倒。 那大汉兀自不肯服输,暴喝连连,不断运劲,足下生根,深陷於地。 短短片刻,已將力竭,那人无奈长嘆一声,却只觉得手上驀地一松。 惊愕间抬头一看,一个铁塔般的黑影和他並肩而立,双手环抱住旗杆,齜牙咧嘴地说道,“是条好汉,俺老张助你一臂之力!” 那汉子眼里倏然闪过一丝感动,咬紧牙关,不敢说话,只是朝张飞点了点头。 人力有时穷,两个人再神勇,怎么敌得过大风兜旗... 眼看又要支撑不住,张辽和高顺明知自己力量不及他们二人,却还是一左一右冲了上去,扶住旗杆,大喝一声“三哥,我们来帮你们!” 张飞咧嘴一笑,稍得喘息,又奋起余力苦苦支撑。 “几位贤弟坚持住,某来也!”关羽一撩袍襟,冲了过去。 五个人都是满脸通红,和狂风角力,身上虽疲惫不堪,却心怀大畅。 “真豪杰也!气冲霄汉,我辈楷模!”旁边荀彦看得激动万分,摩拳擦掌眼看著也要衝上去。 吕逸看著他们坚定的模样,目瞪口呆。 “葫芦娃救爷爷吗...”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嘆了口气,一把抄起方天画戟,闪身冲了过去。 “大事小事的都得靠自己,真累...” 第247章 奇袭破敌 关羽一见吕逸冲了过来,顿时大惊失色。 “大哥止步!你伤势未愈,不可用力!” 是我想来吗...你们都快撑不住了好不好... 吕逸眉头紧锁走上前,不管几个兄弟惊骇但带著浓浓关切的眼神。 仔细看了看旗杆的状况,一看之下果然发现蹊蹺。 兄弟几个见他没有出手,顿时鬆了一口气。 “大哥且退,我等尚有余力!”关羽咬牙切齿地说道。 吕逸摇了摇头,一声长嘆,“让一让,让一让。” “不能让,一鬆手,大纛就断了!”那大汉立刻反驳道。 “你们这个样子,累死也扶不住!”吕逸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裂缝对面的位置,“扶住这里!” 那汉子不知所以,但关羽几人却立马动了,八只手稳稳扶住旗杆。 吕逸把画戟一斜,一端支在地上,一端戳进旗杆,大风一吹,戟杆受力,猛地弯成弧线,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吕逸点了点头,大喊一声,“军需官何在?” 一个小校模样的人越眾而出,“將军唤我?” “快去找原木过来!”吕逸指了指刚才架画戟的地方,“先在这里撑住,以此为中心,各用原木打个架子,应该能支撑一时!” 说完他用画戟在地上简单地画了个图形,“便依照此搭建,要快!” 军需官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意思,忙不叠转身就去安排。 不是他想不到,实在是对大纛摧折这件事情太过担忧,失了方寸。 不一会他已经带了一队士卒,扛著几个粗大的原木过来,手脚麻利地搭好了架子。 再看旗杆,虽然还是被风吹得吱嘎作响,却果然一时半会没了断折的风险。 几个人顿时鬆了一口气,同时鬆手,相视而笑。 “现在还有功夫笑?”吕逸摇头,“隨我出阵迎敌!” “出阵?”关羽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说愣了,“去哪里?” “云长不觉得这风来得蹊蹺,似曾相识吗?”吕逸冷声说道。 转身看向那大汉,“你来不来?” “来!”那人闻言,想都没想,立刻跟了上来。 几兄弟带著亲卫急冲冲赶了出去,找到战马,也没时间打招呼,呼啸著向辕门外驰去。 大营里的军卒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急急去中军帐稟报。 皇甫嵩正在听探马回稟,只说敌营寨门紧闭。 唯有寨门前支了数口大锅却暂时没有动静。 皇甫嵩不明所以,不免心中忧疑不定。 刚想和陈纪商议,却又听亲兵来报,说吕逸一行在营地里和军士们起了衝突,已经打了起来。 “放肆!”皇甫嵩满脸怒容,“隨老夫去看看,这里可不是他横行霸道的地方!” 陈纪身体不好,刚想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著皇甫嵩扬长而去。 他心里隱隱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也顾不上避嫌,取过帅案上卢植的书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吩咐亲卫,“快去拦住皇甫將军,误会,一场误会!” 亲兵慌慌张张去追,就这一会的功夫,皇甫嵩已经风风火火赶到吕逸他们驻扎的地方。 只见大纛摇摇欲坠,营地里乱成一团,吕逸他们踪影全无。 顿时心头怒火蹭蹭直冒,“他们人呢?” 军需官见主帅动了真火,又是唯一知情的,赶紧小跑过来稟报,“將军,他们衝出辕门了,小人只听说什么出阵迎敌,別的便不知道了...” “一派胡言!”皇甫嵩面色铁青,“哪来的敌踪,分明就是怀恨在心!” “来人!”皇甫嵩一声令下,左右齐喝,“在!” “传我將令,前锋营即可集结,隨老夫出营!”皇甫嵩咬牙切齿地吩咐道,“老夫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皇甫嵩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得了陈纪吩咐的亲卫气喘吁吁追到那里的时候,皇甫嵩早就绝尘而去,只能无奈回去向陈纪回稟。 陈纪一听,急得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强撑著备马追了出去。 大营里人仰马翻,吕逸却毫不知情,带著本部五十人迎著狂风就冲了出去。 果然刚出辕门,就见前面敌窄里白烟滚滚,正乘风朝著这里吹来。 “哼!来来回回就这点伎俩,有意思吗?”吕逸冷哼一声。 隨手掏出一颗药丸,拋给那那大汉。 大汉接过,“什么东西?” “毒药,见血封喉,敢不敢吃?”吕逸笑道。 “有何不敢?”那大汉一扬浓眉,抬手扔进了嘴里。 “跟我冲!”吕逸一挥方天画戟,一马当先朝著敌寨杀去。 几人亲为锋矢,这些亲卫又都是久战老兵,悍勇非常,单论战力,丝毫不逊於射声营精锐。 此刻乘著浓雾遮掩,只照准一个方向衝过去,所过之处如犁庭扫穴一般,杀得对面人仰马翻。 他们在前面开路,只求一招毙敌,出手毫不容情,身后亲卫掩杀,只要见不是自己人服色,便下狠手。 黄巾军本以为施放毒烟能乘势乱了他们的阵脚。 没想到却反而成了吕逸他们绝佳的掩护。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六人已经杀穿敌阵,衝到黄巾军寨门前面。 果不其然,这里支起了数口大锅,底下薪火旺盛,正不断翻腾著往外冒著毒烟。 吕逸一提马韁,战马猛地朝前一跃,后蹄翻飞,瞬间踹飞一口大锅。 其他几人也紧隨而上,顿时寨门前毒汁泗流,白烟渐消。 守锅的黄巾军卒见他们几人神威凛凛,从毒烟之中杀出,宛如神兵天降,早就嚇破了胆,发一声喊,朝著寨门里冲了回去。 吕逸也不追击,冷哼一声,朗声喊道,“张角妖道听著,吕逸在此,现在束手就擒,我留你一个全尸!” “若是牙缝里迸半个不字,管教你上天入地,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拨转马头,也不管里面什么反应,带著眾人扬长而去。 寨中张角躺在病榻之上,面如金纸,背上伤处被仔细包扎过。 听到外面动静,颤声问道,“战况如何了?” 他弟弟张梁侍立一旁,“大哥勿忧,有这大风相助,定教这帮恶贼不战而降!” 正在这时,渠帅波才满脸惊骇,衝进来说,“天师,不好了!咱们被人闯了营了,门前药鼎一个不剩!” “啊!”张角大惊,挣扎著坐起,“可知何人所为?” “一共六个猛將,其他人不认识,为首一人自称吕逸。”波才一脸茫然说道。 “啊!气煞我也!”张角一听吕逸名字,顿时狂叫一声,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第248章 典韦归心 狂风依旧,皇甫嵩带著前锋营人马严阵以待。 衝出辕门他才发现,事实可能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毒烟被狂风裹胁著朝大营席捲而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面对太平道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了。 从一开始的惊恐和不安,到现在的习以为常,这中间经歷的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覆面!戒备!”皇甫嵩一声令下。 不需要多说,所有人早就准备妥当,一个个依令而行。 皇甫嵩看著麾下整齐划一,心里却一点都轻鬆不起来。 太平道那些诡异的术法还没有施展,而一切都是从毒烟开始的。 面前不远处传来隱隱约约的喊杀声,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將,皇甫嵩听得出来,那是一面倒的惨叫声。 是啊,就凭著一腔血勇,带著数百人冲入敌阵,不用想也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战报怎么写? 又是一场大败亏输吗? 皇甫嵩面上怒气隱隱。 自己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换来一个僵持的局面。 哪怕黄巾军十数万人横在面前,他始终牢牢坚守长社这条防线,没让反贼踏入潁川一步。 而这一切,都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吕逸,付之一炬了吗? 狂风更劲,似乎吹散了眼前的迷瘴。 “將军,快看!”副將突然眼前一亮,惊喜地喊道。 皇甫嵩循声看去,只见眼前密密麻麻的黄巾军足有三千人,却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半路上。 他们正满脸惊骇地回头望向本阵,那里正是喊杀声和惨叫声最为密集的地方。 皇甫嵩一愣,手搭凉棚凝神望去。 白烟被滚滚沙尘替代,黄巾军的后阵似乎出了什么变故一般,溃乱正向著前军蔓延。 “將军,要不要杀上去?”副將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他们憋了太久,老实严防死守,哪个有血性的军士接受得了? “再等等!”皇甫嵩沉声说道。 副將一脸鬱闷,不敢多说,看著阵中,更加焦急。 “杀!” 一声响亮的喊声从后阵传来。 一个如铁塔般的彪形大汉从黄巾军中透阵杀出。 带血的蛇矛长逾丈八,上面高高挑著一个黄巾军士卒,一边痛苦地哀嚎,一边双手紧紧攥住捅入胸膛的矛柄拼命挣扎。 不是张飞,还能是谁? “痛快!”张飞暴喝一声。 离得近的黄巾军被他如雷的暴喝惊得魂飞魄散,四下里开始奔逃。 “哪里走!”张飞性起,蛇矛一挑,黄巾贼的尸身被他远远丟进人群,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真壮士也!”副將忍不住讚嘆。 “果然熊羆之士!”皇甫嵩也满是欣赏地点了点头。 “將军,还有!”副將兴奋地指著阵中说道。 皇甫嵩定睛望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赤面长髯的大汉,狂舞著青龙偃月刀,也现出身影。 刀芒湛湛,寒光摄魄,挡在他面前的黄巾贼顷刻之间,横尸两半,血肉翻涌。 “二哥,到底还是俺快一些!”张飞得意地喊道。 “三弟,一鼓作气,莫让他人小瞧了!”关羽面上却殊无喜色,凤目微睨,瞥了一眼皇甫嵩的方向,朗声说道。 “哈哈,小弟再杀一圈!”张飞狂笑一声,兜转马头,返身又杀了回去! 张飞刚回身,一左一右又杀出两员大將,正是张辽和高顺。 两人亲为锋矢,一路披荆斩棘,虽然不如关羽和张飞毫无阻滯,却也势如破竹。 刚刚杀穿敌阵,张辽正看到关羽,喜道:“二哥这么快?刚还听到三哥声音,怎么没见他人?” 关羽青龙刀一摆,“已然杀回去了!” 张辽一愣,转头看看高顺,“老四,还等啥?再杀一圈吧?不然全然三哥包圆了!” 高顺微微一笑,“正有此意!”带著麾下骑兵,兜头也杀了回去。 这一幕看得皇甫嵩麾下官军热血沸腾,战意昂扬,偏生军令如山,谁也不敢擅动。 只得七嘴八舌地开始讚嘆起这几兄弟威猛,眼里全是艷羡。 黄巾军哪里受得了他们兄弟几个连番磋磨。 本来是趁著毒烟的掩护,想杀官军一个出其不意,没想到他们这几人完全不受毒烟影响。 又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顷刻间亲眼看到数百人阵斩上千,哪里还有胆子留在阵中。 不知道谁先开始溃散,像瘟疫一样,顷刻间黄巾军四下里奔逃,有嚇破胆子的当场跪地请降,剩下的也只恨爹娘没有给自己多生几条腿。 黄巾军潮水般的退去,吕逸的身影这才从万军之中显现出来。 他这一场最轻鬆,几乎没有动手。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痊癒,但对付这些散兵游勇绰绰有余。 只是完全没有轮到他发挥,那大汉自觉地充当起他的护卫,一双铁戟拦在他身前,远的小戟当暗器,近的双戟如飞轮,根本没有一个黄巾贼能近得了吕逸的身边。 虽然打得顺利,但吕逸却觉得心里憋闷,无处宣泄。 “壮士,你这...”吕逸有些不忿。 “咋的,保护你,我还有错?”那大汉摇头晃脑。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自保?”吕逸很无奈。 “还是我自己来,比较放心!”那汉子坚定地说道。 “...承情,承情!”吕逸没法爭辩,“现在壮士可肯赐教性命?” “典韦,陈留人!”典韦大声说道,“没有表字!” 吕逸早料到他就是典韦,现在得他亲口確认,喜不自胜,“我渴慕典壮士久矣,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心甚慰!”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典韦顿时眉头一皱,警惕地看著吕逸,“你听说过我?” 吕逸刚要回答,却见典韦猛地跳开一步,双戟一摆,“你是来抓我的?” “这哪跟哪啊?”吕逸一脸懵。 这才想起,上一世的记忆里,典韦出身可不太好,早年杀过富春长,一路逃亡,这才从军,辗转数地。 想来典韦现在这样子,一定是误会了。 “呵呵,典壮士不必担心,我又不是廷尉牙差,不管那些快意恩仇的旧怨!”吕逸诚恳地看著典韦,“我要去塞北杀胡虏,一起?” 典韦想都没想点了点头,“管饭?” “管!”吕逸也想都没想,点了点头,“这乱世,我不仅要让你吃饱,也想让全天下人吃饱!” “一起!”典韦突然脸色一肃,收起了之前那副莽汉模样,郑重的说道。 第250章 拒人於千里之外 吕逸是真的没看明白... 体恤不下,仁慈善良他可以理解。 问题是眼前这个人刚刚还对自己怒目而视,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现在自己属下作奸犯科,板子却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这双標是不是来得有些突然... 荀彦也看愣了,手里拿著玉佩和马蹄金,也不知道是该收起来,还是还回去。 辕门官自分必死,却见皇甫嵩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清澈一片,只有怜惜,没有苛责。 顿时心中痛苦、惭愧至极。 哪怕这时候皇甫嵩责打自己一顿,也好比在眾目睽睽之下,为了自己担上治军不严的恶名。 “將军...”辕门官泪如雨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小人罪不容赦,不敢再承將军宽恕!”辕门官重重磕了一个头,“小人所作所为,全为私利,却让將军蒙羞,实在让小人无地自容!” 他猛地站起来,“呛哴”一声,佩剑出鞘。 “小人愧对將军,无顏再立於天地之间,只请眾位军中袍泽牢记小人今日之失,莫再让將军为难!” 说完横剑在颈,“小人去也,將军保重!”用力一拉,血溅三尺,气绝身亡。 皇甫嵩想要阻拦,却没有来得及,顿时神色哀慟,眼眶湿润,长嘆一声吩咐道:“將他厚葬了吧,就按阵亡上报,一应抚恤不要减少,哎!” 说完便转身朝大帐里走去,身影萧索,无比沉重。 陈纪也嘆了一口气,上前招呼吕逸和荀彦一起回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大帐中皇甫嵩高坐帅案,见吕逸他们进来,先开口道,“都坐吧!” 吕逸和荀彦老老实实在两边坐下,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渐渐沉重起来。 “两位初来大营,便挫了蛾贼锐气,果然后生可畏啊!”陈纪率先打破沉默。 吕逸拱拱手,“正是应有之义,当不得先生夸奖!” “呵呵,卢中郎信中明言,此时正是大好时机,不知道吕校尉有何打算?”陈纪问道。 “依令而行,战必爭先,不敢怠慢!”吕逸朗声说道,算是表了个態。 “吕校尉豪气,老夫佩服!”陈纪客气地赞了一句。 “吕校尉!”这时候皇甫嵩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战过一场已是疲累,不如先行安置,长社这里战况复杂,蛾贼坚守不出,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平定的,容后再议吧!” 这句话一出,连陈纪都感到十分意外,有些错愕地看著皇甫嵩。 吕逸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却已经懒得分辩。 说到底他只是援军,既然主將发话了,他也没理由坚持,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吕校尉可去潁川城內休整,过几日老夫自会相召!”皇甫嵩又补了一句。 “末將遵命!”吕逸应了一声,强忍著怒气转身就走。 “皇甫將军,陈叔父...”荀彦忍不住开口。 “你也一起去吧!”皇甫嵩却连他也赶了出去。 他们两个一走,陈纪再也忍不住了,“义真兄,你这是何意啊!卢將军信上说得明白,这吕逸可是接连取胜,也绝不是阉宦党羽,难道他的话你也不信?” “我信!”皇甫嵩摇了摇头。 “那你还...哎...”陈纪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们几人如此驍勇,正可助我们摆脱被动的局面,义真兄,你为何要把这样的帮手硬生生拒之门外啊?” 皇甫嵩面色凝重,眉头紧锁,似乎心中也十分矛盾。 “大將军催战的军令接连送来,咱们再无寸进,守在这里,只恐还要被朝廷怪罪,你这是何苦啊?”陈纪鬱闷地说道。 “老夫寧愿被朝廷问罪,也不愿和阉党扯上关係!”皇甫嵩幽幽说道。 “可你也说,他们和阉党绝无关係,你是信了的啊!”陈纪不解的说道。 “老夫是信的!”皇甫嵩痛苦地说道,“可朝中袞袞诸公信不信?你们世家信不信?天下人信不信?” 陈纪一愣,“这又有什么关係?清者自清啊!” “老夫身在局中,哪来得清者自清?”皇甫嵩苦笑著反问道,“他在这里,未必能顛覆战局,可若是十常侍乘机將手伸了过来,老夫又该如何?” “义真兄,你这是怕了?”陈纪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是的!老夫怕了!”皇甫嵩直视老友的眼睛,痛苦地说道,“老夫不是一个人,麾下將士全在老夫肩头担著,怎能不怕?” “朝中的局势元方兄难道不知?”皇甫嵩反问道,“大將军现在看似光鲜,实则危如累卵,老夫这里但有闪失,便是牵一髮而动全身,到时候万一行差踏错,悔之晚矣!” 陈纪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也觉得心中沉重,却依旧道,“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若这人真如卢子干说的那样厉害,破局或者还在此子身上!”皇甫嵩幽幽说道。 “哦?”陈纪顿时精神一振,“义真兄的意思是?” “元方兄可知老夫为何让他去潁川城內休整?”皇甫嵩问道。 “莫非是为了世家?”陈纪有些不確定的说道。 “正是!”皇甫嵩点了点头,“鸿飞既然陪著他一起过来,自然说明荀家已经接纳了他!” “潁川四姓,举足轻重,也只有你们联手,才有能力顶住阉宦和大將军双重压力!”皇甫嵩眼里精芒一闪。 “看元方兄的意思,对此子颇为欣赏,那你们陈家也算一家!”皇甫嵩幽幽说道,“剩下就看钟家和崔家的意思了?” “只怕有些困难...”陈纪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钟家一向不偏不倚,恐怕不会在这时候下场,趟这浑水。” “至於崔家...”陈纪神色黯淡,“义真兄,只怕崔烈现在一门心思在投张让的门路,不从中作梗已经不错,指望不上吧!” “有两家就足够了!”皇甫嵩却像是浑不在意一般,“潁川城里的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此子能说动荀家下场,这一仗,老夫就能放开手脚去打了!” “荀彦虽然是荀家这一辈里的翘楚,但却不能代表荀家,还得看家主的意思!”陈纪想了想说道。 “那就看他说不说得动荀彧了!”皇甫嵩沉声道,“希望他明白老夫的苦心!” 皇甫嵩望向潁川城的方向,喃喃道,“吕逸,你若能撬动四姓...或许真能破局!” 第251章 除恶未尽 吕逸是憋了一肚子气出的大营。 直到看见荀彦也被赶了出来,这才察觉到有些微妙。 自己为什么不被待见,他是知道的,可荀彦根正苗红的,怎么也是这个下场。 一样都被赶了出来,吕逸看荀彦顿时又顺眼了许多。 “鸿飞兄,这是怎么一个局面,在下怎么看不明白了?”吕逸一向遵循圣人的教诲,不耻下问。 “估摸著,是时局艰难,皇甫將军不想趟这个浑水!”荀彦到底是世家子弟,別的未必在行,这里面的门道他是一点就透。 自从被赶出来就开始琢磨,一想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说到底还是世安兄你的问题...”荀彦揉了揉脸,说道,“这仗要是因为你贏了,说不定功劳要被张让那些阉党抢去,到时候大將军那里就显得被动了!” “可若不让你出阵,一来卢中郎那里说不过去,二来张让知道了,在粮草輜重这样的后勤问题上做文章,到时候受连累的也是皇甫將军!”荀彦又道。 “不是说好了功劳归你吗?”吕逸大惑不解,“我都是要去塞北的人了,难道还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荀彦无奈地说道,“而是没有保障!” 吕逸还是不明白,“这还能怎么保障?给你们立个文书不成?” “你的文书没用!”荀彦苦著脸说道,“皇甫將军要的是我们世家的保证,朝中局势若是世家愿意出手转圜平息,他才会毫无顾忌,此时谁出手抵定胜局都於他无碍!” “好一个明哲保身!”吕逸摇了摇头,不屑道,“我还当他是少有的忠直之臣!” “哎!皇甫將军爱慎尽勤,於他自身倒不会多在乎一时荣辱。”荀彦嘆了口气说道,“只是他这人温恤下属,极为爱惜部下,自从领兵之后,从不显责士卒,还多有贴补,他这么做也是不想连累部下...” “情有可原,但终归...哎...”吕逸无奈,也嘆了口气,这样的行为他可以理解,但实在无法苟同。 这不就是畏首畏尾,不肯担责吗?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就凭著自己这几百人去强攻吧! “算了,既然如此,咱们便如他所愿,正好趁此机会见一见你们这些高门世家!”理解不了就放下,吕逸洒脱地说道,“鸿飞兄替我指指路!” “潁川有四大家,荀、陈、崔、钟!”荀彦侃侃而谈,“钟家不偏不倚,崔家现在跟张让走得很近,陈家的家主世安兄见过,就是陈纪,至於荀家,有在下牵线,应该会支持世安兄!” “这么说来,只有两家需要说服?”吕逸问道。 “正是,只是这两家都不好办啊,只怕徒劳无功!”荀彦嘆了口气。 “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试试怎么知道!”吕逸爽朗地笑道,“先难后易,咱们便从钟家开始吧!” 几人一路聊著潁川四姓的事情,不一会就到了城门口。 有荀彦带路,倒也没人敢为难,只是进城一看,便觉得莫名其妙的萧瑟。 明明是京畿腹地,离洛阳不过咫尺之遥,本该是繁华之地,却好似家家闭户,人烟稀少的荒野村落。 街面上除了巡逻的士兵,极少看到有人走动。 荀彦忍不住连连嘆息,这一场天下震动的起义,就连潁川都难逃战火的影响。 本来按著荀彦的意思是去荀家住下,但吕逸对世家颇有微词,实在不想寄人篱下,坚持找了个客栈暂住。 他们先行休整,荀彦回了趟家,再过来的时候,身后跟著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赶著几辆大车,上面满满当当堆著绢帛箱笼。 吕逸一看乐了,调侃道:“到底是世家啊,出手就是阔绰,这是给我们兄弟洗尘?” “送礼的!”荀彦白了他一眼,“一会去拜访世家,莫非世安兄打算空手上门?於礼不合啊!” 吕逸哑然一笑,“是我想的不周,有劳鸿飞兄费心!” “不客气...”荀彦也笑了,“反正你不要军功,就当在下投桃报李!” 两人笑著一起去了钟府,却没料到吃了个闭门羹。 门子一看荀彦和礼品,客客气气进去通报,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道歉,只推说家主不在,死活不让他们进门,礼物一概不收。 这个结果他们早有所料,当下也不纠缠,又直奔崔府而去。 半路上吕逸眼皮子直跳,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一样,十分重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口,没想到门口现在热闹非常。 一个头髮白的老嫗,身后跟著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似乎正和门子在说什么。 门子一脸不耐烦,老嫗却客客气气一直在解释。 吕逸六识敏锐,耳力惊人,这点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却原来是张角造反之后,八州动盪,尤其是兗州和荆州两地,百姓流离失所,流民无处安身。 不少被波及的百姓找不到活路,纷纷投了潁川而来。 朝廷一开始还出钱出粮賑济,只是人数一多之后,却根本管不过来。 昏君营造宫室还找不出钱来,哪里捨得在这个上面。 流民无处安身不说,缺衣少食的问题更是迫在眉睫。 这位老夫人怜惜流民,自己倾囊接济却只是杯水车薪。 这才动了慈悲心,亲自上门恳求世家出手接济,不问多少,只求捐款捐物给灾民果腹。 可惜没选好,第一家就找上了崔家,被门子百般刁难,老夫人说得口乾舌燥却硬生生连门都不让进,水都没给喝一口。 一个幼童拽著老夫人的衣角突然哭道,“婆婆,阿娘饿得走不动了...” 吕逸看在眼里,顿时忍不住怒火往上直衝,正要上前,却只见崔府大门轰然打开。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带著几个爪牙,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 “老虔婆,滚滚滚!要饭要到我们崔家来了,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那人骂骂咧咧,一眾爪牙手持棍棒顷刻间就把老夫人和身后的流民围在了中间。 “崔公子!老身不是为了自己,只求你们崔家发发善心,给这些流民一条活路,也是福报!”老夫人恳求道。 “福报?”那人恶狠狠地说道,“我要什么福报?我只想要恶有恶报!” 吕逸一见那人,顿时怒气再也压不住,那半边瘢痕遍布的脸,自己哪里忘得了! 正是当初除恶未尽,这才遗患至今的崔忠! 第252章 大义徐母 崔忠的怒火是被刘备点燃的。 自从被逼跟著吕逸离开卢植大营之后,刘备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弔胆。 吕逸对自己的敌意根本不屑於隱藏,他每每午夜梦回,总是能看到滴血的屠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刘备选择自救,从踏出大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深入降卒,嘘寒问暖,竭尽拉拢人心之能事。 不得不说,刘备的运气是真的好。 茫茫人海之中,两个卑微的身影迅速进入了他的视线。 赵三和冯豕! 自从阵前被活捉之后,两个人惶惶不可终日,可张角的毒药却成功地救下了他们的狗命。 没有人认识他们,因为认识他们的都失了神志,力竭而亡。 正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两个人自从发现自己暂时安全之后,抱团取暖,在降卒里面极其低调。 但刘备就是有一种细微之处发现玄机的敏锐嗅觉,竟然从几千降卒中一眼就锁定了他们。 每日里恨不能吃住同在一处,这样的温情两个狗贼第一次体会到。 更仗著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几日相处下来,已经把两人收得服服帖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了他。 刘备又添油加醋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三个人相见恨晚,狼狈为奸,当晚就趁著夜色,逃离了大营。 马媛是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的,只是她手上事情即繁又杂,也知道吕逸不过是存了教训刘备的心思,倒也没想著真的取他性命。 於是写了封信,派了张恆报与吕逸,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刘备带著赵三和冯豕一路朝潁川城去了,报了北军主簿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了城,一头就扎进了崔府。 崔忠看见刘备,心里就知道不好,看刘备的样子,简直不能用落拓来形容,丧家之犬也不过如此。 待到听说他沦落至此也是因为吕逸,顿时怒火中烧,私底下趁著崔钧和徐福不在场,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时候听到门外吵嚷,找人一问,才知道是老夫人来求捐助,顿时一通邪火找到了宣泄的口径。 崔忠在门外就看见了老夫人,心里顿时怒火更盛,他一眼就认出老夫人正是徐福的母亲! 他正恨徐福办事不力,此刻不由分说,指挥著恶奴动手。 这里爪牙们如狼似虎,棍棒兜头就要打下,吕逸气的浑身颤抖,正要上前。 张飞却抢先一步,如同一道狂风般猛地扑了过去,“害民贼!竟敢当街行凶,俺老张容不得你!”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把在场的人都嚇了一跳。 崔忠一听这熟悉而又恐怖的声音,顿时忍不住浑身一颤,抬眼看去,正是当初在楼桑村把自己打得生不如死的张飞。 再一瞟门前,吕逸身后还跟著四个雄伟的汉子,纷纷怒目看向自己。 “啊呀!”崔忠嚇得灵魂出窍一般,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转身想跑。 却冷不丁后脖颈被一只铁钳一样的巨手紧紧掐住,双腿顿时离地,在半空中仓惶的乱蹬。 “害民贼!还认得你张爷爷吗?”张飞贴著他耳边恶狠狠地问道。 崔忠顿时被震得耳膜撕裂,一道血水从耳中渗出,“啊!”又是一声惨叫,双腿间一热,裤子就湿了。 张飞只闻到一股恶臭,顿时嫌弃地隨手一甩,崔忠就像断线的风箏被甩到了门前柱子上。 朱漆门柱被撞出蛛网般的裂痕,木屑纷飞中,夹杂著一声惨叫。 “啊呀!” 崔忠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这几个电光火石,围著的恶奴还没有反应过来,张飞已经把崔忠收拾了个半死。 恶奴见主子这样悽惨,顿时一齐出手,棍棒没头没脑朝著张飞打去。 “好狗贼,还敢行凶!”张飞又喝一声,不闪不避径直朝恶奴迎了上去。 “啪!啪!啪!”连声脆响。 恶奴哪里是张飞对手,一个照面,棍子被张飞一巴掌扇断,余势不减,狠狠地摑在了脸上。 张飞閒庭信步一样在恶奴中穿梭,看似密不透风的棍棒连他的衣角都沾不到,一个个恶奴却被他隨手一个耳光,半边脸顿时肿得油光透亮,晕死当场。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恶奴倒了一地,许老夫人却一脸慈悲地连连喊道,“壮士休伤人命,休伤人命!” 门子一看张飞发狠,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有人行凶,不好啦...” 张飞见许老夫人开了口,这才住手,冷哼一声,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看著晕倒的崔忠,一言不发。 吕逸这才上前,朝徐老夫人躬身施礼,“老夫人高义,小子敬佩,这里一会恐怕还有些麻烦,还请老夫人暂避!” 徐老夫人敛衽还礼,“將军小惩大诫即可,不要苛责过甚,这些人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小子受教!”吕逸说道,“只是老夫人善心,却不该找这些世家,他们鱼肉百姓惯了,恐怕理解不了老夫人一片苦心,反连累了老夫人受苦!” “老身不怕苦,那些流民更苦!”徐老夫人有些伤感地说道,“若是老身一己之力能够接济,也不会让他们为难,实在是老身能力有限,这才出此下策!” “老身只求问心无愧,想来这世家也有明理之人,不会都是如此!”徐老夫人坚定地说道。 “正是!”荀彦猛地站了出来,朝徐老夫人躬身施礼,“徐老夫人大义,在下感佩至极,一应所需,我们荀家愿意承担,徐老夫人放心便是!” “老夫人姓徐?”吕逸没来由心里一动。 “正是,还没请教几位將军姓名,相助之恩,老身谢过!”徐老夫人客气的说道。 “和您的善心相比,我们这点有算得了什么?”吕逸恭敬答礼,通了姓名,又道,“賑灾的粮食老夫人放心,都包在小子身上!” 荀彦一听吕逸这么说,赶紧提醒道,“世安兄,我们荀家出得起,你却哪来粮草?总不能动军粮吧!” “军粮自然不能动!”吕逸笑道,“也不能让你们荀家把这么大的功德也独吞了!” 他一指躺在地上抽抽的崔忠说道,“不知道这害民贼,能找崔家换来几斤粮食?” “世安兄高见!”荀彦也笑道。 “啊呀,小弟正不知是哪位高人,原来是鸿飞兄登门,快请进来说话!” 突然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崔钧三步並作两步,急走上前,一把拉住荀彦的手朝门里带,却一眼都不看昏迷不醒的崔忠。 “且慢!”吕逸一见正主来了,毫不客气地说道,“把事说清楚再进去不迟!” 第253章 听我狡辩! 崔钧没有看吕逸,反而满脸笑容拉著荀彦不放,“鸿飞兄,这位是?” 荀彦脸皮一紧,“崔兄,忘了介绍,这位是胡骑校尉吕逸,吕世安!” “世安,来见见崔兄,崔钧崔州平,是崔家的大公子!”他又向吕逸介绍道。 本来吕逸对崔家是没什么好感的,崔钧一上来又故意忽略自己,那点小心思都不屑於隱藏,他心里更加不舒服。 现在听荀彦一介绍,却猛地想起这个名字。 崔州平?孔明四友,简直如雷贯耳啊! 上一世的记忆里,诸葛亮对这几位的评价可都是州郡太守的才干。 吕逸当然不会小瞧这句话,要知道这可是从武乡侯孔明嘴里说出来的,含金量多高,可想而知。 当世有几个人能入孔明法眼? 一想到这里,礼贤下士的想法就开始占领智商高地了。 吕逸诚恳地一拱手,“崔兄,幸会!” 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崔钧板著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敷衍地拱了拱手,“客气...” 荀彦知道崔钧的不快,再看看吕逸渐渐僵硬的笑脸,以及关羽、张飞几人已经宣之於面的怒容,赶紧开始打圆场。 “崔兄,你们崔家的门风是不是得收敛收敛了?”荀彦急道。 “鸿飞兄这是哪里话?”崔钧见荀彦这么说,也板著脸,“在下可只见到家叔被人殴打呻吟,难道还是我们崔家的不是了?” “正是!”吕逸突然冷冷地开口,“公道自在人心,崔兄难道不先问问这货都干了什么好事?” “正要请教,家叔不知如何得罪了吕校尉,以至於在崔府门前被折辱至此?”崔钧当仁不让反问道,“吕校尉口口声声公道,在下正要向您討一个公道!” “吕校尉也不要欺人太甚!”崔钧冷冷的说道,“之前家叔在涿县任上,便被吕校尉殴打,此事尚未有个交代,现在又当街行凶,莫不是吕校尉有了后台,真当我们崔家好欺负不成?” 他这话一出,吕逸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后台,自己清清白白,现在明明是仗义直言,却又要被扣上这么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 吕逸本来还想著给崔钧三份薄面,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现在既然崔钧不分青红皂白,帮亲不帮理,那就怪不得他不讲情面了。 “好!”吕逸朗声说道,“我就喜欢光明正大把话说清楚!” 转头一看,街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围过来不少人。 有百姓,也有朝中官员。 崔府这样的高门大阀,被人登门打了脸,这么稀罕的场面,谁都不想错过。 “当著所有人的面,咱们今天把事说明白!”吕逸朝四周拱了拱手,“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崔家即便再跋扈,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崔钧见吕逸这么说,立刻针锋相对地道,“正有此意!我崔家诗书传家,守礼正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完衝过去,一把拉起崔忠,“叔父放心,侄儿今天在这里替你做主!” 冷不丁闻到崔忠身上恶臭,崔钧顿时一阵错愕,待看清时,也忍不住脸上一红,不由自主地鬆了手,“厄...叔父还是遮掩一些吧...这...成何体统...” 崔忠羞愤难耐,崔钧无奈,只得命家丁脱了外袍给崔忠盖上,人群中顿时一阵鬨笑。 崔钧冷眼望去,笑声戛然而止。 “崔忠!你今天要是敢有半句谎言,我们弟兄都是直脾气,可不知道遮掩!”吕逸冷冷的说道。 看到吕逸刀锋般的眼神,再看看摩拳擦掌的张飞,崔忠哪里提得起胆子,颇有些幽怨地看著崔钧。 崔钧只当崔忠是被吕逸打怕了,“吕校尉,既然是讲理,难道你还要严刑逼供不成?” “不会,不会,都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荀彦赶紧打圆场。 “鸿飞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吕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 荀彦嘆了口气,站到一边,他尽力了。 “说说吧,从你当县令那点腌臢事说起!”吕逸冷冷一笑,朝著崔忠问道。 “我...我...”崔忠囁喏著不敢吱声。 “你不说,我替你说!”吕逸怒哼一声,“我问你,脸上的伤疤,是哪里来的?” “是你!”崔忠一听到这个,顿时眼中恨意滔天,只是对上吕逸冷冷的眼神,又忍不住怂了,“是你行凶伤我...” 围观的人看著崔忠脸上狰狞的伤疤,再看吕逸的眼神也渐渐带了畏惧,这得多疼啊...这个少年公子,看上去人畜无害,却这般心狠手辣? 忍不住对崔忠生了几分同情。 “那我再问你,伤在你脸上,你觉得痛苦至极,那楼桑村百姓何辜,你要用这等手段残害他们?” “你是县令,不求你爱民如子,你却虐民残暴,是何道理?”吕逸怒喝道。 “我...谁让他们不从徵招,妄想著逃避徵兵?”崔忠抚著脸上的伤疤,恨恨地说道,“我奉命募兵平叛,这些刁民却推三阻四,我不用雷霆手段,这帮刁民如何肯乖乖听命?” 崔忠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音都大了起来,“我忠於职守,何错之有?” 崔钧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具体的细节,当初崔忠只是告状,根本没告诉他这里面的曲折。 这一个残民的罪名哪里是他们崔家承受得起的?数十年积累下来的声誉,眼看就要毁於一旦。 崔钧怒视这个不爭气的叔叔,“住口!” “我有什么错?我也是为了朝廷大局,难道任由愚民从了叛贼不成?”崔忠却执拗地辩解道。 “乱世用重典,这是圣人的教诲!” “呵呵,好一张巧嘴!不要紧,还有呢!”吕逸老神在在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崔忠。 “那我再问你,逼民不成,反诬他们是反贼,这件事你总不能说是为了朝廷,为了大局吧?”吕逸猛地一瞪眼,双目如电。 “杀良冒功,诬民为寇!”吕逸暴喝一声,声如炸雷,“崔忠,你分明是要官逼民反!” “害民贼!”张飞怒气勃勃,也大喝一声,“死不足惜!” 第254章 烙印为证! 吕逸这句话一出,崔忠顿时有些萎靡。 崔钧大惊失色,这个罪名比之前那个可大多了。 先前只是虐民,而且还情有可原,说到底这些世家高高在上,哪个会像吕逸这样,真把百姓的性命当一回事。 可徵兵是为了平叛,杀良冒功,官逼民反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是闹到陛下面前,也绝对討不了好。 一看崔忠的样子,崔钧都不用问,就知道八成这罪名不是空穴来风。 若是私底下,说不得崔钧都容不下他这样的行径。 可现在是当街,围观者眾,崔忠什么下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绝不能任由这个罪名被坐实,否则他们崔家的声誉,必將毁於一旦。 “吕校尉!”崔钧再次开口,气势已经弱了三分,“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吕逸冷笑一声,“无凭无据?” 崔忠一听这句话,顿时反应过来,眼里又有了神采。 当时现场除了百姓,就是他们崔家的人和吕逸,哪来的凭据? 他明白崔钧的意思,这时候只要咬死不认,就还有转机。 “你血口喷人!”崔忠马上尖叫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把我害成这样,还要杀人诛心吗?” “杀人诛心?”吕逸笑了,“如你所愿!” “要证据是吧?”转过头,直视著崔忠的双眼,“看在鸿飞兄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现在老老实实认罪认罚,我可以既往不咎!” 说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徐老夫人,心里有了计较。 不看僧面看佛面,荀彦的面子不够,但徐老夫人劝他小惩大诫,吕逸却愿意给她一个面子。 崔钧有心顺著台阶救下,可要让他当街承认这样大的罪名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吕校尉,得饶人处且饶人...”崔钧压低了声音说道。 “別说悄悄话啊!”吕逸朗声说道,“饶不饶人,看你叔叔的態度,我的態度一向是明確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啊...不对!”吕逸笑著说道,“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围观的眾人轰然叫好,崔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思忖良久,却还是梗著脖子道,“你就是污衊!” “好!不见棺材不落泪!满足你!”吕逸眼神一厉,喝道:“押住他!” 张飞早就按捺不住,一个虎扑上前,將崔忠提小鸡崽似地拎了起来,也不管他胡乱挣扎,就提在半空中。 崔家的家丁想要阻止,张辽和高顺带著典韦各自朝前一步,“哪个敢动!” 三人恶形恶状,几个家丁哪里挡得住他们杀机凌厉的气势,一动都不敢动。 “吕校尉,你要私刑逼供吗?”崔钧硬著头皮说道,“这恐怕无法伏眾吧!” “崔公子放心,保管让你心服口服!”吕逸粲然一笑。 这笑容落在崔钧的眼里,只觉得心底发毛,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著头皮顶著压力。 “取墨来!”吕逸吩咐一声。 高顺冷哼一声,眼神冷冷地扫了一眼畏缩不前的一眾家丁,从怀中取出墨条,递到吕逸面前。 吕逸伸在手中,攥拳一捏,再摊开手,坚硬的墨条竟被他捏成了细碎的墨粉。 围观眾人哪里见过这一手功夫,顿时轰然叫好声四起。 “吕校尉这是什么意思?”崔钧茫然不解。 “取水来!”吕逸又道。 高顺转身从拴在崔府门前的马背上取过水囊,就浇在吕逸摊开的手掌之中。 墨粉著水,顿时化成墨汁,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把崔府门前弄得脏污一片。 崔钧眉头紧皱,就只看见吕逸大步上前,一巴掌拍在崔忠伤痕累累的脸颊上。 “啪!”一声脆响。 崔忠脸上黑漆漆一大片,被墨汁涂了个满满当当。 这一巴掌吕逸毫不留情,崔忠惨叫一声,两颗和血的大牙脱口而出,乌黑的脸颊肿起老高。 眼冒金星之下,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脑袋耷拉著眼看又要晕过去。 “翼德,去盖个章吧!”吕逸把手在崔忠胸襟前擦了擦,嫌弃地说道。 张飞会意,提著崔忠就朝崔府大门走去,大手一按。 “啊哟!” 崔忠肿胀的脸颊顿时和崔府的朱漆大门做了个亲密接触。 张飞生怕印记不明显,大手在他脑门上又加了三分力,崔忠杀猪般的惨叫声在街道上环绕不绝,闻者无不侧目。 “翼德,適可而止吧!”吕逸冷冷吩咐一声,“免得別人说咱们私刑逼供,落人口实!” 张飞咧嘴一笑,隨手把崔忠一甩,几个家丁这次有了经验,赶紧上前去接。 却没想到张飞用了暗劲,家丁哪里扛得住? 被崔忠带著哗啦啦倒了一片,顿时哀嚎声四起。 “大家请看!”吕逸笑眯眯走到朱漆大门前,指著墨痕说道,“崔公子博学多才,崔家诗书传家,这几个字还请崔公子赐教,该怎么念啊?” 崔钧皱眉上前,这一看心头大惊。 门上错乱的印记中,依稀却看得清几个篆字的痕跡,“黄天当立!” “这...”崔钧哑口无言。 “崔公子不认得?”吕逸笑道,“那我教你啊,跟我念,『黄天当立』!” “这不是太平道的大逆之言吗?”人群中顿时开始窃窃私语。 “是啊,这么看来崔忠大人是被太平道弄成这样的?” “不见的吧,他刚刚分明说是这吕校尉下的毒手!” “难道崔大人是无辜的?” 围观者七嘴八舌,明明是向著崔家说话,崔钧却心如死灰,他知道崔忠完了。 “吕校尉,还请看在崔家的面上...”崔钧压低了声音,恳求道。 “崔公子,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吕逸冷冷的说道,“不解释清楚,合適吗?” 崔钧惨然无语。 “诸位,诸位!”吕逸朝四周拱拱手,朗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崔忠脸上的印记,却是当日我为他亲手烙下!”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吕逸会亲口承认。 “可这印记,却和他烙在辖下百姓脸上的一模一样!”吕逸肃容朗声,“应该说,就是用他害民的烙铁,让他自己尝了尝味道!” “你血口喷人!”崔忠带著血沫含糊地嘶吼道,“那是蛾贼的印记,你和反贼串通一气,陷害於我!” 第255章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哦?还能开口...”吕逸一阵错愕,“翼德武艺又有精进啊,可喜可贺!” 张飞咧嘴一笑,“俺也这么觉得!” 吕逸转头看向崔忠,冷笑道:“还有力气反咬一口,你倒是坚韧耐造得很!” 崔忠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梗著脖子道,“你这凶徒才是反咬一口!” “这分明是你和蛾贼串通,才將我害成这样,我只是忠於职守,为朝廷分忧,何罪之有!”崔忠血沫横飞的喊道。 他的惨状顿时激起了人群的同情心。 “这里面或有隱情?”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 “崔大人脸上被烙了蛾贼印记,这吕校尉又亲口承认,嘖...嘖...嘖...” “是啊,或者真是勾结陷害也说不定,真惨!” 吕逸耳中纷繁的嘈杂声传来,他却不为所动,脸上云淡风轻,镇定自若。 “崔公子,我想请教一件事,朝廷的邸报上可有说过蛾贼军士黥面刺字或者烙印为记?”吕逸朗声问道。 崔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未曾听说!” “你倒是诚实...”吕逸本以为崔钧还要粉饰遮掩,却没想到他却直白地承认了,对他倒有些刮目相看。 崔忠闻言却像一刀扎中心臟,猛地瞪大双眼,惊骇欲绝,“州平,贤侄,你这是何意啊!” 崔钧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弃车保帅,壮士断腕,世家的修行少不了这一课,他懂,崔忠也懂。 “多谢崔公子仗义直言!”吕逸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极为大声,顿时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张角这妖道惯会蛊惑人心,虽然骨子里也是草菅人命的凶厉本性,面上功夫却做得极其到位。”吕逸朗声道。 “在场诸位都是明白事理的人,我倒要请问一句,若是张角这廝对你们用上这样残毒的手段,你们可愿意跟著他造反?”吕逸沉声问道。 “当然不愿意!”有人心直口快,当即脱口而出。 “慎言,慎言,就是妖道怀柔,咱们也不会造反!”另一人赶紧著补。 “是是是,无论如何,咱们是不可能附逆的!”最开始那人一头冷汗,也赶紧补充。 吕逸轻轻一笑,这么简单的道理,说开了就好。 “既然如此,那这烙印是谁弄出来的,似乎就很明显了吧!”吕逸冷冷的看著崔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吗?” 崔忠一缩脖子,眼神闪躲。 “我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烙铁,便让你尝个够!” “仅凭这烙印,能说明什么?我才是受害者!”崔忠却只能硬著头皮死活不承认。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吕逸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再狡辩有用吗?” “你这蠢货,杀良冒功也就算了,为了满足你那点噁心残忍的癖好,非要做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径,现在自作自受,就是明证!” “普天之下,除了涿县,你再找一个带著烙印的地方出来?”吕逸怒斥道,“这还不算明证吗?” 崔忠瞪大了双眼,他满心以为可以矇混过关,却没想到这独一份的印记,却反而成了自己倒行逆施的铁证。 “当然也不止如此!”吕逸幽幽说道,“我可去信郭刺史处,请他帮忙找侥倖活下来的百姓前来作证,费些时日罢了,到时候看你还如何狡辩!” 围观的百姓一阵欢呼,人群中爆出一声喝彩:“打得好,害民贼早就该死!” 崔忠还要辩解,崔钧却冷冷地开口,“够了!闭上你的嘴!” “你...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叔叔啊!”崔忠大骇。 “崔家没有你这样的败类!事到如今,谁也护不了你,自求多福吧!”崔钧冷冷的说道。 崔家百年清誉,他怎么会容许毁在崔忠手里,便如当年“党錮之祸”... “吕校尉,家门不幸,出此败类,我崔家顏面尽扫,愧悔无得!”崔钧一揖到地,沉痛地说道,“此人倒行逆施,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別啊!事还没说清楚呢!”吕逸一把拉起崔钧,笑眯眯说道。 “这害民贼反咬一口,肆意败坏我的名声...但既然崔公子说崔家没有这种败类,我吕某人不为己身,也就不追究了!”吕逸若有所指的说道。 “可他刚才还口出不逊,侮辱这位深明大义,为流民生计奔忙的老夫人!”吕逸退后一步,把站在他们后面的徐老夫人扶了过来。 “吕某一点个人得失无关紧要,但老夫人这里却是仁义大道,吕某说不得要爭一爭的!”吕逸朗声说道。 围观的人哪个不知道徐老夫人高风亮节。 吕逸这时候把徐老夫人请了出来,无异於沸水泼进滚油,人群顿时又炸开了锅。 只是这次一面倒的都是谴责的声音。 吕逸冷眼旁观,心里不屑。 这些人本质上和崔忠又有多大的区別,这一幅幅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的嘴脸在他看来丑恶无比。 真要是心怀天下,怎么徐老夫人拋头露面请求捐助的时候一个个不出来,现在看热闹倒全围了过来。 说到底,还不是那点私心作祟。 但现在崔家墙倒眾人推,吕逸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恭敬地扶著徐老夫人,朝著崔钧说道,“这事你们崔家是个什么態度?崔忠辱骂老夫人总不能也轻描淡写一句话揭过去吧!” 崔钧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徐老夫人,一看之下顿时大惊失色。 抢步上前,躬身下拜,“伯母大人,您如何会在此处?” 徐老夫人一脸无奈,上前扶起崔钧,“崔公子,老身是替流民请命,朝廷不管,官府不问,流民衣食无著,饥寒交迫,老身看不下去。” “竟有此事,小侄委实不知...”崔钧满脸惊愕,不似偽装。 “你们一个个眼里何曾有过百姓!”吕逸冷哼一声。 “老身想著我儿常赞崔公子急公好义,心怀天下,这才厚顏上门求助,实属无奈...”徐老夫人一脸诚恳,“没想到却让崔家生出这些波折。” “哎!元直幼时见流民乞食,曾省下三日口粮相赠...这孩子,也是隨老身...”徐老夫人有些感慨地说道。 她眼中含泪,突然转身朝吕逸说道,“吕將军大义,老身拜谢,只是老身一人荣辱並无大碍,还请吕將军看在老身面上,和崔公子冰释前嫌如何?” 吕逸一脸恭敬,“老夫人既有所命,在下不敢不从,只看崔家是个什么態度!” 崔钧苦笑,这话他哪里还会听不懂,“吕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256章 无处不在的大耳贼! “好!”吕逸朗笑一声,“崔公子明理!” 崔钧苦笑,不是他明理,分明是你吕逸得理不饶人好不好... “崔某惭愧...”崔钧无奈。 “无妨,无妨!”吕逸笑道,“我刚不是说了吗,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崔公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他又一指崔忠,“这第一件事嘛,让他道歉,向老夫人道歉!” 崔钧点了点头,吩咐家丁,“把他带过来!” 別看崔忠辈分高,在崔家的地位却远不如崔钧。 家丁毫不犹豫,把崔忠拉过来,只见他面如死灰,低著脑袋,含混不清地说道,“对不起!” 吕逸冷斥一声,“你说什么,没听见!” 崔忠眼里恨意一闪而过,强忍著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刚才反咬一口的时候,还中气十足,这会装什么萎靡!”吕逸却不满意,又叱道。 张飞在旁边摩拳擦掌,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扬起,作势欲打。 “对不起!老夫人我错了,您宽宏大量,不同我计较,我给您赔不是了!”崔忠一看张飞,嚇得魂飞魄散,这几句差不多是喊出来的。 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崔忠羞愤欲死。 徐老夫人正要说话,吕逸却抢先一步道,“道歉有站著道的吗?跪下!” 张飞来劲了,一脚踹在崔忠后膝窝上。 这一脚看似隨意,却藏了暗劲。 “啊哟!”几声惨叫並起。 崔忠连著架著他的家丁一起踉蹌倒地。 尤其是崔忠,膝盖骨“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府门前的青石地上,痛得他面容扭曲,热泪滚滚。 “说话!”张飞在背后暴喝一声。 “我该死,我有罪!”崔忠磕头如捣蒜,半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起。 “不必如此,老身当不起,当不起...”徐老夫人面露不忍,连忙说道。 “老夫人,您有所不知,恶人当用恶人磨。”吕逸柔声说道,“这种人,只有让他长长记性,今后才不会继续肆意妄为,您救了他的灵魂,正是有恩於他,哪里当不起。” 崔忠恍恍惚惚,却听出吕逸没有杀他的意思,顿时头磕得更加卖力。 “行了!”吕逸见差不多了,又道,“崔公子,在下就一个要求,只要崔家把老夫人要求的接济流民的粮食出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意下如何?” 崔钧点了点头,只要能结束这一切,別说是这点要求,就是吕逸再多要一些,他也不得不答应。 “一言为定!”崔钧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又转向徐老夫人,“伯母大人,您且跟小侄府中稍歇,容小侄奉茶侍候,接济流民的事情,小侄会安排下人去办,定叫伯母满意!” “如此甚好,崔公子有心了!”徐老夫人见心头记掛的大事迎刃而解,心情顿时畅快了许多。 “老身替这些流民多谢崔家大义!”徐老夫人正要下拜,却被崔钧一把扶住。 “伯母您说哪里话!”崔钧恭敬地说道,“这本是我崔家分內之事,当不得谢。” 顿了一顿,他又道,“更何况小侄和令郎相交莫逆,不分彼此,您切勿折煞小侄!” “你们认识?”吕逸有些好奇的问道。 “正是,我与元直兄乃是挚友,对伯母便如在下母亲一般敬重!”崔钧诚恳地说道。 元直...潁川...徐老夫人... 吕逸脑海中一片清明,这几件事瞬间串联在了一起。 这无疑就是徐福的母亲了,那个歷史上被程昱害死的大义的形象和眼前为流民奔走的老夫人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歷史只会重演,人的本性不会改变。 吕逸肃然起敬,再次躬身施礼,“原来是伯母大人当面,在下只知元直兄智勇双全,却没想到根子还在伯母这里!” “您教的好儿子!”吕逸笑道。 徐老夫人正感激吕逸替她解围,这时候听他这么说,顿时惊愕地问道,“吕校尉也认识犬子?” “何止认识!”吕逸恭敬地说道,“博陵城下,张角妖道围城,若不是元直兄出谋划策,在下险些一筹莫展呢!” “我儿竟去了博陵,还立了功?”徐老夫人不敢置信的说道。 “正是,元直兄文武双全,人中龙凤,在博陵城力挽狂澜!”吕逸笑眯眯地把徐福夸上了天。 “卢中郎將已將功劳上报朝廷,封赏不日便至,伯母不信,且等几日便知!”吕逸说道。 “那我儿此刻可是隨吕將军一道回了潁川?”徐老夫人一脸期盼地问道。 “啊...”她这一问,把吕逸问愣了。 徐福不辞而別,他还以为是先行回了潁川来见自己母亲的,毕竟上一世的记忆里,徐福的评价就是“为人至孝”! 但是看徐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没见到徐福,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吕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伯母有所不知...”吕逸挠了挠头,“博陵解围之后,小侄与元直兄便分別了,此刻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徐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眼神黯淡了些许,“这混帐,不好好在军前效力,报效国家,又整日浪荡江湖,胡闹!” 吕逸听得连连点头,“伯母若见了元直兄,还望转告,小侄甚是想念,不日小侄出兵塞北,抗击胡虏,正需元直兄鼎力相助!” “將军放心,老身若见了他,定让他来將军帐下听用!”徐老夫人一听吕逸要抗击胡虏,精神大振,满口答应。 崔钧还要再请他们入府,只可惜无论是吕逸还是徐老夫人都坚辞不肯,只得作罢。 崔家这点门风吕逸算是看明白了,指望是指望不上的,崔钧的做派吕逸也不喜欢。 好在流民的安置问题得到了解决,也算有些收穫。 临走之际,吕逸笑眯眯地对崔忠说道,“不管你算不算崔家的人,记住,我盯著你哟!” 崔忠心丧若死,行尸走肉一般被家丁拖进了府门。 崔钧在门前躬身施礼,送吕逸他们离开,背后朱漆的大门上,淋漓的墨汁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长嘆一声,这才起身。 內室之中,崔忠双目无神地躺在榻上。 房门轻轻被推开,三个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满脸痛惜,泪流满面,正是刘备。 “崔兄,崔兄可好?” 第257章 报復! “玄德兄...”崔忠惨叫一声,瞬间涕泪横流。 刘备看在眼里,马上换了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握住崔忠的手。 “崔兄,你受苦了...” 崔忠咬牙切齿地说道,“玄德兄,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刘备低下头,两滴热泪落在崔忠手背。 “崔兄,你斗不过他的,忍了吧!”刘备哽咽著说道。 崔忠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猛地撑起身体,恶狠狠地道,“什么话!我崔家是什么门楣,岂能容他这样欺侮,这是打我崔忠的脸吗?这是打我崔家的脸,是打我大哥的脸,是打了整个大汉的脸!” 刘备心里不屑,脸上却满是痛心,“崔兄,事到如今,需从长计议啊!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行!”崔忠厉声说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他盯著刘备的眼睛,执拗地问道,“你就说,帮不帮我吧!” 刘备眼里精芒一闪而过,长身而起,一揖到地。 “我与崔兄一见如故,蒙崔兄不弃,折节下交。”刘备诚恳地说道,“崔兄受辱,尤甚辱我刘备,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好!”崔忠大喜过望,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却冷不防牵动了脸上伤口,顿时疼得连连吸气。 “有玄德这句话,崔某就放心了!”崔忠好不容易等这阵疼过去,齜牙咧嘴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 他朝刘备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凶狠地说道。 “崔兄不可莽撞!”刘备大急。 他也想报復,可胆子实在没有崔忠这么大。 心里对崔忠的鄙夷更胜三分。 人傻到这个地步,沦落至此不是没有理由的。 吕逸是什么人?万军之中杀个对穿轻轻鬆鬆的无双猛將。 他麾下关羽、张飞、高顺、张辽,哦!现在又多了个典韦! 哪一个不是万夫不当之勇。 再看崔忠现在这德性,以卵击石也不是这么个击法。 刘备想报復,不想送死,闻言连连摇头。 崔忠只当他反悔了,顿时大怒,“你什么意思?怕了?” “怕了!”刘备直言不讳,当即承认,倒把崔忠说得一愣。 “你这样畏首畏尾,怎么成得了大事!”崔忠不屑地瞥了一眼刘备,“豁不出去,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崔忠越说越来劲,当著吕逸的面,他软得跟个鵪鶉一样,但当著刘备的面,他却毫无顾忌。 “刘备,你指望我们崔家扶你一把,是不是也要拿出点诚意!”崔忠冷冷地说。 “世家可不讲眼泪,用的是鲜血,懂吗?” “崔兄,崔兄!”刘备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不是在下畏首畏尾,说到底,我刘备贱命一条,死也就死了,我是为崔兄害怕啊!” 崔忠又是一愣,自己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除了保住性命,苟延残喘,现在牙也没了,脸也没了,名声更没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崔兄万金之体,难道不闻圣人之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刘备哀哀说道。 “刘备,你有话直说,別拿这曲曲弯弯的话来点我!”崔忠被他说得云里雾里,大怒道。 “崔兄莫急!”刘备赶紧说道,“吕逸刚刚当街行凶,你却这时候向他寻仇,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且不说他们几人都是莽汉蛮夫,打不打得过还是问题...”刘备嘆了口气,“就是真的拼掉他们,难道不会引火烧身?那些愚民还不都把这事算在你们崔家头上,崔兄你的头上?” “一派胡言!”崔忠勃然大怒,“亏你还自称饱读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刘备唾面自乾,也不辩解,任他劈头盖脸地骂著。 “岂不知兵法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道理?”崔忠摇头晃脑的开始说道。 “正是此时,老子被那廝骑到头上,所有人都看著崔家!”崔忠振振有词地说道,“他这时候出事,那些愚民只会觉得是別有用心的人嫁祸我们崔家,我们反倒是清白的!” 刘备一脸震惊地看著崔忠,这脑迴路他始料未及。 崔忠见他这副神情,只以为刘备被他的算无遗策深深折服,顿时更加得意。 “这时候,只要我稍稍推波助澜,愚民自然会找出陷害我崔家的真凶!” 说到这里,崔忠眼里一丝恨意一闪而过,咬牙切齿地说道,“比如荀家!” “刘备,你也別在这里装糊涂,干不干,给个明白话!”崔忠说完,志得意满。 “干,荣华富贵,我崔忠绝不负你!”他盯著刘备,冷冷地说道,“不干,这崔府也不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刘备哪里听不出他的威胁之意,心里早就把崔忠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著崔家列祖列宗一个都没放过。 脸上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崔兄高见,令小弟茅塞顿开!” 刘备郑重地说道,“小弟深感崔兄厚恩,无以为报,自当尽力,崔兄但请放心!” “如此甚好!”崔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瞒崔兄,小弟今日前来,一是探望,二来正要向崔兄引荐两位贤达!”刘备笑眯眯说道。 一挥手,赵三和冯豕翻身拜倒,“小人见过崔大人!” “这两个是...”崔忠一看两人面相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顿时有些不喜。 “这两位壮士,都是小弟在军中的袍泽,本领高强,为人忠义,正堪大用!”刘备笑著介绍道。 “哦?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崔忠顿时有了兴致。 刘备微微一笑,捻须沉吟道,“欲灭吕贼,全在此二人身上。” 他朝著崔忠故作深沉地说道,“崔兄可知『孟尝君故事』?” 崔忠当即就明白了,有些不屑的说道,“鸡鸣狗盗?就这?” 刘备摇了摇头,“鸡鸣狗盗当然不够,可这两位壮士一来颇擅火攻之计,二来嘛,还有一样宝贝!” 一说到宝贝,崔忠眼前一亮,“什么宝贝?” “麻沸散!”刘备阴阴一笑,“服此药者,无知无觉,便是蛮牛也能放倒,何况区区吕逸!” “哦?”崔忠大喜过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行,“那吕逸难道就不知道防备?” “崔兄放心,管教他防不胜防!”刘备双眼放光,篤定地说道。 第258章 静观其变 吕逸带著几兄弟回了客栈,荀彦今天却不知为什么,也跟著在客栈住下。 月上中天,兄弟几个都没有睡意,聚在吕逸的房中计议。 白天发生的插曲,虽然一时之间让他们心中的鬱闷稍解。 但吕逸心里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钟家不表態,连面也不见,崔家又结了仇,这次潁川之行怎么看都觉得前途黯淡。 陈家还没见,但陈纪远在皇甫嵩的军中,到底会对自己有多少支持还是未知之数。 只看皇甫嵩的態度,吕逸自己都觉得希望不大。 他看了一眼荀彦,恐怕人家留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 按照他对荀彦的了解,这傢伙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也说不准。 吕逸正要开口,没想到荀彦率先打破沉默,“世安兄放心,荀家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荀家主的意思?”吕逸沉声问道。 “厄...”荀彦一时之间竟然结巴了。 “你昨日没见家主?”吕逸奇怪的问道,荀彦的表情耐人寻味啊。 “家主...这个...”荀彦明显有些慌张,“家主虽未置可否,但不反对我暂时跟著你!” “那此刻你为何不回家?难道...”吕逸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之事发生之后,难道你们家主有了新的想法?” “那倒没有...”荀彦苦笑,“只是家主著人传命,让我先別回去...” 吕逸这下听明白了,若他所料不错的话,荀彧也不想趟这浑水。 潁川四姓说得好听一点叫同气连枝,说得不好听一点叫互相牵制。 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前,荀彧应该是想见自己的,但现在... 恐怕要等崔家的事情彻底了断,才能知道荀家会是什么態度了。 想到这里,吕逸有些无奈,“太被动了啊...” 关羽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大哥,说起今日之事,为何將崔忠就此放过?除恶务尽岂不一劳永逸?”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云长有所不知,做人留一线,明日好相见!”吕逸看了看荀彦,眼珠子一转,说道,“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崔家这样的门阀?” 张飞没看到吕逸的眼神,当即摇著头,嗡声道,“这不得罪也得罪了,留著他於事无补,还不如索性杀了痛快...” 张辽也道,“大哥,崔家恐怕咽不下这口气,明著不敢来,暗中也会下手吧!” 吕逸摇了摇头,“我看崔钧性子沉稳,颇识时务,断不会做出这等阴险的小人行径,大可放心!” “世安兄!”荀彦听不下去了,“崔忠是我陪你一起打的,就算我没动手,崔家也不会认!” “咱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世安兄何必如此防备,说的话言不由衷?”荀彦苦笑,“真要报復,我也躲不过去,咱们开诚布公,不行吗?” 吕逸笑了笑,“不是我防著鸿飞兄,只是在下愿意相信崔家並不是人人都带著恶念,总该有明辨是非之人!” 他想了想又道,“或者说,我希望我今日释放的一点善念,会被人看到,也算是先礼后兵吧!” “先礼后兵?”荀彦一脸苦涩,“世安兄你果然有后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吕逸说道,“但防人之心我又怎么会没有?” 张飞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大哥的意思是,崔家要来寻仇?你就说吧,该怎么应对,俺老张今天还没过足癮呢!” “翼德稍安勿躁!”吕逸笑著安抚,“这不得等他们先出招吗?” “世安兄料定崔家今天会有动作?”荀彦惊讶地问道。 “不確定,但总要有所准备!”吕逸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房中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咕嚕”声。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典韦有些羞赧地摸著肚子,“没吃饱,饿了...” 吕逸这才想起,忙了一天,倒没顾得上正经吃饭,也难为典韦憋到现在一声没吭。 赶紧吩咐店家送上热菜热饭。 本以为还要准备一些时候,没成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有小二端上了满满一桌子菜餚。 到底是潁川,管不到流民的死活,店家的吃食倒是五色俱全,荤素都有。 典韦看见吃的两眼放光,正要动手。 高顺却一把將他拦住,猛地拉住侍立在侧的小二,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吕逸一愣,“孝父,怎么了?” 高顺拉著一脸惊慌的小二,冷冷地说道,“大哥,我刚看这人就觉得不对劲,昨天並不是这个小二!” 吕逸眉头一挑,却说道,“孝父多心了吧,这客栈颇大,又不止一个小二,你哪能都认得?” 那小二本来被高顺拽住,脸上惊恐万分,这时听见吕逸的话,赶紧解释道:“几位军爷有所不知,小人本是帮厨,今日店里客官多,人手不够,这才临时干些跑腿送菜的活...” “哼!帮厨?”高顺眼里精芒一闪,把他的手一把拉过,按在桌上。 “你虎口有茧,分明是久握兵刃,还敢骗我!” “將军误会了,將军误会了!”小二被他拉住,挣脱不得,急得满头大汗,“小人是帮厨,天天用刀,难免有茧,怎么敢欺骗將军!” 吕逸顿时不高兴了,板著脸叱道,“高顺,你好好的欺负这小二做什么,还不快撒手!” 高顺一愣,瞥见吕逸的眼神,顿时心中瞭然,忿忿地鬆开了手。 “小哥不要见怪!”吕逸笑道,“我这兄弟有些莽撞,让你受惊了!” 小二惶恐得连连作揖,口称不敢。 吕逸朝著荀彦连连努嘴。 荀彦不解,回望著吕逸。 “看我干啥,鸿飞兄你一个世家子弟,这点人情世故不懂?”吕逸奇道。 “啥?”荀彦更加迷茫。 “打赏啊!让人受惊了,你不表示表示?”吕逸理直气壮地说道。 “凭什么让我出钱?”荀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又不是自己欺负的... 吕逸理所当然地说道,“在潁川我是客,你是主,地主之谊总不好跟你抢吧,我是君子!” 荀彦无奈,袖中掏出一块马蹄金,隨手丟在桌上,“世安,你这张嘴兄弟一向是佩服的!” “客气,客气!”吕逸洒然一笑,接过马蹄金,笑眯眯塞到小二手上,“多下来的算是赏钱,给我们再来上十坛好酒!” “好嘞,小店的杜康酒,最是醇厚,小人这就去准备!”小二拿著金锭,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道谢,转身就去。 吕逸环视眾人,沉声说道,“人家出手了,咱们静观其变吧!” 第259章 张恆之死 不一会,小二领著几个壮汉把十坛酒送进了房间。 张飞好酒,迫不及待一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满室芬芳。 小二贴心地给他们布上酒碗,张飞一脸不爽,“男子汉大丈夫,喝酒岂有用碗的道理,忒不爽快!” 吕逸看著微微一笑,“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小二唯唯诺诺连声应是,放下酒罈侍立一旁却没出去。 吕逸恍然,又示意荀彦。 荀彦无奈,只得又掏了一把五銖钱,塞进小二手里,“贪得无厌就不好了啊!” 小二无奈,这才千恩万谢地出了房门。 里面顿时传来推杯换盏的动静,尤其是张飞,那嗓门大的客栈墙垣都有些颤抖。 小二在门外侧耳倾听,只听“咚!咚!”连声,里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从门缝里一看,只见里面横七竖八,吕逸几兄弟躺倒一地。 小二顿时大喜过望,强行按捺住心头兴奋,一路小跑去了厨房。 刘备带著赵三和冯豕正满脸焦急等在这里,身边跟著几个壮汉,正是当时送酒上去的几人。 这群汉子都是崔家私蓄的死士,得了崔忠的密令协助刘备。 厨子和客栈老板被五大绑敲晕在角落里。 “怎么样?”小二一进来,刘备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中计了!”小二是时候才敢彻底放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吕逸他们几个的气势太过惊人,哪怕是举手投足这样寻常的举动都让他有些抵挡不住。 “你確定?”刘备眉头紧锁,追问道。 “確定!”小二抹了把汗,“我亲眼看他们晕倒在房间里的!” “好!”刘备顿时大喜过望,“两位兄弟居功至伟,没有你们找来的这『麻沸散』今日哪有这么简单!” 赵三和冯豕也面露喜色,“还是刘主簿运筹帷幄,小人等不敢居功!” 刘备脸上顿时掛上了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两位兄弟不要客气,事成之后,愚兄包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完这句话,刘备不著痕跡地朝著身后壮汉使了个眼色。 赵三和冯豕正在千恩万谢,冷不丁听见身后兵刃出鞘的声音响起,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上一凉。 血溅三尺,两人满脸惊恐,难以置信地望向刘备,“你...” “两位兄弟勿怪,这计策若想要天衣无缝,少不得要两位帮这最后一个忙!”刘备一脸嫌弃地退后半步,生怕被他们的血溅到身上。 “你们放心,愚兄说话算数,一定给你们多烧纸钱!” 两人颓然倒地,刘备从怀里掏出一块写了字的绢帛,小心地叠好,塞进了他们的怀里。 行凶的壮汉也把兵刃塞进了两人手中,做了个自刎而死的假象。 转过身又吩咐道,“就说荀彦荀公子请客,今日店里每一桌,每一房都送去好酒一坛!” 不多一会,整个客栈瞬间安静了下来,刘备这才从后厨走出,见到满堂瘫倒在地的人,眼中厉芒一闪而过。 “你们要怪就怪那吕逸,要不是他欺人太甚,你们也不用遭此无妄之灾!”刘备冷冷地说道,“到了下面,记得冤有头,债有主,可別放过他,哈哈!” 刘备閒庭信步一般从大堂走出,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著静悄悄的客栈。 大手一挥,正要下令放火,却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刘备眉头一皱,是战马! 刘备脸色大变,赶紧吩咐死士隱藏身形,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大汉从门外风尘僕僕冲了进来,却是张恆。 张恆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太对劲,正狐疑之际,却觉得身旁一阵金风袭来,冷不丁从黑暗处跳出一个人影,朝著自己劈头就刺。 “什么人!”张恆大喝一声,不敢怠慢擎出双锤迎了上去。 那人却不和他正面交锋,一侧身躲过张恆正面,绕向他的后背。 张恆心里著急,手上却丝毫不乱,急急衝出一步,拉开距离,豁然转身,双锤猛地朝那人背影砸去。 那人挺剑格挡,“噹啷!”一声脆响。 张恆却惊觉那人剑上一点力量都没有,竟是將那剑当了诱饵,顿时双锤落在了空处。 他临敌经验丰富,顿时暗忖此人没了兵刃,更不敢硬拼,自己只要拦住此人,便可立於不败之地。 想到此处,立刻变招,双锤一左一右朝那人两侧砸出,想要封住那人退路。 却不料陡然间寒光一闪,快逾闪电般疾刺胸前。 张恆锤子极重,哪里收势得及,硬生生偏过身子想躲开这阴险的一击,哪料那剑光如影隨形一般,牢牢锁住自己胸前。 一声大吼,张恆避无可避,被一剑穿胸而过。 双锤落地,他捂著胸口踉蹌后退,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双股剑!你是刘备!”张恆大喝一声,身后却驀地围上来几个大汉。 崔家死士不容分说,刀剑齐出,张恆避无可避,面上哀色一闪即逝,拼尽全力朝刘备一扑。 刘备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一个撤步避开,却不著痕跡地从胸口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了张恆的手中。 张恆没想到刘备会有这个举动,下意识地向手中看去,却又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刘备闪电般握住他胸前剑柄,猛地一拔,鲜血飈射而出。 张恆闷哼一声,委顿在地,崔家死士立刻衝上前去,乱刃齐下,可怜张恆惨死当场。 吕逸几人早料到有人暗算,只是装著中招,瞒过了死士。 此刻听见外面响动,知道敌人已经开始动手,立刻挺身而起,拿了兵刃冲了出去。 刘备虽然一招得手,却时刻留意著里面动静。 吕逸刚衝出房门,他便立时察觉。 “快,点火!”刘备沉声吩咐一句。 死士们立刻四散开来,將早就准备好的引火之物一一点燃,顿时火光四起。 吕逸刚刚衝到院中,便看见死士们四下里放火,顿时勃然大怒。 千算万算,到底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狠毒,竟然对无辜的客人不管不顾,竟然当场放火。 “救人!”吕逸沉声吩咐一句,自己当先冲了出去。却只见马蹄声渐远,刘备第一时间抢了张恆的战马,绝尘而去。 吕逸这才发现,门口张恆倒在血泊之中,忍不住心头剧痛。 第260章 谁敢拦我 几兄弟摧枯拉朽般就將那几个壮汉杀得七零八落。 崔家的死士眼看事情败露,剩下的人索性横道自刎,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吕逸他们出来得及时,火势还没来得及蔓延,就已经被闻声赶来的亲卫扑灭。 看著张恆惨死的尸体,吕逸眼里的怒火却渐渐炽盛! “大哥!张恆兄弟死得好惨!”张辽面色惨然,他和张恆走得最近,现在眼睁睁看著张恆的尸身,顿时恨意滔天。 “放心!我吕逸对天起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吕逸恨恨地说道。 荀彦大惊,赶紧劝道,“世安兄,这里是潁川,你可千万不要衝动!” “我本想客客气气,可你也看到了,他们做的好事!”吕逸朝著荀彦怒目而视,“伤我兄弟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我看这潁川是太平久了,今日也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人间疾苦,天地公道!”吕逸断然说道。 荀彦不知道该怎么劝,喟然长嘆一声。 冷不丁瞥见张恆紧紧握住的手中,似乎露出一片布帛。 荀彦赶紧上前查看,只见似是一块绢帕,上面赫然绣著一个“崔”字! “世安兄,你看!”荀彦赶紧把绢帕递给吕逸。 “哼!崔家,又是崔家,好得很!”吕逸恨声道。 “世安兄,恐怕不是崔家吧!”荀彦小声说道,“这也太明显了,只怕是陷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陷害?”吕逸冷笑,“我看是故布迷阵吧,这潁川城里,除了他崔家,还有谁这么恨咱么?” 见荀彦还要说话,吕逸冷冷地打断他道,“你別忘了,他们这把火也是朝著你来的,人家没想著留你一命,你还上赶著替他们解释?可笑!” 荀彦说不出话了,此时此刻,他和吕逸已经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客栈的火势渐渐被扑灭,里面的人也都被吕逸的亲卫拖到了空地上,高顺黑著脸问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重新放火,该让这潁川城醒一醒了!”吕逸冷声吩咐道。 熊熊烈火再次燃起,火光冲天,把周边照得亮如白昼。 吕逸带著眾兄弟,抬著张恆的尸身,静静地站在客栈前面的街道上。 周围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但迎上吕逸他们肃杀的气势,却一个敢靠前的都没有。 大火直烧到天明,整个客栈一片断瓦残垣。 吕逸大手一挥,“去崔府!” 亲卫们列队整齐,满脸杀气,从长街上浩浩荡荡杀到崔府门口。 守门的家丁顿时嚇得屁滚尿流,一路小跑就衝进了府门向崔钧报信。 崔钧闻言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崔忠干的好事。 他被发跣足,火急火燎地衝到了崔忠的房里,一把从被子里拽出崔忠,隨手摜在地上,劈头盖脸问道:“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我没有啊...”崔忠一脸懵,茫然地说道。 “没有?!”崔钧冷斥道,“没有那吕逸带著人杀到府门前,严阵以待却是为了什么?” “吕逸?”崔忠一愣,“他没死?刘备误我!” 他的话脱口而出,崔钧哪里还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你糊涂啊!”崔钧气得直跳脚,“就这节骨眼上,咱们只恨不能息事寧人,你却还要去火上浇油,是嫌咱们崔家的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吗?” “我什么都没做!是刘备那廝出的主意,你要信我啊,贤侄!”崔忠哀告道。 他是蠢,但毕竟是世家出身,崔钧都急成这样了,他哪里还会不明白事態严重。 “贤侄,贤侄,你救救我,救救我...”崔忠抱著侄子的腿不肯撒手。 “救你?怎么救你?”崔钧一脚把他踹开,怒道,“人家都已经顶盔摜甲杀到府门前了,我拿什么救你?” “刘备!刘备在哪里?”崔忠也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他对吕逸的畏惧已经深植入骨,此时此刻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刘备。 “把他交出去,说清楚,跟咱们没有关係!”崔忠惶急的说道。 崔钧眉头紧锁,也问道,“刘备现在还在府中?” 下人早就去看过,这时候也纷纷摇头,崔钧眼神一厉,吩咐道,“把他看管起来,隨我出府!” 崔忠行尸走肉一般被关在房里,提心弔胆。 崔钧带著家丁急冲衝来到府前,远远看见吕逸赶紧三两步跑上前,躬身施礼却假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吕校尉今日驾临敝府,如此阵仗,不知有何见教?” “我数到三,把崔忠交出来,万事皆休,若是不从,休怪我今天马踏崔府!”吕逸冷声说道。 “吕校尉这是何意!”崔钧强装镇定地说道,“崔忠虽然得罪了吕校尉,昨日也曾受了教训,此事就此揭过,吕校尉怎么出尔反尔?” 吕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 崔钧心里一跳,看著街面上越围越多的人,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吕校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毕竟是潁川城,讲王法的地方,却也不能任你胡来!”崔钧沉声说道,“若有什么不当之处,我崔钧愿意隨你去府衙分辩,还请吕校尉自重!” 吕逸还是冷冷的看著他,大喝一声,“二!” 崔钧看著吕逸杀气腾腾的眼神,心里越来越慌。 “鸿飞兄,鸿飞兄,咱们相交多年,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著?”崔钧不敢跟吕逸求情,却转向了荀彦。 “你们自己做的好事!”荀彦却根本不接他的话茬,板著脸说道,“刚刚一场大火,险些把我一併烧死,劫后余生之人,倒不敢和你们崔家攀交情!” “大火?”崔钧一愣,“你也在里面?” “什么叫我也在里面?”荀彦紧皱眉头,“那意思是其他人便该死不成?” 崔钧顿时明白自己的话里有漏洞,赶紧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敢保证,此事我绝不知情!” 他朝著荀彦深施一礼,郑重道,“鸿飞兄,吕校尉,你们信我,此事我必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们一个公道!” 吕逸闻言冷哼一声,“公道?我们自己会拿,用不著你还!” “三!”不等崔钧再说,吕逸大手一挥,“眾將听令,隨我进府捉拿凶犯,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第261章 杀人偿命 眾人轰然领命,凶神恶煞般朝著崔府冲了过去。 崔府的家丁虽然也有些武艺,可和这些久经沙场的兵卒如何能比。 一开始还有胆子大的上前阻拦,顿时被吕逸的部眾毫不留情一刀砍翻在地。 顿时没人再敢冒头。 崔府里面人仰马翻,动静闹得极大,崔忠在房里听得心惊胆战,他怎么也没料到,吕逸竟然敢带著兵马光明正大地杀进府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崔忠拖著重伤的身体,攀著墙头就要逃跑。 却被衝进来如狼似虎的士卒一把从墙头拽了下来。 吕逸见正主找到了,冷哼一声,一挥手。 张辽早就怒火衝天,大步上前,宝剑出鞘就要砍杀崔忠。 “文远,先留他一命!”吕逸沉声说道。 崔忠刚要鬆口气,却又听吕逸道,“拖到门口,苦主可不止咱们一个!” 张辽冷哼一声,提著崔忠的后衣襟,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朝外面拽去。 这一路上青石台阶,小径碎石把崔忠磕得鬼哭狼嚎,等到门外的时候已经浑身上下血跡斑斑。 张辽一甩手,崔忠断线风箏一样被他从门里扔了出来,“噗通”一声砸在街面上,尘土飞扬。 崔钧铁青著脸,却不敢上前,只是指著吕逸怒道,“吕校尉,你也欺人太甚了吧!”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怪不得我!”吕逸毫不客气的说道。 崔钧还要再说,吕逸却当先走到崔忠面前,一脚踩在崔忠胸口。 崔忠惨嚎一声,一口逆血冲喉而出,险些没晕过去。 他满脸骇然地看著吕逸,眼神闪躲。 “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吕逸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围观的人群顿时又炸开了锅。 “这是怎么回事,这將军怎么如此蛮横?” “昨晚那场大火你不知道?” “莫非和这崔家有关?不应该啊...崔家也是高门大阀,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越是高门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就越多,咱们只管看热闹便是!” 崔忠耳朵里听著这些话,心里面更加害怕,“吕將军,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哦?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开始推脱,还说心里没鬼?”吕逸怒斥道。 崔忠瞠目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吕逸隨手把绢帕往他脸上一扔,喝道:“自己看看,你们崔家的印记如此清晰,你还想狡辩?” 崔忠偷眼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这正是自己的绢帕,不知怎么却落入了吕逸的手中。 崔钧却猛地眼底一亮,赶紧冲了过来,俯身拾起绢帕,仔细看了看,沉声说道,“確实是我崔家之物!” 吕逸眉头一挑,“崔公子是把这事认下了,很好!” “非也!”崔钧摇了摇头,“这正说明此事与我崔家无关!” 他高举著绢帕,向人群展示,上面的“崔”字被鲜血染红,极其醒目。 “定是有人知道吕校尉和我崔府白日里有了些齟齬,这才栽赃陷害!”崔钧痛心疾首地说道,“欲盖弥彰!我崔家即便真的想害吕校尉,又怎会留下这样的证据?” “这就是你们世家阴险之处了!”吕逸不为所动,冷声说道,“你们这才叫欲盖弥彰,跟我玩心眼?留下这个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证明你们的清白吗?” “你们却不想想,我们刚进潁川城不到一天,除了崔家,有和哪家起过衝突?”吕逸朗声说道,“这天下盼我死的大有人在,近的有妖道张角,远的有鲜卑胡虏,偏偏这里,就只有你们!” “无凭无据...”崔钧也知道这事没法解释,但吕逸手上却拿不出铁证! 事到如今除了死磕,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到证据,倒也不是没有!”吕逸摇了摇头,“抬上来!” 一声令下,兵卒从后面抬出数具尸身,正是客栈中下手的大汉。 崔钧一看,顿时面色大变,却强装镇定。 “这几个死士便是当时下手的歹人!”吕逸沉声说道,“好手段啊,一个个寧死不屈,没留活口!” 人群中顿时吸气声一片,死士...这两个词听著就不对劲。 整个潁川城里有几个门户养得起死士? 更別说私蓄死士,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形同谋反。 这几具尸首一抬上来,就算是再没脑子的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更何况崔钧此刻面色灰白,冷汗直流。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吕逸冷冷地看著他,“要不要我再带人进府搜一搜,看看你们崔家还有多少死士?” “没有!”崔钧厉声喝道,“一个都没有!” “这些歹人跟我们崔家一点关係都没有!”崔钧拼命解释。 “吕校尉,纵然是崔忠嫌疑极大,却也须经有司审办,不如你我同去府衙,在下保证,崔家绝不徇私!”崔钧惶恐地说道。 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崔忠是死是活他根本不在意,此刻吕逸要是抓著死士这个事情不放,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府衙?那还不是你们世家一手遮天的地方?”吕逸不屑地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你们!” “那吕校尉你待怎样?”崔钧底气不足的说道。 “我是个粗人,只知道军中的规矩!”吕逸朗声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他一脚踢中崔忠,惨叫声中,崔忠凌空飞起,不偏不倚落在张恆的尸身面前。 “这是我们军中好汉,博陵城一役中杀敌无数,屡立新功!”吕逸大声道,“本该受赏封功,却没想到被你这样的匹夫害死...” “张辽!”吕逸大喝一声。 “末將在!”张辽抱拳应是。 “取他狗头,替张恆兄弟祭奠!”吕逸一声令下。 “且慢...”崔钧惶惶然想要阻止,却只见眼前刀光一闪,崔忠的人头滚落地上,一腔鲜血冲天而起,撒得飞飞扬扬。 崔钧脸色灰败,咬牙切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昨天跟你们讲证据,你们不肯听!”吕逸嘆了口气说道,“今天这条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怪不得別人!” 崔钧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够了吧?若不满意的话,还要多少人命,我崔家都舍了!” “好自为之!”吕逸看都不看他一眼,带著眾人转身就走。 突然边上传来一声温和的呼唤,“吕校尉请留步!” 崔钧闻声望去,顿时浑身一颤,满脸惊诧。 第262章 荀彧 吕逸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男子,正微笑著看向自己。 “吕校尉,请留步!”那人彬彬有礼地作揖道。 荀彦一见此人,顿时眼前一亮,三两步衝上前去,“兄长,你怎么来了!” 吕逸一怔,也走了过来,拱手道,“可是荀公达,荀先生当面?” 荀攸捻须一笑,“吕校尉果然料事如神,连区区在下卑微之名都能隨口道出,佩服,佩服!” “让先生见笑了!”吕逸却面无喜色,“在下久慕先生大名,本该登门拜访,怎料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吕逸惨然说道,“袍泽尸骨未寒,在下实在无暇叨扰,还请勿怪!” “吕校尉体恤麾下,爱兵如子,荀某佩服!”荀攸肃容说道,“只是吕校尉在潁川举目无亲...操持贵属后事极为不便。” “若吕校尉信得过我荀家,在下愿意代为安葬,再设奠仪以慰英灵,不知吕校尉意下如何?”荀攸诚恳地说道。 “感激不尽!”吕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荀家释放出的善意来得突然,却正是他目下急需的。 荀攸在前面引路,吕逸带著麾下眾人朝著荀家走去。 崔钧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府门,心里百感交集。 从荀攸现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错了! 错得离谱,而且此时此刻已经没有迴转的余地了。 “闭门谢客!”崔钧心灰意冷地吩咐了一声,迈著沉重的脚步走回了府中。 他孤独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横尸当场的崔忠没有人给他收尸,一颗孤零零的人头,双目无神地盯著上天。 荀攸带著吕逸进了荀府。 和想像中不一样,荀府不如崔家那样富丽堂皇,却处处別出心裁地弄出了一些小景致。 看似高门深院,里面却素雅异常。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荀攸在前面引路,径直来到了一处小院,那里有小桥流水,竹林围绕,正中是一座竹楼,里面传来阵阵清越的琴音。 荀彦在外面摇头晃脑地听著,忍不住嘆道,“叔父大人的琴音清越高昂,如鹤唳凤鸣,发人深省,美妙,美妙...” 转头一看吕逸,满脸迷茫,忍不住又问道,“世安兄,你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吕逸敷衍地回答道。 他这时候哪有心情听琴音...更何况上一世那么多音乐铺天盖地地在脑海中迴荡,这会来听这么高雅的东西,说实话,他没听懂... 更何况张恆才刚刚惨死,局势又这么动盪,他哪来的閒情雅致。 荀彦此刻在他心里,又多了个不分轻重的评价。 正在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竹楼里一个清越的男声传了过来,“可是贵客临门,快请,快请!” 吕逸脸色一肃,整理了下衣袍,迈步而入,荀彦刚要跟上,却被荀攸一把拦住,“哪里去?” “拜见族长啊!”荀彦莫名其妙。 “没听族长说吗?请的是贵客,你算是贵客?”荀攸像看傻子一样看著他... 吕逸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竹屋中陈设简单,局中掛著一幅巨大的舆图,上面清晰地描绘著各州县及山川水脉,吕逸是个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幅图不简单。 “吕將军幸会!”一个清俊的青年面带微笑,朝著吕逸拱手施礼。 这人长得极其好看,眼里带著睿智的光芒,让人一见便生出亲切的感觉。 “荀先生有礼!”吕逸躬身施礼。 “吕將军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荀彧微笑著道,“在下冒昧,称吕將军表字可好?” “正有此意,文若先生请隨意。”吕逸轻轻一笑。 “世安好手段,好胆魄,来了潁川才一天,便弄出这样大的风雨,在下佩服!”荀彧似笑非笑地说道。 “文若先生才是好手段,足不出户,便知道得清清楚楚,在下也很佩服!”吕逸也笑道。 “哈哈哈,好说,好说!”荀彧眼里欣赏之意一闪而过,招呼吕逸坐下,又亲手奉上香茗。 “在下看世安绝不是莽撞之人,却为何今日行事如此囂张跋扈,不知可肯见告?”荀彧好奇地问道。 “囂张吗?”吕逸摇了摇头,“不见得吧...” 他紧紧盯著荀彧,“若非如此,恐怕还见不到文若先生吧?” “何出此言?”荀彧不置可否。 “要是真想见我,鸿飞兄到的时候便该见了,何必等到现在?”吕逸笑道。 荀彧和他对视,眼神清澈,“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下是在等世安兄亲自上门呢?” “文若先生说笑了!”吕逸盯著他说道,“若是如此,鸿飞兄早可明言,在下可是听说,连鸿飞兄都吃了闭门羹呢!” 荀彧笑而不答。 “文若先生,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久居边塞喜欢直来直去!”吕逸不是很习惯这种似是而非的调调,索性开门见山。 “我知道先生是因为今日之事才肯见我,只是明明昨日我已和崔家撕破脸,为何昨日不见?”吕逸问道,“在下可不相信荀家和崔家早有过节?” “好一个开诚布公!”荀彧不以为忤,“世安兄说得不错,我们两家没有仇,却立场不同!” “立场?”吕逸一愣,若有所思。 “听说世安是阉宦一党?”荀彧突然问道。 吕逸压根不去解释,他相信荀彦早就解释过了,荀彧要是不能確信,根本不可能见他。 “在下明白了,崔家投了阉党?”吕逸眉头一挑,反应过来。 荀彧惊讶地看著吕逸,没想到仅凭一句话,吕逸已经猜到其中关窍。 “正是,崔钧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司徒崔烈,就是走的十常侍的门路才买到的官职!”荀彧说到这里眼神一厉。 “朝廷腐败,竟至於斯,可恨,可恨!” “慢著!”吕逸眉头一皱,“非要到这个地步吗?” 荀彧诚恳地看著他,毫不隱瞒的说道,“是的!” “昨日之后,在下本已想同世安一晤,但却还想再看一看,世安究竟会做出什么惊世之举!”荀彧幽幽说道。 “你没有让我失望!”他盯著吕逸的眼睛,“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第263章 漫天要价 “怎么相信啊?”吕逸嘆了口气,直言不讳地问道,“怎么想,都是你们先摆了我一道吧?” 吕逸目光灼灼望著荀彧。 “世安兄哪里的话?”荀彧面色不改,微笑著摇了摇头。 吕逸觉得他就差一把鹅毛扇了,怎么看都觉得很睿智,但...狡猾! “每一桩,每一件事,都是世安兄自己的决定!”荀彧说道,“在下既没有推波助澜,也没有火上浇油,只是一个中庸的旁观者!” 荀彧平和的目光中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时也,命也,总之是上天让我们在此相遇,世安兄总不能怨天尤人吧!” “文若先生何必揣著明白装糊涂?”吕逸不满的说道,“这一步一步不都是你算计好的吗?” “哦?”荀彧眼睛一亮,“怎么说?” “我们进城的时候,你没有见我们,是第一步!”吕逸云淡风轻的说道。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们底细,只凭鸿飞兄三言两语,你不敢下注,便把我们晾著。”吕逸说道。 “你料定我和鸿飞兄有了交易,对荀家信心十足,自然会先难后易,去拜访其他世家。”吕逸笑著问道,“不就是存了让他们试试我的心思,捎带手也试试他们的態度吗?” “世安兄一针见血,佩服,佩服!”荀彧也不遮掩,坦率承认。 “你知道钟家不会见我,又发现我和崔家有过节,陈家家主不在,没人能做主,所以在潁川城里,除了你们荀家,我求助无门,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最后一定会有求於你们!”吕逸又道。 “正是!”荀彧哈哈一笑,“只是没想到世安兄胆子这么大!” “怎么没想到,文若先生好谦虚!”吕逸冷笑一声,“昨天我和崔家起了衝突,你若想我老老实实,那时见我正是最佳时机。” “別告诉我,你料不到崔忠会报復!” “料不到...此事著实有些蹊蹺...”荀彧皱著眉头说道,“崔家会不满,崔忠会愤怒,只是此人无勇无谋,这把火真是他放的才反常!” 吕逸皱著眉头说道,“崔家的死士总是不假的吧?” “蹊蹺之处便在这里,世安兄不妨冷静之后再去细查,崔忠应该是被人利用,出力还出头,死得倒是不冤...”荀彧嘆了口气道。 吕逸眉头深锁,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吟半晌才道,“我杀了崔忠,和崔家结了死仇,先生刚才说崔家投了张让,这么一来,我和张让之间也绝无可能勾结,只怕还要面对张让的报復!” “诚然,但人不是我让你杀的,这黑锅在下可不替你背。”荀彧笑眯眯说道。 “无妨,堤高於岸,浪必摧之,我也想换个清白的名声。”吕逸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更何况先生此刻见我,必有转圜之策,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吕逸双目炯炯,盯著荀彧说道,“先生做的一手好买卖,之前送给鸿飞兄的那点功劳,恐怕要换成这个了吧?” “好说,好说,各取所需罢了!”荀彧点了点头,“荀家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世安兄答应,你有任何条件都可以提!” “什么要求?”吕逸皱眉问道。 “退长社黄巾军,平张角,此间功劳,悉数归於荀家!”荀彧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这里倒是没问题,只是皇甫將军似乎不愿意我插手!”吕逸犹豫地说道。 荀彧笑了笑,说道,“他不过是顾忌何进和张让罢了,夹在中间不好施展,自有在下从中斡旋,世安兄大可放心!” “什么条件都行?”吕逸戏謔地问道。 “都可以,只要你不造反,荀家愿意倾力相助!”荀彧肯定地说道。 “我有五千部属,卢中郎正替我操练,兵甲刀枪却还缺了不少,不知...”吕逸笑眯眯问道。 “私蓄兵甲,那可是谋逆的罪名,世安兄说笑了...”荀彧想都不想,摇头拒绝。 “刚不是还说倾力相助的吗?”吕逸一瞪眼,不高兴地说道,“这就反悔了?” “怎么会?”荀彧老神在在说道,“盔甲是没有,御寒衣物荀家却可以提供,兵刃也没有,农具荀家倒藏了不少...” 吕逸看著荀彧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和他的年龄极其不符。 有那么一瞬间,吕逸都在怀疑,这个人莫非也是穿越过来的... “先生就不问问我要这些军械做什么?”吕逸沉声问道,“这么放心?” “世安兄说笑了,要农具寒衣自然是为了垦荒!”荀彧面色不改,“去塞北垦荒,否则还能做什么?” “说到底,现在世安兄的处境,除了北击鲜卑,还有什么选择呢?”荀彧笑道,“中原虽大,得罪了大將军和十常侍,日子可过不下去呢!” 吕逸心中大奇,问道,“我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大將军了?” “世安兄並非何进下属,却屡立大功,此一罪也!” “张让替你请封,摆明了给何进上眼药,此二罪也!” “平叛之功又拱手让给我们荀家,卢將军和皇甫將军陡然建功,军中势力何进难以掌控,此三罪也!” 荀彧笑眯眯问道,“有此三罪,还说没得罪何进?”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吕逸嘿嘿一笑,“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好人做到底,除了寒衣农具,再支应些粮秣物资如何?” “没问题!”荀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还缺个谋士!”吕逸打蛇隨棍上,开始漫天要价。 “谋士?”荀彧眼里精芒一闪,“我哪来的谋士给你?” “啊呀,明人不说暗话!”吕逸目光灼灼,分毫不让,“文若先生交友满天下,隨便给在下推荐几个大才,又有何难?” 荀彧没想到吕逸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能试探地问道,“在下倒有些相识故交,或者可以替世安兄探问探问。” “钟家的钟繇钟元长如何?”荀彧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人聪慧过人,相貌非凡,颇有才具!” “不要,不要!”吕逸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光好看有什么用?要谋士!要大才!” “厄...这个...”荀彧想了想,“陈家的陈群陈长文如何?其父陈纪,和世安也曾见过,此人颇负盛名,正是治世之才!” “不要,不要!”吕逸撇撇嘴,“我要去打仗,要什么治世之才,要谋士!要军师!” 吕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荀彧顿时心里明白,这是有备而来啊! “別绕弯子了!”荀彧冷笑一声,“直说吧,你要谁!” 第264章 绝不可能! “郭嘉郭奉孝!”吕逸也不含糊,张嘴就来。 “谁?”一直云淡风轻,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荀彧好悬一口茶喷了出来。 好不容易这才稳住心神,满脸震惊的看著吕逸。 “郭嘉啊!”吕逸一脸理所当然,“文若先生你让我说的啊,这怎么说反悔就反悔?” “世安兄竟然知道奉孝?”荀彧还是难以置信。 “知道啊,人中龙凤,忠良渊淑,体通性达,算无遗策那个郭嘉!”吕逸认真地说道。 一看荀彧的脸色,他就知道两人不仅认识,而且极为熟稔,他这一次又料对了! 或者准確地说,上一世的记忆又帮了他的大忙。 连魏武曹操都念念不忘的人才,那还能有错? 放眼整个东汉末年,能被吕逸放在眼里的超级谋士能有几个? 贾詡、程昱、郭嘉、臥龙、凤雏,这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谁不惦记? 前面两个太毒了,吕逸不太敢用,自己的名声还是要紧的。 后面两个太小了,吕逸现在没法用,诸葛亮现在恐怕还刚会走路,无论如何得等他长起来才行啊... 那么郭嘉就是最合適的谋主了,当然还有徐福,可惜擦肩而过,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荀彦!你给我滚进来!”荀彧一声暴喝,打断了吕逸飞扬的思绪。 荀彦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年纪和荀彦差不多大,却老老实实躬身施礼,口称“叔父”! “奉孝是你跟吕將军说的?”荀彧目光冷冽,面色严厉地问道。 “没有啊!”荀彦一脸无辜,郭嘉他知道,但他对天发誓,跟吕逸的交情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啊! 更何况,他跟郭嘉也不熟啊...那个眼高於顶的清俊少年,一想起来他竟然觉得心里有些敬畏... 荀彧见他表情不似作偽,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但还是有些怀疑,又叱道。“滚出去!” “得嘞!”荀彦没有半点勉强和犹豫,顛顛转身就走,一副生怕惹火上身的害怕模样。 “不行!”荀彧转过头,对著吕逸说道,“换一个!” 现在吕逸已经確定了,郭嘉和荀彧绝对是至交好友,不如此荀彧不会这么紧张他。 搞不好郭嘉现在就在荀府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吕逸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似的... “文若先生,不如请奉孝出来一见?”吕逸目光灼灼地说道,“我心慕奉孝,不能自已,这个...”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认识,不知道,不可能!”荀彧一键三连,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子曰,『与朋友交,言而有信』!文若先生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怎能誑我!”吕逸十分不满的说道,“你是君子啊!” 荀彧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確实!他本来隨口一说,怎么料得到吕逸这个未卜先知的,开口就要了郭嘉! 只是口已经开了,吕逸又一副不依不饶,死缠烂打的样子,荀彧也十分无奈。 “不是我推脱,也不是我言而无信,世安兄所求著实有些强人所难!”荀彧解释道,“奉孝大才不假,但时日未到,你们此刻无缘!” “怎么会无缘!”吕逸一瞪眼,怒道,“文若先生有所不知,家父表字奉先,与奉孝仅一字之差!” 他一本正经跪坐端正,拉住荀彧的手,极其诚恳地喊道,“缘分啊!” 荀彧震惊了,眼前这人听了郭嘉的名字完全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拿陌生人的表字和自己父亲的表字相提並论的吗? 脸还要不要了? 吕逸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心里不屑,脸值几个钱? 三国第一鬼才啊!只要能带走,別说是自己的脸,就是他爹吕布的脸他豁得出去... 歷史上他爹也確实不怎么要脸...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吕逸心里一阵无奈和酸楚,脸色瞬间有些黯淡。 荀彧用力抽了抽手,没有抽回来,再看吕逸有些垂头丧气,不免有些於心不忍。 毕竟是自己有言在先,说起来还真有些对不起人家。 “世安兄!在下知道你的抱负,更知道你此刻麾下猛將如云却无大才谋主,但奉孝实在不合適此刻便追隨於你!”荀彧嘆了口气道。 “有何不可啊?”吕逸急了,“实在不行,我愿执弟子礼!” 吕逸两眼放光,委屈巴巴,说到这句,已经是绝大的诚意了。 荀彧不禁为之动容,却也只是动容而已,他极为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世安兄诚意不够,而是...” “你直说,什么条件你隨便开,我吕逸但凡皱一下眉头,都算不上求贤若渴!”吕逸急赤白脸的说道。 “奉孝虽有大才,但毕竟年幼,今年不过十四,尚未及冠,你这合適吗?”荀彧无奈地说道。 “怎么不合適...”吕逸一听这个,顿时愣了,“我今年也才十五啊!” “我师弟子龙!想必鸿飞兄也跟先生说过!” 吕逸觉得光拿自己举例子说服力不是很够,又想起了赵云。 “年方十二啊,已经屡建功勋,更单枪匹马杀透黄巾军大营数次!”吕逸认真地说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奉孝虽然年轻,但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朽,如同云泥之別啊!” 荀彧没想到,吕逸这里一群人,竟然绝大多数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无奈之下,长嘆一声,又道,“你们都是武將!奉孝是个书生!” “啊呀,我们一向敬仰博学多才的书生,这时候分什么文武,都是好兄弟!”吕逸诚恳地说道。 “在下的意思是,你们皮糙肉厚,身体强壮!”荀彧见他会错了意,赶紧说道,“奉孝先天体弱,不瞒你说,正是因为你的抱负,才绝不可能让奉孝跟你走!” 顿了一顿,荀彧若有所指地说道,“即便他自己愿意,也不可能!” “为啥啊?”吕逸一听他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顿时心里极为难过。 “我的抱负哪里有错?”吕逸急道。 “你志在平定胡虏,远征塞北,不仅没错,还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的伟业丰功,在下心里极为敬佩,这也是荀家愿意鼎力相助的根本原因!”荀彧认真地说道。 “即便无关利益,为了大汉,荀家...不!至少是在下!也愿意助吕將军一臂之力!” 第265章 郭嘉和戏志才 “但奉孝决不能跟你去!”荀彧又一次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等吕逸追问,他又道,“塞北苦寒,此去千里迢迢不说,危机更无处不在!” “奉孝若去,以他的身子,恐怕还没到阴山,就要病死在路上!”荀彧痛苦地说道,“你於心何忍?” “这不巧了吗?”吕逸顿时喜笑顏开。 荀彧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顿时觉得吕逸年纪轻轻,却有了一丝梟雄的模样。 嘴上说著真心待人,心里却对下属的生死不闻不问甚至有些漠视。 荀彧的表情冷了下来,“我听鸿飞说,吕將军一向对麾下推心置腹,每每常说待人以兄弟之情,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文若先生错怪我了!”吕逸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让人產生了误会。 赶紧解释道,“在下並没有不在乎奉孝身体的意思,相反,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这里,奉孝或许有一线转机!” 郭嘉歷史上是怎么死的,他心知肚明。 跟著曹操北征乌桓,同年病死易州,每每想到此处,吕逸常常扼腕嘆息。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有华佗! 这世上若论医术,难道还有比华佗先生更高明的人吗? 哦,还真有差不多的,“医圣”张仲景! 想到这里,吕逸不禁心里一阵惶恐。 华佗跟在自己师父身边,但张仲景可是就在南阳,离潁川不过区区数百里之遥。 但看荀彧对郭嘉的紧张程度,不可能没有带他向张仲景求医! 更何况张仲景本就是世家出身,和荀家正该是颇有交集。 果然,荀彧听说华佗的名字之后,却殊无喜色。 “原来如此,是在下错怪吕將军了!”荀彧嘆了口气,“不瞒將军,我有一好友,医术恐怕並不在华佗先生之下,更擅长医治『寒症』!” 吕逸心里一紧,只听荀彧又道,“便是他看了,也束手无策,只说是天妒英才,人力无可为也!” 说到这里,荀彧有些意兴阑珊,他终於抽回了自己被吕逸捏得生疼的手。 “他日若是吕將军从塞北凯旋,中原生乱,需吕將军拨乱反正之时,在下绝不推脱,但此刻...” 荀彧肃容跪坐,一揖到地,“此刻还请吕將军不要强人所难!” “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吕逸点了点头,诚恳地道,“还请文若先生替我向奉孝问好,他日匡扶汉室,抵定中原之时,再与奉孝並肩携手!” 荀彧点了点头,却突然眼里精光一闪。 就在此时,內堂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可惜笑了没两声,又戛然而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两个人的脚步声从內堂响起,荀彧一脸无奈,不多时两个人出现在屋內。 其中一人少年模样,身姿挺拔俊朗,面容清秀,眼神聪慧而锐利,一袭白衣如雪,脸色却比白衣更白! 另一人年纪略大,身形消瘦,面容微黄,却步履沉稳,眼神睿智而內敛,一身粗布衣饰,稍嫌寒酸。 两人进来,先朝荀彧拱手施礼。 “两位是...”吕逸心中狂跳,他隱约猜到了是谁。 “在下郭嘉,郭奉孝,怎么吕將军只闻我名,却不认得在下吗?”少年笑著说道。 “在下戏志才,贱命微不足道!”另一人也微笑著说道。 荀彧嘆了口气,“你们出来做什么...” 吕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攥住两人的手,却没敢太用力,喜道,“啊呀,久慕两位先生大名,渴欲一见,今日相逢,在下三生有幸,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郭嘉和戏志才第一次见识到吕逸来自后世的热情方式,还有些不太適应,茫然地看著荀彧。 “两位,这吕將军是个性情中人,你们...”荀彧也很无奈,“习惯就好...” 四人重新分宾主落座,吕逸喜滋滋地说道,“在下志大才疏,两位先生可有教我?” 郭嘉粲然一笑,“吕將军这话,没头没尾,在下不过区区白身,倒不知该从何教起...” “啥都行啊,两位先生说什么我都爱听!”吕逸笑眯眯的说道,眼神火热的都能把人给融化。 郭嘉和戏志才面面相覷,有些尷尬地问道,“刚才將军的话,在下听到了,拳拳之意,不胜感激,只是...” 他看了看吕逸,“只是不知,將军说匡扶汉室,拨乱反正却是何意啊?” 这就是在考校自己了! 吕逸心知肚明,这个时代,所谓的良臣择主而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双向奔赴。 做主公的没点真材实料,哪个高人愿意倾力相助? 更別说像郭嘉和戏志才这样顶尖的谋士了。 “黄巾之乱起於微末,但在我看来,不过芥蘚之疾而已!”吕逸不假思索的说道。 “汉室有三难,若不解决,气数將尽恐怕绝不是一句空话!” “愿闻其详!”这下连荀彧也有了兴致。 “胡虏之患,此乃大患,边塞不靖,各州百姓无法安居乐业,每日提心弔胆,此一难也!”吕逸认真的说道。 “西有羌人和南匈奴为患,东有乌桓时常寇边!”吕逸目光深远,“北边鲜卑胡酋軻比能,更隱隱有一统塞北之势,我曾与他在九原交锋,此人既有野心,也有实力,若不及时除去,恐成心腹之患!” 郭嘉点了点头,“胡虏之患,大汉四百年来从未断绝,將军此言不虚。 “何进屠夫掌权,外戚乱政,十常侍权倾朝野,牝鸡司晨,此二难也!” 吕逸又道,“奸佞当道,无能鼠辈窃据高位,长此以往,本就空虚的国力难以为继,两者若是再起爭执,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不错,何进和十常侍近年来渐成水火,蛾贼平定之后,恐怕早晚有一场刀兵,只是苦了天下百姓,也苦了我大汉数百年基业!”荀彧嘆道。 “昏君临朝,大兴土木,更卖官鬻爵,此三难也!”吕逸突然提高了音量,“自掘坟墓,莫过於此!” 三人齐刷刷望向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吕將军怎可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吕逸却冷冷地说道,“我在师父灵前起过誓,扶汉兴邦,昏君无道,便是大汉之敌,也是在下之敌,更是全天下百姓之敌,为何说不得?” “总比明明心里也这么想,却硬要装出一副忠臣孝子模样的偽君子要好一些吧!” 第266章 吕布的消息 吕逸这句话说得就很不客气了。 但以他前世对这三个人的记忆和了解,他觉得可以赌一把! 赌这三个人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 荀彦不是愚忠的臣子,他是汉臣而不是哪个皇帝的臣子。 所以他当年支持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 直到曹操要加九锡封魏王的时候,他才果断地站出来反对,最终用自己的性命祭奠了苟延残喘的大汉。 吕逸赌的是他们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大家愿意维护大汉,却不会维护一个昏君。 而郭嘉和戏志才当年都是荀彧推荐给曹操的,如果不是想法一致,又怎么可能? 果然,三人並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也没有义正词严地反驳,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都是聪明人,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谁都不愿意装模作样。 “吕將军言下之意,却打算如何自处?”荀彧幽幽地望著吕逸问道。 “先平胡虏!”吕逸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管时局如何,我永远是大汉抗击胡虏最坚实的盾牌!” “这是师父对我的期望!”吕逸眼里充满了敬仰和缅怀,“也是我自己毕生的追求!” “那中原呢?”荀彧目光灼灼地看著吕逸,又问道。 “乱汉者,必诛之!”吕逸坚定地说道。 “好!”郭嘉朗声大笑,面泛潮红,“有吕將军这句话,在下愿助將军一臂之力!” 吕逸顿时大喜过望,刚要答应,却猛然想起郭嘉的身体。 有些无奈的坐倒,“先生肯屈尊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只是诚如文若先生所言,先生身体要紧,你我携手,却不是现在!” 郭嘉笑眯眯点了点头,“在下也没说是现在,等中原乱起之时,便是我为將军出谋划策之日!” “至於现在嘛...”郭嘉指了指戏志才,“就只有眼睁睁看著志才兄专美於前了!” “啊,甚好,甚好!”吕逸笑逐顏开,“志才兄肯屈尊,在下也是感激不尽的!” “在下一介寒门白身,当不得吕將军如此盛情!”戏志才面现无奈。 寒门?白身?吕逸有些错愕。 “志才兄乃是筹划之士,才思卓绝,与奉孝不相上下!”荀彧解释道,“只可惜出身不显,纵是我倾力推荐,却不得重用,可惜,可惜!” “英雄不问出处!”吕逸摇了摇头,“別人识不得先生,在下却绝不会轻视!” 听荀彧这么一说,吕逸心里顿时恍然。 这样的一个谋士,连个表字都没有留在史书之中,充分说明了问题。 而荀彧和郭嘉,哪怕是他自己都绝口不提表字,只能说明,他的出身比想像的更低。 但这是人家的隱私,而看戏志才一副耿耿於怀的模样,交浅言深,他虽然好奇,却实在不方便此时细问。 “先生放心!”吕逸深情地拉住戏志才的手,“我的先生,如鱼得水,今后定当以兄弟之谊相待,绝不敢有负先生!” 戏志才满脸通红,尷尬地抽回手。 郭嘉在边上戏謔地说道,“吕將军的兄弟可不好当啊!” “啊?”吕逸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说得心里有些茫然。 “志才兄的身子骨,可扛不住五十军棍,哈哈哈!”郭嘉放声大笑,进而又咳嗽连连。 吕逸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换了话题。 “志才兄,依你看,我此刻当如何是好?”吕逸问道。 有谋士了啊!有谋士就要赶紧用起来啊! 自己到现在都是凭著前世的记忆蛮打蛮闯,看似风光,看似通透,实则却没有一个特別明晰的规划。 这是乱世,不谋一世者绝无法长久,这也是吕逸一直以来的心病。 他这话是问戏志才的,其实也是问荀彧和郭嘉的。 这两人不会跟著自己走,只有现在,正是请教的最佳时机。 果然戏志才极为通透,摇头说道,“请文若先生和奉孝来说吧,在下微末之才,不敢班门弄斧!” 两人客套了一下,倒也没有推辞。 “远的不说,只说近的,吕將军既然想要抗击胡虏,不知现在有什么具体打算?”郭嘉想了一想,问道。 “此间事了,便去九原,以雁门关为凭据,长驱直入,打过龙城!”吕逸想了想说道,“先平鲜卑,再击乌桓,回师西进,再定南匈奴,顺手推了西羌,从西凉回中原!”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笑了,吕逸尷尬地挠了挠头,“不行吗?” “大略如此,倒也不是不行!”荀彧摇了摇头。 “就是极其空泛,如无根之木,无源之风,这个...”郭嘉到底还是委婉的,“这个恐怕没法实施...” “正要先生教我!”吕逸眼睛一亮,他故意说得大大咧咧,不就等著他们给出主意吗! “请问將军有多少人马?”郭嘉问道。 “五千降卒,无双猛將十数!”吕逸目光灼灼的说道。 “十数?”郭嘉一愣,“在下听闻將军兄弟五人桃园结义,再算上韩当、典韦、赵霆和赵云,满打满算也只有九人啊...” 吕逸真没想到荀彧的情报这么完善,知道刚刚投效的典韦不稀奇,可知道赵云和赵霆就不得不让人佩服...和警惕了。 他心里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不九原还有旧部,也是久经沙场的猛將,更何况家父的武艺当世无双,在下一身所学,全是家父传授!” 本以为抬出吕布,荀彧应该会更加放心,却不料荀彧神色一变。 “世安兄还不知道?”荀彧有些为难地说道。 “知道什么啊?”吕逸一脸茫然。 “令尊已经应了并州刺史丁原的招募,弃了九原,现在丁原帐下任中领军正参军一职...”荀彧奇怪地说道,“九原所属,都跟在令尊麾下,恐怕无意出塞吧...” “啊!”吕逸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样。 他走之前,千叮嚀万嘱咐,让吕布守好雁门郡,千万不要被丁原指使。 吕布也明明被自己说动了,信誓旦旦不会乱来。 没想到这才半年光景,竟然已经天翻地覆了.... 天塌了啊,吕布跟著丁原是什么下场...吕逸想都不敢想。 “什么时候的事啊...”吕逸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第267章 嫉妒心泛滥的吕布 “这个月的邸报上说的!”荀彧说道。 吕逸目瞪口呆,荀彧身在潁川,这个月才收到的消息。 算上潁川到并州治所晋阳的距离,和晋阳到洛阳的距离。 这时间,岂不是刚好和朝廷给自己的封赏对上吗? 这么说来,岂不是自己被封官的消息一到九原,吕布就跟了丁原? 家门不幸啊,破案了... 依照吕逸对他这个便宜老爹秉性的了解,不用问,是嫉妒了,吃醋了,心里不平衡了... 九原一战之后,吕逸封了胡骑校尉假节鉞,差一点封侯,吕布却只得了越骑校尉假司马的职衔,生生比吕逸低了一级。 恐怕丁原正是吃准了自己老爹这个不服气的性子,这才成功招揽。 只看人家给封的军职,中领军正参军,嘖嘖,不多不少,刚刚压过自己一头。 哎!老爹啊老爹,自己儿子也会嫉妒,这也是没谁了... 现在怎么办?吕逸一头雾水,木已成舟,总不能让吕布退回去吧... 此时此刻,吕逸反倒是有些庆幸,要不是他把大败黄巾和射伤张角的功劳一股脑儿卖给了荀彦,恐怕朝廷再封赏一次,吕布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吕布跟了丁原,这件事却也迫在眉睫,无论如何要劝一劝,否则他这次去塞北,势单力孤不说,也说不准这仗要打多久。 別回了中原的时候,平白无故再多了两个便宜的干爷爷... 到时候恐怕吕逸除了抹脖子,真没脸见人了! 他的神情一变再变,被荀彧三人看在眼里。 吕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並不了解,但只看吕逸这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不为人知的隱情。 “事已至此,世安兄也不必多虑!”荀彧劝道,“令尊虽弃了九原,但塞北局势尚算太平,鲜卑胡虏这半年来也未曾踏足关外,还来得及...” 吕逸拉长了苦瓜脸,嘆道,“在下当亲去晋阳,劝说家父!” 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但也势在必行。 “吕將军为何非要在并州调兵?即便令尊愿意,丁原想必也不可能支持。”郭嘉却摇了摇头道,“他的野心可不止於并州,更无意塞北!” “那奉孝的意思,我又当从何处调兵?”吕逸有些茫然。 从卢植那里借兵都这么费劲,除了吕布,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选择。 “吕將军难道忘了,『伏波军令』本来就是一支奇兵啊!”郭嘉奇怪地说道。 吕逸对於他知道这件事根本已经见怪不怪了,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兵?” “將军难道不知,马老將军本是扶风茂陵人!”戏志才这时候突然插口道,“扶风马家还有一人,兵强马壮,威震西羌!” “马家...西羌...”吕逸喃喃自语。 他是当局者迷,当时马续交代了后事之后,他们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却偏偏把这件事给淡忘了。 现在戏志才提起,他猛然想起,“马腾?”吕逸脱口而出。 “正是!”戏志才点了点头,“若得马腾相助,只恐西羌不仅不是將军的阻碍,反倒是一大臂助呢!” 吕逸想了一想,確实如此。 马腾虽然名声不是很好,甚至在不久的將来还做过反叛朝廷的勾当。 但现在他並没有起事,甚至手上应该还颇有积累,毕竟后来能割据凉州一方诸侯,肯定早有准备。 只是马腾他是不敢信的,他的好朋友韩遂更加不是什么善类,倒是他的儿子马超,侄子马岱让吕逸很有些期待。 “依在下之见,吕將军不妨先取道凉州,以『伏波將令』收伏马家兵马,先平西羌,再从凉州出塞,平定南匈奴!”戏志才篤定地说道,“此刻鲜卑独大,南匈奴早已不復往日威风,正可一举拿下!” 吕逸沉吟半晌,戏志才一语惊醒梦中人。 往常因为出生在九原,对那里最为熟悉,只想著高歌猛进,和鲜卑正面交锋。 而凉州本就是產马之地,若先得了凉州,不仅战马的问题得到了解决,还能利用西羌和南匈奴的战力增加自己的筹码。 想到这里,他眼里精芒一闪,又道,“赵霆和子龙此刻正在河间,我可修书一封,请他们联合公孙瓚一同举兵乌桓。” 荀彧没想到吕逸反应这么快,忍不住有些惊讶。 “他们若是能胜,我们两下夹击,从东西两面包围鲜卑!”吕逸目光灼灼,“哪怕一时不胜,也可牵制乌桓主力,更可让鲜卑没了东去的退路!” “哦?吕將军不怕鲜卑和乌桓索性联军一处,反过来先吞了公孙瓚那点人马?”郭嘉若有深意地问道。 “不可能!”吕逸篤定地说道,“鲜卑和乌桓也是世仇,两边不自相残杀也就罢了,还要勉强合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若真有那个时候,恐怕兵不血刃就能拿下鲜卑都说不准!” 四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几位先生之言,让吕某茅塞顿开,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吕逸想了想,“先去晋阳,总要劝一劝家父,再去扶风,取道凉州,灭了胡虏!” “且慢!”荀彧忽然打断了吕逸的慷慨激昂。 “当务之急,当是剿灭黄巾,还中原一个太平!”荀彧痛心疾首地说道。 “不是在下不肯出力,只是博陵之围已结,卢师兄那里已经没有太大压力。”吕逸说道,“张角那妖道又受了重伤,想来土崩瓦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头嘆息道,“我也想毕其功於一役,可惜皇甫中郎將把我拒於门外,有心无力啊!” “这因如此,才要將军出手啊!”听正因如此,郭嘉却笑了,“皇甫將军按兵不动,僵持在广宗,不知吕將军觉得到底是为什么?” 郭嘉顿了一顿,又道,“別告诉我,將军真的相信,皇甫中郎將以北军五校之威,真的畏惧区区数万的流寇。” “那到底是为何?”这也是吕逸百思不解的问题。 “因为大將军何进!”郭嘉一语道破。 第268章 大才倒是大才,就是有些不靠谱 “何进?”吕逸愣住了,“在下听说何进对皇甫中郎將和黄巾军相持不下颇有微词啊!” “那是给朝廷看的表面文章罢了!”郭嘉摇了摇头,“这世上恐怕只有何进一人,最不希望黄巾之乱早日平定!” “这是为何?”吕逸不解。 好么,每个人眼里的何进都是不一样的。 卢植是一个说法,徐福是一个说法,现在到了荀彧这里,又是一个说法。 吕逸曾经以为依照后世的那点先见之明,自己对何进的打算应该是能判断准確的。 没想到现在把他自己都绕晕了。 “请问將军!”郭嘉目光幽幽,“张角伏诛之日,何进还有什么理由手握兵权?” “没了兵权,何进一个不受宠的外戚,又有什么资格和十常侍分庭抗礼?” “这...”吕逸恍然大悟,確实如此,只有这仗坚定不移地打下去,何进才能不断扩大自己手上的筹码。 对於何进而言,真正的心头之患是张让,而不是张角。 “即便如此!”吕逸却摇了摇头,“皇甫將军不愿意出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他不想出手,实在是皇甫嵩摆明了不配合。 皇甫嵩的为人他虽然不了解,但却不像是会和何进同流合污的样子,否则卢植早就该提醒他,而不是修书一封代为引荐。 “他心中怎么想並不重要!”郭嘉幽幽地说道,“將军可不是他麾下兵马,说到底,將军现在虽然身份尷尬,反倒是少了许多掣肘,正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啊!” 聪明人不需要多说,吕逸瞬间便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这么说,我正该自行其是?”吕逸试探地问道。 “正是!”郭嘉点点头,“於將军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名声嘛,可能还得再臭上一阵子!” “计將安出?”吕逸点了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先生但请直言无妨!” “好!”郭嘉讚许地拱拱手,“志才兄,你是人家的谋士,便请你来说吧!” 戏志才苦笑一下,“这餿主意是你们出的,骂名却要在下来背,真是岂有此理...” 吕逸却大大方方地劝道,“先生不必担心,恶名我来背,哈哈!” 戏志才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当务之急,就是解了长社的僵局!” “將军和黄巾军交手过,更重伤张角,想必对他们的弱点知之甚深,这一点不难!”戏志才一开始定计,瞬间开启了高人模式,一种强烈的自信汹涌而出,和先前的低调判若两人。 “只要这一仗能打破僵局,皇甫嵩便只能跟进,他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张角落败在即,却还按兵不动!” “如此一来,潁川到洛阳,便可一举脱困,到时候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挥师南下,將荆州和南阳的黄巾军余孽一举荡平,要么挥军北上和卢植匯合,击破广宗再挥师河间,清剿青徐黄巾军!” “如此一来,何进即便再想拖延时日,也没有了机会,危局自解!” 吕逸点了点头,“只是这么一来,我这根出头的椽子就把何进的罪狠了,只怕太平之日,就是秋后算帐之时了!” “正是!”戏志才肃容说道,“但那是將军已经挥军西进,正倾尽全力平定南匈奴寇边之患,他便是再恨將军,也只能等!”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日子可不好过啊!”吕逸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说道,“更何况,我要平定胡虏,也少不得朝中粮草支持...” “这正是在下刚才说的名声问题,將军...”戏志才面露不忍。 吕逸的豪爽他很敬佩,一想到这么一来,相当长的时间之內,吕逸那臭大街的名声都会被做实,搞不好是个朝中人人喊打的局面,他总是有些欲言又止。 “先生但讲无妨!”吕逸看出他为难,鼓励地说道。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戏志才这才幽幽说道,“將军只需向十常侍修书一封,尽道投靠之意,恐怕何进的问题就可迎刃而解...只是这么一来...” “啊...”吕逸一听,终於有些犹豫了,“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就不能效当年冠军侯故事,因食於敌,长驱千里吗?”吕逸还是有些不甘心。 “將军说笑了...”戏志才无奈地说道,“当年冠军侯虽说驰骋千里,但毕竟有卫青做后盾,武帝陛下更是倾全国之力征討匈奴,哪里是將军想的这么简单?” “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持,这一路从西凉到龙城,数千里征途,试问將军,怎么打?”戏志才无情地把吕逸最后一点幻想破灭了。 “行吧!”吕逸沉吟良久,终於点了点头,“为了大业,总该有人牺牲的,我看得开,放得下!” “將军也请放心,这名声却还有拨乱反正的一天!”戏志才勉强笑了笑。 “先生不用安慰我,我说了放下,便是真的放下,绝不后悔!”吕逸虽然鬱闷,却不纠结。 “志才兄倒不是虚言安慰!”郭嘉却说道。 “將军若是真能荡平胡虏,踏马阴山,封狼居胥,他日回师,以这不世之功行拨乱反正之举,扫平阉党,自可还大汉一个乾乾净净的朝堂!”郭嘉目光中隱隱有著期盼,“到时候满朝公卿只会赞將军功高盖世,却不会再有只言片语的指摘!” “也是!”吕逸眼底一亮。 踏平胡虏这样的大业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功在千秋啊! 只要他胜了,那確实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更何况等他这一仗打完,恐怕灵帝也差不过该驾崩了。 十常侍也差不多该和何进鱼死网破了。 自己只要一切顺利,自然可以摧枯拉朽,挽大厦於將倾,运气好的话,连诸侯之乱都不会有,大汉很有可能在自己手上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 想到这里,吕逸不禁又振奋了起来。 “就这么办!”吕逸洒然一笑,“事不宜迟,还请先生移步吧。” “不急!”荀彧却笑道,“世安兄不是朝我要人吗?我这还有一人,擅长攻伐战阵,也是不世出的高才,也要向世安兄举荐!” 听说给人,吕逸顿时又来了兴致,搓著手道,“多谢多谢,在下求贤若渴,文若先生只管推荐!” “此人姓徐名福,字元直,也是我们潁川名士!”荀彧笑眯眯说道。 “他啊...”吕逸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大才倒是大才,就是有些...不靠谱...” 第269章 负荆请罪 荀彧千算万算,没料到吕逸和徐福早就见过面,而且还並肩作战。 徐福一向以游侠儿自居,行踪飘忽,连他们荀家都很难把握准確的动向。 上一次的消息还是徐福在崔家做客,和崔钧把酒言欢。 这么一想,荀彧对徐福的未来就有些担忧。 一来吕逸和崔家已经闹得不共戴天,不管崔家对崔忠怎么不屑,吕逸毕竟是当街杀了崔忠,崔家这样的门阀,脸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绝不是一句空话。 二来徐福严格意义上也算是寒门子弟,要想寻个出路,吕逸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作为朋友,也想为徐福谋个好前程。 现在听吕逸的意思,像是对徐福颇有微词,荀彧也不好再劝,几人相见恨晚,又聊了大半日,这才依依惜別。 临走之际,荀彧和荀彦交换了一个眼神,荀彦竟然不在府中留下,反而顛顛跟著吕逸就走。 戏志才也不拖泥带水,进里面取了自己的行囊,也確实寒酸,仅一个小小的布包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吕逸踌躇满志,这次潁川之行可以说今天收穫是最大的。 不仅和荀家达成了共识,更喜得谋士一名,正是满心欢喜,走路都带著风。 兄弟几个浩浩荡荡离开,正准备找新的落脚地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客栈,没想到一向冷清的客栈门前现在竟然人满为患。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朝著里面看热闹。 客栈的老板和伙计满头大汗在废墟边张望,看到吕逸就像看到了救星。 “吕將军,求您给小人做主啊!”客栈老板三步並作两步冲了上来,却被典韦一把拦在了外面。 典韦单手推开他,那人还想往前冲,整个身子扑在典韦胳膊上,却像是遇上了山岳拦路一般,根本绕不开。 吕逸一脸迷茫,说道:“你要找公道,该去崔家,火又不是我放的...” 高顺也道:“冤有头,债有主,实在不行,你报官也可以,我们自会派人协助,闪开!” 客栈老板顿时语塞,期期艾艾想说什么,看看吕逸一群人如狼似虎的模样,又想起当时毕竟是吕逸救了自己一命,终究还是不敢多嘴,就杵在当场,模样甚是淒凉。 人群里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嘖嘖嘖,一场大火,这店家也是可怜!”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得罪的是崔家,这有冤也没处申啊!” “可不是吗,现在还出了这等事情,真是雪上加霜,惨!惨!惨!” “除了付之一炬,还有什么新鲜事情?”人群里好热闹的一下子听出了弦外之音。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们来得晚,没看见,刚才一个赤膊的汉子自缚著就冲了进去,那样子,像是疯了一般!” “啊?莫非是另有苦主?” “狗屁苦主,只怕是个疯子,啊呀,光天化日,赤膊行走,简直伤风败俗啊!” 人群一开始还在同情客栈店主的悲惨遭遇,一听这样的奇闻,顿时话锋全转到了那汉子身上。 知情的不知情的你一言我一语,倒把这事说得越来越诡异蹊蹺,连冤魂索命这种乱七八糟的言论都开始冒了出来。 吕逸本来不打算趟这浑水,只是突然听到这些议论,没来由的心里一动。 和几个兄弟相视一眼,都觉得里面透著蹊蹺。 吕逸当即吩咐一声,亲卫排开围观的人群,將客栈废墟团团围住,又把客栈店主和伙计带过一旁细细询问。 张飞性子最急,不耐烦等他们询问的结果,大步流星就朝里面走了进去。 吕逸和关羽负手而立,却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雷似的大喊,“怎么是你!” 另有一声恼羞成怒的低斥,“三將军你小点声,啊呀...这不都知道了...” 眾兄弟一听那声音,不约而同嘴唇牵动,脸上带笑,戏志才也愣怔在当场,脱口而出,“这...怎么会...” 吕逸眼里带笑,朗声说道,“回来都回来了,还躲著干什么,你们当游侠的都这么喜欢藏头缩尾吗?” “都是你!”里面那人气得脱口而出。 “关俺甚事...跟俺出去!” 不一会,张飞拽著一个赤膊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汉子灰头土脸,身上捆著绳索,低著头,不情不愿地被张飞拖著。 “元直兄,別来无恙啊!”吕逸笑眯眯说道。 那汉子正是不辞而別的徐福,此刻被当眾揭穿,满脸尷尬,却还是老老实实走到吕逸面前。 “噗通!” “我错了!对不起!”徐福梗著脖子跪在了当场,大著嗓门喊道,“请將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则个!” 说完徐福郑重其事,一个头磕在地上。 吕逸这才看到,他背上还捆著三根荆条,此刻荆条扎得后背鲜血淋漓,看上去有些悽惨。 和他往日瀟洒不羈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吕逸赶紧上前搀扶,“元直兄说哪里话,你我虽在博陵一同退敌,但並非上下属之別!” “说到底,你仗义出手,帮我击退张角,该是我感谢元直兄才是,哪里来的怪罪?”吕逸又道,“你我朋友之谊,快快请起,別让人看了笑话!” 徐福顿时感激地抬起了头。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吕逸怪罪的准备,没想到吕逸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当眾夸讚他襄助击退张角之功。 这等於是帮他把刚刚掉了一地的脸面又给捡了起来,徐福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怎么能不心生感激。 “哎...一言难尽...”徐福羞愧地摇著头,“在下愧对將军多矣,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吕逸却根本没搭理他这话,抽出佩剑,替他把身上绳子割断,握著他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一別多日,別说,还挺想你的...” 徐福连连摇头。 “你我之间,何分彼此,天大的事情也抵不过久別重逢!”吕逸朗声说道,“既然一言难尽,咱们不妨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喝上几杯,共敘別情如何?” “还有个新朋友,正要介绍元直相识!”吕逸说道。 “走不得!”徐福却突然大摇其头。 “啊?为何?”吕逸不解。 “昨日的大火颇有蹊蹺,没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徐福猛地抬头,一脸严肃。 吕逸这才发现,他的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脸颊都有些微肿。 第270章 抢饭碗? “元直,你这...”吕逸指著徐福的脸,有些难以置信。 “都说一言难尽了...”徐福想以袖掩面,却忘了自己这会负荆请罪,正是赤膊,没有袖子,顿时有些尷尬。 “什么一言难尽的...这不明摆著吗?”戏志才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音,“这世上能让你徐元直吃这么大亏,还会老老实实的,只有一人,便是伯母大人!” 吕逸一听,心中顿时瞭然,想起那日在崔府门前遇见徐老夫人的情景,也忍不住心生敬意。 徐福为人至孝,歷史上若不是他当年南下时徐老夫人被曹操所获,恐怕也不会投身曹营。 现在看来,应当是徐福回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才会有今天这一场负荆请罪。 吕逸虽然心里好奇,但毕竟大庭广眾,不好直接打听。 没想到戏志才一语道破,更没想到的是,听他口气,两人分明熟稔得很。 “戏志才!”徐福这才注意到一直背著手,站在吕逸身后的故人。 “徐元直!”戏志才也笑著回应道。 “你是来抢我饭碗的?”徐福脸上刚刚泛起一丝笑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瞪,怒道,“我跟吕將军相识已久,更曾並肩退敌,你来干吗?” “你都说我来抢饭碗了,当然是当谋士咯!”戏志才不以为忤,笑眯眯说道。 徐福顿时大怒,叱道,“这才几个人,这才几个兵?要那么多谋士做什么,去去去,你另投明主,別来我这掺和!” 戏志才云淡风轻地说道,“这可就由不得元直咯,在下可是吕將军亲自登门请来的!” 说到这里,戏志才似笑非笑地看著徐福,“不像有些人,做了错事,还得伯母提点才知道谢罪,高下立判啊!” “什么高下立判,我这是知耻而后勇,你走走走!”徐福不乐意了,一脸嫌弃地挥挥手。 “两位,两位先生!”吕逸一看两人三言两语,竟然就吵了起来,赶紧上前打圆场。 说实话,他心里是美滋滋的。 这可是两个极品的谋士啊,现在为了投效自己,竟然开始...爭风吃醋? 这是什么? 虎躯一震,四海宾服? 吕逸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不过区区大半年的光景,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影响力,哪能不得意? 对於未来的期待,似乎又更踏实了一些! “都是自己人,我说了,朋友之谊嘛,何分彼此!”吕逸满脸堆笑,儘量让自己显得温文尔雅,“从今往后,同舟共济,不要伤了和气!” “哼,同舟共济不假,总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志才兄,从今往后,我为主,你为辅,还是好朋友!”徐福冷哼一声说道。 “又不是做买卖,讲什么先来后到,简直笑话!”戏志才冷冷地说道,“既然是谋士,当然凭本事,伯母若来,在下甘为附贰,至於你吗,在下说不得要替伯母多指点指点你!” “你说什么!”徐福勃然大怒,但旋即冷静了下来。 “凭本事是吗?就依你!”徐福气鼓鼓地看著戏志才,“就以昨日大火为题,请吕將军做个见证,咱们谁能捋清楚,谁便是谋主!” “怕你不成?”戏志才针锋相对,“输的那人可不能耍无赖!” “放屁!我徐福一诺千金的好汉!”徐福气道。 “江湖草莽...”戏志才不屑地说道,“输了的话,更不许不辞而別!” 吕逸眼睛一亮,看向戏志才,只见对方不著痕跡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心中大定,顿时明白了戏志才的意思。 看似一场闹剧,其实却明显是戏志才有意为之。 这一下矛盾转移的不著痕跡,既把徐福的关注点从丟脸转到了客栈火焚一事上,又能顺手把还没釐清的问题给解决了。 一手一石二鸟之计,用得自然而然,可见高明之处。 更在最后提醒徐福不可不辞而別,简直滴水不漏。 吕逸一向自詡机智,此刻才知人外有人,戏志才这样的谋士,果然名不虚传。 徐福却正在火头上,气鼓鼓地说道,“想逼我走,美的你...” “客栈火起,我也觉得蹊蹺,但既然找到了崔家的死士,崔忠也伏诛,里面到底有什么隱情,还请两位先生指点迷津。” 吕逸適时地站出来做了个开场白。 戏志才刚要开口,徐福却抢先道,“我刚已经初步调查,你却才来,我不占你便宜,我先说,免得你输了再耍赖!” 说到底两个人其实知道的內情相差不大,吕逸当即把前因后果简单介绍了一下。 重点也就是三件事。 一是张恆枉死,手上发现“崔”字绢帛。 二是死士自刎,留下尸身。 三是崔忠畏罪,丑態百出。 两人这才知道前因,吕逸也提了当时偽装成店小二的死士在酒水中下药的事情。 徐福当仁不让,带著吕逸眾人进了客栈的院落。 此刻这里被改成了临时的敛房,居中是张恆的尸首,吕逸的亲卫已经早早备下棺槨盛殮。 左边是无辜枉死的在店客人的尸身,当时吕逸反应及时,救出不少,但也有几人没有逃脱。 右边是疑似死士的杀手尸身,都无人收敛,只用草蓆一裹。 崔家自然是不敢来收尸的,那等於承认死士是自己派的,现在往外躲还来不及。 只是这么一来,不知道还留下的崔家死士会不会心生淒凉,这就不是吕逸管的了的了。 徐福走到张恆的尸身面前,嘆了口气。 他们也曾並肩作战,心里十分难过。 “张恆兄弟披创无数,显然奋战到最后一刻,虽死犹壮!”徐福哀声说道,“但致命伤,却是胸口这一处!是剑伤!” 戏志才上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此人出手狠辣,伤处乾净利落,显然剑法不俗...剑也不俗。” “正是,但其他伤口却都是寻常刀剑所为,只这一处是此剑所伤!”徐福若有所思地说道,“若我所料不错,害他之人即便不是主使,也是首领!” 徐福又转到左边,指著那些枉死的客人说道,“你再看他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第271章 欲盖弥彰 戏志才闻言,上前查看,这一看果然觉得十分诡异。 明明是死在火场,脸上、身上颇多火烧的痕跡,看上去极为悽惨。 脸上也满是黑灰,但偏偏脸色竟然十分平静,似乎毫无痛苦一般。 “这是...”戏志才不太確定。 “迷药!”徐福冷冷的说道,“极为高明的迷药!” “我是不懂你们这些江湖上的下三滥伎俩啊...”戏志才凝眉沉思道,“只是迷药竟能让人在极度痛苦中完全无知无觉吗?在下闻所未闻...” “孤陋寡闻!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徐福听他话里话外都是看不起江湖手段的意思,顿时又有些生气,“我们军中的华佗先生,当世神医,他配置的『麻沸散』就有这般神奇的功效!” “原来如此...”戏志才点了点头,略作沉吟,问道,“元直,愚兄不知,华先生这样的神医,当世有几个?” “独一无二!那一手针法,令人嘆为观止!”徐福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更別说博学多才,医道之精至少我没见过第二个可以相提並论的...” 说到这里,徐福猛然顿住,看著戏志才似笑非笑的脸庞,突然怔住了... “既然元直也说,华先生当世不做第二人想,那么我倒要问一句,这『麻沸散』的药效,难道就很常见吗?”戏志才肃容问道,“难道不稀奇吗?不古怪吗?” 徐福一下子冷汗都出来了,当局者迷,他把这茬忘了,眼看著三言两语,竟然已经被戏志才占了上风。 “不常见!很古怪!”徐福喃喃道,“毫无疑问,这就是『麻沸散』!难道说...” “嘘!”戏志才赶紧打断他的话,“放在心里!” 现场这么多人,哪怕是吕逸的亲卫已经把围观的百姓阻隔在外,但有些话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徐福深吸一口气,猛然醒悟,这样大的事决不能泄露出去,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失了方寸。 “还有这里!”徐福眉头深锁,又转到了右边。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两人死状也有蹊蹺!”徐福指著两具烧伤的尸体说道。 戏志才也过去查看,一看之下,也渐渐眉头深锁,“是偽装成的自刎!” 徐福没想到戏志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竟然连这也看得出来,顿时有些瞠目结舌,“你还懂这个?” “这有何难?”戏志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两人脖颈受伤,自然容易让人以为是和其他死士一般自刎。” “只是你看他们的伤口,平直整齐,一看便知用力极为均匀。”戏志才篤定地说道,“自刎之人,哪怕死志极为坚定,但划开血肉那一刻必定是用力最重,之后力气消散,却必定伤口渐渐收缩变小。” 徐福点了点头,“我都有些佩服你了!连这都看得出来!” “別急,佩服我的还在后面!”戏志才幽幽说道,“你再看这伤痕,都在脖子正面,你试想一下,有平平抹脖子的自刎方式吗?难道不彆扭吗?” 徐福又点了点头,瞥了瞥嘴,说道,“看出这个倒不稀奇...” 戏志才不理会他,伸手指了指两具尸身,“元直,可搜过身?” “没有啊!”徐福嗤笑一声,“你不懂了吧,死士为了不让人抓到把柄,身上绝不会带什么东西,就防著被人发现端倪。” “搜他们的身,又有何用?”徐福睨目望著戏志才问道。 “刚说他们死状蹊蹺,是他杀不是自刎...”戏志才一脸怒其不爭地问道,“都是他杀了,你还確定人家是死士?” “这...”徐福又怔住了。 是啊,自己怎么又把这事给忽略了呢? 他往日里自恃算无遗策,今天怎么莫名其妙地错漏百出?而且还是在戏志才的面前。 徐福倒是想把这事怪罪到戏志才的头上,可刚才检查尸身的时候,分明还没见到他。 吕逸看出徐福尷尬和惶恐,眉头微皱,已经知道了问题关窍,赶紧出声提醒道,“关心则乱,不管如何,元直当心平气和,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徐福猛然惊觉。 是啊,自己今天一天都是心浮气躁的。 昨晚拜见母亲之后,却听闻崔府门前发生的一幕幕。 自己当初受了崔忠的蒙蔽,一路本是追著想要刺杀吕逸的。 却没想到吕逸的表现,让他明白自己被人利用的可悲事实。 当他醒悟的那一刻,心里充满了愧疚,哪里还有脸面继续留在吕逸的身边,这才不辞而別。 只是当他回到家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的母亲为了流民募捐,却被崔忠羞辱。 又是吕逸仗义出手,替自己母亲出了这口恶气,还从崔家要到了賑灾的物资。 徐老夫人对吕逸讚不绝口,见到儿子的那一刻,便告诉他,这样的人才是自己该投效的明主。 与其浪荡江湖,朝不保夕,为何不提三尺剑,保家卫国? 徐福心中只有羞愧,根本不敢去见吕逸。 徐老夫人大怒之下,平生第一次打了儿子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把徐福彻底打醒了。 是啊,犯了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 难道要一辈子蝇营狗苟活在阴暗里,面对自己良心的不安吗? 徐福本就是通透之人,既然顿悟前非,就立刻付诸行动,这才有了今日负荆请罪的事情。 只是毕竟大庭广眾之下,徐福虽然有勇气承担,但心里总有些惶恐。 而客栈大火的隱情,在他看来正是將功赎罪的最好开端,关心则乱! 吕逸的话把他迅速拉回了现实。 是啊,这样心浮气躁地继续下去,哪里是將功补过,简直是罪上加罪! 想通了这些,徐福深吸一口气,收拾了纷乱的情绪,探手仔仔细细开始检查两具尸身。 一通探查之下,果然有了收穫。 从两人的怀中,竟摸出一块带血的绢帛,上面的篆字依稀可辨。 “甲子重开!”是血书! 徐福把绢帛递给了戏志才,又双手捧给吕逸。 吕逸一看这绢帛,冷哼一声,“欲盖弥彰!” 第272章 双管齐下 线索既然都已经被发现,此间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徐福和戏志才相视一眼,跟著吕逸另找了一间客栈。 眾人围坐一堂,典韦守住门口,这才开始分析这一切问题所在。 大家一直冷眼旁观,看徐福和戏志才抽丝剥茧將线索一一找了出来,心里也各自暗暗思忖,此刻就等两人下个定论,再看吕逸如何处理。 徐福终於心平气和,这时候才恢復了往日气定神閒的模样。 只是他自觉对不起大家,倒少了几分往日洒脱,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丧气。 戏志才见他不吱声,轻咳一声率先开口道,“此事虽有蹊蹺,但细细想来,也不见得多复杂。” 徐福闷闷地点了点头。 “元直,首先说这『麻沸散』,药效如此之强,你觉得出自谁手?”戏志才问道。 “毫无疑问,就是『麻沸散』无疑!”徐福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我见华先生用过,即便是重伤,疼痛难忍之际,服下此药也人事不知,端的神奇无比!” “那这么说来,此人当是与將军有关,出自军中无疑!”戏志才说道,“再看此人剑法刁钻,並非无名之辈。在下初来乍到,倒不熟悉军中贵属情形,正要请教。” 他说完后便转头望向徐福。 但看徐福一脸茫然,也忍不住一阵错愕。 他倒是错怪徐福了。 人家从博陵城之后不辞而別,后来的事情压根一点数都没有,哪里猜得到是谁。 “还能有谁!”张辽却冷声道,“既对大哥怀恨在心,又能拿到华先生的独门秘药,还擅长用剑,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关羽也哼一声,“大耳贼!” “正是!”张辽点了点头,“除了他,谁还能干出这等阴私的事情?” 张飞一听,勃然大怒,擼起袖管就要出去,嘴上骂道,“俺老张早就看他不是个东西,居然还敢下黑手,待俺將他找出来,把他肠子拽出来,勒死这个无良的狗东西!” 眼看张飞怒火中烧,正要夺门而出。 高顺眼疾手快,把大门从张飞手上又夺了回来,“三哥,稍安勿躁,这狗贼现在早跑了,你上哪里去找?” 张飞这才悻悻住手,兀自破口大骂。 吕逸被他喊得脑袋嗡嗡作响,赶紧问道,“那这血书不知又作何解释?” “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徐福冷笑著摇了摇头,“將军不也说了吗,欲盖弥彰!” “正是!”戏志才补充道,“想来一开始他只是借了崔家死士想要纵火,事成之后,官府必然调查。” “这一来便很容易从这两人身上搜出血书。”徐福接口道,“朝廷那帮蠢货自然会以为是黄巾军作乱,反正现在张角那妖道就在长社,这黑锅扣在他脑门上再合適不过!” “他没想到的是,张恆兄弟突然出现,正好撞见他行凶的场景。”戏志才接口道,“这才乱中出错,留下了这一点线索。” “说起来也是万幸!”徐福有些后怕地说道,“將军你们竟然没有中招...” “都是我自大,早料到崔家不会就这样忍气吞声,必有报復!”吕逸哀伤地点了点头,“本想著將计就计,却不料终究还是害得张恆兄弟死於非命,实在是愧对他啊!” “大哥不要苛责自己,谁能想到张恆兄弟突然过来?”关羽安慰道。 “哎,张恆兄弟也是命中有此劫难...”徐福长嘆一声,心中难过,“想来正是你们营中发现刘备失踪,这才派他前来报讯,没想到竟没躲过此劫!” 眾人忍不住扼腕嘆息。 “如今既已知道此人行径,咱们还不赶紧报仇?”张飞急不可耐,又说道。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吕逸恨声说道,“只是此刻咱们更有要事要办,却不能急於一时。” 张飞也知道刘备此刻踪影全无,確实急也没用,只得气鼓鼓站到一旁。 “仇是要报的,只不过现在將军处境看似安全,其实却如履薄冰。”戏志才点点头说道,“各方势力都看著將军,当务之急是要破局!” “请先生指教!”吕逸从善如流,谦虚地问道。 “其一,將军和崔家势同水火,虽有文若先生答应代为斡旋,但荀家只一家之言,在朝堂之內掀不起太大的波澜,还需再找助力为是!”戏志才想了想说道,“毕竟崔烈现在位列九卿,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另外,还有大將军何进,暗怀鬼胎。”戏志才又道,“將军几番大胜,更险些將张角射杀,恐怕此刻正犯著何进的忌讳,明面上不说,背后肯定会有动作,也不得不防!” “何进那里倒不见得会有多麻烦。”徐福想了想,“现在何皇后並不受宠,只怕枕边风也吹不动。” “正因此,何进才更加著急。”戏志才摇了摇头,“把他逼急了,直接下军令,我就问你,將军是奉命好,还是不奉命好?” 徐福愣住了,这確实是个问题。 奉命吧,天知道命令背后是什么陷阱。 不奉命吧,当时就能给你扣上一个违背將令的罪名,一样逃不了。 徐福知道这些权谋並非他最擅长的领域,和戏志才相比,排兵布阵,局部战场的谋划才是他的优势。 於是老老实实问道,“那你的意思,现在该怎么办?” “双管齐下,齐头並进!”戏志才想了想说道。 吕逸似有所觉,驀地眼里精芒闪过,笑道,“先生的意思是,在朝也要爭?在野也要爭?” 戏志才惊讶的望著吕逸,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句话,吕逸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分明是吕逸也有了成算,反过来照顾著他的顏面。 “將军果然天资过人,在下自愧不如!”戏志才郑重躬身施礼。 “先生哪里话!”吕逸赶紧扶他,摇头苦笑道,“若非先生提醒,我还一头雾水,正是先生所言,启发了在下。” “即便如此,也只有一点粗浅的灵光!”吕逸握著戏志才的手,诚恳地说道,“具体该如何实施,还要先生赐教!” 第273章 你算计我! 戏志才感动得五体投地。 这就是梦寐以求的明主啊。 明明有过人的才智,却谦逊低调,不会刚愎自用,自负欺人。 明明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却愿意把功劳让给下属。 这样的主公,满大汉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戏志才心中感慨万千,看看屋子里人才济济,这才明白,为什么吕逸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能將这么多无双猛將收拢在麾下。 即便是心高气傲的徐福,都心服口服。 “主公此刻的处境有些微妙。”不知不觉,戏志才已经改了口。 “何进私心作祟,寧可生灵涂炭,也不想黄巾之乱顷刻平息。”戏志才说道,“皇甫將军又犹豫不决,不肯贸然进兵,如此一来,就连远在广宗的卢中郎將也一併被牵连得十分被动。” 吕逸点了点头,这正是他忧心之处。 一方面百姓流离失所,生机难觅,另一方面昏君怪罪下来,自己的老师兄卢植首当其衝,歷史上就当了替罪羊。 “若要破局,首先便是解了长社之围。”戏志才决然道,“好就好在,何进至今尚未重视將军,而主公现在只收了一个军令,就是支援长社,协助卢中郎將!” “先生的意思是?”吕逸目光灼灼问道。 “相机而动。”戏志才断然道,“不!应该说是自行其是!” “主公不仅知道黄巾军的弱点,更將张角重伤,只怕黄巾军不怕大將军,独独畏惧主公!”戏志才笑道,“別看主公只有五百人马,但张角和张宝这里也不过是土寨木墙,並没有坚城可以凭依。” “若是奇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应该不难取胜!”戏志才说道。 “你说得简单,五百人对数万,送死吗?”徐福听得一愣,“这什么餿主意!” “倒也不是不行!”吕逸沉吟道,“我们兄弟几人亲自带队,深夜奇袭再用火攻,取胜不难。” “只是...”吕逸想了想说道,“想要留下张角这妖道,就未必能做得到了!毕竟人数相差悬殊,恐难毕其功於一役。” “而且这么一来,打草惊蛇,下一次再想奇袭恐怕又要难上许多了!”吕逸有些惋惜的说道。 “主公所虑极是!”戏志才却笑得更明媚了,“只是属下却从头到尾没说过要毕其功於一役啊!” 徐福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顿时惊呼道,“你是要用引蛇出洞的办法?” “正是!”戏志才讚许地说道,“试问,皇甫嵩见张角营寨起火,一片大乱,这样的便宜他捡还是不捡?” “不好说啊!”徐福有些担心地说道,“万一他就是不动呢?” “不可能!”戏志才篤定地说道,“皇甫嵩为人谨慎,你看他按兵不动到现在,就是在做权衡!”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徐福气道,“说他动的也是你,说他不动的也是你!” “元直莫急,我说的是人心!”戏志才耐心地解释道,“之前不动,是皇甫嵩在权衡,所以无功就是有功,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可主公若是將张角打得大乱,到那时,就由不得皇甫嵩再观望了!” “若是他再犹豫不决,放跑了张角,一个貽误战机,放纵贼寇的罪名,他也是担不起的!”戏志才冷笑著说道,“別忘了,盯著这里的还有十常侍!” 徐福这才恍然大悟,有些不满地看著戏志才,“也就是你们这样天天想著阴谋诡计的才能出这样的主意...” 戏志才不以为忤,“这哪里是阴谋,堂堂正正的出兵出力,好端端的阳谋,你不要污衊我!” 吕逸笑道,“如此一来,长社的问题解决了,恐怕皇甫將军也要被我得罪惨了!” “呵呵!主公说哪里话...”戏志才戏謔地说道,“这才哪里到哪里,接下来朝中的安排,才会让主公声名扫地,成了眾矢之的呢。” 眾兄弟听他这么说,顿时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吕逸却云淡风轻地说道,“先生但讲不妨,在下就这么一个优点,豁得出去!” “好!属下僭越,主公勿怪!”戏志才深施一礼。 这才说道,“如此一来,坏了何进的好事,昨日又和九卿之一的崔家结了死仇。主公將要面对的非议和责难想必是前所未见的。” “若是运气好一些,不过是申斥罢了,功劳自然不会有,恐怕少不得还要多上几个莫须有的罪名。”戏志才幽幽说道。 “这样一来,不论结局如何,主公今后想做什么,都会处处掣肘,无形中阻力大增。” 戏志才斟酌了一下用词,“想要破局,朝中必须有人为主公说话,这人还得简在帝心,能力排眾议,让陛下接受!”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 “你別告诉我是张让啊!”徐福一脸震撼,“冒险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投靠十常侍,戏志才,你確定自己不是阉宦派来的奸细吗?” “你这是什么话!”戏志才板著脸怒道,“这不是无奈之举吗?” “你无奈个屁!”徐福气不打一处来,“哦,主公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你说糟蹋就糟蹋了?脸真大!” 眾兄弟也是义愤填膺,跟徐福同仇敌愾,齐齐怒视戏志才。 戏志才却恍若未闻,一脸淡然。 “名声也没那么重要!”吕逸洒然一笑,“清者自清,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心里倒是坦然,毕竟荀彧已经跟他討论过这一点了,只是戏志才现在当著所有人面说出来,第一次听到的兄弟们却有些不满。 “那总不能看著主公在朝堂上被攻訐,却无动於衷,难道那就是你的为臣之义?”戏志才怒斥徐福道。 “当然不是!”徐福梗著脖子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主公好不容易支撑到现在,何其艰辛,这点名声来之不易啊!” “即便是来之不易,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义,也只能壮士断腕!”戏志才毫不留情地驳斥道。 “我不像你,虚偽卑鄙,断別人的腕说得如此轻鬆!”徐福勃然大怒,“我便不会出这样的餿主意,即便要牺牲名誉,也是牺牲我的名誉,哪有把主公丟出去的道理!”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戏志才眼底一亮,断喝一声! “老子一言九鼎!”徐福脱口而出,却突然愣住了。 “戏志才,你个小人,你算计我!”徐福略作思索,气得跳脚直骂。 第274章 心结当解 徐福勃然大怒,日防夜防,没想到还是著了戏志才的道。 他这还一本正经跟人家比谁的谋略更胜一筹,压根没想到戏志才早把算盘打到了自己头上。 在场的除了吕逸,都是一头雾水,也没明白为什么徐福突然这么失態。 即便是吕逸,也只大概知道原因,具体却也没想得很通透。 戏志才见徐福反应过来,一瞪眼,冷笑道:“別血口喷人啊,我是正人君子,这都是阳谋,跟阴谋没有半个钱的关係!” 徐福一愣,是啊...人家话赶话说到这里,搬出来的都是大道理,硬要说是阴谋,確实说不过去... “元直你现在这样的反应,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戏志才老神在在说道。 “啊!你想好了再说!”徐福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不用想也知道这傢伙肯定又是针对自己来的。 “要么,你刚才『负荆请罪』其心不成,那就是说,你在这玩『沽名钓誉』,是个小人...”戏志才不著痕跡地把刚才这个评价又还了回去。 “放屁!”徐福哪怕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却还是气得吹鬍子瞪眼。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了...”戏志才冷笑一声,“你对主公的心意不成,根本不愿为了主公付出,还是个小人!” “你...你...你...”徐福气得浑身乱颤,恶狠狠的瞪了戏志才一眼。 转过身朝著吕逸一揖到地,满脸苦大仇深地说道,“我对主公一片真心,苍天可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吕逸一看徐福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对戏志才有些埋怨。 徐福这分明就是走心了...看他的样子一副没人相信就要自刎当场的惨烈表情,我见犹怜啊... “光动嘴皮子谁不会啊...”戏志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说愿意为了主公两肋插刀,难不成主公真能插我两刀?” “你待怎样!”徐福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吞了戏志才。 明明大家都是至交好友,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一见,这人处处要针对自己。 玛德,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功利心这么重,分明就是要跟他“爭宠”啊... 徐福心里暗骂,眼神恶狠狠地看著戏志才。 “要不你发个毒誓?”戏志才只当没看见他刀锋般杀气腾腾的眼神,戏謔地说道。 还没等徐福说话,他又说道,“啊,我也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要不然还不如跟著张角那妖道造反,是不是?” 徐福眼看著竖起三根手指,毒誓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被他一说,又尷尬地立在原地。 “是不是真心嘛,论跡不论心,就看你怎么做!”戏志才嘿嘿一笑,“看实际行动哟!” “你就说吧,我怎么做你才能闭上这张乌鸦嘴!”徐福恨声说道,一脸的悲壮。 “你去找张让投诚,要低调一些,諂媚一些!”戏志才果断地说道。 “不接受反驳!”不等徐福说话,他立刻说道,“反驳就是虚情假意,不接受就是沽名钓誉,大家都看著你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去就去!”徐福脱口而出,突然又反应过来,大怒道:“戏志才,你在这等著我呢?” “不然呢?”戏志才粲然一笑,转过头来对吕逸拱拱手。 “激將法!有些班门弄斧!”戏志才洒然一笑,“算是臣投效主公第一计,让主公见笑了” 吕逸一脸苦笑,也拱手道,“先生好计谋,只是非要如此吗?元直先生岂不是...” “臣也是情非得已!”戏志才也苦笑一声。 指了指徐福,无奈地说道,“元直是大才,这一点臣无法否认,我们两人各擅胜场,各有千秋。” “只是我知元直甚深,此人聪慧过人,却遇事犹豫...”戏志才嘆了口气,“往往思前想后,迁延时日,但此事非他不可,若不把让他把话说死,只怕又要生出事端...” 徐福一愣,脱口而出地反驳道,“我哪有...” “你別不承认...”戏志才冷笑一声,“我问你,当初你被崔忠那廝骗了,要来行刺主公的时候,为何没有动手?” “提这事做什么...”徐福嘟囔著,脸色有些尷尬。 被问及此事,他顿时有些心虚。 但也明白戏志才这番做法实际上是替自己解围。 严格意义上来说,自己当初的確是没安好心,即便现在负荆请罪了,但毕竟是做过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举动。 绝不是三言两语解释解释大家就能释怀的。 吕逸或许不计较,可其他人呢? 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已经把人心扎伤了,只有说开,说透,再用行动来弥补才能真正消弭。 徐福何等聪明,此刻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心里虽然感激,嘴上却绝不肯服软。 “那不是我私下走访,打听到了主公为人,心中感佩,这才停手吗?”徐福老老实实说道。 “別往自己脸上贴金!”戏志才不屑地道,“你那叫停手吗?你去博陵城那叫『包藏祸心』!你想的是接近主公,伺机下手!” “这就冤枉元直了!”吕逸赶紧说道,“元直在博陵尽心尽力,身先士卒,陪我在战场上並肩作战,哪有私心恶念?” 吕逸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戏志才的意思,也帮著徐福说话。 徐福心中感激,老老实实坦白,“其实却有私心,只是见主公举动,心怀苍生,这才对一切產生了怀疑!” “这不正说明元直也是忠直良善的君子吗?”吕逸诚恳地说道。 “主公也不要往他脸上贴金!”戏志才却冷冷地道,“忠直良善的君子会不辞而別?” “忠直良善的君子难道不应该开诚布公,跟主公道明一切,亲自求证吗?”戏志才冷哼一声。 “你那叫畏罪潜逃!既然知道主公宽宏大量,有仁人君子之风,为什么不敢当面谢罪?”戏志才厉声问道。 “我...我...”徐福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想了半天,这才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那是自己想通的吗?”戏志才叱道,“那是伯母深明大义,把你打醒的!” 第275章 將功赎罪的机会 “惭愧!惭愧!”徐福无言以对。 “所以我有说错你半句吗?”戏志才冷冷的问道。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他看著徐福,严肃地说道,“你受了崔忠指使,本该將行刺进行到底,你却犹犹豫豫,还要思前想后,难道不是吗?” “这也算错?”徐福一愣。 “结果没错,但事情是不对的!”戏志才冷哼道,“说的是你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性子!” “我错了!”徐福垂头丧气地承认道。 “事后你又选择了逃避,不敢主动面对,直到伯母出面,这才幡然悔悟,別告诉我这中间的几日,你没有心里挣扎,辗转难眠!”戏志才又问道。 眾人一看徐福的眼眶乌黑浮肿,顿时忍不住心中暗笑。 “我错了!”徐福老老实实又承认道。 “那我说你这些毛病,可是有理有据?”戏志才继续问道。 “有...”徐福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让你將功补过,可有毛病?”戏志才喝道。 “没有...但是...”徐福犹豫地说道。 “別犹豫了,现在只是让你替主公担一点污名,又没有真要你的性命,知足吧!”戏志才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断然说道,“更何况此事非你莫属呢!” “如何非元直不可?”吕逸有些不解。 “主公有所不知,要说动张让,却绝不能大明大放,只宜暗中行事,此其一也!”戏志才幽幽说道。 “名声都准备好搭进去了,为何还要暗中行事?”张飞听到这里,有些糊涂,瓮声瓮气地问道。 “我说的名声会受影响,是指的张让必然会大张旗鼓说主公已经投靠!” 戏志才摇了摇头说道,“但咱们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否则今后这名声不但无法挽回,还要被扣上一个背主无德的恶名!” 吕逸听到这里,没来由地浑身一颤。 这罪名別人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却心里极为惶恐。 吕布歷史上正是因为这样的行径,最终才被扣上“三姓家奴”的帽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想想就后怕啊,前车之鑑啊,绝不能重蹈覆辙! “既然要暗中行事,元直那点江湖草莽的伎俩就正好可以派上用场!”戏志才郑重地说道。 “別看我们平时总嫌弃你的江湖气,但要说高来高去,潜踪匿跡,这普天之下强过你的倒也不多...”戏志才诚恳地说道。 “那倒是,这点看家本事还拿得出手!”徐福顿时来了精神。 “元直又曾在博陵城外和张让手下小黄门打过交道,熟门熟路,更好取信於人,此其二也!”戏志才又道。 “不是吧?”吕逸有些担心地说道,“不是打交道吧,那是把阉宦得罪狠了,这样一来元直岂不是反而危险?” “主公放心!”戏志才轻笑说道,“就凭元直这三寸不烂之舌,莫说得罪的是个小黄门,就是当面打了张让的脸,他都能圆回去!” “我看你是贼喊捉贼!”徐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嘟囔道,“怎么看都是你的口条利落一些!” 戏志才理都不理他,又道,“如此一来,张让那里交给元直,让阉宦在朝中替主公鼓吹,力求何进无法掣肘。” “荀家也会发力,替主公解决崔家的麻烦,这就给了咱们乱中取胜的机会!” “若能依计而行,黄巾之乱抵定之日,主公远征塞北,必然绝无后顾之忧!”戏志才朗声道。 “到时候以马踏龙城之功回师中原,主公必定声名鹊起,一飞冲天,至於中间那段时间嘛...” 戏志才玩味地笑著说道,“这投靠阉宦的恶名,就暂时掛在元直头上,算是赎罪了!” 吕逸有些不忍,问道,“或者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戏志才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上策,主公不必替元直不甘,想来他定然甘之如飴,是不是啊?” “是!”徐福咬牙切齿,“就依你的话,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出发!” 戏志才点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徐元直嘛,愚兄祝你马到成功!” “且慢!”吕逸却突然道,“元直先別著急,伯母现在何处?” 徐福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有些茫然地说道,“家母正在家中,近日里每天都在忙賑济灾民的事情,不敢劳主公动问。” “哪里话!”吕逸摇了摇头,“那日见过伯母,便觉得老夫人深明大义,在下心中感佩,賑济流民的事情不妨交给荀家相助,老夫人却不宜拋头露面。” “主公的意思是?”徐福有些不確定的问道。 “在下以为,伯母此时不宜再留在潁川城里,不如我派人接了伯母另外奉养如何?”吕逸认真的说道。 徐福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僵,看著吕逸的眼神渐渐竟然黯淡了下去。 思忖良久,这才拱手道,“正当如此,在下不敢多言!” 说完有些心灰意冷一般,退了半步,垂头丧气。 吕逸一愣,没想到徐福会是这个反应,直到瞥见戏志才有些错愕的表情,这才醒悟。 一拍脑门,吕逸满脸歉意的上前拉住徐福的手,“元直不要误会!” 徐福苦涩的一笑,“没有误会,確实是在下往日行径无礼无信无诚,主公这么做才是应有之义,在下绝不辱使命!” “在下愿立军令状!”徐福猛地抬头,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只求主公,不论在下成败如何,不要迁怒家母,所有罪责,在下一体承担!” 说完徐福就要下跪,慌得吕逸赶紧把他拽住。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吕逸气鼓鼓地说道。 “我的意思並不是將伯母当做人质!”吕逸直视徐福双眼,诚恳地说道。 “伯母大义,心怀苍生,但因著我和崔家的仇怨,恐怕伯母要受牵连,此其一也!” “元直兄此去洛阳,成败先放一边,但却要担上恶名,伯母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只怕身边无人开解,反倒要多心,元直岂不闻『三人成虎』的故事?” “伯母愿意去哪里,悉听尊便,我只派人协助伯母安顿,绝不会有要挟之意,至於元直要將伯母带在身边亲自侍奉,又或者別找太平之处颐养天年,我绝不干涉!” 吕逸一番话,让徐福恍然大悟,心里感动莫名。 “主公!”徐福泪如泉涌,“在下不才,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戏志才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嘴上却说道,“行了,別磨蹭了,再不动身,阉党都要倒台了...” 第276章 是故人呢! 漏夜,洛阳,张让府邸。 作为最受昏君信任和宠爱的宦官之一,秩比两千石的张让无疑是风光的。 他的官阶虽然不高,但却获封劣后,金印紫綬,甚至被灵帝尊为“阿父”。 这样的大宦官,不仅在宫外有府邸,更加富丽堂皇,有些陈设甚至比皇宫之中还要奢华。 张让虽然也有休沐日,甚至某些程度上来说,比后世的牛马还要好一些,每五天轮休一次。 但张让为了固宠,却甚少休沐,往常这府邸里也冷清得紧。 书房外,徐福黑衣蒙面,已经在檐下蹲守了一日一夜了。 他潜踪匿跡的本事却有独到之处,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底下洒扫的僕从,侍奉的宦官一茬接一茬地来来往往,愣是没有被人发现。 只是现在他乌黑的眼圈已经暴露了身体的疲劳,忍不住的困意一阵阵涌上心头,几个无声的哈欠下来,眼泪鼻涕都恨不能一下子奔涌而出。 徐福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今天要是再等不到张让回府,说不得只能硬著头皮去闯皇宫了。 哪怕他对自己的身手再有信心,一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一点点紧张的情绪就像是毒草一般在心里蔓延孳生,恍惚之间徐福就开始脑补想像,渐渐有些迷迷糊糊。 正在此时,耳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书房里的烛火突然被点亮了。 太疲劳了啊...竟连有人进去了自己都没有发现。 徐福有些无奈,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个飞纵,悄无声息地落地,掩住身形,悄悄绕到后窗附近,掏出匕首,將窗棱挑开一条细缝,凝目望去。 书房里一个宦官正背对著他,在桌案边翻找著什么东西。 定是张让无疑了! 徐福心里一阵狂喜,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不终於让自己等到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不已的心,一个闪身从窗口钻了进去。 “张让”毫无察觉,还是埋头翻找,徐福垫步拧腰闪身过去,一把从后面捂住他的嘴,手中匕首抵在他腰间。 “不许叫!阁下可是中常侍张让张大人?”徐福压低了声音问道。 “张让”只觉得腰间被硬物顶住,顿时嚇得浑身颤抖。 他被徐福捂住嘴,又不敢挣扎,也说不出话,但是耳中听到这一声恶狠狠的问询,却突然停止了挣扎,浑身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徐福没料到“张让”这么不堪,慌忙用力將他架住。 只见“张让”手舞足蹈在身前比画。 手背上一凉,一行清泪打湿了手背。 “你敢晕过去,我立刻砍了你的脑袋,要不要试试?”徐福恶狠狠地说道。 看眼前这人的神情,徐福已经可以料定,此人绝不是张让! 虽然是宦官,但能被封列侯的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怎么可能被嚇哭? “张让在哪里?”徐福又问道。 那人支支吾吾,哼唧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鬆手,你不许喊,否则...”徐福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试探著鬆开了手。 那人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脸上泪水涟涟,竟然一脸的委屈和幽怨,倒看不出几分害怕。 徐福一看,乐了,还是个熟人。 “是王公公啊,一向可好?”徐福咧嘴一笑,打了个招呼。 这不就是当初他和赵云在张角大营里遇见的王振吗。 “大...大侠...”王振拉长了苦瓜脸,梨带雨地看著徐福,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想也没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侠,求求您了,换个人坑吧!” 徐福一愣,“少说废话,我问你,张让...啊不!中常侍大人在哪里?” 王振死的心都有了,上次在张角大营,被徐福和赵云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仓皇著逃回洛阳。 乾爹张让交代的差事给办砸了,箇中情由他是一句实话都没敢跟张让提。 只是推说张角被吕逸打的大败亏输,落荒而逃,自己这才没能完成任务。 张让自然不会全信,直到前几日收到卢植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这才打消了部分怀疑。 只是可怜王振,本来可以在张让面前露脸的,现在沦落到待在府中打扫,和僕役差不多的地位。 多年的经营毁於一旦,他怎么能不心生怨懟。 但这点小小的恨意,在看到徐福的一剎那彻底消失了,继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大侠您有所不知...”王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奴婢自从回来以后,就被乾爹扔到了这里,奴婢也许久未曾见过乾爹的面了啊,我也想他...” 王振说得委屈巴巴,徐福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板著脸说道,“少跟我这装腔作势,说!中常侍大人何时回来?” “中常侍大人...”王振驀地反应过来,“您称乾爹大人?” “有什么问题吗?”徐福饶有兴致的看著他问道。 “没有!没有!”王振连连摇头,不知不觉腰杆挺直了,“您的意思是...” 徐福一板脸,幽幽嘆道,“杀你不仁,放你不智,奈何,奈何?” 王振听到这句熟悉的话,顿时心里发毛,鬼使神差地又道,“要不放了奴婢?” 说完又哀哀戚戚抬起头,可怜巴巴望著徐福。 这场景如此熟悉,徐福忍不住莞尔一笑,“逗你玩呢,我要见中常侍大人!” “乾爹在宫里!”王振脱口而出。 “废话!”徐福叱道,“老子是来投靠的,皇宫老子进得去吗?” 王振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侠,您说什么?投...投靠?” “啊!”徐福理直气壮,“不然呢...老子费这么大劲找过来,还能是行刺?” “大侠,您说笑了...说笑了...”王振顿时有了精神,諂媚地笑道。 “您这样的高人,乾爹一定会重用,前途无量啊!”王振见徐福说得真挚,顿时心怒放。 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没想到徐福调转枪头,竟然是来投诚的。 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一个阴鷙的冷哼声传来。 王振满脸惊喜,脱口而出,“乾爹!” 第277章 我是来投靠的! 一听王振这声喊,徐福顿时警觉,却立在那里不动,只是暗中提气凝神。 只见书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当先走进来一个身形有些佝僂的瘦削中年男子,頜下无须,麵皮白净阴鷙,正是张让。 他身后跟著两个身材魁梧的宦官,徐福冷眼看去,两人双目中神光湛湛,一看就是高手。 张让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两个宦官还有些犹豫,张让却冷声道,“人家想要杀我,就不会露面,你们何必担心,退下吧!” 两人这才躬身退出,还细心地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这位壮士好大的胆子!”张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徐福,“孤身一人也敢来咱家的府里!” “好说!好说!”徐福爽然一笑,匕首一翻,不著痕跡地收回了袖中。 说完朝著张让郑重躬身倒地,深施一礼道,“没有一点过人的胆略,也不敢毛遂自荐,寻常匹夫怎么入得了张侯法眼?” 他这句话一说,张让脸色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 寻常人都称他“中常侍大人”早就听烦了,听厌了,这分明便是不断点破他阉宦的身份,不带脏字地骂人! 这一声“张侯”悦耳无比! “既有胆略,怎么还蒙面黑衣,藏头露尾的,让咱家如何信你?”张让轻哼一声道。 徐福不紧不慢接下蒙面黑巾,坦然笑道,“一时没有想起来,失礼了,在下徐福字元直,见过张侯!” “倒是一表人才!”张让眯著眼睛端详了他一会,轻声赞道。 “不敢当张侯夸讚,侯爷贵气逼人,在下相形见絀!”徐福谦逊地说道。 “油嘴滑舌在咱家这里可没有用!”张让睨目说道。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人多口杂,请恕在下冒昧!”徐福低眉顺眼的说道。 张让足尖一踢王振,“没眼力见的东西,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不够丟人的玩意!” “乾爹!”王振心里一阵鬱闷... “滚出去!”张让不耐烦地又踹了一脚。 王振灰溜溜走了出去,张让神色自如地走到了书案边,看著徐福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徐福倒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惊到了。 没想到这个阉宦还真有几分胆色,面对自己这个不明来歷,又身怀绝技的高手,竟然面不改色,还从善如流地把人都赶了出去。 一想到这里,他倒真的有些心生佩服,脸上的神情变化自然瞒不过张让。 “张侯容秉,在下乃是胡骑校尉假节鉞吕逸吕將军麾下...厄...客卿!” 徐福说到这里,明显有些迟疑,倒不是说他心里没底,只是自己当初不辞而別,现在其他人都有封赏和请功,自己这里却还是个白身。 有些不太好意思。 “客卿...有意思!”张让白净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小小的校尉,竟然也有幕僚?” “吕將军虽只是区区校尉,但却是张侯一手提拔,前途无量啊!”徐福毫不犹疑地说道,“我等无缘直面张侯,跟著吕將军也是一样的!” “哈哈!”张让忍不住开怀大笑,这句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咱家看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张让夸奖道,“你这么张扬地来见咱家,定然不是为了拍咱家的马屁吧!” 徐福没料到张让话题转得这么快,只觉得两道阴鷙的眼光居高临下地审视著自己,有些如芒在背。 “什么都瞒不过张侯法眼!”徐福麵皮一紧,装出一副倍受震撼的模样。 “在下此来,乃是受了我家將军之託,特来感激张侯提携之恩的!”徐福默运气血,额头见汗,显得无比真实。 “空手来的啊?”张让不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感激,咱家倒是第一次见识,新鲜,著实新鲜!” 徐福举起袖子,擦了一把涔涔的汗水,“我家將军说了,区区俗物,怎么入得了张侯的法眼,倒是反而坏了他在张侯心目中的形象,显得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无二!” “哦?”张让顿时来了兴致,“吕逸那小子莫非是有什么宝物奉上?” “非也!”徐福似乎有些心虚,偷眼查看著张让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家將军的意思,是金银他没有,只有赤胆忠心!” 张让顿时意兴阑珊,怒道,“忠心这种东西能当饭吃吗?” “现在朝廷內忧外患,陛下都不得华美宫室安身,咱家夙夜忧嘆,劳心劳力...”张让脸色泛青,叱道,“他吕逸倒只要说两句空话就够了?” 徐福感受到张让澎湃的怒气,顿时连连拱手,说道,“张侯有所不知,我家將军要献上的却正是您梦寐以求的东西,绝不是金银可比?” “什么东西?”张让想了想,除了金银,自己还能有什么追求? 子孙万代吗?简直笑话。 “张角的人头!”徐福提高了音量说道。 张让一听,心里顿时怒火滔天,只是没有宣之於口。 张角要是死了,他怎么牵制何进? 这些人都是蠢吗?难道他们看不出,张角对自己的重要性吗? 偏生现在徐福又不是心腹,有些话根本没有办法直接说出口,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他意兴阑珊的模样落在徐福眼里,心里顿时知道赌对了。 口出狂言,不就是为了提起他的兴趣吗?欲扬先抑,就要先把张让的胃口吊起来。 “张侯容秉,我家將军正是为了解决张侯的燃眉之急。”徐福小心地说道,“张角生死,便有两大好处!” “说来听听...”张让隨口问道。 徐福却没有马上回答,反而微微抬头,轻笑道,“在下冒昧,敢问张侯,大將军何进和蛾贼张角,孰轻孰重?” “废话!”张让冷哼一声,“自然是何进!这屠户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又手握兵权,张角不过是芥蘚之疾罢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大汉沃野千里,兵强马壮的,区区几个流寇,掀不起什么风浪!” “英明无过张侯!”徐福真诚地又拍了一记马屁。 “既如此,张角不死,张侯怎么能解了何屠之患呢?”徐福笑眯眯说道。 第278章 伶牙俐齿,顛倒黑白 “什么意思?”张让若有所思,怔怔地看著徐福。 “敢问张侯,何屠的兵权是因何而得?”徐福挺直了腰板,认真地问道。 “平叛而得!”张让脱口而出,“你是说...” “正是啊!”徐福拊掌而笑道,“蛾贼若是被灭,何屠的兵权自然要收回,张侯的心腹大患不就除了一半了吗?” 张让眼底一抹精光倏然闪过,是啊,自己这不是捨近求远吗。 一直防著何进坐大,甚至不惜暗中联络张角,还许下了不少荒唐的承诺,这才让何进被牢牢牵制。 眼看著陛下已经颇为不满,自己正想著趁热打铁,再给何进上点眼药。 但似乎徐福说的也很有道理。 与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將何进兵权收走,天下太平了,剩下的朝堂爭斗才是自己最擅长的。 只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张让的手指有节奏地敲著桌子,闭目沉思。 徐福静静地在阶下立著,也不打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砰!” 张让猛的拍案而起,叱道,“好你个糊涂的书生,险些把咱家都绕了进去!” “啊?这话从何说起啊?”徐福大声喊冤,“在下所言,都是出自一片赤诚啊!” “赤诚也罢,假意也好,你这蠢主意换了旁人也就上当了!”张让勃然大怒,叱道,“蛾贼造反之乱一旦平息,何进岂不是立了不世之功,纵然没了兵权,在朝中也是一呼百应,到时候咱家如何与他分庭抗礼?” “张侯,张侯,您千万不能受了奸人蒙蔽!”徐福一脸著急,脱口而出,“谁跟您进了此言的,您大可將他五马分尸,这是害您啊!” “咦!”张让一愣,“你倒是跟咱家说说,这哪里不对了?” “从头到尾,大错特错!”徐福痛心疾首的样子,让张让看得一愣一愣的。 “啊呀,我的张侯啊!”徐福顿足捶胸,“您聪明一世,怎么这时候糊涂了呢?” “张角伏诛之日,正是何屠问罪之时啊!”徐福朗声说道,“如何还能让他立功?” 张让好像听明白一点什么了,又好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些云里雾里。 “你说清楚!”但事关他的心腹之患,张让也顾不得怪罪徐福口不择言,糊涂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直糊涂。 “这平贼之功应该是张侯的啊!”徐福一脸理所应当的说道。 “反而是何屠,自从窃据大將军之位后,只见朝廷官军节节败退,又或者和蛾贼相持不下,这不正是他庸碌无能的表现吗?” “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徐福把从吕逸那里听来的顺口溜脱口而出。 “朝廷的官军无论是兵甲还是单兵战力,都远超蛾贼,迟迟不能取胜,都是何屠指挥不当之过,一人之罪。”徐福目光灼灼的说道。 “不將他问斩已经是念在他妹妹的份上了,如何还能居功?” “可是...”张让明白了一半。 “这一战当然是张侯指挥若定,向朝廷举荐有功,这才能抵定大局,还天下以太平,难道不是吗?”徐福诱惑的声音传来。 “可是...”张角彻底明白了,隨手取过桌上竹简。 那正是卢植请功的奏章。 他將奏章朝徐福远远丟去,迟疑地说道,“这是刚到的战报,这功劳分明都是北军五校的,荀彦,潁川荀家的后生!” 徐福捡起竹简一看,心中瞭然。 脸上立马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荀家欺人太甚!” “何解?”张让一惊,赶忙问道。 “张侯有所不知,博陵城之战,全是我家吕將军力挽狂澜,荀彦多有掣肘不说,还...哎...不提也罢!” 徐福满脸悲痛,“卢中郎定是受了他们的蒙蔽,这些世家巧取豪夺,竟连军功都敢贪墨,简直欺人太甚!” 说到这里,徐福又躬身施礼,悲呼道,“张侯,您可要为我家將军做主啊!说到底,他们抢的可是您的丰功伟绩啊!” 张让一听,拍案而起,眉毛倒竖,怒道,“竟有此事,咱家也是今日才知道。” 刚要发怒,却突然冷著脸,怒哼一声,“好一张伶牙俐齿!咱家险些上了你的当!” “啊?”徐福一阵错愕。 “回去告诉你家將军,想要咱家提携,还是多做些实事,少弄这些皮里阳秋的样!”张让板著脸说道。 “当咱家看不出来?你们不仅空手而来,分明还要咱家出手替你们申冤,要夺回这点功劳!”张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徐福,“这点小盘算,在咱家这里可上不得台面!” 徐福擦了擦额头的汗,老老实实地说道,“就知道瞒不过张侯,可我家將军也是情非得已!” “功劳都让世家夺走了,刚进了潁川城,还和崔家起了衝突!”徐福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家將军也想孝敬张侯,有心无力啊!” “崔家?怎么这里还有崔家的事?”张让眉头紧皱,冷声问道,“別藏著掖著了,一股脑儿都说了吧!” 徐福瞅准时机,添油加醋地把刚刚在潁川城里发生的一幕幕都说了。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吕逸当街杀了崔忠就成了崔家詆毁张让,吕逸抱打不平。 客栈那一场大火也成了何进忌惮吕逸,悄悄派人混入军中行事。 这一番话把张让说得怒气勃发,咬牙切齿地道,“崔家,竟然两面三刀!” 徐福赶紧煽风点火地说道,“可不是吗!那崔家对张侯颇有微词,却不敢当面表露,知道我家將军是张侯看重之人,这才偷偷下手!” “张侯,这哪里是跟我家將军过不去!”徐福沉痛地说道,“这就是在打您的脸啊!” 张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恢復了冷静的张让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说吕逸有把握杀了张角?” “绝无问题!”徐福拍著胸脯保证道。 “事成之后当如何?”张让睨目问道。 “自然唯张侯马首是瞻!”徐福一脸诚恳的说道。 “哦?哪怕咱家让他掉过头来打何屠也会依令而行?”张让突然问道。 “虽然羽翼未丰,我家將军绝不会推辞,但何屠不过一介匹夫,不足为患!”徐福只是愣了一下就说道,“在下建议张侯再等一等,等我家將军从塞北归来之时,才是真正能为张侯效力之日!” “塞北?”张让一愣,旋即明白了,“好大的野心!” 突然张让厉声喝道:“好悬信了你的满口胡言!你说这半天,可有凭证?!” 第279章 各取所需 “凭证?”徐福愣住了,“什么凭证?” “哼!还想瞒骗咱家!”张让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便是丁原那僻处塞北的莽夫,要投靠咱家,也知道金玉珠宝先行,再奉上手书投诚,你们倒好,就派你一个不知来歷的冒头小子...” 张让睨目打量著徐福,阴鷙地说道,“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咱家替你们在朝中铺路?” “真当咱家是这么好哄的吗?”张让拂袖叱道。 “张侯,您这是哪里的话...”徐福神色自若,直视著张让的眼睛分毫不退,“丁原那等蠢人岂能和我家吕將军相提並论?” 张让见他一副坦然的模样,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哦?你家吕逸又哪里高明了?”张让冷声问道。 “张侯岂不闻,机事不密,杀身之祸不远的道理?”徐福洒然一笑,说道,“既是投诚,自然是以诚意为先,书信这种东西除了授人以柄,又哪里做得数?” 徐福平静地望著张让,淡淡地说道,“试问张侯,您与张角那妖道,难道就有书信往来?” “放肆!”张让脸色大变,喝道,“小子,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咱家和反贼何时有过瓜葛?” 徐福朝著门口努了努嘴,示意刚被赶出门的王振。 “明人不说暗话,那小黄门不是张侯您派过去的吗?”徐福笑道,“那小子嘴可不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呢...” 张让闻言,眼中厉芒一闪而过,却兀自嘴硬地说道,“无凭无据的,你在这里编排咱家也没什么用!” 顿了一顿,他又恶狠狠地说道,“咱家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倒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徐福老老实实拱拱手,说道,“这个在下自然知道,但在下一腔热忱而来,说的做的又都是对张侯有利的事,有何惧哉?” 他也顿了一顿,幽幽的说道,“若是我们存了不良之心,当初遇上这小黄门的时候,就绝不可能放任他全须全尾地回来,难道这还不够取信於张侯吗?” 张让闻言,神色难明,默不作声。 “张侯您想,若是小黄门传话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岂能再留下把柄?”徐福两眼晶晶亮,诱导道,“在下说句不好听的,满朝公卿,想看张侯吃瘪的大有人在,您和丁原的来往恐怕早就被有心人拿来做过文章了,若是...” 张让心里一惊,只听徐福又道,“若是和吕將军再有了关係,恐怕就连张侯您,都会惹祸上身。” “就算您圣眷正隆,可何屠难道不会拿这事做文章?”徐福又道,“到时候让他有了准备,隨时发难,您恐怕也少不了一场麻烦!” 张让被他说得明显有些心动,最主要还是小黄门王振的事,让他心有余悸。 王振回来可没有照实说,直到徐福提起,他才知道原来別有隱情... 现在看来,吕逸小心一点,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只是他在朝中沉浮这么久,早就养成了疑神疑鬼,不敢轻信的习惯,要让他现在立刻就相信徐福的话,实在也有些为难。 徐福看出他的矛盾,笑著说道,“张侯大可放心,一来,吕將军到底有没有诚意,您只要看他行动便可。” “这二来嘛...您一句话便可决定吕將军在朝中沉浮,我们正要託庇於张侯,强弱早分,您大可顺势而为,不必勉强!”徐福笑眯眯说道。 果然张让一听,极为心动,问道,“行动?你是说...” “这就要张侯抬举了!”徐福笑道,“否则不仅无功,搞不好还要被几个世家编排...” “你说来听听!”张让饶有兴致地问道。 “何屠畏首畏尾,又存了私心,整个平叛战局迁延不前,寸功未立!”徐福缓缓说道,“皇甫嵩被何屠掣肘,也是进退两难,而且还將吕將军拒之门外,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吕將军有心,摧枯拉朽,毕其功於一役,但苦於没有军令,不敢贸然行动,否则恐怕即便成功,也是一场弥天大祸!”徐福又道。 张让点点头,一个小小的胡骑校尉,坏了何进的大计,即便明面上何进不能直接发难,但要想收拾吕逸,实在是手拿把掐,极为轻鬆的一件事情。 “此事便需张侯转圜,若是吕將军奉了张侯的令出击,岂不是名正言顺?”徐福两眼晶晶亮,攛掇道。 张让点了点头,確实是这个道理,只要吕逸能成功,那就是他举荐有功,和何进一点关係没有不说,更能顺势再踩何进一脚。 “你们有把握?”张让有些犹豫地问道。 “十拿九稳!”徐福斩钉截铁地说道,“张角那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先前在广宗就已经被吕校尉打成重伤,勉强逃得性命,此刻他们军心已乱,正是最好的时机!” “军令的事情,咱家会去想办法!”张让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只是事成之后,你们若是跟咱家不是一条心,到时候咱家也不会心慈手软!” 张让眼神中充满了凶狠,说到这里的时候,威胁之意毫不掩藏。 “张侯放心,在下几人的前途,都在张侯一念之间,该怎么选择,我们是明白的!”徐福老老实实施礼说道。 “那就好...”张让悠悠嘆了口气,说道,“能把你们扶起来,也能把你们推下去!” “回去告诉吕逸,张角的事只要干得漂亮,那他想去塞北的事,咱家也不会让他失望!”张让蛊惑地说道,“想效仿当年冠军侯的故事,除了有本事,也得有贵人扶持!” 徐福连连点头,故意做出一副諂媚的嘴脸,说道:“当年卫青大將军就是冠军侯的后盾,现在有了张侯,岂不是更胜於先辈?” 张让得意地笑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咱家拭目以待哟!” 徐福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两边各取所需,徐福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託词回稟吕逸,便率先告辞。 他才刚出门,张让便冷著脸厉喝一声,“王振,给咱家滚进来!” 王振满头大汗,屁顛顛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乾爹,您千万不要信他血口喷人啊!” “血口喷人?”张让冷哼一声,“咱家可还什么都没问呢,你这是不打自招?” 第280章 翻旧帐 王振一听,冷汗更密,慌不迭的磕头如捣蒜,“儿子冤枉,儿子冤枉!” 张让看著他这模样,心里更气,忍不住连连摇头。 “王振啊,你跟著咱家也有些日子了,咱家送你一场富贵!”张让幽幽说道。 王振哪里敢相信...他知道张让但凡说这样的话,只怕就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只是心里害怕,脸上却绝不敢表露出来,只是连连应是,“乾爹说什么,儿子便做什么,绝不敢有半点犹豫!” 那一副发自肺腑的模样,没来由地让张让看得直犯噁心。 “你去广宗卢植那里传个旨意吧...”张让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一眼。 “儿子遵命!”王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眼看著夏天不远了,温德殿里,皇帝刘宏高据龙椅,有些烦躁难耐。 最近一点让人开心的好消息都没有,让他实在振作不起来。 只是张让死七百咧非要劝他上朝,这才不情不愿地移驾。 现在他看著满朝的文武,越看越心烦。 “阿父!”刘宏轻声唤道。 “奴婢在!”张让恭敬地上前半步,侧身对著刘宏施礼。 “今天又有何事?”刘宏懒洋洋地问道。 不等张让回稟,群臣早就跃跃欲试,尤其是崔烈,满眼的怒火都快凝成实质了。 “陛下!请您给老臣做主啊!”崔烈不管不顾,出班拜倒在阶下。 刘宏一脸不耐烦,“崔爱卿,朕的宫室造得如何了?” 崔烈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奏道,“启奏陛下,正在抓紧营造,只是物料尚有不足,臣...臣...正在督办!” “什么!”刘宏两眼一瞪,“又有不足?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崔烈浑身一颤,拜伏在地,“陛下,不是老臣无能,实在是蛾贼作乱,至今未平,物料运输不易,这...这...” “一群废物!”刘宏勃然大怒,“区区蛾贼,一群乌合之眾,竟然作乱天下这么长的时间,朕养你们这么多人,有什么用?” 刘宏说到这里,明显有些气息急促,崔烈本来是想告状的,但看皇帝这个德性,话到嘴边,硬生生说不出来,只是埋首在地,抬都不敢抬。 “陛下息怒!”张让諂媚地凑了上去,一脸雀跃的说道,“奴婢正要给陛下贺喜!” 刘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哦?喜从何来?是阿父又找到了新的美人献给朕吗?” “陛下...”张让一本正经地说道,“美人不著急,江山才是要紧事!” 说完,张让起身,顛顛一路小跑到了玉阶之下,五体投地行起了大礼。 “仰赖陛下弥天之德,我大汉中兴有望,蛾贼之乱指日可待!奴婢为陛下贺,为天下贺!”张让朗声说道。 群臣见张让说出这话,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刚刚崔烈还说蛾贼势大,怎么张让又要指鹿为马,粉饰太平不成? 想到这里,群臣顿时变得窃窃私语起来。 “哦?阿父何出此言啊?”刘宏眼底一亮,赶紧问道。 “陛下还记得年初加封的胡骑校尉假节鉞吕逸吗?”张让满脸欣喜地问道。 “吕逸?”刘宏脑子卡住了,明显除了宫室和美人,他的脑子里就没存什么別的东西。 “陛下您当时差点封他为侯呢!”张让諂笑著说道,“现在看来,满朝文武都是庸庸碌碌之辈,唯有陛下慧眼识英才!奴婢真的是对陛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一边说,张让一边夸张地拜倒在地,正儿八经地三跪九叩,刘宏看得面露喜色。 “这么说,这吕逸又立新功了?”刘宏兴奋地问道。 “正是!”张让赶忙答道,“当时陛下便命吕逸驰援广宗战场,果然,吕校尉没有辜负陛下的信赖,在博陵城下大破蛾贼,更將贼酋张角射伤!” “竟有此事!”刘宏既惊又喜,旋即面色一沉,嘆道,“怎么只是射伤,竟没有除掉此僚?” “哎!”张让长嘆一声,满脸痛心疾首,“还不是处处掣肘,失了先机...” “掣肘?”刘宏不解地问道,“平叛谁敢掣肘,岂不是资敌谋反?” “倒也不至於...”张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总有人有些私心,摆不上檯面,只能用些脏污手段!” 张让阴鷙的眼神扫过群臣,若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人啊,空有高官厚禄,却只知道为自己谋算,著实可恶!” 刘宏顿时脸带慍色,怒道,“是谁!阿父只管说来,朕绝不宽宥!” “陛下息怒!”张让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倒也不是一人所为,再说此刻前线战局尚未抵定,现在却不是追究的时候!” “那依阿父所见,该当如何?”刘宏稍微平復了心神,问道。 “依奴婢的意思呢,吕校尉既然有力挽狂澜之能,倒不如再给他加加担子!”张让悠悠说道,“年轻人嘛,正是为陛下分忧,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岂能埋没於佞臣之手?” 群臣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前线的消息基本上都集中在何进和十常侍之手,这里大多数人是不清楚的。 此刻听张让有鼻子有眼的把当初博陵城外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顿时都有些將信將疑,却也不敢贸然出口反对。 唯有崔烈目眥欲裂。 他本以为凭著自己的三公九卿的身份,拿捏吕逸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张让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替吕逸出头,眼看著再说下去,张让就要把吕逸捧得天上没有,地下无双了,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张侯且慢!”崔烈一咬牙,朗声打断道。 “崔司徒,你这是何意啊?”张让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问道。 “张侯,下官对那吕逸也有耳闻!”崔烈硬著头皮说道,“下官怎么听说,博陵城下射伤张角的是射声营的荀校尉荀彦?什么时候成了吕逸的功劳?” 不等张让反驳,崔烈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更何况那吕逸仗著一点微末功劳,在潁川城中横行霸道,鱼肉乡里,难道张侯竟没有耳闻?” 刘宏一听崔烈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问道:“到底是荀彦还是吕逸立的功?你们给朕说清楚!” 第281章 心急的曹操 “哼!”张让朝著崔烈冷哼一声,“崔司徒,你倒是会避重就轻?” 崔烈一愣,“张侯这是何意啊?”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知道?”张让冷冷地说道,“你不知道的话,派人回潁川崔府好好打听打听,你那不成器的弟弟都做了什么好事!” 崔烈一听,顿时心里一惊,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这...” 他知道其中原委,只是没想到张让竟然为了吕逸,一点遮羞布都不给他们崔家留。 刘宏一看崔烈这德性,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顿时饶有兴致地问道,“阿父,到底是什么原委,说来让朕解解闷!” 崔烈现在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他的名声早就臭了,还是因为他不顾一切,光明正大投靠张让这个阉宦才臭的。 现在好了,自己的主子明刀明枪地把自己卖了,他都已经可以想像自己今后像过街老鼠一样的悲惨境地了。 丧家之犬!还是被阉宦无情拋弃的丧家之犬! 崔家很可能因为他,被钉在大汉的耻辱柱上! 但现在他已经无力阻拦,除了后悔,又能做什么? 张让冷冷的瞥了崔烈一眼,毫无顾忌地把潁川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听到后面,崔烈已经心如死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刘宏听完,慨然长嘆一声,“我大汉果然人才辈出,竟有此等豪侠壮士,幸甚,幸甚!” 倒不是刘宏悲天悯人,实在是他对崔烈太过失望,对张让又极为信任。 一想到吕逸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又嫉恶如仇,忠心耿耿,最关键还替他解决了张角这个心腹大患,怎么能不高兴? “赏!重赏!”刘宏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说道。 “陛下不可!”崔烈哀呼一声。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准备好豁出去了,也只剩豁出去一条路了。 “张常侍所言,也是一面之词!”崔烈痛苦地说道,“卢中郎的请功奏表上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荀彦杀敌建功,何曾有吕逸的只言片语?请陛下详查啊!” 张让听他这话,顿时眼神一紧,凶光隱隱,冷声问道,“哦?卢中郎的奏表崔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崔烈心里一惊,刚才只想著破釜沉舟,倒忘了这茬。 他总不能说,在张让和何进那里都安排了眼线吧... 一时之间,满头冷汗,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 “崔大人,当著陛下的面,你可想好了再说话,否则这欺君之罪,可没人救得了你!”张让冷冷地说道。 “你到底是和卢植勾结,还是在大將军军中埋了眼线?还不从实招来!”张让厉声喝道。 “下官...下官...”崔烈结结巴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选择都是死路。 想了半天,这才颤颤巍巍地说道,“下官也是听说,是听说罢了,绝无勾结...请陛下明鑑!” 刘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崔烈果然不堪大用。 至於到底他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刘宏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崔烈说的话,还是让他生出一丝疑虑。 “阿父,这里面或者还有隱情?”刘宏问道。 “英明无过陛下!”张让毫不犹豫地一记马屁奉上,“奴婢这就派人彻查!” 刘宏点点头,“那当务之急又该如何?” “奴婢查是一方面,现在却正是让吕逸自证的绝佳机会!”张让胸有成竹地说道。 “依奴婢看来,便让吕逸再解了长社之围!”张让笑眯眯地说道,“他若真有本事,长社唾手可得,若是沽名钓誉,那这一仗打下来,也自见分晓,请陛下俯允!” 刘宏一听大喜,这正是他最头疼的问题,一想到黄巾之乱或许马上就能平定,他迫不及待地说道,“便如阿父所奏,命吕逸即刻出兵,平定张角!” 张让俯身拜倒,山呼万岁,又道,“大將军和皇甫嵩、卢植两位中郎將那里,恐怕也別有隱情,奴婢的意思应一併彻查!” “查!彻查到底!”刘宏目露凶光,在龙椅上喝道,“谁敢貽误战机,谎报军情,朕绝不轻易放过!” 群臣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猫腻,偏生张让说得冠冕堂皇,有理有据,又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反倒把崔烈一个人晾在大殿上,进退两难。 刘宏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崔司徒,你好自为之!” 崔烈惶恐的低下头,连连请罪。 张让阴涔涔地说道,“崔司徒啊,这蛾贼指日可定,你的宫室营造就找不到什么藉口了吧!” “臣...臣...”崔烈抹了把汗,“臣肝脑涂地,不敢须臾怠慢!” “嗯!如此便给你一月为期!”张让笑眯眯说道,“一个月之后,若还造不完,那就去边关从军报国吧!” 崔烈一听边关,没来由地心里一惊。 他和张让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自然知道张让言下之意。 再联想起吕逸一门心思要去塞北的事,心里的痛苦简直无以復加。 惶惶然一言不发,行尸走肉一般回班站定,群臣看他的样子,既鄙夷,又有些同情。 里面这一幕幕,被守卫在大殿外的羽林郎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为首的一人,身长七尺有余,肩背如松,虽非魁梧巨汉,却似一柄藏锋的短剑,瘦削中透著精悍。 站在那里,挺直如松,听见殿中传来的议论之声,竟忍不住嗤笑出声。 “曹议郎,您笑什么?”旁边的羽林郎好奇地问道。 此人正是曹操,现任议郎,兼著羽林军的校尉,算是皇帝刘宏的亲卫,正奉令守著大殿。 “我笑滚滚诸公,都是酒囊饭袋,只有一个大才,却偏偏还是九原塞北出身!”曹操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议郎您怎么知道那吕逸是个大才?”羽林郎好奇的问道。 “年纪轻轻,又是寒门出身,竟能直达天听,不是大才是什么?”曹操奇怪地反问道。 说到这里,他猛地脸色一变,“你替我守著,我先行一步!” 说完急匆匆朝外就跑,羽林郎一脸不可思议,还想著出言阻拦,却见曹操早就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急啥...”羽林郎嘟囔著回到原位,有些茫然。 第282章 袁绍 曹操风风火火地跑去了袁府。 守门的健仆对他再熟悉不过,往日里曹操和袁绍相交甚篤,时常来访。 曹操为人又任侠放荡,飞鹰走狗,平易近人。 心情好的时候也常常有些小钱赏赐下来。 一见曹操满脸兴奋,门子觉得自己很可能又要发一笔小財,顿时喜笑顏开地迎了上去。 没想到今天曹操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赏赐不说,还用马鞭隨手將他拨楞到了一边。 门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曹操一挥,踉踉蹌蹌地向边上倒去,等他站稳身子再看,哪里还有曹操的身影。 曹操熟门熟路,直闯后宅。 袁绍正在內室置酒款待朋友,高谈阔论刚刚到了兴头上。 只听“嘭!”的一声,大门被人猛地推开,袁绍脸上顿时勃然大怒,“成何体统!” “本初兄,本初兄勿怪,是小弟呀!”曹操急急走了进去,在袁绍身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 那里原本正坐著个身材有些瘦削的中年文士,被曹操猛地挤开,惊呼出声,“曹阿瞒,你怎生这般无礼!” 曹操一把抓起桌岸上的醇酒,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缓过劲来,却朝著袁绍拱拱手,“失礼,失礼!” 袁绍知道他的秉性,却不以为忤,面带春风,和煦地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外面有侍从知道他的意思,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袁绍这才笑著说道,“孟德来得刚好,本以为你今日有勤务在身,不得閒暇,没想到你不请自来!” “罪过,罪过,也是情非得已!”曹操轻笑著说道。 “来得正好,我这里正有几位高朋,愚兄给孟德引荐一下!”袁绍笑眯眯地说道,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君子风度,让人倾心。 曹操这才看了看室中坐著的眾人。 “这是张邈张孟卓,现任羽林军骑都尉。”袁绍一指左边那人,笑道。 张邈看著曹操,彬彬有礼地拱手抱拳,“见过曹议郎,久仰大名!” 袁绍又指了指刚刚被曹操推开的那人,“这是许攸许子远,现在冀州刺史王芬大人麾下任...任幕僚...” 袁绍说起许攸,明显有些不太尊重。 许攸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笑眯眯拱拱手,也道,“曹议郎,一向可好?” 曹操忍不住心里一阵鬱闷,这都什么事啊,自己这四个人就算不是天天见,也是隔三岔五就要碰面一次的。 偏生袁绍就喜欢这个调调,自詡宽仁君子,奉行圣人教诲,每次见面都要一本正经再介绍一番。 似乎不这样,就不能体现他的君子之风,更不能凸显出他礼贤下士的腔调。 这是什么恶趣味...曹操心里腹誹... 许攸也就算了,毕竟既没有家族背景,也没有个一官半职,算是跟在王芬后面的投机者。 就想著依附他人,浑水摸鱼,一门心思想著憋一个惊世奇谋,搞不好就能一飞冲天。 但偏生这人言过其实,真本事没有,却只会钻营,算是拍袁绍马屁拍得比较得心意,这才混进他们这圈子。 张邈是秩比两千石的羽林军骑都尉,说起来官职品阶是要比曹操和现在只是身为侍御史的袁绍要高一些的。 但架不住袁绍四世三公,家世显赫。 倒成了他们几个人中当仁不让的主角。 曹操不想跟他们在这里玩过家家,说实话,若不是有求於人,他根本不愿意这个时候来袁绍这里凑热闹。 “好说,好说!”曹操敷衍地拱拱手,朝著袁绍认真的说道,“本初兄,小弟此来,特为一件大事相告,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啊!” 一听他这么说,张邈和许攸顿时齐刷刷坐直了身子,满眼期待地看著曹操。 曹操今天可是在大殿外值守的,刘宏个把月都不见得上朝一次,今天能把曹操急成这样,搞不好真有什么机会。 袁绍一见他们的模样,眼底顿时闪过一抹不屑,云淡风轻地坐直了身子,笑著说道,“哦?竟有此事?愿闻其详!” 曹操刚要开口,却听袁绍又猛地说道,“且慢!” 三个人都是一愣。 “如此大事,容我更衣!”袁绍脸上促狭之色一闪而过,边上侍从知机地將他搀起,就要去內室。 曹操大急,一把拽住袁绍的袍角,急道,“大事当前,本初为何还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孟德此言差矣!”袁绍笑嘻嘻地抽回袍角,说道,“岂不闻,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衣冠不整,何以与闻大事乎?” 袁绍说完,摇头晃脑进了屏风后面。 “小人给公子著冠!”侍从的声音传来。 “不,今日不著冠,头巾即可!”袁绍说道。 “白色还是黄色?”侍从又问。 “白色,郑重一些!”袁绍想了想说道。 “腰带用玉带可好?” “白玉无瑕,甚善,甚善!” 曹操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一抹怒容,但硬生生憋了回去,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等袁绍换好了衣服出来,只见他白衣胜雪,腰缠玉带,满脸的得意。 张邈和许攸一看,抚掌而笑,齐声说道,“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袁绍頷首微笑,从容地坐回了席上,朝著曹操说道,“孟德请说!” “蛾贼之乱顷刻可解,拨乱反正现在是最佳时机!”曹操迫不及待地说道,“本初兄若是愿意出手,小弟甘为附贰!” 袁绍一愣,“蛾贼不是和官军僵持不下旬月有余吗?怎么又突然顷刻可解了?” 曹操赶紧把今天在大殿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他倒是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原原本本复述,便已和袁绍先前知道的截然相反了。 袁绍一向仰慕名士之风,喜欢空谈。 说白了这种人就是过过嘴癮,真本事倒没有多少。 天下无事的时候,他们纵议朝政,挥斥方遒,天下有事的时候,他们正好在嘴上叱吒风云,说三道四。 现在的天下,正好是很有事的样子! 但机会摆在眼前了,袁绍却犹豫了... 第283章 热餑餑吕逸 袁家的根基极为深厚,他拥有的眼线和情报是曹操无法企及的。 吕逸的大名袁绍早有耳闻,甚至亲自调查过,只能说曹操说得句句属实。 但这时候袁绍能怎么做呢? 张让这时候替吕逸出头,摆明了吕逸已经是张让这一派的了,那和大將军何进就是生死对头,没有转圜余地。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大將军何进只不过是个屠户出身的卑贱之人,袁绍打心眼里是看不上的。 但毕竟也是外戚,还是三公九卿之一,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更何况何进对自己的地位是极有认知的! 袁氏门第显赫,袁绍有一门心思除掉宦官,两人可以说一拍即合,甚至某种程度上,何进对袁绍是迁就和信任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袁绍自降身份,广结名士的因素,只是袁绍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在他看来,何进就是被自己的高风亮节和才智风度所折服。 想到这里,袁绍有些犹豫地说道,“孟德,这吕逸既然有阉宦替他张目,这里面又有你什么事呢?” 说到这里,袁绍若有所指地笑了笑,“孟德你不要多心,愚兄说阉宦,就是指的张让之流,跟你是没有关係的!” 曹操脸上闪过一丝尷尬,他哪里不明白袁绍言下之意。 他本姓夏侯,曹操的父亲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 曹腾侍奉过四代皇帝,先帝时候封为费亭侯,曹嵩正是继承了他的爵位。 可是曹腾能和十常侍一样吗? 他曹操又和十常侍有什么瓜葛?他明明一心为国,却偏偏还要受袁绍这样人的非议。 “孟德!”袁绍笑著劝道,“蛾贼不过芥蘚之疾,平叛之事既有大將军主持,何劳咱们费心?” 他瀟洒地给曹操斟上一碗酒,“尽忠职守,这是本分,其他的事,便顺其自然,难道不好吗?” 曹操心里已经把袁绍上数十八代都骂完一遍了,脸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地说道,“本初兄,你有所不知,此时此刻,咱们出手才是应有之义!” “哦?怎么说?”袁绍居高临下地问道。 “其一,咱们世食汉禄,尤其是本初你们袁家,四世三公,当此国难之际,难道不应该敢为人先,做出表率吗?”曹操诚恳地说道,“总不能让朝臣们说,咱们是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享福的无用之人吧?” “誒!这是什么话!”袁绍面色不豫,冷冷说道:“咱们各司其职,出谋划策已经足够,那衝锋陷阵的事情,自有人去干,何来不出力一说!” “即便如此!”曹操又道,“那蛾贼强弩之末,诛乱平叛也不过举手之劳,反贼猖獗至此,若能在你我手上平定,岂不是旷世之功,青史留名?” 袁绍一听,明显有些意动。 他自詡名士,青史留名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但转念一想,何进曾经跟他说过,一旦蛾贼之乱平定,手上兵权就要旁落,到时候还拿什么跟张让去爭宠?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想到这里,袁绍长嘆一声,说道,“此事当从长计议啊!” 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事情恐怕还得跟何进商量商量。 曹操没想到这句话也没有说动他,忍不住急道,“本初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你可曾想过,吕逸只是边军一个都尉,却能硬生生把张角从博陵城下逼退,还险些取了他的性命!”曹操有些神往地说道,“如此英雄人物,岂不正是本初翘首以盼的绝佳助力吗?” 曹操说到这里,冷笑著瞥了一眼张邈和许攸,说道,“难道此人不比那些夸夸其谈,又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庸人要强?” 张邈和许攸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但碍於袁绍在这里,又不好当场翻脸,齐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纵然此人英雄了得,但现在已经成了阉宦党羽,正当除之而后快,怎可再容他成长?”袁绍冷笑著说道。 “本初此言差矣!”曹操痛心疾首地说道,“本初兄难道不想,他为何投身阉宦门下?” “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这有什么难猜的?”袁绍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要是为了荣华富贵,以他的能力,呆在并州割据一方也行,附从张角起事也行,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条最难走的路?”曹操无奈地说道。 “说明他心怀大汉,不愿看天下大乱!”曹操篤定地说道,“可朝中无人,竟然只有张让为他说了句公道话,请来了封赏!” 袁绍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吕逸无处寻求帮助,自然而然要投到张让门下,倒不是我替他说话。”曹操悠悠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但只要本初你出手,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话...”曹操攛掇道,“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確的选择的!” “孟德,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替他人谋起了前程?”袁绍有些意动,却好奇地问道。 “不是为他人谋前程,小弟是为本初兄充实羽翼啊!”曹操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你怎知吕逸建功之后,不会自恃功劳,甘心为我袁家所用呢?”袁绍沉吟半晌问道。 “不知道!不保证!不確定!”曹操深沉地摇著头。 “正因如此,还需掣肘和制衡!”曹操直视袁绍双眼,说道。 “制衡?谁来制衡?”袁绍不解地问道。 “一是世家,本初兄和世家多有交好,现在崔司徒对吕逸恨之入骨,正好从中寻找机会,让他们相互制衡!”曹操直言不讳地说道。 “崔烈已经得罪了张让,现在若是本初愿意拉他一把,恐怕老司徒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曹操笑道,“到时候,拉谁,踩谁,还不是本初兄一念之间?” 袁绍想了想,却反而更加犹豫了。 曹操的话还可以反过来理解,若是他现在帮了吕逸,等於在明面上得罪了张让,还同时得罪了崔家,怎么算都有些吃亏啊! “另一方面,便是平乱之功,也可制衡!”曹操哪能想不到袁绍那点小心思,赶紧又说道。 第284章 不足与谋 曹操见袁绍已经有些意动,准备趁热打铁。 “本初兄!”曹操诚恳地说道,“你袁家四世三公,只要愿意请缨,陛下自然会委以重任,更何况大將军何进又对本初兄甚为器重,只要提一彪人马,摧枯拉朽,长社之困可解!” 袁绍低头,沉思不语。 “本初兄,还犹豫什么?”曹操见他就是不表態,顿时大急。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错过了,就徒剩后悔啊!”曹操拉著袁绍的衣袖,劝道,“我愿为先锋,替本初兄立这不世之功!” 他郑重地看著袁绍,“此事若成,首功归於本初兄,若败,小弟一力担之,只求本初一句话!” 袁绍眼神闪烁,似乎是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沉吟良久,这才道,“这等大事,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曹操没想到,说到这个份上了,袁绍竟然还是下不了决心,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还想再劝。 却只听袁绍说道,“孟德,愚兄府上刚买了几个歌姬,颇有姿色,不如一起欣赏如何?” 他知道曹操最好这一口,但没想到这话一出口,曹操勃然变色,拂袖长身而起,大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看歌舞,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说罢拂袖而去。 袁绍看得一愣,等到曹操出了门,这才骂道,“好心当了驴肝肺,什么东西!” 张邈低头沉思,却道,“本初兄,在下想来,孟德刚刚说得不无道理!” “是吗?”袁绍一愣,“你的意思是...” “非也,非也!”许攸在旁边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双小眼睛眯成了缝,亮晶晶地连连眨巴。 “孟德那是立功心切!”许攸幽幽说道,“他出身不好,不冒险如何求立足?更何况眼下战局如此,大將军是什么意思咱们尚未尽知,一动不如一静!” 袁绍闻言,大为认可,连连点头,“子远言之有理...” “再者说来,孟德为人奸猾,他说的话可不敢尽信!”许攸又道。 袁绍和张邈连连点头,知道许攸说的就是曹操旧事。 曹操年少的时候,喜好游猎,放荡不羈,不为世人所喜。 他的叔父经常跟曹嵩告状。 一次曹操见叔父过来,诈做中风倒地,他叔父果然中计,急急找来曹嵩查看。 曹嵩看曹操活蹦乱跳的,当时就奇怪地问起原委。 曹操却说是因为叔父一向不喜欢自己,这才胡说八道,果然从此之后,他叔父再告状,曹嵩已经不再理会。 许攸说的是这个旧事,但袁绍听在耳朵里,想起的却是另外一件旧事。 当年他和曹操还是少年意气,曾一起效仿江湖草莽的游侠行径。 有一次两人跑去看別人结婚,趁机偷偷翻墙入院。 到了半夜,两人突然大喊:“有贼人!” 主人家的人纷纷出来查看,袁绍和曹操趁机拔刀抢劫了新娘。 没想到他们跑出来之后,中途迷了路,陷入了荆棘丛中,袁绍被卡得一动不能动,曹操当时就大喊:“贼人在这里!” 好在袁绍惊惧之下,自己跳了出来,否则...想想就让袁绍觉得头皮发麻。 一想到这个,袁绍就忍不住觉得曹操果然是別有用心,大怒道:“险些又著了他的道!” 怒气冲冲的曹操,翻身上马,在袁府门前立马扬鞭,指著大门破口大骂,“竖子不足与谋!” 说完,在门子瞠目结舌的目送下,策马而去。 曹操片刻不敢停歇,一路狂奔径直去了都亭,那里是大將军何进驻扎的地方。 此刻何进正愁眉苦脸地看著面前的沙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亲兵通稟,说议郎曹操求见,何进眉头一皱,“曹操...是那个阉宦之后的曹操?” 正思忖间,曹操已经风风火火直闯进帐,单膝跪倒,口称,“末將曹操见过大將军!” 何进眯著眼打量了一下曹操,冷笑著问道,“曹议郎,我这大营,你便这么闯进来了,该当何罪?” “大將军容秉!”曹操面色不变,“实在是有紧急军情,下官这才失礼,情非得已,还请大將军见谅!” “军情?”何进一愣,本能地觉得心里一惊。 他在朝中的眼线远不如十常侍,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想到这里,终於打起精神。 “你且道来!”何进沉声说道。 曹操赶紧把在大殿里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什么!”何进闻言大惊,“张角重伤,长社旦夕可破?” 曹操不疑有他,老老实实说道,“正是!大將军,下官不才,愿为前锋,只请一支人马,替大將军拿下张角!” “且慢!”何进冷哼一声,问道,“即便张角重伤,长社蛾贼尚有数万之眾,你如何能轻易取胜?” “蛾贼虽眾,但不过是一盘散沙,张角一死,再无战心,顷刻可破,大將军放心!”曹操认真地说道。 “那吕逸不过数百兵马,便能將张角逼到如此地步,可见一斑啊!” “放肆!”何进突然勃然大怒,“你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 曹操一愣,“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啊!” “不要拿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在我面前搬弄!”何进冷冷的说道,“小心我治你一个惑乱军心之罪!” “大將军...”曹操一阵愕然。 “吕逸就是三头六臂,又怎么可能以数百敌数万?”何进却完全不为所动,“难道你当我这数万兵马都是摆设不成?” 他这话一出,曹操恍然大悟。 何进关注的重点,不是张角能不能灭,而是吕逸这样异军突起的胜利,衬托的他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十分庸碌,甚至无能。 “大將军,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曹操还想解释。 “休要多言!”何进一拂袖,“好好地做你的议郎,军务自有本將军费心,念在你也是一片好心,这次本將军免了你的责罚,滚吧!” 说完一声令下,两个亲卫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把曹操架了出去。 曹操顿时心灰意冷,出了营门,骑在马背上,指著辕门破口大骂,“匹夫不足与谋!” 骂完心情却一点都没有缓解,他还能找谁呢? 第285章 旧怨难解 曹操心灰意冷,茫茫大汉,竟找不到和自己有同等见识之人? 一个个王侯公卿,看上去高高在上,睥睨苍生,却为什么鼠目寸光,连送到眼前的机遇都不愿意把握。 或者去找吕逸?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素未谋面,只是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曹操却没来由觉得,吕逸是能够理解自己的,甚至,他愿意相信,吕逸一定会支持自己。 心里还在犹豫,胯下马已经慢悠悠地来到了荀府门前。 斗大的篆书“荀”字赫然映入眼帘! 荀家,荀彦,还有那个年轻的族长荀彧... 曹操鬼使神差地停下了马,思忖良久,终究没有下马求见。 这里徐福已经將消息送回了荀府,吕逸见大事已经完成了一半,顿时心情迫切。 辞別了荀彧,由荀彦送著他们一行人出了府门,刚巧看到消失在街角的一人一马。 吕逸心生感应,猛然朝那人望去。 马上的曹操也似有所觉,驀地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遥遥相望,竟不约而同地笑了一笑。 吕逸忍不住问荀彦,“可知那是何人?” 荀彦顺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狐疑地说道,“谁啊?” 吕逸摇了摇头,率眾离开。 只是那远远的一瞥,曹操心里却下了一个决定。 这乱世的春秋,该由自己书写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曹操雄才大略,又怎么可能输给吕逸,他还有最后的办法,虽然不情愿,但他不得不去试一试。 曹操心中定计,转身兜马就朝著皇宫走去,他是羽林卫统领,不需通稟,可以直入大內。 他心里有事,埋头一阵疾走,遥遥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做黄门內侍的打扮。 曹操一咬牙,紧赶两步上前,一把拉住那人,说道,“蹇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那人正是小黄门蹇硕。 因他孔武有力,身负武艺,深得刘宏信赖,兼任著上军校尉的职衔,算是难得有兵权的宦官。 蹇硕一见是曹操,顿时停下脚步,脸色一冷,拂袖挥开曹操的手。 “哟,是曹议郎曹大人啊!”蹇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知曹大人,找奴婢可有什么示下?” 曹操一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调调,顿时脸色一苦。 按著职衔,他是议郎,蹇硕是小黄门,自己是要比蹇硕官阶高一些的。 但都是宫中当差,两人在刘宏心目中的地位那是天差地別。 往日里蹇硕从来都对他们这些前朝的小官不假辞色,现在反过来这態度对著自己,还不是因为当年的旧怨? 十年前,曹操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就被封了洛阳北部尉。 刚刚到任,就设置了五色棒十余条放在县城的四门,有犯禁的,不论豪贵,一律处罚。 蹇硕的叔叔提刀野心,正撞在曹操棒口上,被巡夜的曹操拿住,根本不顾蹇硕的面子,当即施以棒刑。 这事之后,曹操声名鹊起,一时之间,治安为之清明。 但坏就坏在,士大夫那里的名声立起来了,自己和阉宦一党的切割做在了明面上,却实实在在把蹇硕得罪狠了。 蹇硕和张让不是一条心,但也决不能容许曹操把自己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这几年蹇硕一直耿耿於怀,偏偏曹操又极为小心谨慎,硬生生抓不住他的把柄。 今天没想到,曹操竟然时隔多年,主动找上自己,蹇硕的怒气“腾”一下就上来了。 “常侍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敢示下,正有要事与常侍大人稟报!”曹操不得已,低下头,姿態摆足,礼数周到,就当听不出蹇硕话里的嘲讽之意。 “哟,那可不敢啊!”蹇硕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朝中大事,自有你们这些清贵操心,陛下做主,奴婢可不敢置喙!” 他阴鷙的眼神扫过曹操,“回头再犯了律条,奴婢这身子骨,可扛不住几下五色棒哟!” “蹇叔父!”曹操抬起头,脸上掛满了愧疚,“都是操年少无知,每每想到这里,总是愧悔无地,蹇叔父大人有大量,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不提也行啊...”蹇硕幽幽说道,“那不是前朝的事,就是宫里的事咯?” 他睨目望了曹操一眼,说道,“曹操啊,宫里的事,你一个外官可不敢掺和,就是天塌下来了你也管不著!” 顿了一顿,蹇硕又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曹操,阴笑道,“还是说,曹阿瞒你男人做久了,想尝尝这內侍的滋味?” 不等曹操说话,蹇硕放声大笑道,“念在和你父亲曹嵩往日交情上,你要愿意净身入宫,咱家亲自操刀,管教你乾净利落!” “回头再认咱家做个乾爹,说不得日后也能跟你祖父一般,封个关內侯呢?”蹇硕眼神一厉,阴笑道,“岂不是强爷胜祖?咱家可以帮你的!” 曹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饶是任何人,听到这样侮辱的话都根本压不下怒火。 蹇硕也在等曹操翻脸,只要他一个行差踏错,这里是皇宫,死活还不是他说了算? 没想到过了半晌,曹操脸色竟渐渐恢復了平静,认认真真地躬身施礼道,“蹇叔父,小侄年幼,曾经冒犯,您说什么都不为过,只是今日今时,小侄要稟报之事却事关叔父前程和朝廷危亡!” 蹇硕闻言一愣,怔怔地看向曹操。 只见他双眼只见一片澄澈,极其恳切。 “您若要责罚小侄,事后单凭吩咐,曹某人绝无怨言,今日只求叔父听完原委,再做决定,不知您意下如何?”曹操诚恳地说道。 “哦?既然如此,你姑且一说,咱家姑妄听之!”蹇硕犹疑半晌,终於迟疑地点了点头。 “叔父,这里岂是说话的地方?”曹操摇了摇头,“所谓机事不密,祸不远矣,请借一步说话!” 蹇硕见他郑重至此,也暂时收了报復的心思,带著曹操一路行去,到了自己休息的小屋。 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等在门口了。 那人见蹇硕过来,远远的扑跪於地,膝行几步,衝上来就抱住蹇硕的大腿,哭得泪如雨下! 第286章 我借! 蹇硕一愣,心里纳闷。 往常他这里算是清水衙门。 想要富贵的都去找了张让,自己除了掌管羽林军的部分防卫,根本没有多少油水好捞。 为了笼络军心,时不时还得接济下军中下属。 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曹操,又是此人,简直是换了天地一般。 蹇硕好不容易认出了这人,有些厌烦地一脚踢开,冷声问道,“王振,你在咱家这里嚎什么丧?” 那人正是张让的乾儿子王振。 他身单力薄的哪里经得住蹇硕这含怒一脚,顿时被踹倒在地,捂著胸口,哭得更加情真意切。 蹇硕心头更怒,骂道,“滚滚滚,丧门星一般的东西,离咱家远一些,还嫌不够晦气!” 一转头,只见曹操已经以袖掩面,躲著王振那泪汪汪的眼神。 这一幕落到蹇硕眼里,顿时更加不喜。 正要再发火,却见王振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三两步又扑了上来,“常侍大人救命,救命啊!” 蹇硕一脸的不耐烦,大喝一声,“都是死人吗?有喘气的出来一个!” 两个宦官这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一左一右架起王振,蹇硕悄悄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宦官会意,不顾王振挣扎,把他拖进了边上的小屋。 曹操直到人影子消失,这才放下衣袖。 蹇硕冷哼一声,“曹阿瞒,你们这些所谓的名士风流,就是靠著藏头缩尾吗?” 曹操脸上的尷尬一闪而过,平静地说道,“叔父请,小心为上,总不会错!” 蹇硕当先进了屋里。 这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臥榻和几案,另外就是兵器架,別无长物。 蹇硕喜爱练武,对於生活品质要求並不太高,也算是宦官中难得的异数。 两人分宾主落座,蹇硕也不喊人上来奉酒,开门见山地问道,“此地只有你我,可以说了吧!” 曹操环顾四周,见確实空旷无跡,这才开口道,“叔父大人,想要建功立业,正在当时!” “陈词滥调就不要拿来虚张声势了,咱家不爱听!”蹇硕一脸的不屑,“具体怎么做,说来听听!” “张角覆灭,只在叔父大人一念之间,只是不知叔父可愿为国分忧?”曹操双目一亮,蛊惑地说道。 “笑话!”蹇硕冷哼一声,“何大將军何等英明神武,率领数十万將士浴血奋战半年有余,还不是...” 顿了一顿,蹇硕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寸功未立!” “咱家就是给陛下看家护院的,麾下羽林郎有多少人马你也不是不知道...”蹇硕摇了摇头,“为国分忧咱家倒是想,只可惜,有心无力啊...” “何进不过一介屠夫,畏首畏尾也就算了。”曹操也摇了摇头,“现在为了自己的那点私心,更不敢轻易出动,只和蛾贼周旋,岂能和叔父相提並论?” “这么说,阿瞒你已经去找过大將军了?”蹇硕眼里精芒一闪,厉声问道。 “正是!”曹操爽快地直接承认,“那廝鼠目寸光,不足与谋,此事只有叔父大人这样有魄力的人,才可相托!” 说到这里,曹操便把殿中听到的消息又一五一十和蹇硕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他这一步赌得有点冒险,但也確实是他最后可以找到的希望了。 蹇硕听完,不置可否,沉吟半晌,这才问道。 “照你这么说,张角重伤,长社蛾贼不堪一击?” “正是!只是吕逸並不是最好的先锋人选!”曹操赶紧说道。 “哦?为什么?咱家听来,那吕逸颇有些手段,恐怕取胜有望啊!”蹇硕狐疑地问道。 “吕逸確实有大將之才,这一点我不否认!”曹操认真地说道,“但张常侍举荐他两次,想来吕逸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的意思是?”蹇硕试探地问道,“张让他...” “定是为了军权!”曹操斩钉截铁地说道,“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只有叔父大人才是宫中的將才,但张常侍一旦有了吕逸之功,再加上陛下宠信,恐怕今后如何安排,犹未可知啊...” 蹇硕顿时心头一惊,这是他的逆鳞,决不允许別人触碰。 现在他和张让井水不犯河水,也正是因为军权是张让无法插手的地方。 换句话说,军权在,帝宠在,军权若失,他蹇硕还有什么能够拉住刘宏心的地方? “二来嘛,张常侍即便支持吕逸,但派不出一兵一卒,据小侄所知,吕逸现在麾下不过数千,这里面还有一大半是中郎將卢植借他的射声营!”曹操又道。 “仅凭这些人马,或许能胜张角,但却根本不可能全歼蛾贼,抵顶乾坤!”曹操捻须笑道,“功劳是有,怕又要迁延时日,到时候...” 蹇硕眉头紧皱,“到时候何进会怎么做就不知道了!” “叔父大人明见万里!”曹操適时的一个马屁送上,“只怕张常侍辛辛苦苦布局,还是要让何进摘了果子!” “那孟德来找咱家是为了什么?” 不知不觉的,蹇硕已经把称呼都改了过来,满脸的亲切,“咱家也没有兵马可用啊!” “羽林郎啊!”曹操眉头一挑,说道。 “胡闹,胡闹!”蹇硕脸色大变,“没有陛下的令諭,调动羽林郎,形同造反啊!咱家可干不出这等违逆之事!” “怎么能是造反呢?”曹操却摇头笑道,“更不可能无令啊!” “叔父大人难道忘了,羽林郎正有守卫皇宫,缉盗平叛之责吗?”曹操小声说道。 “话虽如此,可这洛阳一向太平,哪里来的贼寇?”蹇硕眉头微蹙,也小声说道。 “叔父大人放心,只要您愿意派兵,这贼寇之事,包在小侄身上!”曹操眯著眼睛说道。 蹇硕沉吟良久,曹操心里著急,脸上却云淡风轻,依旧从容。 “你觉得要多少人马?”蹇硕突然之间下定了决心,咬著牙问道。 “多多益善,一万如何?”曹操两眼放光,小声说道。 “不行,宫中近卫总共三万,三班值守,只有一万当值,若事有不谐,尚需补救,咱家最多给你五千!”蹇硕盘算半天,这才说道。 “如此,便请叔父大人静候佳音吧!”曹操大笑,起身施礼。 第287章 换个差事 蹇硕面带微笑,给了曹操手书和兵符,又贴心地安排宦官把曹操给送了出去。 他心里已经开始了有了期盼。 本来现在这风雨飘摇的大汉,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追求自己的权利。 但曹操的到来,等於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羽林卫在自己指挥若定之下,平定黄巾之乱,斩杀贼眾,甚至诛除张角。 在这样的衬托下,何进的无能就彰显无疑。 而张让想要伸向军权的爪子,也会被无情砍断。 至於说没有成功的话... 主意是曹操出的,兵也是曹操带出去的,锅当然落不到自己背上。 顶多被斥责两句,不得不说,咱们刘宏陛下对他们这些宦官还是很亲近和慈爱的。 想到这里,蹇硕脸上带笑,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曹操或许是现在他能找到的最好盟友了。 曹操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至於忠诚吗? 在绝对的权利和智慧之下,忠诚很重要吗? 能在这个波譎云诡的宫廷中身居高位,哪一个不是翻云覆雨的好手,而曹操这才多大的年纪,蹇硕信心十足。 “带进来!”他沉声吩咐道。 身后的影壁“轰”的一声被打开了。 两个小宦官拖著王振走了进来,把他扔在了地上。 “小心有什么用...”蹇硕心里暗自嘲讽曹操,“在咱家的地方,还能由著你来?” 想到这里,蹇硕的嘴角一抽,一抹冷笑掛了上来。 王振看得心里发毛,刚要哭闹,就听蹇硕不耐烦地叱道,“给你两个选择,好好说话,还是咱家现在就送你上路!” “奴婢听话,奴婢听话!”王振从善如流,当时就强忍住泪水,忙不迭地磕头在地。 “你到底来咱家这里干什么?”蹇硕有些不解的问道。 “请中常侍大人救命!”王振喊道。 “你求错人了吧!怎么不去求你那乾爹?”蹇硕冷哼一声。 “就是乾爹...啊,不!是张让要害奴婢啊...”王振哀告道。 “哦?那咱家就更不能插手了,为了你得罪了张让,怎么想都不划算啊!”蹇硕抬起自己的手,把玩著手指,意兴阑珊地说道。 “不不不!奴婢也有大事稟报,只求常侍大人救奴婢一条狗命!”王振早就料到蹇硕会这么说,赶紧说道。 “张让他曾经勾结张角,现在又和吕逸那廝狼狈为奸,要谋夺军权,奴婢一片忠心,看不下去啊!” “哦?张让这么狼心狗肺?竟然勾结张角?”蹇硕眉头一皱,“没道理啊,陛下对他宠信至极,他没道理自毁前程啊!” 王振不敢隱瞒,將张让的目的一五一十的都和蹇硕说了。 蹇硕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著实大惊。 没想到今天一天竟然知道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消息。 张让和何进相互忌惮他一向清楚,没想到一个黄巾军作乱的事情,已经被他们在暗地里把文章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看来自己选择支持曹操是正確的。 否则一旦让吕逸拔得头筹,自己再想出手,根本没有任何余地。 “你是说,张让命你去卢中郎军中宣旨?”蹇硕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个信息,“什么旨意,拿来我看!” 王振从怀里掏出竹简,双手呈上。 蹇硕打开一看,倒也没什么新鲜的,只是一些催促儘快结束战局的陈词滥调。 想来张让是以为胜券在握,只要吕逸把长社之围一解,广宗之战也可以瞬间平定。 到时候有他这道以皇帝名义颁发的詔书,这场大胜就和何进半个铜子关係都没有了! “好算计啊!”蹇硕忍不住咬牙切齿,“咱家一向敬你,你却非要暗算咱家,哼,咱们走著瞧!” 屋里瞬间寒气瀰漫,王振看得心惊胆战。 “王振!”蹇硕换了个和蔼的表情,只是王振看在眼里,总觉得像被一头老狼狠狠地盯住。 “奴婢在!”王振硬著头皮答应。 “咱家也给你两条路选!”蹇硕幽幽说道。 “这一么,当然是保守秘密,咱家今天可没有见过你!” “二!二!二!”王振连声喊道,根本不假思索。 这还怎么选,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他在宫中多年,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很好!”蹇硕满意地点点头,“这二嘛,咱家赏你一个荣华富贵!” 王振一脸期待地抬起头,强装出感激不尽的模样,“常侍大人儘管吩咐!” “你叫咱家什么?”蹇硕眉头一皱,厉声问道。 “啊!乾爹...乾爹,儿子错了,儿子明白了!”王振福至心灵,立刻改了口。 蹇硕满意地点了点头,“儿啊,你既然受了张让的令,该去传旨还得去传!” 王振一愣,这不对啊,连他都明白的计策,蹇硕难道没看出来?怎么还让自己去? “乾爹...您这...”王振犹豫地问道。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蹇硕眉头一皱,“你的脑袋瓜子能比咱家聪明?” “是是是!儿子愚钝!”王振赶忙磕头。 “传旨还是传旨,但名目得变一变!”蹇硕幽幽说道。 王振一脸迷茫。 蹇硕嘆了口气,说道,“儿啊,你去卢植军中,不是单纯的传旨,而是督军,明白吗?” “儿子...明白?”王振不敢说不明白,但他真没明白... “蠢货!”蹇硕摇了摇头,“你以督军的名义,去找卢植的毛病,至於怎么挑刺,总不要咱家再教你了吧?” 王振恍然大悟,“明白,明白!” 蹇硕正觉得十分欣慰,却听他又茫然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蹇硕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蠢货怎么能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要不是不能用自己门下的宦官,蹇硕还真想现在就打死他,换一个人去... “当然是槛车下狱,解送京师问罪了!”蹇硕怒喝道,“不然呢?留著看?” 王振这才彻底明白,这种栽赃嫁祸的话他熟门熟路,赶紧点头。 “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自今日起,你便改个名字,叫左丰吧,希望你忠心不二,重新做人!”蹇硕冷冷说道,“只要你把这事办好,咱家算你首功,保你平步青云!” 王振还要感谢,蹇硕不耐烦地一挥手,两个小宦官不由分说,把他拖了出去,扔到了门外。 房里蹇硕低声问道,“之前有人来向咱家投诚,说是谁家门下来著?” 小宦官想了想,说道,“是袁家门下。” “叫什么来著的?”蹇硕又问。 第288章 入职体检 “董卓,是西凉人!”小宦官恭敬地说道。 “给他去封信吧!”蹇硕幽幽说道,“咱家给他机会,看他能不能把握了!” 小宦官领命而去。 这么会功夫,曹操已经风风火火调起羽林郎,又暗中吩咐家僕准备行事。 於此同时,吕逸带著眾兄弟,也已做好准备,趁著城门还没落锁,连夜出城,朝著大营而去。 当晚回营,和马媛相別三日,本该有许多话要说,却只是想起张恆惨死,人人心头笼罩了一层阴霾。 吕逸一问之下,果然张恆是为了刘备失踪一事前来报讯,只是没想到,竟然从此天人永隔。 马媛心里有些自责,这一段时间她经歷了太多人世別离,心情鬱郁,吕逸却也不知道如何开解。 倒是看到华佗的一刻,他的眼里猛地一亮。 不由分说把戏志才拉了过来,向他介绍了神医华佗奇蹟般的医术。 又一脸凝重地恳求华佗道,“我的华神医,您给他好好看看,身体怎么样!” 戏志才一脸尷尬,他也是第一次出世,第一次认定了主公,但很明显吕逸这一手,就连他也始料未及。 难道是塞北有什么特別的规矩? 他哪里知道,作为吕逸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战略型人才,吕逸对他简直视若珍宝! 倒不是说不重视徐福,主要是前世的记忆里,戏志才早逝的印象太深刻了。 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事,也轮不到郭嘉出世。 现在既然有华佗在军中,少不得先做个全面的体检,入职检查嘛,吕逸觉得自己跟別人比起来,简直不要太正规! 华佗见他一脸急切,又极为郑重,顿时也不敢怠慢。 上上下下打量了戏志才半天,把戏志才看得局促不安。 又细细问了睡眠饮食,这才拿起他的手,左右各自给把了脉。 华佗闭目沉思,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头晃脑,把吕逸看得抓耳挠腮,戏志才更是忐忑不安。 一时之间,大帐之中气氛凝重,就连徐福都收起了玩笑之心,有些不安的看著华佗。 “呵呵!”戏志才终於忍不住了,轻笑著说道,“华神医看出什么,但请直言,在下不介意!” 华佗一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戏志才脸上一苦,默默闭嘴。 良久,华佗才长舒一口气,抬头看著吕逸,“世安,你觉得他有什么问题?” 吕逸懵了,“不知道啊,您才是神医,您问我,这不是问道於盲吗?” “老夫还当你有什么发现...”华佗顿时也鬆了口气,“老夫才疏学浅,没发现这位先生有什么不妥!” 戏志才顿时喜形於色,刚要开口,徐福却在旁边一本正经接了一句,“华神医,要不您再看看,或者有什么隱疾也说不定!” 他这话一出,戏志才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大骂道,“徐元直,你不要挟私报復,在这里编排我的名声!” “你这叫什么话!”徐福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要臭大家一起臭,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戏志才刚要反驳,却见吕逸也是一脸期待的看著华佗。 在他看来,隱疾不隱疾的不重要,有病就得治。 这是什么时代? 流感都能灭城的东汉末年,但凡能提前干预的,绝对不要等。 想到这里,吕逸也期待地说道,“华先生,不是小子信不过您的医术,就怕藏得深,那什么...难言之隱什么的,今后万一发作起来,也不是小事,是不是?” 华佗见他说得恳切,只能耐著性子又摸了一遍脉门,这才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没病!” 戏志才终於鬆了一口气,满脸通红,以袖掩面,就要开溜。 只听华佗又道,“非说有什么问题吧,那就是早年先天不足,少年时候又衣食粗陋,恐怕有些体弱,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吕逸一听就不干了,急道,“戏先生的任何问题,在我看来都是大问题,不容小覷!” 戏志才听得一愣,继而感动莫名,看著吕逸两眼放光。 “您就说怎么治!”吕逸斩钉截铁地说道,“就是龙肝凤髓,只要这世上有的药材,我一定为您找来!” “哪有那么夸张!”华佗摇了摇头,“吃饱喝足即可!” 吕逸一听,眼睛一瞪,喝道,“典韦!” 典韦赶紧从帐外跑进来,咧嘴问道,“主公唤我?” “戏先生就交给你了,让他吃饱喝足,养得白白胖胖,就算你首功一件!”吕逸大声吩咐道。 一听是吃饭的差使,典韦想也没想,拍著胸脯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这里正热热闹闹,气氛刚刚轻鬆下来,突然有亲卫闯了进来。 “將军,洛阳城內忽起火光!”亲卫大声稟报导。 “洛阳?火光?”吕逸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出城还一切井然有序,怎么突然之间就生了变故? “速派斥候去探!”吕逸吩咐道。 转过头来,看著眾人,又道,“看来咱们是不能等了!” 戏志才点点头,说道,“不管是什么变故,倒正给咱们帮了个大忙!” 张辽有些不解的问道,“还能帮咱们?” “正是!”戏志才朗笑一声说道,“洛阳有变,长社的蛾贼必然疏於防备,岂不正是我等出兵的好时机?” 马媛却摇摇头,说道,“戏先生,咱们现在並无军令,更只得五百亲卫可以调动,这一仗怎么打?” 戏志才当然知道马媛的顾虑,他们先出城,荀彦还没跟上。 他从卢植军中带过来的射声营和越骑营的两千人马,单凭吕逸,根本调不动。 “马小姐放心,一来咱们並非北军统属,本就不受军令制辖,在下只记得朝廷给主公的令諭是相机而动,支援广宗,现在不正当其时吗?”戏志才说道。 这一些早在荀府就商量过了,只是马媛不知道,戏志才这才又解释一遍。 “至於人手...五百亲卫足以取胜!”说到这里,他歪头看著徐福,笑著问道,“徐元直,你说是不是啊?” 徐福一撇嘴,“苦活累活都是我的,你真的好算计...” 第289章 千金之子 戏志才笑著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前一场比试,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元直真的甘心?” “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徐庶也跟著大摇其头,“当时是坐而论道,现在是真刀真枪,能一样吗?” “哟,这么说,元直你竟然一直是纸上谈兵的功夫?”戏志才顿时精神了,笑眯眯问道,“愚兄倒是第一次听说,佩服,佩服!” “少跟我来这套!激將法没用!”徐福一瞪眼,之前那一幕幕让他记忆犹新,“我是不可能再上你的当了!” 两个人一本正经,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马媛看得一脸茫然,有些难以置信。 悄悄问吕逸道,“吕大哥,这两个人你確定是谋主?” “看上去不是很靠谱啊...” 吕逸顿时脸上有些尷尬,只能强装镇静的说道,“厄...人不可貌相...” 看他们两个人一副越战越勇的样子,吕逸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又补充道,“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马媛將信將疑地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看看再说。 实在不行,他们最擅长的一力降十会才是靠得住的。 徐福见一时半会嘴仗也取不了上风,又发现眾人都在看好戏,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掛不住。 当即停住话头。 戏志才见他开始皱眉沉思,也不再咄咄逼人,面带微笑地看著他,也不说话。 徐福沉吟半晌,终於定好了腹稿,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徐福的气质明显变了。 此刻的他镇定沉著,双目清亮,抱拳拱手,朝著眾人罗圈做了一揖,朗声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僭越,我有一计,可策完全!” 吕逸看得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笑道,“元直但请分派,自我以下,全力以赴!” “现在洛阳火起,我料必非张角所为!”徐福篤定地说道。 “为何?”张飞不解,当即问道。 “张角重伤,又畏惧主公如虎,之前一战早把他胆子小!”徐福笑道,“若是真有魄力和能力在洛阳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原来如此!”张飞恍然。 “这场火,只怕张角比城里的更加心惊胆战,此番定然畏缩在寨中,惶惶不可终日。”徐福又道,“所以这第一军,就有劳二將军和三將军,带起一百亲卫,直至寨前叫阵,袭扰即可。” “若是张角派兵出战,则杀气威风即可,切记穷寇莫追!”徐福说道。 关羽和张飞当即领命。 “这第二军,就由四將军和五將军,再带一百亲卫,轻装简从,多带引火之物!” 张辽听得眼前一亮,喜道,“又是放火?这事我有经验!” “正是!”徐福笑道,“待二將军和三將军將张角军力引出,你们便乘虚而入,各处放火,却记得在南面留一处缺口!” “围三缺一,军师好计谋!”马媛讚许地点了点头。 “过奖,过奖!”徐福瀟洒自信地拱拱手,又道,“剩下一百人,由典韦带领,专挑精壮强猛之士,待营中火起,便从缺口杀入,直取大纛,不求斩將杀敌,只要砍倒大旗,便是首功一件!” 典韦毫不犹豫,朗声领命。 吕逸听他安排了半天,竟然完全没有自己的事,十分不满,急道,“元直,那我呢?” 不得徐福说话,戏志才瀟洒地笑道,“在下陪主公在此手谈一番,只等几位將军凯旋便可!” “那怎么行!”吕逸一听,立马不干了,別人都去杀敌衝锋,让自己干看著岂不是急煞人? 却不料这次竟没有一个人支持他。 “主公,你现在事关全军安危,岂可再以身犯险?”徐福也摇头道。 “张角都嚇破了胆,哪来的以身犯险?”吕逸一瞪眼,“我看对面,不过一群土鸡瓦狗,插標卖首一般,何足道哉!” “誒!”戏志才一脸严肃,说道,“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既然委我等以出谋划策之要,便该虚心纳諫,若是连这点良言都听不进去,我等还有何顏面呆在这里?“ 这话一出,吕逸就无语了。 出发点是好的,话就不中听了,一言不合就要撂挑子,这队伍还怎么带... 最重要的是,按照他们的说法,难道以后自己就和战场无缘了吗? 吕逸知道现在和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肯定討不了便宜,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不对啊,元直你这计策很有问题!” “不可能!”徐福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保证万无一失,我敢立军令状!” “那倒不用!”吕逸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元直既然这么有信心,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赌?”徐福顿时警惕地望著吕逸,“赌什么?” “就赌我能不能亲自出战!”吕逸想都没想,果断说道,“我若是说得出紕漏,那你便不能再拦我!” 徐福犹豫半晌,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自信,还是对吕逸太有信心,咬著牙说道,“行!主公请赐教!” “也没什么,只是你这计策,只能说可以取胜,却谈不上万无一失!”吕逸自信地说道,“咱们只得五百人,寨中火势一起,数万黄巾军四散奔命,如何收拢?” “我没说要收拢啊?”徐福一愣,理所当然地说道,“只诛首恶,余罪不论,黄巾军士卒罪不至死,这一仗目標从来都是张角兄弟啊!” “即便如此,乱军之中,如何找寻他们踪影?”吕逸没想到徐福早有腹稿,只能追问道。 “这不是围三缺一了吗,张角必然朝著广宗方向逃窜,很明显啊!”徐福脱口而出。 “就问这么多溃军,怎么把他们找出来...”吕逸不甘心地又问道。 “啊,溃军之中最整齐的一拨人不就是吗?”徐福一愣震惊地反问道,“很难找吗?” “那你刚才分派眾人,可没有安排这一支人马阻截,岂不是尚有紕漏?”吕逸目光灼灼的说道。 “这不还有我呢吗?”徐福更理直气壮了,“我也是一员大將啊!” 第290章 守株待兔 徐福这话刚出口,就听见“噗嗤”一声。 顿时回头,朝著戏志才怒目而视,不用问,这时候笑他的肯定是这傢伙。 “你笑个屁!”徐福一脸的愤慨,“主公你看看这人,心里面坏透了,阴阳怪气的最是討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只要见面,三句话之內必定开始掐架,吕逸看得直摇头。 明明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谋主,而且还早有交情,却偏偏一副小孩子模样。 “你们的事我管不了...”吕逸无奈地说道。 “我笑你,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戏志才笑眯眯说道,“好好当个谋士不香吗?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冒充什么武將...” “我跟著主公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荀家躺著晒背!”徐福不依不饶,骂道,“装什么大尾巴狼...” “行,你动嘴不怎么样,想要动手找补找补,我也不说什么...”戏志才饶有兴致地看著徐福发飆,压根没往心里去。 徐福一愣,看著吕逸有些没弄明白,问道,“主公,他啥意思...” “他又骂你呢...”吕逸无奈地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他说你是小人...” “戏志才,老子跟你同归於尽!”徐福勃然大怒,扑上去就要掐戏志才的脖子,一群人赶紧把他拉开。 决战前的紧张氛围,被他们两个一闹,倒瞬间轻鬆了不少。 见分派已定,徐福踌躇满志,正要准备出兵,却见戏志才又晃晃悠悠拦住了眾人。 “你还有完没完?”徐福怒道。 “稍安勿躁,还有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戏志才气定神閒,完全不管已经炸毛的徐福。 “主公,元直之计虽然可以奏效,但確实还有一处紕漏!”戏志才这时候认真的朝著吕逸说道。 “適才元直不是已经安排了吗?”吕逸看了一眼徐福,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说的並不是张角那妖道的问题!”戏志才有些意味深长地看著徐福,诚恳地说道,“论其排兵布阵,奇袭破敌,元直確实是当世难得的大才,只是独独缺了一点周全!” “哪里不周全了?”徐福不服气地问道。 从刚才戏志才开始找茬,他早就开始在心中復盘,左思右想都觉得万无一失。 虽然人少,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怎么看都是一场大胜,就是拿下张角这妖道的把握都有九成以上。 可他知道戏志才的为人,从不虚言,既然说了,必然是发现了自己忽略的问题。 想到这里,问出口的话也少了三分底气,变得不那么咄咄逼人。 “我只问你,洛阳那里,你就没有做什么准备吗?”戏志才莞尔一笑,双眼盯著徐福问道。 “洛阳?”徐福一愣,“洛阳准备什么?” 这话还没说完,徐福心里猛地如惊雷劈空,清明一片,大叫一声,“啊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还觉得万无一失吗?”戏志才这次却没有纠缠,郑重地问道,“百密一疏啊,等於四处漏风!” 徐福有些汗顏,低著头冥思苦想。 在场的除了吕逸和马媛,其他人却都没看出什么问题。 张飞忍不住捅了捅张辽,轻声问道,“老五,两个军师打什么哑谜呢?俺老张怎么没看明白?” “三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军师的意思是再合计合计!”张辽一本正经的说道。 “合计啥?”张飞一脸无语,“干就完了啊!” “所以说人家是军师呢!”张辽一脸无语,“咱们依令而行就好...三哥不必忧心...” 张飞见张辽神情,撇了撇嘴,嘟囔道,“说得好像你能明白似的...” “虽不中,不远矣...”张辽摇头晃脑的说道,目不斜视。 就这一打岔的功夫,徐福终於盘算停当,转头朝著吕逸一抱拳。 “主公,这截杀张角的任务,便交由在下!”徐福说道,“主公只请带著亲卫,坐镇中军,伺机而动!” “元直,不知我该何时行动?”吕逸笑眯眯问道。 “我料洛阳火起,並非等閒之事,只怕是別有用心之人刻意为之!”徐福皱眉说道。 “既然如此,此人绝不可能只是单纯製造洛阳城內骚乱,恐怕意之所指,也是这城外战场!”徐福篤定地说道。 “可洛阳距此尚有百里,即便有心之人此时立刻出发,等赶来此处,也已经来不及了啊!”关羽突然沉声问道。 “二將军把人都当了大义的君子,自然会这么想!”徐福摇了摇头,说道,“可此人既然敢在洛阳放火,必然是有备而来,若我所料不错,此人隨时可能出现,此刻恐怕也在那里关注著咱们的动向呢!” “任他谁来,某何惧之!”关羽凤目微睨,冷哼一声道。 “自然是不惧,只是早做准备,也免得措手不及!”吕逸笑著拍了拍关羽的肩膀。 又转过头来问道,“两位先生觉得,这人此来所为何事?” “不確定!”两人齐齐摇头。 “但想来这人的目的,也不外乎两个罢了。”戏志才幽幽说道。 “要么是抢功...”徐福抢先说道,“张角外强中乾,还受了重伤,黄巾军军心不稳,这消息恐怕有点门路的都会知道。” “平叛之功,不知道多少人眼馋,多少人心动,为这功劳冒点风险自然是值得的!”戏志才补充道。 “这另一个可能嘛,就是何进自己製造的混乱!”徐福又道,“只是可能性不太大,毕竟一旦失败,一个谋逆的罪名怎么也跑不了,何进即便不想黄巾之乱这么快平息,似乎也犯不著用这么有风险的办法!” “言之有理!”吕逸想了一想,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两位先生之见,来者是何人?” “不知道!”两人又齐刷刷摇了摇头。 “潁川四大家绝无可能,但洛阳有野心的人却也多如牛毛,此时此刻要想下定论,却如大海捞针。”戏志才沉吟道,“不如静观其变,主公不一会便可知道。” 吕逸点了点头,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期待,要是那个人来了,就好了,他多想亲眼看一看那人,再说上一句,天下英雄,唯公与我耳! 第291章 曹操就是那只兔子 洛阳的火光渐息,吕逸的大营里的火光也跟著熄灭,遥遥相对,似乎在预示著大汉的未来,將由这一仗的胜负而確定。 夜色中,三路人马悄悄出营。 吕逸和戏志才信马由韁,找了一处高地,远远向著下面眺望。 不得不说,这里地势绝佳,既看得到下面的战场,远远地甚至还能看到皇甫嵩的大营。 此刻皇甫嵩大营中也已经篝火通明,门旗下一员老將顶盔摜甲立马朝著洛阳的方向若有所思。 皇甫嵩又在犹豫! 即便看不清人脸,吕逸也猜得到他的想法。 摇了摇头,这些世家都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即便是一代名將也终究不能跳出樊笼。 大汉在这些人的手里,能强盛才奇怪... 说到底,昏君不就是这些人给惯出来的吗? 下面关羽和张飞的先锋部队已经悄悄掩到了张角的大寨门前,一声铜锣声响,百名亲卫齐齐发一声喊,策马狂奔,从张角大营门口呼啸而过。 这里的动静顿时把缠绵病榻的张角惊醒了。 吕逸只看到张角的中军帐中一阵骚动,张宝满脸焦急地冲了出来,大声发號施令。 整个黄巾军的大寨闻风而动,却涇渭分明一般的变成了两波。 一队黄巾力士急匆匆朝中军帐冲了过去,护住大帐,另一队明显精壮的士卒在他们的指挥下严阵以待。 吕逸一眼望去,人数大概三千,应该是张角的亲卫,竟然训练有素,忙而不乱。 剩下的数万黄巾军就有些不堪了,四下里豕突狼奔,在大营里咋咋呼呼到处乱跑。 几个队率模样的人四下里驱赶,过了好半天才算收拢好队伍。 一半的人在寨中列阵,一半的人鱼贯从东门而出,朝著关羽和张飞衝去。 明明有超过一万人的队伍,却乱鬨鬨得毫无章法。 关羽和张飞一看他们出寨门迎敌,不退反进,策马朝他们杀去。 身后百名亲卫有了两人做锋矢,也一阵风似的跟上。 这些黄巾军虽然没有见过两人神勇,还当是普通官兵一样对待,想仗著人多,一拥而上。 却没想到两边队伍刚一碰上,却像是冰雪遇上沸水,连让关羽和张飞稍作停顿都不能。 青龙刀在前,刀光霍霍,所过之处人头翻滚。 丈八矛在侧,黑芒凛凛,面前人无一合之敌。 身后的亲卫配合默契,將被衝散的黄巾军一阵掩杀,逃远的並不追击,专注眼前一亩三分地。 这一队虽只有百人,却像虎入羊群一般硬生生把上万的黄巾军逼得不敢上前。 他们进一步,黄巾军就退一步,身前十步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看上去倒像是一百人在追著上万人打。 黄巾军见他们势猛,渐渐退回寨门,只敢鼓譟,却不敢踏出半步。 关羽和张飞牢记徐福计策,不再追击,调转马头就走。 黄巾军见他们撤退,以为是他们人少,杀了一场终於疲累,不得不退。 顿时胆气又生,毕竟张角就在营中,为了黄天的诱惑,这些人忍不住又追了出去。 却不料关羽和张飞一见黄巾军出寨,想都没想,回马又是一顿廝杀。 不一会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追得急得留下一的尸身,机警点的又缩回了大寨。 这一轮杀完,黄巾军大寨里更显骚乱。 正在此时,西南面林中突然惊起一丛飞鸟,扑啦啦声势浩荡,直飞天际。 吕逸睨目凝神,朝那里望去,只见一飈人马,打著红旗,悄悄地从林中走了出来。 这队人马,盔明甲亮,军容齐整,人数在五千上下,正虎视眈眈地看著场中,蓄势而发。 “来了!”戏志才眼睛一亮,笑著说道。 “先生同我一起去会一会他吧!”吕逸也笑著说道。 敌暗我明最难受,但他们早有准备,此刻藏在暗中的人现身,对吕逸来说,所有一切都彻底明朗了。 最大的变数,已经消失了。 至於来人在这一仗中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现在就看吕逸的態度了。 他可丝毫没有五百对五千的觉悟... 吕逸仔细想了想,以他们兄弟五人加上典韦,对人家五千人马,怎么看都是欺凌弱小啊... 中场的战局吕逸一甩手扔给了徐福,自己带著戏志才领著五十个亲卫,风风火火朝著红旗衝去。 曹操带著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五千人马,正目不转睛地看著场中的局势。 却不料斥候突然来报,东北高岗上杀出一队人马,正朝著自己这里衝来。 曹操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有埋伏,赶紧问道,“来的有多少人马?” “约有五十骑!”斥候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说。 五十骑,也就是他们平日派出的斥候人数。 但问题来了啊,没有谁家的斥候会光明正大地朝著五千人马的本阵衝来的好吗...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醒悟过来,一声长嘆,“此人高明,吾不及也!” 麾下的將士都不知道曹操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却只见曹操猛地策马,一个人冲了出去。 眾人顿时大惊,急道,“敌我不明,將军不可以身犯险!” 曹操却头也不回,风中传来他有些忧鬱的声音,“哎,是敌是友,谈过方知,你等在此等候,不可妄动!” 眾人面面相覷,却终究还是决定依令而行。 吕逸正策马狂奔,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骑著黄驃马朝自己这里冲了过来。 单人独骑! 吕逸都忍不住心中暗暗喝彩。 这世上胆大的人多,机智的人也多,有魄力的人也多,但能把这三样气质完美结合在一起的,他已经可以猜到来的是谁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期待更加强烈,远远的勒住马韁,朝著来人仔细端详起来。 夜色如墨,又隔著甚远,曹操看上去面目难辨,但一股锐气已经扑面而来。 此刻的曹操不过三十许上下,少了三分多疑狡诈,却多了七分锐意和果敢。 曹操衝到近前,见吕逸驻马朝著自己微笑,心中一阵激盪,在马背上欠身拱手,朗声问道,“敢问可是胡骑校尉吕逸吕將军当面!” 第292章 龙阳? “正是!”吕逸笑著拱手回礼,“想不到在下无名之辈,洛阳也有人知道!” 曹操满脸激动,“將军九原大捷,名震海內,更击伤张角,抵定乾坤,纵是偏远乡野,也曾闻將军英明!” “公若是无名之辈,天下名士岂不都要羞愧而死!”曹操笑著说道。 “是吗?”吕逸眼里也有了光,笑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在下曹操,字孟德,沛国譙县人,现任议郎,见过吕將军!”曹操郑重施礼道。 果然是曹操! 吕逸心里激动万分。 要说上一世对这个时代的哪个人最为崇拜,不得不说就是曹公! 在这个风气云涌,英雄辈出的年代,曹操无疑是最亮眼的明主,当之无愧的英雄! 而这个偶像,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对自己讚誉有加,怎么能不让吕逸欣喜和激动。 “孟德兄,孟德兄!”吕逸兴奋地喊道。 曹操听他叫得热切,顿时也是满脸的激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现在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吕逸却已经在这个乱世大有作为。 这个偶像,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一点架子都没有,话里话外都透著一股子亲近之意,怎么能不让曹操欣喜和激动。 “吕將军!”曹操也兴奋地回应著。 “咳咳!”戏志才这时候就很煞风景了! 吕逸和曹操都有些不满的看向他,那幽怨的眼神,让戏志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主公,敌我不明,你们这是干什么...”戏志才也很不满,自己一片好心,这两人莫名其妙! “孟德兄单人独骑,如此光明磊落,自然是友非敌!”吕逸想都不想地说道,“先生莫要那什么度君子之腹!” 戏志才瞪大了眼珠子,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著吕逸。 这还是自己熟悉的主公吗?见了曹操怎么一副失心疯的样子...难道说...主公有龙阳之好? 戏志才觉得自己没有想多,並且已经接近了真相。 看向吕逸和曹操的眼神顿时变得五顏六色,精彩纷呈... 吕逸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激动的过头了,毕竟戏志才也是为了自己好。 自己这么说话,难免伤了人心,顿时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凑过去想要习惯性地拉住戏志才的手,道个歉什么的。 没想到他刚伸出手,戏志才就像是触电一样,浑身一哆嗦,忙不迭地躲了开去。 吕逸一脸震惊,“先生,我刚才也是无心之言,你別真往心里去啊...” “主公你的爱好在下不便置喙...”戏志才十分为难地说道,“但我也是有底线的...咱们只讲公谊,不论私情,保持些距离,谢谢!” 吕逸听得莫名其妙,曹操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我的谋士戏志才先生,是个大才!”吕逸介绍道,“就是...就是脾气古怪了些,孟德兄莫怪!” 戏志才连这句话都不想辩驳,勒马退了两步,一副你们聊,我不参与的疏离模样。 吕逸觉得戏志才可能是真的生气了,文人嘛,名士嘛,有点脾气很正常。 对於有才能的人,他一向是拉得下脸皮的。 “说起我这位谋士,那可了不得!”吕逸一本正经地说道,“此人仰知天文,俯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知遁甲。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自比管仲乐毅之贤,抱膝危坐,啸傲风月,未出茅庐已知天下大计!” 曹操听得肃然起敬,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戏志才在旁边听的也是一愣,吕逸这一套一套的,说的是自己吗? “我却不这么看!”吕逸说到这里,故弄玄虚地摇头晃脑,“依我看来,我这位谋士,岂止管仲、乐毅可比!” “哦?那谁可比?”曹操十分配合地问道。 “开周八百年之姜子房,兴汉四百年之张子房!”吕逸诚恳地说道。 “竟有如此大才,曹某失敬,失敬!”曹操肃容拱手,朝戏志才施礼道,“日后定要向先生请教,恨不能先生常伴左右!” 戏志才一脸茫然地拱手回礼,敷衍的说道,“常伴就算了,在下一介布衣草莽,当不得主公和曹兄这样夸奖!” “当地!当地!”吕逸有些心虚的看著曹操。 他刚才夸得开开心心,等反应过来才想起来,真正歷史上,戏志才正是曹操的谋士,自己这是抢了人家的人,还当著人家的面显摆,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厚道。 想到这里,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孟德此来所为何事啊?” “正为拜见吕將军而来!”曹操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 “刚说孟德光明磊落,怎么当面誆我?”吕逸笑著问道,“孟德为了见我,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吧!” “代价?什么代价?”曹操一脸无辜地反问道,“在下句句发自肺腑,吕將军切勿多心!” “喏,代价在那呢!”吕逸手中马鞭遥指洛阳方向,说道,“城中火势才灭,孟德总不会想说,那是炊烟裊裊吧?” “在下现在此处,洛阳城距此百里,城中起火也罢,炊烟也罢,与曹某何干?”曹操一脸茫然地问道,“吕將军说的话,曹某听不明白!” “哦,孟德啊,那我问你,羽林郎是怎么从皇宫跑来这里的?”吕逸目光灼灼地盯著曹操,“总不能是来拱卫皇宫的吧?” “缉盗啊!”曹操一脸的理所当然,“城外蛾贼虎视眈眈,城中贼盗夜入宫墙,在下缉盗至此,合情合理啊!” “好一个缉盗啊...这託词如此荒谬,孟德你自己信不信?”吕逸摇头问道,“满朝公卿信不信?大將军信不信?陛下信不信?” “別人信不信我是不知道...”曹操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反正我自己是信的!” “不怕引火上身?”吕逸笑眯眯问道。 “贏了有功无过,输了万劫不復,有何惧哉?”曹操正色答道。 “输贏暂且不论,孟德兄想要从我手里抢功劳,有没有想过,我吕某人答应不答应?”吕逸突然厉喝一声,声若霹雳。 第293章 被惊到的曹操 戏志才这才回过神来,看著吕逸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似乎主公哪里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从和吕逸见的第一面开始,戏志才就觉得吕逸总能给人一种先知先觉的奇怪感觉。 就好像当初吕逸早就知道自己一样,明明他们只是初见。 而现在和曹操的这一番话,似乎也夹杂著极为复杂的情感。 吕逸笑意盈盈,说的话却振聋发聵,直指曹操內心深处。 而戏志才此刻神色难明,落在曹操眼里又是別有一番意味。 此刻曹操心中百转千回,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不错!在下是想建功,不愿让吕將军专美於前!”曹操神色数变,最后却似乎想通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眼底一片清明! “好!孟德兄真快人快语!”吕逸保持著微笑,曹操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寒芒敛去,取而代之的竟似是一丝欣赏。 驀地,曹操心里一松,有些话说开了確实要踏实不少。 明明吕逸这里人数比自己少了百倍,但偏偏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气质,让曹操生不出与他为敌的想法。 “是去是留,单凭將军吩咐!”曹操洒脱地说道,“曹某人绝无二话!” “哦?”吕逸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让你走,你也甘心?” “甘之如飴!”曹操想都不想,点了点头。 “冒著这么大的风险,无功而返,孟德兄不觉得失望?”吕逸歪著头,奇怪地看著曹操问道。 “呵呵,能与將军结识,又怎么能叫无功而返呢?”曹操爽朗地笑道,“將军风采,更胜传闻,实至名归,今日一见,足慰平生,曹某无憾!” 吕逸心中讚嘆,就凭这一手能屈能伸,洒脱自在,曹操就是当之无愧的豪杰。 试问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又有几人能看得开,放得下? “这话也正是我要对孟德兄说的!”吕逸点了点头,“既来之则安之,孟德何妨与我一起登高远望,畅敘一番?”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曹操爽快地答应,竟不管身后羽林卫眾人,跟著吕逸和戏志才,策马去了高坡。 亲卫简单地在山岗上铺了坐垫,摆上草蓆,取来酒水,三人席地而坐,把酒观战。 吕逸见徐福还在全神贯注地看著战场,忍不住招呼道,“元直,一起来喝一盏?” “没空!”徐福脑袋都没动,冷冷的说道。 “主公就別逗他了...”戏志才悠閒地说道,“这傢伙憋著一口气要给主公看看他的文武全才,哪有这閒情雅致!” “淘气!”吕逸笑骂了一句,徐福一脑门子黑线,却只当没听见。 正在此刻,关羽和张飞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带著一百亲卫冲向了黄巾军的木寨。 吕逸他们早就见怪不怪,可曹操却是第一次见。 只见两员大將,神兵天降一般左衝右突,在万军从中杀得瀟洒自如,霸气无双。 黄巾军胆战心惊地跟他们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如见洪水猛兽,眼看著寨门摇摇欲坠。 关羽青龙刀一摆,胯下马长嘶一声,高高跃起,半空中青芒一闪,“轰隆!”一声巨响,数丈高的木门被关羽一刀劈裂,轰然向后倒去。 张飞乘势而入,蛇矛蓄足了力量,惊雷也似朝前刺去。 木门哪里经得住他们二人神力,断线风箏一般朝后飞出。 数十个用身体死死顶住木门的黄巾军卒,口吐鲜血,倒飞出去,滚落尘埃,一动不动。 上百人齐齐发一声喊,却不恋战,转身就走。 曹操看得心旌摇盪,拊掌讚嘆道,“这天下竟有如此神威凛凛的將军,想来霸王復生,也不过如此!” “那是我二弟关羽关云长,和三弟张飞张翼德!”吕逸笑眯眯说道,“我们五人当初在桃园结义,誓同兄弟!” 曹操一脸的羡慕,“的猛將如此,何愁天下不定啊!” “哈哈,孟德有眼光!”吕逸得意地说道,“我这两位贤弟,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万军从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果然英雄,果然壮猛!”曹操连连感嘆,却突然想起了刚才吕逸的话,又问道,“將军適才说,你们五人义结金兰,难道还有猛將?” 吕逸笑道,“正是,你看!” 他伸手一指,却见第二队人马从坡下杀出,正是张辽和高顺。 张辽手舞马槊,眼神坚定,一马当先。 高顺一手盾,一手断马刀,紧紧护在张辽身边。 两人从九原开始配合,早就默契无间,根本不用招呼,带著百人精骑,从关羽和张飞打开的缺口就冲了进去。 刚进敌寨,便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摧枯拉朽杀了开来。 他们两人负责强攻,身后的精骑一门心思四处放火。 单论武艺,他们虽然也是当世猛將,却要逊色关羽和张飞一筹,但好在四处火起,黄巾军的核心战力黄巾力士和术士又极其畏火,根本不敢上前。 剩下一群乌合之眾,早就被关羽和张飞杀破了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一时之间木寨內四处火起,他们两人也如入无人之境,看得曹操目瞪口呆。 “这百人,竟將数万人逼成这样,这又是何人也?”曹操嘴都快合不拢了,惊疑地问道。 “这是我四弟高顺高孝父和五弟张辽张文远!”吕逸自豪得眉飞色舞,“都是不世出的將才!哎呀,万军从中取上將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 “如此猛將,得一位已是难得,將军麾下竟有四人!”曹操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孟德兄不必著急,还有呢!”吕逸得意地说道。 正在此刻,一阵鼓声大作,张辽和高顺听到声音,齐刷刷勒住人马,缓缓掉头向两边衝锋,將中间空了出来。 黄巾军不敢正缨其锋,一时之间竟被他们驱赶得朝中间围拢过去。 曹操正不解其意,却只见坡下又有一名彪形大汉带著百名精骑衝出。 那大汉手舞一双铁戟,直指朝著敌寨正中间的大纛衝去。 曹操一脸惊骇,大纛是一军根本,除张角之外,也就是大纛最为重要。 此刻黄巾军的护纛营足足有五百名黄巾力士组成,即便是大营里面乱成一团,他们却也纹丝未动,严阵以待! 一百人对五百人,这是疯子吗? 第294章 曹將军,这就不得不说你没见过世面了! “吕將军,这是...”曹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不可思议。 但看吕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又不像是玩笑。 再看场中眾人。 关羽和张飞正押住阵脚,好整以暇地说著话。 张辽和高顺还在开开心心四处放火,对护纛营那里的动静置若罔闻。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在曹操震惊的目光中,典韦一马当先,已经杀进了黄巾军木寨。 就如同猛虎出柙一般,外围的黄巾军看上去密密麻麻,却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 典韦所过之处,血流漂杵,尸横遍野,双戟过处,如同炼狱一般,处处是哀嚎和惨叫。 黄巾军早就没了战意,纷纷四散溃逃,除了大纛底下的黄巾力士,已经看不到成型的敌军。 五百黄巾力士也看得胆战心惊,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凶猛的大將,还一下子来了三波。 好在他们对张角的信念也是最足的,至少这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尸油,足以让他们比寻常军士多了一些底气。 毕竟人多,就是拖也能把典韦拖死! 五百黄巾力士见机而动,呼啦啦朝著典韦杀去。 典韦冷哼一声,怡然不惧。 这些人的诡异他早听徐福提过,但刀枪不入又如何? 他典韦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身神力。 更何况这次出阵之前,吕逸特意关照给他加餐了! 当时在戏志才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一个人干掉了一整只烤全羊,还捎带著吃了一桶粟米! 此刻身上似乎有著用不完的力气,正是发泄的好时候。 典韦不退反进,见黄巾力士围了上来,將一双铁戟朝背后一插,摆著一对砂钵大的拳头就冲了上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先的黄巾力士统领见他托大,脸上顿时一阵狂喜,挥刀直砍,根本不屑於防御。 却不料他的刀快,典韦的拳头更快。 眼中一点黑影逐渐放大,刀还在当头来不及劈下,典韦的肉拳已经结结实实轰在了胸膛。 “砰!”一声巨响,黄巾力士统领来得快,去得更快。 整个人被典韦一拳轰上了半空,“噗通!”一声落在地上的时候,脑袋一歪,嘴角一缕鲜血涌出,没了声息。 剩下的黄巾力士被这一幕彻底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典韦已经黑旋风一般的杀进了人群。 只见密密麻麻的黄巾力士像沙巴一样被典韦不断轰上半空,一个个歪著脑袋落地,剎那之间已经有四五十人殞命。 他身后的精骑只是將其他黄巾军士卒略作阻隔,毫无压力。 典韦就在眾人惊惧的目光中,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大纛面前,转过身,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一圈,厉声喝道,“谁来送死!” 他的目光恍如实质,被他看到的眾人下意识地朝四周退去,不敢和他对视。 典韦心里畅快至极,狂性大发,纵声长笑。 伸手拍了拍大纛的旗杆,砰砰作响。 只见典韦暴喝一声,竟弯腰抱住旗杆。 那旗杆虽不及皇甫嵩营中的结实,却也是又粗又大的硬木製成,重逾两百斤,又有铸铁底座相连,寻常人別说拔起,就是能把它摇动,都要称一声神力! 典韦却好像在办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又是一声暴喝。 浑身肌肉坟起,青筋虬结,双臂角力之下,巨大的旗杆被他拦腰抱起。 黄巾军士卒哪里见过这样神力,胆小的顿时嚇得跌坐在地! 典韦狂笑两声,大喝道,“来尝尝老子这招『横扫六合』!” 话音刚落,他抱著旗杆猛地一个旋身。 只听“呼啦!”一声,如同颶风过境,粗壮的旗杆被他带著横扫开来,闪避不及的黄巾军士卒不知被扫倒了多少,更有被掛在旗杆上咽了气的,惨状不忍猝视。 黄巾力士也没见过这样的猛人,心中只剩畏惧,发一声喊,连带著他们也开始溃逃。 典韦志得意满,大笑著吼道,“妖道已死,降者不杀!” 衝进木寨的两百精骑齐声高喊,“妖道已死,降者不杀!” 典韦心情好到了巔峰,正要挥舞著旗杆再来一轮横扫六合,却听张辽在那里破口大骂,“见好就收吧,你倒是看著点啊!” 典韦一愣,扭头望去。 只见张辽披头散髮,头盔不知道丟到了哪里,正目光不善地看著自己。 刚才他只顾著肆意挥洒,倒没注意张辽的位置。 大纛飘飞之际,张角的旗面正巧拂过张辽的头盔,把他带得眼前一黑,此刻正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 典韦一见误伤友军,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咧嘴笑了笑,“噗通!”一声,隨手把沉重的旗杆撇下,抽出双戟又杀了回去。 曹操在高岗上看得简直如痴如醉,连声赞道,“此真古之恶来也!” 吕逸听得眉开眼笑,“见笑,见笑,军中寻常一校尉,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曹操怎么听怎么觉得彆扭,心里似乎被什么堵了一块。 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感觉,典韦应该和自己更亲近一些,只是不知道这没来由的第六感从何而来。 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因由,暗想或者是自己嫉妒心作祟,於是有些酸溜溜地说道,“天下猛將,恐无出这几人之右了吧...” 他有些幽怨地看著吕逸,说道,“寻常能得一人,便足以安定天下,吕將军麾下却有五人,真是羡煞旁人啊!” 徐福这时候见大局將定,也终於略鬆了一口气,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曹將军,这就不得不说你没见过世面了!” “啊,元直先生此话怎讲?”曹操一脸错愕,“难道不是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徐福撇了撇嘴,“二將军、三將军和典韦確实武艺高强,但四將军和五將军嘛,也不过和在下是伯仲之间罢了!” “可我还是个谋士!”徐福得意地说道,“很厉害的那种,你了解一下!” 曹操脸皮有些抽抽,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单论武艺,这世上比二將军和三將军强的,我认识的便至少还有三个!”徐福又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曹操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竟有此事?” 第295章 徐福的关键成长 徐福一本正经地点著头,“我说话还能有假?!” 曹操看著徐福与有荣焉的样子,感觉他整个人脑袋后面都快光芒万丈了。 一脸憧憬和期待地盯著他,竖起耳朵听著。 却不料旁边戏志才幽幽地说道,“假不假的谁知道,元直也不是第一次不怎么靠谱了!” “姓戏的,你有完没完!”徐福气得吹鬍子瞪眼,满脸怒容看著戏志才,恨恨道,“怎么哪哪都有你!” “没听见主公赞我是张良吗?”戏志才看都不看他一眼,撇撇嘴说道,“就是因为在下比较靠得住!” 徐福一下子被他说得噎住了,一脸幽怨的看著吕逸,心里五味杂陈。 主公把戏志才夸得跟朵似得,那叫一个天上没有,地下无双,偏生到自己这里却轻描淡写的隨口带过,不是滋味啊... 吕逸被他盯得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也知道自己对戏志才的吹捧有些过了头。 可毕竟是当著曹操的面啊! 想起歷史上人才济济,挥斥方遒的曹操,自己怎么能忍得住不爭这个面子?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现在强势的可是自己! 但一个好主公,就得做到一碗水端平,不然好好的一个绝世谋士,给自己逼成了“深闺怨妇”,也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想到这里,吕逸朝著徐福灿烂的一笑,说道,“元直也不是省油的灯...” “啊...不!我是说,元直也是旷世无双的大才,他曾自比那啥和那啥...”吕逸挠著头说道。 徐福顿时眼底一亮,满是期待的问道,“主公,那啥是哪位大贤啊?” “那不重要!”吕逸大手一挥,朗声说道,“我却不这么看!” “依我看来,我们元直先生,岂止那啥和那啥可以相比!”吕逸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说道,“元直之能,可直追兵仙韩信,有他在,天下可定!” 徐福自动忽略了之前吕逸含糊其辞的两位大贤,对这个评价十分满意,笑眯眯说道,“主公谬讚,谬讚,在下愧不敢当啊!”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洋洋自得地看著戏志才,睨目说道,“酸儒,听见没有,打天下,主公还是更倚重我一些!” 不等戏志才反驳,他赶紧又道,“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內,你就好好主內,少嚼舌头搬弄是非,明白?” 没想到戏志才根本不生气,反而看傻子一样看著徐福,说道,“元直,你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 徐福还沉浸在志得意满之中,根本没注意听,本能地反驳道,“有什么区別?难道不一样吗?” “真没听懂就算了,我也懒得跟个傻子计较...”戏志才摇了摇头,“装没听懂的话呢...性质就很恶劣了,你怎么敢欺瞒主公?” 徐福一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你当主公是在夸你?”戏志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著徐福,反问道。 “那不然呢?”徐福冷笑一声,“夸你都是真心,到我这里怎么就不对劲了?” “主公拿韩信来作比,那是点你呢!”戏志才痛心疾首地说道,“可笑你却不自知,不自信,还洋洋得意,简直愚不可及!” “这倒是新鲜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把人骂做兵仙的!”徐福冷笑一声,“借孟德兄一句话,真是如此,在下甘之如飴呢!” “我呸!”戏志才满脸不屑,啐了徐福一口,斥道,“韩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祸事咱们先放一边,当年不辞而別,中途背主而逃的典故,你总不会说不知道吧!” 徐福一听这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囁喏著说不出话来。 自己在博陵城之后確实不辞而別,当初也曾不怀好意地接近吕逸。 戏志才这时候借题发挥,把这两件旧事重提,分明是在揭他的疮疤! “我都『负荆请罪』过了!”徐福又羞又气,大怒道,“主公都说既往不咎了,你还提,还老是提!” 戏志才这时候突然不说话了,笑眯眯看著徐福,满脸的玩味。 徐福顿时心里一惊,看著曹操一脸的震惊,却反应了过来。 “说起搬弄是非,玩弄人心,我不及你!”徐福脸色瞬间灰白,长嘆一声说道。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此计处处可用,当时时牢记!”戏志才正色说道。 “確实如此...”徐福有些心灰意冷。 “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冷静!”戏志才冷冷地说道,“这却跟你早年游侠儿的经歷有极大的关係!” 徐福惨然点了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戏志才嘆了口气,郑重说道,“游侠儿可以快意恩仇,胸中不平,拔剑而起,但你现在是將军,是军师,是谋士,谋定而后动,生死而熟虑才是处事之本!” “小弟受教了!”徐福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脸色羞惭。 “明白就好,现在明白总好过吃了亏再醒悟!”戏志才见好友这模样,心中已经有些不忍,但他知道有些话必须点透。 “否则日后成不了兵仙韩信,却很容易沦落成四面楚歌的霸王!”戏志才严肃地说道,“主公的性子你比我知道的清楚,你自误也就罢了,要是再带累了主公,那才是百死莫赎的罪过!” 徐福被他说得冷汗涔涔,囁喏著说不出话。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两人相对无言,但徐福却真的听进去了。 吕逸心怀大慰,从两人初遇开始,就一直明著不对付,简直已经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 他还几度怀疑,两人是不是早年有什么仇怨。 但私底下一问,知情的却都说两人交情甚篤,算是至交好友。 吕逸不止一次为此事犯愁,但看戏志才办事稳妥,更老成持重,唯独对徐福咄咄逼人,这才开始隱隱感觉到不对。 本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吕逸一直冷眼旁观,儘量不多掺和。 渐渐地就发现,明面上看戏志才是在贬低和打压徐福,但每一句话都似有深意。 直到现在,徐福真正被他说进了心坎里,心境终於开始了巨大的转变。 一个沉稳的徐福,才是他需要的,而这一步的成长,代价可以说很小,戏志才不愧为当世数一数二的谋士,仅仅从这一点上看,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吕逸心里美极了,曹操心里更羡慕了... 第296章 愿为天下尽力 心里美是一方面,打圆场还是要自己出面的。 这还当著外人的面呢,绝对不能让徐福下不来台! “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我都快忘了,呵呵!”吕逸笑眯眯的说道,“倒是眼前,战局瞬息万变,还要两位先生群策群力,助我一臂之力,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徐福感激地看了吕逸一眼。 几人向山下看去,只见黄巾军的木寨中三面火势极旺,张辽和高顺放火放得熟门熟路,经验极其丰富。 典韦那里也早把黄巾力士组成的护纛营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关羽和张飞正严阵以待,准备隨时接应。 而深入敌营的两队也已经做好了隨时撤出的准备。 奇怪的是,张角的中军大帐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见战局稳定,曹操心里又开始思绪纷呈。 一开始吕逸把戏志才比作姜子牙和张子房,他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 这个时代夸夸其谈的人占了绝大多数,言过其实不算是大毛病。 尤其是吕逸这样主公对麾下谋士的自夸,一般来说水分都要占一半以上。 直到戏志才三言两语把徐福说得洗心革面,痛心疾首,他这才发现,吕逸可能还是有所保留的。 別看戏志才年纪轻轻,却都是老成持重的名臣作风,轻描淡写之间却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样的做法连曹操都觉得自愧不如。 没想到吕逸也年纪轻轻,麾下却文能安邦定国,武能摧枯拉朽,简直令人羡慕的发指! 想到这里,曹操又想起了徐福最初的那句话,忍不住眼馋地问道,“元直先生適才说,单论武艺,比这几位无双猛將还要厉害的,至少还有三位?” “正是!”徐福被他一打岔,脸色渐渐缓和,暂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恣意,沉稳地说道。 “不知现在何处,曹某人可有幸一见?”曹操希冀地说道。 他多么希望这三人是徐福游侠儿时候见过的朋友啊,在野武將就好了,自己只要卖力寻找,折节下交,说不定还有机会。 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点不切实际的美好梦想,但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別... “一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徐福一眼就看穿了曹操的心思。 “啊!”曹操游目四顾,这才把目光定在了一脸玩味的吕逸脸上,“你是说吕將军?” “那可不是?”徐福认真地说道,“单论武艺,我家主公和二將军,三將军不相上下!” 曹操一脸震惊,早就听说过吕逸大名,一直以为不过是张让粉饰的结果,没想到是名副其实! “但我家主公今年不过十五,呵呵,再过几年,天下无敌恐怕不是戏言!”徐福悠悠说道,“更何况我家主公还有一手无双箭术,能开五石强弓,当世恐怕也不多见吧!” “想不到,吕將军勇武至此!”曹操心里失望,却满脸钦佩。 “元直谬讚,在下这点微末武艺不值一提!”吕逸谦虚的笑道。 “若说当世第一,家父才是当仁不让!”吕逸说到这里,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在九原,被吕布教训的样子。 “在下武艺,都是家父传授,说起来惭愧,迄今为止,在下尚不能在家父手中支撑满五十招...”吕逸脸皮一紧,屁股都忍不住有些隱隱作痛。 “不是我替家父美言,真打起来,我和云长、翼德联手,恐怕勉强能和家父战成平手!”吕逸郑重的说道。 “竟有这样的高人,曹某日后定当拜见令尊,好生请教!”曹操诚恳地说道。 “算了吧...”吕逸下意识地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曹操去见吕布?白门楼的事情那可是吕逸心头抹不去的阴影。 虽然因为他的穿越,这一切似乎都在向著不可知的方向发展。 但吕布现在却阴差阳错的跑到了丁原的麾下,歷史的车轮似乎还在沿著他固有的轨跡固执地前进著。 细细想来,自己穿越至今,真正被改变了的其实似乎只有刘备、关羽和张飞的命运。 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只有关羽和张飞的归属。 至於刘备,他的命运改变了多少还未可知,毕竟哪怕自己没来,刘备此时此刻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义军统领,草台班子,人不过数百。 未来还那么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张恆的仇要报,可刘备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呢? 想到这里,吕逸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脸色渐渐凝重。 曹操见吕逸回绝得这么干脆,连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顿时不好再提。 “那还有一人呢?”曹操望著徐福道。 “还有一人,便当属常山赵云,赵子龙!”徐福想都不想地说道,“此人一桿龙胆亮银枪,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可以称得上人中之龙了!” “哦!竟有此等人物?”曹操顿时来了兴致,“此人现在何处?” “博陵!”徐福说道,“子龙是主公师弟,他兄长赵霆和公孙瓚有旧,曾去河间搬兵,后来博陵城之围解了之后,便暂留公孙瓚处相助,只待黄巾之乱平息,便从河间出兵,北征乌桓!” 曹操听得一愣,吕逸的意图他是第一次听说。 本以为黄巾之乱之后,吕逸会在朝中风生水起,被委以重任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却没料到徐福突然提到乌桓,曹操顿时想起了吕逸的出身。 “吕將军无意中原?”曹操震惊地问道。 “孟德兄,话要说清楚,什么叫无意中原,听上去像是谋反啊...”吕逸笑了笑,“黄巾之乱本就是疥癣小疾,说句实话,在下看来,那是朝廷昏庸腐败,咎由自取罢了!” “在下从始至终,都一直在说,胡虏之乱,才是心腹大患!”吕逸看向北方,眼神深邃,“胡虏未灭,何以家为啊!” 曹操肃然起敬,起身躬身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 吕逸也起身,扶起曹操说道,“我无意中原,但中原却早晚会再起纷乱,到时候,也不知道我身在何处,或者只有孟德兄才能力挽狂澜!” 曹操正色道,“愿为天下尽力!” 第297章 我可以送,你不能抢 吕逸拉著曹操的手,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仰天大笑,心中畅快至极。 就在此刻,山下战场上却有了新的动静。 张角的中军帐中鱼贯钻出数十名术士打扮的人,看不清模样,却都在大呼小叫著喊著什么。 四下里的黄巾力士听到他们的喊声,顿时从各个角落围了过去, 没想到张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別看被关羽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家底倒还算丰富。 不一会竟然凑了约莫三千黄巾力士,把这数十名术士围在中间,趁著夜色朝唯一的缺口掩杀过去。 “围三缺一...这么直白的计策...”曹操看得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中计了?” “曹议郎想多了...”戏志才笑著说道,“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此话一出,曹操恍然大悟。 確实如此,张角此刻已经是外强中乾。 三队人马区区三百人,把整个大营杀得七零八落,虽然黄巾军说到底是一群乌合之眾,但蚁多咬死象,吕逸他们的战斗力也绝对让人瞠目结舌。 而身在其中的张角更是首当其衝,感受得最为真切。 更別说博陵城外一战之后,张角对吕逸简直是闻风丧胆,哪里会生得出其他心思。 现在三队人马在木寨外开开心心看著火势滔天,那架势就等著张角突围好將他当场擒拿。 而吕逸更至今没有现身,设身处地,张角绝没有胆子直闯出来。 他最后的依仗就是这些黄巾力士能保住自己突围。 带著黄巾力士穿越火海,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別? 张角也不是不知道自救。 这看似生路的唯一缺口,摆明了就是一个陷阱。 可即便如此,张角要么一头钻进去,拼一把或许还有生机,毕竟外面五位猛將虎视眈眈,怎么算都觉得这唯一的缺口看似艰难,要面对的猛將数量却绝对不可能比外面多。 张角毕竟不是傻子,甚至说比许多人都更有智慧和魄力。 否则也不可能把一场动乱的声势搞到现在的地步。 没有用多少时间,他已经为自己做好了打算。 张角和张宝在大帐中就换上了寻常术士的衣饰,混在黄巾力士之中。 刚刚衝到缺口前,这一伙人就变作了三队,分成三路朝外面没命地跑去。 眼看张角离衝出木寨已经不远了,底下的三队人马都撤了出来,静静地等著山上的军令。 山上的四个人却也一动不动。 吕逸抱著手,笑眯眯看著术士们小心翼翼避著火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戏志才在一边浅浅地喝著酒也一言不发。 一开始还上躥下跳,想要亲自领兵展现自己文武双全的徐福这会也眼观鼻,鼻观心,气沉丹田,神游天外。 只有曹操一个人在那里干著急。 他是来立功的,却没料到吕逸把自己请到了这里,聊了半天,受了一堆刺激。 曹操更没想到,本以为几万黄巾军在张角的率领下,不说压倒性的胜利,最起码能和吕逸这区区数百人打得有来有回。 可现在分明是一边倒,倒的还是人多的这一方,倒的还这么快! 再不动手,张角就要跑了... 吕逸似乎不在乎,那自己是不是... 想到这里,曹操突然轻轻一笑,拱手问道,“吕將军,可是还有后手?依曹某看来,此刻若在林间埋伏一支人马,张角必定插翅难飞!” “將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谈笑间妖道灰飞烟灭,古之名將,想来不过如此!”曹操认真地夸奖道,“曹某谨贺將军建此不世之功!” “没有啊!”吕逸淡淡的说道。 “啥?”曹操没听清,立马问道。 “我说没有安排伏兵啊!”吕逸认真的说道,“我的人马都在这里啊!” “厄...这个...”曹操有些难以置信,“那莫非是让山下几位將军截击?” 曹操想了想,点了点头,讚嘆地说道,“却是,远水不解近渴,还是就近安排更为稳妥,在下佩服!” “没有啊!”吕逸还是淡淡的说道。 “啊!”曹操听清了,不太敢相信。 “大家打了大半夜的,不累吗,让他们休息休息先!”吕逸理所当然地说道,“都快后半夜了,多困啊!” “厄...这个...”曹操急了,“张角不追了?就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不能啊!”吕逸连忙摇头,“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能再纵虎归山?岂不是寒了將士们的心?” “啊...吕將军,你这...”曹操被他说得越来越糊涂了。 既不安排追兵,又没有伏兵,还说不会放过张角,靠什么?靠雷劈吗? “孟德兄,你来干什么的?”吕逸一本正经的看著曹操,问道。 “自然是来结交吕將军,曹某对將军一向敬仰...”曹操脱口而出,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打住!”吕逸一摆手,“孟德兄,你要这么说话,那可別后悔!” 说到这里,吕逸直视著曹操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这次要想清楚!” “曹某特为立功而来!”曹操想也没想,立刻爽快地说道。 “早这么坦率多好!”吕逸露齿一笑,歪著头,看著曹操奇怪地问道,“那孟德兄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去...去哪里?”曹操心头一阵狂喜,却忐忑地確认道。 “喏!”吕逸一指山下已经快衝到寨门口的张角,“这不都快跑没影了吗?” 他话音未落,耳边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曹操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上马,朝著山下狂奔而去。 吕逸朝著他的背影高声喊道,“曹操曹孟德!” 马背上曹操仓促转身,望著渐渐远去的吕逸背影,大声回应道,“曹某多谢了!” “你要记住,有些东西我可以送给你,但你不能抢!”吕逸又朗声喊道。 曹操脸色一僵,伏在马背上一声不吭。 “我知道你听得见!”吕逸中气十足,只是曹操跑得远了,越喊越费劲,“这个人情,你记得要还的啊!” 曹操一路绝尘而去,吕逸觉得嗓子有点疼,声带搞不好喊充血了。 有些鬱闷地摇了摇头,“早知道让三弟来喊了...” 第298章 便宜也不是那么好捡的! 曹操这会风驰电掣,只恨胯下马没生出个翅膀。 爭分夺秒啊! 这会他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道吕逸这么爽快,自己哪还有功夫跟他聊这么久。 看人家认认真真展示了一番自己麾下的文臣武將,听著人家美滋滋的夸耀,一个个追隨者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自己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曹操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人! 许劭品评自己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曹操心里是认可的,现在可不就是乱世吗? 而且看上去相当的乱! 但力挽狂澜的似乎不是自己,现在眼看著最后一点建功立业的机会搞不好就要擦肩而过,曹操心急如焚。 这可是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低声下气求来的兵马,若不能一鸣惊人,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他根本不敢想。 羽林郎就看著曹操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隔著老远就在喊,“弟兄们,跟我冲!” 虽然不明所以,但好在这支队伍一向训练有素,作风优良,令行禁止。 没有人犹豫,纷纷翻身上马,曹操在大队人马面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呼啸著就朝著术士们逃窜的方向冲了过去。 山顶上吕逸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讚嘆道,“到底是孟德,火眼金睛,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徐福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难道说他很有名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戏志才,问道,“酸儒,你一直在潁川呆著,知道他吗?” “略有耳闻,但也仅仅是耳闻罢了,都说此人放浪形骸,今日一见,倒著实有些意思!”戏志才摇了摇头,突然醒悟,斥道,“徐元直,刚刚不是才老实下来吗,不知道感激我也便罢了,还骂我?” “你骂我还少?”徐福撇了撇嘴,嘟囔道,“好意我领了,高下还是要比的!” 戏志才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这会不哭著喊著要展现你的勇武过人了?” “少来!”徐福理直气壮地说道,“一战的得失並不重要,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说来听听,你竟然还会说出这么有远见的话来!”戏志才饶有兴致地问道。 “別卖关子了,现在咱们应该藏拙,而不是露头!”徐福说到这里,看著吕逸认真地说道,“堤高於岸,浪必摧之的道理我是明白的!” “更何况,现在咱们越出头,后面的麻烦就越多!”顿了一顿,他又道,“不然主公便不会把之前的功劳送给荀彦,现在更不会把捉拿张角的功劳送给曹操!” “麻烦我倒是不怕,怕只怕给別人添麻烦!”吕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嘆了口气道,“有些人的想法我无法左右,虽然会觉得痛心,但只能选择尊重,哎...” “主公说的是谁?”徐福和戏志才都有些不解。 “过几日就知道了,只盼是我多虑了!”吕逸有些意兴阑珊。 此刻曹操带著羽林郎已经和张角的逃亡部队近在咫尺。 黄巾力士悍不畏死,又有铜皮铁骨,对付起来极为困难。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人数上优势不多,张角又兵分三路,藏身其中,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在哪一路。 副將拿不定主意,急忙向曹操请令。 曹操的军事嗅觉何其敏锐,只是稍加观望,略作思忖便拿定了主意。 “分出左右各一千步兵,將那两路蛾贼堵住!”曹操一边奔驰,一边吩咐道,“剩下的人跟我冲!” “议郎,可如何能確定贼酋所在?”副將一边吩咐下去,心里却有些不確定。 “兵分三路又如何?”曹操冷笑一声,“区区疑兵之计,便想瞒过我曹操,妖道也太小覷天下英雄了!” 说到这里,他朝远处一队黄巾军一指,“张角这妖道故布疑阵,特意还將另两路安排的蛾贼更多一些!” “可你看那两路,都是各自为战,疲於奔命,唯有他这一路,却隱隱以他们两人为主!”曹操自信地说道。 “试问此时此刻,蛾贼逃命尚且自顾不暇,能舍下性命,拼死保护的除了他张角、张宝兄弟,还能有谁?” 副將恍然大悟,却只见顷刻之间,冲在最前面的羽林郎已经和黄巾力士短兵相接。 曹操看吕逸打仗那叫一个痛快,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可自己手下没有猛將,这些羽林郎虽然身强力壮,较之寻常官兵强上一筹。 可面对的是人数相近的黄巾力士,人家刀枪不避的,一味强攻。 甫一接手,竟然已经吃了大亏。 一边是悍不畏死,一心逃命的黄巾力士,一边是养尊处优的羽林郎,高下立判。 一个照面,齐刷刷发出惨叫的竟然是羽林郎! 副將看到这有些意料之外的战局,心里竟然隱隱生出一丝怯意,急道,“议郎大人,弟兄们恐怕不是对手,这样下去,难免伤亡!” “一將功成万骨枯!”曹操眼里厉芒一闪,冷声道,“你我世食汉禄,为国分忧岂敢畏死?” “弟兄们,保家卫国,就在今日!”曹操拔出佩剑,狂吼一声,“今日战死者,抚恤加倍!汝之父母妻儿,我养之!” “若有畏缩不前者!”曹操话锋一转,又喝道,“按通敌叛国惩处!三族连坐,杀!” 一声令下,羽林郎顿时怯战之意顿消,一边是严厉的处罚,一边是建功立业的诱惑,这个选择毫无意外。 吕逸亲眼看著羽林郎的士气从一开始的低迷渐渐变得高昂起来,忍不住点了点头,笑著吩咐道,“光看他一人忙活也是无聊,传令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亲卫立马下去传令,不多时好整以暇的三路人马齐齐朝黄巾军后方掩杀了过去。 在吕逸的严令之下,他们倒没有直接加入战团,只是远远地不断射出火箭袭扰,曹操这里的压力顿时消解不少。 徐福却有些担心,指著木寨外面没头苍蝇一样的黄巾军士卒问道,“主公,咱们的人都去帮忙了,那这些溃军怎生是好?” “元直勿忧!”吕逸好整以暇地说道,“收拾残局的人顷刻即至!” 第299章 你管不著! 吕逸话音未落,身后渐渐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远看去,黑暗中烟尘瀰漫,似有大队人马朝这里衝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吕逸摸著鼻子冷笑一声说道,“来得倒挺快!” “曹操?”戏志才和徐福面面相覷,“曹操不是在下面吗?” “厄...我就是隨口一说,不要介意,哈哈...”吕逸有些尷尬,刚才也是说禿嚕嘴了,真没想到这句歇后语还没被发明。 “鸣金,收兵!”他生怕两人刨根问底,赶紧转移话题,“隨我去会一会来人吧!免得坏了咱们大事!” 徐福领命而去,戏志才跟著吕逸悠閒地朝身后大队人马走去。 待到他们看清迎面那杆写著“皇甫”二字的大旗之时,兄弟几个已经收拢好兵马,在吕逸身后一字儿排开,军容整肃,严阵以待。 兄弟几个对皇甫嵩可以说是殊无好感,当日在大营里的一幕幕如在眼前。 张飞冷哼一声,说道,“这老匹夫,眼看战局已定,又来做什么!” “三弟,休要无礼,再给大哥惹祸!”关羽冷著脸说道,“只怕是来者不善!” “不善?那就一块打!”张飞恨恨地说道,“咱们又不要他功劳,怕他作甚!” 正说话间,只见对面皇甫嵩顶盔摜甲,满脸怒容,单枪匹马越阵而出。 吕逸一摆手,制止了张飞即將脱口而出的喝骂,策马迎了上去。 隔著老远,吕逸拱拱手,朗声道,“皇甫將军別来无恙,在下恭候多时了!” “吕逸,你好大的胆子!”皇甫嵩寒著一张脸,厉声叱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吕逸轻笑一声,朗声道,“难道有错吗?” “冥顽不灵!”皇甫嵩怒气重霄,“你坏了大事!此后社稷將危,奸佞当道,你是罪魁祸首!” “皇甫將军,您这话在下著实不敢苟同!”吕逸也沉下脸,说道。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他敬皇甫嵩是名宿老將,自从见面以来,哪怕皇甫嵩百般刁难,他却始终以礼相待。 可他的善意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皇甫嵩的怒火在他看来简直莫名其妙。 “老夫且问你,你在这里用兵,是奉了谁的令?”皇甫嵩冷声问道。 “何须奉令?为国分忧,在下本就义不容辞!”吕逸沉声答道,“倒是要请教皇甫將军,你不思助力平乱,却陈兵於在下面前,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甫嵩冷哼一声,“老夫就是来拿你这无令擅动的僭越之徒的!你若识相,就乖乖下马就擒,老夫不为难你!” “无令擅动?”吕逸冷哼一声,“老將军別忘了,一则在下並非將军所属,您可管不到我!” “老夫是左中郎將,如何管不到你?”皇甫嵩白眉一挑,反问道。 “北军中郎將只能管北军,在下却是边军!”吕逸毫不犹豫地反驳道,“难道说您的北军也愿意出关击胡?” “少在这里巧舌如簧,即便你是边军,也不能坏我大计!”皇甫嵩叱道。 “大计难道不是剿灭黄巾之乱,还天下一太平吗?”吕逸一瞪眼,反问道。 “那也要依著大將军的战略走!”皇甫嵩语气稍缓,“若都像你一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才是天下祸乱之源,朝堂倾颓之始啊!” “皇甫將军,您错了!”吕逸沉声说道,“朝堂倾颓难道不是昏君横徵暴敛,贪图淫逸享乐才开始的吗?” “难道不是奸佞当道,宦官乱政,文武百官蝇营狗苟,蛇鼠一窝才更糜烂的吗?”吕逸厉声问道。 “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平乱的却成了罪人,那些尸位素餐的倒没了过失?”吕逸不解地问道,“难道您竟也是这样顛倒黑白的无耻之人吗?” “放肆!老夫一生光明磊落,何曾蝇营狗苟?”皇甫嵩鬚髮皆张,怒髮衝冠,“你年纪轻轻,又哪里懂得牵一髮而动全身的道理?” 皇甫嵩一声长嘆,语重心长地说道,“朝廷虽乱,但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正该徐徐图之!” “阉宦乱政,蒙蔽圣听,正因如此,我等有志之士才应该团结一心,共度时艰!”皇甫嵩诚恳地说道,“你现在这样肆意妄为,除了让大將军焦头烂额,处境更为艰难,反而成了阉宦助力,又有何益?” “笑话!”吕逸冷冷地打断了他,反问道,“小子孤陋寡闻,倒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反贼被剿灭,反而让奸臣得势的道理!” 他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您自己听听您的说辞,好好想一想,这像话吗?” 不等皇甫嵩反驳,他冷冷地又道,“你们自私自利,只想著太太平平地解决你们眼中的奸佞,决不允许自己的既得利益受到损失,这才是根本!” “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吕逸不屑的说道,“说到底,百姓在你们眼里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螻蚁,所以即便是黄巾之乱肆虐各州,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可以拖延至今!眼睁睁看著战火瀰漫!” “难道有错吗?这是朝政大事,哪里是你眼里看到的这么简单!”皇甫嵩有些无力地反驳道,“即便是你的师兄卢植,也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別把卢师兄想得和你们一样阴私!”吕逸一听他提起卢植,顿时勃然大怒,“师兄心怀天下,无一日不想平定黄巾军,若不是你们掣肘,何至於此!” 两人各执一词,都有自己坚持的信念,却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在爭执间,不知不觉,战场上的廝杀声渐渐轻了下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隱约听到,“张角...授首...”这几个字。 吕逸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感慨地说道,“皇甫將军,大局已定,恭喜您,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皇甫嵩脸上露出一抹哀色,苍老的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指著吕逸目眥欲裂。 突然,皇甫嵩脸上泛起一抹潮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吕逸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拨马就走。 “站住!”皇甫嵩看著他的背影,艰难地喊道。 “忘了跟將军说,在下还是假节鉞!”吕逸平静的声音传来,“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您管不著!” 第300章 討价还价 吕逸拨马便走,丝毫没有留恋。 和皇甫嵩只是聊了两句,心头无名怒火就蹭蹭往上冒,拦都拦不住。 他一向自詡见过大风大浪,早就自认修炼出了处变不惊的魄力。 即使泰山崩於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偏偏对著这些满嘴大势和朝局的官僚,怎么都做不到心平气和。 其实吕逸也知道皇甫嵩有为难的地方,也相信老將军內心深处对大汉的热爱和对大义的追求。 只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们这种方式! 换句话说,这样的世家底色,是他永远也学不会的。 这一刻,吕逸似乎明白了自己上一世为什么对汉末的一干诸侯都颇有微词,唯独对曹操又惊又佩,情有独钟。 是因为曹操不拘一格对寒门的提拔。 也是因为曹操从来做事都是凭著本性,在大事上虽然也有遮掩,但和这些世家又当又立的做法却有本质的区別。 他自比周公,哪怕权倾天下,中原十三州中占了八州,面对著庸碌无为的傀儡皇帝,终究没有跨出最后一步。 他说的话和做的事是对应得起来的!这一点就很难得! 更是因为他还有著和吕逸一样悲天悯人的深沉慈悲,“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感嘆,別的诸侯何曾发出过? 即便他曾说过,“寧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的惊世之语,却从未亏待过有功的將士,甚至对一生之敌刘备都多有包容。 明明是刘备屡屡负他! 喊两句豪言壮语难道有错吗? 正在此时,远处一骑绝尘而来,远远看去,马上的曹操满面春风,意气风发。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吕逸也笑了。 “孟德兄,可喜可贺!”吕逸停下马,拱拱手道。 “多谢吕將军盛情!”曹操看上去有些狼狈,脸上烟燻火燎的黑一块白一块,鬍子都有些捲曲。 “孟德你这是...”吕逸戏謔地问道。 “在下可没有诸位將军勇武,击杀张角颇费了番周折...”曹操目光灼灼地在吕逸几兄弟脸上扫过,“这妖道,诡异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困兽犹斗,可以理解!”吕逸笑著点了点头,“孟德收穫如何?” “妖道伏诛!”曹操指了指掛在马脖子上的人头,还在滴滴答答落著血。 吕逸知道这是张角无疑,只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却是阴阳殊途。 “不世之功,孟德从此一鸣惊人!”吕逸笑著又问道,“张宝呢?” “哎,那廝奸猾,力战脱身!”曹操遗憾地说道,“若不是张角奋力抵挡,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那廝哪有机会逃脱...” “张角虽然凶残诡譎,到底还是念著同胞之谊,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关羽抚髯长嘆一声,幽幽说道。 “这位可是关將军!”曹操双目灼灼,在马上拱手道,“久仰將军神威!”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关羽,曹操心里便生出了爱惜之情。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话,曹操的表情真挚而诚恳。 关羽微微頷首,“正是关某,客气,客气!” “哎!”曹操长嘆一声,收回眷恋的目光,“若我也有关將军这般人物相助,又怎会狼狈至此?” 吕逸一听心里暗笑,调侃道,“得了张角还不知足,孟德兄有些贪心了,得陇望蜀可不好!” 顿了一顿,他似有深意地又道,“是自己的,就要握紧,那是福气。不是自己的,就要放开,否则惹祸,知足常乐,不知孟德兄以为然否?” 曹操猛然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曹某想多了,吕將军金玉良言,曹某谨记!” “孟德不必客气,我也就是隨口一说,何必当真!”吕逸笑著打了个哈哈,“不知这么大的人情,孟德打算怎么还我?” 曹操一愣,没想到吕逸这个时候来要债,一时之间倒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吕逸也不催促,笑眯眯看著他不说话。 气氛就有些尷尬了,曹操摸著鼻子游目四顾,突然目光怔怔地望著远处的皇甫大旗。 “后面可是皇甫將军?”曹操一脸震惊的问道。 “正是!”吕逸坦率地说道,“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我没搭理!” “这...”曹操又是一怔,“不太好吧...” 突然,他的眼底一亮,脸上尷尬之色一扫而空,意味深长地说道,“吕將军,这么看来,这似乎也不是功劳,倒是个烫手山芋了呢!” “愿闻其详!”吕逸也不反驳,淡定的说道。 “呵呵,吕將军何必明知故问,不如...”曹操目光灼灼,也笑道,“皇甫將军那里,就交给曹某应付,管教吕將军没有后顾之忧!” “我本来就没有后顾之忧!”吕逸不为所动,“倒是孟德打的好算盘,就准备这样滑过去了?” “哪里的话!”曹操义正言辞地说道,“张角是袁绍杀的,与我何干!” “好一个祸水东引,孟德你无耻的样子很有我当年的神韵啊!”吕逸笑道。 “啊...”曹操一阵无语,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那孟德莫非甘心空手而回?”吕逸目光灼灼盯住曹操,问道。 “怎么会!”曹操想都不想地回答道,“曹某奋力追击,擒杀张宝、张梁,荡平蛾贼,虽不是首功,却也是大功一件!” “这么说孟德准备跟我去广宗?”吕逸惊讶地问道。 曹操会把功劳分出去一部分,这一点吕逸早就想到了。 毕竟皇甫嵩在这里,曹操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为此得罪了大將军何进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举动。 但他带出来的是羽林郎,拱卫皇宫的精锐,能打到这里已经冒了风险,更別说千里迢迢奔赴广宗了。 “不是跟吕將军去广宗...”曹操一本正经地说道,“分明是缉拿洛阳纵火案的元凶,这才追到的广宗!” “呵呵,孟德就不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吕逸若有所指的说道。 “曹某不明白吕將军在说什么!”曹操想都没想,矢口否认。 吕逸笑眯眯打马上前,两人错身之际,悄悄在曹操耳边说道,“洛阳这把火,就是孟德放的吧!” “不是!是蛾贼!” “哦,既然如此,我派人协查一下?”吕逸突然提高了声调,“元直曾当过游侠儿,於此道颇有心得,想必不难查明!” “...將军有什么要求,隨便提!” 第301章 大风將至 曹操为了能合理出兵,调动羽林卫,洛阳这把火放得著实是有些仓促。 所谓忙中出错,事后想起来,也觉得这计策既冒险,又四处漏风。 只要有心追查,不难找出线索。 但他之前走了蹇硕的门路,朝中有他打点遮瞒,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可是吕逸已经看穿了这里的门道,就容不得他轻视了。 等於自己有个把柄被吕逸死死攥在手上。 曹操从不优柔寡断,知道无法抵抗,索性很光棍的认栽。 从他和吕逸短短的相处,心里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愿意赌一把,吕逸或许会利用自己,但不至於害自己。 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功劳还是吕逸有心让给他的,这么大的贏面,难道还不值得拼一把吗? 所以他果断地提出愿意听吕逸的吩咐,已经做好了被吕逸漫天要价的准备。 却不料吕逸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想好,想好了一定告诉你!” 曹操苦笑了一下,不確定的利息,搞不好代价远超自己的想像。 吕逸现在只想儘快回到广宗。 张角伏诛,大事已定,曾经因为上一世记忆而生出的对卢植处境的担心,渐渐淡了许多。 歷史上,卢植因为长期和黄巾军相持不下,这才被抓了把柄下狱,可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卢植派回来的救兵? 黄巾军现在群龙无首,信仰崩塌之下,张宝和张梁哪里还能维持军心。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吕逸终於可以脱开身,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他心里不禁有了期待,不知道这些时日,留在卢植那里的五千降卒会被训练成什么样。 不可能指望立刻变成精兵,但这些经歷过战火洗礼的降卒,总比重新招募的乡兵要强上许多。 只要善加利用,在塞北打过几仗之后,成长速度绝对值得期待。 他已经慢慢开始筹划几支精锐部队了。 关羽给他安排个虎豹骑,以最精锐的骑兵为主。 张飞给他安排铁骑营,重甲长矛,所向披靡。 高顺安排陷阵营,重甲步兵,无坚不摧。 张辽可以带射声营,他早就眼红骑射无双的射声营了,张辽箭术不是长项,但问题不大,他可以教啊,再把箭术过人的曹性从吕布身边要过来就齐活了。 歷史上曹性可是把夏侯惇射成独眼的神射手,留在吕布那里最多算锦上添,自己带著那才是人尽其才。 还有典韦,弄个虎士营出来,进能斩將夺旗,退能拱卫中军。 不能忘了赵云,歷史上他跟著刘备一辈子没被重用,还要受二世祖刘禪的閒气。 在吕逸这里完全不可能,白马义从千里奔袭,万军从中,七进七出的奇蹟他怎么可能閒置! 到时候六路精兵纵横天下,內有戏志才运筹帷幄,把握大势,外有徐福排兵布阵,算无遗策,简直完美。 先平塞北,再回中原,太平盛世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搞不好还能提前两千年开始建设社会主义... 吕逸越想心里越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曹操却满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和关羽他们聊著天。 眾人开拔,把兀自生著闷气的皇甫嵩晾在了当场,朝著广宗缓缓进发。 皇甫嵩无奈,现在一个烂摊子仍在眼前,不管吧,洛阳和潁川近在眼前,恐怕还要生乱。 管吧,心里又著实咽不下这口气。 颤颤巍巍的陈纪拼了老命这时候才赶到,看见眼前的场景也忍不住一声长嘆。 “义真兄,放下吧,现在已经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了!”陈纪劝道。 “老夫也想放下,可...”皇甫嵩欲言又止。 “咱们只能管好眼前!”陈纪坚持道,“大將军那里还需早些提醒,否则过几日朝会之时,只怕要天翻地覆了!” “哎...只能如此了!”皇甫嵩终於认命似的长嘆一声,指挥人马开始收拢溃兵,一面派人去都亭报讯。 荀彦是从洛阳火起才开始惊觉的,这才匆匆忙忙去找荀彧。 他满心焦急,即便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此时此刻出了这样大的紕漏,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没想到荀彧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吩咐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荀彦苦思冥想半天,实在是没明白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这时候却听到城外隱隱传来喊杀声阵阵。 这才突然醒悟,恐怕是长社决战已经开始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吕逸,毕竟在他看来,吕逸手上最大的战力就是自己的射声营。 只是既然自己近在咫尺,怎么也要爭取一下。 正要衝出去,却只听见荀彧一声嘆息。 荀彦茫然地看著这个年轻的叔叔,荀彧却懒得解释什么。 还是郭嘉看不过去,幽幽说道,“鸿飞,一动不如一静啊!” “时不我待,再静下去,岂不误了大事?”荀彦脱口而出, “文若先生让你做该做的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郭嘉只得又解释了一句。 “难道不该参战?”荀彦疑惑不解地问道,“那我回来干什么?” “你回来自然是省亲...”荀彧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现在亲人见完了,就该去復命!” “啊!我不是...”荀彦下意识地要辩驳,却终於醒悟过来。 “那城外...”只是还有些不甘心的说道,“那可是张角啊!” “跟咱们没有关係!”荀彧冷声说道,“你的功劳在广宗!还不动身,更待何时?” 荀彦还是没有听明白,他知道的太少了。 一步慢,步步慢,现在他只能追在吕逸后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问道,“那吕逸...” “別管他!”荀彧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你离他越远越好!” “可家主您不是还把戏志才先生举荐给他了吗?”荀彦茫然地问道。 “愚蠢!”荀彧忍不住怒目而视,斥道,“戏志才不姓荀!” “哦...”荀彦见家主面色不善,终於把满肚子疑问生生吞了回去,魂不守舍地告辞离去。 房里荀彧长嘆一声,“奉孝啊,荀家后继无人,如何是好?” “天下大乱,庸碌一些也不是坏事...”郭嘉笑著安慰道,“总比皇甫嵩和卢植他们要好一些,木秀於林,大风將至啊!” 第302章 你算什么东西! 这一路上曹操走的有些心神不寧。 不久之前想都没想就把张角的人头给袁绍那里送了过去,现在平静下来,忍不住心里一阵一阵的心疼。 可麻烦就在眼前,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为了还不知道能给自己带来多大帮助的蹇硕,生生把自己的立场钉死了,无论如何不是一个稳妥的安排。 更何况当时这个事情也跟袁绍提过。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袁绍的性子曹操再了解不过。 看上去心胸开阔,那都是装给別人看的,因为那是这个时代对“君子”的要求。 但真论起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太多。 单单看袁绍在这件事情上的態度就知道了。 明明吕逸这样比他高明的人都亲身入局,不惜和皇甫嵩撕破脸也要把长社之围彻底打破。 更不用说老谋深算的张让都已经明里暗里出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以袁家的门第,不说门生满天下,想替他们袁家摇旗鼓吹的大有人在,这点动静怎么可能瞒得过袁绍。 可他偏偏用自己那狭隘的眼光看待问题,还和一群不知所谓,除了溜须拍马什么都不懂的饭桶坐而论道。 这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 这样的人曹操不会去得罪,反而很庆幸和袁绍这样有影响力而且愚蠢得很清澈的人做朋友。 至少这个在曹操看来傻子一样的“君子”在收了他这份厚礼之后,一定会记得投桃报李! 可现在他把唯一的进身之阶亲手送了出去,而剩下可以期待的就只有广宗的局势,以及张宝和张梁匯合之后的斩將之功了。 他的担忧吕逸看在眼里,却有心试试曹操深浅,故意不紧不慢地朝著广宗进发。 这一路上跟兄弟们有说有笑,还有马媛在旁边笑语盈盈,好不愜意。 曹操却硬生生忍住了,从未催促过一句,吕逸都悄悄看在眼里,心中钦佩。 知进退,知隱忍,这才是一个梟雄的本色,哪怕现在曹操还没有崭露头角,但他的潜质已经如同初升的旭日般照进了吕逸的心里。 往后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正在茁壮成长,倒也让吕逸有了几分期待。 中原大地上没了曹操,该多无趣啊! 这一路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十日光景这才到了广宗地界。 没想到眼前的景象让吕逸和曹操看得目瞪口呆。 原本整整齐齐的北军大营现在乱作一团,许多军士围住了中间的大帐,似乎在和里面爭执著什么。 几个校尉模样的人从大帐里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看到围观的眾军士,面带哀色的说了几句。 人群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吕逸一看情形不对,来不及打招呼,带著马媛和几个兄弟,打马扬鞭就朝大营里冲了过去。 曹操也来不及细想,吩咐麾下就近扎营,也跟著跑了过去。 吕逸刚来到辕门前,这次根本没心思通稟,一路风驰电掣就朝大帐衝去。 几个兄弟面色严肃,紧隨其后。 好在他是卢植师弟这件事几乎整个北军都知道,博陵城下诛灭张角的英雄事跡也早就在大营里传开了。 辕门官看见吕逸他们,根本没有阻拦,反而朝著里面大喊道,“吕將军回来了,是吕將军回来了!” 四周的军士一听,个个面露喜色,传声筒一样把这句话朝里面送了过去。 吕逸的马还没衝到大帐,声浪早就赶在了他的前面。 这时候帐帘一掀,荀彦面带怒容,从里面钻了出来。 看见滚鞍下马的吕逸,赶紧迎了上去,一脸的欲言又止。 囁喏半晌,这才说道,“世安兄,你听我说,先別著急!” 说著一把拉住了吕逸。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吕逸顿时心里感到一丝不妙,似乎有什么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鸿飞,你给我说清楚,可是卢师兄他出事了?”吕逸焦急地问道。 “哎...一言难尽!”荀彦拉著吕逸就要往边上走,“来,咱们找个僻静处,我把事情与你分说明白,切勿急躁,切勿急躁啊!” 吕逸眉毛一挑,怒道,“有这囉嗦的功夫,我自己看不就行了?” 说著就要朝里面闯,荀彦嚇了一跳,又要阻拦。 张飞早就不耐烦了,蒲扇大的巴掌隨手一扒拉,荀彦一个站立不稳,趔趄著就朝边上倒去,只能眼睁睁看著吕逸冲了进去。 吕逸刚从外面进来,只觉得大帐里面乌烟瘴气的,跟先前的简单朴素完全不同。 此刻帅案前坐著一个內侍模样的宦官,几个校尉都站在两边,满脸怒容,却偏生一句话不敢说。 “哟!什么人这么大胆,没有咱家的话,就敢闯这中军大帐?”那內侍一见有人闯帐,顿时勃然大怒,只是吕逸几兄弟正堵在大帐门口,光线昏暗,他一时倒也没看清是谁。 只以为是哪个桀驁不驯的校尉,於是忍不住趾高气扬地又道,“你们都是瞎的吗!” “咱家就说为什么久战不利,看来根源就在於此!”那內侍阴鷙的声音飘飘荡荡地传来,“这军纪荡然无存,怎么取胜!”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公鸭嗓子夹起来喊道,“给咱家拖出去,重打一百军棍!咱家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兵痞了!” 吕逸还有些不明所以,身后徐福“噗嗤”一声笑了... 他朝著吕逸歉意地拱了拱手,赶紧解释道,“主公见谅,实在没忍住!” 吕逸有些奇怪的问道,“元直,怎么回事?” 他知道徐福平时詼谐,但在大事上却从不含糊,而且经歷了长社一战,更加沉稳了不少。 今天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主公,不用太过担心,还是个熟人...”徐福捏著鼻子尷尬的说道。 “给主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振王公公,张让的乾儿子!”徐福大声说道。 吕逸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哦,原来是他啊!”嘴上冷冷的说道,突然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这帅位也是你能坐的?” 第303章 言而有信的徐福 吕逸话音刚落,典韦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王振哪里挡得住典韦,就像拎小鸡仔一样被典韦捏著脖子提溜了起来,隨手朝地上一扔。 “噗通!”一声,王振被摔了个七晕八素,还没醒过闷来,就觉得屁股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搞不好尾巴根都已经给摔裂了。 王振捂著屁股在那里“哎呦,哎呦!”叫了半天,硬生生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 吕逸抱著手看著他,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王振喊著喊著声音就轻了下来,他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实在想不到,怎么吕逸就这么大的胆子敢对自己动手... 眼珠子一转,看见冷眼旁观的徐福,顿时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指著徐福叫道,“徐福,你还看著,这是要造反不成?” “哟,王公公,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徐福一脸无辜,一动不动,“在下可没动手啊!” “你们敢打我,那就是打我乾爹的脸!”王振越想越气,又不敢对吕逸发火,生怕再遭了无妄之灾。 满腔的幽怨全对著徐福撒了出去,“咱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王公公,您的话在下记下了!”徐福似笑非笑地说道,“您可別后悔!” “咱家后悔什么!”王錚一愣。 “您刚才自己说的啊,打您的屁股等於打张让的脸!”徐福促狭一笑,说道,“这里这么多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下一定转告张让,定不会有半句隱瞒!” “徐福!你欺人太甚!”王錚顿时嚇得满头大汗,威胁的话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 “给我好好说话!”吕逸冷冷地打断了他,斥道,“一个小小內侍,跑到北军大营里撒野,谁给你的胆子!”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校尉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吱声。 吕逸指桑骂槐已经放在了明面上了,一个残缺之人,在大帐里耀武扬威,整个北军顏面无存! 荀彦红著脸,赶紧解释道,“世安,王公公是朝廷派来的督军,有陛下的旨意在这里,我等实在是无法阻拦!” “旨意呢?”吕逸一怔,问道,“拿来我看!” 荀彦从帅案上取过绢帛,递给吕逸。 吕逸接过来一看,倒是正经的詔令,写著北军和黄巾军相持日久,著黄门左丰督军催战。 吕逸一愣,“左丰是谁?” 王振见吕逸看了圣旨,顿时有了底气,爬了起身,挺胸叠肚的说道,“正是咱家!” “数典忘祖的玩意!”吕逸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 不等王振反驳,吕逸又道,“旨意也只是催战,那你在这里僭越又是为何?” “卢植阳奉阴违,貽误战机,已经被咱家查明,咱家这是询问眾將官,看是否还有同流合污之徒!”王振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师兄现在人在何处?”吕逸闻言大怒,厉声喝道,“你敢动他一根寒毛,別怪我不讲情面!” 说到这里,他环顾四周,看著一眾校尉,冷笑道,“我师兄平日里待你们如何?你们竟眼睁睁看著他被这种阉宦陷害,真是好部下,好男儿啊!” 眾校尉一个个满面羞惭,不敢接话,荀彦硬著头皮说道,“世安,左公公毕竟是带著圣旨过来,我们又能如何?” “能如何?”吕逸冷笑一声,说道,“不妨让他先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 说完“呛哴”一声,猛地拔出宝剑,架在王振脖子上。 王振顿时嚇得两股战战,他怎么也想不到,吕逸说翻脸就翻脸。 更让他害怕的是,这满帐的將官早被他蹂躪威胁过一遍,眼看著除了荀彦还会替自己分说两句,其他人哪个肯替他出头。 他算是看出来了,吕逸这杀伐果断的性子,那是真想要他的命啊。 死到临头,他福至心灵,猛然想起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终於不敢再装腔拿调,带著哭腔朝著徐福喊道,“徐福,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在我乾爹面前信誓旦旦的,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话一出,满帐將官齐刷刷抬头看向徐福,眼里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王振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徐福就满肚子怨气。 他满脸幽怨地看著戏志才,怒哼一声,这才说道,“王公公,啊,不!现在应该是左公公,你这话就没道理了!” “你在我乾爹那里可是说好了唯我们马首是瞻的,你竟然出尔反尔!”王振惊骇欲死,即便以他的智力水平也能猜到徐福是把张让给坑了。 “说清楚啊!”徐福一脸的不满,“我和你乾爹的交易是他帮忙出面挡住崔家那些疯狗,我家主公解了长社的黄巾军之围!” 王振一脸愣怔,这话听上去似乎也有道理,从本质上说,是这样没错,可当时徐福的態度明明十分諂媚和狗腿。 这两者看上去极其相似,但似乎又有著微妙的区別,而自己这条小命,好像就和这点区別息息相关呢! “我可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徐福著重强调了“君子”两个字,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戏志才,“我怎么说的就怎么做,可我完全不记得和张让的交易里面,还包含饶你一条狗命这一项!” “这...这...”王振瞠目结舌,想求情的话绕在嘴边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吕逸眼里厉芒一闪,怒喝一声,“说,我卢师兄现在何处!” “在后帐监押...”王錚没了底气,畏畏缩缩说道。 “好大的狗胆!”吕逸怒极反笑,“堂堂的北军中郎將,说监押就监押,真当朝廷的法度是摆设吗?” 一眾校尉这时候也看明白了,有吕逸在,王振这样的小人绝討不了好去,顿时七嘴八舌开始告起了状。 原来王振来到大营,横竖挑不出毛病,竟然公开索贿。 卢植两袖清风,连军粮都凑得捉襟见肘,哪有財帛打点此人。 没想到王振狗仗人势,当场翻脸,立刻宣布以怠军之罪將卢植监押,外面已经在打造槛车,准备把卢植解送洛阳。 吕逸听完,顿时火冒三丈,宝剑高举,就要劈落。 却只听一声大喝,“且慢!” 第304章 狗屁朝廷,反了他娘的! 一声“且慢!”真真在千钧一髮之际,救下了王振的狗命。 吕逸抬眼望去,只见曹操有些狼狈地从大帐外冲了进来。 本来是一起到的辕门口,只是辕门官认得吕逸,盼著吕逸,毫无阻拦。 到了曹操这里却公事公办,把他拦在了外面。 曹操费尽唇舌,直到掏出羽林卫的令牌,表明了自己是和吕逸一起过来的,辕门官才不情不愿地放他进来。 此刻一见帐中情形,曹操顿时心中恍然。 卢植还是很得军士们爱戴的。 辕门官刻意阻拦,不就是为了给吕逸製造机会吗。 想通此节,曹操忍不住心中暗自庆幸,若是晚来一步,恐怕悔之晚矣。 吕逸是不用担心,他的目標在塞北,拍拍屁股带著人马就可以脱身。 从此山高海阔,一时半会谁也找不了他的麻烦。 可自己还要回洛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让张让觉得自己和吕逸一起针对他,恐怕又要平添许多麻烦和波折。 曹操根本不想救王振,可不得不自救! “吕將军,吕將军,杀不得,杀不得!”曹操连气都没喘匀,一把上前,握住吕逸即將劈下的宝剑。 “孟德你这是何意?”吕逸正在气头上,厉声问道。 “杀他一时意气,却后患无穷!”曹操面色凝重,沉声说道,“吕將军何必做此不智之举?” “是啊,是啊!”王振终於鬆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应和道。 “杀他不智,放他不义!”吕逸冷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今天定要替天行道,你让开!” 吕逸猛的一用力,到底是顾及曹操,留了三分情面,没有全力施为。 饶是如此,曹操也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如同电击一般,手臂瞬间酸胀难耐,只能满脸骇然地鬆开了手。 直到亲身体会,曹操这才知道徐福早先那些话绝不是虚张声势。 甫一接手,他就感受到吕逸的勇武。 他也自詡武艺高强,虽然並非当世无双的猛將,但也绝对算得上一流的高手,只是在吕逸隨手一推之下,竟然全无还手之力。 眼看吕逸不管不顾,非要杀王振不可,曹操心中大急,脱口而出道,“吕將军,你图一时之快,却要害死卢中郎不成!” “你说什么!”吕逸一听这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王振一死,卢师兄该怎么办? 徐福却摇了摇头,他知道吕逸是关心则乱,提醒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现在黄巾军就在门外数十里,王振奋勇杀敌,不幸罹难,报给朝廷厚加抚恤也就是了!” 他转头望向曹操,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难道说曹议郎会把这里的事说出去?” “曹操,你要讲良心啊,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王振听到徐福的话,立刻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你闭嘴!”曹操气得猛地踹了王振一脚,这才止住了他的聒噪。 “在下怎会行此不义之举?!”曹操义正词严地说道,“可这里人多口杂!” 他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的面子了,索性直白地说道,“你我怎知这里没有朝中公卿世家的故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我几张嘴,就算敌得过悠悠眾口...”说到这里,曹操故意顿了一顿,痛心疾首地说道,“又怎么堵得住有心人的算计?” “重点不是我们怎么说!”曹操满脸沉痛,“是陛下怎么想!” “君子可欺,小人难防啊!”曹操感嘆道。 趁著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影响,他又不著痕跡地给王振使了个眼色。 王振也是死到临头开了窍,顿时福至心灵,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曹议郎你怎么说,奴婢回去就怎么说,您就饶了奴婢吧!” 曹操真诚地看著吕逸,说道,“吕將军,一来你现在杀他,於事无补,卢中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这二来嘛,此刻朝中局势波譎云诡,你也知道,大將军、世家和十常侍各有各的心思!”曹操诚恳地说道。 “贼酋近在眼前,这里正是风口浪尖!”曹操目光灼灼盯著吕逸,问道,“吕將军想想,卢中郎此刻回洛阳,或许是福不是祸啊!” 吕逸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 確实,卢植现在不可能继续按兵不动,这一仗要是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復,虽然不太可能,但看眼下这情景,倒也没法保证不出乱子。 可要是贏了,反而把自己暴露在几方的势力之下。 何进会觉得兵权岌岌可危,有心怪罪。 世家现在摇摆不定,肯定也会有动作。 而十常侍那里更是心怀鬼胎,有心趁机把兵权从何进手上夺过来,那迟早要向卢植下手。 与其到那个时候被动挨打,倒不如现在趁这个机会激流勇退,正是最佳时机。 以卢植的声望,回了洛阳顶多也就是个降职罚俸的发落,此刻作壁上观,不沾半点因果,难道不好吗? 想通此节,吕逸顿时收回了宝剑,看著曹操,冷肃地说道,“孟德兄,今天吕某再给你一个情面,只是如此一来,此人的因果就要落在孟德的身上了!” 曹操苦笑著点了点头,“正该如此!” “孟德,你记住!”吕逸冷声说道,“我要是听到半点风声,此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休怪我不跟你论此时的交情!” “吕將军放心!曹某省得!”曹操沉声答应。 吕逸心里有些惆悵,不愿继续停留,环视帐中眾人一眼,大步流星朝后帐走去。 帐中昏暗无比,此刻的卢植披头散髮,正愣愣地坐在那里,盔甲已解,老將迟暮,手上和脚上还带著镣銬。 帐外传来“砰砰!”的声音,那是工匠在赶製槛车。 往日里决胜千里的名將什么时候竟已经苍老如此。 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皱一皱眉头的將军,竟然被自己人折磨成这幅消沉的模样。 这还是自己印象里的师兄吗? 这难道是为了大汉拼搏半生该有的下场吗? “师兄!你受苦了!”吕逸心里一酸,快走两步来到卢植面前,一把握住他枯瘦的双手。 卢植缓缓地抬起头来,借著微光,看清了是吕逸,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世安啊,可是长社已定?”卢植沙哑著嗓音问道。 “师兄,你都这样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吕逸只觉得眼底一热,怒气瞬间再次上涌,“跟我走,这狗屁朝廷是没法呆了,咱们反了他娘的!” 第305章 永不背汉! 卢植惊愕地抬起头,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吕逸的话。 “世安,成败在此一举,长社的困局解了没有?”他沙哑的嗓音坚定地又问了一遍。 “狗屁朝廷!”吕逸咬牙切齿地说道,“还管他作甚,长社也好,广宗也罢,谁爱打谁打,便让那妖道得了天下,又能坏到哪里去?” “胡闹!放肆!”卢植怒目圆睁,大声斥责道,“世安,你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吕逸分毫不让,也是怒气勃勃,梗著脖子说道,“许那昏君不明事理,就不许老子揭竿而起吗?” 他看著卢植,一脸沉痛的问道,“师兄,您半生辛苦,为这狗屁的朝廷,究竟值不值?” “老夫一人荣辱何足掛齿!”卢植脸色大变,沉声道,“事关社稷安危,我们只要守住底线,总有说得清楚的一天!” 他满脸沉痛地看著吕逸又道,“哪朝哪代没有欺上瞒下之徒,哪年哪月少了蝇营狗苟之辈?” 说到这里,他艰难地站起身,拉住吕逸的手,“若人人都只凭一腔血勇,为所欲为,天下岂有太平之日?” “那也不能任由这帮畜生胡作非为!”吕逸一点都听不进去。 卢植的忠诚他是佩服的,但要让他也默默接受这样的结果,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样的表现,在后世只会被评价成愚忠! 明明已经看到了朝廷的腐败,看到了昏君的无能的无知,却心甘情愿地为之牺牲,这样的节操或许高尚,但忠诚死一个少一个,奸佞却永远层出不穷。 难道这样对大汉真的好吗? 吕逸的內心深处是深深热爱著这片土地的,也热爱著大汉这庄严的两个字。 甚至他愿意为大汉牺牲,但绝不愿意这样窝囊地被人予取予求。 “是非功过,自有后世平叛,青史上从不曾冤枉过一个好人!”卢植幽幽地说道,“老夫不问得失,但求无愧於心即可,也希望世安能做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我做不到!”吕逸勃然大怒,见卢植死脑筋一至於此,早已失了耐心。 他豁然拔剑在手,“呛哴!”一声,宝剑寒光闪过,卢植手上脚上的镣銬应声而断。 吕逸的宝剑並非神兵,在巨力的作用下,即便劈断了镣銬,却也被反噬之力生生震断,裂成两截,落在地上。 吕逸不由分说,上前拉起卢植,就要朝外走。 却只见卢植像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他一皱眉,错愕之间,却见卢植猛地甩开他的手,將面前半截断剑抓在手中。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汩汩流下,卢植面如死灰,將断剑横在颈中。 “世安,你是要逼死老夫吗?”卢植目光灼灼的看著吕逸,长嘆一声问道。 “师兄,您这是做什么!”吕逸大惊失色,“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就此谋反,愚兄便是你的帮凶!”卢植满脸哀色,“既然老夫无力阻止你,那便索性以死谢罪,至少老夫心中愧意稍减几分!” “师兄...”吕逸心里感到一阵无力,囁喏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夫只问你,长社之围是否已解!”卢植坚定地问道,“你要老夫带著遗憾离世吗?” “师兄千万別衝动!”吕逸无奈,只得说道,“张角大败,已经伏诛,其弟张宝仅带著数人死战逃生,正在广宗这里和张梁合併一处,黄巾之乱须臾可定!” 卢植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老夫心中再无遗憾!” 吕逸大急,眼看卢植就要抹脖子,突然之间福至心灵,大喝一声道,“师兄,您就不想亲眼看到黄巾之乱彻底平息吗?” “您就不想看到大汉重回太平盛世吗?”吕逸问道。 卢植的手一僵,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嘆道,“老夫也想,但事已至此,老夫恐怕是看不到了!” “世安!老夫死前唯有一事相求!”卢植手上用力,脖颈处已见血光。 鲜血顺著断剑滴落在地,看的吕逸心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一般,疼的喘不上气来。 “师兄,您住手!”吕逸长嘆一声,“我什么都答应您!” “去塞北吧,不要再履中原!”卢植厉声说道,“越快越好!” “为什么!”吕逸不解的问道。 “你和老夫不一样!”卢植长嘆一声,“从骨子里就不一样!” “从老夫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卢植神情极为复杂。 似乎有些羡慕,又有些忌惮,更多的却是欣赏! “你从来没有把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卢植怔怔地说道,“但却没有人会说你不曾心怀天下!” “不错!”吕逸毫不忌讳地承认,“师兄慧眼如炬,小弟也从未想过隱瞒!” “你和老夫不一样,老夫世食汉禄,唯有尽忠尽死而已!”卢植说道,“所以老夫不愿意看到你,有一日也像张角一般倒行逆施!” “师兄但请放心,小弟不是张角,小弟心中有义!”吕逸坚定地说道。 “老夫明白!”卢植嘆息道,“但你的义和老夫的义不一样!” 说到这里,卢植老泪纵横,“谁对谁错姑且不论,老夫不愿意有和世安为敌的那一天!” “师叔他老人家能把『伏波令』传给你,正是他老人家高明之处!”卢植有些怀念地说道,“可老夫却舍不下这坚持了一辈子的道,做不到他老人家那样洒脱!” 吕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卢植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要害。 可他知道自己绝对说服不了卢植,这时候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託。 “师兄您知道师父临终前的吩咐吗?”吕逸慨嘆一声,幽幽问道。 “师叔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卢植有些惊讶地问道。 “他让我立了个誓!”吕逸认真地说道,“此生永不背汉!” “啊...他老人家也...”卢植浑身一颤。 “是的,他老人家也有和您一样的顾虑!”吕逸说道,“今天在这里,我再重复一遍!” “我吕逸敢对天发誓,此生永不背汉,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第306章 曹操解围 “好!好!好!”卢植眼中充满了欣喜,连赞三声,“如此,老夫死而无憾!” 吕逸嚇了一激灵,怎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个老师兄还是要寻死觅活的? “师兄,我已立誓,您何苦还寻短见?”吕逸不解的问道。 “我岂是为你?”卢植嘆息道,“老夫此刻以死明志,自证清白,世安不要多心,错不在你!” 吕逸赶紧喊道,“师兄,与其轻言生死,倒不如隨我一同去塞北,有您协助,何愁大事不成?” “老夫老了...”卢植嘆道,“等不了了...这一战本就是老夫最后一战,只想留个清名,世安莫要再劝了!” “清名还不简单!”吕逸大急,朝外面喊道,“曹孟德,你还在等什么,把王振给我带进来!” 他这里话音刚落,王振就被曹操一脚踹进了大帐,一骨碌趴在地上,浑身哆嗦,一句话不敢说。 刚才曹操带著他在帐外听了许久。 一直到卢植想要自刎开始,王振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即便是用他不聪明的小脑袋也明白,卢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吕逸一怒之下,恐怕首当其衝自己小命不保。 至於前面吕逸大逆不道的话,他已经自动忽略了... 这种话也就吕逸敢隨便说,其他人,即便听了,又有哪个敢当真。 能把半年內荼毒大汉八州的黄巾军打得屁滚尿流的狠人,仅仅凭著手上几百人就有这样的威势,他要是真的反了,指不定这龙椅哪个来坐呢。 所以王振第一反应是装傻充楞,这时候保住自己是最要紧的。 他现在不恨吕逸,甚至不恨把自己和张让忽悠得团团转的徐福。 只恨张让,竟然又把这种送命的差事分派到了自己的头上。 王振除了磕头,现在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王振,我师兄犯了什么罪,你倒是给我说明白!”吕逸朗声喝道,“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哼哼,別怪本將军翻脸无情!” “是是是...”王振不知道该说什么,“卢中郎公忠体国,两袖清风,没有罪,没有罪!” “好啊!没有罪你怎么敢对我师兄下此毒手!”吕逸暴喝一声,“你是活腻了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王振磕头如捣蒜,哪里敢回应。 “师兄,您看到了!”吕逸转过头,看著卢植说道,“您的清名不会有损,这阉货绝不敢信口雌黄!” “他只是碍於你的威严罢了!”卢植怎么看不出吕逸用心,嘆息道,“他一个阉人,哪里会擅自做主,背后实则另有其人,便是他改口又有何用!” “那你就这样死了,又有何用!”吕逸急了,也梗著脖子反问道。 “不管他背后有谁,都包在小弟身上!”吕逸不屑地说道,“两军对阵尚且不惧,几个宵小,杀了便是,又有何难!” “你!”卢植气道,“你这样肆意妄为,无济於事!” 师兄弟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不动谁,却不料曹操突然开口。 他轻笑一声,抱拳道,“两位息怒,可肯听曹某一言!” “这位可是曹操曹孟德?”卢植见他自报家门,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沉声问道,“月旦评说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梟雄?” “正是区区不才!”曹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什么能臣、梟雄,都是以讹传讹罢了,小子微末之才,不足掛齿!” “只是今日倒有一句良言相劝!”曹操诚恳地说道,“两位意气相爭,才是於事无补,在下看来,实则是当局者迷啊!” “孟德兄,你想清楚再说!”吕逸不满的说道。 “愿闻其详!后生可畏!”卢植却很有兴趣的样子。 吕逸见卢植被这一打岔,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抱著手不说话,却冷眼瞅著卢植的动静,准备隨时出手。 这是最无奈的办法! 卢植的心意要是没有改变,那也只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卢中郎您错了,吕將军你也错了!”曹操幽幽说道,“二位可知,若是就此下去,卢中郎一死,吕將军或反或走,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徒令苍生蒙难罢了!” 曹操见吕逸和卢植都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知道两个人都听进去了。 “若是如此,一则卢將军一世英名受损!”曹操说道,“若是死了,岂不是也难逃一个畏罪自杀的恶名,有心人传播之下,恐怕即便王振知道该怎么说,却也堵不住悠悠眾口,两位当知眾口鑠金的道理!” 曹操这么一说,吕逸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 果然卢植闻言,眉头紧皱,却不说话。 他知道曹操所言不虚。 活著还能为自己辩护,可死了只会被有心人利用,更何况此时此刻,朝中虎视眈眈的別有用心之人又岂止一个! “这二来嘛,吕將军的抱负也终究难以实现!”曹操又道,“难道吕將军就愿意看著中原百姓在蛾贼作乱之后,再承受胡虏劫掠之苦?” “这跟我有什么关係!”吕逸不自觉地反驳道,“离了他何屠夫,我还吃不了带毛猪了?” 曹操一愣,“吕將军这话倒有些詼谐,但实情就是如此!” “在下若所料不错,將军日后远征塞北,必是想效仿当年冠军侯故事,就食於敌!”曹操意味深长地说道,“且不说此举能不能成功,却只料得一半!” “你什么意思?”吕逸有些不解的问道。 “吕將军总不能飞去塞北吧!”曹操轻笑道,“请问从这广宗到雁门关,千里迢迢,將军麾下这数千人马,人吃马嚼,輜重粮草却从哪里来?” “自然是沿途徵调...”吕逸醒悟了过来,却只能硬著头皮答道。 “没错啊!沿途徵调!”曹操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反问道,“若是朝廷没有明令,將军没有军令,试问哪个州郡会愿意被你徵调?” 曹操似笑非笑地看著吕逸,问道,“难道將军要一个州郡一个州郡地打过去吗?” 第307章 荀家的真正想法 “若是好说不听,便是抢也无妨!”吕逸一时语塞,只能强硬的说道。 “將军勇武,麾下群英薈萃,自然不怕各州郡!”曹操笑著捧场道,“只是这一来一去,总有损失,还迁延时日...” 说到这里,曹操故意顿了一顿,问道,“难不成吕將军打算上数年光阴,先把中原各郡收入囊中?只怕即便以將军之强盛,也极难办到吧!” 谁说不是呢...到时候別说出关了,恐怕十年八年都打不完。 吕逸后世的记忆清晰地告诉自己,从东汉末年,到三分归晋,这个人才辈出的年代,真正统一了接近百年... 曹操一看吕逸神情,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碍於面子,没有当即承认罢了。 其实吕逸何尝不知,当初戏志才定计,徐福把自己的名声都扔了,跑去忽悠张让,就是为了求个“名正言顺”! 只是他一直没有想到,即便是这一路顺风顺水地打了下来,张角也已经授首。 歷史的车轮竟然还是执拗地回到了本来的路线上去。 若不是卢植被治罪这件事终於发生,有那么一剎那吕逸都已经觉得自己成功地改写了歷史。 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 曹操见此情景,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这第三点,也是在下最不愿意看到的!”曹操痛心疾首地说道,“不论是吕將军怒而反抗,还是黄巾军就此逃过一劫,最终只会让战火迁延日久,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他长嘆一声,“蛾贼反叛这半年多以来,中原大地处处战火,生灵涂炭,生民百不存一,何其惨痛!” 曹操紧紧盯著吕逸的双眼,问道,“难道將军不痛心?难道將军不想让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吕逸痛苦地摇摇头,这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著师兄和这些为国奋斗的忠臣良將平白蒙受不白之冤,却袖手盘管吧!” “將军何出此言!”曹操一脸震惊地问道,“难道这情形会比將军揭竿而起更混乱不成?” “这...”吕逸有些错愕。 “將军若反,此前所有的付出都化为泡影不说,更连累了卢中郎,甚至令师的英名!”曹操诚恳地说道,“这是吕將军愿意看到的?” “可是...”吕逸第一次被人用话逼到了墙角,他知道该如何辩驳,但他的话和他的道理,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他又说不出口。 这种事情只能潜移默化,却无法堂而皇之。 好在他面对的是曹操,而整个时代真正能够超脱的人为数不多,而恰巧曹操就是其中之一。 “吕將军...卢中郎此刻被问罪,是好事不是坏事啊!”曹操义正词严地说道,“以將军的才智,不应该不明白的!” 明白,吕逸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让自己就这样妥协又是一回事。 更何况,吕逸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明白的事和曹操说的事根本不可能是一回事。 果然,曹操看了一眼委顿在地的王振,又看了一眼似乎余怒未消,但已经渐渐归於平静的卢植,又开始说道。 “黄巾之乱,说到底,不过是愚民被张角那妖道裹胁!”曹操痛心地说道,“不过是芥蘚之疾而已,不动根本!” “大汉之所以积弊至此,又岂是一朝一夕!”吕逸感嘆道,“孟德所言不虚!” “多谢吕將军!”曹操诚恳地拱手道,“而今的朝廷,有三大积弊!” “其一,陛下昏庸,耽於享乐,不断压榨天下,此乃祸乱之源!”曹操毫不避讳,沉声说道。 卢植眉头一挑,想要说话,终究还是嘆了口气,垂下了头。 “可陛下不过是一人而已,若有贤臣良將诚恳进諫,或许会有醒悟的一天!”曹操话锋一转,滴水不漏。 “正是大將军何进尸位素餐,无能者因姻亲窃据高位,使得天下不靖,此其二也!”曹操又道。 吕逸摇了摇头,不是很接受。 要说何进无能,那是真的,可正因为他无能,所以更显得无足轻重。 把大汉的弊病归於他的身上,在吕逸看来,还是高抬了这屠夫几分。 平心而论,都是屠户出身,三弟张飞可比何进强上太多了。 见吕逸不置可否,曹操也不急著反驳,只是自顾自地又道,“而阉宦把持朝政,迷惑圣听,使得政令倒行逆施,此其三也,也是根本所在!” 王振一听到曹操这话,顿时嚇得又是一个激灵,心里暗嘆,这就是没准备放过自己啊。 这不是当著和尚骂禿驴吗?曹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是死路一条啊。 想著想著,王振就觉得身上的力气突然之间消失了一般,刚刚还能勉强跪著,此刻已经五体投地...啊不!是四体投地,瘫软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了。 他这一点变化全落在眾人眼里,吕逸轻嗤一声,还是没有作声。 见没有人接话,曹操也不知道吕逸心里到底被说动了没有,只得硬著头皮继续。 “除此之外,还有世家!”曹操说道,“吕將军虽有得益於世家,却也因世家平添许多困扰,难道不是吗?” 吕逸终於点了点头,却问道,“我和荀家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与鸿飞兄交情也不错,算不上困扰!” “又岂是荀家主慷慨,请戏志才先生襄助於我,算得上有恩。”吕逸嘆了口气,说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卢植听到吕逸说起荀彧,眼底精芒一闪,欣慰地点了点头。 “吕將军虽然得了军师,可喜可贺!”曹操却笑道,“但吕將军可知,荀家主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吗?” “哦?难道不是匡扶天下,平定胡虏?”吕逸故意反问道。 他也想知道,荀彧的做法,在曹操这样熟悉世家的梟雄眼里,会有什么样的深意。 毕竟按照歷史的轨跡,荀彧最后支持的是曹操。 “不然,不然,荀家看重的是大势,此举可谓万无一失!”曹操故作深沉地说道。 第308章 弃子戏志才 “愿闻其详!”吕逸严肃地问道。 “荀彧虽然年轻,但盛名早就享誉中原!”曹操说道,“他早已看穿大势,这才会有一系列举动!” “大势?”吕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莫非孟德別有所指?” 他可是有著后世记忆的人,要说天下大势,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可这个时代的人,现在眼里看到的只是黄巾之乱而已,而且即將被平定。 要说別人也能想到未来诸侯之乱纷起,最后三分天下,那吕逸绝对无法相信。 要么也是穿越者,要么就是像传说中写下《推背书》的李淳风和袁天罡一样有先知先觉的鬼神莫测之术。 可是现在连道教都没有正经发展起来,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又怎么能让吕逸信服。 “陛下耽於淫乐,身体亏虚,时常缠绵病榻,这一点已经不是秘密了!”曹操语不惊人死不休,“或许其他人並不知道,比如卢中郎!” 果然,卢植听到这句话,一脸的震惊。 “果真如此?”卢植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道。 “不敢欺瞒卢中郎!”曹操痛心地点了点头,“此事在下身为议郎,又兼著羽林郎统领,常在宫中行走,千真万確!” “而世家对於此事,更是心知肚明!”曹操毫不避讳地说道,“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若是陛下龙驭归天,继承大统的两位皇子都是垂髫稚子...” “竟至於此,竟至於此!”卢植慨嘆道,他根本不知道刘宏的身体问题,更无从想起今后的事情,此刻甫一听到,最受震撼。 吕逸却在之前就有耳闻,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主少国疑,又加上国內战乱纷起,天下危矣!”曹操慨嘆道,“更何况大將军和十常侍互相掣肘,明爭暗斗,到时候国祚之爭只怕又是一场弥天大祸!” “所以你的意思是,世家在提前投资?”吕逸插口问道。 “正是!”曹操讚赏地点了点头,“无论是十常侍还是世家,都已经开始布局,吕將军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去找荀家!” 吕逸也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找荀家虽然还有其他原因,但与孟德所说大同小异!” 卢植惊讶地看著吕逸,没想到这个师弟年纪轻轻,却不仅消息灵通,竟也早早做了准备。 “荀家又何尝不是如此!”曹操轻轻一笑,“吕將军看来,他们选择的是你,却不知,他们其实选择了所有人!” “所有人?这是何意啊?”这下吕逸就被曹操说得有些糊涂了。 “端看荀彧给了將军什么人,便可见一斑!”曹操篤定地说道,“若是荀家倾力襄助,与將军同进同退,那便是荀彧亲自出山!” 吕逸却摇了摇头,荀彧在歷史上对大汉是忠诚的,虽然不是绝对的忠诚,但他最后用生命守住了底限。 所以他可以清楚地知道,只要大汉没有名存实亡,荀彧是不可能提前站在任何一方那里的,他必须站在大汉的朝堂上。 “即便荀彧没有亲自出山,至少也会安排荀攸或者荀彦!”曹操却依旧说道,“这才是他们荀家的根本!” “而戏志才虽然智计无双,深諳谋略之道,但归根结底,出身寒门...”曹操若有所指地说道,“本质上来讲,戏志才先生並非荀家之人!” “你的意思是...”吕逸明白了,有些不愿意相信地问道,“在荀家看来,戏先生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这...” “吕將军是觉得对自己不公平?”曹操摇著头,“大可不必!” “从结果上来说,荀家还是帮了將军一个大忙的,难道不是吗?”曹操反问道。 “我不是为了自己嘆息....”吕逸摇了摇头,“我是为戏先生不值!我看得出来,他对荀彧多有感激之情,却没料到自己被人利用,若是他知道了,不知该有多痛心!” 他的话音刚落,帐帘被猛地掀开,戏志才眼眶通红,默默走到吕逸身前,一躬到底。 “主公,您不必替在下忧心,在下从没有半分不满!”戏志才诚恳地说道,“今日主公一席话,在下死而无憾,自此愿为主公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哎,我从未怀疑过先生!”吕逸探手扶住戏志才,也诚恳地说道,“只是这趴墙根的手段,下次还是不要用的好...” 戏志才感激地看著吕逸,他知道吕逸是以此缓解两人之间的尷尬。 想到自己竟有幸跟隨了这样的明主,心里顿时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感动。 吕逸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明明自己就极为擅长谋略,却甘愿让麾下人有发挥所长的机会,总是愿意让他们说话。 明明有时候自己故作高深,並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说清说透,但吕逸始终坚持言听计从,用人不疑。 甚至並没有因为自己寒门的身份有丝毫的轻视,反而事事都能替自己著想。 虽然他加入的时间最晚,也没有像关羽、张飞一样和吕逸有金兰之盟,却分明能感受到吕逸一视同仁的真诚关心。 或许这就是吕逸独特的人格魅力,也是他从世家身上看不到的温暖。 想到这里,戏志才笑著说道,“曹將军所言不虚,接下来便由在下替主公分说吧!” 曹操笑著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荀家也是世家,归根结底是要发展自己的家族,而乱世正是最好的机会!”戏志才直言不讳地说道,“倒不是把谁当了弃子,只是所有人在他们看来都是棋子罢了,也不必斤斤计较,著急上火,各取所需,谁又不是呢?” “先生所言极是!”吕逸点头认同道。 “在下出身寒门,只是受了荀家恩惠罢了,若是主公行差踏错,荀家隨时可以与我切割,其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戏志才笑著说道,“只是世家有退路,阉党和何进却没有退路!” “一山不容二虎!”戏志才眼里精芒一闪,“这两方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黄巾之乱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叛乱平息,就是他们两方决战之时!” 第309章 陷害人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依先生所言,该当如何是好?”没等吕逸和曹操说话,卢植却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发问。 “无论是何进还是十常侍,都是大汉的毒瘤!”戏志才毫不违言的说道,“两个恶势力你死我活,於大汉有益无害,管他作甚?” 他这话一出,就连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吕逸都有些难以置信。 “先生此言差矣...”吕逸摇头说道,“两害相爭,苦的还是百姓,战乱不靖,苍生难寧啊!” “主公此言差矣!”戏志才也摇了摇头,“若是黄巾之乱平息,天下哪还有刀兵?” 不等吕逸反驳,戏志才又道,“何进的军权是建立在叛乱的基础上的!” “而十常侍依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信罢了!”戏志才笑道,“若是平乱有成,何进的兵权顿时瓦解冰消,而十常侍只会针对何进这个心腹之患,又哪有心思再起战乱,难道他们会傻到再把兵权送到何进手上去吗?” 吕逸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那看来张梁和张宝果然留不得!” “正是!”戏志才拱手道,“不仅留不得,还要速战速决!” “可师兄平白受屈,又该如何?”吕逸却对此事依旧耿耿於怀。 “卢中郎此刻被问罪,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有百利而无一害!”戏志才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是什么道理!”吕逸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主公是关心则乱!”戏志才嘆了口气,说道,“此时若是卢將军安然无恙,事后十常侍向何进发难,何进为求自保,必然要找个替罪羊!” 吕逸被他提醒,仔细一想,卢植可不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皇甫嵩因为自己在长社一场大战,虽然不情愿,但实实在在是领到了一场胜利。 可广宗这里就变成了最后的决战场。 十常侍要抓何进的把柄,只能问一个战事不利的罪名。 何进完全可以推脱自己在都亭镇守,对前线所知不详,到时候被问罪的还是卢植。 而那时候十常侍自然不甘心就此放过何进,势必要罗织罪名,把何进牵连进去。 如此一来,首当其衝的卢植,罪名只会更大。 “而此时卢將军被问罪,顶多是个作战不利罢了!”戏志才这才悠悠说道,“以卢中郎多年的威望,最多也就是个降职罚俸的罪名,即便是罢官又如何?岂不是正好从风口浪尖退了出来?” “妙啊!”吕逸眼睛一亮,说道,“如此说来,谁来拿下这一场胜利,才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人?” “主公英明!”戏志才笑眯眯说道,“或者说,此刻无论何进派谁接手,无论胜败,都是有过无功,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此时卢中郎正好大隱隱於朝,您有力挽狂澜之功,又受了阉宦陷害,朝中文武百官也好,各个世家也罢,都需要仰赖卢中郎的声势!”戏志才又道,“到时候正好可以暗中联络忠臣良將,应对即將到来的危局!” 卢植听到这里,也深以为然,顿时不再坚持自刎以证清白。 手中断剑落地,卢植长嘆一声,说道,“若真如先生所言,老夫便是受些委屈又何妨!” “您不会受委屈的!”戏志才篤定的说道,转头朝著瘫软在地的王振问道,“王公公,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王振哪里敢接话,这时候只恨地上没有个洞给自己钻,紧闭双目,继续装死。 “听了这么多,你是打算背诵下来,好回去告密不成?”戏志才戏謔地问道。 “啊...奴婢什么都没听到!”王振知道装死是混不过去的,赶紧矢口否认道,“奴婢...奴婢...” 他结结巴巴地想著说辞,猛然之间灵光一闪,把握到了戏志才刚才话里的两个字。 “回去?”王振惊喜的眼泪夺眶而出,“先生,您的意思是不会杀了奴婢灭口?” “我为什么要杀你?”戏志才奇怪地问道,“我又不是徐福那样的莽撞人,只知道打打杀杀,我肯定不会潜进皇宫刺杀你的,你儘管放心!” 帐外传来一声冷哼,不用问,肯定是趴墙根的徐福... 王振此刻福至心灵,他明白戏志才这是在点他的意思。 要取他的小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只看徐福进出张让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便知道自己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王振磕头如捣蒜,“先生但有所命,奴婢肝脑涂地也要完成,您放心!” “这么有觉悟啊!”戏志才拖长了音调说道,“那就从实话实说开始!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王振,曹操心里也跟著一颤。 別人只当王振还是张让的走狗,只有曹操知道此事绝不简单,他可是在蹇硕那里见过王振的。 只是曹操没想到,戏志才竟然敏锐至此,看出王振另投了蹇硕,心中不免还有些好奇。 他是怎么可能看出来的? “是中常侍蹇硕大人!”王振面如死灰,此刻他又偏偏不敢有丝毫隱瞒... “算你识趣!”戏志才笑眯眯说道,“我就说张让怎么会做这种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原来背后还有蹇硕的手笔!” 说到这里,戏志才有意无意地朝著帐外,提高音量说道,“有的人可以放心了,你的名声臭得还有价值!” 帐外又传来一声冷哼,不用问,徐福又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放你回去,该怎么说,你是知道的吧!”戏志才望著王振问道。 “知道,知道,奴婢明白!”王振把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卢中郎公忠体国,是大忠臣!” “放屁!”戏志才一瞪眼,把王振嚇了一跳,“你应该竭尽污衊之能事,让蹇硕给卢中郎治罪才是!” “啊!给奴婢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信口雌黄啊!”王振一听,又嚇没了半条命。 “让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吕逸不耐烦地上去就是一脚,王振一声惨嚎,只听吕逸骂道,“陷害人不是你的老本行吗,要用的时候怎么糊涂了!” 正在此时,帐外突然有传令兵猛地闯了进来,大声稟报导,“启稟將军,营外十里处发现一支军马,足有万人,正朝敌营进发!” 眾人闻言,都是一怔,这哪里冒出来的? 第310章 蝴蝶效应的开端之处 人数上万,这毫无疑问,就是正规军了。 问题是哪里冒出来的,毫无徵兆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有点摸不著头脑。 本来卢植官职最高,应该掌握第一手消息,但前不久才被王振陷害,夺了军权。 这几天军中一片混乱,也就是张梁、张宝现在自顾不暇,否则以他们的兵力,要是这时候发起攻势,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 但是卢植现在对朝中发生的一切,早已被切断了消息来源,若不是吕逸和曹操的到来,恐怕连张角被诛这么大的消息都要被蒙在鼓里。 吕逸就更不知道了,他行事一向风风火火,席捲黄巾之后也就和潁川的荀家打的交道比较深,聊的还都是各怀心思的未来布局。 至於朝中的安排,根本没有力气去打听,甚至都没有放在眼里。 就连曹操也是懵的,他虽然在殿中值守,按理说消息最为灵通。 可这次出来的著急忙慌的,洛阳城里放了把火才找到的藉口,十万火急好不好。 出来之后又跟著吕逸浩浩荡荡杀奔广宗,身后的消息一时之间也没有个把握。 但曹操毕竟植根中央,心里倒也有不少盘算。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绍。 之前想让袁绍借兵,被冷嘲热讽了一番,可现在完全不同了。 有了自己送给袁绍的张角首级,很难说袁绍会不会心动。 这可是平叛的天大功劳,袁绍即便再昏聵,这里面的利益总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即便袁绍出手,以他讲究排场的性子,调动人马也好,整备出征也罢,耗费的时间绝对远比別人要长。 在袁绍看来,面子可比什么兵贵神速的要领重要太多了。 而自己这里轻车简从的,又都是骑兵,速度上来讲,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也不可能是皇甫嵩! 他现在估计还沉浸在何进军权即將被夺的沉痛之中,对吕逸和曹操咬牙切齿。 按照皇甫嵩的性子,极有可能正和何进商议如何应对。 而何进这个蠢货,绝对不可能会有魄力顺势而为,大兵离开洛阳,开赴广宗。 即便何进真的开了窍,前锋人马更不可能只有万人。 想来想去,现在能短时间调兵的实在不知道还有谁。 眾人各怀心思,却都想不明白,索性出营查看。 吕逸带著麾下一马当先,衝出辕门,曹操紧隨其后,卢植被锁了许久,血脉不畅,被有眼力见的王振小心伺候著,坐在推车上,也跟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烟尘滚滚,旌旗飘扬,当先一面斗大的黄旗上书了一个“董”字。 足足有二万余人,就在营门前疾驰而过,似乎完全无视了这个北路枢纽大营的存在。 吕逸眼里精芒一闪,这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来的是谁。 董卓! 除了这个蛮子还能有谁? 只是吕逸却想不通,明明应该呆在西凉的董卓,怎么一眨眼就跑到了广宗。 看这架势,分明是一往无前,打算和黄巾军主力硬碰硬,毫无半点犹豫。 “主公,是友非敌!”戏志才见吕逸神色不对,出言提醒道。 “呵呵,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吕逸冷笑一声,第一次毫不犹豫地反驳了戏志才。 戏志才一愣,他完全不明白吕逸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其实很明显的好吗! 正规军,又直衝黄巾军大寨,还明打旗幡,绝对是友军啊。 徐福见戏志才吃瘪,顿时心里乐开了,夹枪带棒地挖苦道,“酸儒,你懂个屁,主公高瞻远瞩,还用你瞎掺和...” 戏志才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还在沉思的吕逸,选择战术性闭嘴。 曹操这时候也看到了吕逸的异常,凑上来问道,“吕將军,可是有什么发现?” “孟德兄,你可知董卓此人?”吕逸沉声问道。 “似有耳闻,此人生於凉州,任侠尚义,和羌人首领交好。后任凉州从事,多有功劳,又被刺史段熲向三公府举荐,司徒袁隗颇为赏识,聘其为幕僚。”曹操仔细回忆了一番。 “早年朝廷在陇西选拔羽林郎,董仲颖因才能和勇武入选,被任命为军司马,说起来也算曹某同袍!”曹操如数家珍地说道。 “后来他跟著中郎將张奐攻打并州立下战功,升任郎中。又先后任广武县令、蜀郡北部都尉,在担任西域戊己校尉时被免官。不久,又被朝廷徵召担任并州刺史、河东郡太守。” 曹操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奇道,“吕將军出身九原,本就是并州所属,怎么还来问我?” “并州刺史不是丁原吗?”吕逸一怔,他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现在的并州刺史確实是丁原...”曹操也觉得吕逸不对劲,自己的顶头上司他居然要向自己打听。 但难得有机会在吕逸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博文广知,曹操也乐得替他解惑。 “董卓出任河东郡太守之后,朝廷本来是让张懿接任并州刺史的。”曹操笑著说道,“可张懿命苦,去年北地胡虏作乱的时候,张懿领兵平叛,不幸以身殉国,这才调了丁原做了并州刺史。” “说起来丁原和吕將军还有些渊源呢!”曹操说到这里,故作深沉地笑著。 吕逸一听,顿时虎目圆睁,浓眉倒竖,怒视曹操。 这眼神凶狠得如同刀锋,曹操看得心里一阵发寒,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吕逸,人家说翻脸就翻脸,只能尷尬地笑了两声,这才说道,“丁原据说时刻以张懿的下场警示自己,自从任了刺史之后,一心谋求中原他州职位,从不轻易和胡虏交兵!” 吕逸这才知道,曹操刚才所指的並不是吕布已经被丁原招揽这件事,有些抱歉地给了曹操一个笑脸。 “听闻吕將军当初在九原城下,以千骑独挡鲜卑胡虏数万铁骑...”曹操激动地说道,“若不是丁原畏战,何至於將军以身涉险!” 吕逸听得嘴都合不拢,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到来终於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影响,原来蝴蝶的翅膀,是从九原开始煽动的! 第311章 整个世界的敌意 吕逸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对抗之意。 他的到来从一开始就改变了这个时代,但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这个时代在修补这点影响。 或者说,甚至他的到来都有可能是这个世界运行错乱的结局。 这一切应该是从并州刺史张懿死得比他记忆中要早上几年开始的! 当初他听说现在的并州刺史是丁原那一刻,被强烈的担忧影响著,忽略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 三姓家奴的恶名太可怕了,他竟没想起来,丁原不应该这么早出现。 现在曹操这么一提,吕逸顿时豁然开朗,许多细节突然清晰了起来。 张懿之死才是一切的根源。 正是由於他的死,才让丁原提前数年成了并州刺史。 也正是由於他的死,丁原才改变了激进的抵挡策略,转而把目光放在了钻营和去往中原。 若是没有丁原的战略调整,可以想像,草原上的軻比能绝对没有可能有现在的气候,也正是因为失去了张懿这样强硬的抵抗派,才给了鲜卑胡虏发展的契机。 被丁原拋弃的九原这才被迫一次又一次面对鲜卑胡虏的轮番侵扰,而失去了支持的九原,终於迎来了当初那场大战。 也正是这一场大战,让吕布的亲子命丧疆场,吕逸的穿越就是世界对张懿殉国这个变故的修正。 只是没想到,吕逸力挽狂澜,不仅成功破局突围,更开始在中原大放异彩,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把黄巾之乱的风波平息。 而接下来的一切,无论是马续的欣赏和传授,还是潁川各个世家的不同態度。 又或是当初在博陵城外惊鸿一箭,明明是必杀的局面,却被张角逃得一条性命。 又或是连番大胜之下,卢植还是面临夺职下狱,槛送京师这样的下场,就分明是这个世界对吕逸这个变故的修正。 歷史的车轮执拗地向著固定的方向前进。 现在董卓的到来又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歷史上董卓就是接替了卢植担任的东中郎將,现在吕逸有理由相信,董卓和黄巾军的战局绝不可能顺利。 可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是顺势而为,还是逆天而行? 一瞬间,吕逸有些迷茫... 而自己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想法,要荡平胡虏,扶汉兴邦,现在似乎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自己真实的想法,还是这个世界强加给自己的念头。 自己是变数,軻比能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变数。 莫非这个世界在默默地调整,用一个变数去消弭另一个变数? “主公...主公!”戏志才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吕逸纷繁的思绪。 他茫然地回头望去,只见眾人都一脸担忧的望向自己。 看著兄弟们真诚而关切的眼神,吕逸虎躯一震,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自己该做的难道不是凭著本心,凭著对人间的大爱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世界是怎么想的並不重要,甚至世界是怎么运作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在当下,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这一世活得有意义,有价值! 管他前路如何崎嶇和坎坷,只要无愧於心,成败又何足掛齿! 想通这一切,吕逸只觉得胸中鬱郁之气顿时瓦解冰消,念头一片清明。 转头给了眾人一个灿烂的微笑,朗声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哈哈哈!” 眾人一阵茫然,不知道吕逸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他话里豪迈的意思大家却都感同身受,振奋无比! 关羽朗声道,“大哥所言极是,大丈夫生於天地间,无畏无惧!” “小弟誓与大哥共进退!”张辽也兴奋的说道。 “俺也一样!”张飞虎目圆睁,一声暴喝。 高顺和典韦以手捶胸,慷慨激昂,徐福和戏志才也满眼激动和憧憬,看向吕逸。 “曹某愿与吕將军...”曹操心里热血沸腾,险些说出“共同进退”四个字。 只是话到嘴边,曹操却心里警兆顿生,硬生生把这四个字吞回了肚子。 他的目標不是塞北,是中原,是朝堂,他也梦想著有一天,能成为大汉征西將军,而被青史铭记。 但绝不是现在! 吕逸似笑非笑地看著曹操,问道,“孟德兄要与我如何?” 曹操有些尷尬地笑著,心念电转,说道,“与吕將军...这个与將军一起为大汉尽忠!” “孟德兄,忠心耿耿,在下佩服,佩服!”吕逸戏謔地说道。 “惭愧,惭愧!”曹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知道吕逸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他不准备改变。 虽然接触的时间並不长,曹操总有一种被吕逸看穿的错觉。 可奇怪的是,他心中竟从没有生起哪怕一点反感,反而觉得理所应当,又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惺惺相惜的感慨。 这样的情感他从来没有在別人身上感受过。 这滋味,说不上来,似乎有些难受,又似乎有些充实。 曹操不愿意沉浸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中,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吕將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依孟德的意思呢?”吕逸似笑非笑地问道,“救还是不救?” “救不救?”曹操有些错愕,反问道,“吕將军料定董卓必败?” “不然呢?”吕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可看不出来,他有取胜的可能!” 卢植在旁边听得一怔,却忍不住问道,“世安,你这话从何说起?老夫看这董卓兵强马壮,当有一战之力啊!” “师兄,小弟没看到兵强马壮,倒看到了行事鲁莽和操之过急!”吕逸摇头苦笑道。 “一来,他们长途奔袭,妖道以逸待劳。” “二来,他们刚刚到这里,却不知第一时间来找师兄了解敌情,却贸贸然发动猛攻,所谓知己而不知彼。”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角新死,张梁和张宝时刻担心,这时候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军心。”吕逸目光深邃,幽幽说道,“在董卓看来,不过是一次衝锋,在张梁、张宝看来却是生死攸关!” “哀兵必胜...”卢植长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 第312章 先锋华雄 董卓意气风发,这一次可以说是准备充分。 他好不容易搭上了蹇硕的门路。 那可是苦求许久,用了多少金银珠宝才拿下来的靠山! 董卓不想再当袁家的门客了,自己在并州和西凉经营多年,早就羽翼丰满。 看著麾下西凉铁骑,那可是横扫西域无人可敌的精兵。 而自从踏入中原以来,他却没有丝毫施展才华的空间。 黄巾军的小股势力他早就和他们交过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群乌合之眾,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可眼看著这些年来最大的叛乱摆在眼前,自己却只能驻兵洛阳,毫无建树,董卓早就心痒难耐。 要是只能看,不能碰,自己千里迢迢赶过来做什么? 在西凉当土皇帝不香吗? 可哪里有机会? 何进號称稳扎稳打,实则是逡巡不前,和黄巾军维持著微妙的平衡。 两个主战场长社和广宗,又是两员老將亲自坐镇。 董卓都快绝望了,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 就在他愁得坐立难安,每天去火药都要吃好几斤的时候,蹇硕终於传来了消息。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前线还没有消息,自己却被任命为东中郎將,这是火线提拔啊! 东中郎將秩比两千石,并州刺史不过才区区六百石,能一样吗? 董卓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面对蹇硕的拉拢和期待,自己拍著胸脯答应得毫不犹豫。 而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爆棚,眼看別人把仗打得轰轰烈烈,眼前所有的障碍都被推平,剩下的就是最后一场大胜,只要把广宗之围解了,贼酋授首,这个不世之功就是自己囊中之物。 董卓压根就没想过可能会失败。 蹇硕已经跟他交代过战局,想想吕逸一个边军的校尉,仅凭几百人就能把张角逼到墙角。 而自己现在带著一万精锐,麾下更是谋士猛將如云,难道还比不过区区吕逸? 別人看吕逸,总觉得有些惊艷,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并州出身,那是自己经营多年的根据地,而这么多年,自己竟然都没有听说过吕逸的名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校尉都能做到的事,自己难道会出什么岔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董卓想也没想,一路风风火火杀到广宗,远远见到卢植的大帐,只是冷哼一声,连正眼都不屑看。 北中郎將,呵呵,从此之后,天下只知东中郎將董卓,余者皆不足论! 更何况蹇硕给他提前吃了定心丸,卢植已经被朝廷问罪,此时绝不可能和自己强攻。 只要自己首战获胜,再顺势接手卢植大营里北军五校的人马,从此声威大振,想想就觉得未来可期! 曹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即便是吕逸信誓旦旦地说著董卓必败,卢植慨然长嘆,他的心里却还是焦急万分。 自己也是好不容易爭取来的机会,就这样让给董卓,无论如何不甘心啊! 可论兵力,自己只有五千,论地位,自己不过是四百石的议郎,怎么都比不过董卓,说到底,除了相信吕逸的判断,自己又能做什么? 吕逸看出他的焦虑,笑著劝道,“孟德稍安勿躁,这一战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曹操无奈,更无心答话,只是目光越过重重阻碍,死死地盯住眼前的战场。 董卓大军在离黄巾军营寨五里处轰然停下,分作三队。 两队人马各有两千,分左右射住阵脚。 中军一千精骑,將董卓护在中间,旁边跟著一个细眼鼠须,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笑眯眯和董卓说著话。 另一边一个彪形大汉,手提一柄宣大斧,护在董卓身边,目光遥视前方敌营。 董卓身后,一字儿排开,看打扮有文有武,看上去倒是一副人才济济的模样。 前军五千人,由一员大將率领,此刻正军容齐整,缓缓朝黄巾大营杀去。 这大將面容粗獷,浓眉大眼,一副络腮鬍须更显豪气。 此人穿著重鎧,手提一柄长刀,看分量著实不轻,倒也有几分威猛。 五千人中,一半是重装步卒,一半是轻甲精骑,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此人正是董卓麾下爱將华雄,在西凉军中以勇猛著称,此刻志得意满,手中大刀朝猛地朝身前一劈,大喝一声,“衝锋!” 五千人齐发一声喊,步卒迈著整齐的步伐,刀枪並举,坚定不移地朝前面推进。 身后精骑自动分作两拨,在步卒后面不紧不慢地跟著,隨时准备从侧翼突袭。 “倒是中规中矩!”吕逸笑著说道。 “俱是雄壮之士啊!”曹操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 却冷不丁听见关羽说道,“不过是土鸡瓦狗耳,何足掛齿!” 曹操刚想说话,只听闷雷般一声又从身边响起。 “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算什么本事,这仗都这么打法,谁不会啊...”张飞也是一脸不屑地撇嘴说道,“真有本事,单枪匹马上啊...” 曹操夸讚华雄的话硬生生又被憋了回去,他这才想起来吕逸这几个兄弟才是真正的猛人... 別人说单枪匹马那是自取其辱,这几位是真能一个人杀个对穿的... 黄巾军大营此刻也应声而动。 呼啦啦也是五千人浩浩荡荡衝出营寨。 为首的反而是一群术士模样的人,身后密密匝匝围了足有一千赤膊大汉。 吕逸远远一看,更加篤定,笑著说道,“张梁和张宝倒是小心,上来就给董卓送这么大礼!” 张角死后,这一千人便是张梁和张宝赖以苟延残喘的底牌,黄巾力士来之不易,却被吕逸几次三番击杀了不少,现在这些已经是最后的依仗了。 只可惜董卓那里却不知道这些底细。 华雄在阵前一看,连队像样的骑兵都没有,顿时心中不屑。 四千余黄巾覆额的流民,穿著破衣烂衫,拿著形形色色的武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堪一战的对手。 而那些术士看上去虽然古怪,却一个个弱不禁风的样子。 唯有那些黄巾力士,倒精壮异常,只是人数太少了。 面对自己麾下精骑,又是以多打少,一个衝锋下来估计还能站著的没有几个。 华雄顿时信心倍增,一催胯下战马,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第313章 倒霉的华雄 黄巾军似乎也没有想像中的军心不稳,面对五千人的官军,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不动如山的气势。 一千黄巾力士不进反退,竟然护著这群术士朝著西凉军直衝了过去。 华雄见状,在马上冷笑一声,“找死!” 长刀一挥,马速又提三分。 曹操也看得莫名其妙,只是心中隱隱有些担忧,事出反常必有妖。 “吕將军,黄巾军这是打算破釜沉舟?”曹操虚心问道。 “呵呵,孟德兄且看好戏!”吕逸已经猜到大概了,笑著说道,“太平道的妖术,还是有些看头的!” 曹操顿时担心地朝场中望去。 吕逸身后眾人却有些不解。 按理说,吕逸从来不会做这种袖手旁观的事。 哪怕当初荀彦做了那样背后捅刀子的糊涂事,吕逸都没有真的为难他。 皇甫嵩屡次三番为难吕逸,该破敌还是破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们虽然疑惑,却也知道事出有因。 唯有吕逸自己,心里百感交集。 从大义上说,自己应该及时提醒,甚至出手相助。 可对面是董卓啊...帮他不就等於害自己,害国家吗? 洛阳那把火,几乎烧尽了大汉最后一点气数,更別说自己老爹吕布的名声... 想起名声,吕逸心如死灰,毕竟是自己这一世的亲爹,总不能任他继续糊涂下去... 正在吕逸胡思乱想之际,华雄已经和黄巾军交上了手。 术士在黄巾力士的簇拥之下,广袖飞舞,大蓬的白雾瞬间瀰漫开来。 这些人只是衝到战场的中间,一阵泼洒之后,便又匆匆忙忙地朝身后大营冲了回去。 术士刚走,黄巾力士便守在营寨正门前严阵以待。 旁边的散兵在力士的指挥下,举著各式各样的盾牌,守住第一道防线。 盾牌后竖起长矛,上千人组成的矛阵,看上去倒也有些威势。 “装神弄鬼!”华雄在马上看得真切,却不以为意。 这白雾虽然诡异,但自己麾下精骑眾多,看这点动静,只要几个呼吸之间便可以轻鬆衝过,在他看来並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的马快,步军刚刚衝进白雾,他已经到了阵前。 战马被长矛组成的枪林嚇了一跳,硬生生在阵前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华雄紧紧勒住韁绳,不让战马失控,覷准空隙,在半空中猛然踏下。 首当其衝的黄巾军士卒顿时连人带盾牌被踏的委顿在地,眼看是不活了。 华雄一见得手,更加志得意满,长笑一声,催动战马向军阵中突去。 这些普通的士卒哪里是华雄的对手,长刀所过之处,血光迸现,哀嚎声四起。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华雄已经硬生生劈出了一条血路,身边都是黄巾军士的尸体,虽然被团团围住,却没有人能奈何他分毫。 正在他狂喜之际,只听远处黄巾军大营中一阵鼓声响起。 “呼啦啦!”一声骚动,周围的黄巾军士卒齐齐后退,让出一块空地。 华雄之间正面豁然开朗,一队黄巾力士越眾而出,足有百人。 为首一个大汉明显要比其他人壮上一圈,此刻正恶狠狠地盯著自己,开始加速朝著他这里衝来。 华雄冷眼一看,那人虽然壮硕,手中所用的兵器却不过是寻常铁刀,和自己所用的精钢大刀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他自恃武艺了得,虽然面对上百壮汉,却怡然不惧。 甚至没有催动战马,只是立在原地,好整以暇,静待劲招临身。 为首的黄巾力士衝到近前,见华雄不动,双足顿地,瞬间高高跃起,从半空中兜头一刀劈下。 这一刀,快准狠兼备,呼啸生风,气势逼人。 华雄却挥洒自如,大刀自下而上迎了过去,好似完全没有用力一般。 双刀交错,只听“呛哴!”一声清脆的交鸣,黄巾力士的铁刀毫无悬念地被劈落两半,连著他的身形似乎都在半空中顿了一顿,又再次下坠。 华雄冷哼一声,斥道,“就这点本事?” 回刀向前劈落,这一刀避无可避! 黄巾力士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华雄嘴角噙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擒贼先擒王! 这个壮汉明显是黄巾力士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乾脆利落地把这人一刀两断,想来足以震撼这些黄巾力士。 到时候前锋军也该差不多接上,摧枯拉朽一般衝破敌阵,再加上精骑从两侧包抄冲袭,胜利就在眼前。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黄巾力士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 两人近在咫尺,华雄只见那汉子眼中厉芒一闪,双手瞬间在身前猛地一拍,似是要夹住自己的刀锋。 “就凭你!”华雄心念电转,暴喝一声,硬生生將刀势又加上三分。 只见那汉子果然一掌拍空,大刀毫无悬念,结结实实砍在那人肩膀之上。 可惜华雄想像中的兜头血雨没有出现,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折之声响起。 但华雄的大刀却硬生生挺在了那汉子胸口,无法再进分毫。 那汉子受了这一击,明显也不好受,此刻涨得满脸通红,张口就是一道血箭衝出。 华雄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汉子喷了一头一脸,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赶紧胡乱伸手摸了一把脸,没想到就这一剎那的功夫,只觉得手上一紧,那汉子竟还有力气! 只见那汉子双眼暴睁,目眥欲裂,双手紧紧地抱住华雄的大刀。 华雄用力往回一带,竟然纹丝不动。 他这手上也有数百斤的巨力,怎奈那黄巾力士也是身大力不亏,更悍不畏死。 华雄一阵没挣动,顿时暗叫不好,这片刻功夫,左右的黄巾力士已经衝到了近前,各式刀剑齐举,这要是被砍中,肯定逃不了一个万仞分尸的下场。 华雄大惊失色,好在他武艺高强,急中生智,顿时將手上长刀朝前猛地一送。 抱著他刀的黄巾力士刚刚用尽全身力气朝后爭夺,此刻刀上力量猛地一反,顿时一个收势不住,踉蹌著倒地,华雄终於手上一松,大刀再次挥洒开来。 他想也没想,一招“夜战八方”朝四下里砍去。 却不料这些黄巾力士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看似凌厉的杀招只是把他们逼退,却一个都没有砍死。 第314章 你求我啊,我教你! 华雄一看顿时惊呆了。 他以往也曾面对过黄巾军,不都是一招鲜吃遍天吗? 仗著自己刀势沉重,一招“夜战八方”肯定是尸横遍野,断肢横飞的惨状,没想到这一群黄巾力士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不!也不是浑然无事,只是连退数步,却犹有一战之勇。 更何况看他们皮肉完整,分明不畏刀锋,这下华雄懵了,怎么打?这不是欺负人吗! 一念及此,华雄顿时肠子都快悔青了。 自己就不该托大,单枪匹马衝进阵中,搞得不好就要陷在这里。 万幸是自己身后还有五千人马,算算时间,也该衝到面前,和黄巾军短兵相接了啊! 华雄心中怔忡,趁著逼退这些黄巾力士的短暂间隙,朝身后望去。 这一看,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从白雾之中衝出来的两千余步卒,此刻像是著了魔一样,一个个目光呆滯,高举刀盾朝前疾冲了几步,就有些迷茫的愣在了原地。 最先衝出白雾的士兵,也是最先被毒气侵扰的那一批人,肉眼可见的双目渐渐变的赤红。 只听其中几人突然仰天狂啸一声,渐渐失了理智,手里刀枪漫无目的的四下挥劈,朝著身边最近的人砍了下去。 有些明显身强力壮的,中毒较浅,还没有失去意识,却被周身突如其来的乱刃砍死在当场。 隨著中毒的士卒越来越多,华雄的先锋步卒一下子乱成一团,不仅没有朝著黄巾军大营衝锋,反倒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个不可开交。 华雄心中大骇,哪里还敢恋战,疯狂挥舞大刀,逼退身前敌军,拨转马头,转身就跑。 黄巾力士见他生了退意,哪里肯就这样放过,齐齐发一声喊,率先朝著华雄方向追去。 其余的黄巾军士卒见朝廷的兵马看上去声势浩大,竟然瞬间被打的溃不成军,顿时军心大振,也跟著衝杀了过去。 这时候只见华雄在前面跑,五千余黄巾军士卒高喊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號,在后面疯狂追杀。 强弱之势瞬间逆转。 华雄带出来的左右两队精骑,一见这情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衝过去吧,生怕也著了道,变得和这些步卒一样。 不冲吧,接到的命令又没有变,还是衝锋... 一时之间反而一个个勒马缓行,看样子已经做好了隨时撤退的打算。 后阵的董卓看的脸色铁青,他也没想到华雄败的这么突然。 “中郎將大人勿惊,小婿有一计,保证可以克敌制胜!”董卓身边的细眼文士正是他的爱婿李儒。 此刻李儒捻著自己的几茎鼠须,故作高深的说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董卓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的骂道,“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 “是!”李儒脸上一阵尷尬,不敢再装腔作势,低眉顺眼的说道,“泰山大人,依小婿看来,贼人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是那白雾有些古怪!” “嗯,有道理!”董卓一听,顿时眼睛一亮,“那该如何是好!” “敌兵不过五千之数,泰山大人正该犁庭扫穴,全军出击!”李儒信誓旦旦的说道,“咱们人数上是敌方一倍有余,更有半数精骑,只要小心避开白雾,不难取胜!” “言之有理!”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当机立断吩咐道,“李傕、郭汜!你二人带右军出击!张济、樊稠!你二人带左军出击!牛辅、段煨!你二人带中军出击!” 几个被点到名的將领轰然领命,各带军马,朝著黄巾军迎了上去。 董卓身边只留了千余精骑,由亲弟弟董旻和亲信董越护在原地。 华雄远远看见大营中旗帜飞动,三路人马正朝自己这里衝来,顿时心中稍定。 他不敢再回中路白雾袭扰之处,兜转马头,招呼自己带出来的左右两路骑兵在一边匯合,衝出足有半里,这才收束好人马,调转方向,又朝战场中衝去。 董卓这里大军齐齐押上,却不料黄巾军大营里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听鼓声一变,又有两万黄巾军整装从辕门口杀出。 这两万人明显要比一开始的五千人精锐许多。 无论是盔甲还是兵刃,都有了些正规军的模样,更兼著一个个目光凶狠,满脸赤红。 他们一出现,吕逸就知道董卓完了。 这一幕太熟悉了! 当初和张角在博陵城下对抗,也是如出一辙的场面! 张梁、张宝这是一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足足两万人,一看就是用了“修罗法”这样的邪术侵染。 不管是胜是败,这些人都活不久了。 想到这里,吕逸突然眉头一皱,心里又竟然生出了个奇怪的念头,百思不得其解。 “怪哉,怪哉!”吕逸刚想说话,却陡然听到曹操疑惑的声音响起。 “哦?孟德兄也觉得有些蹊蹺?”吕逸问道,“怪在何处?孟德兄不妨直言!” “张梁和张宝也算是久经沙场...”曹操沉吟半晌,这才说道,“此刻看来,却有些让人看不懂,好像是...好像是...” “是不是有那么一点顾头不顾腚的意思?”吕逸接过话茬,开口说道。 “正是!”曹操眼睛一亮,他就知道吕逸也有这样的感觉。 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有了吕逸的背书,曹操顿时踏实了许多,这次不再犹豫,朗声说道,“按理说,咱们这里也有数万朝廷兵马,他们即便是困兽犹斗,却也不该是这个打法!” 吕逸点了点头,示意曹操继续。 “这已经两万五千黄巾军出动了!”曹操又道,“看他们神色异常,恐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此刻大营空虚,难道他们就不怕咱们此时杀出,给他们当头一棒吗?”曹操终於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孟德所言极是!”吕逸也奇怪的说道,“他们到底是哪来的信心,放任咱们在这里观战,却敢孤注一掷的?” 吕逸带著疑问,看向戏志才,却不料戏志才此刻也眉头深锁,不明所以。 却只听“噗嗤”一声轻笑,徐福满脸促狭的看著戏志才,“姓戏的,抓瞎了吧,不明白了吧,你求我一声,我教你啊!” 第315章 那一点点隱情 “爱说不说!”戏志才瞥了一眼徐福,“又开始小人得志了?之前的事都忘了?”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徐福眉毛一挑,不以为忤,乐呵呵说道,“我这叫胸有成竹!” “靠你自己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看著戏志才,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眉飞色舞的说道,“但是!” 徐福提高了音量,诱惑的说道,“只要你求我,我立马告诉你,消息保真,绝对让你耳目一新,啊呀...” 徐福摇头晃脑,拉长了声调说道,“从此就有一扇智慧的大门,在你戏志才的面前轰然打开!” “只要你再努努力,赶上我一半的智慧,简直指日可待啊,兄弟!” 看著徐福这小人得志的嘴脸,戏志才忍不住一阵气结。 但转念想想,也不能怪徐福。 之前自己打击他打击的也著实有些用力过猛,依照他对徐福的了解。 这个游侠儿出身的傢伙一向是有仇当场就报的性子。 能憋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可要让他当眾求徐福,又无论如何拉不下这个脸来。 私底下当然另当別论,可这不是有曹操吗,这是外人好不好。 戏志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古井不波的平静內心,在看到曹操的那一刻似乎起了波澜。 就感觉冥冥中两人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牵绊。 在谁面前折面子都无所谓,可是曹操面前却绝对不行。 戏志才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当即换了一副严肃至极的表情。 徐福一看他变脸,顿时心中暗叫不好! 这傢伙的脾气他太熟悉了,一看这个样子就是要拉大旗作虎皮! 论嘴皮子大家半斤八两,但自己出手早了,忘了占据大义这个制高点了,现在一步错,步步错,一不小心又要被戏志才翻盘了! 果然,戏志才满脸沉痛的说道,“我个人荣辱倒无所谓,可元直啊,你的德行有亏,这就是愚兄不愿意看到的了!” “戏志才,你不血口喷人就不会说话是不是!”徐福一愣,“我的智慧怎么成了德行有亏!” “你污衊主公,这是不忠!”戏志才义正词严的说道。 “放屁,我说的是你,关主公何事!”徐福当即反驳。 “主公也正在困惑之中,你不思替主公分忧,还在这里冷嘲热讽,不是不忠是什么?”戏志才冷冷的问道。 “我...”徐福气结,顿时有些歉意的看向吕逸。 吕逸苦笑一声,“论才智,元直確实出类拔萃,倒也没志才先生说的这么恶劣...” “主公英明!”徐福顿时又理直气壮! “別急!你明知此刻正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我军虽然未被波及,却也身在危墙之下!”戏志才幽怨的看了吕逸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是怒其不爭。 “你不思稳定军心,却还在这里故弄玄虚,这是乱军,此为不仁!”戏志才唾沫横飞的说道。 “放屁,放屁!”徐福气的面红脖子粗。 说来也奇怪,一向涵养甚好,运筹帷幄的徐福,看见戏志才就像是天生的冤家,每天不吵上几句,都感觉这一天没过好。 尤其是徐福,总能被戏志才三言两语气的暴跳如雷。 “我这是小声说的,除了咱们几个,谁听得见?”徐福怒道,“哪来的惑乱军心,你简直岂有此理!” “哦,没人听见啊!”戏志才戏謔的看著他。 徐福顿时觉得不妙,衝上去就要捂戏志才的嘴。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戏志才扯著脖子大喊一声,“徐福说了,黄巾军必有异动,全军戒备呀!” 他是个文弱书生,中气不足,饶是如此,这一嗓子也声传数丈。 好在周围的军士大多都是吕逸的亲卫,知道两人秉性,见怪不怪,也没有在意。 只是这点消息,被戏志才一嗓子喊出去之后,顿时人群里窃窃私语开始传了出去。 “元直军师大人说了,全军戒备...” “元直军师大人说了...敌军將至,全军戒备...” “主公说了,元直军师十分担心,要咱们戒备...” “快看,主公愁容满面,怕是敌军要转头朝咱们打来了...元直军师已经没招了...赶紧戒备...” 窃窃私语很快便传的面目全非,吕逸看著戏志才和徐福针尖对麦芒的样子,连连摇头。 “这是谁在惑乱军心!”徐福气的直跳脚! “你现在还卖关子吗?”戏志才却神態自若的说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 “主公曾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戏志才一本正经的说道,“到底是为何,你赶紧说出来,主公好及时应对,否则一旦乱起,怕你兜不住啊!” “兜个屁!”徐福气道,“本来黄巾军就不可能找咱们麻烦,哪来的危机!” “再说了,全军戒备又没什么问题,小心驶得万年船...”徐福有气无力的说道。 问题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是耳边传来的“元直军师没招了...”这几个字把他说的一脸懵逼... “滚过来!”徐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朝著王振大喊一声道。 王振一听这煞神喊自己,顿时浑身一哆嗦,硬著头皮走了过去,到了吕逸跟前就跪地磕头。 “別磕了,问你话呢!”徐福冷声说道。 王振一脸幽怨的抬起头,望著徐福百感交集。 在张让府里还一口一个王公公叫的亲切,现在倒好,翻脸不认人,连“餵”都不喊一声。 心里埋怨,嘴上却不敢表露出来,陪著笑脸说道,“大侠,您问!奴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叫什么大侠,叫军师!”徐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张梁和张宝那里,你是怎么勾结的,从实招来!” “啊!奴婢没有...”王振急的满头大汗,心虚的反驳道。 “少来这套!”徐福冷冷的说道,“你之前在博陵城下,就和张角秘密勾结,被我和子龙撞破,现在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就不信张让会不留后手!” “我们的政策你也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徐福不等他回答,厉声喝道,“现在不说,一会只能留著这些消息,去地府找阎王说了!” “说,奴婢说...”王振面如死灰,“只是这次不是张常侍给黄巾军通的消息,是奴婢的乾爹...” 第316章 吕逸的气度 王振这么一说,吕逸一时半会还真没想明白。 按照之前了解到的消息,王振的乾爹不就是张让吗。 “慢点,慢点...”徐福也没反应过来,忙问道,“你爹不是张让是谁?这才几天功夫,怎么换了个爹?还能这么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徐福这话一出口,没来由的吕逸倒脸色有些难看,尷尬的別过头去,脑海中一声声“三姓家奴”的詈骂不断迴荡。 “大侠...啊,不!军师大人容秉!”王振哭丧著脸,毫无羞愧之意,“奴婢被您这个...教导之后,回了宫里,痛定思痛,羞愧无比...” 徐福一脸嫌弃,骂道,“少跟我这言巧语,怎么个意思?你换爹还是我的问题了?” “不敢,不敢!”王振慌的拼命摆手,急道,“奴婢的意思是,办砸了张常侍交待的差事,不容於张让,眼看著小命不保,奴婢这才换了门庭!” 说到这里,王振小心翼翼,试探著看了曹操一眼。 “小人有幸,拜在中常侍蹇硕大人门下!”王振有些庆幸的说道,“蒙他老人家不弃,收了奴婢当乾儿子,这一点,曹议郎可以作证啊!” 曹操没想到自己躺著也中枪,更何况自己去找蹇硕这事根本就是暗中行事,机密好不好! 没想到人家当著这么多人,就这么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一派胡言!”曹操面色顿时冷的像寒冰,怒目而视,大声斥道,“我何曾与阉宦勾结!你胆敢胡乱攀咬,是真当某家的宝剑不利吗?” 王振本来想著曹操能拉自己一把,没想到人家翻脸不认人,义正词严的模样,就好像真的没有这么一回事一般。 迎著曹操刀锋般凶厉的目光,他又不敢反驳,想想吕逸的手段,他又不甘心被吕逸当做有心欺瞒,顿时幽幽怨怨,哀从心起,泪水夺眶而出。 在场的都是聪明绝顶之辈,只看王振这一来一回的反应,哪里还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吕逸略作思忖,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曹操必然是病急乱投医,以他的聪明才智,自然早就看出这一战的关键。 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却苦於没有门路。 想想曹操和宦官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上上一辈的关係,到最后悄悄去找蹇硕的门路实在是再合適不过了。 换了旁人,吕逸说不得又要看轻三分,可这是曹操。 上一世对曹操的崇拜之情无疑让吕逸在看待他的问题上,总会不自觉的加上一点滤镜。 想想曹操也不容易,这样委曲求全说到底,还是为了大汉的安危和前途。 吕逸嘆了口气,说道“事急从权,能忍人之所不能忍,韩信之量也,奈何,奈何!” 他这话没头没尾,是望著天空说的,曹操却听明白了,心里一阵感动,看向吕逸的眼神,也多了三分敬畏。 “三姓家奴!”突然一声暴喝响起,只见张飞怒目圆睁,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扬起,就要落下。 他一向是嫉恶如仇的脾气,听到王振这数典忘祖的举动,哪里还忍得住。 吕逸嚇了一跳,赶紧拦住。 开什么玩笑,王振这小身板,张飞这一巴掌下去,估计直接能给他送走。 “说吧,蹇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吕逸赶紧问道,趁王振还没被张飞打死之前...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王振期期艾艾的说道。 可他一看到眾人直欲生吞活剥了他的眼神来回逡巡,立马急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乾爹只让奴婢给蛾贼送个信,说是卢大人將被问罪,这北军大营,可以保证按兵不动!” “...” 他此话一出,眾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看王振窝囊的模样,显然没有说谎,要不是吕逸赶来,卢植现在应该已经槛车下狱,在回洛阳的路上了。 再看张梁和张宝的应对,也和这话完全契合。 他们只顾著正面和董卓硬拼,根本无视了北军大营这数万兵马,分明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只是不合理啊! “大哥,小弟实在不明白...”关羽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出声问道,“这蹇硕也好,张让也罢,一身荣辱都系在皇帝身上,为何要...要做这等自掘坟墓的事情?” 吕逸闻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曹操,又看向远处的董卓军马,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里冒了出来。 他脑海里不断盘算,这个念头逐渐清晰。 突然吕逸抬头和戏志才对视一眼,只见戏志才的眼里也渐渐闪出洞悉的光芒。 “呵呵,志才先生应该想到了吧,不知先生可否指点一二?”吕逸笑道。 “主公明明也已洞悉一切,何苦要让在下多费唇舌...”戏志才苦笑一声道。 “志才先生不要多心...”吕逸见他神色中隱隱竟有些不安,赶紧说道,“我这里可不兴什么功高盖主,鸟尽弓藏的一套!” “不论何人,即便只是一个普通军士,只要他有才华,都可以放心的展现出来!”吕逸朗声说道,这句话瞬间传了开去。 “我愿意给每一个人施展抱负的空间!”吕逸真诚的说道,“要是事事都亲力亲为,就是我吕逸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斤钉子?” 他朝著戏志才和煦的笑著说道,“志才先生是我的军师,这齣谋划策,判定局势的担子本来就在先生身上,我要是说了,反而是越俎代庖,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曹操听到吕逸这番话,顿时眼睛一亮,他明白了自己和吕逸之间,现在还差了什么。 心胸,魄力和一视同仁的眼界! 他认识的所有人中,有高贵的,也有低贱的。 高贵者如袁绍,最喜欢故作机智,抢尽风头,以显示自己的不凡。 低贱者却也有不少喜欢高谈阔论,每出惊人之语,以求被人高看一眼。 唯有吕逸,他似乎有著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处事方式,既愿意给每一个人机会,自己又足够强大,洞若观火般总是比別人快了一步。 这样的人若是为友,天下之大,足以驰骋纵横,毫无顾忌。 可若是为敌,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復... 曹操在这一刻陷入了沉思... 第317章 拨云见日 “酸儒你想到什么就快说!”徐福第一个跳了出来,满脸不屑的叱道,“咱们主公哪是凡人!” 不顾戏志才尷尬的神情,徐福又补刀道,“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主公能忌惮你这点微末之功吗?咱们主公大气!” 眾兄弟纷纷点头应和,反倒把戏志才晾在那里有些无所適从。 藏拙是他的生存智慧。 什么时候该表现出自己的才智,什么时候该適当衬托主公的英明睿智,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戏志才一向自詡精於此道。 这也是为什么他出身微寒,却能被荀彧重视和青睞的原因。 自从投效吕逸之后,他的心却经常不能平静。 不管遇到什么事,戏志才总是习惯性的用引导和旁敲侧击的办法,儘量让吕逸更早的看透迷雾。 这中间始终保持著一个,既然你觉得我智慧过人,快人一步,却始终在你牢牢把控制中的微妙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戏志才总是找徐福的岔,看似插科打諢的时候,往往就把大事给“吵”明白了! 此时此刻,戏志才依样画葫芦,却没想到吕逸突然来了这么一番话。 很显然,他自以为不著痕跡的心思,却被吕逸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戏志才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 有感慨和动容。 吕逸作为主公,真正做到了以诚待人,甚至没有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凌驾过麾下任何一个人,那种亲切的感觉,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曾改变过。 可也有敬佩和一丝淡淡的畏惧。 吕逸的智慧远超他的想像! 一个边军出身,更不过十五岁年纪的人,却像是久经世事般老练。 不仅能看透大局,更时不时的直指人心,似乎在他面前,任何的小心思都无处遁藏一般。 这样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未来可期,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定位。 似乎既是君臣又是朋友,就好像关羽、张飞他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即便是后来加入的徐福,也很快融入了他们之中,甚至有些如鱼得水般的自在。 可这一切都和他长久以来形成的观点差別极大,恐怕这些人中,只有戏志才一个,才会有这么多的忧思。 吕逸当然不知道,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会让戏志才起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只是觉得戏志才一直有些放不开。 团队最重要的是什么?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吕逸希望戏志才能毫无顾虑的把他的智慧展现出来,而不是还要分心思考怎么小心翼翼的拍自己这个主公的马屁。 “志才先生,我虽想到了一些,但恐怕並不周全!”吕逸又鼓励道,“先生所想,大可畅所欲言,你我相互印证,可保万无一失!” “主公,要我说啊,也不必等这酸儒婆婆妈妈!”徐福一瞥嘴,说道,“乾脆咱们摧枯拉朽,直接一把端了张角老巢,还等什么?” 他这话一出,张飞、张辽和典韦顿时眼睛一亮,“大哥,元直军师言之有理啊,干他娘的,俺老张早就手痒了!” “三將军稍安勿躁!”戏志才见此情景,赶紧苦笑一声,出言阻拦。 没好气的白了徐福一眼,说道,“就你会添乱,险些误了大事!” 不等徐福反驳,戏志才理了理思绪,终於说道,“这事恐怕要从张让开始说起!” “愿闻其详!”吕逸笑著说道,“张让?说实话,我都没想到这么远...” “依元直所言,张让曾和张角勾结!”戏志才缓缓开口,“只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他想让张角去牵制朝廷大军,僵持之下,等著何进被皇帝问罪!” “可他没想明白的是,越是僵持,皇帝越不会动何进!”戏志才篤定的说道,“反而只有叛乱平息,才会开始赏功罚过!说到底,张让是自己给自己製造了麻烦!反倒给了何进培植势力,握稳兵权的机会!” “直到元直『卖身求荣』,点破此中关窍,张让才有所醒悟!”戏志才悠悠说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徐福被他一句话说中了软肋,瞬间炸毛,怒道,“还不是你的餿主意!” “啊...这些日子骂你骂习惯了,一时之间改不过来,见谅,见谅...”戏志才抱歉的看了看徐福说道。 “哼...”徐福是个识大体的,这会也不是跟戏志才算帐的时候,別过脑袋兀自生气,也不搭理。 “可主公却一直没有给张让明確的表示,您的目標和张让背道而驰,这也合情合理,只是却有了今日之患!”戏志才又道,“王振,若我所料不错,张让应该吩咐你的是,催促北军儘快平定叛乱,是也不是?” “军师大人神机妙算,简直一字不差!”王振一脸諂媚,马屁熟极而流。 戏志才没有搭理他,冷冷的说道,“可张让没想到,你怕自己得罪张让过深,竟转头投靠了蹇硕!” 王振尷尬的低下头,不敢说话。 “可蹇硕的最终目標却不止是何进,还有张让!”戏志才又道,“他既想要兵权,又想要爭宠,所以他给你的命令,却是將卢中郎问罪,是也不是!” “是...”王振颤声说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奴婢自己是不敢的啊!” “有一点我很好奇...”戏志才这时候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这样蛇鼠两端,就没想过蹇硕保不住你吗?” “这个...”王振不敢隱瞒,“乾爹给奴婢改了名碟,现在奴婢叫左丰,自然不用再去捧张让的臭脚!” “蹇硕倒是个有手段的!”戏志才点了点头,“想来曹议郎应该是说动了蹇硕,用五千羽林郎加入此战,为的就是事成之后,可以归功於蹇硕,是也不是?” 曹操已经从刚才的尷尬和震惊中缓了过来,闻言点了点头,“诚如先生所说,只是曹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断不会与阉宦同流合污!” 他这话是回答戏志才,更是向吕逸表明態度。 吕逸点了点头,笑道,“孟德兄不必解释,在下信你!” 曹操有些感动,却不说话。 “只是蹇硕却並不会把所有筹码都押在一个人身上!”戏志才眼里精芒一闪,朗声说道,“这董卓,就是蹇硕的后手!” 第318章 孟德兄,不世之功想不想要? “此话怎讲?”不等吕逸发问,曹操率先出口。 “羽林郎的战力蹇硕知根知底。”戏志才笑道,“可黄巾军是什么战力,他却没有亲眼见识!” “只是从邸报上的只言片语来看的话...”戏志才顿了一顿,问曹操道,“换了是曹议郎,会怎么做?” “小心为上!”曹操捻须沉吟半晌,终於说道,“邸报上直说黄巾军势大,官军相持不下,难以一朝竟功,自然不会大意!” “曹议郎所言甚是!”戏志才点点头,说道,“你只有五千人马,黄巾军却还號称十数万人马,就算有些水分,数万总是有的!” “换了我是蹇硕,也不会寄希望於曹议郎一人身上!”戏志才笑道,“以少胜多当然是有的,但正因为极为难得,这些成功的人,无不被誉为一代名將,留名青史。” 他看著曹操,意味深长的说道,“可曹议郎却声名不显,更从未独自领兵,想来蹇硕即便对你这『乱世之梟雄』有些期待,却也不多!” 曹操闻言,不以为忤,爽快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五千人马,就是蹇硕深思熟虑的结果,胜了皆大欢喜,即便败了,也没有伤筋动骨!” “曹议郎果真有过人之处!”戏志才笑眯眯夸讚了一句,指著远处的战场说道,“而蹇硕真正寄予厚望的,正是西凉的董卓军马!” “无论是人数,还是战绩,都远超曹议郎!”戏志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没想到,董卓虽兵强马壮,却没见识过黄巾军这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 眾人顺著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西凉军马现在形势已经十分不妙。 华雄在中了“修罗法”的黄巾军士卒手下节节败退,他麾下士兵虽然悍勇,但却根本不是那些已经失了神志,杀红了眼的暴徒的对手。 即便两翼的骑兵衝杀进去,也根本没有以往摧枯拉朽的效果。 那些暴徒就像疯子一样,一个个不要命似得朝骑兵扑去,有人对付骑士,有人对付战马。 兵刃丟了就用手抓嘴咬,整个战场就像是森罗鬼狱一般渗人。 而董卓派出的三路援兵也一样陷入了苦战。 没有了人数和速度上的优势,一边是悍不畏死的疯子,一边是胆战心惊的士卒,强弱立判。 更何况还有分散在各处的黄巾力士,这些人刀枪不入,战力超群。 没过多久,战线竟已经隱隱向后方推进。 久经沙场的西凉军马,一个个看上去都满脸畏惧之色,军心已乱! “蹇硕想的是,以曹议郎去探黄巾军虚实,好让西凉军有充分的准备!”戏志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没料到这董卓是个莽的,竟然不管不顾,一上来就准备决战!” 曹操脸色有些不好看,任谁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到头来被人当了诱饵,心里都会不舒服。 “这么一来,蹇硕的如意算盘也要落空!”戏志才笑著安慰道,“黄巾军大营里还有上万兵马,这一战已经毫无悬念!” 曹操怔怔看著战场,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握著韁绳的双手越攥越紧,青筋暴露。 “西凉董卓一败,是继续进兵,还是放弃广宗和其他黄巾军匯合,重整旗鼓,都在张梁和张宝一念之间!”戏志才幽幽说道,“再想將他们像现在这样困在一地,就难上加难了!” “蹇硕和张让从此再无牵制何进的藉口...”戏志才幽幽说道,“何进更会將兵败一事推到他们的身上,只怕曹议郎祸將不远!” “先生可有良策?”曹操苦著脸,这一节他怎么会不明白。 “这就不是在下能置喙的了!”戏志才肃容拱手道,“该如何取捨,当由主公一言以决!” “军师,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一件好事?”关羽突然问道,“无论是何进还是十常侍,都是祸国殃民之辈,董卓兵败,这两方严格说来,都要受牵连,我们似乎没有理由插手!” “二將军所言不错,但却忽略了一个细节。”戏志才笑著说道,“主公一心北伐胡虏,若是何进和十常侍都失了势,且不说之前的一切准备都付诸东流...” 说到这里,戏志才有些不忍的看了还在仰头望天的徐福一眼,“就比如元直的名声就白臭了...” “哼!”徐福怒哼一声,“无所谓,时间会证明一切...” “如此一来,又或者皇帝会重新审视局势,到时候主公或者会被下詔迎击黄巾军。”戏志才沉声说道,“若是不从,就是乱臣贼子,若是依命,旷日持久不说,又是一场中原战火,生灵涂炭!” “那依军师的意思,这仗咱们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咯?”关羽有些不忿的说道。 “所以在下才说,是打是走,全凭主公决断!”戏志才郑重说道,“若是不打,便要做好准备,没了朝廷的支撑,北伐胡虏就只能靠自己了!” “靠自己就靠自己,怕个甚!”张飞暴喝一声,怒道,“咱们弟兄杀到现在,也没见朝廷帮衬,反倒是处处掣肘,俺老张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翼德,稍安勿躁!”吕逸沉声说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咱们不怕难,但也没有必要自己给自己增加困难...” 张飞闻言,只得强压下性子,曹操却听的眼底精芒一闪,有些期待的看著吕逸。 “袖手旁观的坏处我明白,可打这一仗的好处,我却想通透,志才先生还请再剖析一二!”吕逸沉吟道。 “当有三利!其一,名声大振,天下无不知主公之威,从此即便有心人想要陷害主公,也要三思而后行!” 吕逸点了点头,这算一个,但並不重要。 “其二,有此一胜,北伐之议皇帝必然支持,省去无数功夫,更添胜算!” 这一点吕逸很需要。 “其三,何进和十常侍的微妙平衡暂时不会打破,而中原大地,没了张角三兄弟的威胁,战火指日可平,百姓的日子总要好过一些,想必这一点也是主公最想看到的!” 吕逸长舒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却突然转过头,问曹操道,“孟德兄,这功劳你想不想要?” 第319章 不做奸雄做能臣 曹操被吕逸这么一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吕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也不催促。 曹操脸上神色数变,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逸神情戏謔,但眼底却有一丝真诚被曹操敏锐的捕捉到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曹操终於下定决心,脸上顿时轻鬆了下来,朗声说道。 “不知道曹某要付出什么!”曹操也诚恳的问道。 “孟德兄,你说呢?”吕逸哈哈大笑,一本正经的问道,“看你诚意哟!” 曹操闻言,心念电转,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吕逸要什么。 或者应该说,曹操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能给吕逸什么。 论兵强马壮,自己和吕逸根本无从比起。 吕逸虽然只有五千人马,却都是自己可以如臂使指,调动指挥的本部人马。 更称得上谋士如雨,猛將如云。 关羽、张飞、典韦都是万人敌,张辽和高顺也都有一代名將的潜力。 更不用说刚刚连关羽都讚不绝口,年仅十二,未曾谋面的赵云,以及他的哥哥,马续的弟子赵霆。 还有一个据说吕逸兄弟三人联手都未必能打败的武神般的存在,他的亲爹吕布... 而戏志才和徐福的智谋也已经崭露头角。 更何况从种种跡象上看,吕逸自己都游刃有余,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绝对不在这两人之下。 吕逸也不可能覬覦金银珠宝,一方面他志存高远,绝不是这样媚俗的凡夫俗子。 另一方面,如果他真想要这些东西,大可凭自己的手段去拿,试问天下间,有几人是吕逸这样恐怖班底的对手。 一念及此,曹操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自己似乎什么都拿不出手,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用来向吕逸交换这泼天的功劳。 “在下汗顏,无一物可以奉上!”曹操迎著吕逸的目光,坦率的说道,“唯愿与君携手,共扶社稷,此心天地可鑑,曹某甘附驥尾,从此唯吕將军马首是瞻!” “哈哈!孟德兄真乃诚实君子!”吕逸点头赞道,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十足玩味。 曹操顿时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平静而坚定的回望著吕逸。 却见吕逸又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可我知道,孟德兄绝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他日你我是敌是友,犹未可知!” 曹操心里一惊,却强迫自己维持镇定,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吕逸,毫不退缩。 “曹某所言,句句属实,都是发自肺腑,绝没有半点欺瞒之意!”曹操诚恳的说道。 “我信你!”吕逸悠悠说道,“但只是此刻的你,没有別的心思罢了!”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曹操,双眼明亮如同星辰,那里闪动著洞彻人心的光芒。 “有朝一日,孟德兄站在大汉之巔,或者手握无上权柄,到时候天下人人如我这般,是敌是友,无从知晓!”吕逸冷声问道,“到时候,孟德还会记得现在的话吗?” “会!”曹操回答的毫不犹豫! “但,到时候曹某会如何做,此刻却並不知晓,也无从判断!”曹操直截了当的坦承道,“曹某却可以保证,若有那么一天,曹某不会忘记今日之事!” “很好!”吕逸讚许的说道,“孟德就是孟德!” 曹操点点头,心里却像鬆了一口气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当著吕逸的面,说出这么不客气的话,他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十分轻鬆。 “若孟德不肯承认,在下反而不会相信!”吕逸诚恳的说道,“孟德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已经不是昨日之孟德了,可喜可贺!” 曹操肃容拱手,却没有答话,眼神里没有了彷徨,坚定无比! “我相信此生孟德与我为敌的机会不大!”吕逸突然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著曹操。 “请吕將军赐教!”曹操谦逊的反问道。 “因为我相信自己,更相信我的兄弟和朋友们!”吕逸朗声大笑,指了指身边一眾文武,“他们给了我信心,他们就是我的力量,天下之大,我能做的,能去的地方浩瀚无垠!” 吕逸说到这里,壮怀激烈,慷慨的高声道,“而我已经远远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曹操一脸震惊,没想到吕逸的眼界根本不是这区区疆域所能束缚的。 “你们或许可以追赶我!”吕逸自信的说道,“但我相信,你们永远也追不上我!” 曹操双目之中,战意昂然,直视吕逸,但顷刻之间,这一点火苗便渐渐熄灭。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吕逸现在有著极大的差距,而未来,从吕逸决定北伐胡虏的那一刻起,也只能註定这差距会越来越大。 曹操从不曾怀疑吕逸的北伐会失败,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点信心是从哪里来的,或许只是单纯的认为,普天之下,这件事只有眼前这人能够完成罢了! 可这一刻他也深深的明白,吕逸並没有真正忌惮过自己,他刚才的问题,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种试探。 试探自己是不是可以成为他看重的人才。 可吕逸需要的是什么?曹操至今却想不明白,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吕逸自己揭晓谜题。 “孟德!”吕逸郑重的说道,“我来荡平这乱世,希望你永远不要做奸雄!” 曹操心中一动,拱手认真的说道,“曹某心同此愿,治世之能臣才是曹某心之所系。” 顿了一顿,曹操发自肺腑的感嘆道,“曹某此生惟愿,死后能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將军曹侯之墓』於愿足矣!” “好!”吕逸朗声大笑,策马上前,拉住曹操的手道,“你我勠力同心,此志定有实现之日!” 曹操刚要说话,却听吕逸笑著又道,“只是今时今日,还要孟德做一件事!” “吕將军儘管吩咐!”曹操想都没想,满口答应。 “破贼之后,此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就由孟德调教了!”吕逸一指王振说道。 王振一听,如蒙大赦。 这分明就是不杀自己的意思,立马开始磕头如捣蒜,嘴里千恩万谢。 曹操会意,立刻点头,“將军放心,朝中之事,曹某一力担之!” “如此,我便放心了!”吕逸点了点头,转身问戏志才道,“这仗该怎么打?” 第320章 等他团灭先 “大哥,还有什么好问的?你放心交给俺老张,俺这就去冲阵,管教张梁和张宝死於枪下!”张飞早就按捺不住了,勒著马韁烦躁不已,连声催促。 “翼德休要鲁莽,咱们听军师吩咐便可!”吕逸赶忙拦住他。 “主公,此事当问元直,不当问我!”戏志才却摇著头说道。 “在下久居潁川,朝中大势,天下布局,乃在下所长。”他补充道,“若说大计谋略,在下当仁不让,元直拍马也及不上我半分!” 没等徐福发飆,只听戏志才又道,“可若论排兵布阵,遣將破敌,一城一地的得失,却是元直智计百出,天下无双!” “若论此道,在下甘拜下风!”戏志才笑望徐福,在马上躬身一揖。 “这还差不多!”徐福见戏志才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顿时喜上眉梢,也顾不上人家话里有话,“你也就动动嘴,动手见真章的事,还得看我!” 说道这里,徐福猛然想起刚才戏志才谦逊的模样,心里顿时闪过一丝明悟,百忙之中又补充道,“以及主公...” 吕逸看著訕笑著学拍马屁的徐福,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元直先生,您赶紧赐教吧,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讲来无益!” “主公教训的是!”徐福拍马屁拍上了癮,熟练的拱手,说道,“三將军別急,此时此刻还没到咱们出手的时候!” “还等什么?”张飞环眼圆睁,不忿的说道,“再过一会,那姓董的就要团灭了啊!” “三將军一语中的!”徐福马屁精瞬间上身,连张飞都给他拍的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 “等的就是他一败涂地!”徐福笑得像个成了精的狐狸,“此刻咱们出手,贏了也是让董卓白捡一个便宜,这口气主公即便咽的下,我肯定咽不下!” 眾人一听,顿时不再出声,徐福说的很直白,董卓就是来捡便宜的,要是帮他,置卢植於何地? “可毕竟是朝廷的友军,见死不救似乎...似乎不太仗义...”高顺难得说话,他是个厚道人,有些於心不忍。 “四將军此言差矣!”徐福摇了摇头,“此人在朝中勾结阉党,有没有能力先放一边,人品肯定是一塌糊涂的!” 徐福话刚出口,突然想到了什么,朝著曹操歉意的抱拳道,“曹议郎,我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啊,你见谅...”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搞得曹操都有些尷尬,只能敷衍的拱了拱手,反正是不肯接茬的。 “再者说,此人行军到此,不先来卢中郎大营了解军情,一味强攻,可见狼子野心,更目中无人!”徐福有些不屑的说道,“总不能咱们辛苦一场,给这种人凭白做了嫁衣!” 高顺还有些不忍心,欲言又止。 “四弟,你想啊,他要是有心,来问咱们一声,此刻早知妖道弱点,何至於此!”吕逸轻声提醒道,“他这是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高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於是也不再坚持。 “依我之见,此刻整军,只待董卓一败,咱们乘势杀出,便可毕其功於一役!”徐福笑著说道。 “可即便黄巾军畏火,以咱们眼下的兵力,如何能將数万蛾贼一举击破?”曹操有些不確定问道。 “首先!”徐福拖长了音调,“此刻董卓军溃势未显,张梁和张宝想要彻底击溃他,只怕还要增兵!” 他这话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刚刚说完,对面黄巾大营里鼓声又变,足足又有一万黄巾军大呼小叫著朝著场中杀去。 此刻董卓军节节败退,这些刚加入战团的黄巾军气势大涨,从四面八方向董卓军涌去。 从吕逸这里看,黄巾军的营寨都好像突然一下变得空旷了起来。 “曹议郎你看!”徐福笑的十分得意,“我说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曹操无奈点头,夸讚道,“元直先生算无遗策,曹某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徐福笑眯眯说道,“这才哪到哪,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他一指远处胶著的前线,朝曹操说道,“曹议郎,一会只等董卓军全线溃退,中央大纛一倒之时,你便带著五千羽林郎一齐杀出,专心放火,定可让这五万黄巾军不战自溃,胜负立现!” 曹操面带苦色,有些不甘心,“先生好算计,这么一来,曹某可就把董中郎將得罪苦了哟...” “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徐福摇头晃脑的说道,“这么大的功劳,曹议郎总不会想著空手套白狼,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吧!” 曹操一时无语,心里已经在打算事后怎么消弭隱患。 他思绪纷乱,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问道,“元直先生,即便击溃了这些黄巾军,可张梁和张宝又该如何是好?” 徐福当然知道曹操的困惑在哪里。 在他看来,若是突出奇兵,张梁和张宝定然意识到蹇硕的承诺没了用处。 此刻要么添兵支援,要么转身逃跑。 依照他们现在的德性,早已如惊弓之鸟。 之前仗著北军大部队不会出手,才有的这点底气,肯定无法支撑他们困兽犹斗,只怕是逃走的可能性更大。 “曹议郎不用担心!”徐福胸有成竹的说道,“若是敌营增兵,曹议郎返身衝杀即可,不足为虑。” “可身后...”曹操听了,压根就没放心。 返身衝杀?那身后这些黄巾军怎么办?难不成被两面夹击? “那不还有董卓吗?”徐福脱口而出,“以他的性格,既然见你们火攻奏效,自然会明白自己的问题,曹议郎返身,他岂会袖手旁观,错过报仇的机会?” 曹操是当局者迷,此刻被他提醒,顿时恍然大悟。 “可这一来,兵力已倾巢出动,贼酋若是逃遁又该如何?”曹操问道。 北军五校绝不可能动,主帅都问罪了,他们根本没有出马的名份,真正意义上的群龙无首。 却不料徐福一脸理所当然,朗声说道,“这就不劳曹议郎费心了,有主公在,区区贼酋不在话下!” 曹操转脸一看,吕逸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不还有五百本部人马呢吗?区区贼营,顷刻可破! 第321章 天下奇才,吕布、吕逸还有我! 曹操愣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是听错了吧... 五百人,还顷刻可破?! 当对面都是纸糊的吗? 之前在长社虽然见识过吕逸麾下群英的勇烈,可那才几个黄巾军? 现在哪怕黄巾军大营已经为之一空,可至少还有数万人隱藏其中。 在曹操看来,仅凭这么点人,无异於飞蛾扑火啊! “吕將军...”曹操字斟句酌,小心翼翼的说道,“此战关乎天下安危,不宜过於轻敌,还请將军三思啊!” “哪里的话!孟德放心!”吕逸毫无惧色,朗声笑道,“你记著,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曹操也不知道吕逸的自信是哪里来的,但却明白了徐福这看似荒诞的计谋,根源还在吕逸身上。 既然劝不动,那就静观其变,曹操心里忍不住有一些担忧,但更多的却还有一些期待。 吕逸在他眼里的形象太过高大了,甚至有些伟岸。 这荒谬的感觉让曹操潜意识里有些不太舒服,或许他更愿意吕逸遭受一些挫折,否则或许吕逸將成为他长久的阴影。 曹操不愿意活在任何人的阴影之下! 一念及此,曹操果断闭上了嘴,只是微笑著看著吕逸。 “老规矩,兵分三路!”徐福这时候开了口,笑眯眯说道,“主公意下如何?” 吕逸做了个“请”的姿势,也笑盈盈看著曹操,那双眼睛似乎能洞穿人心,曹操忍不住避开了他灼灼的眸光。 “二將军,五將军,命你二人为前锋,直衝敌寨,坎门进,震门出,放火即可,不可恋战!”徐福朗声下令。 “得令!”关羽和张辽眼睛一亮,拱手抱拳,勒马挺身,跃跃欲试。 “三將军,四將军,命你二人为中军,也是直衝敌寨,坎门进,兑门出,一路放火,切不要恋战!”徐福又道。 “俺有数!”张飞虎吼一声,高顺拱手抱拳,两人在关羽和张辽身边立马,遥视敌寨! “典韦何在!”徐福高喝一声。 “俺在!”典韦大步流星走到吕逸马前,抱拳大喝道。 “还是你干惯的买卖!”徐福粲然一笑,指著黄巾军大寨里高高立著的大纛旗杆说道,“其他不管,只要砍翻了大纛,军功册上,便算你首功!” 典韦一看,咧嘴笑道,“这活俺熟,军师你就请好吧!” 他这里话音未落,就听见张飞的大嗓门突然响了起来,“慢著,典韦兄弟,咱俩换一换!” 眾人一愣,徐福一脸茫然看著张飞,心里有些奇怪,三將军一向粗线条,最喜欢真刀真枪的短兵相接。 怎么今天对个大旗这么感兴趣,很反常啊... 典韦也是一愣,他不是喜欢夺旗,毕竟也是个力气活,可先锋闯营的好买卖从来都是给兄弟几个留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自己毕竟是后来的,哪怕吕逸从没有刻意区別对待,毕竟有远近亲疏,比不得人家结义的深情。 “三將军你当真?”典韦和徐福异口同声的问道。 “翼德不要胡闹!”吕逸无奈开口道,“军师吩咐,就是军令,哪有军令討价还价的?你当是做买卖呢!” “不公平,俺不服!”张飞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环眼一瞪,对著徐福瓮声瓮气的说道,“军师好偏心,有这首功,总是让给典兄弟,却將俺弟兄派去干粗活!” 他这话一出口,吕逸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三爷这是嫉妒了,赤裸裸的嫉妒,绝不掩饰... “哪里偏心?”徐福愣住了,“三將军何出此言啊,要偏心也是偏向三將军啊!你不是最爱白刃相接吗?” “呸!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是坏心肠!”张飞一脸不忿,“什么白刃相接!每次夺旗的首功,你都安排典韦兄弟,俺老张就是不服!” “得!您爱咋滴咋滴!”徐福没料到张飞气的是这个,无所谓的摇摇头,“你们爱换就换,反正就这点蟊贼,在下乐见其成!” 典韦不吱声,张飞美滋滋,换了差事,就要出阵。 曹操一脸惊愕,急问道,“就几位將军独自冲阵?” “啊!”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啊...”曹操一阵无语。 “不然呢?”张辽满脸疑惑,“一群乌合之眾,我们兄弟齐出,已是对他们高看一眼了,还要带人?” “还是带一些吧!”徐福想了想,从善如流的说道,“既要放火,又要杀敌,確实有些侷促,那就三路人马,各带五十吧!” 眾人点点头。 曹操一阵无语,太儿戏了吧... 但看吕逸也一脸的认可,他一个外人,毕竟不好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吕將军,那这截杀贼酋,又將安排何人前往?”曹操心心念念著张梁和张宝的人头,这时候忍不住问道。 自己提醒过的,可徐福安排了半天,对此只字不提,曹操实在忍不住了。 吕逸一挺胸,正要开口,却只听徐福笑嘻嘻的说道,“啊呀,这一点微末之功,交给在下即可,保证二寇插翅难飞!” “啥!”吕逸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看著徐福满脸不悦的问道,“那我呢?” “主公至关重要,就在此处静候佳音即可!”徐福想都没想说道。 “你去?”曹操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一群都是什么人啊,这不是军师吗,谁家军师亲自上阵的? 谁家军师安排攻势的时候,把最大的功劳留给自己的? 这样离经叛道的团伙,怎么就让他们做到名震中原的呢? 怎么看都像是个草台班子啊... 没想到徐福老神在在,一脸神秘的说道,“曹议郎有所不知啊!” “请先生指教...”曹操人都麻了,一脸错愕的问道。 “这世上猛將如云,谋臣如雨!”徐福悠悠说道,“可天下有三人,远超同儕,脱颖而出,乃是不世出的奇才!” “哦?是哪三人?”曹操有些好奇的说道。 “主公!主公之爹!”徐福满面红光,兴奋的说道,“还有我!” 第322章 大败亏输的董卓 曹操只觉得眼前一黑,徐福的高人形象瞬间崩塌... 吕逸满脑袋黑线,这丟人的玩意,什么时候又开始飘了... 小心翼翼的看著关羽,自家二弟从来都是傲视群雄,徐福这么说,旁人或许一笑了之,就怕二爷当了真,还没开打,倒起了內訌。 却只见关羽竟不以为忤,一张红脸上竟满带著笑意,捻须望著徐福,嘴角压都压不住。 张辽和关羽最是亲近,更了解自己二哥的为人,看到关羽这表情,也震惊了,忍不住问道,“二哥,这货如此囂张,你不生气?” “元直所言不虚!”关羽抚髯笑道。 “啊...”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徐福却眼睛一亮,朝关羽拱拱手,“二將军果然慧眼识人,感激,感激!” 曹操心里一惊,他对关羽的勇猛那是惊为天人的,此刻关羽对徐福竟然评价如此之高,是他始料未及的。 忍不住多看了徐福两眼,心里暗暗警惕,要重新审视此人。 “元直客气,关某从不虚言!”关羽朗声道,“元直脸皮之厚,当世无双,关某自愧不如,诚如先生所言!” “哈哈哈!”眾人一听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鬨笑。 徐福脸色终於有些尷尬,却兀自辩解道,“都是误会!一会便让主公和诸位將军好好看看!” “在下虽然智计无双,却不像某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空谈文士,也略通些拳脚!”徐福齜牙咧嘴的说道。 “元直,你要出阵,我不反对!”吕逸摇了摇头,止住笑意,说道,“但你不让我下场,就有些不厚道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先生要不再想想?” “咦!主公此言差矣!”徐福的脑袋也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士不与民爭利,主公怎么能跟我爭这点微末功劳呢?” “这...”吕逸被他一句话噎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再者说,这功劳,主公不是送与曹议郎了吗?”徐福一本正经的问道,眼里精光四射。 “这...”吕逸无语,曹操眼睛一亮。 是啊,都说好了啊,他们出力,自己捡便宜,管他们怎么分派呢。 既然他们这么篤定,自己看著不是挺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万一事有不谐,自己麾下五千羽林郎隨时可以变阵,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徐福沉声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志才兄反覆强调过!” “我可不想触他霉头!”徐福有些不忿的瞥了一眼戏志才,“我要是安排主公出阵,少不得又要被这傢伙冷嘲热讽!” “此一时,彼一时也!”戏志才果然不会放过徐福,习惯性的反驳道,“你不知变通,岂有此理!” “你...”徐福正要分辩,却突然收起了怒容,冷笑道,“此刻最为关键,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抽出宝剑,朝山下黄巾军大营猛地一挥,大喝一声,“三军待命,董军一旦溃退,你我便衝出去,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眾人齐声应是,就连曹操带来的五千羽林郎都跃跃欲试,战意高昂。 戏志才看著吕逸不忿的样子,悄悄策马上前,低声说道,“主公勿忧,元直虽然看似毛躁,实则处事周全,必不会有闪失!” 吕逸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我担心的是这个吗... 戏志才却早就心知肚明,又道,“只是张梁和张宝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一旦被逼入死局,必会做困兽之斗。” 吕逸一听,点了点头,却还是高兴不起来,这跟自己有什么关係... “元直虽武艺高强,却实打实的比不上几位將军,只带三百余亲卫出阵,难保万无一失。” 戏志才笑著劝道,“到时候主公伺机而动,一旦张梁和张宝打出缺口,主公再下场,必不至於空手而归!” 吕逸眼底一亮,看向徐福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玩味。 此刻董卓军已经陷入了苦战。 华雄仓惶退却,黄巾军在“修罗法”的影响下,越战越疯。 更有黄巾力士和术士充斥其中,西凉军马纵然强悍,但即防不住刀枪不入的贼兵,也抵挡不了层出不穷的妖异手段。 只见术士在黄巾力士保护之下,衝进军阵,广袖翩飞,一阵阵白烟四处腾起。 那些吸入毒烟的西凉军马一个个变得目光呆滯,不分敌我。 失了神志之后,更加凶悍,反倒把自己的队伍冲的七零八落。 董卓在后面看的大惊失色,他们几乎已经全军出击,可黄巾大营又立刻增派了援兵,此刻人数上几乎是以一敌五,军心更是一塌糊涂。 本来是捡便宜来的,却没想到碰上的第一仗就是决战,而且还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董卓心里这叫一个后悔啊! 要是当初自己先去了北军大营,凭著蹇硕漏给自己的消息,先把卢植槛车下狱,再接受北军大营的军权,绝不至於沦落到现在这副田地。 这一万人马可是自己从西凉带出来的核心班底,是自己多年辛苦才攒下的家当。 本来想著靠这一仗声名鹊起,从此平步青云,直入帝心,却不料眼看就要被吞的乾乾净净。 可后悔已经晚了,董卓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仓皇之间也不管局势到了什么地步,赶紧下令,鸣金收兵。 一时间后阵里铜锣声清脆,夹杂著黄巾军大寨中的鼓声,听上去节奏竟有些诡异的契合。 还保持清醒的西凉兵马如释重负,撒丫子朝后就撤。 黄巾军一阵掩杀,尤其是失了神志的士卒,早就杀红了眼,跟著一路追了过来。 好在董卓早有准备,剩下的护卫人马万箭齐发,射住阵脚,好不容易接应本部人马迴转,可惜带出来一万,到现在一场恶战,还能全须全尾回来的已不足六千。 董卓一面组织抵挡追兵,一面哀嘆自己流年不利,运势不佳。 却只听远处高岗上一声號炮响起,鼓声震天。 一彪人马风驰电掣从高处呼啸而下,前面是步卒,后面是骑兵,军容齐整,战意昂扬。 “来者可是逆贼!”董卓嚇得心惊胆战,颤声问道,“快走,快走...” 李儒眼尖,一把拉住董卓,“泰山大人勿忧,是官军!” “啊...哪来的官军?”董卓一愣,心里却踏实了一些。 阴鷙的眼神朝著远处看去,顿时惊呼出声,“羽林郎!竟是羽林郎!” 第323章 想捡便宜被坑的董卓 董卓也曾担任过羽林郎,自然对这支队伍毫不陌生。 羽林郎应该在皇宫,为什么到了这里? 董卓心中惊疑不定,难道是大將军何进有了动作? 又或是十常侍等的不耐烦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董卓愿意接受的。 自己千方百计才走通的关係,甚至是拋弃旧主袁隗,不惜走了蹇硕的门路才有的这个机会,怎么甘心眼睁睁看著功亏一簣。 可自己却是被打的有些狼狈。 本以为一万西凉铁骑能够摧枯拉朽,毕其功於一役。 没想到黄巾军竟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甫一接阵就吃了大亏。 董卓拼命吩咐鸣金,收拢溃军。 等到华雄逃回本阵,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牛辅、段煨也带著败兵突围回师,这才心中稍定。 虽然硬碰硬不是对手,损失惨重,好歹回来的依旧有六千多精兵,根基没有动摇,还有一战之力。 董卓果然是久经沙场,虽败不乱,麾下西凉精兵也確实要强於普通朝廷兵马不少。 此刻已经重新射定阵脚,组成防线,成功的抵挡住了黄巾军疯魔般的进攻。 虽然防线依旧在不断后退,但只要稳守不攻,一时之间却並不会一败涂地。 董卓脸色阴鬱,神色难明,坐在马上,手搭凉棚朝著羽林郎倾泻而下的方向望去。 “文优,你看羽林郎所为何来?”董卓沉声问道。 李儒面色一僵,沉吟片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苦著脸说道,“泰山大人,小婿也猜不透。” 见董卓面色不善,李儒只得又道,“依小婿之见,当静观其变!” “还静观个屁!”董卓怒气冲冲,劈头盖脸骂道,“老夫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走到这一步,岂能坐视?” “泰山大人息怒,泰山大人息怒!”李儒陪著笑说道,“兵法有云,以逸待劳,不战自胜,所谓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人话!”董卓满脸的不耐烦,手中马鞭高高举起。 李儒有些害怕的望著董卓,额头冷汗渗出,赶紧道,“將军,您想啊,咱们才是领了陛下旨意的主將!” “主將有个屁用!”董卓啐了一口,“咱们险些大败亏输,顏面无存,空有虚名,又有何益?” “主公!”李儒急道,“这中原和咱们西凉可不一样!” “此话怎讲?”董卓有些好奇的问道。 “中原之地,可不懂强者为王的道理,讲究个上下尊卑!”李儒终於找回了一些自信,越说越是篤定,“主公是主將,这里一切的功劳都是主公的,余者不过是协同之功,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功劳个屁!”董卓一时没有想通,气道,“这哪有功劳,大败亏输,朝廷不问罪已经殊为不易...” “主公,这事倒过来,也是一样的!”李儒捻著自己的鼠须,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文优的意思是...”董卓顿时醒悟过来。 “主公英明!”李儒適时的拍了一句马屁,“贏了,是主公指挥若定,输了嘛,自然是羽林郎不服军令,轻敌冒进所致,与主公何干?” 董卓闻言大喜过望,心中大为畅快安定,笑眯眯赞道,“文优不愧是老夫佳婿,果然智计超群!哈哈哈!” 李儒陪著笑脸,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汩汩流淌的汗水,心中庆幸逃过一劫,没有被董卓怒火波及。 正在他们两个翁婿狼狈为奸,算计著得失的时候,曹操已经一马当先衝进了黄巾军阵中。 曹操眼光何其独到,知道自己麾下人马只得五千,而董卓那里有一副我只知道防守,绝不参与的乌龟模样。 羽林郎居高临下冲了过去,也不与黄巾军正面相抗,步卒齐声高喊,朝著被西凉军挡在防御线前面的黄巾军背后杀去。 他们早就看的清楚,不挑赤膊凶悍的黄巾力士为敌,专挑已经失了神志的悍卒廝杀。 这些中了“修罗法”的黄巾军士卒,只顾著眼前,对身后袭来的追兵完全视而不见,两千余羽林军一阵刀枪並发,顷刻间就倒下一大片。 那些黄巾力士一见情况不妙,立时朝羽林军衝来,却不料曹操早有准备,后排没有接阵的羽林军早就点起火把,朝著那些黄巾力士远远的就丟了过去。 黄巾力士最是怕火,一见火光冒起,顿时四下里想要逃窜。 可现在战场人人挤人,密密麻麻,哪来这许多闪转腾挪的空间? 火星过处,黄巾力士瞬间烧成一个火球。 剧烈的痛苦夹杂著撕心裂肺的惨叫,火球四下里哀嚎著到处翻滚衝突。 可这一身不是凡火,哪里是寻常手段扑的灭的。 一时间四处火光冲天,黑烟瀰漫,空气中都充斥著一股烤肉的焦糊味道,极为惨烈。 董卓那里的压力顿时减轻不少,他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这些看似刀枪不入的黄巾力士竟然一点就著。 李儒顿时喜出望外,“泰山大人,实乃天赐之功啊,请速出兵!” 董卓顿时心领神会,一声令下,三路人马再次齐出,只是这一次都有了经验,多备了引火之物。 只是董卓动作快,却毕竟快不过曹操。 场中局势一如徐福刚才所料,一旦自己这里打开局面,董卓那里立刻有了反应。 曹操早就防著他这一手,一声令下,传令兵令旗飞舞,羽林军应声而动。 刚刚还在外围掩杀的两千余骑兵依令而动,在阵前和黄巾军短兵相接的步卒却开始有序后退。 董卓的三路军马刚刚准备发动,又被万余的黄巾军团团围住,短时间又陷入了僵持之中。 火攻只是针对黄巾力士有效,可中了“修罗法”的黄巾军士卒却並不畏惧。 有了这喘息的功夫,曹操的步卒后队变了前队,早就撤出战团,一转身朝著黄巾军大寨列阵进发。 剩下精骑兵分两路,按著独有的节奏缓缓提速,锁定敌营。 “哪来的小子,敢跟老夫玩手段!”董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喝一声,“敢阴老夫,老夫定让你有命来,没命走!” 这一嗓子隔得太远,曹操又是心无旁騖,哪里听得见... 第324章 摧枯拉朽一边倒 曹操指挥著羽林军有序前进。 到离敌寨还有三百丈距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阵型,步军在前,高举刀盾,骑兵在后,隨时衝锋。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早被董卓记恨在心。 此刻曹操心中既紧张,又有些期待。 这是曹操第一次亲自指挥大战,还是涉及数万人的大战,起点远高於常人。 往常从兵书战册上看到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这区区一次的行进中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曹操心里暗暗想道。 融会贯通,醍醐灌顶,不亲身经歷一切,怎么可能成长?古人诚不我欺。 可敌营大寨现在却完全没了动静,曹操可以想像,张梁和张宝知道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困兽犹斗! 这时候往往是最凶险的一刻。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妖异的太平道。 曹操不知道吕逸他哪来的自信,更不相信仅凭一把火就能把敌寨烧穿。 可他现在能够指望的,只有吕逸那里成功突破。 只用五百人,吕逸能成功吗?自己足有五千人,却踌躇不前,患得患失。 两相比较之下,曹操也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声“服气!”。 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吕逸那里,从上到下,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 正当曹操胡思乱想,紧张万分之际,吕逸的队伍终於动了! 关羽和张辽快马衝出,青龙偃月刀拖在马后绽放出一溜火星,灿如星河。 身后五十骑高擎火把,跃跃欲试。 高顺一手持盾,一手断马刀,神色坚毅,目不斜视。 身后跟著典韦,两把铁戟在身侧寒光熠熠,气势逼人。 典韦没有骑马,奔行速度却疾逾奔马,只落后高顺半个马身,临近黄巾军寨门口,正迎上衝出来迎敌的黄巾军士卒。 高顺还没发动,典韦一抬手,铁戟化作寒芒,瞬息即至,当先的黄巾军士卒瞬间被铁戟洞穿,余势不减,整个人被带的飞在空中,“砰!”地一声从半空砸落地面。 眼看口吐鲜血已经是活不成了。 这一幕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黄巾军士卒嚇得亡魂皆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抵挡还是撤退。 正在一眾士卒惊愕之间,两路人马已经衝进了人群。 四人如猛虎出兕,又似狼入羊群,手下哪有一合之敌。 只见刀影翻飞,血肉四溅,惨叫声连连响起。 四人马速不减,须臾之间已经衝进敌营深处。 黄巾军大寨之中一阵慌乱,四处密密麻麻的士卒从各个角落里衝出,待看清攻进大营的竟不足百人之后,终於惊魂稍定。 也就是黄巾军一向是草台班子,根本没有像样的指挥,才乱成这幅模样。 这群人中的术士和黄巾力士顿时大呼小叫,组织士卒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关羽四人仿若不觉,一路衝杀过去,专挑人群里的黄巾力士和术士下手。 这些人本来还想仗著皮糙肉厚,刀枪不入的奇术抵挡一下。 没想到甫一接手,却发现这四位杀神力大无穷,隨便一刀一枪也不是自己能够硬抗的。 纵然没有血溅当场,却只一碰之下,就骨断筋折,哪里抵挡得了。 正当黄巾军打算用人海战术包围他们的时候,紧隨其后的亲卫们不约而同四下里把火把丟了出去。 他们根本不用瞄准,黄巾军木寨和营帐都是易燃之物,最近天气又乾燥,连日来一滴雨都没下过。 火势瞬间蔓延开来,黄巾力士和术士只觉得陷身火海,四处都是重重绝路,仓惶之间哪里还顾得上指挥,慌不择路的开始逃窜。 正在此刻,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张飞虎吼一声,一马当先从辕门杀了进去。 张三爷早就憋著一肚子火气,出手更不容情。 丈八蛇矛如同毒龙降世一般,刺、挑、扫、戳、撩,各种招式快准狠,只讲究一个一击毙命。 他马快力大,又恶形恶状,大喝声如同惊雷一般震人心魄。 黄巾军卒见了他,如同见了鬼怪一般吗,心胆俱裂,哪里还有人敢拦在面前。 张三爷横衝直撞,径直朝著大纛方向冲了过去。 只见五百护纛营,全由黄巾力士组成,正严阵以待等著自己,只是那眼神看上去明显心有余悸,不敢和张飞直视。 “哪来的跳樑小丑,敢挡你三爷的去路!”张飞丈八蛇矛一摆,暴喝一声,响彻云霄。 前排的黄巾力士被他声浪一震,明显身躯一颤,只是职责所在,不敢退却。 张飞见一嗓子没把人嚇退,顿时满脸不悦,猛地衝出一步,又喝一声,“好胆子,既然找死,別怪俺老张不讲情面!” 黄巾力士虽然心中害怕,却只能硬著头皮迎了上去。 张飞咧嘴一笑,知道这些人防御惊人,蛇矛反而有些累赘,索性將手中蛇矛猛地插在地上。 只听“噗!”的一声,蛇矛入土一尺有余,矛身“嗡嗡”直响,这手神力,又让这些黄巾力士看的目瞪口呆。 张飞毫不停留,砂钵大的拳头左右开弓,似慢实快朝著黄巾力士轰了过去。 这些人只是身强体壮,有“尸油”护身,单论身手,又怎么可能是三爷的对手。 明明看著张飞的拳头临身,劲风颳体生疼,却死活躲不开去。 张飞一拳轰飞面前一人,心怀大畅,顿时哈哈大笑。 这笑容看在黄巾力士眼里,无疑是催命的符籙,一个个心惊胆战。 张飞隨意探手,一把抓住一个黄巾力士,那两人只觉得脖子上像被烧红的铁钳箍住一般,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浑身的力量一泄,接著便天旋地转起来。 三爷兴起,把两个黄巾力士当了狼牙棒,舞的虎虎生风。 明明有五百黄巾力士,却根本没法阻拦张飞一丝一毫。 两个“人棍”沾著就伤,碰著就飞,如入无人之境。 只几个呼吸间,张飞已经杀透护纛营,留下满地断胳膊断腿的黄巾力士,还有远远惊惧著不敢围拢上来的溃兵。 跟著张飞衝过来的五十骑十分懂事,齐声高喝,“三將军威武!” 张飞满脸得意,隨手扔下被他当做狼牙棒使,现在已经看不出人样的黄巾力士,大大咧咧的说道,“哪里,哪里,看俺卸了这鸟旗给兄弟们助助兴!” 第325章 张翼德倒拔大纛旗 黄巾军的大纛旗高逾三丈,落地生根。 大旗兜风,迎风招展。 底下生铁铸成的底座混圆似磨盘,只看大小高低,怕不有千斤份量。 张飞环眼圆睁,上下打量著旗杆,心里十分满意。 “典韦兄弟,你看这大纛比你那日催倒的可还重些?”张飞狂吼一声。 典韦正一门心思杀敌,没想到隔老远就听见这一嗓子,顿时扭头去看。 可惜身边密密麻麻还有许多黄巾军卒,一时之间只见旗杆旗幡,不见底下情景。 典韦大怒,一双铁戟插回腰间。 也索性用起一双铁拳,这一下反倒放开了手脚,更多了许多变化。 挡在身前的黄巾军士卒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只觉眼前铁拳翻飞,快逾闪电,自己身不由主被打的东倒西歪,眼前一黑便饮恨而亡。 须臾之间,典韦所过之处如狂风卷落叶,黄巾军士卒倒地一片。 典韦咧嘴一笑,隨手將敌人尸身扔做一堆,顷刻间面前就堆成了个小坡。 他纵身一跃,居高临下,正看见张飞站在旗坛之上,目光灼灼和自己隔空相望。 “三將军,这大纛果真粗些,大些!”典韦朗声回应。 张飞一听,顿时兴高采烈,转头怒视护纛营仅存的黄巾力士一眼,怒哼一声。 这些黄巾力士早被他嚇破了胆,齐刷刷后退一步,险些站不稳身形。 张飞刚要动手,却听典韦又喊道,“三將军,不要勉强自己,可要俺来助你一臂之力?” “呸,你就好好看著!”张飞顿时不高兴了,脸色一沉,“你家三將军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霸王扛鼎』!” 张飞双臂角力,暴喝一声,只见顷刻之间,浑身肌肉虬结暴起,整个身子吹气一般瞬间魁梧了一圈。 身上衣袍经不住他神力发挥,只听裂帛声响起,麻布衣袍寸寸碎裂,露出精赤如铁铸般的上身。 黄巾力士看的心胆俱裂,张飞带著的亲卫却不敢怠慢,四下里將张飞和大纛旗围在当中,时刻戒备警惕。 只是他们明显是多余担心,张飞神威凛凛,这些人哪里还有上前一战的胆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张飞大踏步走到大纛旗面前,绕著旗杆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一番,找准位置,沉腰扎马。 只听张飞怒喝一声:“开!” 力由心起,尘埃骤生,虎吼声中,双足深深陷入地下,如青山般岿然不动。 三爷伸出一双铁臂,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握住旗杆。 一阵硬木崩碎的声音响起,木屑横飞,只见三爷十根铁杵般的手指,深深抠进了旗杆之中,直没至指根。 “好!”亲卫们眼见张飞神威,忍不住轰然叫好。 “嘶...”黄巾力士一看此情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心中庆幸,若是这一爪子抓住自己,只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惨状。 下意识地又朝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张飞看见。 三爷抓紧了旗杆,力走全身,青筋瞬间暴起,脖颈处的血管如蚯蚓般坟起,身上肌肉瞬间高高隆起。 他咬紧牙关,怒目圆睁,眼中仿佛绽放出火焰一般。 “起!”张飞吐气开声。 这一声正是张飞倾尽全力之下,蕴含著所有的气势和力量,绝不是平日里的大嗓门可以比擬。 隨著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大纛旗下的铸铁底座,微微颤动,周遭的泥土开始鬆动,碎石木屑簌簌掉落。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三丈高的大纛竟缓缓拔地而起。 张飞面色黑里透红,口中不断发出低沉的怒吼,双臂肌肉紧绷,钢筋铁骨一般爆发出强悍的力量。 “轰隆!”一声巨响。 终於,大纛旗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连根拔起。 大风像是应景一般猛地吹了过来,带的大纛旗迎风猎猎,呼啦作响。 这是上天要留给张飞的考验,人力能否胜天? 大旗兜风,力量平添数倍,张飞手上刚刚一松,却被这股大力带的摇摇欲坠。 典韦看的眸光一凛,拧身衝上去想要帮忙。 他也被张飞的悍猛震惊,两人都是一样的天生神力,惺惺相惜之下,典韦哪里会愿意张飞功亏一簣。 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衝过去,张飞已经瞬间反应了过来。 “嗨!”张飞虎口暴吼一声,双脚发力,手上运足了力量,猛一甩膀子,把旗杆扛在了肩头。 整个人如同一尊战神般屹立在校场中央,威风凛凛。 任凭大风呼啸,张飞岿然不动,大纛旗在他的手中如同一根平平无奇的木棍一般,无处挣扎。 典韦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脱口而出,“好!” “哈哈哈!”张飞豪气满怀,纵声长笑。 整个敌营一片死寂,眾人张大嘴巴,呆若木鸡,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一般。 曹操在外面看的心旌摇盪,眼中满是钦羡。 张飞举了一会,虎目环视四周,看著眾人的反应,心里別提多得劲了。 “还有哪个不要命的,给你家张爷爷站出来受死!” 这一嗓子如惊雷般在场中炸响,无人敢进一步,竟齐刷刷朝后退去。 张飞一看,咧嘴一笑,又是一声暴喝,“既知你张爷爷威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我军亲卫,军威大振,四下里齐声跟著高喝道,“束手就擒,降者不杀!” “束手就擒,降者不杀!” “束手就擒,降者不杀!”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区区一百余人,声势喧天,整个黄巾大营噤若寒蝉。 关羽、张辽、高顺、典韦齐刷刷看著张飞,满脸微笑。 大势已定! 眾人就在营中站定,看著一个个黄巾军卒一脸仓惶的丟下手中刀枪,缓缓跪倒在地。 曹操知道该是自己收尾的时候了,一声令下,五千羽林郎收住冲势,令旗所指,一分为三,朝著东、西和南寨门缓缓压上。 正在此时,北门处陡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只见一支人马,轻装简从,俱骑快马,正趁著前面纷乱,悄悄朝外面跑去。 徐福眼睛一亮,大喝一声,“等的就是你,哪里走!” 一马当先,带著三百余精骑,浩浩荡荡朝那支队伍冲了过去。 第326章 倒霉的徐福 吕逸见徐福招呼都不打一个,风风火火就冲了出去,心里有些担心。 忍不住嘆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盯住徐福衝锋的方向。 “主公可是担心元直?”戏志才一眼看破,催马来到吕逸身边问道。 “元直虽是游侠出身,武艺高强,可这毕竟是两军相爭...”吕逸点了点头,说道,“刀枪无眼,再则贼寇轻装逃亡,必定会有准备,到时候困兽犹斗,只怕更是凶险!” 没来由的,吕逸想起了歷史上的庞统。 现在庞统估计还是个幼童,可当年庞统死的可著实淒凉。 落凤坡下,万箭穿身,归根结底,还不是个轻敌贪功所致? 吕逸可不想徐福也经歷这么一遭,心中胡思乱想,担忧渐渐放大。 “主公无需多虑!”戏志才笑著说道,“您是不知道,元直为了这一刻大放异彩,早就偷偷做了不知多少准备!” “啊!什么时候的事?”吕逸一脸茫然,他竟然全无察觉。 “哈哈!”戏志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压都压不住,“元直就指著这一仗扬名立万,好在我面前显摆,这一路上可一直没消停。” “他自认为做的机密,却不知將士们看他神神叨叨,早就窃窃私语开了,只是被在下压住而已。”戏志才含笑说道。 “都传开了?”吕逸更懵了,自己怎么一直没注意到? “主公一门心思都在曹议郎身上...”戏志才有些玩味的说道,“对这点小事可没放在心上。” 顿了一顿,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主公,这曹孟德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值得主公慎重至此?” 吕逸被他问的有些汗顏。 確实,自从曹操现身之后,自己对他的重视程度远高於其他。 但又没法跟戏志才说,总不能说自己未卜先知,已知后世千年的事情吧... “直觉!就是直觉!”吕逸只能隨口敷衍道,“此人日后,或是我一生之敌!” 戏志才眼神一厉,沉声说道,“那何不就此...永绝后患?” “不然!”吕逸摇摇头,“他只是有梟雄之资,咱们不能不教而诛,又或者我足够强大,那他就是一个难得的臂助!” “希望他不要走错路,我更愿意看到一个治世之能臣,这样的天下,我很期待!”吕逸感慨的说道。 正在他和戏志才高谈阔论之际,徐福已经兴冲冲绕到了敌营北面。 正巧和衝出来的那一支轻骑侧面碰上。 “服解药!”徐福想都没想,两眼放光,大声下令。 三百余骑伸手入怀,早先缴获的解药隨手丟进嘴里。 “戴面巾!”徐福又吩咐道。 三百余骑纷纷掏出面巾,遮住口鼻。 “举火!”徐福一刻不停! 三百余骑从马背上取过火把,用抽出隨身佩剑,猛地砸在燧石上面。 只听“呛呛!”声不绝於耳,一个个火炬瞬间被点燃。 “冲啊!不要放跑了贼首!”徐福一马当先,直直朝敌军冲了过去。 他这个篤定啊! 你有毒烟,我已经备下了解药,你有刀枪不入的皮囊,我也给你准备了明火,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 徐福心里已经想到了自己立功回营之后,戏志才那敢怒不敢言,还要恭喜自己的喜人场景。 面巾之下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子,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满是笑意,弯成了一个月牙。 只是眼前的一幕,让徐福一下子就看呆了。 只见那支人马转身从怀中摸出一把铁蒺藜,看也不看,隨手朝身后扔去。 徐福在马上看的一呆,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张梁和张宝疲於奔命之余,竟然还有这样的准备。 战马要是踩中了铁蒺藜,別说追击了,恐怕立时就是个马失前蹄的下场。 徐福气的脸色铁青,连连发令,三百余亲卫无奈只能绕开正面的铁蒺藜,从侧面衝去。 只是这么一来,两边的距离瞬间拉开了一些。 徐福有些心急,自己筹备半天,眼看功劳唾手可得,要是让他们这么跑了,自己这脸算是丟大了。 刚刚绕开障碍,立刻又催马加速衝去。 却只见敌军队伍突然一分为二,朝著两边衝去。 徐福两眼一黑,“真特娘是贼精!”一句粗口忍不住骂了出来。 只是自己人少,敌军哪怕一分为二,还有上千人规模,要想兵分两路,自己这一路自然没有问题。 另一路却少了坐镇的大將。 这是仓促之间,又怎么分得清哪一路里面藏著张梁和张宝呢? 徐福心里著急,却强行逼著自己镇定下来,一边追,一边在马上暗看敌情。 山坡上吕逸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一皱。 只见徐福稍作停留,却朝著其中一路猛衝了过去。 吕逸和戏志才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心中鬆了口气。 “主公,就凭元直这临阵决断的眼光和魄力,假以时日,必可独当一面!”戏志才衷心的讚嘆道。 吕逸也点点头,“看破贼酋虚实不难,难的就是二选一,元直確实才思敏捷,智计过人。” 旁边亲卫有些没看明白,见吕逸脸色轻鬆,赶紧问道,“少將军,那另一路明显为首两人装扮不同,徐军师为何却不去追击,反而杀向那平平无奇的一路?” 吕逸笑道,“平日里跟著两位军师多请教,关键时刻便不会这么糊涂了。” 那亲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只听吕逸又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贼酋正是用疑兵之计试图吸引元直注意,雕虫小计,又怎么瞒得过军师?”吕逸满意的说道,“只是贼酋自詡聪明,但心底的胆怯反倒暴露了自己!” 亲卫有些恍然大悟,说道,“可是那贼酋两路分兵不均?” “孺子可教,多读些书,日后你也有独当一面之时哟!”吕逸鼓励的说道。 徐福一眼看破张梁和张宝的疑兵之计,带著麾下精骑,死盯著一路追去。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却只见前面逃兵齐刷刷的猛一兜马韁,突然折了个巨大的弧线,从边上绕了一圈。 徐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大喊一声,“驻马,驻马!有陷坑!” 第327章 想学著做一做小人 眼看著骑兵们一往无前追的正酣畅。 徐福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陷坑对骑兵来说无疑是索命的阎罗,这要是掉了下去,最轻也是个骨断筋折,人马俱伤。 徐福急的都快喊破音了... 终於在千钧一髮之际,硬生生止住了前冲之势。 紧跟著他的精骑听到了他的呼喊,反应快些,可在后排衝锋的骑兵就更难受了。 本来骑兵冲阵就要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否则自己人把自己人衝撞了,还如何杀敌? 现在前面的骑士一个急剎,后面的骑士又听不清徐福在喊什么,哪里来得及反应? 这时候就自然分出高低了。 这群精骑之中,最早跟著吕逸从九原出来的数人骑术最为精湛,又久经沙场,不仅及时勒马,还能帮著身边已经有些手忙脚乱的骑士止住奔势。 三百多人的队伍即便是拼尽全力,到底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成功停下。 好在徐福机警,倒没有多少人受伤。 只是这么一来,眼看张梁和张宝那支逃兵已经远远拉开了距离,想要再追,能不能撵上还是未知之数。 徐福气的牙关紧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自己出发之前夸下海口,还变著法的不让吕逸下场。 准备也算是充分,没想到吃了这么大一个明亏,偏生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家陷阱挖在自己大营后面的?那是防贼还是给自己添堵呢! “脸都不要了!”徐福气的破口大骂,现在哪里还不明白,张梁和张宝那是早就做好了远遁的准备,只可惜自己千算万全,偏偏算漏了这一出... 山坡上吕逸也看的一怔,精骑一减速,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只是现在也只能干著急,自己即便衝下去,也来不及阻拦。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吕逸长嘆一声,“竟还是让这两个妖道逃了!” “主公,此事罪在徐福!”戏志才突然严肃的说道,“若不是他贪功冒进,计划漏洞百出,又怎么会让贼酋走脱?请主公明赏罚,正军纪!” “先生怎么说这种话!”吕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戏志才,不悦的说道,“贼酋狡猾,贪生怕死,元直虽平时...这个...玩世不恭一些,但还是正人君子,岂能料到这些阴私小人的想法?” “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吕逸严肃的说道,“硬要说罪过,那我也该同罪!” “主公此话怎讲?”戏志才意味深长的问道,似乎对吕逸的不悦视若无睹。 “我是三军主將,计策虽然是元直擬定,却是经我认可,此其一也!”吕逸说道。 “先生曾问元直可有把握,元直信誓旦旦固然不对...”吕逸又道,“可我也未曾阻拦,说到底,轻敌之心是自我而起,此其二也!” “更重要的是...”吕逸沉声说道,“这一仗元直指挥並无紕漏,只是未能竟全功,即便有些遗憾,终究谈不上是个败仗,此其三也!” “主公见教的是!”戏志才目光灼灼,诚恳的讚嘆道。 “请先生记得!抢功諉过这种事,在我这里不存在!”吕逸板著脸,严肃的说道,“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是我辈该有的態度!” 吕逸紧紧盯著戏志才的双目,不悦的说道,“这种在背后编排同伴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先生和元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正该同心同德,守望相助,岂能学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互相排挤?” 他这话说的就极不客气了,更有些怪罪的意味在里面。 说完吕逸就有些后悔,似乎是说的有些重了。 戏志才应该也没有坏心,只是就事论事,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不该这样上纲上线。 正想著再说两句劝慰的话,却只见戏志才突然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眼中似乎蕴藏著泪光。 “主公仁义无双,在下深感惭愧!”戏志才拜伏於地,声音哽咽,“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至於此,实在无地自容,请主公降罪!” 吕逸嚇了一跳,这怎么话说的! 赶紧翻身下马,一把搀起戏志才,诚恳的说道,“別人怎么说,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可我把先生看做朋友,兄弟,而非臣属奴僕!”吕逸诚恳的说道,“人和人之间,又哪来高低贵贱之分,只要大家都是为这大汉的未来奋斗,就应该心无旁騖,努力奋斗!” “我知先生也是为我著想...”吕逸幽幽嘆了口气说道,“可我不需要这些试探,我相信,只要我以诚待人,別人也会以诚待我!” “主公!”戏志才明显身子都有些颤抖,“主公大义,在下自愧不如。自此以后,在下绝无二心,誓为主公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元直与我,能得主公垂青,三生有幸!”戏志才泪流满面,激动的说道,“死而无憾矣!” 吕逸哈哈大笑,拍著戏志才的肩膀说道,“先生言重了,有你们二位相助,想必这大汉不久就该迎来清平盛世...” 说到这里,吕逸的手停在半空中,突然面色一窒,有些怀疑的端详著戏志才的表情。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又上了先生的当了...”吕逸狐疑的说道,“先生刚才,那是试探我呢?” 戏志才满脸羞愧,嘆了口气,不敢看吕逸的眼睛,幽幽说道,“小心惯了,枉做小人,让主公见笑了...” “真有你的!”吕逸气恼的说道,“下不为例!” 想了一想,他又道,“现在就给先生一个弥补我心灵创伤的机会,算是赎罪!” “主公但请吩咐,在下任凭责罚!”戏志才恭恭敬敬说道。 “责罚谈不上...”吕逸瞥了瞥嘴,指了指张梁和张宝逃窜的方向说道,“先生就把这漏洞替元直补上如何?” 不等戏志才说话,吕逸嘿嘿一笑,“要是捉不住这两个妖道,我就把刚才那一幕跟元直添油加醋的说一说...” 戏志才听的麵皮一紧。 “我猜元直不一定说的过先生,但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吕逸邪魅一笑,“到时候他怎么报復,我可不管哟!” “主公,刚忘了说,您心胸一向宽广,如何能这般记仇?”戏志才苦笑著说道。 “啊呀,想学著做一做小人!”吕逸一本正经的扯到,“跟先生学的...” 第328章 擅自决策 “主公说笑了...”戏志才尷尬地笑道,“此事不难,一会便见分晓,请主公稍安勿躁!” 吕逸一听这话,顿时眼珠子都瞪圆了。 果不其然,他早料到戏志才还有功夫在这里玩试探,必然早有准备。 吕逸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念头,皱紧眉头,苦思冥想破局之法。 只是左右看看,可用的人马都派了出去,除了自己,还哪来的手段? 可自己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这么远的距离,等他衝到面前,两个妖道早就没了踪影。 吕逸百思不得其解,看著曹操的方向,难道说曹操那里会有变数? 又看看董卓的方向,难道董卓还有后手? 戏志才顺著他的眼光看去,吕逸目之所及,戏志才都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不断摇著头。 吕逸实在想不出来了,只能老老实实问道,“先生你就別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这话可不该在下说...”戏志才幽幽的说道,“主公是不是把一个人给忘了?” “啊?谁啊!”吕逸一脸茫然。 戏志才朝他身后不远处努了努嘴,“主公仔细看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吕逸顺著他指引的方向看去,突然在亲卫之中看到一抹丽色。 马媛再一次女扮男装,穿著亲卫的服饰,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的身边。 “媛儿,你怎么来了?”吕逸惊喜的喊道,赶紧走了过去。 “吕大哥,我一个人呆在营里,总是不太放心...”马媛脸上一红,幽幽说道。 吕逸心中升起一丝歉意。 是啊,自己最近忙於各方应对,又是和世家交锋,又是连续驰援长社和广宗战场。 说起来,自从博陵城下一战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关心过马媛了... 多好的姑娘啊,从来不爭不抢,只是默默站在自己身后,儘自己所有的努力帮助著他。 仔细想想,自己能没有负担的在这些势力中游走,怎么会少了马媛在后方周旋的功劳呢。 吕逸歉意的拉住马媛的手,柔声道,“媛儿,让你受委屈了,待此间事了...” “咳咳!”戏志才別著脑袋,大声咳嗽。 马媛如遭电击,慌忙挣回自己的手。 给戏志才一打断,吕逸也有些尷尬,赶紧问道,“先生刚才说,还有后手,却要向媛儿问个明白,到底是何意啊?” “吕大哥,你是不是把两个人给忘了啊?”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吕逸和自己手拉手,马媛有些羞涩,满面通红的说道。 “两个人...”吕逸突然灵光一闪,喜上眉梢,试探的问道,“可是子龙和义公?” “难为吕大哥能想起来...”马媛有些嗔怪的说道,“他们被你留在博陵城,都快一个月了,你竟只言片语都没有提过...” “这不是忙忘了吗...”吕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是让子龙和义公只待邹靖接受博陵,便去河间协助伯虎兄吗?” “河间稳如泰山,张角一死,后路已断,河间並无危险,他们再去又有何益?”马媛幽幽说道,“前些日子,子龙来信,说公孙瓚那里大局已定,伯虎师兄要跟著公孙瓚北征乌桓,让子龙不用前往了!” “竟有此事,怎么没跟我提过?”吕逸一脸茫然,这消息总不能自已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那时候你正在潁川城和世家周旋,我便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马媛有些歉疚的说道,“后来你回来了,又遇上张恆兄弟被害,长社之战迫在眉睫,我便自作主张和戏先生商量了一下...” 吕逸摇了摇头,这能怪马媛吗? 这是自己的问题啊,自己把赵云和韩当往那里一扔,不闻不问也就罢了。 即便是身边的人,自己也没有及时和他们沟通,只是一味的猛打猛衝。 说到底,自己第一次当领导,好像对如何调度一点经验都没有。 但这一次的事情反倒提醒了吕逸。 情报工作极为重要,只有掌握第一手的信息,才能立於不败之地,而眼前就有一个绝佳的人选。 想到这里,吕逸眼里晶晶亮,看著马媛若有所思。 马媛有些忐忑,忍了半天,终於柔声问道,“吕大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不会,不会,媛儿正帮了我大忙!”吕逸轻声安慰一句,扭头看向戏志才,一脸的意味深长。 “啊,主公,在下有罪,请主公责罚!”戏志才诚惶诚恐。 马媛找他商量,这事说得过去,他知道了却不跟吕逸稟报,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也是自己想瞎了心,存心试探吕逸的御下之道,揣著明白装糊涂,硬生生自作主张把这消息瞒了下来。 现在人心是试探出来了,祸也闯大了,最主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自己应该在大胜之后再主动把这事揭出来的。 到时候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可刚才吕逸一阵慷慨激昂,推心置腹,硬生生把戏志才说的激动万分。 一个没留神...嘴禿嚕了...把这事闹到了明面上。 现在除了正经请罪,戏志才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正在戏志才忐忑不安之际,却见吕逸大手一挥,大大咧咧的说道,“下不为例!” 戏志才一愣,“主公,在下隱瞒军情,擅作主张,您就这么算了?” “啊!”吕逸理所当然的反问道,“不然呢?打你一顿还是骂你一顿?” 戏志才一脸尷尬,“都行,正该明正典刑,以立军威!” “扯淡!”吕逸摇了摇头,“你叫我一声主公,我奉你为军师,咱们已经做好了分工!” 戏志才茫然的摇了摇头,不明白吕逸什么意思。 “我的职责是识人、用人!”吕逸笑道,“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而先生的职责正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吕逸说道,“这些消息本该先告知先生,先生既有把握,本就可一言而决,若是事事都要来问我,岂不是反而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戏志才满脸感愧,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吕逸胸襟广阔,却直到现在,才明白“海纳百川”这四个字的意义。 “主公...”戏志才一揖到地。 “但是下不为例哦!”吕逸严肃的说道,“至少事后总该知会我一声...” “显得我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吕逸嘀咕道。 第329章 垂死挣扎 正在吕逸和戏志才、马媛说话的时候,战场之上又生变化。 两支黄巾军人马逃窜的方向上突然烟尘滚滚,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后方杀来。 当先一人,白马银枪,英姿颯爽,身后不远跟著一个魁梧壮汉,杀气逼人。 正是赵云和韩当。 他们早就在后面林中埋伏,只等张梁和张宝逃窜到近前,这才杀出。 赵云和韩当心中对吕逸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只知道马媛去信让他们在此拦截,却不知道一切都是戏志才的主意。 此刻贼酋就在不远处,两人眼力何其高明,只见徐福在马上嘴唇翕动,衔尾追击,却被越来越远,忍不住莞尔一笑。 徐福这上躥下跳的样子,不禁把他们带回当初夜闯张角大营那一幕中,眼前景象竟有些莫名的契合。 只是两人现在也不確定,张梁和张宝到底在哪一路上。 虽然冲了出来,倒也不敢贸然接战。 他们来的匆忙,博陵城里又没有什么可用之兵,只是带了当初留下的一些亲隨,不过百人上下。 倒不怕打不过黄巾军,只是人数相差太大,就怕一个疏漏之下,放过了贼酋,遗患无穷。 徐福也看见了赵云和韩当,心中顿时鬆了一口气。 现在他已经无心爭功了,只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走了敌人。 见两人有些犹豫,徐福心里明镜似的,在马上高声呼喊,指指点点,“那一拨,追那一拨!” 可是两边相距甚远,任凭他喊破了喉咙,赵云和韩当又哪里听得见。 只是依稀看到徐福胡乱比划,却根本猜不透他的用意。 徐福急中生智,大喝一声,“放箭,放箭!” 身后精骑会意,在马上弯弓搭箭,眾人目標一致,齐齐朝张梁和张宝那一堆乱箭齐发。 虽然奔行之中箭矢失了准头,可三百余人齐齐放箭,也威势惊人。 黑压压一小片箭矢如同暴雨倾泻直下,落在后面的黄巾力士虽然皮糙肉厚,可胯下马匹却防御不住,顿时人喊马嘶,倒下足有数十人。 这里万箭齐出,赵云看的眼前一亮。 龙胆亮银枪一摆,朝著前面方向猛地一指,“义公兄,是那一拨无疑!” 韩当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见赵云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他生怕落后,赶紧催马迎上,忍不住一边冲,一边问,“子龙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两拨人马!”赵云游刃有余,在马上指道,“一边各自为战,另一边却隱隱將两人护在中间,贼酋定在那里!” 韩当恍然大悟,二话不说,紧咬牙关,拍马一个衝刺,瞬间超过了赵云。 “子龙,那哥哥就不客气了!”韩当大笑著迎了上去。 赵云脸色一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带著百余亲隨,也紧隨而上。 张梁和张宝自以为得计,没想到眼看著就要摆脱徐福,从此山高林深,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没想到前面又衝出来一支奇兵。 两人哪里知道赵云的厉害,一看对方人数不过区区百人,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手一挥,“杀过去,格杀勿论!” 他们带著的已经是黄巾军中仅剩的精锐,就是为了这时候能护自己周全。 黄巾力士闻令,自动分作两拨,留了百余人护著兄弟二人,剩下近千人凶神恶煞般一拥而上,朝著赵云和韩当杀了过去。 韩当哈哈大笑,怡然不惧,手里大刀一摆,一招夜战八方劈头盖脸就朝面前黄巾力士劈了过去。 黄巾力士再勇猛,和韩当相比却多有不如,这一刀盪开,气势汹汹,迎面的力士不敢正缨其锋,纷纷举兵刃格挡。 韩当人借马势,这一刀力量极强,瞬间磕开几人兵刃。 只是被这些人一阻,顿时四面八方又有许多黄巾力士填补了空隙,一时间韩当被拦在当场。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群狼,韩当再勇猛,也不过是一人一刀,加上跟过来的亲隨,也不过几十人而已。 陷在数千黄巾力士之间,虽然游刃有余,却始终难以把战线向前推进一步。 赵云见韩当並没有危险,轻笑一声,手中龙胆亮银枪一紧,催马倏然从韩当身侧不远越过。 “子龙小心!”韩当生怕赵云也和自己一样陷入胶著,赶紧出声提醒。 却只见眼前数道银芒闪过,一阵惨叫声传来。 赵云如同一道银色的奔雷,前冲的速度丝毫不减,一个错愕之间,已经远远把韩当甩在了身后。 韩当一脸的难以置信,定睛望去,赵云所过之处,黄巾力士纷纷捂住眼眶,指缝之中鲜血淋漓,汩汩渗出,继而独眼空洞,颓然落马。 只这一瞬间,赵云枪出如龙,精准至极,每一枪都直奔黄巾力士的唯一要害双目而去。 韩当看看自己手上长刀,心里懊悔不迭... 当初选兵刃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眼看自己就是有样学样,也做不到赵云这般挥洒自如。 更何况多日相处下来,他也深知自己的武艺,確实跟赵云相比,多有不如。 赵云势如破竹,在上千黄巾力士的包围之下如入无人之境,眨眼之间已经杀透重围,眼前正是满脸骇然之色的张梁和张宝二人。 “贼子哪里逃!”赵云大喝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还不赶快下马受死!” 围在两人身前的黄巾力士为他气势所摄,忍住不住齐齐勒马后退,挤做一堆。 张梁和张宝现在无计可施,事已至此,除了殊死一搏別无他法。 两人眼里凶光一闪,张梁大喝一声,“兄弟们,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杀啊!” 话音刚落,伸手入怀,摸出一包粉末状的物事,和张宝相视一眼。 张宝眼里闪过一抹哀色,“兄长,你一路走好,黄天大业,小弟一肩担之!” 说完从袖中摸出一颗绿莹莹的药丸,一仰脖子咽了下去。 张梁眼神决绝,伸手一抖,粉末洋洋洒洒四下飘飞开来,所过之处,只见除了张宝之外,所有的黄巾力士都一个个双目赤红,身上肌肉竟肉眼可见的鼓胀开来,整个人仿佛瞬间变大了数圈。 赵云见势不妙,一枪猛地戳去,正中面前黄巾力士胸口。 只听“当!”银枪和血肉相撞,竟发出金铁交鸣一般的脆响... 第330章 董卓的坏心思 赵云心中暗惊,自己枪上有多少力量自己最是清楚。 便是寻常铸铁的重甲,全力一击之下都可洞穿。 尤其是他手上这柄龙胆亮银枪,也算是至宝,马续最爱赵云,都没捨得传给赵霆。 不说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却能把他的力量凝於一点,爆发起来威势更胜,寻常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抵挡。 可眼前这些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已经狰狞如鬼魅。 受了自己一枪,胸口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更一个个凶戾咆哮,仿若疯魔一般。 赵云大惊之下,手中枪势更快,只见寒芒点点。 虚空之中不断传来,“叮叮噹噹!”的金铁交鸣之声。 饶是赵云神勇无敌,这几下也反震的自己两臂微酸,一时之间別说突进,隱隱倒有些落入了下风。 张梁已经明显没了神志,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四肢著地,仿佛野兽一样朝自己衝来。 其他中了毒烟的黄巾力士也已经分不清人和马,只是一味的手舞足蹈,仿佛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赵云无奈,枪势猛地一变,朝身前疾刺。 又是一声脆响,银枪不偏不倚戳在凌空跃起的张梁身上。 赵云手腕一抖,龙胆亮银枪弯成一个骇人的弧度,赵云双手紧握银枪,运力一振。 只听“嗖!”的一声,张梁竟被他高高挑起,远远掀飞。 借著这一挑之力,赵云也从马背上倏然跃至半空。 张宝见状,哀叫一声,“二哥!”探手伸到背后,只听一声清越似龙吟般的啸声破空响起。 张宝手上多了一柄闪烁著凛凛寒芒的宝剑,剑刃似秋水一般,隔著老远便觉得寒气逼人。 赵云眼尖,只瞟了一眼就知道此剑绝非凡品,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半空之中,赵云忽然拧腰翻身,龙胆亮银枪心隨意转,瞬间在一眾黄巾力士身上连击数枪。 借著这点反弹的力量,赵云整个人翩若惊鸿,像一只巨鹰一般倏然折转。 张宝只觉得头顶一黑,身前劲风大作,不知何时赵云已经跃至他上方,居高临下,夺命一枪猛的刺出。 “当!”这一声更显清脆。 张宝只觉得手上一股巨力,沿著剑身传来,整个人如遭雷殛,再也坐不稳马背,“噗通!”一声跌了下来。 赵云从半空中翩然而至,稳稳落在马背上,亮银枪倏进倏出,银芒一闪,张宝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咽喉处猛地一痛,一股热流汹涌而出。 张宝拼命用双手捂著自己的咽喉,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赵云竟在重重疯魔般的黄巾力士围攻之下取了自己的性命。 赵云一门心思都是这柄宝剑,银枪一扫一挑,宝剑如同有灵性一般跃上半空。 隨手接过,舞了个剑,赵云只感到一股寒意透剑而出,锋锐尽显。 赵云大喜,有了此物,何愁张宝不死? 黄巾力士即便再皮糙肉厚,毕竟是血肉之躯罢了。 在这样的神兵利器面前,如何能够抵挡? 四周失了神志的黄巾力士在张宝的带领下,又朝赵云冲了过去。 这次赵云心中有底,右手龙胆亮银枪,专挑远的黄巾军刺去,左手宝剑,直朝近身的敌兵砍来。 张梁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准备的最后手段,竟然被自己搜罗的宝剑轻鬆破解。 只见寒光过去,宝剑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头颅横飞,血洒疆场。 这些人中了毒烟,没有神志,不知道畏惧,只是层层叠叠的涌向中心。 赵云毫不犹豫,手起剑落,招招夺命。 毕竟毒烟范围有限,受影响的黄巾力士並不太多,只顷刻功夫,赵云已经杀的人头滚滚,血染征袍。 他也杀红了眼,直到挡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个人倒地,驀地身前一空,这才从疯狂的杀意中清醒过来。 此刻赵云身周血流漂杵,满地的尸体,一片狼藉。 赵云银枪驻马,虎目之中杀气腾腾,朝著四周大喝一声,“还有谁!” 哪个人敢回答。 这一幕仿佛修罗场,活生生的炼狱景象惊现世间。 黄巾力士也是人,被赵云无情又无敌的形象嚇得两股战战,心中惧意顿生! 赵云银枪一挑,將张梁和张宝两颗人头高高举起,厉声喝道,“贼酋已死,降者不杀!” 韩当看的热血沸腾,带著百名亲隨,扬声大喊,“贼酋已死,降者不杀!” 一眾黄巾力士见大势已去,哪里还有心思反抗,也不知是哪一个先起的头,只听“叮叮噹噹!”一片兵刃丟弃之声响起。 战场上密密麻麻跪倒了一片,齐声高喊,“將军神威,天下无敌,我等愿降,將军饶命!” 这一跪,就正好把姍姍来迟的徐福给露了出来。 徐福早就追的气喘吁吁,没想到紧赶慢赶,衝到现场,已经尘埃落定。 他看著人群中的焦点赵云,又看看伤敌无数,正开怀大笑的韩当,心里面五味杂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无比尷尬。 赵云一见徐福过来,顿时喜道,“元直兄弟,元直兄弟,大势已定,可喜可贺啊!” 徐福垂头丧气的策马过去,嘆了口气,“哎,你是可喜可贺,愚兄我就悲惨无比了哟...” “这怎么话说的?”韩当纳闷的说道,“还有人能让你吃瘪?” “怪不得旁人...”徐福连连摇头,脸上满是愁容,“怪我自己,这次丟人丟大发了...” 不管两人怎么追问,徐福死活不肯直说,只是吩咐麾下收拢败兵,垂头丧气的朝著大营走去。 曹操刚刚整顿好兵马,本来还想著按部就班,以堂堂之师衝进敌寨大显身手,助吕逸一臂之力。 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风云突变,人家已经把所有事干完了。 曹操心里讚嘆,羡慕不已,脸上却洋溢著一片喜色,远远朝著关羽和张飞他们飞奔了过去。 吕逸见大势已定,想见赵云的心早已迫切至极,带著戏志才和马媛,也向山下奔去。 所有人都在庆祝胜利的时候,董卓那里也才刚刚止住颓势。 董卓看著欢欣鼓舞的曹操那里,怒火中烧,“如今让这群宵小占了便宜,该如何是好?” 李儒眼珠子一转,阴鷙的说道,“泰山大人,事已至此,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第331章 一不做,二不休 董卓从善如流,李儒的话正中下怀。 但现在他虽然已经领了东中郎將的差事,却始终有些心虚。 这个官职甚至算不上正经加封,是走的蹇硕的门路,严格意义上算是临时的职衔,不怎么上的了台面。 官凭、印信和调兵的符令自己一个都拿不出来,要不然也不至於还要带著西凉的班底打生打死。 “文优啊...”董卓沉吟,眼里有些犹豫,“只是如此一来,是否后患无穷?” “其中得失,你可想明白了?”董卓迟疑道。 “泰山大人,这正是万无一失之计啊!”李儒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您是身在其中,难免思虑过甚!”李儒不著痕跡的拍了一句马屁,“泰山大人一来是依詔令接管战事,正是名正言顺!” “朝廷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既已有了这平贼的大功,册封不过是锦上添,恐怕更有封赏,泰山大人何必忧心!” 李儒这话只说了一半,但董卓和他一贯的鬼蜮心思,哪里还听不出他弦外之音。 这一仗,胜了,自己加官进爵。 若是像现在这样,一败涂地,別说正式册封,不下狱治罪就该烧高香了! 换句话说,董卓现在没有退路,这场胜利必须属於他! “再者说,泰山大人乃是东中郎將,正是全局所系!”李儒悠悠说道,“无论贼酋死於谁手,都是泰山大人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结果,旁人不过是依令而行,又哪里称得上功劳?” “可对面乃是羽林军...”董卓有些犹豫,“那是陛下亲卫,如何能动得?” “羽林军?”李儒故作惊讶,“小婿可没有看到羽林军啊,明明是乱臣贼子!” “文优,这...”饶是董卓胆大包天,一听这话也有些头皮发麻。 李儒分明就是攛掇他把羽林军灭口,这形同造反的举动,哪怕对於董卓而言,也有些过於出格了! “啊呀,我的泰山大人啊,羽林军应该在洛阳镇守,如何能到此地?”李儒悠悠说道,“这定是乱臣贼子假扮无疑!” “小婿绝不相信,以陛下之『英明』会將羽林军派到前线!”李儒篤定的说道,“再者说,死人是不会替自己辩解的!” “文优,老夫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董卓忧心忡忡的说道,“你说这羽林军到此处,有没有可能,也走了十常侍的门路?” “老夫若是朝他们下手,会不会获罪於蹇中侍?”董卓问道。 “嘿嘿,泰山大人,您觉得蹇硕大人是愿意重用立功的您,还是愿意为一个死人伸冤?”李儒自信的说道。 “再者说,十常侍各怀鬼胎,哪个不想要这功劳!”李儒捻著鼠须,得意的说道,“蹇硕要是看不开,您大可携此不世之功转投张让,何惧之有啊!” “文优此言,甚得我心!”董卓闻言,心中顿时安心不少,面露喜色。 只是他看著对面整齐的军容,心里又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文优啊,你看对面战力如何?”董卓不放心的说道。 “不过尔尔!”李儒毫不在意的说道。 董卓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话听来就像是骂自己了... 自己这里一败涂地,人家却把黄巾军杀的弃械投降,两相比较之下,强弱立判。 现在李儒说他们不过尔尔,那自己成了什么了? “泰山大人,对面不过仗著兵甲精良,看上去有些雄壮而已!”李儒察言观色,一看董卓变脸,立刻解释道,“小婿看来,若论兵强马壮,还是您亲自培养的西凉精骑更胜一筹!” 董卓一听,脸色这才有些缓和。 “再者说,对面与黄巾贼交手无数,早就深知其弱点命门所在!”李儒心里暗暗鬆了一口气,又道,“咱们却劳师远征,第一次和这些邪教之辈交手,难免有些准备不足!” “以此而论,对面確实不过尔尔!”李儒一脸诚恳,“泰山大人,咱们人数倍於羽林军,此刻更能出其不意,此时出手,万无一失!” “言之有理!”董卓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忽然之间眉头紧锁。 “文优啊...”董卓沉吟良久,这才说道,“你看对面几个大將,好生勇猛...” 他环视四周,只见华雄、牛辅之流虽然昂首挺胸,但怎么看都觉得气势上似乎差了人家一截。 “泰山大人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李儒陪笑劝慰道,“华雄、牛辅、李傕、郭汜、张济、范畴、段煨哪个將军不是在西凉立下赫赫功劳,名副其实上將之能?” 这话一出,几人听得顿时志得意满,一个个挺胸抬头,生怕董卓没看见。 “您看那几人勇猛,只因为对阵的乃是黄巾贼这样的乌合之眾!”李儒篤定的说道,“若是碰上几位將军,恐怕就只有鎩羽而归的份了!” “泰山大人若果真爱才,便让几位將军联手上阵,留那几人性命就是!”李儒见董卓有些意动,眼珠子一转,又道,“到时候大势所趋,泰山大人再礼贤下士一番,何愁那几人不肯归心!” “文优此话甚妙,便依你!”董卓哈哈一笑,一声令下,竟然朝著曹操方向摆开阵势。 曹操刚刚和吕逸匯合,眼看著还没衝进大寨收拢败兵。 却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骚乱,再回头看去,只见西凉军旌旗猎猎,排开方阵,刀枪如林,朝著自己这里压了过来。 曹操心里一惊,一个骇人的想法浮上心头,赶紧传令,后队变前队。 骑兵依令分开左右,风驰电掣朝步卒身后奔去。 步卒齐齐转身,列做方阵,严阵以待。 曹操分开眾人,策马来到阵前,远远望去,只见西凉军杀气腾腾,分明是要对自己下手。 吕逸也听到动静,招呼一声,离得近的关羽、张飞、张辽、高顺和典韦呼啦啦一声匯合过来,齐齐来到曹操身边。 “孟德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吕逸问道。 曹操脸色铁青,恨恨的骂道,“只怕是有人恼羞成怒,要对咱们下手了!” 第332章 一言不合 吕逸一听,不为所动。 脸上古井不波,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曹操有些著急,赶紧提醒道,“吕將军,那董卓分明是冲咱们来的,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麻烦孟德兄把『们』字去掉!”吕逸一瞪眼。 “吕將军这是何意啊?”曹操一怔...吕逸这话里有话的,说的他心里“噗通噗通!”,总觉得又要上当... “谁的麻烦谁去解决!”吕逸斩钉截铁的说道,“跟我有什么关係...我又不爭功,就是个过路的看客,两位请便!” 曹操彻底懵了,吕逸这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他压根就没想过。 明明从长社开始大家就是一条心的好不好? 明明一起打到了广宗,眼看就要把平贼之功收入囊中... 再说眼前的董卓分明是矛头对准了所有人,不分彼此,为什么吕逸却轻描淡写的这样撇清自己... 曹操心念电转,却始终想不通其中关窍,再看吕逸,和赶来的赵云和韩当亲亲热热的已经聊的热火朝天了,仿佛把自己彻底遗忘了一般。 眼下曹操骑虎难下,只能硬著头皮拍马上前。 董卓手下的西凉兵马,別看刚刚让黄巾力士杀的落荒而逃,这时候对著曹操列阵却看上去杀气腾腾,颇有些雄壮的气势。 曹操被逼无奈,出马太快,吕逸还在装莫测高深,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出去。 “厄...这曹操怎么说走就走...”吕逸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心的低声埋怨道。 “主公,不然呢?”戏志才这时候似笑非笑的看著吕逸,“总不能好处都让他拿了,咱们还要替他摆平这『拦路虎』吧!” “倒不是这个意思...”吕逸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只怕他没明白我的意思,一不小心,倒真的不好收场!” “主公多虑了...”戏志才悠悠说道,“在下看那曹操,城府颇深,恐怕区区董卓,还论智谋,绝不是他对手!” “我倒是不怕他智谋跟不上...”吕逸摇了摇头,“就怕董卓是个莽的,不讲道理,讲拳脚...” “主公又多虑了...”戏志才摇了摇头,“董卓要是这么蠢,又怎么会想到走阉宦的门路?” 说到这里,戏志才瞥了一眼被押在不远处的王振。 王振满腹的心声都系在这几个人的身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几位不高兴了,拿自己的小命祭了旗。 这时候看戏志才说著说著,眼神老往自己这里瞟,嚇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徐福一见他这德性,忍不住埋怨道,“戏志才,你说话就说话,没事提他干啥?” “回头把人嚇出个好歹来,回京城那些污糟事谁去办?”徐福埋怨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吕逸闻言顿时放下心来,这时候再看场中,董卓满脸倨傲坐在马上,正和曹操“亲切交谈!” “来者何人?”董卓马鞭一指,傲然问道。 “议郎曹操,见过董太守!”曹操略一拱手,满面春风的说道。 董卓一听这称呼就不乐意了,眼珠子一转,冷哼一声,“议郎是文官,怎会来贼营之前?” “好教太守知道,曹某还任羽林军统领!”曹操早有准备。 “混帐!”董卓眼珠子一瞪,“岂有此理,既是羽林军,不在洛阳拱卫皇宫,跑这里来做什么?” “洛阳城中火起,有贼寇流窜至此,曹某奉命缉拿,请董太守见谅!”曹操准备好的说辞熟极而流。 董卓一愣,没想到这么荒唐的话曹操居然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刚要发怒,却猛然瞥见李儒在后面疯狂给自己递眼色,顿时把衝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转头又喝道,“本中郎將只问你,你一个区区议郎,见了本將为何不拜?” 曹操一愣,这董卓什么套路,自己怎么一点都没看明白? 既然自己已经把羽林军的名头都搬出来了,傻子也该知道,自己背后是有人的了。 这时候不应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正道吗? 我曹操不戳穿你大败亏输的丑態,你当然也不应该给我摆臭架子装清高。 大家和和气气的一起回京,这才是该有的气度和涵养嘛! 这时候比什么官阶大小? 在曹操看来,董卓这种西凉的小吏,临时的中郎將,也不过是袁家一个门生家奴罢了。 和自己这种贵胄子弟如何能比? 压根也没想到董卓还会拿这个问题出来说事。 见曹操被自己一句话问的哑口无言,面色青白,董卓忍不住心中暗笑。 什么议郎,跟著皇帝也见有多大的胆识。 “曹操!你既来此,便该受本將军节制,还不速速拜见,本將军记你一功!”董卓得意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曹操勃然大怒,这抢功抢的毫不遮掩,曹操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董卓!你痴人说梦!” “曹操,你疯了不成!”董卓还在得意,却被他一喊也不由得一愣,“你可知违抗军令的后果!” “自然知道!”曹操眉头一挑,冷哼道,“只是不知道董太守,可有詔令、兵符?还是空口白牙自己封的中郎將?” 董卓一愣,他確实也没有这些东西。 只是蹇硕派人传令,让他来广宗接手,说一切都已妥善安排,只需顺水推舟即可。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曹孟德,好好的事都让他搅合了,还拿这个事情做文章。 “你是要与本將军为敌?”董卓讲不了道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威胁道,“老夫这里一万西凉铁骑,正好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虎賁之士!” 曹操心里一寒,没想到董卓说翻脸就翻脸,只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显然也没有退却的道理。 “怕你不成!”曹操怒道,“单挑还是战阵,隨董太守挑选!” 董卓刚要答话,李儒却策马跑到了阵中。 刚才一席话,他早就听在耳中,急的他满头大汗。 “中郎將大人息怒,息怒啊!”李儒劝道。 “哼!不给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一点教训,他们便不知道天高地厚!”董卓余怒未消,喝道,“什么单挑,战阵,给老夫全军出击,敢有抵抗者,杀无赦!” 第333章 自不量力 李儒嚇得好悬没从马上摔下来。 也顾不得形象,在马上就歪著身子,一把抱住董卓的胳膊,拼了命把他挥起的手给按了下去。 “啊呀,我的泰山大人啊,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李儒连珠箭似的苦劝道。 “有何不可?”董卓见他奇怪,也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吗?” “泰山大人,您不看看对面都是什么人!”李儒眼泪都快下来了,“羽林郎啊!” “那又如何?区区五千人而已!”董卓不以为然的说道。 “且不说这些人,哪个没有世家的背景...”李儒心里著急,又生怕说错了话,再把董卓惹怒。 小心翼翼的又道,“再说,这些人可都是陛下亲军,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 董卓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犹豫不决。 “五千羽林军出了差池,陛下必然雷霆震怒,到时候,不但无功,还有死罪!”李儒赶紧又道,“更何况,咱们西凉铁骑若想全歼这些羽林军,必然也要折损不少,到时候如何在京师立足?” 董卓一听,觉得李儒说的很有道理,可又觉得心有不甘,於是问道,“难不成就此放过?” “放过是不能放过的!”李儒眼珠子一转,“华雄有万夫不当之勇,让他斗將,先銼銼对面锐气!” “待对面震慑於泰山大人威严之后,再许以重利,何愁曹操不归心?”李儒笑道。 “可那小子出言无状...老夫心中不痛快!”董卓看著曹操,满眼的怒意。 “泰山大人,待此间事了,陛下封赏之后,那区区曹操还不是任您予取予求,他敢说半个不字?”李儒幽幽说道,“只要眼下先將他们压住,剩下的事便都交给小婿,您儘管放心!” 董卓一听,心中大定,大喝一声,“曹操,如你所愿,单挑!” 喊完带著李儒转身就走。 那里华雄得令,手提大刀,策马来到场中,高喊一声,“西凉上將军华雄在此,谁来与某一战!” 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声若雷霆,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吕逸兄弟几人本来还开开心心敘著旧,陡然听到这一嗓子,都似笑非笑的看著张飞。 张飞气的一摇脑袋,环眼圆睁,正要上去教训华雄,却被吕逸笑著一把拦住。 “三弟,不能总是咱们干活,別人享受!”吕逸看著满脸担忧的曹操,笑道,“现在人家指名道姓要和曹议郎单挑,咱们怎么好抢別人风头!” 曹操刚刚回来的路上就打好了算盘,要跟吕逸这里借几个猛將撑撑场面。 这几步路虽近,腹稿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却不料吕逸早早拿话把自己堵在了当场。 这一下没辙,只见曹操满脸无奈,一勒马韁,硬生生在吕逸面前兜了个大圈,又绕回了自己的羽林军面前。 五千羽林军和曹操一起看著华雄,只见他身长九尺,虎体狼腰,猿头豹臂,手上大刀寒光湛湛,好一员关西猛將。 刚才在黄巾力士之中不显山不露水,此刻单人独骑在阵前驰骋,这才显出此人不凡。 曹操心里一阵紧张,不知该派哪个下场。 “哪位愿去会会此人?”曹操无奈,只得出言询问。 “统领勿忧,吕敏愿往!”曹操话音刚落,本阵中衝出一员小將。 曹操认得此人,是羽林军中少有的骑射俱精之辈。 只是吕家並非望族,这吕敏也不过是庶出的旁支,往日里很少有机会立功。 这会恐怕是心中有了些想法,这才自告奋勇。 “小心一些,若不敌此人,不用勉强!”曹操理解他的苦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统领放心!”吕敏策马挺枪,朝著华雄直衝而去,“这首功,我吕敏拿定了!” 他这里刚衝出去,曹操只见吕逸几兄弟朝那里瞥了一眼,竟齐刷刷摇了摇头,顿时心里暗道不妙。 再回头一看,吕敏只恨马速太慢,玩命鼓催,战马四蹄生风,倏忽之间已经到了华雄身前。 吕敏眼神一厉,手中长枪朝著华雄咽喉扎去,这一枪快、准、狠兼备,在外人看来,如同一条蛇一般,迅猛绝伦。 却只见华雄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手中长刀探出。 就在吕敏长枪即將扎中自己的那一剎那,长刀陡然加速,自下而上在枪桿上一磕。 一股霸道至极的力量顺著枪桿就传了开去,吕敏只觉得手臂如遭雷殛,虎口顷刻暴裂,血流如注。 身下战马却依旧速度不减,这一枪被高高挑在半空,吕敏却中门大开。 “我败...”吕敏正要认输,却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下一刻,天旋地转一般,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降落... “砰!” 仅仅是一个回合,吕敏身首异处,华雄猛地收刀朝地下一挥。 一蓬血从刀刃上飞落地面,正洒在死不瞑目的吕敏面上。 “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华雄面前出乖露丑?”华雄不屑的看著羽林军,大喊道。 曹操在后面看的目眥欲裂,他是真没想到华雄下手这么黑... 都是朝廷军马,而且自己还是羽林军,不看僧面看佛面,在他想来董卓无论如何不敢做的太出格,胜负先放一边,最起码要留点余地。 没想到人家上来就是一条人命,打碎了曹操所有的幻想。 此刻骑虎难下,这一仗现在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吕兄弟,你死的好惨!”曹操痛心疾首,嗓音已经有些哽咽,“此等奇耻大辱,安能忍之!” “华雄欺人太甚!待俺鲍良前去会他!”一员小將越眾衝出,朝曹操拱手道,“统领勿忧,俺与吕敏兄弟情同手足,定与他报此血仇!” 曹操一见鲍良虎背熊腰,身大力不亏,又使一双大铁锤,看上去十分威猛,心中著实有些期待,却忍不住提醒道,“鲍兄弟小心,这华雄绝非泛泛之辈!” “统领放心,俺不会轻敌!”鲍良答应一声,策马向场中奔去。 曹操提心弔胆的看著吕逸那里。 只见吕逸又忍不住皱著眉,摇了摇头,嘆了一声,“这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么...” 第334章 宝剑配英雄 曹操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不用问,看吕逸他们的表情,就知道鲍良这一波估计又是白给的... 曹操心中百爪挠心一般,又是伤心,又是心痛,更多的却是结结实实的嫉妒。 自己若也有这样的猛將,又岂会受此奇耻大辱? 问题是现在有猛將的是吕逸,可吕逸已经摆明態度不管了啊... 曹操想到这里,突然看见戏志才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那眼神里面,分明有一丝別样的意味。 曹操细细品咂一下,是...鼓励? 不管是不是,曹操觉得自己应该试一下,说到底,现在也只有吕逸这一条活路了。 曹操有理由相信,吕逸横竖不能看自己被董卓吃干抹净吧。 “吕將军!”曹操满脸郑重,来到吕逸面前翻身下马,一躬到地,“求吕將军仗义出手,曹某感激不尽!” 不等吕逸答话,曹操痛心疾首的仰起头,大声道,“曹某个人荣辱並无所谓,只是这羽林军將士个个都是精忠报国的好男儿,吕將军何以忍心他们受辱?” 吕逸看著曹操,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孟德兄,你这裹胁舆论的功夫,什么时候练的这样炉火纯青的!” 曹操心里一慌,抬头看吕逸,却没在他眼中看到一丝慍怒之色。 没来由的,曹操心里踏实了不少,对吕逸的感情却更加复杂了起来。 有感激,有嫉妒,还有忌惮,说不清,道不明,但曹操心里却又升起一股熊熊烈火一般灼热的斗志,“假以时日,我曹操必不输你吕逸!” 似乎是感受到了曹操心境的变化,吕逸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又归於平静,只是看著曹操,面带微笑。 他们正说话间,鲍良果然和华雄两马错蹬。 鲍良和吕敏相交甚厚,两人日常也有些武艺切磋,彼此知道深浅。 別看鲍良看似莽撞,实际上却早把华雄分析了一遍。 在他看来,正是吕敏轻敌,率先出手却未留力,以至於少了转圜空间,只要多加小心,不贪功求快即可。 另一方面,华雄刀快力大,这一点鲍良更不担心。 他一双铁锤也足有十余斤,单论力量,恐怕只有生拔大纛旗的张飞能让他甘拜下风。 刚才华雄被黄巾力士杀的丟盔卸甲的样子他可看的清清楚楚。 吕敏也就是以速度见长,吃了力量的亏,鲍良这一思忖,顿时觉得自己胜算不少。 按照自己打好的腹稿,两马错身之际,鲍良右手锤护身,左手锤高高举起,凌空砸下,这一招攻守兼备,再加上马速加持,果然威势较吕敏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怎料华雄似早有所觉,竟又是不闪不避,迎面一刀,当胸劈去。 华雄的刀是长兵刃,鲍良的双锤是短兵刃,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鲍良这种羽林军中的武艺,和久经沙场从西凉死尸堆里杀出来的武艺又如何相提並论。 他只当是同僚切磋,你攻我防。 却不料华雄是见缝插针,只要覷准破绽,讲究的就是一击必杀。 果然华雄的长刀势若雷霆,当先劈中他拦在胸口的单锤之上。 鲍良的力量本就分了一半在两柄锤上,加上锤子本身的分量,顿时如无根之草。 “当!”一声金铁交鸣。 鲍良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自己的铁锤被华雄大刀上传来的大力反震回去,结结实实砸在胸口。 左手锤子哪里还有力气挥落,手一松,“噗通!”锤子摔落马下,盪起一阵尘土。 鲍良心中大骇,知道自己绝不是对手,哪里还敢和华雄继续纠缠,仓皇之间,也不顾翻涌的气血,正要勒马回身。 华雄眼中厉芒闪过,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反手一刀劈去。 吕逸几兄弟时刻关注著场中局势,见此情景,顿时心中也有些生气。 只是鞭长莫及,一时之间根本救不了鲍良性命。 曹操更是看的双目赤红,大喊一声,声嘶力竭,“休伤我袍泽性命!” 却只见华雄不管不顾,一刀挥出,鲍良顿时被拦腰砍翻,坠落马下,惨不忍睹。 曹操以袖掩面,肩膀抽搐,分明已经怒到极致。 只见他猛然翻身上马,“呛哴!”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华雄,大骂道,“华雄小儿,连害我两位袍泽,简直禽兽不如!” “你待怎样!”华雄丝毫不惧,策马朝曹操的方向迎上两步,更显囂张。 “曹某与你不共戴天!”曹操怒道,“今日不杀你,我曹操誓不为人!” 曹操激愤难耐,身后羽林军也感同身受。 鲍良和吕敏的死无疑是打了所有羽林军的脸,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华雄今天的所作所为,註定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只是现在士气可用,但能跟华雄一决高下的猛將倒是一个都没有。 事已至此,曹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吕逸到现在不置可否,眼看已经指望不上了,除了自己亲自上,恐怕没有別的办法! 曹操一狠心,一咬牙,拨转马头就要朝华雄那里杀去。 赵云早就看不下去了,可吕逸不发话,恐怕自有深意,自己却不好贸然出头。 现在见曹操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有些不忍。 抬手从马鞍上摘下宝剑,那是刚刚从张梁身上缴获的神兵利刃。 赵云看了一眼还没捂热的宝剑,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嘆了口气道,“曹议郎,某有宝剑一柄,可借议郎,但愿能助你一臂之力!” 曹操闻言,转身看去,只见赵云虽脸上稚气未脱,眼神却坚毅莫名。 赵云一扬手,宝剑凌空飞过,曹操正要伸手去接。 却只见一道寒芒闪过,吕逸方天画戟乍放乍收,如同寒夜里绽放的一点星光。 宝剑就在半空中,哪里来的回了哪里,准之又准的落回了赵云的面前。 “子龙,宝剑赠英雄,你这样如龙的人物使来,才是如虎添翼,相得益彰,怎能轻易送人?”吕逸不满的说道。 曹操一愣,“这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讽刺挖苦我一下呢?” 旋即看到吕逸的表情,顿时大喜过望,赶紧道:“曹某不配此剑,还请赵將军让曹某开开眼界!” 第335章 温酒斩华雄 吕逸这里隨意出手,华雄却远远看得真切。 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戟,堪称技巧和力量的巔峰,这样的控制力,但凡差了一丝一毫都不可能做到。 而吕逸只是信手拈来,华雄自忖自己绝不是对手。 好在吕逸只是出手这一次,却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华雄忍不住暗暗鬆了一口气。 赵云被曹操一提,也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他是这里年纪最小,也是最得吕逸喜爱之人。 换了旁人想要抢这功劳,说不得张飞、张辽和典韦、韩当甚至自詡无双猛將的徐福都要爭上一爭,唯独赵云想要出手,大家都是乐见其成。 可惜赵云满怀期待的看著吕逸,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赵云顿时满脸的失落。 “子龙不要心急!”吕逸笑著说道,“咱们去九原,有的是杀敌立功的机会,到时候就怕子龙你嫌麻烦!” “不嫌烦,不嫌烦!”赵云一听,两眼放光,简直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去九原。 吕逸这话一出,其他兄弟也明白了话里话外的意思。 张辽最精,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哥,让我去会会那个华雄!” 吕逸笑著摇了摇头,“文远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张辽大急,他觉得这就是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啊,顿时喊道,“小弟愿立军令状!” “什么跟什么啊!”吕逸一个白眼翻到了天上,“这都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军令状!” 张辽还要再说话,却见张飞虎吼一声,“五弟且退,杀贼这种事,还得俺老张出马,保证万无一失!” “三哥,你看不起我!”张辽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面红耳赤的爭道。 “老五,你想岔了,俺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张飞眼珠子一转,已经牢牢抓住了张辽的手,不让他继续蹦躂。 “都是自家兄弟,如此爭执,成何体统!”关羽终於看不下去了,这时候別人不好劝,他说话最是管用。 果然,他一出口,张飞和张辽都不吱声了,齐刷刷看向吕逸。 “云长,恐怕要请你走一遭了!”吕逸看著关羽,笑眯眯说道。 “凭什么!”张飞和张辽刚刚老实,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 他们实在没想到,吕逸一转头,一个都不选,竟直接点了关羽。 “杀鸡焉用牛刀啊,大哥!”张飞急道。 “大哥糊涂啊!大哥!”张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也道。 “休要多言,都是天意,也是命运!”吕逸一脸深沉的说道,“我能做的,就是尊重!” 这话一出口,张飞和张辽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面相覷。 即便是戏志才和徐福也不禁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茫然。 “拿酒来!”吕逸大声吩咐道。 不一会,就有亲卫捧来酒罈,吕逸又吩咐架起大锅,就地烧热柴火。 他们这里忙忙乱乱的自管自热闹,华雄已经被晾在场中半天,无人问津。 “姓曹的,你们是怕了不成,一个个要当缩头乌龟吗?”华雄忍不住叫骂道。 吕逸正在布置酒水,被他这一嗓子喊的好心情都毁了一半,忍不住冷冷的隔空望去。 华雄只觉得一股杀气,冷冽如实质,竟被这一眼看的心底发毛,硬生生把叫囂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吕逸见他老实了,不吱声了,眼前的摆设都齐全了,顿时又笑眯眯的拉著关羽的手。 “云长,你看这华雄如何?”吕逸问道。 关羽凤目微睨,抚髯冷笑道,“某看来,插標卖首无异!” “好!”吕逸讚嘆一笑,“二弟神威,且饮此杯,再去杀敌如何?” 关羽抬手接过,却轻轻放下,说道,“大哥且將酒温下,小弟去去便来!” 说罢提起青龙偃月刀,飞身上马。 曹操看的热血沸腾,心中却又觉得吕敏和鲍良之死歷歷在目,很是心有余悸。 忍不住提醒道,“云长兄,云长兄,切不可大意啊!” 关羽一听,枣面含霜,怒哼一声,一夹马腹,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 “孟德兄啊!”吕逸看著目瞪口呆的曹操,忍不住说道,“你这下可把我二弟得罪惨咯...” “啊...在下,在下...”曹操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把我二弟和你麾下那些庸才相提並论,岂不是侮辱?士可杀不可辱啊!”吕逸一脸玩味的说道,“现在补救,为时不晚,孟德...” “在下全凭將军吩咐!”曹操从善如流。 吕逸笑眯眯一指身后大鼓,说道,“孟德可愿擂鼓助威?” “固所愿也!”曹操眼里一亮,大声道,“云长兄,曹某替將军助威!”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曹操目光灼灼紧紧盯著关羽的身影,手中鼓槌振奋激昂。 马背上疾驰而去的关羽身体明显晃了一晃,曹操心头一热,这是已经被自己感动了吗? 徐福凑到戏志才的身边,悄悄说道,“我怎么觉得,主公又坑了曹议郎一把?” “何以见得啊?”戏志才抱著手,笑眯眯问道。 “这曹操不开口还好,说什么擂鼓助威...”徐福有些惋惜的说道,“二將军只怕还是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那又如何?”戏志才反问道。 “也没有如何...只是觉得...”徐福想了想,却道,“主公看上去既欣赏曹操,又似乎处处防著曹操,尤其是...尤其是防著曹操接近二將军!” 徐福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 “主公必有深意!”戏志才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你成长了啊,元直!” 徐福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正在此时,关羽堪堪杀到华雄面前。 华雄早就蓄势待发,转等关羽到此,他好以逸待劳,先发制人。 却不料他大刀刚刚举起,只觉得眼前寒芒一闪,一道青芒疾若奔雷,就在眼前绽开。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自己身体无比轻灵,飘飘遥遥仿佛飞上云端,再下一刻,世界如此寧静... 曹操还在奋力击鼓,却只听鑾铃响处,关羽已经马到军前,手提华雄的首级,猛地掷於曹操面前。 吕逸满脸骄傲,双手捧起酒杯,夸张的朝著曹操大喊一声,“啊呀!孟德兄,好神奇啊,这酒才刚刚有些温呢!” 第336章 风平浪静 董卓做梦也没想到,他的麾下第一猛將,关西猛虎华雄竟然都没有撑过三场。 失败的丟脸和痛失爱將的心疼让董卓眼看就要失去理智,濒临爆发的边缘。 李儒见状,赶紧上前劝解,麾下眾人也七嘴八舌的劝董卓消气。 他们亲眼看到了关羽的无双神威,现在哪个不是胆战心惊。 董卓要是一时忍不住,让他们接著上场,试问哪个敢和关羽正面相抗。 自己是来升官发財的,不是来送死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董卓这里骑虎难下,曹操这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华雄一死,董卓这里士气低迷,正是转机。 忧的是既然双方各有死伤,恐怕这事如何收场还是未知之数。 曹操心里一时根本权衡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只能求助一般的看向吕逸。 “吕將军,救人就彻底!”曹操无奈拱手道,“曹某死不足惜,这五千羽林军將士,不该承受这无妄之灾!” “孟德兄,你求我有什么用!”吕逸摇头嘆了口气道,“这不是问道於盲吗?” “吕將军,事已至此,您...”曹操急道,他本能的以为这是吕逸在推脱,想置身事外。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孟德,这种事,你得问他们!”吕逸指了指戏志才和徐福,笑道,“我是有军师的人!队伍大了啊,各司其职,各司其职!” 曹操无奈,实在不想看吕逸这幅小人得志的猖狂嘴脸。 他也不得不佩服吕逸,要人才有人才,要胆量有胆量。 就看自己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这里的兄弟几个都跟没事人一样。 更让他惊讶的是,吕逸他们身后跟著的这些亲卫,仿佛也见怪不怪一般,就好像把他们围住的这一万西凉精兵是纸扎的一样。 “两位军师帮我!”曹操老老实实对著戏志才和徐福施礼道。 “曹议郎不必客气!”徐福认真还礼,让过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打仗我擅长,这种挑拨人心,阴损的伎俩,曹议郎你得问他!”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戏志才没好气的白了徐福一眼,这夹枪带棒的话,他哪里能听不出来。 “曹议郎,你是当局者迷!”戏志才看著曹操,笑著说道,“要解决此事,关键只在一人身上!” “是何方高人?现在何处?”曹操一听,顿时满脸期待的在吕逸身后眾人脸上扫过。 “高人谈不上,顶多算个阉人!”戏志才好不容易才压住嘴角的笑意,指了指王振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此人!” “这...”曹操一愣,旋即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確定的问道,“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正是!”戏志才笑道,“解铃还须繫铃人,曹议郎果然聪慧过人!” “只是此人反覆无常,又是个阴损卑鄙的小人,如何能信得过他?”曹操心中怀疑,忍不住问道。 “曹议郎大可放心,他没有选择!”戏志才冷笑著瞥了王振一眼。 “於张让而言,他的差事已经办砸了!”戏志才说道,“张让只让他督军,他却听了蹇硕的话,將卢中郎槛车下狱,这算是彻底把张让得罪了!” “现在他只有死心塌地跟著蹇硕才有活路!”戏志才又道。 “是啊,可是他在蹇硕面前搬弄是非,在下岂不是...”曹操狐疑的说道。 “他为什么要搬弄是非?”戏志才不解的说道,“功劳是曹议郎立下的,试问在蹇硕看来,一个首鼠两端的小太监,和一个诛杀妖道,拨乱反正的曹议郎,两者该如何取捨?” 曹操顿时恍然,毫无疑问,蹇硕绝不可能因为王振三言两语,而改变对自己的態度和期望。 而王振能在宫里活这么久,显然也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一点。 “可他还有董卓可选啊!”曹操还是不放心。 “一边是大败亏输,一边是大胜而归!”戏志才笑了笑,“此其一也!” “一边是西凉边陲,一边是曹侯后人!”戏志才又道,“此其二也!” “一边是几个莽夫,一边是游侠儿徐福!”戏志才嘴角掛起一抹狡猾的笑意,“此其三也!” “有此三种,王振舍曹议郎其谁?”戏志才总结道。 “说事就说事,別没事老把我带进去行不行?”徐福十分不满意的说道。 “不是愚兄想把你带进去...”戏志才无奈的说道,“没有你这一手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那王振怎么会乖乖听话?” 徐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现在知道我能耐了?早干什么去了!” “別说,这里面还真就有件事,非元直莫属!”戏志才笑道。 “你先说来我听听...”徐福这次不上当了,本能的提防了起来。 “一会请示过主公,再说不妨!”戏志才又朝曹操说道,“曹议郎儘管放心,待在下关照那王振几句,保证万无一失,风平浪静!” “如此有劳先生!”不知为何,曹操听戏志才三言两语说完,只觉得心中大石落地。 戏志才喊过王振,当著吕逸的面一通耳提面命。 这廝早对吕逸畏惧到了骨子里,此刻唯唯诺诺,哪里敢有丝毫反抗。 等戏志才吩咐完,又让他细细说过两遍,確认无误之后,这才给了他一匹马,任他朝著董卓方向去了。 董卓只见一个狼狈的宦官从对面现身,朝自己这里不闪不避的衝来,正在狐疑不定,却只听王振尖利的公鸭嗓子,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咱家是蹇常侍的人,姓董的还不来迎一迎咱家!” 董卓还没反应过来,李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陪著笑脸,拉著王振的马韁就带回了营中。 远远的吕逸和曹操只看见王振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气质陡然拔升,看的吕逸嘖嘖称奇。 “姓戏的,你刚说要跟主公请示什么来著的?”徐福忍不住问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想让元直再去找一趟张让,表表忠心什么的!”戏志才一本正经说道。 “你疯了!这千里迢迢的...”徐福气道。 却不料耳听吕逸沉吟道,“也不是不可以...” 第337章 猥琐发育,別浪 王振在吕逸这里老实的跟孙子似的。 到了董卓那边,摇身一变,一个大爷的模样浑然天成。 別看也是行军打仗,董卓还刚刚吃了个大败仗,可要讲起享受来,一点不比宫里差,甚至犹有过之。 杯中的美酒王振从来没有尝过,西凉千里迢迢带来的果乾也一直甜到心里。 王振只觉得这会给个皇位都不换,这感觉太美妙了... 但董卓和李儒两个人就很煞风景了。 自己刚刚开始找到点感觉,两个人就死死盯著自己,非要让他示下。 那谦卑恭敬的样子,王振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嘴脸,心里一阵阵犯噁心。 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他们,自己是双面的奸细? 啊...不!现在已经算是三面的奸细了... 张让、蹇硕现在又多了吕逸...每个人的主张都不一样,每个人自己都得罪不起... 一想起吕逸...忍不住脑海里就浮现出徐福那张可恶的嘴脸,心里一颤,吃什么都不香了。 “董中郎!李校尉!”王振拖长了调子喊道。 “在!王公公有何吩咐?”李儒諂媚的上前,殷勤的捶著王振的腿。 董卓倒是干不出这么掉价的事,但脸上也满是討好的神色,对李儒的懂事十分满意。 “咱家来之前,乾爹曾有过吩咐!”王振悠悠说道。 “啊,不知蹇公有什么示下?”董卓和李儒一脸期待的问道。 “乾爹说他难啊...”王振拖长了调子,装出一副苦瓜脸,“朝里都是心存不轨之辈,朝外又孤立无援,乾爹他老人家不容易啊!” “是是是!”李儒忙不迭点著头,“蹇公的难处,下官们是知道的...有准备,有准备!” 董卓一拍手,帐外走过来一个亲兵,捧著一个小漆木的盒子。 一打开,明晃晃的全是金玉珠宝,递到王振面前。 王振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宝贝,差点晃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跟著张让这么多年,油水没捞到多少,瓜落吃了不少... 没想到跟著蹇硕这才几天,虽然也提心弔胆,但好处是实实在在的。 “哼,这一点黄白之物,什么时候放在乾爹眼里过!”王振心里美滋滋,嘴上却装作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这不是给蹇公准备的!”李儒轻轻合上盖子,笑眯眯的说道,“王公公一路辛苦,这些不过是给您的辛苦钱,蹇公那里另有准备!”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绢布,王振打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各色奇珍异宝,顿时嚇了一跳。 “给蹇公的心意,已经提前运去了洛阳,您放心!”李儒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满脸苦涩的说道,“事到如今,还请王公公救一救我家中郎將!” “好说,好说!”王振见钱已经到位了,心情大好,顿时想起徐福千叮嚀万嘱咐的事情,赶紧收摄心神。 “你们可是为了刚才一场大败忧心?”王振笑眯眯问道。 董卓脸上有些尷尬,这事確实不怎么出彩,现在被当面又提一遍,等於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事到如今董卓也知道不可能討著好了。 王振是从曹操那里跑出来的,傻子都知道他们也是一伙的。 本来想灭口,没想到华雄不爭气,自己白白损失了一员悍將,却最终还是落到这个被动的局面。 王振既然露面了,不用想,代表的就是蹇硕的意思,往大了说,很可能就是十常侍的意思。 满大汉谁不知道,十常侍的意思,基本上可以等同於陛下的意思。 董卓现在还没准备造反,这点意思,他必须跟著意思意思。 於是现在是死是活,就全在王振一念之间了,董卓不甘心。 好不容易从西凉挤进洛阳,半只脚都要踏进朝堂中央了,硬生生再退出去。 李儒明白董卓的心意,赶紧说道,“正是...这个,黄巾余孽已经伏诛,此战胜败,或者还能斟酌?” “只要王公公肯指点一二...”李儒凑上前,諂笑著说道,“中郎將大人必定投桃报李,感激不尽!” “是这样啊!”王振笑眯眯心领神会,“什么大败?咱家怎么不知道,明明是董中郎和曹议郎配合默契,一起剿灭的叛军嘛!” “是是是!王公公所言极是!”董卓眼睛一亮,赶紧说道,“只是这贼酋的首级...” 王振一听,好悬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董卓,能免罪就不错了,你还想抢功不成?” 董卓脸皮一紧,一阵怒意猛地从心头升起,李儒见状赶紧挡在董卓身前,陪著笑说道,“不敢,不敢,全凭王公公吩咐便是!” “你们要知道,那曹操也是乾爹面前的红人!”王振一本正经按照徐福教他的话胡说八道,“往上数两代,那和我乾爹是一家人!” 李儒恍然大悟,他们可不清楚朝中这些人的根脚,除了袁家四世三公,又是自己的主家,曹操的家世如何得知。 现在一听王振这话,顿时心里有了数,“下官明白了,那接下来?” “接下来?”王振一愣,徐福只教了眼前那点事,接下来的事他哪里知道? “接下来便等我乾爹吩咐便是!”王振板著脸说道,“眼前先准备一辆舒適的马车,再安排几个细心的侍从!” “明白!”李儒一副我懂的样子,“保证让王公公满意!” 王振一听就知道李儒会错了意思,赶紧说道,“不是给咱家,是给卢中郎用,一定要妥帖!” 李儒一愣,“卢...卢中郎?蹇公不是说过要问罪吗?” 王振脸色一紧,叱道,“不该问的別问,乾爹的心思也是咱们能琢磨的?” 董卓和李儒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去安排了。 不一会,王振亲自赶著一驾马车来到曹操营地,吕逸和曹操搀过卢植,小心护送上了马车。 “师兄,此时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吕逸感怀的说道。 “世安,你自己保重,老夫期待你大捷的消息!”卢植却爽朗的笑著说道。 “孟德!”吕逸拉住曹操的手,郑重说道,“师兄便交託给孟德兄了!” “吕將军放心,操绝不让卢中郎受半点委屈!”曹操诚恳的说道。 “多谢!”吕逸拱手,认真的说道,“临別之际,我有一言相赠!” “请將军赐教!”曹操眼睛一亮,期待的说道。 “猥琐发育,別浪!”吕逸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338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王振的周旋之下,曹操和董卓的关係渐渐缓和。 李儒有意接近,董卓又看在蹇硕的面子上刻意拉拢,曹操提著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吕逸一行却不敢放鬆下来,他们要做的准备还很多。 中原好不容易变得平静一些,他想做的事情终於可以开始著手了。 从北军那里接手了卢植替他训练的五千步卒,现在卢植获罪,董卓又不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正是空虚的时候。 满脸幽怨的荀彦这时候才匆匆赶到了广宗,他这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让曹操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自己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吕逸半步。 只能说时也,命也。 好在荀彦总觉得亏欠吕逸不少,这时候慷北军之慨他也不含糊。 兵刃盔甲粮草甚至战马,只要吕逸需要,他毫不犹豫就给配足。 別看吕逸送过来的是五千降卒,这段时间训练过后,再加上吃得好,穿得暖,一改往日满脸的菜色,看上去神采奕奕,倒真有些精兵强將的风采。 短暂的休整了一日,吕逸决定先朝安邑进发。 一来这里是四向之地,北面是并州,东面还是洛阳,南面是荆州,西面是西凉。 自己想平定塞北,第一要务就是了解现在胡虏的形势。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续留给自己的“伏波令”。 董卓的出现让他忍不住想起,西凉还有一支遗存的力量,或许可以成为自己可靠的依仗。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早在和荀彧初见的时候,戏志才就给他出过方略,先平西羌,再出塞北,也到了该去会一会马家的时候了。 另一方面,张角三兄弟虽然已死,中原却远没有结束战火。 各地以黄巾军名义起事的队伍数不胜数,未来会怎么发展,吕逸並不能完全確定。 最起码,他想看一看卢植到底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他在安邑的话,可以伺机而动。 最关键的是,这里离晋阳也很近。 若不是为了先灭贼酋,这时候吕逸早就已经跑去晋阳了。 荀彧曾跟他说过,吕布早早就被丁原说动,现在正在晋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呢。 吕逸只觉得庆幸,自己最近韜光养晦,把能让出去的功劳都让了出去。 只求不要入了昏君和十常侍的法眼,为此不惜亲自给曹操做垫脚石。 就怕万一再经封赏,好不容易堪堪压自己一头的吕布又要心里不平衡... 一想到这个亲爹,吕逸只觉得自己愁的脑仁都疼... 吕逸这里正按部就班,朝堂之上却又一次风起云涌。 今天的朝会,人来的莫名的齐整。 刘宏冠冕端正,高据龙案,精神振奋。 底下文武百官分两班排列,文官为首的正是司徒崔烈,此刻一脸苦大仇深。 武將为首的却是一个满脸横肉的黑汉,正是大汉最负盛名的屠夫何进。 此刻他也一脸的怨愤,时不时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剜著玉阶上站著的蹇硕和张让。 张角三兄弟授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堂,今天是刘宏近大半年来,第一次感觉扬眉吐气,浑身轻鬆的日子。 上朝都不觉得那么艰难和痛苦了,满朝文武看上去也格外的亲切,除了个別的饭桶庸才... “阿父!”刘宏激动的开口说道,“捷报频传啊!” “还不是仰赖陛下齐天之福!”张让恭敬的行礼说道,“这正是陛下英明无双,也好让別有用心之人,管管自己的嘴巴!” 阶下的文臣听了这话,一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张让指桑骂槐就差没有明说了。 “哼!哪些个不忠不孝之辈,口出狂言,曾说这天下大乱,罪在朕躬?”刘宏冷哼一声,叱道,“来来来,现在再来看看,难道不是你们无能吗?” “陛下息怒!”张让笑眯眯说道,“这朝中也不全是搬弄口舌的蠢货,还是有能臣干將的!” “確实,这平乱之功,朕身边除了你们这些近侍,竟无一个可用之人,哎,社稷不幸啊!”刘宏嘆息道。 “陛下!陛下!天下危在旦夕,陛下岂能口不择言!”諫议大夫刘陶性子最是刚烈,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心中愤慨,越眾而出,径直在玉阶前跪倒。 刘宏一见是他,顿时觉得一阵烦心,当初张让请封吕逸的时候,就是刘陶直言进諫,惹得自己老大的不快。 “妖道伏诛,国家承平,还有何危急?”刘宏不悦道,“你惯会危言耸听,事到如今,又来譁眾取宠吗?” “陛下!”刘陶老泪纵横,拜伏在地,“老臣一人荣辱並无所谓,只是这蛾贼之乱何曾彻底平息?” “现在贼酋虽死,四方盗贼並起,侵略州郡之势丝毫未解,请陛下明察!”刘陶苦諫道。 “刘大夫此言差矣!”张让眉头一皱,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四方缉盗的事,难道不是州郡长官分內的差事吗?你们这些大臣,不思为陛下分忧,还要將自己的无能怪到陛下头上不成?” “阉宦!奸佞!”刘陶闻言大怒,跪坐在地,戟指遥点张让,厉声喝道:“天下之乱,祸皆由你们十常侍而起,若不是你们卖官害民,欺君罔上,朝廷正人皆去,又怎止於此?” 刘陶转身朝著刘宏哭道,“陛下,祸在眼前,不可不察啊!” 刘宏一皱眉,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有些狰狞。 张让冷笑一声,却道,“刘大夫说的真好,虽然有些无凭无据,血口喷人的话,但奴婢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只是有一句话,刘大夫说的却是再正確不过了!”张让悠悠说道。 刘陶没想到他会肯定自己,一脸怒容却掩不住错愕之情。 “確实就像您说的那样...”张让拖长了音调,“这朝中正直之人尽去,留下的都是些蝇营狗苟之徒!” “若再任由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辈裹挟朝政,那才是祸將不远呢!”张让说到这里,转身朝著刘宏跪倒,哭道,“奴婢们死不足惜,只是还请陛下明察。” “此时此刻,破黄巾有功之臣未赏,这才让天下寒心,朝野生怨!”张让和蹇硕不约而同说道,“请陛下赏功罚过,赐下天恩!” 第339章 西园八校尉 “阿父请起!”刘宏在御座上虚扶一下,张让和蹇硕顺势起身。 “阿父所言极是!”刘宏淡淡道,“朕今日便要明赏罚,定功过,绝不让功臣寒心,更不能让小人得志!” 刘陶还要再劝,刘宏却突然怒视一眼,喝道,“你若再敢多说半个字,便给朕滚出大殿!” 说完转头看向张让,笑眯眯问道,“阿父,依你看来,这次的首功该给谁啊?” 张让脸皮一跳,心里有些发苦。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吕逸才是自己重点扶持的对象。 可没万万没有想到,一开始还打的风生水起的吕逸,自从进了一趟潁川城之后,却像是突然泯然眾人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自己给吕逸送去的书信,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丝毫没有回应。 哦,不! 准確的说,应该是连送信的使者都已经石沉大海了。 王振自从奉了张让的命令去广宗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张让一度以为已经失控了。 苦苦煎熬之下,终於等来了徐福。 然后一切都明朗了...蹇硕策反了王振,又推出了董卓和曹操,打了个时间差,硬生生把属於吕逸的功劳抢走了。 现在的吕逸正在安邑扎营,按照徐福说的,只等张让一声令下,隨时可以杀进洛阳。 张让当然不会让吕逸杀进洛阳,他没想造反。 他需要的是一场別人夺不走的胜利,一场只属於自己的胜利。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好说歹说张让才劝住“衝动但忠心耿耿”的徐福,还不得不捏著鼻子劝徐福,让他务必让吕逸老老实实回塞北建功立业,千万不要在这时候回中原搅风搅雨。 现在刘宏问起首功,张让却感到自己第一內侍的地位岌岌可危,任谁都看得出来,蹇硕早就蓄势待发。 但张让毕竟是张让,恭敬的拜伏在地,“奴婢看来,这首功当属陛下莫属!” “若不是陛下明鑑万里,举贤任能,又怎么可能力挽狂澜,扶大厦於將倾?”张让由衷的说道,“高祖皇帝曾言,將兵不难,將將者难,陛下英明神武,已可直追高祖陛下,奴婢为大汉贺,为陛下贺!” 这几句话把刘宏说的满脸潮红,兴奋不已,一旁的蹇硕本来想要插话,却不料张让三言两语,硬生生又把刘宏哄得心怒放。 这么一来,自己再大的功劳也要打个折扣。 蹇硕心念电转,正在思忖该怎么把刘宏的注意力引回去的时候,却冷不丁瞥见一向古井不波,习惯站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司徒袁隗驀地睁开眼,朝自己眨了眨眼。 蹇硕顿时心领神会,果然只听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响过之后,郎中张钧出班朗声说道,“臣启陛下,此战能胜,虽仰赖陛下洪福,也是將士用命,依臣看来,袁司徒家公子袁绍功不可没!” “哦?可是那斩杀张角的袁绍?他现任何职啊?”刘宏想了想,印象不深。 “陛下,袁绍现无官职!”蹇硕恭敬的说道,“次子曾举孝廉,为濮阳长,后因父母丧,服孝六载,未再入仕!” “既然无官无职,他哪里来的兵马?”刘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厉,问道。 “陛下恕罪!”蹇硕闻言顺势跪下,满脸惶恐的说道,“当日叛贼囂张,曾派人连夜混进洛阳,四处纵火,以致京中大乱,士大夫多受惊嚇!” 这事大家都知道,刘宏也曾被火光惊醒,顿时有了兴致。 “袁司徒公忠体国,袁绍素承府训,亦知忠君,更有智谋。”蹇硕看了一眼袁隗,两人不著痕跡的交换了个眼神。 “当夜袁绍带了府上家僕,缉盗灭火,更向宫中羽林军示警。”蹇硕请罪道,“事发突然,奴婢不敢惊动圣驾,於是擅作主张,將羽林军分作两路。” “一路由袁绍率领,顺藤摸瓜,直捣黄龙,连夜剿灭了盘踞在长社的黄巾余孽,更將贼首张角就地正法!” “另一路由议郎曹操率领,奇袭广宗,阵斩张梁、张宝!”蹇硕做出一副忐忑的样子,“奴婢擅专,请陛下责罚!” “啊呀,蹇爱卿事急从权,也是一片忠心,何罪之有啊!”刘宏听完,笑眯眯说道,“这羽林军本就归你统属,你这也是分內职权,若事事都来请示朕躬,朕岂不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哈哈哈!” 说到这里,刘宏却突然目光转厉,冷冷的看著何进,怒道,“何进,你可知罪!” 何进一脸不情不愿,却不敢反驳,只得忍气吞声,出班跪倒,瓮声瓮气的说道,“臣有罪!” “哼!”刘宏怒哼一声,“不要以为你是国舅,朕不好罚你!” “简直无能至极!”刘宏遥指何进,气的声音都变了,“听听,两路人马,不足一万,顷刻之间就剿灭了贼酋,你们呢?” 刘宏简直是怒吼出来的,“整整大半年,接近二十万大军,靡费无数国帑军餉,却迟迟未能寸进!” “酒囊饭袋!”刘宏霍然从龙椅上站起,怒道,“天天喊著什么朕宠信阉宦,劳民伤財!” “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在劳民伤財,谁在坏朕的江山?” 刘宏想想就觉得扬眉吐气,还是自己英明,往日里每天被这些文武噎的无可辩驳,现在事实胜於雄辩,属於他的胜利结结实实向全天下宣誓了自己的正义。 “谁举荐的贤臣?”刘宏怒道。 “谁替朕扫平的逆贼?” “又是谁不居功,不自傲,忠心耿耿?”刘宏越说越激动。 “你们这满朝文武,说到底,还不是心里只有自己?”刘宏不屑的说道,“朕的近侍,却一心扑在朕的身上,你们拿什么去比?” 何进面沉如锅底,却只能低著头挨骂。 “传朕旨意!”刘宏冷哼一声,“自今日起,设立西园八校!” 何进闻言,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著刘宏,“陛下!” “闭嘴!”刘宏冷冷的打断,“蹇硕公忠体国,又通晓军事,此次平叛,举荐有功,著为上军校尉,统领八军” “封袁绍虎賁中郎將,为中军校尉,曹操为典军校尉,其余各部,蹇爱卿可自决!” 刘宏说完,带著张让扬长而去,只留下何进,一脸茫然。 第340章 转道晋阳 京里的邸报传来,吕逸坐在那里怔怔的出神。 马媛、戏志才和徐福先接过来看了看,又传给眾將,却不太明白吕逸在担心什么。 何进到底没有被问罪,只是蹇硕却被封了侯,更手握军权,成了西园八校尉的实际控制人。 明眼人一看就是分权,刘宏已经对何进这个外戚渐渐失去了信任,变得有些忌惮起来。 西园八校尉就很微妙了,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鸿,右校尉淳于琼,这是袁家的派系。 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右校尉冯芳是宦官曹节的女婿,而助军左校尉赵融又和曹操交好,这一支算是宦官的嫡系。 剩下左校尉由諫议大夫夏牟出任,这人一贯摇摆不定,但明面上却是走的大將军何进的门路。 朝中的格局可见一斑。 別看刘宏治国不行,这一手平衡的权术倒是玩的炉火纯青。 何进的军权被剥了一大半,再加上黄巾之乱贼酋已死,剩下的基本上各州郡自己平乱就可以。 这个外戚想要坐大已经没有太多的可能。 另一方面,朝臣和世家的势力又被紧紧压缩再三支之中,更有何进和內侍掣肘,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收穫。 而收穫最大的明面上是蹇硕,实际上却是刘宏自己。 他很清楚,十常侍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宠信,这就保证了西园八校尉这一支军权,在本质上只会为了他刘宏一个人的喜好服务。 一想到再也不用听那些聒噪的声音,刘宏就很满足,手握军权的美妙,只有尝过才知道。 吕逸愁的是,事情的发展不仅超乎了自己的预料,更大明大放的提前了许多。 他记得歷史上真正成立西园八校尉这件事,已经是数年之后了,而八校尉成立不久,就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刘宏驾崩,諡號灵帝。 东汉末年一切战乱的起点,就是这里。 吕逸现在实在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成立了西园八校尉,灵帝才驾崩的,还是灵帝预感到自己大限將至,为了防备何进有不臣之心,又或者大臣们不愿意按照自己的遗詔辅佐幼帝,这才突兀的成立了西园八校尉。 无论是哪一点,都只说明一个问题,留给吕逸的时间不多了。 可这一切却根本没有办法像旁人说明。 值得庆幸的是,卢植果然只是贬为庶人,並没有受到牵连,只是可惜皇甫嵩,千算万算,还是落了空。 皇甫嵩和朱儁都被罢官,想起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 好在邸报上对吕逸是只字未提,徐福这一趟把张让忽悠的服服帖帖,现在张让就盼著吕逸悄无声息的给自己带来一个塞北大捷的惊天喜讯。 能不能在蹇硕面前扬眉吐气,就靠吕逸这一路奇兵了。 张让倒也识趣,给徐福发了通关的“文牒”,其实就是张让的亲笔手书,关照这一路上的官员,悉心供应吕逸军需粮草。 这一来吕逸的后勤问题不用再担心,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心里却没有底。 几个顶级聪明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终於定下了方略。 大方向上,先走扶风,去西凉找马家,借用伏波令,调动马家兵力,联合羌人,从西南进塞北。 这是戏志才一开始就定好的大方向。 再联络公孙瓚,让他和赵霆牵制乌桓兵马,把鲜卑逼向北方。 九原和云中可以交由吕布镇守,有吕布神勇再加上麾下侯成、宋宪、魏续、李封、成廉、曹性这几个都算得上驍將,足以守住北方。 到时候自己完全可以消防当年卫青远征匈奴的办法,把鲜卑逼回龙城,再决一死战,力求毕其功於一役,把胡虏打疼,打怕,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敢再犯大汉一步。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去晋阳说服吕布。 这是吕逸目前唯一无法控制的变数。 如果真的像他担心的那样,所有事情都在悄无声息的提前发生的话... 那洛阳的变故,被裹挟进去的吕布又该何去何从?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吕逸相信自己能说服吕布,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他们两个联手,便是直捣龙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眾人分派已定,麾下兵马交由关羽统领,向扶风郡缓缓进发,自己带著马媛和张辽、高顺快马加鞭赶本晋阳,先去拜见父母。 说起来并州不知道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年年受塞北胡虏袭扰,日子过的清苦异常,还时刻提心弔胆。 可黄巾起义著大半年来,太平道信徒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兗、豫八大州,倒是并州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这一路向北行来,对比处处烽烟的中原,吕逸心中竟还生出了一些太平景象的荒诞念头。 只是越往北去,却越来越觉得肃杀和淒凉。 人烟渐渐稀少,各个城池都深沟高垒,只是却不见来犯之敌的跡象,这一路上也没有看到黄巾军流窜到附近的影子。 吕逸忍不住心中生疑。 何进再窝囊,也不可能放任黄巾军一路越过洛阳,跑到并州来。 那丁原这些防御措施是防著谁? 唯一有可能流窜过来的黑山贼,也隨著张牛角和褚飞燕的灭亡,彻底化整为零,其中最精锐的一部分已经成了自己的麾下。 要说是防备胡虏,可晋阳离著云中还有千里,没道理在这里设防。 吕逸把心里这点疑问跟两个兄弟商量,只是两人也毫无头绪。 这一路上走走看看,不知不觉离晋阳城已经近在咫尺了。 吕逸这时候竟然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感,但比他还要紧张的却是马媛。 虽然两人的关係没有挑破,但全军上下都知道他们郎才女貌,最是般配。 马媛现在倒有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不安,好在吕逸不断安慰,这才勉强镇定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一行人盔明甲亮,骑的又是战马,城门口的卫兵不会为难自己。 却没想到足足磨了半天,硬是不肯放行。 张辽的怒气早已按捺不住,吕逸却猛然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341章 丑媳妇见婆婆 在这未涉战火之地,这样严防死守,对每一个进出的人盘问的如此清晰。 尤其是对像他们这样,一看就是从京城方向赶来的朝廷將官,依旧不肯有丝毫放鬆。 这里面没点问题,说出去谁会信? 这里以前哪有这样谨慎,而丁原出任太守以来,却层层加码。 更关键的是,他死七百咧非要把吕布招揽到自己麾下,那点心思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也就是自己老爹被那点金银晃著了眼睛,自己千叮嚀万嘱咐,一个没看住,还是上了丁原的贼船。 吕逸心里想想,丁原恐怕早就有了隔岸观火的打算,只等一个合適的时机。 现在何进失势,十常侍势头正猛,这在旁人看来,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吕逸心里著急,懒得和城门官纠缠,搬出了吕布的名字。 果然飞將的名號在哪里都拿得出手。 卫兵一听是吕布之子,顿时一脸的畏惧,再看吕逸掛在马鞍上,和吕布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天画戟,几乎已经可以確认。 只是丁原军中军规极严,卫兵哪怕陪著笑脸,硬生生不肯放他们进去,只是分出一人,冲向城內治所,去报吕布知道。 吕逸无奈,以自己的威望,也確实干不出为难小兵的事来,只能百无聊赖的和马媛、张辽、高顺聊著天,只等吕布派人来接。 半晌过后,长街上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数名精骑护送著一辆马车,从街角飞快的驶出,直奔城门而来。 吕逸眼尖,为首的三名骑士不正是久违的侯成、魏续和宋宪。 隔著老远,侯成看到城门口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高声大喊,“快放行,快放行!” 双腿猛夹马腹,战马速度更快。 城门卫兵见是军候亲至,立刻放行。 吕逸笑眯眯站在当街,不避不让。 侯成、魏续和宋宪风驰电掣一般奔到吕逸面前,一勒马韁,战马硬生生止住前进之势,三人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满脸激动。 “少將军,可把您给盼来了!” “好说好说,多日不见,你们哥几个骑术倒精进不少啊!”吕逸笑眯眯说道。 “哪里,哪里!”侯成挠挠头,“將军天天操练,日日逼迫,想不精进也不行啊...” 吕逸顿时想起当初自己在吕布手下挨揍的惨状,心有余悸,感同身受的点点头,“都不容易啊!”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正在几人说话的时候,一个柔柔的女声哽咽著响起,“逸儿,是我的逸儿回来了吗?” 吕逸一听,忍不住鼻子一酸,正是自己的母亲,严夫人亲自赶到了城门口。 正所谓血浓於水,哪怕这具身体里住著的灵魂是有著两世记忆的吕逸,却也忍不住被这一声呼唤喊的不由自主热泪盈眶。 三两步衝上前去,扶住车辕,吕逸也哽咽著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严夫人颤抖著走出车外,探手轻轻的抚摸著吕逸的脸庞,喃喃道,“黑了,瘦了,也精神了...” 吕逸眷恋的感受著脸上传来的温暖,这一刻他的心里踏实无比,这半年来,第一次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这次回来,就別走了吧!”严夫人看著儿子安然无恙,满心欢喜。 “厄...母亲大人身体可好?”吕逸实在不忍心告诉母亲,自己呆不了几天,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都好,都好...”严夫人却开心的连连点头,根本没有听出吕逸言下之意。 “这位是...” 严夫人一抬眼,正看见躲在不远处,有些侷促的马媛,忍不住眼前一亮。 多標致的姑娘啊,这么一看,和自己的儿子关係绝不简单,说起来儿子年纪也不小了,確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成了家就踏实了,不会到处乱跑了... 严夫人心念电转,一瞬间已经把未来几十年都给吕逸规划了个妥妥噹噹。 “正要跟母亲引荐!”吕逸笑著说道,“这位是儿子的师妹,伏波將军马援的后人,前度辽將军马续的亲孙女,马媛。” 马媛听到介绍,赶紧期期然走上前,朝著严夫人盈盈一礼,“见过伯母大人!” “好好好!”严夫人在这个问题上尤其聪慧,拉著马媛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笑的嘴巴都合不拢,“师妹好啊,知根知底,回头让你父亲也见一见,多好的女子,合適,合適...” 两个人一听这话,顿时都闹了个大红脸,吕逸正要解释两句。 没想到觉得未来媳妇十分满意的严夫人对自己瞬间没了兴趣。 一边拉著马媛不放,一边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说个不停。 吕逸和张辽、高顺以及侯成几人被晾在当街,有些尷尬,又偏偏无所適从。 侯成这时候十分机智,乾咳一声,赶紧道,“少將军,天色已晚,將军还在校场等您呢,不如...” 吕逸点点头,十分讚许的看了侯成一眼,“正该如此,你护送母亲回去休息,待我等弟兄前去校场拜见父亲!” 说著就要上前喊过马媛,没想到严夫人白了他一眼,拉著马媛径直上了马车,只传来一句话,“你们这些男子,就知道打打杀杀,父子见面还要选在校场,我们女子就不掺和了,为娘要和马小姐好好敘敘话,你们自便!” 说罢扬长而去。 吕逸一脑门子黑线,偏生也不敢劝... 只觉得浑身惊起一阵的鸡皮疙瘩,心里感嘆一声,这一顿揍恐怕是又跑不了了。 高顺还好,自幼长在军中,被吕布操练惯了的,张辽就有些难过了。 当初救下九原之后,吕布虽然嘴上不说,也著实指点了张辽几天武艺,只是指点的方式上略显粗暴,现在想来,总是心有余悸。 吕逸本意是想著带上马媛,有她做掩护,吕布无论如何也要给自己弟兄留三分薄面。 现在一场空,只得长嘆一声,翻身上马,拖拖拉拉跟著侯成三人朝校场走去。 “我说老侯啊...”张辽忍不住在马上试探的问道,“这个伯父大人他今天心情如何?” “怎么说呢...”侯成先是点点头,紧接著又摇摇头,“整体上还是不错的!” 宋宪认真的补了一句,“今日火气甚旺!” 魏续也点点头,“龙精虎猛!” “...”三兄弟肉眼可见的耷拉下了脑袋。 第342章 父慈子孝,似曾相识 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 校场上一览无余,吕布大马金刀,双手环抱胸前,睥睨门外。 方天画戟在他身旁熠熠生辉,寒光隱隱。 吕布面无表情,不怒自威,沉沉的肃杀之气让四周的温度都仿佛骤然下降了不少。 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的周围,李封、成廉、曹性三个人假模假样的在整理著兵器架上的刀枪,眼光时不时的瞟向外面。 马蹄声渐起,眼尖的曹性顿时面露喜色,大喊一声,“少將军,是少將军回来啦!” 李封和成廉顿时也喜笑顏开,正要衝上去迎接,却忽然想起吕布,回头偷眼一看,只见吕布还是一脸的冷肃,古井不波。 只是眼光不由自主的朝著门外迎去,明明也有些期待。 “哼!”吕布暴喝一声,“乱什么,回来就回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三人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却依旧挤在门边不肯挪动半步。 吕逸策马来到门前,远远便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偷眼一看吕布这严阵以待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跳,暗暗叫苦。 久违的记忆再一次浮上心头,无数“父慈子孝”的场景走马灯般的在脑海中闪过。 吕逸只觉得背上一紧,屁股一痛,头皮隱隱发麻。 迎著李封几人热络的眼神,也只是敷衍的拱了拱手,脑门上隱隱都感觉已经在冒汗了。 不应该啊...吕逸心里鬱闷。 好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千军万马里杀了几个来回的人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即便是面对曹操这样的梟雄,那咱们也是谈笑风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好不好。 怎么到了吕布面前,就突然这么不爭气了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吗? 吕逸心里鬱闷,嘴上却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陪著笑脸,跑到吕布面前,恭恭敬敬一躬到底,“父亲大人在上,儿子给您请安!” 吕布没有吱声... 吕逸偷眼一瞟,很好,没有表情总比直接发飆强一些。 “许久不见,父亲大人风采依旧,孩儿十分欣慰,呵呵...”吕逸硬著头皮又道。 吕布还是没有吱声... 这就很尷尬了...吕逸心念电转,这样子看上去是在生气,很生气...非常不好哄的那种... 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给自己亲爹磕一个?好歹能躲过一顿皮肉之苦... 想到这里,吕逸腿弯一打转,可一身傲骨在这时候偏偏发作,硬生生跪不下去。 “请恕孩儿甲冑在身,不能全礼!”吕逸无奈,只能討好的说道。 “哼!”吕布终於开口,只是怒气喷薄而出,“还知道回来!” “某还当你翅膀已经硬了,连某这个父亲也未必放在眼里了!”吕布气呼呼的说道。 “这话怎么说的...父亲大人,儿子实在是冤枉啊!”吕逸当即叫起了撞天屈。 “儿子在外面,那是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苦不堪言啊!”吕逸赶紧诉苦,“早就想回来,没想到却被黄巾起事的大势裹挟其中,身不由己!” 吕逸嘆了一口气,“父亲大人您也知道,儿子人微言轻,只是为时势所逼!” “某看你是乐在其中!”吕布不为所动,叱道,“封官进爵好不威风,哪里还记得为父这小小边军老卒?” “没有!不会!岂敢!”吕逸嚇了一跳,一键三连,矢口否认。 他抬起头,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著吕布,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都是污衊!是別有用心的小人挑拨离间!父亲大人不可不察啊!” 不等吕布发话,吕逸又急忙解释道,“一开始我就说不去不去,那不是邹靖那廝假传圣旨,非逼我去...” “邹靖您也知道,毕竟是刺史手下校尉,儿子当时只是白身,如何拒绝...” 吕逸滔滔不绝开始诉苦,把这一路经歷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中间没少添油加醋,诉说自己的艰难困苦。 尤其是封官和被迫一路打穿张角的事情,一股脑儿都推到了十常侍的头上,听得吕布將信將疑,偏生又找不出什么破绽。 吕逸这里说的绘声绘色,张辽和高顺两个人看的面面相覷。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大哥吗? 还是那个万马军中,谈笑自若的无双猛將吗? 还是那个面对世家毫不留情,即便是荀彧也讚嘆不已的雄主吗? 怎么看上去有一些...諂媚... 只是这奇怪的反差背后,两人又分明能感受到一丝温馨。 这么久以来,似乎吕逸也只有在吕布面前才会体现出这样的一面,如此放鬆,就好像自己真是一个孩子一般,可以依靠在父亲的身上。 这一点旁观者清,恐怕吕逸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自然而然的这样做了。 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这一世的记忆给他带来的影响。 “即便如此,又如何?”吕布眼神渐渐变得没有那么严厉,却依旧冷冰冰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么一点困难都解决不了,今后如何在这世间立足扬名?” “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吕逸老老实实说道,“儿子记下了,今后必定惕厉自省,迎难而上,勇往直前...” “少跟某家在这里耍嘴皮子!”吕布一挥手,直接打断吕逸的滔滔不绝,“咱们家的规矩你该不会忘了吧!” “啊...什么规矩?”吕逸一脸茫然。 “校场不是讲理的地方!这里只看实力!”吕布眼中带笑,却故意板著脸道,“让为父好好看看,这半年来,你有多少长进!” “別啊!”吕逸顿时拉长了一张苦瓜脸,“这才进城,儿子飢肠轆轆,不至於吧...” “少废话!”吕布冷哼一声,用鼻孔看著他,喝道,“弓刀石,马步箭,你自己挑一样!” 吕逸心里一紧,陪著笑脸道,“父亲连日操劳,儿子实在於心不忍,不如改日再向父亲大人请教?” “少废话!”吕布抄起方天画戟,横在身前,睥睨道,“你不选,为父替你选如何?” 第343章 两个逃,一个逃不了... 多么熟悉的场面啊,吕逸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高顺早有准备,这场景他太熟悉了。 从马上摘下方天画戟,递给苦笑著走过来的吕逸,附赠一个“大哥你自求多福”的同情眼神,高顺正要让开。 却冷不丁听吕布喝道,“你们不是义结金兰,情同兄弟吗?那就有难同当吧,一起上!” 高顺明显脚下一个趔趄,难以置信的看著吕逸,又转头看看张辽。 张辽当初在九原也受过吕布“指点”,受益良多是不假,皮肉之苦也没少挨,这会也满脸痛苦,回望著高顺。 “不合適吧!”张辽反应极快,脱口而出,“伯父您家传的武艺,我们哥俩哪里方便看...” “您没拿我们当外人,我们做晚辈的不能自己心里没有数...”张辽满脸堆笑,“小侄告退,告退...” “站住!”吕布大喝一声,“某这里也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今天你们要么横著出去,要么躺著出去,自己选一个吧!”吕布傲然说道。 “啊...”张辽一愣,“有区別吗?” “有...”吕逸咬牙切齿,“横著是还能动,躺著就动不了了...你自己品...” 张辽、高顺一脑门子黑线,无可奈何,老老实实抄起兵刃。 一个马槊当胸,一个刀盾护身,不用多说,自觉的躲在吕逸的身后,只取守势,一点进攻的欲望都没有... 吕逸这个气啊! 高顺一贯稳重,本来就不是暴躁的性子,也一向习惯谋定而后动,后发制人。 他这样也就罢了,可张辽就过分了,从来都是咋咋呼呼,横衝直撞的火爆脾气,今天居然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卖了... 还没动手,气势上已经输的一塌糊涂了,这仗还怎么打? 吕逸没奈何,一摆手中方天画戟,老老实实也摆了个防御姿態,现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三兄弟现在堪称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只求吕布轻拿轻放。 吕布一看那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方天画戟,他心里没来由的又软了三分,手上力道不自觉收回两成。 “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几斤几两!”吕布暴喝一声,声势夺人,方天画戟迎头劈落。 “当!”一声巨响,高顺挺身而出,巨盾正面迎上方天画戟、 “啊哟...”一声痛呼,毫无悬念的,高顺去势比来势更快,被这一戟砸的踉蹌后退,足有五六步这才勉强站稳。 再低头看手中盾牌,此刻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若不是吕布留手,恐怕已经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高顺挡住吕布画戟的同时,张辽覷准了空挡,手中马槊毒龙也似的凶猛霸道,又灵巧异常。 只见一道寒芒闪过,电光石火之间,槊尖直奔吕布心口而去。 “小看某?”吕布冷哼一声,间不容髮之际,右手一抬,臂甲后发先至,精准无比磕在槊锋之上。 “呛哴!”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张辽显然这一槊出手,丝毫没有留余地。 只是此刻他有苦自知,吕布这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著独特的劲力。 张辽只觉得一股澎湃的力量裹挟著自己刚才凝注一击的力量一齐席捲而至。 就好似要承受吕布和自己一起的全力一击一般,张辽哪里抵挡的住。 “啊哟...”也跟著惨叫一声,踉蹌著坐倒在地。 “你刚才若是直奔面门,还有一丝机会,奈何你自己错过!”吕布冷哼一声。 “多谢伯父大人提点!”张辽和高顺起身,郑重一礼,收回兵刃,退在一旁,表情严肃,態度端正! 吕逸看懵了,“你们...倒是一起上啊!” “大哥!”张辽正色道,“蒙伯父大人指点,受益良多,我和四哥要好生消化一番,大哥请自便!” “啥...”吕逸气的汗毛倒竖,“你...你们...讲不讲道义!” “伯父手下留情,我们已经是败军之將,不敢言勇!”张辽毫不犹豫的说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义之本!” 张辽摇头晃脑,引经据典,一本正经的说道,“伯父如同我父,孝字当先,大哥莫怪!” 吕逸无奈,只能硬著头皮自己上。 吕布也不含糊,又是当胸一戟平推过去。 吕逸哪里敢怠慢,双臂一振,挺起画戟招架,嘴上却討饶道,“父亲大人,手下留情啊!” “当!”一声轰鸣,双戟交错,吕逸浑身一震,却半步未退。 “好!”吕布眼里精芒一闪,这次却不再留手,全身力量宣泄而出,全压在画戟之上。 真正战场上拼杀,讲究的不是哨的招式,反倒是速度、力量和准度才是关键。 吕逸深得吕布真传,只是吕布正值壮年,体力、武力都是巔峰,而吕逸不过是十五岁年纪,筋骨还未长成。 只是这大半年来,吕逸一路血雨腥风的走过来,早就成长了不少。 尤其是眼界和心性,更被磨链的坚如磐石。 不知不觉之间,离开九原之前,那个吕布一戟,要连退三步的吕逸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面对全力以赴的吕布,他也只是面红耳赤,却依旧能勉强支撑。 吕布看在眼里,心中著实欣慰,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忽然之间,雷霆般发动,吕逸只觉得手上驀地一松,全身力量全无发泄之处。 吕布猛地收力变招,间不容髮之际,吕逸顺势猛地一旋,手中方天画戟在身侧划过一个寒光闪闪的弧线,猛地朝背后挥去。 “当!”又是一声巨响。 吕逸这一戟,堪堪撞在吕布朝自己背后挥来的招数上。 这一下势大力沉,吕逸又是旧力已泄,新力未生之际,虽然挡住这一击,却再难稳住身形,踉蹌著要朝前衝去。 “好!”吕布忍不住又赞一句,吕逸的成长著实让他吃惊,换了以前,这两招下来,吕逸早就失去战力了。 吕布再不留情,冷哼一声,画戟翻飞,趁著吕逸站立不稳,画戟乘势在他身上一挑。 这一招似曾相识,张辽和高顺立时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第344章 羡慕嫉妒恨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吕逸心里警兆顿生。 多日来沙场之间锻炼出来的本能反应,让他应对起来已经显得从容不迫。 嘴角牵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仓促之中方天画戟脱手飞出,好似怪蟒缠身一般,灵巧的绕著身躯一转。 左手探出,迅如闪电一般將戟杆接住,顺势朝身下一挡。 “当!”第三声金铁交鸣声响起。 “咦...”吕布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戟三式行云流水一般,从未失手过。 可吕逸竟然能自如的挡住。 饶是他有意手下留情,却也不得不惊嘆於吕逸进步神速。 “嘿嘿!”吕逸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挡的这么自然,心中豪气顿生。 往日里总觉得吕布勇猛天下无双,高山仰止一般只有敬仰和钦佩的份。 尤其是上一世的演义和各种杜撰,更把吕布武力凭空放大。 这一世的身躯又自幼跟隨吕布习武,有著本能的畏惧。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吕逸比旁人更加清楚吕布的恐怖之处。 可今天不仅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隨手被吕布摆布,毫无招架之力。 甚至吕逸心中有一种朦朦朧朧的感觉,要是自己放手一搏,未必没有一丝希望... 想到这里,他的眼底渐渐亮了起来,浑身热血沸腾,斗志瞬间激昂了起来! “咦...”吕布六识何等敏锐,吕逸这里气势一动,立刻有所察觉。 狐疑的看向吕逸,只见往日见了自己还有些躲闪的儿子,现在正目光灼灼逼视著自己...是的,是逼视... 吕布一愣,本能的浓眉一挑,戾气勃发,却依稀在吕逸的眉眼间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心中又多了几分骄傲和满足。 轻嘆一声,“逸儿,你果然成长不少,为父甚是欣慰!” 吕逸当仁不让点了点头,“都是父亲大人教的好,今日儿子斗胆,想要放手施为,试试自己究竟能有父亲几分实力!” “还请父亲大人不要留手,全力以赴才是对儿子最大的尊重!”吕逸诚恳的说道,战意更盛。 “当真?”三个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响起。 张辽和高顺一脸难以置信,看著吕逸同情的大摇其头。 吕布却一脸凝重,认真的问道,“为父全力以赴,只怕自己都未必能收得住手,逸儿你...” “孩儿这段时日以来,未敢有丝毫懈怠,自觉进境颇多,苦於没有合適的对手印证!”吕逸认真的说道,“若不是生死之间的感悟,又怎能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父亲儘管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好!就凭你这句话,这段时间確有长进!”吕布讚许的点点头,“我儿青出於蓝,指日可待!” 不知为何,一向心高气傲的吕布,面对著犹显得稚气未脱的吕逸,不自觉的总会產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里面说不清,道不明,十分复杂。 有爱护,有骄傲,有敬佩,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畏惧。 並不是吕逸现在有多强,而是吕布总会感觉,自从那次死而復生之后,吕逸的整个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似乎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有著完全不一样的沉稳和坚定。 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儿子。 吕逸的每一点点成长,都是吕布喜闻乐见的。 尤其是这种主动请求挨揍的局面,更加让人无法拒绝。 吕布抬手,猛地在吕逸肩膀上一拍,“好!那便上马,只要你撑得过三合,为父算你平手!” 吕逸虎躯一震,战意昂扬,高声道,“儿子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相视一眼,各向两边走去,选定战马,遥遥相对。 这时候整个校场都沸腾了,看热闹的络绎不绝,从四处赶来。 吕布的威猛早就深入军心,就如同战神一般,凛然无人可比。 现在居然有人要正面挑战吕布,还敢选择马战,先不说输贏,单是这份勇气就已经让无数人心折了。 吕布麾下六大將和张辽、高顺自动分成两个阵营。 张辽两眼放光,“看见没,我大哥青出於蓝,这是要一战成名啊!” 高顺有些担忧,“大哥威猛,大哥糊涂...” 侯成、魏续和宋宪凑过来,“老高,敢不敢赌一把,就看少將军能不能撑过三合?” “赌什么!”张辽顿时来了兴致,“赌注太小,咱可不奉陪!” “就赌我们六个一年的俸禄!”侯成他们六个相视一眼,认真的说道。 “那有多少?”张辽好奇的问道。 “比二百石!”侯成几个十分自豪。 “这么久了,你们啥军职?”张辽看看高顺,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侯成见张辽一副惊讶的面孔,得意的说道,“將军深得丁原太守赏识,连带我们几个也极受重用,现在忝任屯长,见笑见笑!” 说完笑眯眯正等著张辽羡慕,却只见张辽一愣,脱口而出,“啥,才是个屯长?” “厄...张兄弟,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年纪,能有个正式的军职已是难能可贵...”侯成赶紧解释,说到一半却愣住了,“不是...那你的意思看不上我们哥几个这职位咯?” “那老张,老高,你们现在什么军职?”李封也品出味了,好奇的问道。 “我们两个不稀奇,就是个军候...比六百石的俸禄而已,朝廷非要封赏,我们也推脱不掉啊!”张辽得意洋洋的说道。 “什么...”六大將一个个惊讶的合不拢嘴,和张辽比起来,他们跟著吕布的时间可长的多,没想到短短半年,张辽已经高过他们一级了... “这才哪到哪?”张辽一看別人眼馋,越说越兴奋,“我二哥关羽,现在都是射声校尉假司马了,比千石的俸禄!” 六人眼里的羡慕那是藏都藏不住,看向张辽和高顺的眼神变得灼热许多。 要不是碍於吕布威严,他们只怕早就抱著吕逸的胳膊求追隨了。 只是这么一来,打赌的兴致也没有了,张辽却心满意足,一本正经道,“三合!至少三合!我大哥要是挡不住三合,我这个张字倒著写!” 第345章 父子爭锋 侯成他们六个像看傻子一样看著张辽,硬生生把张辽逼的开始怀疑自己。 他对吕布恐怖武力的感受,到底没有这些耳濡目染多年的人深刻。 就连高顺都连连摇头。 全力以赴的吕布,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万人敌。 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取上將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將要和吕布放手一战的吕逸体会更加深刻。 他还有来自后世的记忆。 歷史上的吕布,一辈子没什么亮眼的战绩,硬生生被后世追捧为一吕二赵三典韦,还有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事实上吕布在白门楼殞身之前,关二爷自称马弓手,低调的很... 吕布身死之后,关二爷开始看谁都是“插標卖首”! 即便一身傲气如关二爷,看到吕布的第一反应也是喊上刘备和张飞併肩子上,从没想过和吕布单挑... 吕布的强大之处就在於,旁人都认为和他对战,就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只有围殴他一个才算得上真正的公平。 甚至他自己都是默认这一点的。 当吕布被曹操和刘备联手围攻大败而退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感嘆,“竟被酒色所伤,憔悴至此...” 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一刻想过,失败是因为部下无能,或者对手太过强大。 只是自己一不小心,有些虚弱而已,这才被人有机可乘。 另外最像神话演义的“辕门射戟”,却是史书上明文记载的真人真事。 什么概念,那就是大汉第一狙击手啊! 距离两百多米,射中风中摇盪的画戟小枝,那不就是露头就秒的意思么... 基本上指谁...谁死... 这一手神妙箭术,嚇得纪灵当场退兵,张三爷都自愧不如,从此骂吕布也只能停留在道德层面上。 现在吕逸自己也精於骑射,十分有理由相信,但凡吕布只要少三分傲气,凭他的箭术,再加上“射日弓”恐怖的射程。 別的名將都靠斩將杀敌才能名扬天下,但只要在吕布交手还能活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成了名將。 这份压迫感,堪称东汉末年独一份! 统一天下恐怕难度还真不是太大... 歷史上吕布麾下兵马从没有超过五千,硬生生在十八路诸侯里面杀出一片天地。 若不是性格上有些缺陷,个人生活作风上有些瑕疵,天下谁属也未可知。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面这个当世第一武將,吕逸现在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天人感应,校场上忽然狂风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高顺精赤著上身,默默拾起鼓槌。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响起,吕逸胯下战马一声长嘶。 对面看去,吕布手中方天画戟泛著幽幽寒光,戟杆上缠绕的红缨在风中狂舞,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渴望著战斗。 吕逸顶盔摜甲,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无比,高喝一声,“父亲大人,请!” 双腿发力,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吕布微微一笑,挥舞画戟,迎头而上,两骑瞬间拉近。 “砰!”一声巨响,兵刃交击,发出的鏗鏘交鸣响彻云霄。 第一回合,吕逸先发制人,方天画戟如蛟龙出海,直取吕布咽喉,毫不留情。 吕布反应何等迅捷,只是微微侧身,便轻鬆躲过,同时手中画戟横扫,朝吕逸腰间削去。 电光火石之间,吕逸迅速挥戟格挡,双戟相交,火星四溅。 巨大的衝击力让两匹战马都有些承受不住,各自退了半步。 吕逸只觉得虎口发麻,却不甘示弱。 两人乍合乍分,吕逸拨转马头,再次衝锋。 这一交手,吕布也不由得心中一惊。 吕逸的成长到底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料。 第一回合自己也几乎全力以赴,却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眉头一挑,吕布战意陡升,气势大盛,纵马疾奔,方天画戟高擎半空,借著战马的冲势,自上而下猛然劈落。 吕逸低喝一声,画戟斜举,以巧劲將吕布至刚至猛的一击卸向一旁。 紧接著他手腕疾翻,戟尖如灵蛇吐信一般,再一次直奔吕布面门而去。 间不容髮之际,吕布在马上迅速后仰,身子紧贴马背,堪堪躲过这雷霆一击。 “好!”吕布大喝一声,画戟横扫,吕逸赶紧挺戟格挡,却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比刚才那一击更胜许多。 “两招了!”张辽看的两眼放光,兴奋的喊道,“四哥,快,加把劲,给大哥助威!” 高顺闻言,鼓声立时变得绵密而激扬,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场中这对父子。 经过两回合的交锋,两人基本都已经摸清对方虚实。 吕逸经验、气势都远超先前,即便吕布也觉得有些棘手。 气氛愈加肃杀,冰冷的杀气在场中瀰漫开来。 任谁都看得出来,胜负很可能在下一回合揭晓,成败在此一举。 若不是知道这是父子切磋,单看气势,足以让胆小的人嚇得心神失守。 吕逸这次没有再急於进攻,而是凝神聚气,等待最佳时机。 吕布见状,心中暗赞,但却病不以为意,手中方天画戟舞出寒芒万道,猛衝过来。 就在两骑即將相会之时,吕逸猛地大喝一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 他手中画戟如雷霆万钧,自上而下狠狠劈落。 吕布毫不犹豫,挺戟格挡,却不料吕逸的这一击暗含巧劲,似实而虚。 戟刃在交错之际瞬间变向,顺著吕布的戟杆猛地滑落,直取吕布握戟的双手。 吕布脸上惊讶之色一闪即逝。 张辽看的激动万分,双眼放光,大喊道,“贏了,大哥贏了!” 剩下几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普通军士看不出明堂,他们却看的真真切切。 吕逸这一招快、准、狠,更是在吕布旧力已尽,新力难继之时猝然发难。 设身处地,换了他们,遇上这样的情况,除了弃了手中兵刃躲避,再无他法。 却只见吕布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大喝一声,“来得好!” 吕逸脸色顿时大变。 第346章 薑还是老的辣 吕布满脸从容,看在吕逸眼里,顿时知道不好。 这一招本就是取巧,用的是逼敌必救的套路。 只是这么一来,力量上肯定要比直来直去的劈砍弱上不少。 看的就是谁的反应快,临敌应变能力强。 吕布是何许人也,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招式不熟悉? 一开始只是没有想到吕逸竟已经有了这样变化的能力,待他反应过来,却依旧游刃有余。 只见吕布猛地鬆开左手,间不容髮之际避过吕逸划下的戟刃。 右手却顺势猛地一旋,吕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旋转之力从戟杆上传来。 “咔!”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吕布手中画戟的戟杆,不差毫釐的卡在了吕逸的画戟小枝上。 “呛!” 余势不减,吕逸手中画戟被牢牢锁住,任凭他双手发力,却再难向下推动分毫。 “哈哈!”吕布朗笑一声,“有点东西,还不够!” 话音未落,吕布右手猛地又在发力,吕逸只觉得掌心滚烫,画戟被带的疾速旋转,像烧红的炭条一般从手上挣脱出来。 “啊呀,不好!”吕逸大惊失色,猛地攥紧戟杆,想要夺回画戟。 却不料吕布左手探出,快如奔雷一般,已经倒持住戟杆,顺著吕逸抢夺之力,朝前轻轻一送。 这一下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吕逸再难稳住身形,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顿时一个不稳,在马上摇摇欲坠。 吕布没有片刻停留,熟悉的招数再次落在吕逸的身上。 “砰!”画戟尾端在吕逸胸前一点,吕逸整个人被推的高高飞起,离了马鞍。 两柄画戟本该沉重无比,在吕布手中却像是绣针一般轻巧自如。 一左一右,就在半空中探入吕逸腋下,猛地一使劲。 “啊呀...”吕逸惨呼一声,顿时被翻了个身,屁股朝上,大头朝下。 “啪!”熟悉而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走你!”吕逸不由自主捂著屁股跌倒在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翻了回来。 吕布隨手把两柄画戟朝地上一掷,笑著说道,“有长进,但想要胜过为父,为时尚早!” “咚...咚...”高顺最后两声鼓刚敲完,这里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张辽都看傻了,这么快的吗... 侯成他们六个一脸坏笑,凑了过来,戏謔的问道,“老张啊,你这张字倒过来,他念个啥?” 这里父慈子孝,张辽满脸鬱闷。 却忽然响起一阵喝彩声。 眾人循声望去,校场外施施然走过来两个人。 为首一个中年名士打扮,高冠博带,看上去满脸笑意。 他身边跟著一人,吕逸和张辽却都认识,正是久未见面的云中长史,张扬。 不用想,另外一人,定然是并州太守丁原了。 “好好好,好精彩的一战!”丁原笑眯眯拍著手,“果然虎父无犬子,奉先將军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张扬也跟著道,“当日在九原就觉得世安贤侄不同凡响,今日见你们父子切磋,这才知道,贤侄胆略过人,武艺竟也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 “丁公,稚叔兄!”吕布赶紧翻身下马,上前朝著丁原施礼,“小儿无状,衝撞了丁公,恕罪,恕罪!” 吕逸一看这阵势,却忍不住眉头一皱。 別人看丁原是礼贤下士,他却心里十分警惕。 晋阳城刚进来的时候颇有些厉兵秣马的意思,盘查极严,这里面就透著一丝不寻常。 而自己进城这许久,丁原却偏偏在他们父子交手完的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也像是精心准备的结果。 更何况当初张扬明明是奉了大將军何进的调令,去冀州支援平叛的。 看现在这满面红光的样子出现在这里,分明是压根没去冀州,一直待在晋阳的模样。 充其量也就是派了几个人在边线上装模作样。 再想想自己九原突围那一场。 明明危在旦夕,丁原却不管不顾,直到自己杀出重围,朝廷封赏刚下来,收到风声的丁原就派了秦宜禄带著厚礼上门。 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开始就青睞有加了? 更何况自己当初千叮嚀万嘱咐,已经和吕布说的清楚明白,守住云中,诱敌深入,再找机会撤回雁门,把鲜卑胡虏牢牢挡在关外,又能吸引他们留在九原和云中,消磨斗志。 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的稳妥法子,吕布当时也是接受的。 可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吕布就已经拋家舍业的直接搬迁到了晋阳这里。 虽然还没来得及问,但显然雁门关以北,估计都是一片狼藉。 虽然里面有吕布对自己封赏过高的不满,但没有人煽风点火,吕布也不可能被攛掇的这么快就行动。 更加不可能一个招呼都不打。 要知道这些消息,吕逸还是从荀彧嘴里听说的。 这就好比说自己老爹搬家了,压根没想著通知自己一声... 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而一切都是从丁原这里开始的。 吕逸想到这里,淡淡朝丁原拱了拱手,却郑重朝张杨施礼,“伯父大人安好,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张扬脸色一僵,没想到吕逸对自己顶头上司显得极为无礼,对自己却礼数有加,这不是给丁原上眼药吗? “贤侄无需多礼,来来来,这位正是并州太守,丁原丁建阳大人,贤侄还不赶紧见礼?”张扬忙不叠给吕逸使著眼色。 吕布也有些不悦,冷哼一声,“丁公见谅,属下管教无方!” 吕逸这才拱拱手,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见丁原还是满面春风,毫无慍色,笑著说道,“少年英雄,有些傲气真是理所应当,老夫可不敢怪罪!” “好说,好说!”吕逸大大咧咧又拱了拱手说道,“丁晋阳客气,只是在下一介武夫,军中粗野惯了,不习惯这些虚礼!”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丁原不以为忤,“我得吕將军父子,如虎添翼,哪里会为这些繁文縟节怪罪吕將军呢!” “呵呵!”吕逸冷笑一声,“丁公,话要说清楚,在下可不是丁公麾下!” 第347章 当场撕破脸 吕逸这话一出,当场人人变色。 吕布神色难明,面沉如水。 丁原先是一怔,明显有些尷尬,没料到吕逸当场撕破脸,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己留。 但他城府极深,只是略一沉吟,便当即换了笑脸。 “世安贤侄,这是说的哪里话!”丁原沉声道,“你和奉先父子情深,又何分彼此?” 吕逸面带冷笑。 好一个顺水推舟。 按照丁原的逻辑,吕布和吕逸是一家,吕布现在又在丁原帐下听令,很明显从骨子里,丁原已经把自己划入了他的麾下。 可吕逸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得逞。 別说自己好不容易打出来这点人马,即便是孤身一人,又岂会受制於人。 事实上丁原干过什么? 张懿死后,并州抵挡胡虏铁骑的决心便一落千丈,不仅开始了怀柔政策,现在看来更私下里急需兵力,別有图谋。 若不是如此,九原当初便不会陷入这样尷尬的境地。 现在的丁原和上一世史书中记载的丁原明显不是一个思路。 而现在丁原,除了笼络各色豪杰之士加入麾下,却始终韜光养晦,没有作为。 “丁公,在下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吕逸沉声说道。 “贤侄但讲无妨!”丁原点点头。 “既然是商討军略,还是称军职为好!”吕逸摇了摇头,“这里可没有丁公的子侄,这一声贤侄,在下可莫名其妙的很!” “呵呵!”丁原尷尬一笑,“便如吕校尉所言!” “敢问丁公,这晋阳城中厉兵秣马,却於朝廷平叛黄巾之乱未见尺寸之功,不知为何?”吕逸开门见山,毫不客气的问道。 “吕校尉这是哪里的话!”丁原霍然抬头,眼中厉芒一闪,“本太守奉了大將军之命,镇守并州,此地可没有黄巾军作乱,怎么叫厉兵秣马,按兵不动?” “哦?果真如此的话,那现在张角三兄弟现已授首,不知丁太守接下来作何打算?”吕逸又问道。 “自然是依朝廷吩咐,急需维持并州安稳...”丁原略作沉吟,说道,“贼酋虽死,可各地蛾贼正化整为零,荼毒中原,不可不防...” “区区蛾贼,数万大军尚且不能有所作为,何况现在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吕逸摇了摇头,“太守大人也是建阳出生,当知并州之患不在中原,而在塞北!” “这...”丁原一怔,“这半年来,胡虏並未寇边,不足为虑!” “到底是没有寇边,还是丁太守私自收回防线,將雁门关外置之不理?”吕逸眼里精光暴射,朗声问道。 “你!”丁原一时语塞。 “朝廷大军气势正旺,中原八州黄巾之乱须臾可定!”吕逸又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反而是胡虏那里蠢蠢欲动,才最是可怕!” “难道太守大人就不好奇,雁门关外现在是什么局势吗?”吕逸喝道。 “放肆!”丁原终於忍不住了,“我丁原奉命镇守并州,没有朝廷分派岂可擅专?” “按你的意思,难道是要出兵塞北?”丁原板著脸问道,“胡虏既然销声匿跡,本就是值得庆幸的好事,难不成咱们还要自己去找他们的麻烦?” 说到这里,丁原似有似无的眼神瞟过吕布,语重心长的说道,“此刻陛下暗弱,朝中波譎云诡哪有片刻平静,当务之急那是放眼中原,好立功勋!” “攘外必先安內!”丁原沉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之机已至,岂可不分轻重?” “好一个不分轻重!”吕逸冷哼一声,“丁太守何妨直说!” “你不过是看黄巾之乱虽平,朝廷却元气大伤,此刻大將军何进自身难保,十常侍在朝中蠢蠢欲动,你觉得有机可乘罢了!” 吕逸冷冷的瞥了丁原一眼,“与其在塞北和胡人廝杀,还不如待价而沽,成为称量天下的那个筹码,不知在下可有说错?” “哼!竖子不足与谋!”丁原被吕逸一语道破,面上极不好看,要不是忌惮吕逸武力,恐怕当场就要翻脸。 “在下虽年纪不大,却早就见识过朝中那些蝇营狗苟!”吕逸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斥道,“我知道丁太守你走了张让的门路!” “你说什么!”丁原面色大变,此事极为隱蔽,他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想到被吕逸一语道破。 “要知道,我这胡骑校尉假节鉞可是张让替我请来的封赏!”吕逸索性拉出张让,这种时候,张让的名头可比皇帝管用多了。 丁原一听,顿时脸色数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留下吕布和张扬两个人相视一眼。 张扬神色难明的朝吕布抱了抱拳,又看了看吕逸,嘆了口气,跟著走了。 吕布一挥手,屏退眾人,望著吕逸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和丁太守正面衝突?” “父亲大人,您被人利用了!”吕逸无奈摇著头说道。 “您不在中原,不知道这些人的打算!”吕逸把丁原投靠张让的事情说了。 “现在丁原一门心思想挤进朝堂,哪里还有并州百姓?”吕逸痛心的说道。 “良禽择木而棲,丁太守所为又有什么问题?”吕布却满脸不屑。 “父亲大人,他站在张让那里,正是与全天下为敌啊!”吕逸赶紧劝道,“无论成败,今后史书上记载总部光彩!” “那又如何?”吕布不满的说道,“史书总是胜利者书写的,只要他贏了就是了!” “可他想的太简单了!”吕逸无奈的说道,“何进现在虽然被排挤,却仍有反击之力,更何况昏君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被掏空,恐怕时日不多,到时候十常侍就如空中楼阁,轰然倒地,若是跟了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还要受牵连?” “你刚才不也说,自己封赏还是靠了张让?”吕布一瞪眼,“我就说为何封赏如此之厚!” “那不一样!”吕逸苦恼的说道,“一则我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张让自己给我请的封!” “二来,儿子此来就是为了远征塞北,踏平胡虏!”吕逸说道,“有此不世之功,谁还能说孩儿半个错字?” 第348章 不欢而散 吕布的话刚出口,吕逸就已经明白了其中关窍。 说到底还是吕布对自己的封赏有些不满。 说心里话,吕逸其实有些无奈,但却可以理解。 吕布已经年近不惑,在九原边塞和胡虏打打杀杀大半辈子了,始终没有得到朝廷的封赏,仅仅只是个名义上的校尉而已。 不是他能力不行,实在是皇帝昏庸,对外没有扩张的雄心,对內也没有治理的能力。 所有的精力几乎都放在享受上面,自然看不到边关將士的功绩。 若是遇上汉武帝这样的一世雄主,怎么可能在九原泯然眾人一般,不显山不露水。 再看这几年,并州的刺史换了几茬,董卓算是有野心的,心心念念回到西凉,硬生生带出一支精兵,这不就把眼光放到了中原? 著意巴结袁隗,还走了十常侍的门路,可见一斑。 而之后的张懿,倒是了时间和心思,抵挡胡虏,可他除了换一个生死的下场,后世又有几人还能记得。 丁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著黄巾起义的功夫,也调转枪头转向中原。 一边韜光养晦,培植自己的势力,一边左右观望,既派了张杨响应大將军何进的號召,又有样学样,开始尝试走十常侍的队伍。 也直到这个时候,吕布才真正看到了自己的机会。 偏偏吕逸横空出世,不仅解了九原之围,更顺势挺进中原,一举荡平黄巾之乱。 把何进和十常侍的算盘硬生生敲碎,还把朝中纷乱的局势更加推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吕布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眼看著自己的儿子地位逐渐攀升,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如何能不心急、心烦? 这个时候,丁原招揽他,可以说一拍即合。 现在吕布既有丁原的重用,更因此得了朝廷的封赏,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心思也最为矛盾。 一方面希望吕逸能继续高歌猛进,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吕逸压过自己。 但他能怎么选?若是跟著吕逸,即便建立了再大的功勋,说起来也不过是吕逸之父而已。 这让吕布如何能接受? 想通这一些,吕逸知道自己的劝諫基本上是要落空的。 就看当初分別时候,定下的战略方向,被吕布执行的七零八落就可以预料了。 可他也没得选,现在若是按照吕布的意思,挺进中原,无异於掉入泥潭。 別人不知道,吕逸却最清楚不过。 接下来的事一桩接著一桩一桩,哪怕是那些原本就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惊才绝艷的人物,一开始都只能无奈的被大势裹挟向前,没有反抗的余地。 按照歷史的轨跡,数年之后,灵帝驾崩,十常侍和何进互相算计。 何进这个蠢货把自己折腾的身首异处之后,就是十常侍覆灭之时。 到时候董卓占了洛阳,废立新帝,祸乱天下,又是十八路诸侯纷起之时。 天下大乱,从此开始。 而吕布就在这个时候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个局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展现在吕逸的面前,唯一的差別就是到底是多少年之后,这一切会开始。 而很明显,现在的吕逸根本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既没法杀了十常侍,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取代何进在朝堂上的位置。 而他能做的就是和大势去抢时间。 为什么要远征塞北? 只有挟不世之功,回师中原,自己才有可能真正改变朝局,成为举足轻重的一环。 这一切他明白,甚至戏志才、徐福、马媛和一眾兄弟们都能从只言片语中依稀猜到一二。 可偏偏没法向吕布说明。 即便说了,吕布也断没有理由相信。 吕逸说完那一番话,再看吕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能无奈在心里嘆了口气。 “父亲大人,现在云中和九原如何?”吕逸突然问道。 “为父不知...”吕布想也没想就说道,“打了这么多年仗,为的不就是封妻荫子,离开那边荒蛮地吗?” “现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为父替你打个富贵出来...”吕布眉头一挑,说道,“可你母亲和妹妹,却还要为父替她们谋个未来!” “父亲,未来正在塞北啊!”吕逸沉声说道,“这中原势力错综复杂,世家林立,佞臣当道,岂是好相与的?” “怕什么!”吕布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凭某手中这杆方天画戟,天下又有哪个能拦得住我?” “可丁原並非明主...”吕逸无奈,只得再劝,“父亲大人跟著这样的人,哪里有前途可言?” “哼!”吕布不屑的说道,“咱们塞外的规矩,弱肉强食!” 吕逸一愣,一时没有听得明白。 “丁原可辅则辅之...”吕布眼里厉芒一闪,“不可辅,某当自请为并州之主!” “这朝中袞袞诸君,莫非竟连一个识得我吕布英勇之人都没有吗?”吕布傲然道。 “不是不识父亲大人英雄,而是各怀鬼胎...”吕逸无奈的说道。 心里感嘆,怪不得歷史上吕布混不开呢,干什么事都只凭武力,在这个英雄辈出的乱世,怎么可能出头? “那又如何?”吕布不屑的说道,“待他们见识过为父的实力,便由不得他们如何想了?” “但有不服,我只挥军討伐!”吕布冷冷的说道,“天下虽大,我父子必將扬名万世!” “哎!”吕逸一声长嘆,知道多说无益,“父亲大人,儿子只求您静待其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还用你教!”吕布一瞪眼,火气蹭的就上来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吕逸赶紧解释道,“儿子这次北征胡虏,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两至三年,在此期间,父亲不如就在晋阳韜光养晦,训练士卒。” “待儿子凯旋...”吕逸诚恳的说道,“再与父亲一起抵定中原,这才是最好的时机!” “哼!说的好听!”吕布闻言,怒气冲冲,“等你回来,为父莫非还要屈居你这逆子之下不成?” 第349章 乱成一锅粥的西凉 父子两个不欢而散,各怀心思。 吕逸知道光靠劝说是起不到作用的,现在能做的只有儘快推进自己的战略目標。 爭取用时间换优势。 想明白这一切,吕逸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停留在晋阳了。 好在吕布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耳根子软。 吕逸连夜和母亲严氏促膝长谈,千叮嚀万嘱咐让严氏看好吕布,千万不要衝动莽撞。 尤其是不要干出给自己“认爹”这种遗臭万年的举动。 严氏是个没主意的,自从搬到晋阳之后,远离了塞北提心弔胆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丈夫吕布渐渐受到重用,儿子吕逸又已经名声大噪,她的內心深处极为满足。 现在吕逸劝她安安稳稳在晋阳享福,哪有不从之理。 她更看不清未来形势,只觉得安安稳稳能过好这一辈子就已经足够。 虽然听说儿子还要以身犯险,远征塞北极为不舍。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但耳濡目染,对自己儿子的实力却极有信心,满口答应下来。 吕逸依依不捨的和严夫人辞別,又好说歹说劝马媛暂时留在晋阳陪伴母亲。 倒不是他不愿意带著马媛去塞北。 一来那里千难万险,自己要想儘快荡平胡虏,就不可能按部就班,捨不得马媛跟著自己风餐露宿。 另一方面吕逸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不足。 和这些世家相比,自己无异於瞎子和聋子。 之前发生的大事,包括吕布已经跟著丁原来了晋阳这些事,还是从荀彧嘴里听到的,就足以让他认识到情报的重要性。 虽说不能和那些深耕百年的世家相比,但马媛得了马续的亲传,要想建立一个能应付目前状况的情报体系,已经绰绰有余了。 留够了钱粮,叮嘱马媛以晋阳为中心,呼应南北,將中原发生的事情匯总再告知自己,便可立於不败之地。 至少不至於塞北打了几年仗回来,中原局势再两眼一抹黑。 顺便再四处打探刘备的下落,这廝自从逃跑之后,杳无音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张恆之死,如鯁在喉,吕逸绝不可能就此放过刘备。 只是这人惯会隱藏,眼下也只有徐徐打探,一待他露出端倪,再做打算。 依依不捨的和眾人分別,吕逸带著张辽和高顺,转道扶风,和眾兄弟匯合。 本来按著他之前的计划,先把鲜卑胡虏引到九原和云中,依託雁门关的地利,自己再从北方挥师南下,关门打狗,可以迅速完成战略布局。 可现在云中和九原已经形同虚设,好在雁门关还能保不失。 现在就只能按照先前和戏志才定下的战略,从西凉出兵,先平西羌,再出南匈奴,再等公孙瓚逼退乌桓。 到时候东、西两面呼应,把鲜卑胡虏再次逼回龙城,到时候马踏焉支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吕逸记得马续临终前的关照,伏波將军马援在扶风还有一支后人,正是“伏波军令”隱藏的力量。 他现在手上兵不过五千,要想在浩瀚的北地有一番作为,还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於是到了扶风之后的第一件事,吕逸就安排人四下打听马家的下落。 这一打听却大失所望。 別说马家后人踪跡不见,这凉州也危如累卵... 自从董卓带著西凉军进了中原之后,整个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 本以为黄巾之乱只是席捲中原八州,没想到凉州竟然也有人起兵造反。 就在中原被战火洗礼的同时,凉州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杀了护羌校尉泠征起事。 这支本应是护羌校尉麾下,用来“以夷制夷”的中坚力量,突然反水,瞬间又成了西北凉州,一柄插向洛阳的尖刀。 正是何进的不作为和十常侍的祸乱,以及昏君的倒行逆施。 让这些异族们看到了汉室的羸弱。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在这个时候掀起的叛乱浪潮,瞬间席捲了凉州。 起事之初,他们还劫持强迫了凉州名士边章。 时任督军从事的边章和凉州从事韩遂一併加入了反叛的队伍。 当泠征身死的消息传到时任凉州刺史左昌处的时候,他本该有时间筹备平定这场叛乱。 偏偏董卓走后,他看到了希望,刚刚上任不久的左昌一门心思截取军费中饱私囊。 甚至驱逐劝阻他的汉阳长史盖勛。 结果北宫伯玉的叛军一举攻下金城,而左昌未能扑灭的星星之火,此时已成了燎原之势。 若是此刻董卓回师西凉,还有可能镇压这一次的叛乱。 可董卓在这一场黄巾之乱中寸功未立,还吃了一个大败仗,元气大伤。 本该获罪的他,又走了蹇硕的门路,竟然免於处罚,还被昏君任命为凉州牧。 等到吕逸收到马媛送来的消息的时候,惊得下巴都合不拢。 昏君这一手,等於把大汉最后的气数亲手埋葬了。 洛阳这把火几乎已经在吕逸眼里烧了起来... 原本丁原是不敢和董卓硬抗的,名义上丁原也应该属於董卓的下属。 可现在丁原有了吕布这员无双猛將,自然就有了底气。 阳奉阴违之下,隱隱有隔绝南北之势,只是面上听令,实际上却牢牢掌控著上党以北,將并州一分为二。 董卓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要是跟丁原翻脸,未必能占到便宜,可让他就这样放弃中原,再回到西凉,他又不甘心。 於是整个西凉竟然就在这时候几乎成了无主之地。 吕逸刚到扶风,就面临这一场浩劫,不禁也有些鬱闷。 他这点兵马已经需要精打细算,若是现在参与平叛,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可若是任由西凉乱下去,那自己沿途的军需粮草无处补给不说,就是他早就心心念念的武威马场也要一併落空。 胡虏极擅骑射,自己这五千兵马本来就是按照骑兵的標准筛选和培养的。 要是少了战马的补充,想要来去如风,效仿当年冠军侯故事,无异於痴人说梦。 这样看来,无论是自己愿不愿意,吕逸也只能被迫参与其中... 正在吕逸举棋不定之际,行营之中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350章 该不该救? 吕逸的出现无疑是各方关注的焦点。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叛军不知道底细,但左昌早就看中了吕逸这根救命稻草。 扶风可以说是现在西凉之地唯一还能勉强维持平静的州郡。 自从吕逸屯军在这里之后,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吹遍了西凉大地。 这一日吕逸正在大帐中高坐,徐福却领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四十许年纪,看上去风尘僕僕,满面泥灰,狼狈不堪。 一进大帐,看清吕逸面貌,先是一愣,旋即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下拜。 “吕將军,请您念在西凉百万军民性命的份上,仗义出手!”那人垂泪哭求道。 吕逸一皱眉,不动声色的看著徐福。 “主公,此人是凉州长史盖勛!”徐福会意,介绍道。 “盖长史请起!”吕逸淡淡的说道,“长史大人不在冀县治所,却来扶风所为何来?” 一州的长史,在战事频发的时候,突然出现在远离治所数百里之外的扶风郡,不得不说让人心中生疑。 难道说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叛军已经摧枯拉朽般,把西凉整个纳入囊中了吗? “吕將军有所不知...”盖勛满脸的痛苦,“陇右生乱,刺史左昌平叛无能,更贪污军费,现在叛军已经围困金城,太守陈懿危在旦夕,请將军发兵相救!” “金城?”吕逸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后舆图。 从陇右到金城,中间不下千里之遥,金城南面就是黄河直流,一过渭水整个陇西就暴露在叛军之下。 换句话说,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已经几乎把半个西凉都打穿了。 “竟至於此?”吕逸感嘆道,“那盖长史又是从何而来?” “在下从阿阳县而来!”盖勛面带苦色,直言说道。 “阿阳县?”戏志才也看向舆图,忍不住问道,“那不是在天水郡?” “如此说来,天水也岌岌可危?”吕逸又问道。 “尚未有失,却危在旦夕啊!”盖勛眼中含泪。 “左昌命我率三千兵马屯驻阿阳县抵挡叛军!”盖勛悠悠说道,“在下不愿坐以待毙!” “將军有所不知!”盖勛急道,“边章所率叛军,先是兵困阿阳县,幸得在下率军民拼死抵挡,叛军攻城十日,无法寸进,这才转道攻打金城!” “若是金城有失,冀县治所便孤立无援,整个凉州西境便彻底落入贼手!”盖勛说道。 “可既然左昌人在冀县,他便不知派兵增援吗?”吕逸奇怪的问道,“他就是再蠢,也该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哎!道理他岂能不知?”盖勛痛苦的说道,“可他贪污靡巨,西凉自董太守將精兵带走之后,兵马本就所剩无几。” “那左昌又巧立名目,吃空餉,贪墨军资,现在更几乎是空城一座!”盖勛一脸的生无可恋,“整个凉州加起来,恐怕都凑不出两万人马...” “而叛军则有五万之眾!”盖勛摇头,“还都是羌胡杂数,彪悍异常,难以抵挡!” “现在金城太守陈懿还在勉力抵挡,只怕一旦有失,叛军就要挥军冀城!”盖勛再一次哭拜在地,“到时候,回天乏术啊!” 吕逸眉头紧皱,看向戏志才和徐福问道,“依两位先生之见,该如何是好?” 戏志才略作沉吟,却笑道,“盖长史一路辛苦,不妨先下去休息片刻!” 不等盖勛反驳,他喊来亲兵,將盖勛搀扶出去,“待我们与主公商议过后,再给长史答覆!” 盖勛本来还想再求,却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根本不可能左右吕逸的想法,只能埋首而去。 四下没了旁人,戏志才盯著舆图看了良久,这才面露喜色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大事可成!” “先生就不要卖关子了,我只见危机四伏,却看不到丝毫可喜之处!”吕逸摇著头,嘆了口气。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道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到底有多么的让人感到无力。 上一世太平盛世呆久了,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 可这一世经歷了这么多,吕逸觉得心好累。 世界破破烂烂,全靠自己缝缝补补。 刚刚打完了黄巾军,以为可以稍微缓一缓,没想到偏僻的西凉都已经乱成了这样。 可想而知,中原大地的战火,只会愈演愈烈。 所谓时势造英雄,吕逸这一刻觉得,这个时代那些英雄也好,梟雄也罢,或许也只是被歷史的车轮推著前进罢了,又有谁可以隨心所欲? “主公有所不知!”戏志才却笑著说道,“所谓祸兮福之所倚,西凉叛乱於左昌而言是灭顶之灾,在主公这里,却是天赐良机!” “愿闻其详!”吕逸眼睛一亮,赶紧问道。 “其一,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所属,本就是羌胡杂数,正称得上一支精兵!”戏志才笑道,“主公正愁人马不够,有这一支精兵作臂助,岂不是如虎添翼?” “这些兵马,直属於护羌校尉,久经沙场不说,更熟悉塞北地形!”戏志才又道,“他们生与斯,长於斯,更常年和匈奴,鲜卑作战,不用操练,便可作战,岂不是天赐奇兵?” “只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態,毕竟与我中华不同!”吕逸沉吟道。 “於別人而言,正是如此,可主公又岂是寻常人?”戏志才笑著说道,“这些人向来崇尚强者,主公年纪轻轻,已经名震中外,这些人岂敢轻易为敌?此其一也!” “朝廷昏聵,百官蝇营狗苟,这些本已归附的羌胡,若是得遇明主,恩威並施之下,只会忠心用事,奋勇爭先,正是『以夷制夷』的不二之选!” “可这些西凉官员主公也看到了,除了利用他们之外,並未好生对待,这才让他们生了反心。” “这一路以来,主公仁义为先,待部下亲如手足,从不以个人私利为虑,又岂是这些贪官污吏可比?”戏志才诚恳的说道。 “依在下愚见,只要主公以摧枯拉朽之势,荡平叛乱,一战而胜,再辅以怀柔之策,不难让这些人归心!” “可是我们现在出兵,名不正,言不顺啊!”吕逸有些担心的说道,“难不成,平白无故替左昌做了嫁衣裳?” 第351章 一举两得 “主公何须多虑!”徐福赶紧插嘴说道。 见戏志才滔滔不绝,徐福心念电转,生怕风头全然戏志才抢了过去。 大势的分析是戏志才最擅长的领域,而细节的把控和战术的实施却是徐福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左昌现在自顾不暇,只求保命脱罪,哪里还有余力抢功?” “再者说,主公现在仍旧是假节鉞,本就有相机而动之权!”徐福又道,“一旦叛乱平定,到时候主公大可先行上书朝廷,將左昌倒行逆施之举上报,正可以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吕逸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一来可以告左昌一个贪污受贿,边州治理不利之罪!”徐福笑眯眯说道,“可左昌这才受命多久,这里面怎么少的了董卓的罪过?” “若不是他將西凉兵马尽数带往洛阳,又怎么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徐福满脸坏笑,“追根溯源,只怕董卓也难辞其咎吧!” “这倒是意外之喜!”吕逸笑著点了点头。 董卓本就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如芒在背的感觉可不太好。 现在有机会把董卓拉下水,何乐而不为? “只是董卓一贯油滑,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牵连到他...”吕逸沉吟道,“他在妖道那里大败亏输,竟然还能谋到并州牧的官职,只怕还是有些手段的!” “正因为此,他这次才万万討不了好!”徐福却笑道。 “他能混到这个位置,还不是因为蹇硕替他遮掩?”徐福老神在在的说道,“现在正可以让他知道知道,屁股没坐对地方,是要倒霉的这个道理!” “说到人心幽微,诡譎弄权这等小人行径,还是元直你在行!”戏志才突然笑眯眯插了一句嘴,“愚兄一向是佩服的紧的!” “好说,好说!”徐福满脸堆笑,说到一半,却突然脸色大变,怒道,“姓戏的,你又指桑骂槐!” “好说,好说!”戏志才悠悠一笑,“习惯了,元直见谅!” “呸,你才小人!”徐福气鼓鼓的说道,“主公不要听他胡说!在下的意思是,董卓走了蹇硕的门路,而黄巾之乱,蹇硕正好异军突起,听说近来深得陛下宠信!” “这一来,恐怕有些人就要睡不著觉了!”徐福眼里精芒一闪,说道,“这时候只要咱们把董卓拉下水,这种断蹇硕一臂的事情,只怕张让会甘之如飴吧!” 吕逸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吗? 若是能用左昌办的这件蠢事,顺便把董卓给拉下马,一来可以替师兄卢植出一出这口恶气,二来也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正是如此!”戏志才补充道,“如此一来,西凉军马尽为主公所用,董卓再无可能將手伸向此处,无异於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两位先生金玉良言,让我茅塞顿开!”吕逸心中大定,“我得两位先生相助,简直如鱼得水啊!” 徐福听得满脸堆笑,戏志才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主公,平乱之后,更可以在朝中运作!”戏志才又道,“咱们的徐元直,深得张让宠爱,到时候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为主公再立新功!” “哦?此话怎讲?”吕逸和徐福都怔了一怔,问道。 “西凉乃是重镇,平叛之后,左昌和董卓都要问罪,此地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戏志才笑道,“到时候让元直再去找一趟张让,这凉州牧的位置,恐怕非主公莫属!” 吕逸闻言,眼睛一亮。 根基!这就是根基! 为什么说戏志才是当世顶尖的谋主,人家在想问题的时候,都是从核心利益出发做的考量。 別看吕逸表明风光,可实际上却像是无根飘萍一般。 这一年来打了不少胜仗,也得了一些封赏,可却没有一处基业。 想要发展,想要源源不断的得到补给和提升,没有自己的地盘是不可能做到的。 歷史上即便是惨如刘备,也是从拿到了徐州之后才渐渐有了发展起来的苗头。 而吕逸总不可能把根据地放到塞北去吧。 之前没有合適的机会,可现在已经陷入叛乱,危在旦夕的凉州就像是送到他面前的天赐之物一般。 “天予不取,必受其乱!”戏志才诚恳的说道。 吕逸可不像大耳贼,明明心怒放,十分渴望,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 “如此甚好!”吕逸大喜过望,“只是具体该如何实施,还请两位先生定计!” “主公不妨先派出斥候,查探金城局势!”戏志才想了想说道,“同时上书朝廷,自请平叛!” “待朝中回復一至,主公大可挥师西进,直取陇右,兵临武威!”戏志才又道。 “只待拿下武威,便可將西凉养马之地尽入囊中!”戏志才悠悠说道,“如此一来,天高海阔,哪里都能去得,何愁塞北不定!” “只是羌胡义从,不比黄巾军一盘散沙!”吕逸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咱们只有五千人马,只怕即便是能救下金城,却也难免要有损失...” 戏志才哪里听不出吕逸言下之意。 好不容易弄出来的班底,当然不捨得在这里浪费。 “主公放心,我有一计,可保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金城!”戏志才笑道。 “慢著!別说!现在闭嘴!”徐福一瞪眼,急赤白脸的说道。 吕逸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戏志才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徐福。 “等上片刻!”徐福急的满脸通红,“在下也有一计,顷刻可夺金城!” “那你倒是说啊!”戏志才板著脸说道。 “让你闭嘴来著!”徐福气道,“这不是快想出来了吗,別说话,打断我思路你可负不起这责任!” 吕逸见徐福又开始不服气,也乐见其成,笑眯眯看著徐福,只等他灵光一现。 不多时,徐福眼睛猛地一亮,大喊一声,“有了!” “男孩还是女孩?”戏志才一脸坏笑。 “啥...”徐福一脸懵,看著笑的不怀好意的吕逸,满脑袋黑线。 第352章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被戏志才架出去休息的那一刻,盖勛几乎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没过多少时候,亲兵又把自己请了回去。 本来只是病急乱投医,吕逸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盖勛也知道,中原千里迢迢,更经歷著大汉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叛乱。 朝廷几乎不可能第一时间派出援军。 即便有援军,胜负尚且不论,等赶到的时候,只怕凉州早就易主了。 他是凉州人,家园罹难,心中哀泣,已经做好了回金城和陈懿同生共死的准备了。 没料到吕逸开口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盖勛正要感激,却见戏志才和徐福看向自己的表情有些复杂。 “盖长史!你也看到了...”吕逸沉声说道,“本將军麾下,兵马不过五千,叛军却已有数万。” 盖勛一听,脸色惨白,囁嚅道,“確实是...敌眾我寡!” 就算加上他在阿阳县的三千人马,那也是杯水车薪。 吕逸虽然已经称的上威震中原,但也仅限於传闻。 传闻这种东西,当官的都知道,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无所不用其极。 说什么吕逸用区区数千人,就平定了数十万的黄巾之乱,盖勛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跟这个比起来,当初吕逸在九原城下,用数千精骑击退鲜卑三万大军围城的可信度要更高一些。 他的內心深处,其实只是希望吕逸能够出手,帮他爭取更多的时间。 在盖勛看来,现在的吕逸,深得帝心,朝中更有高位者替他张目,能量自然不是自己一个边州的长史可以比擬的。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吕逸一定可以更轻易的请来朝廷的援军,或者到那个时候,凉州就有救了。 说的不好听一点,死马当成活马医,总比现在就失去一切希望要好的多。 所以吕逸这时候跟他诉苦,说自己手中兵马不足,他是认可的,也確实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难不成说,请將军陪凉州军民一同赴死? 盖勛知道,他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全凭吕逸摆布,即便现在吕逸漫天要价,哪怕时候要掘地三尺搜刮钱財,他也只能认下来。 “吕將军但请放心!”盖勛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索性豁出去道,“只要將军施以援手,凉州境內,將军大可予取予求!”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吕逸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本將军的意思,这仗不好打,要想取胜,却不能全靠我们一方出力!” “是是是!”盖勛一听,想都没想,拼命点头,“只要將军出兵,末將依令而行,衝锋在前,绝无二话!” 请人帮忙,自然没有自己看著的道理。 “如此甚好!”吕逸点了点头,“本將军正有一事,非要盖长史不辞辛苦才行!” “但有所命,绝无不从!”盖勛抱拳拱手道,“末將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將军但请吩咐!” “这事不用你拼命,却要你见机而行。”戏志才这时候说道,“更需忍辱负重,方可奏效!” “啊...”盖勛一头雾水,只是茫然的看著戏志才,“先生请直言相告。” 戏志才一看他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太放心。 盖勛应该是这凉州为数不多的好官了吧...可从见面至今,此人都是一副直来直去的模样。 虽然忠勇可嘉,却少了三分灵活机巧,要想用他成事,怎么都觉得不太靠的住... “主公...这...”戏志才有些欲言又止。 盖勛顿时急了,“先生何故如此,末將不惧生死,句句出自肺腑!” “哎...求死何其简单...”戏志才悠悠说道,“盖长史刚才也说,叛军久攻阿阳县不下,这才转道金城,你可知是为何?” “厄...末將不知。”盖勛老老实实说道。 他本来觉得自己知道,现在听戏志才一问,又觉得里面必有蹊蹺。 “阿阳县就在天水,取得此地,东进可至扶风,西去可取陇西,实乃兵家必爭之地!”戏志才无奈,只能展开说说。 “叛军补给不易,必取此地作为根基,方可有所作为。”戏志才指著舆图说道,“若是此地不可取,则只能退而求其次,占了金城。” 盖勛一脸茫然的点著头。 “金城虽背靠黄河,是为天险,可只得金城一地,若是朝廷派出援兵,则势必形成包围之势,没有缓衝,叛军当然不希望落到这样被动的局面之中。”戏志才又道。 盖勛这时候就有些明白了。 “先生的意思是,不能得天水,则叛军势必只能止步金城?”盖勛急道。 “正是如此!”戏志才点点头,“只是这样一来,也只能拖延几日,无济於事!毕竟叛军迟早会发现朝廷並没有派出援军的意图。” “而盖长史焦急若此,却也正说明陈懿根本没有抵挡叛军的能力!”戏志才肃容说道,“只怕金城陷落,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只要吕將军挥师西进,不就可以將叛军挡在金城之下吗?”盖勛奇道。 “那岂不是一场恶仗?”戏志才摇摇头,“我们愿意出兵,却不可能將家底都消耗在这里!” “可...”盖勛明白了戏志才的意思。 救金城没问题,硬碰硬不可能! “在下有个计策,只要盖长史全力配合,便可保万无一失!”戏志才又道。 “先生但请吩咐!”盖勛想也不想,满口答应。 “盖长史此刻回去,点齐人马,轻车简从,连夜奔袭!”戏志才眼里精芒一闪,说道,“务求在金城之前赶上叛军,从后方掩杀!” “这...”盖勛倒吸一口凉气,“岂不是等同於送死?” “正是必败之局!”戏志才笑著说道,“在下这计策,专门就是为了给叛军送一个『以逸待劳』!” “先生!”盖勛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哽咽著道,“在下死不足惜,可先生为何助紂为虐,竟將凉州唯一的希望,送入贼手?” “呵呵!盖长史,若要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戏志才笑著问道。 第353章 老规矩,兵分三路 话说到这个份上,盖勛也无言以对。 自己有求於人,核心目的戏志才已经答应了。 別人出人出力,自己出命,怎么看都不是欺负人。 “便如先生所言!”盖勛长嘆一声,“只要能救凉州百姓於水火,在下甘之如飴!” 他这话一出,吕逸忍不住心中讚嘆。 这一路见过太多自私自利的人,像盖勛这样,置自己生死於不顾,只为了解救治下百姓的,倒还是头一回遇见。 只可惜,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却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到现在只是区区一个长史,在关键的时候却只有他在四处奔走。 想到这里,吕逸心中不忍,嘆了口气,还是耐著性子解释了两句。 “盖长史大可放心,本將军自会保凉州安全!”吕逸沉声道,“这一战,你只需败,不需硬拼,若事不可为...” 吕逸想了想,又道,“便是降了叛军也是可以的!” “凉州只有断头將军,没有屈膝苟活之辈!”盖勛想都不想,义正词严的回答道。 “...”吕逸被他一句话顶了回去,既好气,又好笑。 “盖长史,一死了之並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吕逸摇了摇头,“凡事变则通,通则妙用无穷!” 见盖勛一脸错愕,戏志才只得又解释道,“你大可假意投降,先取得叛军信任。” “想来叛军既然要裹挟名士边章,便没有打算跟朝廷鱼死网破。”戏志才悠悠的说道,“不过是想占个实际的便宜,让朝廷承认他们,进而割据一方罢了。” “既然如此,盖长史若是愿降,他们求之不得,自然不会为难与你!”戏志才补充道,“有了这点缓衝,盖长史大可抚恤军民,善待百姓,不至於让叛军肆意妄为。” 盖勛想了想,有些欲言又止。 他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生性嫉恶如仇,又性如烈火,这种虚与委蛇的事情,並不是十分擅长。 “待你取得他们信任之后,便向他们进言。”戏志才又道,“只说阿阳县城现在极为空虚,正可乘胜取之。” 盖勛一愣,“阿阳县城?” “正是!”戏志才点点头,“盖长史追击之后,我家主公自然会进驻阿阳县城,你大可向叛军实话实说。” “说什么?”盖勛一脸茫然。 “自然是我家主公浪得虚名,名不符实。”戏志才笑道,“更可向叛军直言相告,我们不过区区五千人马,一半还是步卒。” 盖勛眉头紧皱,“这不是自暴其短吗?” “正是如此,否则如何能让叛军前来攻城?”戏志才笑道。 “我料阿阳县城乃东西通衢之地,连贯洛阳和陇西,叛军势在必得!”戏志才胸有成竹的说道,“一听我们不过区区五千人,哪有放过的道理?” 盖勛还要再说,却见吕逸摆了摆手,“剩下的事,便不劳盖长史费心了,本將军自有主张!” 很显然,盖勛听完,並不放心,只是站在那里,却不领命。 徐福见他婆婆妈妈,犹犹豫豫,有些不高兴,“盖长史,你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盖勛黯然低头。 “要么信我们,要么你自己另想办法!”徐福又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延,该如何做,还请自决,请吧!” 说完便喊过亲卫,送了盖勛离开大帐。 盖勛心事重重,逕自去了,吕逸这里已经升帐聚兵,招呼眾將议事。 將来龙去脉简单说了,这么一算,其实时间极为紧迫。 他们尚且驻军在扶风郡,这里离远在天水的阿阳县城还有不下六百里的距离,好在沿著渭水一路溯流而上,倒都是一马平川,没有什么阻碍。 而金城离阿阳县也有五百余里,关键是叛军久攻阿阳县不下,现在是不是已经转道金城还未可尽知。 即便盖勛依计行事,马不停蹄赶回阿阳县城,至少也要接近两天的路程,再从阿阳县调动守军出城追击,也需日夜兼程,才有可能在金城之外赶上叛军。 这绝对就是劳师远征的反面典型,想不输都难。 而吕逸这里就有两个选择。 一是像戏志才告诉盖勛的那样,在阿阳县埋伏,专等叛军从金城回军攻打。 这样一来,相对时间可以多上两到三天。 只是看盖勛那直来直去的模样,让他去诈降恐怕难度有点大... 另一个办法,就是不过阿阳县,直奔金城。 只要日夜兼程,也不是不可能赶到。 更可以在叛军和盖勛兵马交战之时稍作休整,再乘势出击,也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只是这一路战线绵延上千里,天水之后更有街亭、狄道、枹罕这三道关卡才到金城,还不知现在有多少已经落入敌手。 吕逸看著舆图陷入了沉思。 听完戏志才说了情势,张飞环眼圆睁,急道,“既然十万火急,大哥,咱们还等什么,快些下令吧!” 关羽凤目微睨,说道,“三弟不要心急,先待军师说完计策。” “哎!”张飞一跺脚,“婆婆妈妈好不爽利,军师,你还有啥藏著掖著的,赶紧都抖落出来吧,按老张好久没有动武,手痒的紧!” 戏志才笑著摇摇头,看著徐福说道,“元直,排兵布阵可是你的活,在下就不越俎代庖了!” “呸!”徐福一瞪眼,叱道,“刚才拍胸脯,夸海口说不费一兵一卒的可是你,凭什么我替你兜底!” 戏志才笑眯眯看著徐福,徐福瞪大了眼睛,分毫不让。 “那行!”戏志才突然开口,“元直既然不要这功劳,那我说...” “不用!”徐福顿时急了,“这活我徐福当仁不让!” 说完走到舆图面前,朝吕逸和眾將一拱手,认真的说道,“刚才这个腐儒说一半留一半,只是为了派那盖勛拖延时间罢了!” 眾將一愣,唯独吕逸若有所思,只是回望了戏志才一眼。 戏志才点了点头,“元直所言不假。” “要想不费一兵一卒取胜,老规矩!兵分三路!”徐福正色说道。 他这话一出,大帐之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第354章 吕家六军 吕逸帐下人才济济,还都是无双猛將。 自从离开广宗,再没有打过一次像样的仗。 每个人都跃跃欲试。 尤其是张飞、张辽、典韦和韩当。 这几个人要么一天不动手就心痒难耐,要么立功心切,渴欲一见。 自打进了凉州境內,见官不官,民不民,乱像频生,可以说这几位心中早就开始窃喜不已。 现在一听真要打仗,顿时一个个来了精神。 张飞早就憋好了要抢头一阵,这才急赤白咧先开了口。 他毕竟是桃园五结义里排第三,真要抢这先锋的位置,除非关羽开口,別人还真不好说。 此刻一听徐福说兵分三路,顿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当仁不让。 “军师,算我一路!”张辽率先开口。 “军师,元直兄,这也得算我一路啊...”韩当更加不堪,著急忙慌上前拉住徐福衣角,挤眉弄眼的说道,“咱哥俩认识的久,你得照顾照顾小弟不是?” 別人还要说话,张飞猛地大吼一声,“別爭了,这第三路非俺老张莫属!” 徐福一瞬间被大家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吵的不可开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好了!”吕逸见局势渐渐开始控制不住,赶紧开口道,“先听元直把计策说完再抢不迟吧...” 眾人这才訕訕鬆开徐福,只是一个个眼神不善的连连向他示意。 徐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戏志才肯在关键的时候突然把机会让给了自己。 没好气的剜了戏志才一眼,徐福整了整衣冠,指著舆图,开始详细说明。 “第一路人马,自然是直奔阿阳县城驻扎!”徐福朗声说道,“这一路以逸待劳,务求毕其功於一役。” 眾將眼底一亮,这功劳不可谓不大,叛军一旦行到此处,便可全歼与城下,可以说是最后一仗。 只是此时眾人却都看向徐福,目光灼灼。 “这第二路人马,当守街亭!”徐福一点舆图上街亭的位置。 “此地在秦岭之西,旁有一城,名为列柳城,乃是汉中咽喉。”徐福皱眉说道,“叛军若要进兵阿阳县城,列柳城易守难攻,迁延时日不可轻取。” “而街亭虽小,却是咽喉要道,此路一断,叛军粮草难继,陇西一境变成飞地。”徐福郑重说道,“只要断此要路,则叛军退无可退,除进军阿阳县城外,別无他法。” 眾將接连点头,此处干係重大,却没有城郭可守,又无险阻可依,分明是一把双刃剑。 徐福又一指狄道,朗声说道,“这第三路兵马,便要扼守狄道。” “在下早年游歷天下,素知狄道之险。”徐福悠悠说道,“此地山脉纵横,黄河支流秘籍,易守难攻。” “叛军若要进兵阿阳县城,此地却是必经之路。”徐福又道。 “只要在此地寻到一处山坳谷口,提前埋伏,专待叛军路过,到时候檑木炮石打將下来,便可彻底断其后路。”徐福略作沉吟,说道,“如此三路先后发动,叛军即便能过狄道,也必將在街亭损失惨重。” “待叛军突围到阿阳县城下,只怕早就如丧家之犬一般,轻易可胜!”徐福笑道。 “只是说来简单,践行却难。”戏志才却沉声说道。 “叛军如何行事,又有多少人马,咱们一概不知。”戏志才沉吟道。 “再加上我们从未踏足凉州,虽略知地利,却不明晰。”戏志才又道,“此刻时间仓促,来不及仔细探查,还要讲究一个临机应变。” “就好比狄道这里。”戏志才一指舆图,“既要提前选定埋伏地点,还要准备檑木炮石,更要安排诱饵引叛军入彀,箇中难处,无法一一道来。” 眾人听罢,都陷入沉思。 “盖勛必败,叛军或者会放鬆警惕。”戏志才又道,“但指望盖勛能把叛军按照元直规划的路线进兵,恐怕不可能!” “依在下看来,还需另增一路诱敌之兵,方可保万无一失。” “军师,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关羽突然抚髯开口。 “关將军但讲无妨!”戏志才一怔。 “阿阳县城就属天水郡所辖,更是凉州治所冀城所在。”关羽有些不解的说道,“那太守左昌,麾下当还有上万官兵,叛军因何对阿阳念念不忘?” “关將军此言正中要害!”戏志才点头连连称讚道,“这就不得不说左昌的心思了!” “依在下看来,左昌恐怕已经心生惧意。”戏志才说道,“否则又岂会坐视盖勛在阿阳县苦苦抵挡,还千里迢迢向我们求援?” 关羽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说到底,叛军之所以造反,恐怕就是左昌在凉州搜刮过度,这些羌胡日子不好过才有了今日之祸!”戏志才篤定的说道,“以他的行事风格,搞不好冀城早就是空壳子一座,叛军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反倒是盖勛,拼死抵挡,才成了叛军心头之患。” 戏志才笑道,“在下知道关將军担心什么,大可不必!” “左昌不过是一只缩头乌龟罢了!”戏志才悠悠说道,“反倒是我们大胜之后,左昌才会冒出头来!” 吕逸点了点头,听大家这么一说,心里早就明镜也似的一片。 对凉州而言,叛军无异於灭顶之灾。 可对吕逸而言,这何尝不是练军的大好时机。 从晋阳这一路上过来,他早就按照心中设想,把麾下人马分做了六军。 除了自己统领全军之外,又设左右两卫,四方將军。 左卫高顺,统领陷阵营。 右卫典韦,统领虎士营。 左將军关羽,统领虎豹骑。 右將军张飞,统领铁骑营。 前將军张辽,统领射声营。 后將军赵云,统领白马营。 另外给韩当安排了个中护军的职位,专司保护戏志才和徐福。 虽然现在每军只刪选出不到百人,兵刃盔甲也没有尽善尽美,但却都是军中最精锐的悍卒,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汉。 既然成了军,自然要给麾下发挥的余地。 吕逸知道,以后的地盘越来越多,战役的规模越来越大,唯有让他们各自成长,才能真正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而现在,第一次检验各军实力的时候终於到了。 第355章 老谋深算 群情激昂,人人请战。 吕逸心里踌躇满志,笑眯眯说道,“不用爭,这次咱们人人有份!” 转身走到帅案前,朗声下令。 “后將军赵云听令!”吕逸抽出令箭,高喝一声。 “末將在!”赵云眼底一亮,没想到第一个就分派了自己。 “命你为先锋,韩当为副將。”吕逸看著赵云,眉眼含笑,“白马营日夜兼程,兵法金城,只待叛军出兵,迎头击之,此战只许败,不许胜,只要把叛军带进狄道,便算你大功一件!” “末將遵命!”赵云躬身接过令箭,喜滋滋看了看眾將。 “左將军关羽、前將军张辽听令!”吕逸又取过一支令箭。 “末將在!”两人出列,抱拳朗声应是。 “命你二人,各领本部人马,在狄道埋伏!”吕逸沉声道,“待子龙引来叛军,你二人可伺机杀出,断其后路,务必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末將遵命!”二人上前接过令箭,退到一旁。 “右將军张飞,右卫典韦听令!”吕逸再取过一支令箭。 “末將在!”两人虎吼一声,声如雷霆。 “命你二人引本部人马,在街亭埋伏。”吕逸沉声道,“专待叛军从街亭过时,伺机杀出,击溃即可,穷寇莫追。” “待叛军溃逃之时,你二人分兵两路,守住番须道和关陇道,务必不可让叛军一兵一卒越过陇山!” “末將遵命!”二人朗声应是,退过一旁。 吕逸想了一想,又朝著徐福说道,“元直先生,街亭事关重大,又无险可守,还请先生陪三弟一同前往,我才放心。” 他这话一出,徐福一阵愕然,张飞立马就不乐意了。 “大哥,你这分明是看不起俺老张!”张飞环眼圆睁,怒道,“为何二哥、五弟那里你都放心,就连子龙这个娃娃都可独当一面,偏生到俺老张这里,还要派个监军?” 吕逸被他说的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总不能说,自己有著两世的记忆,街亭这个地方留给他的心理阴影太重。 上一次在这里出名的还是马謖,只是下场不那么好而已。 当然吕逸相信以张飞和典韦两人的实力,街亭应该不至於有失,可万一呢... 安排徐福跟著,这就是本能的避险意识,自己压根就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张飞刚要发作,关羽却冷哼一声,“三弟不要造次!” 张飞梗著脖子刚要说话,关羽又道,“上次醉酒误事还没长记性?大哥多一些准备也是为了你好,休得多言!” 这话一说,张飞顿时哑火,也不好发作,只得低头生著闷气。 吕逸赶紧打圆场,“倒不是放心不过三弟,只是此处事关重大,三弟和典韦將军又都是不拘小节之人。” 说到这里,吕逸有些歉疚的看了一眼典韦,没办法,为了安抚三爷,只能捎带著把典韦也绕进去了。 “咱们毕竟是以寡敌眾,若是你们杀的兴起,哪里会顾忌是否有漏网之鱼?”吕逸郑重说道,“若是就此把叛军放进关中,岂不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徐福也点点头,“確实如此,若是流窜进关中,恐怕再想把他们抓出来,还要多费不少手脚。” 张飞见他们一唱一和,也没奈何,只好听命。 高顺眼看著別人都有了分派,唯独自己一直被晾在一边。 老实人也终於著急了,只是他性子忠厚,在这大帐之中硬生生没好意思开口,但一双眼睛期盼的望著吕逸,其意不言自明。 吕逸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却笑著对戏志才说道,“先生的计划,万无一失,只是我却要改上一改,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主公但请示下,在下洗耳恭听。”戏志才一怔,不明白吕逸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计划分明已经极为周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吕逸指著舆图上的冀城,重重戳了一戳,却猛地划到北面不远的秦安县城。 “这里!”吕逸朝著高顺看了一眼,“四弟,你带本部兵马,另外再给你两千骑兵,两千步卒,就在此处迎击叛军,务必一战而胜,可有把握?” 高顺闻言,眼睛一亮,抱拳朗声道,“末將定不辱命,將军放心!” “好!”吕逸朗笑一声,却朝戏志才道,“先生现在该知我是何意了吧。” 戏志才凝神看了半晌,这才试探的说道,“主公是想拿下冀城?” “知我者先生也!”吕逸笑著想要上前拉住戏志才的手。 戏志才本能的闪身让开,吕逸拉了一个空,尷尬的搓了搓手,说道,“左昌要做缩头乌龟,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 “我料左昌知道叛军被灭的消息,定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吕逸意味深长的说道。 “主公所言甚是,只是...”戏志才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主公將麾下兵马尽皆分派出去,只剩不到千人在手,若是左昌反咬一口又该如何抵挡?” “嘿嘿...”吕逸忍不住嗤笑出声,“不怕他失心疯,就怕他太老实。” “若不给他这个机会,我又有什么藉口好占了冀城?”吕逸嘴角掛起一抹诡笑。 “可左昌连叛军都畏如蛇蝎,又怎么敢和咱们作对?”赵云有些不解的问道。 “子龙,你还年轻,人心诡譎看的还太少。”吕逸笑眯眯的说道,“就这方面,你可以多向两位军师请教,这两位可都是箇中翘楚...” 这话说的戏志才和徐福脸皮一僵,面露尷尬。 明明是在夸自己,听上去却像是骂人一样... “这左昌先有贪赃枉法之举,又有平乱不利之罪,自然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怕时时刻刻想著祸水东引。” “现在叛乱被我们平定,等於解决了困扰他最大的难题。”吕逸阴沉沉的说道,“剩下便只要堵住我们的嘴,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不等赵云再问,吕逸沉声道,“他以为我是无令举兵,更加上官职高过咱们许多,只会觉得拿捏我们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吕逸意味深长的笑道,“若他还有半点良知,忍得住不动手,我便暂时放过他又何妨!” 第356章 盖勛投降 天意弄人,即便是吕逸精打细算,毕竟还是做不到事事尽如人意。 盖勛带著本部人马从阿阳县撤出,风风火火一路追著叛军脚步衝到金城下面的时候,满眼望去,已经处处烽烟。 城门前高掛著一排头颅。 各个怒目而视,死不瞑目。 正中一个正是金城太守陈懿。 盖勛见状,老泪纵横,疲惫的身躯之中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渐渐將自己吞噬。 焦黑的城墙上,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正居高临下看著盖勛,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大哥,这盖勛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李文侯捻须笑道,“区区三千人,就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倒也是条汉子!”北宫伯玉脸上露出一丝讚许之色,“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汉子?哼!”李文侯冷哼一声,戟指陈懿高悬的人头,“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如此,愚兄便静候佳音了!”北宫伯玉点了点头。 一声炮响,城门轰然洞开,李文侯跨马提刀,带著三千羌胡骑兵从城门口一拥而出。 刚过吊桥,便一字排开,朝著盖勛大喊一声,“盖勛,你现在下马受降,本將军饶你不死,若牙缝里迸出半个不字,管教你这些人,有来无回!” 盖勛闻言,身躯一震,眼里怒火高炽,手中长矛被他攥的“嘎嘎”作响。 却只听身边静悄悄,竟无一人言语。 扭头看去,只见所部人马,个个面带疲惫之色。 这一路奔袭,两日来几乎没有休息过片刻,早已是强弩之末。 盖勛长嘆一声,打马向前,大喝一声,“李文侯,你敢不敢与我一决高下!”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有何不敢!”李文侯一听这话,正中下怀。 他本就是羌汉混血,生性好勇斗狠。 只是这些年在军中地位渐渐水涨船高,需要自己亲自出手的机会已经很少。 养尊处优之下,早就不復当年之勇。 他深知麾下兵马都是羌人习性,一贯尊重强者,自己本来惜命。 要是盖勛正是全盛之时,说不得还要掂量掂量。 可此刻盖勛明显已经力不从心,岂不正是自己大显身手,重立威信的大好时机。 一想到这里,李文侯顿时二话不说,策马挺刀,朝著盖勛泼泼辣辣的直杀了过去。 盖勛眼里精芒一闪,也催动胯下战马,迎头而上。 二马错鐙,李文侯好整以暇,一刀当头劈落,气势如虹。 盖勛立即挺枪格挡,“呛哴”一声,两人各退半步。 李文侯顿时心中大惊,只觉得就这一下,双臂竟有些酸麻,暗暗感嘆自己这些年的武艺是越来越稀鬆了。 只是现在骑虎难下,若不能把盖勛击败,恐怕真还不好收场。 再看盖勛,明显也不好受。 他靠著一腔血勇,正是怒火高涨之时,一身武艺较之全盛之时竟没有丝毫逊色。 只是人靠著气势还能支撑,胯下战马却早就累的汗出如浆,直喘粗气,连脚步都明显变得踉蹌虚浮。 盖勛知道时不我待,只怕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一咬牙,拼命催动坐骑,又是一枪分心便刺。 李文侯见他枪势快捷,不敢大意,猛地闪身躲过,间不容髮避开这一枪。 两马错身,李文侯仗著骑术精湛,一带马韁。 他的战马跟隨他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当即会意,朝著盖勛胯下战马猛地撞去。 这一下盖勛的战马再也支撑不住,惨然长嘶一声,跌跌撞撞向边上倒去。 盖勛大惊失色,拼命稳住马身,冷眼一看,李文侯早就掉转马头,刀光似匹练一般再次袭来。 下意识的,盖勛挺枪横挡。 匆忙之间从马上一跃而起,落在地面。 长刀砍中枪身,盖勛无处著力,硬生生吃了这一刀之力。 枪身猛地砸在胸口,盖勛踉蹌连退数步,刀刃贴著胸前划过,將束甲的袍带劈为两段。 盖勛此刻已经狼狈不堪,披头散髮,身上衣甲散乱。 双腿忍不住的颤抖,连站著都极为勉强。 他刚要拼尽全力刺出最后一枪,却猛然想到临行之前,吕逸和戏志才信誓旦旦的保证。 心中一动,发出一声长嘆,隨手把长枪扔在脚下,闭上双眼,任凭宰割。 李文侯的长刀堪堪停在了盖勛的面前,冷笑一声,“怎么,不打了?” “大势已去,在下已尽全力...”盖勛面如死灰,说道,“我之生死,全凭李將军做主,只请看在昔日同袍份上,放麾下將士一条生路。” 说完又一次紧闭双目,泪水顺著脸颊滑下。 “哈哈哈!”李文侯见状,开怀大笑,却猛地收起长刀,翻身下马。 拍了拍盖勛的肩膀,朗声道,“盖长史!跟著那无良的太守左昌,又有什么前途!” 盖勛睁开眼,看著满脸得意的李文侯,一言不发。 “我和北宫將军素知盖长史忠义,更既有才干!”李文侯眼神灼灼的望著他,说道,“不若长史从此弃暗投明,跟著我们一起共谋大事!” 盖勛慨然长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败军之將,不敢言勇,听凭將军发落便是!” 李文侯得意的大笑一阵,吩咐麾下兵马收编盖勛所部,带著他径直朝著城內走去。 城上北宫伯玉看的真真切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盖勛看上去已经准备好孤注一掷,却突然就缴械投降。 但这一场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无疑也让北宫伯玉心怒放。 他们本就是从西面起兵,目標从来都是挺进三辅,进军中原富庶之地。 眼看现在金城已经得手,盖勛这一降,连阿阳县这最后的抵抗都已经不復存在。 天水只有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左昌,还怎么抵挡他们前进之势。 北宫伯玉亲自下城,接了盖勛一起。 两人满面春风,一边尽数著西凉已经沦陷的城池,一边带著盖勛朝城內走去。 放眼望去,只见城內处处断瓦残垣,昔日还算有些人气的金城,此刻如同鬼城一般,空无人烟。 除了四处劫掠的羌胡蛮人之外,哪里还看的到一个汉人活口? 盖勛老泪纵横,麵皮抽动,心中难过至极。 终於这一丝最后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吕逸身上。 第357章 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收降了盖勛,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金城本来就不是他们的目標,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奈之举。 现在天水郡唾手可得,两人片刻都不想耽误。 本来北宫伯玉还有些怀疑盖勛的真实目的,但看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倒也没有多想。 两人简单商议过后,就准备挥军东进,这金城被他们弃如敝履,扔给了盖勛和他带来的三千人马。 盖勛本来还想劝阻,可一看满目疮痍的金城,却又强忍住没再说话。 不管吕逸到底是作何打算,无论如何可以给金城一些喘息的时间。 他现在做不了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安抚百姓善后。 正当盖勛患得患失,失魂落魄之际,只听城內一阵大乱。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不知什么时候撇下自己,匆匆忙忙朝城头奔去。 盖勛见状,赶紧跟上。 城头上,只见不远处一道烟尘蓬起,为首一將银盔银甲,手提龙胆亮银枪,率著百余精骑,儘是白盔白甲,身骑白马,朝金城之下衝来。 正是赵云和韩当所率白马营。 赵云来势汹汹,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一开始如临大敌。 但当他们看清面前不过只有区区百人之际,两个人都愣住了。 没看错吧,自己这里足有五万人,虽然不敢说兵强马壮,但只是区区百人就敢直闯金城,不知道该夸来人有胆量,还是嘲笑赵云自不量力。 盖勛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悬著的心终於死了... 他想到吕逸会出奇兵,没想到吕逸的奇兵这么“惊世骇俗”... 自己终究是將一腔热血错付了啊! 明明刚刚自己还有三千人马,若不是轻信吕逸,稳扎稳打好歹还能给天水拖延一点时间,到时候或者朝廷的援兵还有机会赶到。 可现在...完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势已去。 盖勛的脸色极为难看,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冷眼看的清楚。 “盖长史,这人你认识?”北宫伯玉不怀好意的问道。 “是并州人马,吕逸將军麾下先锋...”盖勛心如死灰的说道。 “并州的军队,怎么来了我们凉州?”北宫伯玉奇怪的问道。 “不知道...”盖勛直截了当的说道,“前几日我曾在扶风向吕將军求援...” “求援?”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一愣,旋即相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嘲讽的大笑,“这么点人,就是援军?哈哈哈,真是好笑!” 笑声持续不过数息,便戛然而止,北宫伯玉冷色一肃,又问道,“吕逸他一共有多少人马?” 李文侯也反应过来,有些担心的看著盖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五千...都是精兵!”盖勛垂头丧气的说道。 “好啊!”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这次是被气笑的,“他并州人是不是有些太不把咱们凉州放在眼里了?” “区区五千人就敢来找咱们的麻烦!”北宫伯玉厉声说道。 “大哥,既然如此,咱们索性给他们来个教训!”李文侯狞笑道,“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凉州铁骑的威势!” “正有此意!”北宫伯玉点点头,“全军出击,目標天水,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这一声令下,羌胡军兵都鬼哭狼嚎一般跟著叫嚷起来,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席捲而出,越过城头。 赵云和韩当两人在城外十里处勒马整队,正听到迎面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喧闹声。 这场面也是第一次看到,韩当忍不住对赵云说道,“城里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赵云不屑的撇了撇嘴,“盖长史那点人马恐怕翻不出什么浪,还不就是叛军见我们人少,起了轻敌之心罢了。” “子龙,那会不会,叛军不肯倾巢出动?”韩当有些担心的问道,“咱们领的命令可是诱敌深入,万一他们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赵云一听,也有些担心,嘴上却说,“军师说他们会上鉤,应该错不了,静观其变吧...” 韩当却道,“戏先生我是信得过的,可元直那傢伙有时候不怎么靠谱...” 赵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时闯张角大营时候的一幕。 说好的营中火起,愣是等了半天才姍姍来迟,眼看自己都险些把贼营凿穿了... 想到这里,赵云也觉得放心不下,赶紧又道,“大哥的布局必须完成,否则再想找这么好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看著城头摇动的旗幡,赵云眼神一厉,说道,“义公兄,到时候你我见机行事,说不得也只能冒一冒险了。” 韩当郑重点头,眼里战意昂扬。 正在他们商量之际,忽然之间城门大开。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一左一右当先出阵。 身后羌胡军士扛著各色旗幡,鱼贯从城门口列队而出。 五万人浩浩荡荡,足足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这才全部出城。 又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城门口列好阵势。 赵云手搭凉棚,远远看去,忍不住嘖嘖称奇,“別说,还真有模有样。” 只见当先一万人列成方阵,手持刀盾,严阵以待。 身后又是五千余人的弓弩手,刚刚站定,齐刷刷射出一轮箭雨。 遮天蔽日的箭矢破空而出,射住阵脚。 “有点意思...”赵云咧嘴一笑,“还知道用弓弩压阵,只是咱们才不过百骑,至於这么谨小慎微吗?” 韩当也看的嘖嘖称奇,“想到在这西北蛮荒之地,竟也有人知兵?” 他这话一出,赵云顿时心有所感,看著眼前的阵势若有所思。 弓弩手之后又是一万五千余人的长抢手,在之后分左右两翼,各有一万羌胡骑兵跃跃欲试,一时之间人喊马嘶,尘土飞扬。 “子龙,我是不是看错了?”韩当奇怪的说道,“这怎么没有安排中军镇守?” “不是义公兄看错了...”赵云冷声道,“人家就没把咱们放在心上,指望著强推过来,还要什么中军?” 韩当一愣,“那咱们还等什么,先下手为强啊!” “义公兄,不要著急!”赵云笑的极为灿烂,“不把他们火气挑起来,怎么好让他们上鉤呢?” 第358章 先锋赵子龙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列阵齐整,看著身边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踌躇满志。 只觉得这天下之大,任他们驰骋纵横。 眼前仿佛能看到中原战火四起,洛阳近在咫尺。 而不远处的赵云和韩当,还有区区百人的白马营,似乎动念弹指间就会灰飞烟灭。 赵云一摆银枪,脸上毫无惧色,看著黑压压的大军,如同无物。 “前面可是叛军?”赵云一磕马腹,来到两军阵前,银枪一摆,朗声喝道,“来个人上前答话!”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相视一眼,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哪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北宫伯玉一脸不屑,沉声问道,“哪位將军替我拿下此人,赏金千斤,官升一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里都是羌胡悍兵,顿时轰的一声热闹非常。 一个彪形大汉从北宫伯玉身后策马衝出,在马上拱手大喝道,“末將愿往!” “好!”北宫伯玉抬眼一看,正是自己麾下数一数二的勇將,说起来还是李文侯的嫡亲外甥。 “速去速回,扬我军威!”北宫伯玉点了点头。 那將咧嘴一笑,一摆手中硕大的狼牙棒泼啦啦衝到了阵前。 “呔!哪来的娃娃,乳臭未乾,也敢挡我大军锋芒!”那將大喝一声,声如洪钟。 赵云打眼一看,此人五大三粗,使的又是沉重的狼牙棒,顿时心里有数。 不用问,就是力量型选手。 可要说天生神力,吕逸身边那几位才是真正天下无双的顶尖猛將。 可这位別看肌肉虬结,瓮声瓮气,却分明只是一股子蛮力,哪里会被赵云放在眼里。 “你不行!”赵云笑眯眯说道,“还差的很远,本將军我劝你一句,好好活著不好吗?” “某乃是西凉第一勇士,铁勒突,来將通名!”铁勒突大喝一声,“某家棒下不杀无名之鬼!” “留著力气去阎王殿里废话吧!”赵云理都不理,纵马疾驰,挺枪便刺。 铁勒突虽然看似凶蛮,却其实处处提防小心。 赵云既然敢单枪匹马闯到两军阵前,绝不可能手下没有一点真本领。 他只是楞,却不是傻! 现在看赵云不由分说,一枪刺来,早有防备,狼牙棒挺在胸前,专等拦截。 他知道自己胜在力量,一看枪势,便知道赵云擅长速度和招式。 只要一开始稳扎稳打,防御住赵云攻势,等到赵云气力稍泄,招式之间衔接出现空隙的时候,自己再行反击。 那时候凭藉力量上的差距,管教赵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反手之力。 靠著这一套打法,铁勒突在西凉罕逢敌手,此刻用起来得心应手。 却不料赵云这一枪似快实慢,却是诱敌的虚招。 铁勒突眼看著棒身就要架住赵云枪尖,却猛然之间眼前一,仿佛一道银芒闪过,不知何时赵云的银枪竟遽收遽放。 自己这一架迎了一个空,反倒像是双手高举大棒,把一个空门完全暴露在赵云面前一般。 他只见赵云眼里厉芒一闪,银枪化作一点星芒,追风掣电一般朝著自己再一次扎来。 这正是他旧力已尽,新力难继之时,顿时嚇得亡魂皆冒。 “噗!” 还没等他想出如何应对,一声闷响,血光迸射。 铁勒突只觉得咽喉一阵刺痛,浑身上下再提不起半点力气,手上一软,狼牙棒掉落尘埃,眼前一黑,胖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正翘首以盼,没想到铁勒突这样的猛將竟然一个回合都没挡住,死的这样乾脆利落。 五万人分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嘈杂声四起。 北宫伯玉脸上不好看,李文侯却气的满脸通红。 只见赵云抽出银枪,用力一甩,血珠被他甩的四下飞溅,遥指对面,大喝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还有谁来送死?”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面沉如水,还未下令,阵后又急急衝出两个彪形大汉。 两人满脸愤慨,一个使刀,一个使枪,怒气冲冲直朝阵中衝去。 “姓赵的!你敢伤我们大哥性命,今日我兄弟与你不死不休!”两人正是铁勒突的弟弟,铁勒通和铁勒烈。 两人看上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都是身材魁梧,满脸横肉。 现在自己兄长被赵云瞬间刺於马下,两人心里伤痛难以自抑。 但两人只是伤心,不是傻! 自己和哥哥相比,半斤八两,自忖单对单,绝不是赵云对手。 这才一同出手。 两军阵前,两人又生怕被人说成以多欺少,丟了脸面。 是以先声夺人,把调子定在为兄长报仇上。 赵云却不知道他们有这么些小心思,一听他们说话,忍不住脸上掛起一丝冷笑。 这是杀了老的,来了小的... “来的好!”赵云端坐马上,一动不动,眼看著他们越来越近,“本將军这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哥三在下面好生团聚!” 两人闻言,顿时怒气更盛,刀枪齐举,再提马速。 赵云冷眼旁观,两人看似莽撞,实则暗藏玄机。 铁勒烈明显马速快上一筹,两人渐渐拉开半个马身距离。 铁勒通却悄悄朝边上带过马韁,两人分明是一前一后,左右包抄的架势。 铁勒烈使枪,人借马速,只要枪势临身,赵云再厉害也只有闪身躲避这一条路可以选。 到时候铁勒通的刀一定会在赵云闪避的必经之路上等著他。 两兄弟自幼一齐长大,武艺又是同源同路,配合默契远非常人可比。 这一招他们运用起来嫻熟无比,纵横西凉全靠这点招数,也不知道曾经坏了多少人性命,才挣出这点名头。 他们眼看赵云虽然厉害,一个回合就把铁勒突刺於马下,可毕竟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娃娃,自忖赵云哪来那些临敌的经验。 韩当却早在后面看出端倪,忍不住急道,“子龙小心,这二人有诈!” 赵云微微一笑,杀招临身,还有功夫扭头跟韩当说话,“义公兄放心,这两个货色还不够看!” 第359章 夺命箭 劲招临身,赵云恍若未觉,在场的所有人却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韩当已经摘下弓箭,隨时准备接应。 虽然加入吕逸军团不久,他却深知赵云在自家主公心目中的份量。 若说整个吕家军里谁最受喜爱,无疑就是赵云。 虽然不是桃园五结义,可兄弟五个都拿赵云当成亲弟弟一般疼爱,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赵云虽然武艺高绝,可毕竟年轻,若是在这里遭了变故,韩当都不敢想像,回去会面对五兄弟怎样的滔天怒火。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也伸长了脖子一瞬不瞬的看著场中。 他们深知铁勒兄弟实力,见这一招出手,心里已经篤定胜券在握。 虽然三兄弟少了一个,可这绝招也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抵挡的。 能在西凉这么多悍將之中脱颖而出,哪有易於之辈。 铁勒兄弟两人见赵云托大,心里也忍不住一阵窃喜。 铁勒突虽死,两人虽然伤心,可无疑这斩將的含金量变得更大。 再加上自己是李文侯外甥的身份,这一阵之后,恐怕在军中地位更高。 想到此处,两人出手更加不留余地,只求毕其功於一役。 赵云眼看著铁勒烈的长枪雷霆般刺向面门,毫不犹豫侧身朝边上一闪。 铁勒烈一枪刺空,却突然面露喜色,长枪猛地朝侧边一压,想要將赵云闪躲的空间进一步压缩。 “著!”铁勒通也毫不犹豫跟上,手起刀落,长刀从赵云背后猛地劈落。 却只见眼前一泓秋水般的冷光乍现。 “呛哴!”一声,赵云宝剑出鞘。 正是从张梁那里夺来的神兵利刃。 铁勒通和铁勒烈分明和赵云近在咫尺,两双眼睛更一瞬不瞬的盯著赵云的一举一动。 即便如此,两人竟完全没有看出赵云是何时拔剑的,更不用说抵挡。 只见寒光一闪而过,赵云就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剑气纵横而出。 “噹啷!”一声,切金断玉的宝剑正迎上刀锋,毫无阻滯的將长刀削为两段。 赵云脸上八风不动,丝毫不理会惊讶地合不拢嘴的铁勒通,探手一把攥住铁勒烈的枪身。 铁勒烈本来为了挡住赵云,在这一枪上使足了全力,此刻哪里还有余力爭夺。 百忙之中拧腰吸气,正想稳住枪身,却只觉得一股大力顺著枪桿朝自己这里送来。 这一松,铁勒烈顿时重心不稳,身子一晃,嚇出了一身冷汗。 却只觉这股送来的力量遽放遽收,又顷刻之间转了方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啊...嘶...” 铁勒烈只觉得双手如同抓在通红的铁块上一般,一阵剧痛传来,赶紧鬆开双手。 长枪去势不减,“篤!”一声从赵云身侧穿过,如同一道黑芒,直奔铁勒通而去。 铁勒通百忙之中,下意识的挺刀格挡,却忘了自己的长刀已经被赵云削成两截,哪里挡的住。 “噗嗤!” “啊!” 接连两声,长枪从铁勒通前胸扎进,后背钻出,铁勒通当场气绝,坠落马下。 铁勒烈两手空空,错马只见,正看到赵云目光灼灼,杀气沸腾的望著自己,顿时头皮发麻,心里冰凉一片。 哪里还顾得上报仇,拼命策马,想要和赵云拉开距离。 赵云动也不动,任凭铁勒烈打马朝著阵中逃去,反而转过身看了看已经默默放下弓箭的韩当。 一直仓惶逃窜的铁勒烈,大喊一声,“义公兄,他要跑啦!” 韩当又好气又好笑,也大喊回应,“那你倒是追啊!” “义公兄,不能让我一个人出力,这功劳让给你啦!”赵云笑眯眯说道。 “这么儿戏吗?”韩当浓眉一挑,瞪大了眼睛喊道。 “啊呀,义公兄,三箭够不够射杀此僚?”赵云好整以暇的看看已经跑出二十步的铁勒烈问道。 一听他们这话,铁勒烈心里別提多鬱闷了。 这已经不只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换了平日,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少不得要回身找他拼命。 可赵云现在在他眼里,无疑是杀神一般,哪里还敢回去送死。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韩当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听赵云如此戏謔的说,铁勒烈也从心底生成一股浓浓的惧意,似乎只要韩当动手,自己万无幸理。 “何须三箭!”韩当摇了摇头,大喝道,“俺的箭术虽然比不上主公,可杀此僚,百步之內,一箭足矣!” “小弟我正要开开眼界,义公兄请!”赵云朗声说道。 他们这话一出,铁勒烈下意识的朝身后望去,只见韩当弯弓搭箭,正朝自己瞄来瞄去。 铁勒烈已经嚇出了一身冷汗,一看距离,心里倒踏实了不少,两人之间足足隔了有六七十步。 刚才韩当说的话他可听的清楚,百步之內,一箭即可。 剩下这三四十步,只要自己全神贯注躲避,至少能逃得性命。 却只见韩当驀地手上一松,虽然隔得距离极远,铁勒烈仿佛能听见弓弦声霹雳般在自己耳畔炸响。 来不及覷准箭矢去向,铁勒烈只凭本能,一个鞍里藏身,猛地抱住战马脖子,侧身朝边上一躲。 脚上更没命的踢向战马,只求再快一些,好躲开这点距离。 可身后既无金风袭过,耳边更没有听到箭矢破空之声。 铁勒烈猛一挺腰,重回马背,正要庆幸自己得脱大难。 “嘣!” 这时候又是一声弦响。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铁勒烈脖颈。 铁勒烈双手捂住脖子,艰难地回过头,难以置信的看著好整以暇的韩当。 又看了看自己的距离...堪堪奔过百步距离。 “你...使诈...”铁勒烈的声音被逼在喉头,韩当却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冷冷的喝道,“夺命箭,看家本事!” “义公兄好箭术!”赵云笑眯眯讚嘆一声。 转身朝著脸色铁青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挺枪一指,纵马疾驰向前几步,大喝一声道,“西凉鼠辈,只有这点本事吗?” 对面噤若寒蝉,一个答话的都没有。 赵云脸色一肃,大喝一声,“还有谁!” 第360章 单枪破敌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本以为这是一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 没想到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连损三员大將。 赵云面不改色,气不喘,中气十足,仿佛霸王重生,睥睨全场。 自己这里却被压得愁云惨澹。 若是任由赵云再杀下去,恐怕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战意军心,顷刻之间就要崩塌。 李文侯面色铁青,怒吼一声,“前军出击,给本將军杀了此僚!” 这时候他们早就死了心,单挑是不指望了,无论如何今天要把赵云留在这里。 即便赵云再厉害,在绝对的人数面前,又能如何。 连杀三员猛將固然厉害,可上万人仅凭他区区百人,如何杀的完? 一声令下,前军依令而动,一万刀盾手迈著整齐地步伐,轰然向前推进,身后五千弓弩手弯弓搭箭,直指赵云所在。 赵云,银甲白袍在这灰暗的战场上格外醒目,宛如一道划破阴霾的闪电。 他凝神看著身前黑压压的叛军,眼神坚定无比。 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白马长嘶一声,赵云不退反进,龙胆亮银枪直指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叛军。 韩当毫不犹豫,大喝一声,“弟兄们,跟俺冲啊!”紧隨其后。 李文侯见状,脸上戾气更盛,大喝一声,“放箭!放箭!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弓弩手万箭齐发,黑压压一片箭雨遮天蔽日般席捲而下。 赵云手中银枪舞动,罩在身周,一勒马韁,却朝前军侧翼冲了过去。 他胯下战马乃是吕逸精挑细选为他准备的宝马良驹。 正是壮年,速度极快,远非寻常马匹可比。 猛一提速,顷刻之间便绝尘而去,箭雨大多被他甩在身后,只有零星数枝能够及身,也被赵云轻鬆拨开。 这些弓弩手虽然人多,但箭术只是寻常,只要赵云速度不减,却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赵云一骑绝尘,朝著叛军左翼骑兵猛衝过去。 北宫伯玉见状,令旗一挥,左翼一万羌胡骑兵应声而动,朝著赵云拦截而去。 顷刻之间,赵云已经和迎头而上的羌胡骑兵短兵相接。 只见他银枪舞动,恰似银龙出海,枪锋所到之处,寒光闪烁。 即便是猛將,都无法在赵云手下走过一个回合,更何况这些普通骑兵? 只见叛军纷纷惨叫著倒下,赵云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一般,劈开羌胡大军,毫无阻滯。 一时间,鲜血四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赵云一路衝杀,如入无人之境,连挑数员叛军將领。 忽然,前方衝出一个魁梧大汉,拦住赵云去路。 此人正是北宫伯玉手下先锋雷跋野。 雷跋野满脸横肉,手持大刀,恶狠狠地盯住赵云,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竟敢单骑闯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大刀朝著赵云当头劈落。 赵云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待到大刀砍至近前,猛地一侧身闪过。 同时手中长枪如毒蛇出动,直刺雷跋野咽喉。 雷跋野本以为身周的骑兵能替他拖住赵云枪势,没想到赵云在群寇环绕之际,依然游刃有余。 这一枪快如闪电,雷跋野躲闪不及,被银枪贯穿咽喉,当场毙命。 赵云手上猛一用力,银枪將雷跋野尸身高高挑起,隨手甩向周遭叛军。 叛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威凛凛的人物,顿时心中惧意陡生,一阵慌乱之下,竟没人再敢向前,纷纷向四周躲闪。 虽然如此,可赵云现在也已身陷重围,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叛军,把他包裹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李文侯眼里厉芒一闪,厉声下令,“给我放箭!” 传令兵嚇了一跳,仓惶问道,“將军,朝哪里放箭?” “废话!”李文侯勃然大怒,马鞭隨手挥在传令兵脸上。 “啪!”一道血痕,传令兵捂著脸,痛呼出声。 李文侯一指赵云方向,喝道,“朝那里,万箭齐发!” 传令兵心中骇然,强忍疼痛,“將军,那里可全是自家兵士!” “那就一起陪葬!”李文侯咬牙切齿说道。 传令兵不敢怠慢,一时间万箭齐发,朝著包围圈密密麻麻射来。 赵云耳听弦响,也不敢大意,只是催动战马,反而朝著人群密集的地方衝去。 他有意用这些羌胡骑兵充当挡箭牌,手里用的全是巧劲。 银枪化成漫天光影,只是把这些骑兵击退,却不伤他们性命,钻到他们中间。 这样一来,漫天箭雨没有伤及赵云分毫,却把围在身周的羌胡骑兵射杀了不少。 耳边传来连番的惨叫,一眾骑兵也不是傻子,顿时知道主將已经杀红了眼,分明是为了留下赵云,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顾惜了。 赵云再厉害,也只是杀出一条血路,手下不过是数员將领,几十条人命罢了。 可这一轮箭雨下来,倒足有百余羌胡骑兵丧命在李文侯命令之下。 这些羌胡人本就不像朝廷官军那样军纪严明,一看情形不对,呼啦啦竟自顾自向四周躲去。 这一下密密麻麻的人挤在一堆,战马相互倾轧,你推我搡之间,万人大队顷刻混乱一片。 韩当一看时机正好,带著白马营百骑从外围直衝而进,手起刀落,瞬间开出一条血路。 羌胡骑兵这时候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身前有杀神一般的赵云,头顶是不分敌我的箭雨,身后又是掩杀而来的韩当。 明明有上万人,硬生生被他们百人逼的毫无还手之力。 韩当见一招得手,呼哨一声,带著白马营猛地调转马头,朝著外围衝去。 见羌胡骑兵已经乱了阵脚,立刻下令,弯弓搭箭,奔驰射击。 他们可比叛军弓弩手的箭术高强许多。 此刻有心算无心,基本是箭无虚发。 羌胡骑兵被他们逼的只能缩窄范围,方向自己的大阵撤去。 赵云一看,眼睛一亮,顺著这股洪流,朝著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本阵衝去。 在旁人看来,不像是追击,倒像是赵云带著接近一万羌胡骑兵向叛军杀来! 第361章 当面打脸 盖勛在城楼上看的热血沸腾。 身边此刻全是自己的人马,也跟著群情激奋,七嘴八舌开始请战。 “长史!事不宜迟,咱们索性帮赵將军一把吧!”亲卫跃跃欲试的说道。 盖勛眼里精芒闪动,分明极为意动。 可转念一想,城下叛军只不过一万骑兵陷入困局,尚有四万兵马按兵不动,未损根基。 现在自己贸贸然出战,不仅於事无补,只怕还要遭受反噬。 赵云和韩当的白马营都是骑兵,来去自如,可自己这些人却无处可躲。 想到这里,硬生生忍住了心里的衝动,沉声道,“再等等不迟!” 城下北宫伯玉此刻也大惊失色。 一来自己没想到大军出城,竟然出师未捷身,被逼到这个地步。 本想著全军朝陇右进发,摆的就是行军的阵势,连中军都没有安排,现在十分被动。 二来更没想到赵云如此神勇,几乎是仅凭一人之力,就把上万羌胡骑兵牵著鼻子走。 更让他不满的是李文侯自作主张,已经杀红了眼,竟然敌我不分,让箭雨覆盖。 这无疑更是自乱阵脚的举动。 只看身边的亲卫都面露不忿之色,可见这一战即便取胜,自己的威望也已经受损。 狠狠白了李文侯一眼,北宫伯玉沉声下令,“弓弩手后撤,刀盾手出阵,围住来將!” 传令兵一听,顿时鬆了口气,大吼大叫著下去传令。 李文侯幽幽看了北宫伯玉一眼,欲言又止。 赵云一马当先,带著没头苍蝇一样仓惶逃命的羌胡骑兵朝著叛军本阵衝去。 还没到近前,就听见前面轰隆隆脚步声震天。 凝神看去,只见刀盾手齐刷刷转向,方阵一变,渐渐换成雁翅形状,正向自己这里包围过来。 他身后就是羌胡骑兵,身前是密密麻麻的刀盾如林,顿时压力倍增。 好在无孔不入的箭雨暂时停了声息,倒不用再兼顾防备。 赵云看似行云流水一般轻鬆写意,实则拼斗多时,也已经渐感疲惫。 此刻正是关键之时,赶紧收起轻视之心,眼神一凛,赵云猛地一勒马韁。 宝马通灵,知道主人心意。 前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就在半空中猛地朝旁边一然,撒腿衝去。 赵云不敢怠慢,手中银枪连出,一枪紧似一枪,顷刻间又有十数羌胡骑兵坠落马下。 只是得这一缓,赵云已经向旁边杀出一条血路。 紧跟著他的羌胡骑兵却没有这样迅捷的反应。 本来就是你推我挤的乱鬨鬨一片,此刻突然之间前面失了目標,又一时之间剎不住战马前冲的势头。 当先的数骑,“轰!”地一声,直直的衝进了自家刀盾兵的阵型上面。 战马惨叫一声,被这股大力撞得骨断筋折,轰然倒地。 前排的刀盾手也经不住这股力量,顿时“呼啦啦”倒了一片。 身后的羌胡骑兵此刻也顾不上到底是不是自己人了,有一个豁口就自顾自冲了过去。 反倒是把好不容易推进到这里的刀盾阵冲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赵云毫不犹豫,趁著这点空隙,返身衝上,韩当也带著白马营从后方摧枯拉朽一般紧跟了过来。 “跟紧我!”赵云百忙之中大喝一声,一马当先,朝前开路。 刀盾手不敢怠慢,依著令旗所指,一边给自家骑兵让开道路,一边从四面八方向赵云和韩当围堵过来。 一开始白马营还能凭著一往无前之势,横衝直撞。 只是隨著周遭的叛军越聚越多,渐渐的被迫停了下来。 北宫伯玉一看情势逐渐稳住,顿时心中稍定,高声下令道,“右翼骑兵出击,从后方掩杀!” 传令兵旗帜飞舞,一时间蹄声如雷。 赵云见状,知道已经势不可为,冷哼一声,也从马背上摘下弓箭。 远远覷准北宫伯玉方向,当先一箭射出。 北宫伯玉正凝神看著场中战况,一见赵云弯弓搭箭,顿时心生警兆。 不等箭矢射出,已经下意识勒马退后数步。 李文侯的反应却没有他快,等到发现北宫伯玉已经落后自己半个马身的时候才猛然惊觉。 只听“啪!”一声脆响。 一箭如流星划破天际,瞬息及至。 好在李文侯已经有了准备,百忙之中一缩脖子慌忙闪避。 “当!” 只觉得脑壳一震,头顶一阵发凉。 间不容髮之际,这一箭堪堪射落了李文侯的头盔。 若他刚才反应稍慢半拍,只怕现在已经饮恨当场。 李文侯心头大骇,死里逃生却怒火更炽,这简直就是打脸,当著自己麾下五万人的面,打了自己的脸! 却只见赵云跃马挺枪,银枪遥指自己和北宫伯玉,霹雳也似一声大喊,“今日且饶尔等狗命,人头权且寄在项上!” 李文侯气的面红耳赤,大怒道,“竖子敢尔!” 却见赵云气定神閒,又喝一声,“撮尔蛮夷,再让本將军碰到,定叫你身首异处!” 说罢,赵云转身拨马就走。 韩当带著白马营,哈哈大笑一阵,朝著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方向齐刷刷放了一箭,跟著赵云朝外面冲了出去。 这一进一出,视叛军五万人马如同无物。 直杀的叛军阵脚大乱,丟盔弃甲,却一无一人伤亡。 李文侯气的暴跳如雷,眼看著白马营扬长而去,大吼道,“追,给本將军追,此仇不报,我李文侯誓不为人!” 北宫伯玉眉头一挑,本想阻止。 转头向四周一看,却只见人人面上都惨澹无光,分明是已经被赵云杀的士气大减。 这时候再进军陇右,只怕是事倍功半,哪里还有半分锐气。 想到此节,北宫伯玉也无可奈何,只有在白马营身上找回场子,才能挽回低迷的士气。 “传我將领,全军追击!”北宫伯玉面沉如水,森然下令道。 他部下將士虽然轰然领命,可看行动却是踌躇不前。 眼睁睁看著赵云带著白马营渐渐远去,这才有几个斥候骑兵无可奈何的策马追去。 还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赵云突然回身。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气的脸色铁青,却也知道,只有稳扎稳打,利用人数优势才有可能报这一箭之仇。 不知不觉,本该朝著陇右进发的队伍,渐渐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大军缓缓推进,沿著赵云和韩当遁去的方向追击。 第362章 你过来呀! 相比於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派出来的斥候,赵云和韩当带著白马营就要瀟洒多了。 他们早就看明了路线,一见叛军上鉤,只要朝著狄道心无旁騖飞驰便可。 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困扰。 叛军斥候被赵云神威所慑,早就嚇破了胆。 这一路那是探听敌情,分明就是提心弔胆。 不仅追的慢,还时不时有人掉队。 刚追出来的时候还有五十余骑,等赵云带著白马营钻进了临洮前面的林地的时候,他们却不敢进去了。 赵云在前面看的真切。 这五十余骑期期艾艾在林地外面徘徊良久,硬生生逡巡不前。 没过多会,竟分出了四十人扭头就跑,估摸著就是应付应付回去交差。 剩下的十人面丧如死,就在林外驻马,警惕异常。 这可把赵云愁坏了。 眼看大军就要跟著进来了,左边是临洮渡口,前面是密林,要是让他们跟丟了,再反应过来不再追击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韩当急忙叫住赵云,“子龙,这下怎么办?” “这...”赵云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要不再回头掩杀一阵?”赵云想了想,“横竖不过十骑,也就是捎带手的事!” “別啊!”韩当愁眉苦脸,“你再嚇他们,更不敢来了...”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逼的他们没了退路才是办法!”韩当皱著眉头说道。 “只是他们大军大可驻扎在临洮前面洼地,到时候咱们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赵云也鬱闷的说道。 “他们再傻,人再多,也该知道逢林莫入的道理!”韩当眼睛一亮。 “既然他们无论如何不肯进这林子,倒不如放弃这里!”韩当一拍大腿说道。 “那他们还可以沿洮河走漳县过武山,直接绕甘谷去冀县...”赵云回忆了一下舆图,摇了摇头道,“那岂不是街亭的埋伏就落了空?” 韩当顿时没了主意,有些丧气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这一百来人,总不可能把人家五万大军硬赶进渭源吧...” 赵云一声不吭,怔怔的出神,若有所思。 韩当只以为他也很鬱闷,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说这戏先生也真是,张嘴就来,却不知道这里面多少艰难...” 见赵云还是没有动静,韩当又道,“还有那徐元直,现在真是站著说话不腰疼,上下嘴皮子一碰,咱们跑断腿不说,还没头没尾的给困在了这里...” “义公兄说哪里话!”赵云眉头一皱,说道,“大哥给了咱们临机决断之权,那是对咱们的信任。” “信任是不假,可这活不好干啊...”韩当哀嘆道。 “要是好干,岂不人人都是英雄了?”赵云笑道,“我赵云可不懂知难而退那一套,既然大哥觉得咱们行,咱们就要把这事办了!” “好!子龙有志气,哥哥我是没主意...”韩当无奈,“你就说怎么办吧!” “嘿嘿!”赵云眼力精芒一闪,笑著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弟兄们少不得要辛苦一些!” “辛苦怕什么!”韩当顿时来了精神,“能保万无一失?” “能保!”赵云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只是这一来,咱们要想回去和大哥匯合,恐怕有些难办了...” 韩当一愣,“那怕什么,等主公杀败叛军,咱们在金城等他们便是!” “哈哈!如此甚好!”赵云朗笑一声,吩咐道,“隨我来!” 白马营就地调转马头,沿著洮河溯流而上,径直去了上游埋伏。 他们出来的匆忙,军备略显仓促,此刻无奈之下,只能將身上盔甲衣袍都脱了下来,再寻了过夜用的帐篷等物,统统遍做布袋。 百名精骑立时充当起了民夫,挥汗如雨装填起了沙土,直忙了大半天,这才將布袋装满沙土,勉强填在上游,遏住了洮河水势。 赵云见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又道,“义公兄,你且在此等候,待下流头人喊马嘶之际,急取布袋,放水决堤!” 韩当点点头,看赵云翻身上马,又要下去,急忙问道,“子龙,那你又去何处?” 赵云笑道,“我带一半弟兄自去临洮渡口埋伏,那里水势最慢,叛军被淹,定然从那里逃难,我便可乘势杀出。” “子龙你疯了不成...”韩当嚇了一大跳,“那可是五万大军,到时候洪水衝下,他们必然拼死逃命,你们这几个人挡在前面,岂不是找死?” “义公兄大可放心!”赵云笑道,“我管教他狼狈逃窜,绝不敢跟我正面相抗!” 韩当心里还是不踏实,只是赵云却信誓旦旦,拍著胸脯打包票。 韩当转念一想,有心算无心,即便是打不过,赵云他们都是轻骑,想走却也不难。 知道自己拦不住,也只能任由赵云带著五十骑去了。 只是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这里决堤放水,第一时间赶下去接应赵云。 却不料赵云走出去没多远,又折返回来,“义公兄,你且等决堤放水之后,便去金城和盖长史匯合,扼守金城,断不可让叛军回师!” “啊...那你不回来了?”韩当一愣,忍不住问道。 “哈哈,我不回来!”赵云朗声一笑,“本將军这次亲自带著他们去街亭!” 说完转身拍马就走,留下韩当一脸的错愕。 他们这里刚刚准备妥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大队人马已经浩浩荡荡衔尾而至。 两人刚刚吃了大亏,这次却没有轻敌。 在林前停下脚步,仔细查看。 那十名留下来的斥候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跑回去,把情况一一稟告。 李文侯沉吟良久,说道,“情势不明,只怕还有埋伏,不如派出斥候再探!” 北宫伯玉一看麾下人人面带苦色,不自觉的都暗暗向后退去,顿时脸皮一紧,“即便有埋伏又如何,咱们五万人马,列好阵势,平推过去便是了!” 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一丝厉色,冷声说道,“便是再死上一千人,两千人,这仇也非报不可!” 他们这里正发著狠,只见林中一阵马蹄声起,赵云赤著上身,提著银枪突然冲了出来。 朝著五万人大喝一声,“你过来呀!” 第363章 硬著头皮上 “欺人太甚!”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气的青筋直冒,脸皮一抽一抽。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全军出击!”北宫伯玉厉声喝道,“谁能斩杀此僚,本將军封他太守,给我杀!” 重赏之下,叛军气势为之一振,一个个看著赵云,眼中放光。 他们也知道赵云势单力孤,即便林中有埋伏,总也敌不过自己人多。 或者会死人,但每个人都是刀头上舔血的过日子,万一死的不是自己,那就赚大发了! 北宫伯玉见军心可用,顿时令旗一摆,全军押上。 只是他也留了个心眼,刀盾手在前,缓缓推进,弓弩手在后,蓄势待发。 两翼的骑兵压住速度,只是在外围拦住去路。 弓弩手已经悄悄换上了火箭。 此时正是夏秋之交,林中枯叶遍地,一旦起火,正是神仙难逃。 看著这一切,北宫伯玉心中大定,冷笑一声,“我看你往哪里逃!” 赵云在林中看的真切,眼见北宫伯玉孤注一掷,准备放火,面上淡定,心中却不免有些著急。 他们为数不过五十,还都是骑兵,机动性极强。 虽然林地之中行动必然被阻挡,不如平地之上,但却不是致命的问题。 只是一旦火起,不仅自己会面临危险,原本擬定的计划也同样会被影响。 山林之处火势无法控制,一旦蔓延,等於把前路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到时候狄道那边岂不就要落空。 想到此处,赵云不敢怠慢,剑眉一挑,手中龙胆亮银枪一摆,大喝一声,“跑?本將军怎会怕你们这群宵小?”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一看赵云气势陡然大盛,又转过头来向自己这边衝来,顿时一愣。 心里暗暗嘀咕,这少年勇则勇矣,怕不是有勇而无谋? 自己这里齐刷刷五万余人,严阵以待。 赵云奔驰良久,竟然还敢回身再战,即便是楚霸王復生,也不敢如此托大吧。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心中暗喜。 赵云这反常的举动,岂不正说明他已经被自己逼到穷途末路? 否则又怎会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举动? 一念及此,北宫伯玉冷笑一声,一声令下,前锋的刀盾兵顿时依令摆开阵势,一字儿排开,里三层,外三层,將来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在赵云面前结结实实吃了个亏,北宫伯玉心里清楚,一旦让赵云速度提起来,衝进士卒堆里,到时候自己未必拦的下他。 这一次果断变阵,刀盾手专心防御,只求拖住赵云。 长矛手也不主动出击,老老实实躲在盾牌后面,只要覷准时机骚扰即可。 弓箭手在后面伺机而动,只求伤敌。 这一次有备而来,又十万分小心,北宫伯玉冷眼瞟了一下李文侯,心里已经开始得意上了。 两人自起事以来,始终是平起平坐的姿態,暗地里却不乏偷偷较劲。 金城之下,李文侯率先发令,却鎩羽而归,吃了个大亏。 直到自己力挽狂澜,接过指挥权,这才把赵云逼到了现在的地步。 现在李文侯闷声不好说话,正是自己独揽大权的最好时机。 只要自己指挥若定,把赵云逼死在这里,李文侯也只有捏著鼻子伏低做小的份。 现在不过是一群叛军而已,可一旦打到洛阳,潜移默化之下,麾下的士卒和將领自然分得清大小王,到时候龙椅谁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到这里,北宫伯玉心头一阵狂喜,脸上却硬生生憋住,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 看著赵云迎面衝锋而来,北宫伯玉故作沉著,大喝一声,“等我令下!” 赵云此刻也有些骑虎难下。 即便他再英勇,毕竟不过是十四岁的少年,身体还远未长成。 连日奔袭已经十分疲劳,这一路上还要熟悉地形,好把叛军引入埋伏圈,更平添了许多手脚。 到得金城之下,早已是人困马乏。 赵云体恤部下,白马营更多的是掩护和袭扰。 城下那一战与其说是白马营面对五万叛军,倒不如说是赵云单枪匹马独挡千军。 此刻又带著叛军一路奔到这里。 叛军只需高歌猛进,他却不仅要时刻关注叛军去向,还要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免得叛军失了自己的踪跡。 关键这一切还要看上去极为自然,不能流露出半点刻意。 说著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千难万难。 不是身临其境,又如何能知道其中艰辛。 现在赵云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手中龙胆亮银枪也显得沉重无比。 胯下白马纵是难得的宝马良驹,也经不住这样拼命的使唤,此刻鼻息沉重,喷气如雾,更浑身汗出如浆,恐怕也难支撑太多时间。 赵云紧咬牙关,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爱马的脖颈,小声说道,“马儿,马儿,你我一同坚持坚持,只要过了今天,我保证上等草料任你开怀畅吃!” 宝马通灵,顿时像能明白赵云的心意一般,“唏律律”一声长嘶,脚下生风,竟在片刻间又將速度提了三分。 赵云大喜,一紧手中银枪,正面衝锋。 “唰!唰!唰!”一层箭雨铺天盖地落下。 赵云却单手带过马韁,借著林中地势,专朝树叶茂盛的地方游走前进。 也万幸是在林地之中,箭矢威力大为减小,倒有一大半是被树干、树枝抵挡住了。 一时之间,身前林木瞬间成了刺蝟模样,赵云只是单手银枪拨开落到身前,马前的箭矢,犹有余力。 说是迟,那时快,宝马加速衝刺,转瞬便到了叛军前锋面前。 赵云探身向前,银枪如银龙出海一般雷霆探出。 当先的刀盾兵双手持盾,用尽全身力气支撑住盾牌,想要挡住赵云前进之势。 “砰!” 一声巨响如雷霆炸裂。 “啊!” 刀盾兵一声惨叫,手中盾牌顿时四分五裂,整个人被赵云一枪挑飞,向后面猛地撞去。 身后的刀盾兵生生承受了这“人肉”一击,赵云一枪全力以赴再加上战马衝锋之力,又岂是普通人能抵挡的住的? 那被挑飞的刀盾兵就像一根攻城锤一般,猛地把叛军先锋军砸出一个豁口。 第364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一瞬间,整个前锋阵势瞬间大乱。 赵云在金城之下的一战,犹如神兵天降,本就给这群叛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叛军多是羌胡一系,本就崇尚强者。 別看对著普通士卒看上去凶恶残暴,可真正面对像赵云这样的杀神的时候,却也比普通士卒更容易丧失斗志。 见赵云势不可挡,一眾叛军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別看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实,实际上却外强中乾。 只是刚刚遇上挫折,便“呼啦啦”一声向外面散开。 当先的叛军避之唯恐不及,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刀枪长矛什么的甩了一地,只知道扛著自己保命的盾牌,慌不择路向后就跑。 一时之间,赵云身边竟忽然成了真空区域,浑无一人敢拦在身前。 前军一跑,后面的队伍瞬间就乱了套。 弓箭手没想到前军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被一个人,一条枪逼的轰然齐向后退来。 本来拉开距离,可以弯弓射箭,现在只看到眼前一个霸气无双的英勇小將就在不远处。 这既视感远比躲在后面放冷箭要强烈许多。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根本无暇凝神射箭,也跟著齐刷刷向后面退了一步。 整个叛军的队伍就像退潮一样,层层叠叠,须臾之间又和赵云之间拉开了距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赵云自己也没想到,只是一枪出手,就有这样的效果。 顿时豪气丛生,龙胆亮银枪挺在身前,遥指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大喝一声,“你们两个无胆鼠辈,可敢与本將军一较高下?”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只觉得一股冲天杀气扑面而来,脸色顿时铁青一片,哪里敢答话。 “来来来!”赵云策马在五万大军面前悠然的兜了一圈,感觉浑身上下又有使不完的力气,“你们两个大可一起上,本將军让你们三招,哈哈哈!” 北宫伯玉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儿郎们,士可杀不可辱,我西凉男儿竟无一人有血性,能替本將军拿下此贼不成?” 杀人诛心! 北宫伯玉此话一出口,顿时周围眾叛军脸上神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是啊,五万人让一个人逼到这个份上,別说爭雄天下了,这要是传回去,岂不要被当成酒囊饭袋,无胆孬种。 羌胡本就是一腔血勇,热血上头,脑子就更不好使了。 他们竟一时没有想到,赵云指名道姓,要的就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出战。 这两人畏首畏尾,却还好意思攛掇手下出场,又哪里是英雄所为。 只是愤怒归愤怒,一丝理智尚存,也知道自己绝不会是赵云的对手,明明心里面像有一团火焰在烧,一个个蠢蠢欲动,却一时没有人真的站出来。 李文侯顿时大怒,第一个憋不住,厉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都是废物不成?” 此话一出,麾下眾將看向李文侯的眼神顿时都变得不善起来。 若不是碍於平日那点威严,恐怕早有人按捺不住,先要起內訌。 北宫伯玉却奸猾的多,知道李文侯这莽夫明显是帮了倒忙,赶忙说道,“此人单枪匹马奔袭许久,早已是强弩之末,眾將军何惧之有?” 麾下眾將一听这话,却也觉得十分在理。 將心比心,自己要是这样杀过一场,早就累瘫在地。 赵云纵然比自己强上许多,却也终究不是铁打的,又能再支撑许久。 “哪位將军愿去擒下此人!”北宫伯玉冷眼旁观,看出麾下意动,赶紧又道,“便封將军之职,只在本將军和李將军之下!” 这一声喊过,顿时不少大將心中一动。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人廝杀半生,过著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封官进爵吗? 现在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豁得出去,万一成了呢... 北宫伯玉一看这句话起了效果,顿时脸上浮起一抹诡笑。 不屑的瞥了李文侯一眼,心中暗自得意。 这一来一回,李文侯无异於自己把自己推向万丈深渊,这一仗若胜,他的地位早就不復先前。 自己到时候再提拔一个有功的部下,整个叛军之中还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 想到这里,北宫伯玉高喝一声,“各位將军,这是两军阵前,生死搏杀,又不是江湖斗殴,可不必讲什么规矩。” 这话提醒了眾人,顿时不少人眼睛一亮。 “杀敌为先,併肩子上啊!”北宫伯玉趁热打铁。 “將军放心,我兄弟愿往!”两声暴喝陡然响起,北宫伯玉心头狂喜。 转身一看,正是自己麾下最蛮、最勇的两兄弟,沙叱干和沙叱卜。 这二人善使重锤,以勇力著称,在西凉叛军之中號称“熊羆將军”。 单单一人,便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著两人是亲兄弟,自幼一起习武,配合默契无间,兄弟二人一起出手,整个西凉叛军之中未逢敌手。 北宫伯玉一见二人请战,顿时放下心来。 赵云再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再加上看上去细胳膊细腿,又如何跟这两个熊羆一般的魁梧巨汉相比? 所谓一力降十会,在北宫伯玉看来,这二人出手已经十拿九稳,即便不能立刻取胜,也决计不可能大败亏输。 到时候全军押上,擒杀赵云如同探囊取物。 “好汉子!”北宫伯玉不吝夸奖,“只是此贼凶猛,你们二人却要多加小心,此战若胜,本將军决不食言!” 两人一听这话,顿时四只眼睛齐刷刷光芒大放,一磕马腹,急不可耐向赵云衝去,口中大喝,“闪开,闪开!別挡著老子建功立业!” 叛军一见后阵中这两人衝出,也顿时都振奋起来,刚刚已经露出溃势的阵型渐渐稳住,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著场中。 所有人都想看看,赵云究竟会不会是这两人对手。 赵云冷眼瞧得真切,见两个巨汉飞驰而至,冷笑一声,喝道,“怎么,以为仗著人多就管用?” 沙叱干和沙叱卜听他这么说,脸上也有些不好看,吼道,“俺们兄弟一向是同进同退,你一人俺们也是併肩子上,你纵有千军万马,俺们也是併肩子上,拿命来!” 第365章 以一敌二! 赵云一听,冷笑一声,“无耻之徒,干这些齷齪事,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呸!” 一口啐在地上,却如同啐在沙叱干和沙叱卜脸上一般。 两人心中难堪,却也知道大意不得,只要擒杀赵云,哪怕有一些不光彩,到时候也没人会计较。 想到此处,两人牙关紧咬,脸色铁青,各自催动战马,猛然提速。 这两人果然配合无间,即便是奔驰之中,根本不需言语和眼神交流,自动便分开左右,朝著站定在场中的赵云一左一右掩杀而去。 赵云却像是视若无睹一般,凝立当场一动不动。 沙叱干和沙叱卜心中狂喜,他们本就是以力量见长,现在赵云不动,无异於自己把战马之利拱手相让。 此消彼长之下,这两人重锤、快马、势大力不亏,无疑就要占先无数。 沙叱干和沙叱卜想来,即便赵云能挡住其中一人,又如何抵挡得住第二击。 眼前分明已经浮现出一锤之下,血肉横飞,將赵云立毙马下的场景。 赵云也有苦自知,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胯下战马已经隱隱有些发颤,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自己若是贸然策马相迎,恐怕战马一失前蹄,自己就更加被动和危险。 赵云虽然屡屡挑衅,却有勇有谋,岂是这两个莽夫可以相提並论? 他早就看出这两人全凭一股蛮力,若论招式技巧,根本不值一提。 別看赵云年轻,龙胆亮银枪却得了马续真传,一手“伏波枪法”使的出神入化。 最擅长临敌机变,寻人破绽。 沙叱干和沙叱卜风风火火杀到面前,两人一左一右,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般,高举巨锤,朝著赵云兜头砸下。 这两人也有几分本领,手中重锤各重三十六斤,再加上战马奔驰的速度,这一砸下来,呼啸生风,不嚳千钧之力。 双锤又沉又大,將赵云左右两边牢牢封住,避无可避。 直到此刻,赵云依旧仿若未觉,纹丝不动,两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狂喜,在他们看来,赵云只有脑浆迸裂这一个下场。 须臾之间,却只见银芒一闪,赵云虎目之中精光暴射。 千钧一髮之际,赵云早將两人招数看的真切。 看似是同时砸下的两锤,实则有先有后,只是速度太快,寻常人哪里看得出这些细节。 赵云脸上掛起一丝冷笑,猛地一抬龙胆亮银枪,当先架住沙叱干开山裂石的一锤。 “当!”一声巨震,龙胆亮银枪的枪身弯成一道月牙,赵云顺著这股巨力,整个人猛地后仰,上半身紧紧贴在马背上。 胯下宝马猛地承受如此重击,疲累之下,终於忍不住四蹄一软。 好在赵云马术精奇,人马之间日夕相处,早就磨合的心意相通。 似乎是感受到赵云昂扬的斗志,宝马猛地一挺身,鼻中“呼哧哧”喷出一道粗气,硬生生站稳了身形。 得战马助力,赵云精神为之一振。 手中龙胆亮银枪更是伏波將军马续亲传的神兵利器,即便是枪桿亦是玄铁打造,韧性十足。 硬生生將这一锤遏在身前,任凭沙叱干如何催动蛮力,憋得满脸通红,就是不能再进一分。 说是迟,那时快,沙叱卜见沙叱干不能建功,手上更加了三分力量,这一锤也已到了赵云身前。 耳畔却只听赵云暴喝一声,“开!” 猿臂轻舒,龙胆亮银枪的枪桿之上猛地爆发出一股巨力,枪桿曲而復直。 间不容髮之际,赵云借著枪桿回弹之力,一带一引,却只见本来贴著枪桿的锤头被猛地牵向身侧。 正正和沙叱卜砸下的那一锤磕在一处。 “轰!” 一时之间,火星四溅,如同晴天里一声霹雳,响彻四周。 沙叱干和沙叱卜各自只觉得一股巨力沿著巨锤向手臂袭来。 他们只会仗著蛮力用劲,哪里有赵云这般巧妙的借力打力招数。 这一来就相当於两人各自换了一招,还是自己人和自己人硬拼。 沙叱干最不好受,他刚才人马合一的一锤,力量已经被赵云消解大半。 而沙叱卜却是全力以赴,两柄锤子乍分乍合之际,沙叱卜虎口崩裂,鲜血四溢,两臂酸麻。 沙叱干却连人带马,被硬生生砸的“噔噔噔!”连退三步,这才勉强止住颓势。 “咚!”一声大响。 沙叱干手中巨锤轰然落地,砸的林中枯叶纷飞,泥土四溅。 再看沙叱干,两条手臂软绵绵垂在身侧,满脸惊骇欲死的表情。 旋即面色一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显然只是一招,已经身受重伤。 正在期待的看著场中战况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下巴都快惊掉了。 本以为以二对一,最起码也能支撑数百个回合。 却不料只是一个照面,眼看著两兄弟已经吃了大亏。 在场的叛军更是看傻了眼。 本来就已经把赵云视若天神,现在亲眼看到军中第一的两兄弟联手,竟然都被赵云轻鬆化解,心里的畏惧更是无以復加。 赵云哪里会让沙叱干和沙叱卜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轻轻一磕马腹,胯下宝马通灵,“嗖!”地一声猛地窜出一步。 这一来便成了赵云背对两兄弟。 沙叱干和沙叱卜正不知所以,却之间眼前又是银芒一闪。 如同万点星辰在眼底绽放,又如同暴雨寒芒兜头兜脸射来,一时之间两人根本分不清夺命的枪尖到底会袭向自己身上哪一处。 沙叱卜还好,至少有招架的余力,仓惶之间,矮身所脖,举起巨锤朝著身前猛推,却只觉前面一团空气,一拦拦了个空空荡荡。 沙叱干就没这么好命了,他两条手臂早就没了知觉,倏然之间,只能眼睁睁看著万点寒芒在自己眼中无限放大。 “噗!” 脖颈一凉,赵云一枪从身后刺出,精准无比正中沙叱干颈项。 一蓬鲜血喷涌而出,洒了沙叱卜一头一脸。 再看沙叱干,双眼怔怔,神采渐失,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嘶声发出“嗬嗬!”艰难的喘息,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抽搐两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赵云兜转马头,朝著沙叱卜冷哼一声,“回马枪,见识一下!” 第366章 水淹叛军 沙叱卜终於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暴戾之气顷刻之间涌上心头。 两兄弟自幼相伴,感情篤深,没想到为了这点利益,自不量力衝出来打头阵。 只是一个回合之间,自己兄长已经饮恨当场。 沙叱卜本就性子暴戾,此刻被亲兄长的鲜血兜头洒下,顿时失去了理智。 怪叫一声,“贼子,敢伤我大哥性命,俺跟你拼了!” 话音未落,已经摆动巨锤朝著赵云面门砸去。 这一招沙叱卜动了真火,不管不顾,只攻不守,虽然中门大开,但盛怒之下,巨锤竟被他舞的轻如无物一般快极如风。 赵云刚刚结果了沙叱乾的性命,虽然看似轻鬆自如,实则心神精力牵扯极多。 现在也只觉得浑身空虚乏力,有苦自知。 沙叱卜含怒而来的这一锤,无论如何是硬挡不了的。 一念及此,赵云心念电转,一磕马腹,战马通灵般向后猛地退开一步。 沙叱卜重於千钧的一锤擦著马头砸下,险之又险被赵云勒马避开。 战马猛地受惊,“唏律律”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赵云单手握韁,双腿夹紧马腹,身形稳稳坐在马背。 这一来赵云居高临下,沙叱卜又全部设防,正是出招毙命的最好时机。 赵云眼中精芒一闪,刚要出手,却猛然想起临行前徐福的计划。 此时若是一下子把这两个莽汉都击杀在此,恐怕整个叛军就要被自己一个人震慑。 虽然不至於五万人不敢和一人相抗,但叛军若就此偃旗息鼓,回师驻军,那岂不是坏了战略大计? 想到这里,赵云赶紧收摄心神,將那股杀意强行平復。 猛地一带马韁,战马前蹄划空,硬生生跃过沙叱卜面前。 手中毫不怠慢,龙胆亮银枪迅捷无比朝沙叱卜刺出。 “当!”这一下只有火星溅起,却不见沙叱卜退过半步。 赵云却连人带马,被枪身上的反震之力带的接连退出数步。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在后面看的真切,脸上顿时露出狂喜。 他知道沙叱卜已经接近失去理智的边缘,赶紧狂吼一声提醒,“那贼將已经是强弩之末,沙叱卜你稳扎稳打,必能將他拿下,切不可莽撞!” 沙叱卜是莽,但绝不是傻。 他是怒,但还残存一丝理智。 和赵云之间的差距,他作为当事人,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出? 只是兄长惨死的怒火暂时充斥了他的双眼。 直到此刻,两人第一次兵刃交击,沙叱卜立刻敏锐的感受到赵云枪上传来的力量虚浮而后继无力。 沙叱卜先是一怔,继而一阵狂喜。 果不其然,自己兄弟生猛无比,这两锤岂是轻易能接下来的? 纵然是勇武如同天神下凡,终究不是铁铸的,血肉之躯就免不了气力用尽的时候。 他大哥虽然饮恨当场,但现在赵云真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努努力,说不定就可以一战成名。 到时候在整个西凉军中的地位肯定水涨船高,如日中天。 说不得到时候倒反天罡,也不是不可能。 西凉叛军哪里会管你出身,只知道跟隨强者,而眼下正是自己大放异彩的绝佳时机。 想到这里,沙叱卜毫不犹豫,心中的悲伤被他生生压下,换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仿佛身躯之中突然涌现出无穷的力量一般,沙叱卜那一柄重锤上下翻飞,轻若无物,此刻舞的密不透风,將赵云笼罩在其中。 赵云此刻却一改先前从容之色,面色凝重,左支右絀,只能勉强抵挡,却丝毫没有反击之力。 他的神情一半是偽装,另一半倒是真有些著急。 本来说好,韩当在上游拦河放水,以现在洮河水势,虽然不一定能將叛军冲的溃不成军,但堵住他们的退路,让他们只能前进还是做得到的。 顺势还能延缓他们进军的速度,让前面狄道和街亭的两路人马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只是自己已经在这里迁延了许多时间,算起来韩当那里也应该准备充分了。 可一直到现在,赵云都快把叛军震慑住了,上游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这么下去,赵云还能演多久? 此时此刻,真就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赵云心里著急,忍不住额头微微见汗,手上招数也渐渐被沙叱卜的重锤牵引,变得有些滯涩。 尤其是胯下战马,连番催动,现在已经有些颤颤巍巍,不復最初神骏。 眼看沙叱卜又是一锤砸下,赵云无奈,只能覷准锤势,挺枪挑开,两人错马之际,赵云调转马头,一咬牙向林中奔去。 就要到手的功劳,沙叱卜哪里肯让他就这么逃脱? 一磕马腹,怪叫一声,紧追不捨。 当局者迷,北宫伯玉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 赵云虽然只守不攻,可枪势丝毫不乱,沙叱卜分明没有占到便宜。 而此刻赵云说走就走,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袭上心头。 “穷寇莫追!”北宫伯玉脱口而出,大喊一声想把沙叱卜叫回来。 就在此时,高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如同惊雷凭空炸开,声震数里。 叛军纷纷惊愕的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只见远处丘陵山巔之上,树木倒伏,洪流滚滚,一条白线毫无徵兆的从视野里出现。 白线裹挟著山石泥浆,呼啸直下,如同一条张开巨口的狰狞凶兽,正沿著洮河凶猛的扑击而下。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心头大骇,脸色瞬间灰败如死。 “洪水,泥石流...”北宫伯玉心念电转,狂叫出声,“快走,快走,山洪来了!” 第一时间,他们並没有想到是韩当在上游拦河筑坝,决堤引水,只以为是山洪爆发。 却不知接连几日,都未下过阴雨,哪来的山洪? 只是此时此刻谁还有心思细究,五万叛军在战场上看似所向披靡,可面对大自然的伟力,就如同淹水的蚁巢,哪里还有抵挡之力。 回头无路,眼下只有全力逃生,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管赵云,慌不择路带著大军朝前全速衝锋。 沙叱卜前一刻还在追著赵云,后一刻只听身后一场大乱,恍惚之间,正要回头查看,却只觉得脑后劲风呼啸,骇然之间,赵云驻马出枪,电光火石之间一击毙敌! 第367章 诱敌深入 赵云一击得手,毫不留恋,勒转马头,朝著来时早就探明的路径衝去。 北宫伯玉一看赵云这架势,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又中计了? 刚才赵云分明就是诈败,为的就是等待时机。 这么一看,毫无疑问,这点所谓的“山洪”,必然也是赵云动的手脚。 虽然不明白短短的一天时间,赵云怎么能做好这么多的准备,但此刻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又哪里有功夫细想。 叛军本来在西凉军中也属於一股精锐力量。 否则也不至於把左昌逼的当了缩头乌龟。 之前董卓在西凉的时候,还能震慑住这两人。现在董卓一进中原,北宫伯玉这一股叛军也已经称的上西凉翘楚。 即便是叛军,日常也算训练有素,行止依令,有条不紊。 这一点一直是北宫伯玉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如今大祸临头,这些羌胡哪里还记得平日的训练,只是一味的玩命。 尤其是那些步卒,两条腿跑起来根本抵不上洪水滚滚而下的速度。 眼看著身后白浪滔天,山呼海啸一般席捲而下,竟然心中狠意顿生,就近把那些骑兵拉下了马,自己抢著马匹逃生。 这一来叛军瞬间乱成了一锅粥,还没看到一个敌人,却自己人和自己人白刃相向。 这是逃生的本能,北宫伯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一时没有办法阻止。 他们是摸著石头过河,本来就对陇右的地形不甚熟悉。 按照原计划稳扎稳打,逐步推进还好,现在贸贸然沿著林地逃命,心里面提心弔胆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忽然之间,眼前赵云银盔银甲的形象晃过。 北宫伯玉一边策马,一边留神观察,却见赵云像是极为熟悉一般,在林中时而转折,时而狂奔,分明是胸有成竹。 北宫伯玉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 “跟著那贼將,他必然知道生路!”北宫伯玉大喝一声。 这一声在叛军中振聋发聵,正都是慌不择路的时候,现在主將下令,给了一个明確的方向,顿时骚乱平息了不少。 叛军们一瞬间万眾一心,找准了赵云遁去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骑兵衝锋在前,步兵拼命追赶,五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像是蝗虫过境一般朝著林中钻去。 “大哥,慎防有诈,林中情况不明,若还有埋伏又当如何?”李文侯一边逃,一边还不忘展现自己的深谋远虑。 “放屁!”北宫伯玉气的脸色铁青,破口大骂,“后面是绝路,还管什么埋伏!” “可是...”李文侯脸色一僵,没想到北宫伯玉一点面子不给自己留。 “纵是有埋伏又如何?”北宫伯玉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此时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和李文侯彻底闹翻实属不智。 想到这里,口气也变得缓和一些,一边跑一边急急说道,“我们有五万人,现在都想著逃命,所谓哀兵必胜,若对方没有同等人马,又怎么拦的下我们?” 李文侯一听,这才稍稍安下心神,一声不吭跟著追了上去,只是心中对北宫伯玉的怒火已经渐渐升腾,难以抑制。 赵云在前面引路,他麾下的五十白马营精骑也从四面八方飞驰过来跟他匯合。 刚才赵云孤身诱敌,他们得以稍事休息,此刻精神稍振,一边在林中劈开荆棘树枝开路,一边时刻留意后面追兵。 一旦有惊了的战马跑到近前,就有几个骑士上前拦截。 他们武艺嫻熟,又是有心算无心,三下五除二就將来人斩落马下。 此时此刻,叛军和白马营之间保持了一个微妙的距离,若即若离,既保证跟得上,又不足以造成真正的威胁。 临洮本就离狄道不远,连著一天疯狂奔驰,眼看两边山谷渐渐收拢,地势变得高峻,已经快到面前。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带著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也亡命了一天,此刻见身后白浪再无踪跡,也终于勒住马头,下令驻军。 前面白马营已经失了踪跡,好消息是这一路逃窜,到底是没有遇上追兵。 坏消息是,本来五万人列装整齐的队伍,跑到现在稀稀拉拉,能跟在身边的还不到一万五千人,绝大多数都是骑兵。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的憋屈。 从金城出发的时候还踌躇满志,只当天下已是囊中之物,即便不能翻云覆雨,好歹也要大干一场,捞足了油水。 没想到被赵云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將,带著一百来號人马,硬生生把自己这支队伍弄了个溃不成军。 北宫伯玉心中极其不甘,却也再不敢小覷天下英雄。 倒是李文侯,一身怒火无处发泄,朝著半空中连连挥剑,像是和空气搏斗一般。 北宫伯玉无奈,只得下令原地休整,又派出斥候联络后方散落的人马。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剩前进这一条路了。 身后即便洪水退去,一时半会也无法行军,只是现在最为难的就是粮草补给,断了后路,三军没了嚼裹,只怕瞬间就要譁变。 “大哥,如今咱们该去向何处?”李文侯发泄了一通,心里好受一些,有些颓丧的凑过来问道。 “此处已是陇右...”北宫伯玉看了看周遭地形,在地上摊开舆图沉吟半晌。 “前面便是狄道,过狄道可走渭源县,直抵南安郡!”李文侯注视半晌,指了指舆图上南安的方位说道,“咱们此刻粮草不继,莫不如取道南安,先拿下一城以作根基?” “不妥!”北宫伯玉摇了摇头,“太明显了!” “大哥何意啊?”李文侯不解的问道。 “你以为那贼將所为何来?”北宫伯玉冷笑一声问道,“他敢单枪匹马前来挑衅,必有准备!” “要想接应他这一支奇兵,总不可能千里迢迢从天水发兵!”北宫伯玉篤定的说道,“我料渭源和南安两处必有埋伏,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恐怕难以一鼓作气!” 李文侯眼里满是担忧之色,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哼!”北宫伯玉冷哼一声,“收束兵力,休整一日,明日出兵,过狄道,奇袭渭源县!” “以咱们数万人马,区区一个县城还是拿的下来的!”北宫伯玉说道,“到时候,咱们围而不攻,专等他们从南安派来救兵,以逸待劳,打一个翻身仗!” 第368章 叛军的小算盘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正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在他们看来,之前的挫折也不过是马踏中原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 毕竟现在元气未失,手上还有四万多兵马,也不是不能东山再起。 眼看著陆陆续续跟过来的部下,两人心情渐渐平復。 本来兵强马壮的队伍现在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浩浩荡荡的还是十分可观。 北宫伯玉下令埋锅造饭,一时间临时军帐里炊烟四起。 这一路和山洪拼命,一个个叛军早就累的人仰马翻,现在也顾不上节约,更不会去想明天该怎么办。 就把身上仅存的乾粮胡乱煮了,填饱肚子,好好歇息一场。 李文侯心里还有不甘,眼中恨意满满,“大哥,那贼將现在没了踪跡,咱们难不成就这么放过他?” “不放过又能如何?”北宫伯玉嘆了口气,“这山林高深,地势险峻,他们只不过五十来骑,要想藏身还不简单?” 李文侯摇摇头,“要不派出斥候,再寻寻他们踪跡,总不可能一点马脚都不露。” “算了吧...”北宫伯玉摇了摇头,“贤弟,大丈夫能屈能伸,天下如此之大,又何必非要爭这一时之气?”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可...”李文侯还想再说,却正迎上北宫伯玉刀锋般狠厉的眼神。 “派斥候?”北宫伯玉冷哼一声,“你看看他们...” 李文侯顺著他目光所指,只见麾下乱作一团,有人在啃乾粮,有人合衣而睡,鼾声如雷,营地外一群战马也胡乱啃著草皮,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刚才一场斥候便是派出去又有何用?”北宫伯玉冷声说道,“还不是嚇破了胆,什么情况都探不明白...” 说到这里,李文侯猛然想起了什么,大惊道,“大哥,那贼將本有两人,另一人现在何处?” “哼,还用问?”北宫伯玉不屑的说道,“自然是在洮河上游,不然你觉得这山洪是哪里来的?” “如此说来,金城岂不危矣?”李文侯大惊失色的问道。 “金城不是还有盖勛?”北宫伯玉自信的说道,“他那里三千多人马,即便打不过贼將,难不成还守不住城池?” “只怕盖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李文侯却反驳道,“我就看那盖勛蹊蹺...” “有什么蹊蹺的?”北宫伯玉奇怪的问道。 “本来在阳城之下,盖勛殊死抵抗...”李文侯幽幽说道,“可一转眼,几天的功夫,他却心甘情愿前来投降,大哥,你不觉得这里面透著古怪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北宫伯玉冷笑一声,“那盖勛或许之前还有一丝期盼,可对著左昌那贪官污吏,你觉得盖勛还有什么念想?” “可也不至於就这样说倒戈,就倒戈吧?”李文侯还是不太放心。 “盖勛的想法,本將军大概猜的到...”北宫伯玉幽幽说道,“这些中原人,一个个说什么忠君爱国,其实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 “请大哥赐教!”李文侯一听,顿时虚心的问道。 “以左昌的性子,只怕盖勛生不如死。”北宫伯玉语出惊人。 “咱们若是胜了,左昌毫无疑问会將兵败之罪推脱给盖勛,毕竟只有他在抵抗,而左昌不过是严防死守。”北宫伯玉冷笑一声。 “而若是咱们败了,那殊死抵抗的功劳也自然会被左昌自己领去!”北宫伯玉又道,“如此一来,无论胜败,左昌已经高枕无忧,而盖勛却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大哥虽然言之有理,可...”李文侯想了想,却道,“可盖勛这態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一些。” “之前咱们奇兵突出,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北宫伯玉说道,“他除了抵抗之外,別无他法!” “可当他明白自己孤立无援,又隨时会被左昌背叛之际,你觉得他还有选择吗?”北宫伯玉幽幽说道,“他也不是真心投降!” 李文侯大惊,“那大哥为何还放任他守住金城?” “他只是首鼠两端,临机观望罢了!”北宫伯玉眼里精芒一闪,说道,“在胜负未分之际,他不会轻易做出选择!” 李文侯终於有些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盖勛或者没有真心向我,却也对这汉庭心有不满,尤其是左昌!”北宫伯玉冷冷说道,“本將军正是看透了他这点小心思,这才放心把金城留给他!” “待你我凯旋,不怕盖勛不归心!”北宫伯玉篤定的说道,“话又说回来,咱们干的是造反的买卖,没有回头路!” 李文侯眼里厉芒闪过,面色阴沉。 “只有打到关中,兵进洛阳这一条路!”北宫伯玉声音陡然转厉,“没了金城正是『破釜沉舟』,別存那些有的没的心思,咱们只能胜,不能败!” 李文侯默默点头,不再言语。 “別管那贼將了,吩咐下去,好好休整,明日一早便出发!”北宫伯玉嘆了口气,“既然被逼到此地,咱们就要速战速决!” 他们这里刚刚统一思想,赵云那里却得不到片刻休息。 按照原定计划,赵云和韩当应该带著白马营把叛军引入狄道。 可赵云临敌发挥超常,水淹叛军,把首胜拿到了手。 只是现在韩当和赵云却被洮河水一分为二,再难匯合。 这里面的变数赵云也摸不清,当务之急自然是要赶去前面和关羽、张辽的第二路人马匯合,再派人通报吕逸,好隨时修订战术。 连著几日马不停蹄,即便是强如赵云也已经累的眼冒金星,直直衝到狄道之前,却发现此处寂静无声,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云环视四周,两边是高峻的崖壁,怪石嶙峋,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山道,也只够五人左右並肩前进。 从记忆上看,这条窄道之后便是渭源县,联通陇西和陇右的要隘。 若是自己设伏,这里如同葫芦嘴一般的地形,正是绝佳之所。 赵云脸上终於露出一丝轻鬆神色,就在山下大喊一声,“二哥,五哥,你们在哪里?” 第369章 不来咋办? 他这一声喊,在山谷中瞬间迴荡起来,似是无数人在呼应一般。 一时震的山间“扑簌簌”碎石滑落,胯下战马一时有些受惊,烦躁的在地上刨著蹄子。 过了片刻,也不见人答话,赵云脸上顿时浮现出不解之色,有些奇怪的打量著两边山壁,“难道是自己料错了?” 正在这时,却猛然间见山崖高处,探出几个脑袋。 远远在地面上看来,如同蚂蚁般大小,正向著自己这里张望。 “二哥,五哥可在?”赵云运足气力,又喝一声,这次迴响声更大,几个脑袋倏地缩了回去。 只见又露出一个脑袋,正手舞足蹈朝著赵云挥手。 过了半晌,见赵云一点反应都没有,那脑袋也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只见山巔猛地甩下一盘东西,顺著山壁滚滚而下,如同长蛇一般迅速滑落。 定睛一看,却是一盘粗绳垂落。 一个人影顺著山壁蹬踏而下,如履平地,快若猴猿,几个纵跃就从数十丈山巔纵跃而下。 却正是张辽。 赵云赶紧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五哥,你咋才来!” “哎...”张辽一声长嘆,把赵云嚇了一跳。 这声音嘶哑浑浊,就像是枯树叶摩擦一般,听上去渗人的很。 “五哥,你声音怎么回事...”赵云关切的问道。 “別提了...”张辽幽怨的看了赵云一眼,“子龙我还想问你耳朵怎么了呢...” “五哥此话怎讲啊...”赵云一脸茫然。 “哥哥我在山上,嗓子都快喊哑了,你愣是没听见咋滴...”张辽鬱闷的说道,“这不,哥哥我只能亲自下来了...” 赵云哑然失笑,“五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山下喊话,尚有回音,山上风大,容易闪了舌头,哈哈!” 两兄弟嬉闹一番,这才归了正题。 “叛军何在?”张辽兴奋的摩拳擦掌。 “身后十数里,恐怕不日即至!”赵云篤定的说道。 “快,快隨我去见二哥!”张辽一听,两眼放光,“二哥也等的不耐烦了。” 张辽话音刚落,山上又飞奔下几人,正是张辽射声营的亲卫。 都是老熟人,亲亲热热的带著白马营绕过小路上了山巔,远远只看见关羽面色沉静,正端坐一方大石上磨著青龙偃月刀。 一见赵云现身,关羽迫不及待问道,“子龙因何今日才到?” 张辽也凑上来说道,“三天了!整整埋伏了三天了,哥哥我等的心都快碎了!” 赵云尷尬的挠了挠头。 “这山上能吃的都给我们猎完了...”张辽一边吐著苦水,一边指著剥洗乾净,堆成小丘一般的野味,“按理不是一天便该到了吗?” 转眼一看,见人群中没有韩当的影子,张辽又问道,“义公呢?怎么只得你一人回来?你们白马营剩下的人呢?” 要说赵云败了,张辽是不信的,可眼前的一幕和计划之间偏差却极大,也不由得他不心生疑惑。 “一言难尽...”赵云摇了摇头,接过关羽递来的水囊,“咕嘟嘟”仰头猛灌了几口。 这才缓过劲来,把来龙去脉一一说了。 关羽大喜过望,讚许的说道,“子龙真人中龙凤,愚兄佩服!” “早知道这第一路兵马就该换我们哥俩!”张辽也满眼的羡慕,“这些日子光看你们立功,哥哥我都快发霉了!” 赵云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小弟正是知道有两位哥哥坐镇此处,才敢放手施为,否则以我们区区百骑,对上叛军五万,就是给我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般肆意!” “子龙浑身是胆,不必谦虚!”关羽眼中带笑,面色却依旧严肃,“此刻咱们正该早做准备,不能让子龙专美於前!” “正是,正是!”张辽满口答应,迫不及待的说道,“子龙你们好生休整,待我和二哥点起兵马,再给叛军迎头一击!” 说完大喊著招呼人马,转身就要下去。 “文远,你去哪里?”关羽赶紧喝止。 “杀敌啊!”张辽一脸错愕,“时不我待,小弟这就下山!” “你忘了大哥和军师是如何吩咐的了?”关羽一把拉住张辽。 “没有啊!”张辽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可在这山上埋伏怎显得出咱们弟兄本领,男子汉大丈夫,真刀真枪廝杀一场,这才爽快!” “文远,又不长记性不成?”关羽把脸一板,斥道,“要廝杀有的是机会,误了战机,看你如何跟大哥交代!” 张辽脸色一苦,却只能老老实实站住,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且来!”关羽沉声说道,带著两人来到大石前。 依著记忆在地上画了当前地形。 “狄道极险,军师既然命我等在这里埋伏,为的就是再断叛军退路!”关羽沉吟道,“只是愚兄看来,叛军也並非只有此路可走!” “若是叛军沿洮河南下,又当如何?”关羽一点狄道南面,若有所思。 “洮河已经决堤,两岸正泥泞不堪,恐大军难以通行!”赵云沉声说道。 “即便如此,可一边是坦途,一边是险谷,叛军若是稳扎稳打,避开此处就麻烦了!”关羽又道。 “不若小弟带些人马,先去渭源县前面埋伏?”张辽想了想问道。 “就凭咱们这一百多人,你留不下叛军!”关羽摇了摇头,“他们刚吃了大亏,即便你能再挫他们锐气,却绝拦不住他们脚步!” “二哥既然如此说,便是早有定计!”赵云却看出来了,关羽应该是早有想法,只是不知为何,却故意要和他们二人商量。 “愚兄倒是有个粗浅的计划,只是...”关羽眼神凝重,似乎极为犹豫,“只是此计甚险,愚兄也有些拿捏不住。” “叛军若是中计,军师交代的计划便水到渠成...”关羽捻须沉吟,目光灼灼,“可此计若是被叛军看穿,恐怕叛军长驱直入,渭源县首当其衝,更別说整个计划全盘皆输!” “此事干係甚大,正要请两位贤弟一同参详!” 第370章 多虑了啊关二爷 张辽和赵云被关羽的犹豫震惊了。 高傲如关羽,何曾有过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刻。 平日里关羽沉稳异常,从来都是杀伐果断,今日看来,恐怕这计策已经在他心中盘亘良久,迟迟下不了决心。 “二哥但说无妨!”张辽和赵云齐声说道,“了不起咱们三兄弟一起上阵,区区五万叛军,咱们只求斩將夺旗还是做得到的!” 关羽闻言,微微一笑。 两兄弟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心头一暖。 正是这样毫无功利的信任,才让他们披荆斩棘,无往而不利。 “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关羽抚髯沉声说道,“愚兄想来,此刻叛军如同惊弓之鸟,正是此计施行最佳时机!” “愿闻其详!”张辽和赵云目光灼灼,若有所思。 “你们看,渭源县南面临河,北面临山,只有狄道一条坦途!”关羽又道。 “现在洮河决堤,下游泥泞难行,叛军本不该选此路!”关羽又道,“只是狄道天险,最易设伏,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所在,叛军也会心生疑虑。” 张辽和赵云点点头。 “若我是叛军...”张辽沉声道,“狄道的风险远大於沿河而下。” “道路泥泞只要大军缓行即可,却要稳妥许多。”赵云也点点头附和道。 “確实如此,所以必须要让叛军以为,咱们已將大队人马埋伏在沿河一道,他们才会投鼠忌器!”关羽沉声道。 “子龙以白马营区区百人,首战大捷,若愚兄是叛军,难免心里多想。”关羽眼里精芒一闪,“任谁也不会相信,咱们只有这些人马,定然以为大军在前面埋伏!” “如此一来,岂不是叛军只会更加小心?”张辽不解的问道。 “可大队人马埋伏在哪里是个问题!”关羽笑道,一指东面,在地上画了个小圈,“无疑是南安郡最適合屯兵!” “如此一来,临河一路,自然是最便捷的伏兵之地!”张辽眼睛一亮。 “那如此说来,叛军走狄道势在必行?”张辽又问道。 “非也!”关羽摇了摇头,“正因如此,叛军其实是有两种选择,咱们只是要帮他们下定决心而已!” “按照子龙適才所说,水淹叛军也是临时决定,如此看来...”关羽略作沉吟,说道,“叛军仓皇之间必然毫无准备,隨军不可能携带太多輜重!” “確实!”赵云肯定地说道,“他们一窝蜂冲了过来,绝对想不到后路被断,此刻恐怕粮草早就供应不上了!” “这便增加了他们走狄道的可能!”关羽笑道,“毕竟这是一条捷径!” “二哥你直说吧!”张辽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才能让叛军舍了稳妥的临河大路,反走狄道?” “咱们就在此处埋锅造饭,让炊烟高起!”关羽沉声说道,“如此一来,叛军或许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二哥的意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赵云眼睛一亮,笑著问道。 “正是!”关羽讚许地点点头,“叛军正如惊弓之鸟,见狄道这般情景,自然心中生疑。” “那岂不是不会朝这里走?”张辽反问道。 “一来,他们捨不得这近路!”关羽却摇了摇头,“二来,只要他们多心之下,难免疑神疑鬼!” “此处如此明显,岂不是欲盖弥彰?”关羽冷笑道,“反观大路之上,却悄无声息,是若我是叛军,也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我们大军早就在南安埋伏!” “叛军见识过子龙勇猛,又怎么会甘冒大险,自投罗网?”关羽沉吟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选择狄道的机会更大一些!” “二哥,此计太险,反倒是老老实实埋伏更好!”张辽摇了摇头。 “说句不好听的,二哥这计策,只有生性多疑,又颇通兵法之人才会上当!”张辽沉吟说道,“若碰上那不管不顾的莽汉,只怕弄巧成拙。” “愚兄也是有此顾虑,直到子龙出现,这才把这想法拿出来大家参详!”关羽也不著恼,缓缓说道,“子龙和他们交过手,依你看来,这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是何等样人?” “人心不齐,各怀心思!”赵云沉吟半晌,这才说道。 “我与他们交战之初,下令的似乎是其中一人,可初战失利,下令的又成了另外一人。”赵云回忆道。 “到后来,我引他们入林之后,他们又犹犹豫豫,连损两员大將,这才收手。”赵云沉声说道,“看这举动,分明也是小心谨慎之辈。” “再想他们大军在城外列阵,也颇有些军容齐整的意思...”赵云终於说道,“依小弟看来,这一计倒也不是不行!” 张辽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终究还是吃不准,要是他们选错了,三哥那里岂不是一场空?” “其实不打紧!”赵云猛地想起了什么,精神一振,朗声说道,“咱们其实想多了!” “哦?此话怎讲?”关羽和张辽都是一愣。 “无论叛军走哪一条路,其实都是一样的啊!”赵云轻轻一笑,“他走狄道,咱们就断他后路,按照原计划施行!” 关羽和张辽点了点头。 “他若是走沿河的大路,却也不像往常行军一般,至少要多出一倍的时间!”赵云篤定地说道,“如此一来,咱们依旧把狄道这里断了,让他们没有后路可退!” “了不起快马通知大哥和三哥,转头在南安埋伏也是一样的!”赵云笑著说道,“叛军从泥泞中挣扎走出之际,岂不正是又飢又疲,毫无防备之时?” 关羽和张辽一听,也觉得豁然开朗。 正该如此,无论叛军走哪一条路,他们都有充分的准备。 即便是发现端倪,吕逸那时候也应该到了冀县左近,再从天水兵发南安,也不过四五日时间,正好以逸待劳,一举將叛军拿下! 想到这里,三人心头大定,这计划实施起来再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张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等著叛军自投罗网。 第371章 算无遗策北宫伯玉 这就是各有各的心思。 关羽他们並不知道,即便自己不做任何的准备,北宫伯玉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走狄道。 叛军休整了一夜,疲惫一点都没有缓解。 此刻他们早就像惊弓之鸟一般,简直有些草木皆兵。 任何轻微的动静,都很容易被当成埋伏,四万余残部几乎是睁著眼睛到了天亮。 营地里飢肠轆轆的声音此起彼伏。 除了走狄道去渭源县找补给,北宫伯玉哪里还有其他选择? 临河的大路有没有埋伏先放一边,路程就要多出一倍,到时候不用打,只怕麾下人马饿得都要提不起刀枪。 还打什么仗?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与其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北宫伯玉一狠心,清晨便命令大军开拔,狄道虽险,却只要一日路程便可直通渭源县,到时候抢人抢粮,还能固守县城,自然有了缓衝的余地。 大军行进的速度远比平日里要慢,一个个走得有气无力的,分明是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见此情景,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虽然心中无奈,却也知道不能催逼过甚。 麾下叛军以羌胡为主,逼急了可不会跟你讲忠君爱国,君君臣臣那一套,性子起来一旦譁变,只怕是万劫不復。 刚刚派出去的斥候没多久就疾冲而至,满脸惊慌,“启稟將军,前方有埋伏!” 此话一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都是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快撤,快撤!”李文侯想也没想,大声喊道,“后军变前军,快,快,快!” 他一连声的催促,北宫伯玉脸色铁青,终於再也忍不住了。 衝过去在马上飞起一脚,把李文侯结结实实踹翻在地。 “闭嘴!”北宫伯玉怒气勃勃,“再敢乱我军心,便是兄弟也休怪本將军军法无情!” 李文侯惊骇欲死,一时之间吃不准北宫伯玉到底是什么居心,手已经按上腰间佩剑。 专等北宫伯玉要是翻脸,自己也好先下手为强。 没想到北宫伯玉看到不看他,吩咐亲兵四下先安抚乱糟糟的军心。 “敌军有多少人马?埋伏在何处?”北宫伯玉稳住心神,沉声问那斥候,“既有埋伏,你又是怎么逃回来的?” 他这话一问出口,李文侯顿时脸色通红,明白自己丟人现眼了。 刚才险些被嚇破胆,也没问个清楚明白。 是啊,真有埋伏,斥候是如何逃生的? 赵云那一支精骑他亲眼见过,论单兵实力恐怕绝不会在他们麾下羌胡精骑之下。 更何况他们人仰马翻的,对方以逸待劳,这斥候本该断无生理。 “不知道,不知道!”斥候连连两声,把李文侯听得一阵错愕。 北宫伯玉却明白,这第一个不知道说的是敌人有多少人马,第二个却是埋伏在何处。 “冷静!”北宫伯玉眉头紧皱,厉喝一声,“你一问三不知,又怎么確定有埋伏?” 那斥候也知道自己说得不清不楚,赶紧拱手道,“启稟將军,狄道两边山崖之上,只见炊烟升起,不见野兽飞鸟踪跡,是以確定有埋伏!” 北宫伯玉闻言一惊,手搭凉棚,顺著前方看去。 隱隱约约似乎半空之中確实能看到炊烟弥空的跡象,只是隔得甚远,又有深林高崖阻隔,看不真切罢了。 李文侯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赶紧说道,“大哥,既然有埋伏,咱们不如换大路走吧!” “胡说什么!”北宫伯玉一点好脸色不给,怒道,“走大路,那这五万人都饿死不成?” “那...那...”李文侯也知道不切实际,支支吾吾半天,又道,“那不如索性回军吧!” “回个屁!”北宫伯玉现在杀了李文侯的心思都有,忍不住怒斥道,“洮河都决堤了,回哪里去?你带人去开山搭桥吗?” “进进不得,退又不能,难道天要亡我?”李文侯颓然坐倒,突然哀声痛哭起来。 北宫伯玉脸色大变,霍然挺枪直指李文侯。 把李文侯嚇得在地上撑著手,倒爬出去两三步,避开枪尖,骇然到,“大哥,你要做什么!”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北宫伯玉咬牙切齿地骂道,“老子今天先拿你祭旗!” 李文侯顿时脸色铁青,却硬生生收了眼泪,一只手紧紧攥住剑柄,一声不吭,眼里凶光大盛。 北宫伯玉没有看见,却向那斥候说道,“你带本將军前去查看,其余人原地待命!” 说罢带著亲卫营两百精骑,跟著斥候朝前面走去。 见主將亲自前去观敌掠阵,本来慌乱的大军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每个人都提心弔胆。 叛军再看向李文侯的眼神之中,许多人也充满了不屑。 李文侯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其他,在亲卫的搀扶之下上了马,也带著亲卫跟了上去。 北宫伯玉来到狄道山崖之前,只见一缕白烟冲天而起,极其醒目。 再看狭道之处,悄无声息,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刚赶到这里的李文侯一看,心中早就认定了伏兵是真,惧意顿生。 只是想起先前北宫伯玉狠厉的样子,硬生生没敢说话。 却不料北宫伯玉脸上阴晴不定,脸色数变。 “哈哈哈哈!”毫无徵兆地,北宫伯玉放声大笑,脸上瞬间愁容尽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李文侯是不敢问话了,示意亲卫去探一探底。 亲卫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將军因何发笑啊?” 北宫伯玉现在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这些,笑眯眯说道,“我笑贼军欲盖弥彰,正是黔驴技穷之象啊!” 李文侯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听得更加全神贯注。 “哼哼,你们看!”北宫伯玉一指山上炊烟,“岂不闻兵发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贼军此刻在此放烟,正是因为怕咱们看破他们虚实,想要这区区小计让咱们放弃狄道!”北宫伯玉胸有成竹地说道,“果然是好计策,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本將军改道大路,简直痴心妄想!” 第372章 离心背叛 “本將军料定贼军势单力孤!”北宫伯玉信誓旦旦地说道,“那贼將固然厉害,却也不过几十骑人马!” “想来他纵有后援,人数也不会太多!”北宫伯玉冷笑一声。 李文侯心中腹誹,人数不多又如何,人家单枪匹马就把自己这里闹得人仰马翻,只要再来上万余人马,自己这些人恐怕未必真是对手。 只是他这话却绝不敢当面说出,一瞬不瞬地看著北宫伯玉。 “贼军定是早已在大路之上设下埋伏!”北宫伯玉又道,“哼哼,此刻洮河决堤,大路泥泞不堪,大军无法前行,贼军还想用当年宋襄公『半渡而击』的故事誆骗本將军不成?” “哈哈哈哈!”北宫伯玉越笑越猖狂,“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將军面前卖弄,简直不知所谓!” 亲兵们是没有多少学问的,听著连连点头,不住地开始拍起马屁。 李文侯也好不了多少,嘟嘟囔囔,自言自语道,“什么宋襄公,什么半渡而击,老子怎么半个字也听不懂!” “哼!”北宫伯玉冷哼一声,怒斥道,“平时让你多读书,你却说读书无用。若是肚子里多些学问,也不至於这般狼狈不堪,简直岂有此理!” 李文侯被懟得哑口无言,只能訕訕低下头。 北宫伯玉一带马韁,领著亲卫浩浩荡荡转身而去。 到得大军面前,大手一挥,朗声下令道,“传我命令,全军进发,目標狄道!” 叛军见自家主將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变得神采飞扬,信心满满,顿时精神大振。 他们又累又饿,也只想早日脱离苦海。 叛军浩浩荡荡,排著长蛇阵,就朝狄道进发。 刚到谷口,北宫伯玉却又沉吟驻马。 思忖半晌,却吩咐道,“前军刀盾手先行进发,李文侯,你带著弓弩手紧隨其后!” 李文侯一愣,刚想质问,却正迎上北宫伯玉刀子一样的眼神。 只见北宫伯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著自己,李文侯知道他已经动了杀心。 现在骑虎难下,除了心中暗骂,却也別无他法。 別看北宫伯玉表面上装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很明显心里也有些不確定。 而自己就是北宫伯玉的踏脚石,是诱饵。 刀盾手和弓弩手都是步卒,行动缓慢,遇上埋伏只有硬拼一条路。 北宫伯玉把真正的精锐两万骑兵留在身边,却是进退皆宜。 一旦有变,自己隨时可以抽身逃命,再加上骑兵速度快,也不至於筋疲力尽之下还要和敌人硬拼。 战马更能隨时变成军粮,可以说万无一失。 李文侯无奈,只能依著北宫伯玉的吩咐,带著大队人马缓缓向山谷中开拔。 这一堆人里,哪个会不明白这安排背后的玄机,一个个走得提心弔胆,李文侯更是咬牙切齿,心中戾气丛生。 狄道狭窄,只够五人並肩通过,遇上怪石突出的部分山路,更是要减为三人。 山顶上关羽、张辽和赵云也屏息凝神,静静看著底下这一幕。 没想到一切顺利,叛军真的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埋伏圈。 张辽再也按捺不住,焦急地说道,“二哥,动手吧!” 关羽却摇了摇头,“不急,且再等等!” “还等什么?”张辽不乐意了,“现在下手,叛军首尾难顾,正是最佳时机!” 关羽却摇了摇头,眼里精芒四射,指著北宫伯玉身后的精骑说道,“五弟你看,这支骑兵如何?” 张辽闻言看去,只见盔甲齐整,骑兵都是羌胡血统,身材魁梧精壮,只是有些萎靡疲惫。 “倒也算得上一支精兵!”张辽点头道。 “现在动手,这支精兵只怕就拿不下来了!”关羽抚髯笑道,“咱们六营人马,只筛选出各一百人,还远远不够!” “二哥的意思是...”赵云也跟著眼底一亮,“招降纳叛?” “知我者,子龙也!”关羽笑道,“不妨再等等,一个都別放过!” 底下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可不知道,自己这两万骑兵早就被崖上三兄弟惦记起来了。 接近三万的步卒,鱼贯而过,足足走了有两个时辰光景,这才看到眼前豁然开朗,狄道出口已经近在咫尺。 李文侯顿时大喜过望,吩咐一声就在谷口扎营。 此刻觉得危机尽解,李文侯亲率亲卫,又策马冲回进了山谷,引导骑兵进发。 北宫伯玉到底还是小心,不敢放开马速,只是缓缓前行,还留了两千骑在谷口策应,以防腹背受敌。 上面三兄弟见叛军已经都走进了埋伏圈,顿时一声令下。 北宫伯玉只听山崖之上一声號炮响起,顿时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虽然只有一百多人的埋伏,却早就准备妥当,一时之间滚木礌石从山崖上翻滚而下。 “轰隆隆!” 声如雷霆在山谷中迴荡。 这一阵阵响动如同催命的符咒,听得北宫伯玉亡魂大冒。 此刻不容多想,遥遥覷准了落石之势,发现竟全在身后谷口之处。 事到如今除了全速突围已经別无他法,北宫伯玉一马当先,拼命催动战马,带著麾下骑兵没命地朝狄道出口奔去。 李文侯也大惊失色,刚刚还风平浪静,陡然之间却变了天。 伏兵没看见,全是落石和滚木,他哪里会顾著北宫伯玉,转身自己先跑了。 他离谷口本就不远,此刻风风火火杀出来,正迎上等在那里的步卒。 李文侯这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喝一声,“不想死的跟著本將军来!” 叛军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听到他这一嗓子,离得近的顿时反应过来,抄起傢伙跟著李文侯就往外冲。 后面那些没听见的,却依样画葫芦,见前面人跑了,也跟著跑。 北宫伯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到最后竟然让李文侯拐走了一半的人马,连个接应的都没留下。 崖上三兄弟看得真真切切,可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叛军精骑,也懒得去管李文侯。 三兄弟扳鞍上马,相视一笑,带著麾下一百余人,浩浩荡荡从山崖上直衝而下,朝著狄道出口杀了过去。 第373章 各怀鬼胎 狄道矗立在凉州无数年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狭窄的道路上面,近五万人分作两拨,喧嚷之声,说是声震十里恐怕一点都不夸张。 人的脚步,马蹄翻滚,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叛军心中仿佛又回到了洮河决堤那一刻,感受著滚滚声浪,心中仓皇无可復加。 李文侯带著的是步卒,可是人数要比北宫伯玉的精骑多上不少。 此刻爭先恐后跟著李文侯没命地朝狄道外衝去,正是摩肩接踵,你追我赶的乱作一团。 小小的狄道出口一瞬间就被人流塞得满满当当,后面的人挤不过去,拼命推搡,前面的人爭得面红耳赤,自己人和自己人又生了口角,进而变成拳脚相向,有的甚至已经白刃相加。 李文侯大急,连声呼喊,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眼睁睁看著一队人马从山崖上浩浩荡荡直衝而下,只能招呼身边亲卫紧紧守住自己。 后面北宫伯玉也嚇得亡魂大冒,没想到这里不仅真有埋伏,更可怕的是李文侯竟然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把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打乱。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带著自己的亲卫,发狠般地冲向前面的步卒。 遇到拦在身边的,毫不留情刀枪齐至,先朝自己人下了狠手。 毕竟是骑兵,一开始衝锋,对步卒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后方拥堵的步卒在无情的铁蹄之下瞬间死伤籍枕,一阵阵哭爹喊娘之声沸反盈天。 北宫伯玉的麾下骑兵已经杀红了眼,手中兵刃沾满了自己袍泽的鲜血,犹自不肯停歇。 身后隆隆的滚木礌石和山崖峭壁上滚落的岩块如同催命的锣鼓,让他们哪敢有半点怠慢。 只是面前的叛军实在是太多,狄道这里又只容的下五人並肩。 杀著杀著就发现脚边堆满了尸身,可前进的步伐却越来越慢,如同陷入泥淖之中。 北宫伯玉大急,狂吼道,“不要乱,不要乱,乱就是死路一条!” 他这话出口,两边杀红了眼的士卒顿时开始恢復了一些理智。 確实如此,这样下去,谁也出不去。 北宫伯玉见一言出口,竟然有效,顿时升起了希望,又喊道,“前军列阵,朝外面冲,不要管其他,只向谷外逃生!” 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本来还不知去向的叛军,一下子找准了方向。 率先衝出谷口的再不管身旁其他人,只是找了空隙就撒丫子跑开,也不管前路通向哪里。 有的朝山崖上跑去,有的朝前面小路上夺路而逃,这一下虽然稀稀拉拉,跑得七零八落,却极有成效,前面的压力开始减轻,后面也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待到后军的骑兵发现,滚木礌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除了把退回陇西的道路断绝之外,再没有其他危险,顿时也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蛮干。 北宫伯玉心头稍定。 那里李文侯却如坐针毡。 这一次他也是无奈之举,求生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出了昏招。 现在敌军如何还不知道,北宫伯玉那里是彻底得罪死了。 一旦让北宫伯玉逃出升天,只怕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自己。 李文侯想到这里,眼神一厉,悄悄吩咐身边亲卫,默默在谷口边上站定阵脚,专等北宫伯玉出谷的一刻。 他这里正不怀好意,北宫伯玉却哪里想得到这些,他在后面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只见一员红脸绿袍,手持青龙刀的大將,身后跟著一个紫面青袍,手提马槊的猛汉,在后面却是那个戏耍自己五万大军,却毫髮无伤的银袍银枪的小將。 这三人身后带著一百余精骑,正风风火火从山崖上直衝而下,正在谷口外不远列好雁翅阵,虎视眈眈看著这里。 北宫伯玉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单看三人就知道都是极其难得的猛將,再看赵云隱隱在三人之中竟还不是主位,北宫伯玉心都凉了半截。 这样一个无双猛將,即便是自己全盛之时都討不了好,现在一下子出现了三个,该如何是好? 他这里犹豫,关羽和张辽、赵云那里又何尝没有顾虑。 別看三人都有能力在万马军中取上將首级,可现在面对的是四万余一心逃命的哀兵。 所谓哀兵必胜,人到了拼死一搏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远远超过往日的力量。 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唯有静待时机。 这一切落在李文侯眼里,就变了味道了。 他也看到关羽兄弟三人出现,但在他看来,三人的目光分明是带著一种戏謔和玩味。 李文侯只觉得自己这条小命顷刻就要交代在这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关羽他们越是按兵不动,北宫伯玉就越是著急,现在已经不是找李文侯麻烦的时候了,也只有先一步逃出谷外的李文侯,有能力组织已经脱困的叛军抵挡敌军。 想到这里,北宫伯玉强压下心头对李文侯的反感,朗声喊道,“贤弟,速速收拢人马,將那敌將拦住,待我们精骑脱困,尚有一战之力!” 李文侯一听,顿时一愣,心头怒火滔天升起。 什么?都这时候了还颐指气使? 让自己收拢人马也就罢了,竟然在三个杀神面前要求自己带著残兵抵挡。 李文侯冷笑一声,心里早把北宫伯玉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让自己用性命为他北宫伯玉爭取时间? 李文侯已经可以断定,要是他真的听令而行,一旦北宫伯玉脱困而出,绝不会顾忌自己性命,肯定是带著精骑独自逃生。 以己度人,自己也会这么做。 更何况他绝对不想再和赵云这样的猛將交手。 开玩笑,麾下武艺最强的两员大將联手都不是人家一合之敌,自己难道会去送死? 想到这里,李文侯眼里精芒一闪,冷笑一声,嘴上却朝著北宫伯玉那里大喊道,“大哥休惊,小弟带人前来助你!” 北宫伯玉一愣,再看李文侯,领著亲军,疏导著谷口人群,竟没有依言向敌军拦截,反而朝著自己这里挤来。 第374章 內訌 三兄弟本以为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站在那里却眼睁睁看著叛军乱成了一锅粥,竟一个朝自己这里来的都没有。 黑压压的叛军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离著他们老远就向两边绕开,一时之间三兄弟看得莫名其妙。 “二哥,这什么情况...”张辽有些鬱闷的说道。 情况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现在反倒是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这一百余人显然是不可能將四万人一网打尽的。 可站在这里干看著似乎也不是办法啊... “五弟稍安勿躁,先静观其变!”关羽青龙偃月刀一抬,遥指李文侯那里,沉声说道,“只怕那里有变!” 张辽顺著他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李文侯咋咋呼呼向著北宫伯玉那里衝去,看上去极其诡异违和。 北宫伯玉脸上怒气再也遮掩不住,厉声喝道,“李文侯,你做什么!” 李文侯却带著亲卫,不遗余力朝北宫伯玉那里逼近,低著头,硬是一言不发。 他这举动就是傻子也知道是不怀好意了,北宫伯玉怒极反笑,大喝一声,“李文侯,你是失心疯了不成,想造反不成?” 李文侯哪里肯答话,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先要把北宫伯玉拿下。 到时候再看情况,若是有希望,也可以放手一搏,若是明显不敌,北宫伯玉的人头就是他请降的筹码。 李文侯是羌胡出身,本就没有多少忠义的概念。 投降和反叛这种事情干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当初就是叛出凉州的,现在即便是投降了关羽,过段时间风头过去,再反叛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北宫伯玉见李文侯铁了心,心中无奈至极,可偏生没有更好的办法。 身边亲卫也看出苗头,呼啦啦一声把北宫伯玉围得铁桶也似,紧张地望著渐渐逼近的李文侯和麾下骑士。 北宫伯玉却冷哼一声,“让开!” 拨开眾人,一马当先,反倒朝著李文侯迎了上去。 李文侯见状不惊反喜,他和北宫伯玉之间,单论武艺,不相伯仲。 现在自己有心算无心,胜算极大。 想到这里,李文侯猛地抬起头,脸上换上一副自以为极其真挚诚恳的表情,大喊道,“大哥勿忧,小弟来助你突围!” 嘴里喊话,手却悄悄攥紧了枪桿。 北宫伯玉冷笑一声,也大喊道,“愚兄倒要多谢贤弟有心了!” 一边答话,一边快马加鞭,手中大刀蓄势待发。 李文侯眼看北宫伯玉已经近在咫尺,顿时心头一阵阵紧张,手心隱隱冒汗,离得越近,越觉得心慌。 眼看北宫伯玉已经快到面前,李文侯强自镇定心神,手中长枪暗暗覷准方位,只求雷霆一击。 却只见北宫伯玉猛地一勒马韁,战马倏然之间停住脚步。 再看他面上神色,一副惊恐至极的表情,李文侯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啊!你看那是什么人!”北宫伯玉左手一指李文侯身后,骇然的表情更加狰狞。 李文侯闻言心头巨震,只当是赵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杀到了身后,仓皇之间猛地回头一瞥,却发现身后除了自己人,三兄弟还稳如泰山般站在原地。 “不好!”李文侯怪叫一声,只觉得脖颈处一阵凉意袭来,眼中天地悠悠荡荡,上下顛倒,再也没了知觉。 北宫伯玉板著脸,收起大刀,冷哼一声,“想暗算老子,你还差得远!” 他这里手起刀落,亲手把李文侯斩落马下,关羽三兄弟彻底看呆了。 叛军也跟著一阵譁然,没想到一个转眼之间,大当家和二当家就火併起来。 更没想到大当家毫不留情,连日来处处碰壁,反倒是杀起自己人来这般轻易。 北宫伯玉见最大的隱患已经去除,立刻大喝一声,“不要怕,咱们人多,想活命的,跟著本將军杀出去!” 叛军正是六神无主之际,听到主將下令,顿时有些茫然,又本能地遵照执行。 除了已经逃出去的,还留在北宫伯玉左近的叛军也有三万余人,其中更有一万多精骑。 此刻他们也发现关羽三兄弟不过百人,若真是硬拼,或许死的不一定是自己。 一念及此,叛军再一次摆开阵型,终於朝著关羽他们杀来。 只可惜已经是溃败之军,勉强收拢,却也阵型稀鬆,千疮百孔。 关羽冷笑一声,吩咐道,“游走,骑射!” 一百余人立刻闻风而动,张辽的射声营名副其实,选的本就是其中擅长骑射的精兵组成。 此刻四散游走,两三轮箭雨下来,顿时面前已经堆满了尸体。 別看只是百余具尸体,堆在面前却也小山也似高低,更兼著尸体下鲜血横流,看上去触目惊心,足够震撼。 叛军本就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见到这样情景,顿时士气又开始萎靡,只是硬著头皮往前冲,尚存一丝侥倖。 关羽见已经杀住叛军威风,青龙偃月刀在身前一摆,朝著张辽和赵云笑道,“两位贤弟,咱们今日不妨比试一番如何?” 张辽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喜道,“二哥儘管说,如何比法!” 关羽一指北宫伯玉,“就看谁能斩杀此僚,便算是贏家如何?” “可有彩头?”张辽喜道。 “谁若胜了,那这些精骑便由他优先挑选如何?”关羽抚髯笑道。 “甚好,甚好!”张辽眉开眼笑,连声答应。 关羽又看了看赵云,说道,“子龙连日奔驰,甚是疲劳,我们两个做哥哥的不占你便宜,便让你先出手如何?” 赵云却连连摇头,“不需哥哥相让,区区鼠辈,还不放在小弟眼里!” 两人正在谦让,却只见张辽已经手舞马槊,一马当先冲了下去,口中大喊,“二哥,子龙,你们先聊,兄弟我替你们开路!杀啊!” 关羽和赵云压根没想到张辽这么不讲武德,脸色一僵,相视一眼,赶紧跟著冲了下去。 他们三人气势如虹,杀气滔天,北宫伯玉只觉得心头一阵压抑和恐惧挥之不去,抬眼看去,正迎上张辽兴奋的目光,忍不住浑身一颤。 第375章 临阵突破 三兄弟亲自下场,如同虎入群羊,势如破竹。 战场廝杀,讲究一个气势如虹。 三人本就是无双猛將,此刻更是杀意滔天。 而叛军虽然人数眾多,先是在金城之外被赵云狠狠挫了锐气。 接著又在洮河边上,遇上韩当拦河决堤,一场山洪饥寒交迫。 赵云又单枪匹马,一个回合连杀两员大將。 更兼著狄道这里,滚木礌石一阵埋伏。 即便有一点点战意和士气,也早在这一轮一轮的挫折之中消散殆尽。 现在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马槊上下翻飞,只要是拦在身前的都是一槊捅翻,看的叛军心胆俱寒,哪里还敢正缨其锋。 张辽之间一开始眼前还有几个零星叛军,杀完之后,面前却再无阻挡。 一眾叛军像见了瘟神一般,齐刷刷绕开他老远,生怕挡了张辽去路。 张辽心中极为畅快,忍不住仰天长笑。 却不料身边劲风颳过,两道身影快如闪电从自己边上掠过。 耳边传来关羽戏謔的声音,“多谢五弟开路,这功劳愚兄却之不恭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张辽定睛一看,只见关羽和赵云双骑並行,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面前坦途一片,离著北宫伯玉也不过数十步距离。 “啊呀,你们占我便宜!”张辽气得直咬牙,猛地一磕马腹,拼命追赶上去,嘴里还不住地吆喝,“你们倒是拦住他们两个啊,反抗啊,抵挡啊!” 关羽和赵云听得暗暗好笑,却不管张辽在后面急得跳脚,覷准北宫伯玉的方向连连加速。 北宫伯玉身边亲卫到底还是有些忠心的,即便到了此刻也死死將他护在中间。 只是这两百来人看向关羽三兄弟的目光之中却藏不住的畏惧。 赵云的勇猛他们是亲眼见过的,没人敢正面迎击,却不约而同地向关羽的方向挡去。 关羽见状冷哼一声,蚕眉微挑,正迎上一个亲卫,手起刀落,只见血光迸射,人头飞上半空。 在场的叛军没有一个看得清关羽如何出刀,只觉得面前寒芒湛湛,如同刀轮般无孔不入。 只片刻之间,关羽已经连斩十数人,绿袍上星星点点全是血跡,衬得一张枣红色的脸庞如同武神临凡一般。 这里赵云也所向披靡,顷刻间连挑数人,堪堪和关羽一左一右齐头並进。 这两人虽然势如破竹,但毕竟也被阻挡了片刻,张辽正好赶到。 刚刚吃完亏,这次他有了经验,堪称埋头苦干,一声不吭。 找准了北宫伯玉的方向,走的就是一条直线,胯下战马被他带得勇往直前。 一条马槊如同怪蟒翻身一般,只求杀开一条血路。 这次跟著吕逸回了趟晋阳,虽然有些不愉快。 但张辽和高顺却也真真切切又得了吕布不少指点。 知道他们是自己儿子的左膀右臂,吕布一点都没有藏私。 而张辽本就武艺高强,早先还欠缺一些实战经验,自从跟著吕逸一路征战,感悟已经颇多。 这次再和吕布交手之后,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武艺更是突飞猛进。 本来他还逊色关羽和张飞不少,此刻却隱隱已经有了迎头赶上之势。 关羽冷眼旁观,也发现了张辽的不同,只见他手上马槊使得愈加嫻熟,似乎是在这一战中有了更多的感悟。 他和赵云都是绝顶的高手,知道这种感悟来之不易,哪里会让张辽就此错过。 眼看张辽渐渐陷入一种绝妙的境地,只要持续得久一些,必然会再次突破。 一念及此,两人不约而同开始朝外围突破。 青龙偃月刀和龙胆亮银枪出手不再是追魂夺命,反倒將已经要隱隱有溃败逃逸之色的骑兵不断向张辽那里赶去。 张辽现在心无旁騖,手中一槊紧似一槊,心神极度凝练,渐渐感觉手中马槊和自己隱隱有了融为一体的奇妙感觉。 这一腔的战意自然而然变成招式使出,往日里还需要谨慎思考,谋定而后动,此刻却像是完全自然而然,心意所致,招数自然而然流淌而出。 张辽愈战愈勇,酣畅淋漓,根本没有发现本该区区十几步的距离,为什么眼前的叛军越杀越多,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 而张辽被点燃的战意也是无穷无尽,正靠著这些人宣泄和升华。 他这里临阵突破,叛军却越来越胆战心惊。 张辽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一般,眼看两百亲卫已经折损了一半,张辽浑身浴血却分明招数更加精绝,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在不断攀升。 对於叛军而言,这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別? 渐渐地,连关羽和赵云也发现,身边再无可以推向张辽的对手,眼看著北宫伯玉已经暴露在眼前,若是此刻张辽將他刺於马下,那这种奇妙的顿悟也將戛然而止。 一念及此,关羽和赵云相视一眼,心意相通。 两人一左一右,朝著北宫伯玉那里疾冲而至,將他退路挡住。 北宫伯玉哪里还有半点战意,早就嚇得六神无主,不等他们靠近,滚鞍下马,跪在地上,大叫一声,“我愿降,我愿降!” 赵云见状,立时收手,却不表態。 关羽冷哼一声,“现在投降,已经晚了!”手起刀落,不管北宫伯玉哀求神色,一刀將他人头砍落在地。 两人不约而同,一勒马韁,转身迎上杀到近前的张辽。 只见张辽眼中精光湛湛,气势如虹,马槊挑飞最后一个亲卫,却猛然发现眼前一空,失了贼首踪跡。 张辽眼中陡然闪过一丝迷茫,眼看著就要从这微妙的境界之中醒转。 关羽大喝一声,“文远休停,可敢与某一较高下?” 这一声如同春雷惊天,把张辽有些涣散的意志瞬间收拢,只见张辽战意滔天,大喝一声,“有何不敢,接我一招!” 话音刚落,寒芒一闪,马槊直朝关羽面门刺去,这一槊毫不留情,全力以赴。 关羽不怒反喜,自己兄弟能有这样大的提升,正是他喜闻乐见。 只是劲招临门,即便是关羽也不敢大意,手中青龙刀一摆,间不容髮之际堪堪砍在槊锋之上! 第376章 计划到底赶不上变化 “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张辽和关羽换过一招,竟然平分秋色。 一时之间张辽神清气爽,越战越勇,精神大振。 关羽有心餵招,处处指向张辽疏漏之处。 张辽心隨意转,隨意挥洒之际,招数更加圆融,念头渐渐通达。 赵云见状,也被勾起了兴致,一摆银枪瞬间加入了战团。 三人你来我往,一会张辽和赵云齐攻关羽,一会关羽和张辽联手向赵云施压,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一眾叛军看得都怔怔立在当场,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三兄弟带来的麾下精骑心思活动,呼啦啦一下冲了上去,把四散溃逃的叛军收拢过来。 一时之间一百余人齐声高喊,“贼酋伏诛,降者不杀!” 洪亮的声音在狄道山谷间迴荡,声势如虹。 叛军早就没了战心,更兼著飢疲交加,第一个人颓然將兵刃扔在地上,不多一会只听“噹啷,噹啷!”的声音连成一片。 一眾叛军黑压压跪倒了一片,那里三兄弟终於停下了战局。 “爽快!”张辽长出一口气,兴奋地大喝一声。 只见他满头大汗,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却神采奕奕。 赵云凑了过去,笑眯眯一拱手,“恭喜五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五弟此番虽有进益,还需日夕苦练方可融会贯通!”关羽却严肃地说道,“若是此刻自满放鬆,只怕根基不牢,还要后悔!” 张辽脸上刚刚浮起一丝志得意满的神情,闻言立时又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肃容拱手道,“二哥教训的是,小弟记下了!” 转眼一看,叛军竟已经全部缴械投降,马前滴溜溜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正瞪著半空。 张辽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指著北宫伯玉的人头道,“咦,这傢伙什么时候死的...” 赵云笑道,“就在五哥突破之际啊!” “我竟全无察觉!”张辽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那种感觉又极为奇妙。 留恋的回味半晌,张辽猛然醒悟,大惊道,“二哥,你刚才竟然还有斩將杀敌的功夫?” “无他,唯手熟耳!”关羽抚髯傲然道。 直到此刻,张辽这才真正沉心静气,仅存的一点自满荡然无存。 相比关羽,自己实则还有差距,只看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给自己餵招,一边还能把握战局就已经远非自己可比。 张辽惭愧地拱拱手,看著满山谷的降卒,突然又是一愣。 见他神情错愕,关羽和赵云顿时有些奇怪。 “坏了!”张辽突然大叫一声,一脸无奈。 “怎么了?这不是大获全胜了吗?”赵云奇道。 “胜倒是胜了...”张辽现在脑子正是最灵光的时候,想什么事都能举一反三。 “只是军师的计策咱们给施行岔了,这下子怎么交差...”张辽苦著脸说道。 关羽一听,顿时也紧皱眉头,他也发现问题所在了。 刚才打得太过酣畅,也怪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无能,还窝里反,这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按照原定的计划,本该引导叛军直奔街亭,之后在冀城之下决战。 那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既可以稳定人心,又离凉州治所近在咫尺,这些降卒是杀是留,都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小小渭源县哪里能供得起这么多人马的粮餉。 他们不像叛军,烧杀抢掠这些事一件不能干。 此刻这么多羌胡杂混的降卒摆在面前,放又放不得,杀又不忍杀,一时之间倒成了天大的累赘。 再者说来,他们这里解决了这支叛军,后面吕逸本部人马和第三路伏兵的张飞、典韦却毫不知情。 一个远在街亭,一个正向冀城进发,两边都没有准备,只怕又要横生不少枝节。 想到这里,关羽沉吟半晌,吩咐亲卫第一时间先去给吕逸和张飞报信。 又吩咐张辽带著十骑精锐先去渭源县稍事准备,自己和赵云带著叛军齐至渭源县外扎营,等待吕逸下一步的指令。 三兄弟分派已定,各自出发。 这里张飞跟典韦带著徐福,早在街亭等候多时。 有徐福在,张飞和典韦更懒得动脑子,一应扎营安排都交给徐福,两个人开开心心划了块场子,每日比试不停,各有进益。 倒是苦了徐福,忙前忙后安置,还要负责后勤军需一应杂事。 几天下来,张飞和典韦打得开开心心,徐福忙得晕头转向。 两个猛將刚刚切磋完一场,正是酣畅淋漓之时。 典韦大大咧咧地说道,“三將军,咱们这么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话说这叛军什么时候过来,真真急死个人!” “可不是吗!”张飞一撇嘴,也鬱闷地说道,“徐福这老小子就不地道,凭什么咱们是第三路,要守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后面苦等...” “两位將军在背后编排在下,可不是君子所为哟!”徐福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有些不满的说道。 “听人墙根,也不是君子所为!”张飞一愣,却气鼓鼓地说道,“咱们半斤八两,两不相欠了!” “三將军开心就好...”徐福苦笑一下,跟张飞讲理,自己怕不是累坏了脑子了... 他只是例行查看,在他看来,吕逸非要让自己跟来的目的很明显,定是害怕张飞再次饮酒误事,又或者鞭挞士卒,造成麻烦。 徐福却不知道,这次纯粹是他想当然,吕逸之所以刻意小心,完全是因为“马謖失街亭”这事遗臭万年。 於是徐福每天三趟必做的事情就是凑著张飞和典韦嗅一嗅,確保没有酒味。 见徐福一脸严肃又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张飞顿时一张脸黑得赛过锅底,怒道,“闻闻闻,一天闻三趟,你不累俺老张都替你累得慌!” “三將军你这话就不对了...”徐福一瞪眼,也怒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该干啥干啥去...”张飞一脸嫌弃,“你一个军师,又不是军犬,你只管计策靠谱就行!” “老徐,俺就问你,叛军什么时候到?”说到这里,张飞一双环眼瞪的像铜铃,突然怀疑地问道,“怕不是你计策出了问题不成?” 第377章 大事不妙 “一派胡言!”徐福当时就翻了脸,怒道,“三將军你可以侮辱我的武艺,决不能侮辱我的智慧!” “在下即便称不上算无遗策,料事如神,那也绝不是寻常书生可比!”徐福大声爭辩道,“区区西凉荒僻之地,还是叛军,怎能逃出在下手掌!” 见张飞和典韦满脸不信,徐福顿时怒从心头起,大声道,“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要是在下这计策没有奏效,从今往后,我这『徐』字倒过来写!” “倒过来写是个啥?”典韦很配合地问道,“咱也不认识啊!” “可不是...”张飞也不屑地道,“你既然这么有把握,倒是跟俺们说说,这叛军还要多久才来,俺老张这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如何是好?” 一问及此,徐福也没了主意,嘆了口气,“我的三將军啊,翼德兄!我只是料事如神,不是真的成了神...” “这叛军动向我上哪里知道去...”徐福无奈,“这千山万水地,就是派出斥候也没用啊!” “十天了,这都十天了...”张飞怒道,“等等等!好差事都让別人抢了去,俺却要在这里看你这张苦瓜脸,气煞俺也!” 徐福刚要反驳,却只听外面一阵嘈杂,凝神望去,只见一个亲卫带著一名风尘僕僕的骑士急赶了过来。 一看那骑士装束,正是吕家军所属,徐福赶紧问道,“来者何人?” 那骑士满脸疲惫,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抱拳施礼道,“启稟军师,小人是五將军所属射声营斥候,特奉將军之命,有紧急军情送达。” 此话一出,张飞、典韦和徐福三人俱是神色一凛。 “难道是前方不利?”徐福沉声问道,“狄道是否有变故?” 斥候见他们神色紧张,也知道自己没头没尾的话造成了误会,赶紧一五一十把战况说了。 这才又拱手道,“二將军、三將军和赵將军都在等著军师调令,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徐福听完原委,顿时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开怀大笑,忍不住讚嘆道,“子龙不愧人中龙凤,竟然立此大功!” 却不料这句话刚说完,就感觉后脖颈一阵阵凉气袭来,激得他寒毛直竖。 骇然转身,正迎上张飞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 只见张飞怒气勃发,一个箭步衝上前来,一把揪住徐福衣襟。 徐福下意识想要躲闪,只是他武艺本逊色张飞一筹,此刻张飞怒火攻心,毫不留手,有心算无心之下,仓促之间根本躲闪不开。 徐福只觉得一股千钧巨力扑面而来,一个错愕就发现自己轻飘飘双脚离地。 衣襟被揪做一团,勒住脖子,徐福一下子憋得满脸通红,拼命拍打张飞一双巨掌,“松...鬆手...再掐...我就...死了...” 张飞这才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徐福险些翻了白眼,赶忙鬆开手,稳稳將徐福放在地上。 “咳咳咳...”徐福眼泪鼻涕一把下,指著张飞怒道,“姓张的,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个偏心的完蛋玩意!”张飞毫不客气,喷得唾沫横飞,“俺就说为啥让俺在此等候,好啊,你徐福竟然欺上瞒下,净顾著帮子龙立功,浑不把俺老张当一回事!” “我哪有...”徐福一愣,叫起了撞天屈... “还敢抵赖!”张飞啐了一口,怒目而视,“若不是你偷偷给子龙出了计策,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得手?” 徐福这会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无奈地道,“当时定计,咱们都在一起,我何曾和子龙单独说过话?” “呸!戏先生早就说你是个小人!”张飞哪里听得进去,骂道,“今天俺老张算是知道了,果然一心向著子龙,真真气煞我也!” “他血口喷人!子龙那也是因势利导,才建此功!”徐福气道,“你与其说我偏帮,倒不如说是叛军无能!” 一念及此,徐福突然向斥候问道,“咦,你刚说叛军首领是谁?” “一个叫北宫伯玉,一个叫李文侯。”斥候不知道徐福怎么突然问起此事,却老老实实回答,“贼酋俱已伏诛!” “没有韩遂、边章在內?”徐福神色一凛,追问道。 “没有!”斥候仔细回想片刻,这才说道。 “坏了!”徐福脸色一变,又问道,“那子龙將军和义公將军现在已经兵分两路?” “正是!” “洮河决堤,一时半会回不去金城?”徐福急问道。 “正是!” “金城现在只得盖勛三千官兵和韩当將军五十白马营眾?”徐福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正是...”斥候被他问得也紧张起来。 “糟了!”徐福一拍大腿,“叛军並未倾巢出动,只怕陇西还有大军並未现身,金城危矣!” 此话一出,眾人皆惊。 “取舆图来!”徐福沉声吩咐道。 亲卫立刻转身,不一会捧了舆图过来,徐福就地摊开,双目炯炯在舆图上逡巡。 时而沉思,时而皱眉,把张飞看得暴躁不安,急得原地直转。 “有了!”徐福突然眼睛一亮,沉声又问道,“现在叛军所属,尽归二將军带去渭源县,是也不是?” “確实如此,算算时间,恐怕已经抵达!”斥候想了想说道。 “如此便好!”徐福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不是还有叛军吗?”张飞急道,“那金城如何是好?” “虽有叛军,但却只是无根飘萍!”徐福悠悠说道,“前军已败,区区后军,不足掛齿!” “哦!军师有何妙计!”张飞是莽撞,却绝不是傻。 一听徐福话里有话,顿时精神一振,一张黑炭似的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 “既然子龙区区百人就能拿下前军,咱们这里两营人马,一倍於子龙,还有金城守军相助,不正是大展拳脚的好机会?”徐福看著张飞,似笑非笑的说道。 张飞一听,笑逐顏开,举起巨掌,轻柔地帮徐福抚了抚胸前衣襟,陪著笑道,“军师快讲,让俺老张杀到哪里?” 徐福忽然一板脸,一巴掌把张飞的手拍开,怒道,“我是个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三將军问错人了!” 第378章 好消息和坏消息 三將军出了名的能屈能伸,怎么会被徐福这一点小脾气给难住。 喊过典韦,两人一前一后,眾星捧月一样把徐福围在中间,好话说了一箩筐。 偏偏徐福刚才吃了一个瘪,又被三將军用戏志才调侃的话给噎了个够呛。 这时候想著找回场子,卯足了劲在那里拿乔。 一开始还是好言相劝,半柱香过去了,三爷脾气也上来了。 “姓徐的,给你台阶你赶紧下,一会把三爷惹火了,你信不信...”张飞环眼一瞪,凶芒毕露。 徐福梗著脖子反驳,“你能怎的,士可杀不可辱!” 张飞大手一探,又一次拉住了徐福的衣襟,冷笑一声道,“也不能怎的,了不起俺带著典韦兄弟自去,军师就辛苦,留在这里当摆设!” 徐福一愣,看著张飞不怀好意的模样,心里也十分犹豫。 三爷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偏偏自己刚才架子摆足了,这会就这么服软,心里十万个不愿意。 张飞见劝不动,冷哼一声,吩咐道,“来人啊,点兵!” 亲卫一溜小跑走了,一会帐外就传来人仰马翻的动静。 张飞又喝道,“典韦,咱哥俩走,就这刨个坑,把军师种上地了!” “种军师?”典韦一愣,这话新鲜,“种多久?” “哼,等他开,等他结果!”张飞没好气地说,“等咱们凯旋,再把军师挖出来,送给大哥看看!” “岂有此理!”徐福气得浑身发抖,“三將军,你知道去哪里吗?” “马腾,韩遂,你刚不都问了吗?”张飞就等徐福开口,见此情景,立刻搭话... “他们在哪里你知道?”徐福一愣。 “废话,除了金城还能在哪?”张飞隨口说道。 “即便你现在就去,叛军后军怕不也有数万人,这仗怎么打?”徐福立刻追问。 “怎么打?”张飞环眼一瞪,反问道,“好教军师知道,三爷俺手上这支丈八蛇矛就是打法!” “三將军说的是!”典韦一脸认同,开口附和道,“还有俺一双铁戟,管教他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徐福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叱道,“你们就这么胡闹,岂不等於羊入虎口?” “即便你们两个有万夫不当之勇,能进退自如,麾下这上千兄弟,又能留下来几个?”徐福问道。 “怎么?子龙他们杀的这些贼寇,偏俺们杀不得?”张飞一听他话里分明有轻视自己的意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徐福气道,“子龙他们诀河放水,此计已用,岂能已用再用?” “再者,贼军前军已失,必然更加谨慎,咱们再去,岂能同日而语?”徐福痛心疾首地说道。 “那你管不著!”张飞莽劲一上来,不管不顾地喊道,“你这个做军师的偏不肯出谋划策,俺老张总不能勉强!” “哎!”徐福长嘆一口气,“也罢,今日若不隨你们去,只怕误了主公大事!” “这就对了嘛!”典韦咧嘴一笑,蒲扇般的大手在徐福肩头猛地一拍,“就知道军师顾全大局,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消消气,消消气...” 徐福就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给他拍麻了。 也知道张飞不是肆意妄为的人,竟然对自己用上了激將法。 现在的情形是,明知道是计策,偏偏还得自己钻进去。 这个台阶可比刚才的台阶顺滑多了。 徐福苦笑一下,看向张飞的眼神倒多了几分別样的意味。 果然人不可貌相,张三爷看上去莽,小心思一点不少,更可贵的是这点机智。 三人又斗了几句嘴,终於点起兵马,向金城进发。 这一路上徐福心里有事,最主要现在敌情不明。 赵云他们这一路虽然立了大功,但完全没有按照自己一开始制定的计划走。 另一方面,本来就没有多少援军,盖勛那里在金城只留了三千人,又只有韩当相助。 要面对马腾、韩遂和边章的数万大军,绝对不可能有胜算。 韩当虽然有勇有谋,但绝对的敌我差距面前,他能够施展的空间不多。 而单论武艺,韩当也就和自己在伯仲之间。 和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盖世猛將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想到这些,徐福心急如焚,这一路都是山路,走起来又慢。 不得已,已经接连派出十数个斥候去前面探路,几乎是一日两个。 偏偏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这里徐福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派出斥候,前军回报,已经离榆中不远。 这一路他们从街亭出发,过定西,到榆中,和关羽他们选的渭源县安置之处,隔了整整一座关山,咫尺天涯,互不相闻。 即便上游发生了那么多事,这里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也是叛军来回截杀了两趟,从阿阳县到金城都已经被打怕了。 左昌又是个只知道贪赃枉法的小人,对治下的管控一塌糊涂。 沿途的关隘城池跟个死城几乎没什么区別。 他们这一军人数虽少,可本来只是打算在街亭埋伏,准备的粮草到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徐福愁的头髮都白了。 前面没有消息,绝对不可能贸贸然直接衝到金城之下。 要是叛军已经占领金城,他们无异於羊入虎口,还是长途奔袭之军,必败无疑。 可要是就此驻军,先不说战局,单单是这些人吃马嚼每日靡费就让他心有余悸。 山里面能打的野味都打干净了。 正在徐福一筹莫展之际,第一波派出的斥候终於带著消息回来了。 这让徐福终於鬆了一口气。 但当他听到带来的消息之时,又瞬间陷入了沉思。 好消息是,金城未失,城头现在高掛“吕”字大旗,想必韩当已经顺利回城,盖勛那里人马未失。 坏消息是城外密密麻麻叛军已经把金城团团围住,看人数至少也有五万之中。 当先帅旗上高掛一个“边”字,定是边章无疑。 问题是徐福现在出去,等於暴露在外,隨时可能面对叛军的突袭。 而指望盖勛和韩当能阻住叛军,那更是天方夜谭。 第379章 久违的激將法 张飞和典韦一看徐福皱著眉头就老实了,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拿主意。 没想到徐福老是皱著眉头。 眼看十几波斥候一个个都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大同小异。 好在叛军也很收敛,到现在都没有攻城的打算。 也可以理解,一来叛军没了前军的消息,军心肯定不稳。 二来,他们的兵马都是羌胡混杂,骑兵不少,用来攻城肯定是不上算的。 他们打的主意是爭雄天下,野心不小,要是在这里就折损太多人马,梦想就彻底破灭了。 这些羌胡跟著叛军出来,就是为了发一笔横財再回去。 要是就这么灰溜溜鎩羽而归,对马腾和韩遂来说,將是致命的打击。 边章就不用说了,本来就是被裹胁参加的“革命”队伍,他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这就给了徐福时间。 问题是张三爷和典韦都是霹雳性子,想的就是杀敌立功,尤其是知道赵云轻轻鬆鬆干掉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就更加心痒难耐了。 连叠声的催促下,徐福额头都快见汗了。 张飞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气得络腮鬍子不住地颤抖,“等等等!等能把叛军等死啊!” “要依俺老张的意思,不管啥情况,咱先冲一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想办法不迟!”张飞急道。 “也不是不行...”徐福被他催得急了,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计上心头。 “三將军,咱们不妨兵分三路!”徐福眼里的光芒渐渐闪烁,越来越亮。 一听兵分三路,张三爷咧嘴一笑,大手作势要拍向徐福肩头。 唬的徐福赶紧撤身闪开。 开什么玩笑,再拍两下自己都要散架了。 “军师早说嘛,不就是分三路,按老张省的!”张飞不以为忤,自己搓著手,开心地说道。 “啊?三將军何意啊?”他这话倒把徐福说愣了。 “誒!第一路嘛,便是俺老张,分俺一半人马,这就去冲了叛军贼营!”张飞当仁不让地说道。 “这第二路嘛,交给典韦老弟,你也带一半人马,待俺老张旗开得胜,你再顺势掩杀!” 张飞兴奋的说著,一张黑脸亮得反光。 他两只手在胸前一合,大喝一声,“咱俩左右夹击,直取中军,叛贼首领叫什么来著的?” “马腾,韩遂还有边章!”典韦也亮晶晶地瞪著双眼附和道。 “对,咱两比试一场,看谁先去贼酋首级!”张飞大大咧咧说道。 两人相视一眼,顿觉英雄所见略同,同时开怀大笑,手拉手就要出营。 徐福都快看傻了,这也算计策? “慢著,这不是三路吗?还有一路呢?”徐福又好气又好笑,顺著张飞的话问道。 “那不还有军师吗?你单枪匹马,就去城里坐等我们凯旋便可!”张飞想都没想说道,“哦,对了,城中多备酒水,功劳簿摆上,告辞!” 说完两人转身要走。 “站住!”徐福赶紧拦住,“你们疯了不成,送死去吗?” 张飞不乐意了,“军师怎可长贼寇志气,灭自己威风,这是什么话!” 徐福苦著脸,指了指帐外將士,“你们看看,弟兄们飢疲交加,你们还在肆意妄为!” 张飞和典韦顺著看去,只见麾下將士虽然儘量摆出一副志气高昂的样子。 但任谁都看得出,神经都已经崩到极致,现在的战力恐怕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更何况贼军人多势眾? 张飞是莽,不是傻,一见这情景,豪情壮志也只能硬生生压下。 见他们终於脑子清醒一点了,徐福赶紧趁热打铁。 “三將军稍安勿躁,我这计策保管你们杀得爽快,又能万无一失!” “军师快快进来!”张飞刚刚黯淡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满脸期待。 “这第一路军,便是区区在下!”徐福笑道,“正如三將军所言,我先进城!” 张飞闻言一愣,“这么说,俺老张跟军师想到一块去了?” “虽不中,不远矣!”徐福悠悠说道,“唯一区別是,在下要悄悄进城,不为叛军发觉!”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张飞一愣,“多这番手脚有什么用?” “三將军日后便知!”徐福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 张飞懒得管他为什么这么做,既然他说了,一定有深意,他关心的是另两路的安排。 “这第二路嘛,就请典韦將军辛苦一趟,找一处隱蔽的地方埋伏,山岗也罢,林地也好,务求不被叛军发现。”徐福又道。 “好说,好说!”典韦点点头,问道,“只是埋伏多久,再像街亭一般空等,俺可不依!” “典韦將军放心,最多两个时辰,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徐福信誓旦旦说道。 “那俺呢?快说,快说!”张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偏偏徐福到现在没给自己安排。 “还有一路,本来倒是想让三將军去的,只是风险极大,非胆识过人,性子稳妥之人不能为之...” 徐福瞥了一眼张飞,故作犹豫地说道,“三將军万金之体,要是有个什么损伤,在下可不好向主公交代!” “都是战场廝杀汉,怕死还算得上英雄吗?”张飞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知道三將军不怕死,可若要计策奏效,绝不是盲打莽撞管用的,还需沉稳依令,切不可擅自做主!” 徐福还是一副很犹豫的样子。 “誒,俺老张识得大体,一定依令行事,军师放心!”张飞大急,拍著胸脯做保证。 徐福犹犹豫豫看了他半天,欲言又止,良久长嘆一声。 “算了,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我还是派人去请二將军来吧!” “军师,俺愿立军令状!”张飞大吼一声,拦住徐福去路,两眼都快喷出火来了。 “哦?当真?”徐福沉声问道。 “当真!”张飞虎吼一声。 “一定依令而行?”徐福又问。 “绝不擅专!”张飞毫不犹豫。 “那我若让三將军只许败,不许胜呢?”徐福赶紧说道。 “都依你,都依你!”张飞想也不想。 等他答完,这才反应过来,环眼一瞪,怒道,“你说啥!” 第380章 马腾和韩遂 有援军赶到金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叛军大营。 大帐里三个人正凑在一堆商议军情。 为首一人文士打扮,四十上下年纪,愁眉苦脸坐在帅案前。 下首站著两人,都是虎背熊腰,看上去便孔武有力。 其中一人,鬚髮微红,眼瞳异於中原,年纪也有四十上下,却看上去十分英武,正是马腾,有羌胡血统。 另一人也差不多年纪,眼神阴鷙,却是韩遂。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边章颤著声,眼泪都快下来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两位將军音信全无,现在金城又换了旗幡,只怕是朝廷大军已经赶来了!” 马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叱道,“好好的做你的主公,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你一个文士,懂什么行军打仗,少在这里废话!”韩遂也跟著叱道。 边章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他就是个傀儡,说到底也是被逼无奈,不然能叫裹胁吗。 可现在叛军成败也关乎自己的生死,又不容他不担心。 没人尊重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好在至少没有把他赶出去,听两人商议,多少也能平復一下不安的心。 “文约兄,你在朝中多有走动,可知这『吕』字大旗是何人所有?”马腾问道。 “寿成贤弟有所不知,此人名唤吕逸,可是了不得的將才!”韩遂闻言,也忍不住眉头紧皱。 “此子年方十五,文武全才,乃是九原人士,其父吕布,听说在塞北声威极盛,號称『飞將军』!” “哦?那此子是仗著他父亲名望?”马腾问道。 “非也,非也!”韩遂摇摇头,“此子未出九原,就三千精骑破三万鲜卑,获封假节鉞,后来更荡平黄巾,屡立战功,听说甚得陛下喜爱!” “以讹传讹罢了...”马腾摇摇头,“文约兄只怕这等消息多有夸大。” “黄巾贼不过是一群流民,乌合之眾罢了,何足畏惧!”马腾冷笑道,“也就是朝廷昏聵,找了个屠夫当大將军。” “要是咱们兄弟出手,只怕不出三月,早就平灭叛乱!哪里轮得到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娃娃?”马腾说道。 “那三千破三万就更不可信了!”马腾眼里露出一丝不屑,“鲜卑战力犹在羌人之上,他生了三头六臂不成,还真能以一敌十?” “寿成贤弟,话不能这么说,朝廷对他封赏甚隆,肯定有原因的!”韩遂想了想,迟疑地说道。 “朝廷那点弯弯绕,兄长难道不知吗?”马腾轻蔑一笑。 韩遂脸色一黑,这不等於把他也骂进去了吗。 马腾见他脸色不好,赶紧说道,“小弟不是编排兄长的意思,只是说朝廷这些酒囊饭袋,惯会拉大旗作虎皮,虚张声势,一个十五岁的娃娃而已,又何惧之有?” “贤弟切不可掉以轻心!”韩遂说道,“咱们起兵不过数月,朝廷尚不知根底,这吕逸就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贤弟不觉得蹊蹺吗?” 马腾闻言一愣,说道,“倒確实有些不对劲,难道他別有所图?” “是不是別有所图我不知道,但金城要是不拿下来,咱们可没法回去!”韩遂摇了摇头。 “那依兄长的意思该怎么办?”马腾索性直接问道。 “城中人马不多,援军也不过数千,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攻城,不惜代价也要先拿下金城!”韩遂神情一厉,当即说道。 马腾一听这话,面露难色。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这话从韩遂嘴里说出来他就不乐意了。 论年纪,当然是韩遂略长一些,可论在这些羌人之中的威望,韩遂他拍马也比不上自己。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把韩遂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 他还当真了? 这些羌人就是马腾纵横天下的底气,现在韩遂轻描淡写一句话,就要用他的人马去攻城,说得到轻巧。 他知道攻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虽然人数超过对面十倍,可金城固若金汤,易守难攻。 只怕至少投入一万五千人以上,才有可能拿下,更不用说要多少时间了。 那等於还没进中原就折损三成兵马,更何况前军现在音信全无,这让马腾怎么愿意接受。 心里腹誹,嘴上却没有直说。 “兄长,依小弟之间,不如围而不打!”马腾幽幽说道,態度却十分坚决,“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嗯?”韩遂一愣。 “兄长也知道,小弟家学渊源,乃是伏波將军之后,於兵法一道,略有心得!”马腾一脸孤傲的说道。 老祖宗都抬出来了,这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韩遂往上面数几代,都找不出一个拿得出手的,跟伏波將军之后根本没法比。 心里不情愿,嘴上却说,“还是贤弟想得周到,只是如此一来,旷日持久,恐怕日久生变!” “无妨!”马腾冷笑一声,“还有城外援军,咱们先挑他们下手如何?” 韩遂也无力反驳,只得点头应是。 边章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人面和心不和,心里更加忐忑了。 虽然后悔上了贼船,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除了空谈啥也不会,也只能听之任之。 两人根本不管边章,招呼一声,点兵出帐,当先大马金刀走了出去。 边章本不想去,却进来两个羌胡军士,一左一右把他架著就出了大帐。 三人来到金城外,见自己这里,兵强马壮,黑压压一片人头顿时安心一些。 再看金城城楼上,紧张肃杀的气氛正不断蔓延。 任谁看到数十倍於自己的敌军,都会胆寒。 城楼上“吕”字大旗迎风招展,女墙上盖勛和韩当並肩而立,凝神望著敌军。 “韩將军,如何是好啊?”盖勛急得心神不寧。 “怕什么,兵来將挡水来土屯!”韩当沉声说道。 “可你这水淹计策一用,虽然胜了一场,却也绝了后路,我们...孤城无依啊!”盖勛颤声说。 “盖长史,你放心!”韩当却满不在乎,“我们家军师岂会没有后手,援军不日即到!” “韩將军,不是我丧气,你们...”盖勛欲言又止,“你们总共没有多少人马,这不是杯水车薪吗?” “哈哈哈!”韩当放声大笑,“人少?人少北宫伯玉和李文侯是怎么死的?” 第381章 赌个单挑 盖勛被韩当噎了一句,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但要想让他放下心来,那是千难万难。 羌人的战力他最有体会。 赵云和韩当把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玩得团团转他根本没有亲眼看到。 只是突然知道了这么一个结局,震撼是震撼,但就凭这三言两语想打消他心头的疑虑却无论如何做不到。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见亲卫急匆匆过来稟报。 “盖长史,援军,援军来了!” 盖勛闻言大喜,赶紧问道,“可是吕將军到了?有多少人吗?” 亲卫有些犹豫,还是说道,“看旗面是“张”和“典”,合共两千人马...” 这大起大落的消息,顿时让盖勛双腿一软。 要不是韩当眼疾手快,他已经一屁股坐地上了。 “才两千人?”盖勛目瞪口呆地喃喃重复著。 “哼,盖长史,来的可是三將军张飞,还有典韦,都有万夫不当之勇!”韩当说道,“有他们在,何愁贼寇不灭!” 盖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颤抖著手指著城外黑压压的叛军,“就是神仙来了,这数万胡骑,又如何是敌手啊...完了...金城完了...西凉完了啊...” 韩当见他如此不堪,终於也忍不住了,一个手刀砍在他脖颈上。 盖勛正悲从中来,没有防备,当时就软绵绵昏了过去。 “不对啊...”韩当收拾完盖勛,这才想起来,问那亲卫,“怎么只有两面旗帜,“徐”字旗没看见吗?” 亲卫茫然摇了摇头。 韩当一愣,喃喃道,“军师哪里去了...” 猛然间,他忽然想起那晚和赵云在张角大营的遭遇。 徐福说得好好的,营中火起,大家一起衝杀。 自己和赵云杀了大半夜,等的人都快麻了,这才看到火光。 想到这里,一阵嫌弃,忍不住低声骂道,“这徐元直,忒不靠谱了,专在紧要关头出紕漏,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正说话间,猛然觉得肩头被人一拍。 转头望去,正看到徐福似笑非笑地瞪著自己。 “义公啊,你什么时候学了长舌妇人那一套,专在別人背后说閒话?” 来人不是徐福又是谁。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韩当一见,不惊反喜,心里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刚才他也是硬撑,说到底,消息有没有及时传回去都未可知,现在徐福现身,终於可以鬆了一口气。 韩当想都没想,给了徐福一个熊抱。 徐福拼了命把他推开,一脸嫌弃,“少来,保持点距离,先说正事!” 韩当这才看清徐福装束,竟然一身夜行衣靠,看上去灰头土脸。 “元直,你怎么放著大有前途的军师不干,又操持起这打家劫舍的贼寇营生了?”韩当打趣道。 “我呸!这叫游侠,要不是为了不惊动叛军,我至於费这么大劲吗!”徐福不悦地说道。 “的嘞,我的徐大侠,现在该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吧!”韩当笑眯眯说道。 徐福低头瞥了一眼盖勛,吩咐人先把他抬下去照顾,只是小心不要让他出来。 韩当会意,找了几个心腹看管。 “接下来,先看三將军打头一阵!”徐福见安排好了,又找来一张小几案摆好,取了酒杯,邀韩当在城头坐定。 见他这副模样,韩当更踏实了。 两人刚倒上酒,就听城外一声號炮响起,张飞带著一千人马,风风火火朝著叛军大阵杀去。 叛军里面顿时一阵人声鼎沸,严阵以待。 衝过金城城墙下的时候,张飞若有所觉,抬头一看。 徐福举起酒杯,遥遥向张飞示意,咧嘴一笑。 三爷的脸顿时黑得更彻底了。 徐福的酒喝到第三杯的时候,盖勛终於幽幽醒转,悲喜交加。 任谁经歷这一切之后都很难再保持平静,更何况盖勛不过凉州一个小小长史。 原本以为左昌倒行逆施,凉州隨时会覆灭在叛军铁蹄之下。 好不容易找到了吕逸,却发现人家根本没有多少人吗。 忧心忡忡回到金城,又发现叛军势大,除了抵死守御没有其他的办法。 好在赵云和韩当竟然突出奇兵,这样以少胜多的局面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本以为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一去,暂时可以鬆一口气。 没想到又来了马腾和韩遂所率的叛军主力。 已经抱著和金城共存亡之心的盖勛,千呼万唤终於盼来了张飞和徐福的援军。 但是这齣场的方式著实让他意想不到。 一个江湖气十足,穿著夜行衣,孤身窜上城头还喝起了酒。 一个带著一千骑兵浩浩荡荡朝著叛军杀去。 他们是真看不到叛军这几万人马吗? 自己送死也就算了,这要是败了,让城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定抵抗之心如何能坚持得下去? 徐福见盖勛醒了,笑眯眯举杯,“长史大人,共饮一杯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军师还有兴致开玩笑?”盖勛就差没有顿足捶胸了。 “长史勿忧,金城之围不日可解,敬请期待!”徐福却老神在在独饮一杯。 盖勛眼底一亮,看徐福样子不像故作深沉,倒像是胸有成竹。 顿时升起了希望,试探地问道,“军师大人可是已经安排伏兵?吕將军他...” “哦,伏兵肯定有!”徐福毫不隱瞒,“我家主公却没来...” “有多少人吗?”盖勛紧张地问道,“若像子龙將军那般神武,有五千人马也能支应一二...” 徐福翻了个白眼,看不起谁? 赵云带了两千多人马,只用了一半就灭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 怎么到自己这里,人数就得翻一倍? “一共两千,底下是一半!”徐福满不在乎的说道。 “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盖勛满头大汗,懊悔连连。 “长史静观其变即可!”徐福却笑道。 “这点人马,叛军一旦派出主力,还不是顷刻间灰飞烟灭?”盖勛却难过地直摇头。 “长史要不要跟在下打个赌?”徐福眉头一挑,“输了的一会去办件事,不能推脱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盖勛摇著头,心里一片茫然。 却突然看到徐福的表情,嘴上不由自主地说道,“就依军师,如何赌法?” “就赌这叛军,只敢单挑,不敢群殴!” 第382章 螳螂捕蝉 马腾和韩遂带著大军列阵以待。 等他们看清张飞只带著一千人马就不管不顾朝自己衝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韩遂眉头一挑,正要发令出击。 “兄长不可!”马腾却猛地把他拦了下来。 “贤弟,这是为何?”韩遂皱眉问道。 “只恐有诈!”马腾摇著头吩咐道,“营门紧闭,静观其变,若有擅自出战者,斩!” 韩遂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一眼看到头的好不好,一千个人,这么半天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即便有埋伏又如何,最多加以小心,也不至於要畏战吧。 “兄长,北宫伯玉和李文侯音信全无,这来將看来气势汹汹,绝不可能是以卵击石!”马腾看出了韩遂的不悦,隨口解释道,“金城唾手可得,此时无谓多一些周折,小心为上!” 他都这样说了,韩遂也不好在麾下面前驳了他的面子。 只是羌人向来都是好勇斗狠,韩遂冷眼看著麾下眾人满脸不忿的憋屈样子,心里反倒有些暗喜。 既然你自己要把自己的威望丟了,那便怪不得別人。 马腾哪里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懒得说破而已,任他在边上冷著脸浮想联翩。 张飞带著一千人,呼呼啦啦衝到营门前。 想像中的短兵相接,摧枯拉朽完全没有出现。 两扇紧闭的木门把三爷挡了个严严实实。 望楼上几个小兵见他离得有些近了,弯弓搭箭,稀稀拉拉一串箭雨下来,钉在三爷马前数丈的位置。 “兀那贼子,你家三將军在此,谁敢出来一战!”张飞虎吼如雷,声震数里。 整个木寨都隱约有些晃动。 小兵嚇得又是一轮箭雨过去,营寨里面却悄无声息。 三爷很不爽,打马绕著寨门转悠了两圈,手里丈八蛇矛一挺,又骂道,“无胆匪类,敢不敢跟你家张爷爷决一死战?” 韩遂的眉毛又跳了跳,看看马腾,硬是没有吱声。 三爷喊了半天,寨门上的纹都快背下来了,硬是没有人答话,气得一张脸都快成了锅底。 “直娘贼,你们都是乌龟不成?躲在壳子里面不敢出来,你家三爷的蛇矛已经饥渴难耐了!” 眼看著被骂成缩头乌龟,韩遂实在是憋不住了。 “贤弟,你能忍得住这口恶气?”韩遂怒道。 “骂两声又少不了一根汗毛,有什么忍不住的?”马腾反问道。 “你...”韩遂一口气好悬没顺过来。 张飞彻底没辙了,喊了三遍愣是一个回应的都没有,嗓子里都快冒烟了。 悻悻回了本阵,正在生闷气,却只听身后熙熙攘攘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队小校,从金城里鱼贯而出,晃晃悠悠两人一组,抬著硕大的酒罈子直奔本阵而来。 一见这玩意,张飞顿时眉开眼笑,麾下將士却不敢轻举妄动。 “都愣著干什么,拿酒来啊!”张飞喊道。 “三將军,这阵前饮酒可是犯了军法啊...”亲卫小心翼翼提醒道。 “你懂个鸟!”张飞环眼一瞪,下了马,三两步奔上去,一把抱住酒罈。 “俺自己喝酒,那是犯了军法!”张飞喜滋滋拍开酒罈,美美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徐福那老小子给咱送来的,那就是计谋,赶紧的,还等啥!” 不等亲卫再劝,仰脖子灌了一大口,意犹未尽。 眾人也早就疲累交加,见三將军都这样说了,自然也就不客气,只是比他收敛许多,浅尝輒止解了解渴。 张飞这里已经喝开了,木楼上的小兵赶紧把这荒诞的一幕报给了马腾和韩遂。 韩遂大怒,“欺人太甚,待我亲自前往,定要给这莽夫一个教训!” 马腾却还是坚定地拉住了他的马韁,“兄长切莫中了这廝诡计,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哼!”韩遂怒喝一声,一把抢回韁绳,“你要当脓包就在这里呆著,本將军自带本部人马前去,不费你一兵一卒!”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腾也无话可说,只能悻悻鬆了手。 韩遂兜马阵前一转,大喊一声,“贼子欺人太甚,有血性的跟本將军杀杀他的威风!” 这一嗓子喊出,顿时应者如云。 好在马腾在羌胡人中声威甚重,跟著韩遂出阵的也只有本部五千余人马。 韩遂心里一阵不爽,一腔怒火都准备倒在张飞身上。 一瞬间营门大开,五千人以韩遂为首,风风火火朝张飞衝去。 临到近前,韩遂更是火冒三丈。 只见张飞这一千来人,一个个丟盔卸甲,衣衫不整,依在马旁喝得有来有往,甚是自如。 五千人看到这情景,更是毫不容情,一个个快马加鞭,杀到近前。 张飞眼观六路,从寨门大开的那一刻开始就早有准备。 见韩遂杀到近前,一声招呼,麾下人马迅速翻身上马,酒罈也顾不得了,隨手扔了一地。 这情形肯定是不能硬拼的,三爷大喝一声,“你们撤,某家殿后!” 眾人依令,朝著金城方向拼命狂奔。 张飞挺起丈八蛇矛,拨转马头,迎著韩遂就上。 韩遂没想到张飞反应这么快,眼看一点矛尖在眼前瞬间放大,顿时暗道不好,赶紧侧身避开,手中长枪一摆,磕上张飞矛杆。 这一碰,三爷立刻发现,这韩遂武艺一般,绝非自己敌手。 刚要变招,却猛然想起徐福临行前的吩咐,“晦气!” 大骂一声,手上立时慢了三分,蛇矛一摆,毒龙钻洞一般顷刻倒把韩遂边上的骑兵挑落马下。 韩遂不惊反喜。 只觉得这黑廝虽然势大力沉,武艺颇为不俗,却明显外强中乾。 从枪桿上传来的力量虚浮不已,显然是已经半醉,只要自己加把劲,应该不难取胜。 想到这里,韩遂精神一震,手上长枪一枪紧似一枪。 张飞左支右絀,一副抵挡不住的模样,连连后退。 韩遂愈战愈勇,十数招过去,身边亲卫死了几名他全未察觉,倒是看著张飞已经兜转马头,急慌慌朝后面跑去。 他怎么捨得让张飞逃走,一夹马腹,紧隨其后,“贼將休走,拿命来!” 亲卫见韩遂眼看著一骑绝尘,早就发觉不妙,可韩遂一门心思追击,哪里顾到身后。 无奈之下,只能一边大喊提醒,一边紧隨其后。 正在你追我赶之际,只听身后一声號炮声响。 林中陡然窜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典韦。 第383章 生擒韩遂 看到伏兵的一剎那,韩遂没有慌张。 反而鬆了一口气。 人数太少了,与其说是伏兵,不如说是来给自己添军威的。 看看身后紧紧跟著的五千人马,韩遂底气十足。 只是他的自信只持续了一瞬间,却猛然发现身边似乎有些冷清。 往日里紧紧跟隨,片刻不离的亲卫一个影子都看不到,除了眼前落荒而逃的黑面大汉,似乎自己即將直面这一千伏兵。 多年沙场征战的直觉告诉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韩遂猛然一拉韁绳,正准备放两句狠话就回头,却不料眼角余光瞥到典韦一声虎吼,快马加鞭朝自己衝来。 张飞也瞬间回马,一改先前狼狈的样子,一双环眼之中精光四射。 韩遂顿时觉得不妙,想要赶紧撤,眼前的一幕却险些惊掉了他的下巴。 只见典韦双手小戟疯狂掷出,根本不需要瞄准。 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想要朝自己靠拢过来的亲卫一戟一个,纷纷落马。 这都是跟他廝杀多年的精骑,就是在羌胡之中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往日里一个个眼高於顶,恨不得自己天下第一。 就是麾下猛將也对他们礼让三分。 没想到连人家脱手掷出的暗器都防不住,摧枯拉朽一般。 胆气瞬间就泄了,肉眼可见一个个马速都慢了下来。 態度上是要来保护自己的,行动上却跟临阵脱逃差別不大。 张飞这时候也已经靠近身前,丈八蛇矛当了长棍,拦腰扫过。 韩遂不敢怠慢,挺枪横档。 “当!” 一声巨响,一根精铁打造的长矛,被张飞隨手一击弯成了一个恐怖的弧形。 韩遂只觉得手上一股巨力传来,连带著身下战马也一声惨嘶,打横里连人带马被砸出了两步。 两只手已经鲜血淋漓,虎口震裂,钻心般的疼痛。 两膀颤动不止,整个人都是懵的! 正在这时,典韦也已经衝到身边,一双铁戟兜头兜脸砸了下来。 韩遂避无可避,又没有兵刃支撑,就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仰天一口老血喷出,双眼一闭,长嘆一声,“我命休矣!” “当!当!” 两下金铁交鸣,韩当默默感受了一下,竟然没死。 这才颤著身子睁开了眼睛。 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张飞蛇矛高高擎在半空,正把典韦双戟格挡在他头顶。 “三將军,你这是何意?”典韦不解,气道。 “嘿嘿,军师的命令你忘了?”张飞咧嘴一笑。 典韦顿时醒悟过来,悻悻收了双戟,冷冷朝韩遂瞥了一眼,“便宜你了!” 张飞见他生闷气,又笑道,“典韦兄弟,这廝俺让与你,你且去向军师交令!” “那你呢?”典韦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是高兴的。 “追兵我自挡之!”张飞豪气干云。 典韦见他这么说,知道是没打过癮,也不推辞,轻舒猿臂,一把將已经失去抵抗之力的韩遂夹在腋下。 兜转马头就朝金城飞驰而去。 张飞横矛立马,一直犹犹豫豫,正在发呆的五千羌骑,暴喝一声,“你家三爷爷在此,那个不要命的快来让三爷爷过过癮!” 他这一声喊犹如晴天霹雳,这些羌胡骑兵没了主將,本就一脸懵。 听完这话,顿时惊得又退后几步。 张飞策马上前,手起矛落,离得近的又被他接连挑飞几个。 “不过癮,不过癮,一起上啊!”张飞连声大吼。 城楼上盖勛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张飞单枪匹马挡在五千人面前,不仅丝毫不惧,更把这些人嚇得连连后退。 这样的场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军师,吕將军麾下竟还有如此猛將...”盖勛瞠目结舌地说道。 “呵呵,长史大人习惯就好!”徐福笑得自豪无比,“我家主公麾下,似这样的猛將还有数人,区区叛军,不足掛齿!” 韩当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说道,“我说元直,你刚才打赌不是说单挑吗?这算是输了吧...” 徐福本来还在得意,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我怎么会输,义公,你现在好歹是一军主將,说话要负责任的!”徐福大声说道,“我从头到尾说的就是三將军一个人单挑对面五千啊,有错吗?” 韩遂咧嘴一笑,给他翘了个大拇指,说道,“要说佩服,我这辈子最服两个人!” “主公和我?”徐福期待的问道。 “非也!”韩当摇头晃脑,“一个是你,你无耻的样子在下五体投地!” 徐福黑著脸问道,“还有一个呢?不是主公是谁?” “还有戏先生!”韩当一本正经说道。 “那腐儒有什么好佩服的!”徐福不解的问道。 “他说你是个小人,一针见血!”韩当哈哈大笑,“论看人的本事,我最服他!” 两个人就在城楼上斗嘴,盖勛看得一脸震惊。 这也太不把叛军当回事了吧,虽然擒了韩遂,可人家五万人列阵在外,他们就像是已经胜券在握一般。 正要出言提醒,却见城下五千羌骑被张飞逼得进也进不得,退也不能退。 张飞见已经没人肯跟自己交手,也觉得索然无味,大骂一声,“无胆鼠辈!” 也跟著打马回城。 见典韦和张飞押著韩遂已经到了城下,徐福和韩当不约而同住了口。 两人相识极早,颇有默契,韩当自觉地跟在徐福身后一起下了城楼。 韩遂心丧若死,自己贸贸然出兵也就罢了,现在还成了阶下之囚。 想想也知道下场会是什么,基本上要被拿来祭旗了。 看到徐福的那一刻,韩遂不由自主地挺胸抬头,一脸大义凛然。 徐福笑眯眯看著他连连哆嗦的双腿,走到面前。 张飞和典韦笑眯眯站到一边。 却只见徐福上前轻轻拍了拍韩遂的肩膀。 明明没用什么力气,韩遂却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还是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才勉强挺立不倒。 “韩將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在下三生有幸啊!”徐福笑眯眯的说道。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韩遂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你...你说什么...” 第384章 就这么放了 “我说久仰韩將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徐福脸上带著真诚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是这话听在韩遂耳朵里却格外的难受。 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了,现在说名不虚传,这不是侮辱是什么? “哼!要杀便杀,何须出口伤人!”韩遂冷哼一声,极有骨气地別过头去。 徐福这句话虽然含沙射影的,但他已经听出来言下之意。 至少自己性命暂时不需要担心了,自然骨头就硬了,腿也不软了。 “呵呵,韩將军说哪里话!”徐福笑道,走到他身后,小心地帮他把绑绳解了。 韩遂活动了一下已经血液不畅的双手,冷声说道,“我韩遂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但要我投降,绝不可能!” “知道,知道,韩將军铁骨錚錚的汉子,怎么能投降呢!”徐福十分贴心地附和道。 “相逢就是有缘,在下没有別的意思,城楼上略备薄酒,请韩將军痛饮一杯,別无他意!” “哼,有何惧哉!”韩遂一听这话,顿时又来劲了。 竟大摇大摆走在前面朝著城楼就去。 徐福紧紧跟上,韩当和张飞、典韦相视一眼,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只以为徐福要用韩当做俘虏,跟叛军討价还价,没想到徐福客客气气像是招待客人。 尤其是盖勛,急得汗又下来了,正要上前阻拦,却被韩当一把拽住。 韩遂上了城楼,见果然几案摆好,酒水陈列,“你们倒是有雅兴!” “好说,好说!”徐福笑著延手相请,两人分宾主落座,“在下徐福,忝在吕逸將军麾下任军师,今日多有得罪,请韩將军见谅!” “有话快说,不要打马虎眼!”韩遂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肆无忌惮地说道。 “那在下就直说了!”徐福不以为忤,又亲自替韩遂斟上一杯,“韩將军虽然屈身至此,在下是不敢为难將军的!” “哼!那是自然!”韩遂胆气越来越壮,大手一挥,“我虽一时不慎,可麾下这五万精兵却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我贤弟马腾將军威震西凉,灭你区区金城不过弹指之间耳!” “正是,正是!”徐福丝毫没有生气,陪了一杯酒,“故此在下只请將军手下留情,大发慈悲,给我们一条生路!” “嗯?你当真?”韩遂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又不傻,自己现在生杀予夺全在徐福手上,人家这么客气,怎么看都像是个阴谋。 “哎!將军有所不知啊!”徐福长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家主公志在塞北,也是拗不过那长史盖勛请求,这才和將军兵锋相对!”徐福摇头晃脑地说著。 按他的意思,吕逸对昏君和朝廷根本不屑一顾。 出身九原,常年饱受战乱之苦,对胡虏那是深恶痛绝,一心只想征战塞北,报仇雪恨。 而造反这种很有前途的事情,吕逸內心其实是支持的,至少是不反对的。 相比於张角这样的妖道,无疑韩遂和马腾这样的西凉猛將更有前途。 大家既然没有衝突,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只是现在吕逸想从西凉出兵,先平南匈奴,再和鲜卑交锋,他们的叛军正好挡在了进兵的路线上,这才不得已为之。 韩遂觉得这一套说辞虽然有些荒诞,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严格意义上说,大家都是边军出身,颇有些共情。 既然人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还隱隱有结盟的想法,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韩遂终於笑道,“那军师何不劝你家主公,与我们合併一处,一起兴义军岂不更有前途?” “哎!韩將军有所不知啊!”徐福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家主公有一个红顏知己,现在却身在中原。即便主公有意和將军同心协力,却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韩遂一听这话,顿时笑眯眯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韩將军,我们只要將军网开一面,让出道路给我们借道西凉即可!”徐福笑眯眯说道,“只要將军答应,我们自然礼送將军出城,稍后还有厚礼奉上!” 韩遂眼睛顿时眯起,心里已经十分活动,却还是说道,“那若是我不答应呢?” “將军,恕我直言,你若不答应,只怕在下到时候被逼无奈,也只能得罪了!” 说到这里,徐福抬手一指城外。 韩遂冷著脸望去,只见叛军大营里人头攒动,马腾正在激情地说著什么,看样子已经做好了出兵的打算。 见此情景,他心中顿觉不妙。 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自己被擒是马腾亲眼所见,现在生死未卜,他却要出兵攻城。 这不是逼著徐福杀了自己吗? 明明先前还是百般不愿,现在倒这么伤心,那点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哼!我答应你!”韩遂冷声说道,“事不宜迟,送我回营!” 徐福笑道,“不急,不急,依在下看来,当先定军心才是!” 韩遂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 正在这时,叛军营门大开,马腾带著两万马步军,浩浩荡荡冲了出来。 离城百丈摆下阵势,正要朝著金城叫阵。 却在这时,只见韩遂满面春风,和徐福手拉手站在城头上,笑眯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马腾整个人都懵了,这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啊。 只是事到如今,他反而被架在了槓头上,进兵吧,师出无名,退兵吧,又显得自己毫无主见。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城门豁然洞开,张飞、典韦一左一右,从城里冲了出来,站定在吊桥前面。 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架势。 他们的勇猛马腾是见过的,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却只见徐福挽著韩遂的手臂,恭恭敬敬把韩遂送了出来。 两人谈笑风生,依依惜別,说不出的融洽。 马腾正要发话,韩遂已经跨上战马,朝著本阵疾驰。 到了阵前,冷冷瞥了马腾一眼,大喝一声,“撤军,回营!” 两万人面面相覷,马腾一阵无语,只能跟著悻悻撤军。 吊桥上徐福依依不捨地朝著韩遂挥手连连。 “姓徐的,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张飞忍不住问道。 “三將军,你就等著今晚大捷吧!”徐福老神在在地说道,“至於派谁去...看態度...” “军师,俺的好军师,走走走,俺老张替你扇扇风!”张飞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晶晶,满脸堆笑,扯著徐福就走。 第385章 诈降送书 叛军大营之中,气氛有些紧张。 马腾对韩遂这一次贸然出击十分不满,但碍於韩遂年长,一直喊人家兄长,这时候倒也不好马上发作。 边章还是老样子,坐在帅位上唉声嘆气,输他死路一条,贏他也捞不著好,眼看著都快抑鬱了。 马腾率先开口,想著安慰韩遂两句,可话到嘴边,味道就有些不一样了。 “兄长,还是要从长计议啊,像这般打过一场,著实有些可惜...” “寿成贤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韩遂眼睛一瞪,十分不悦。 这不等於戳他脊梁骨吗? 马腾没想到韩遂这时候还嘴硬,顿时也不高兴了,说话更加夹枪带棒。 “依愚弟的意思,固守营寨,围而不攻,何来这大败!” “什么叫大败!”韩遂怒气勃勃,“本將军那是亲身涉嫌,打探敌情!” “呵呵,兄长好仁义!”马腾阴阳怪气的说道,“只不知打探出了什么!” “自然是这些官军外强中乾,不敢於我们为敌!”韩遂想都不想回答道。 “希望兄长事事顺遂吧!”马腾摇了摇头,懒得爭辩。 “哼!你且看著吧,对面不日便要请降!”韩遂十分自信。 他的自信就来自徐福对他的客气。 在他看来,明明生擒了自己,到最后还不是老老实实请自己喝了一场酒,再礼送自己回城? 说什么吕逸志不在此,什么红顏知己,不过是託词而已。 这么浅显的伎俩能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还不是看他们人多势眾,不敢於自己为敌? 徐福那样子一看就是个文士。 想到这里,韩遂不屑地瞥了一眼边章。 这些所谓的名士,也就是一张嘴高喊仁义道德。 实际上还不是贪生怕死。 不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留的,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反观马腾,不问情由,带著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朝人家杀过去。 这不明摆著要逼人家杀了自己吗? 这么浅显的伎俩能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现在韩遂看马腾是哪哪都不顺眼。 越想越气,索性也甩下了脸子,“贤弟勿忧,一切尽在愚兄掌握之中,你且静静看著便是!” 顿了一顿,他又坚定的说道,“不出一日,必有使者,愚兄愿与你打赌!” “赌什么!”马腾也气鼓鼓的针锋相对。 “就赌这军权谁属如何?”韩遂幽幽说道。 两人这里不欢而散,金城里面徐福却忙的晕头转向。 既然把韩遂放了,接下来就是爭分夺秒的时候。 自古以来,兵法讲究一个出其不意,现在万事俱备,可谁去执行又让他犯了难。 张飞和典韦都是粗中有细之人没错,可绝不是能屈能伸之辈。 讲究的都是一个以力破巧,要让他们做些精细的遮掩活是决计不可行的。 韩当倒是稳重一些,主要是名不见经传,对面叛军压根就不知道他是谁,说话的分量要轻上许多。 徐福想来想去,要么自己亲自去。 可自己现在也算主將,事关整个战局成败,万一要是陷在敌营,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张飞看徐福摇头晃脑,冥思苦想,顿时手里的扇子就晃不动了。 不耐烦地说道,“军师,你倒是吱声啊,俺老张对大哥都没有这么殷勤!” 徐福苦笑一声,说道,“三將军,你只管等今夜出击便可,只是之前有一件难事,却没个人选,故此烦忧!” “不知军师要何等样人?”盖勛这时候也回过味来,抱拳上前问道,“我金城之中尚有不少聪慧能干的吏员,或可为军师分忧!” 徐福见他说话,顿时心里一动。 “盖长史,我有意写一封书信与那韩遂,只是还缺一个下书之人,不知盖长史可有推荐?” “军师要何等样人?”盖勛眼底一亮,问道。 一直以来,盖勛都显得碌碌无为,实再已经心焦难耐。 这西凉本就是他的故土,感情尤重。 而当他看到吕逸麾下眾將披荆斩棘,为金城一次次抵御危机,而自己却只能冷眼旁观之时,心中那份愧疚就压得他喘不上起来。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出力的地方,自然当仁不让。 “此人一要懂隨机应变,二要沉稳胆大,三要略有声名,叛军知晓!”徐福赶紧说道,“不知可以这样人物?” “哈哈哈!”盖勛仰天长笑,拱手道,“军师何必捨近求远,我盖勛虽然不才,却勉强够这三条,若军师不弃,在下愿舍死走这一遭!” 徐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顿时走了过去,拉住他的手说道,“盖长史若肯辛苦,大事定矣!” 盖勛点了点头,“事不宜迟,那就请军师落墨吧!” 徐福也点了点头,据案挥毫,洋洋洒洒数百字一蹴而就。 张飞、典韦和韩当在旁边看了,一脸的不屑。 “军师,你这信写得如此諂媚,是何道理?”张飞忍不住问道。 徐福冷哼一声,怒道,“什么叫諂媚,诈降难道还要铁骨錚錚不成?” “切...”张飞鄙视地冷哼一声,“隨你,隨你,只是军师就別再咬文嚼字了,你忘了当初给大哥写『战书』的事了?” 张飞说的自然就是当初徐福写战书,却被张角看成降书的丑事。 现在提及,徐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典韦不知就离,韩当眉飞色舞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顿时连盖勛都有些忍俊不禁。 徐福气道,“你们三个,要再这样詆毁本军师,休怪我一会不给你们军令!” 三人这才收敛许多。 盖勛正要上前接信,却见徐福又把书信在案上摊开,大笔一挥,东涂西抹。 不一会整封信就变得面目全非。 盖勛正想问,却听徐福笑眯眯说道,“盖长史,你到敌营,只咬死要见韩遂即可!” “那若是马腾...”盖勛忍不住问道。 “不理不睬,只认韩遂!”徐福郑重说道,“这封信,你切记叮嘱韩遂,你走后再看,阅后即焚,不可有半点差池!” 盖勛虽然不明就里,也知道徐福必有道理,郑重应了。 张飞三人面面相覷,一脸困惑。 第386章 前倨后恭 韩遂回了自己的营帐,心里即担心又期待。 刚才和马腾赌气,说什么对面马上就要派人请降。 那完全是自己一厢情愿。 这一仗败的那是心服口服的。 张飞和典韦的武力真正展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羌人最重强者。 他也知道这两人若是各自带领一千人马,虽然不至於把他们五万大军打败,可要在人群里取自己首级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就在於他们为什么把自己放了。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韩遂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辗转反侧,明明累得眼皮子打架,偏偏就是睡不著。 另一边马腾也不踏实。 一进自己的大帐,一把扯下头盔砸在地上,破口大骂,“无胆匹夫,莽撞小人!” 边上亲卫一个个面面相覷,偏生不敢上前打扰。 正当马腾已经砸碎第三只酒盏的时候,只听营外一阵骚动,一个亲卫猛地掀开帐帘。 “將军,金城派出使者,正在营门之前,如何处置,还请將军示下!” “什么!”马腾大惊,还真的来请降了? “来者何人?带了多少人来?”马腾眉头一皱,赶紧问道。 “是长史盖勛,只有两个青衣僕从跟著。”亲卫说道,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还抬了一口箱子!” 马腾又是一愣,“箱子?倒是诡异,隨本將军前去看看!” 来到营门前,盖勛正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两个青衣僕从正站在一口巨大的漆画木箱面前。 见马腾带著亲卫耀武扬威地从大帐中走了过来,盖勛冷哼一声,仰面向天,只留两个鼻孔对著马腾。 “呵呵,这不是盖长史吗!多日不见,长史別来无恙啊!”马腾笑道。 “让马將军失望了!”盖勛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动也没动。 “呵呵,来者是客,请大帐敘话吧!”马腾客客气气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劳马將军,某此来不是为了马將军!”盖勛脚下生根,双手拢在袖中,高低没有看他一眼。 他这做派倒把马腾的亲卫气得够呛。 “呛哴!” 亲卫宝剑出鞘,瞬间搭上盖勛脖颈,叱道,“姓盖的,別给脸不要脸,我们將军跟你好好说话,你找死不成?” “说得好啊!好大的气魄啊!”盖勛不屑一顾地瞥了那亲卫一眼,说道,“我乃朝廷命官,称你马腾一声將军那还是看你祖上『伏波將军』的面子,否则你怎配和我说话!” 他这话一出,马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道,“盖勛,我敬你是个铁骨錚錚的汉子,你却这样不知好歹,真当我马腾不敢杀你吗!” “你敢!你当然敢!”盖勛面无惧色,也怒道,“你就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好好好!那我便送你一程!”马腾怒极,再也不想多说一句,大手一挥,亲卫就要手起剑落。 却只听“噹啷!”一声脆响。 一支羽箭快如闪电,正射中亲卫剑脊。 顿时宝剑一个把持不住,跌落尘埃。 却见盖勛面露笑意,朝著马腾身后躬身施礼,口中喊道,“多谢韩將军仗义出手!” 马腾铁青著脸回头一看,只见韩当把手中弓箭拋给身边亲卫,满面春风地回礼,“盖长史久违,久违!” “哪里,哪里,今日方才相见,韩將军客气!”盖勛满脸谦逊。 “哈哈,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將军掛念得紧啊!”韩遂朗笑道。 能不掛念吗,简直就是念念不忘。 “你...你们...”马腾见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贤弟,来者是客,你这样就不对了!”韩遂面对马腾,明显说话就不那么客气了。 “哼!”马腾气的手按腰间佩剑,眾目睽睽之下,还是忍住了! “盖长史,请到某帐中一敘如何?”韩遂也做了个请的姿势。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盖勛笑眯眯连声答应。 “盖勛,你这是什么意思!”马腾终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挡在盖勛身前。 “某忝为长史,此次正是奉军师之命,前来请降!”盖勛理直气壮地说道,“自然是要与贵军主帅说话,难不成贵军连上下尊卑都没有吗?!” 这句话盖勛自己说的都没有底气。 若说不讲尊卑上下之分,吕逸那里才是奇葩。 张飞、典韦和韩当三个人一贯的大大咧咧也就算了,就连军师徐福都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哪里是军营,看著分明就是农家兄弟... 只是他这话一出,马腾倒被他说懵了。 是啊,明面上韩遂是兄,他是弟,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盖勛哪里是来请降的,分明就是来给自己上眼药的。 韩遂笑眯眯,心里乐开了,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两个人彬彬有礼,相携绕过站桩生闷气的马腾,进了韩遂的大帐。 盖勛也不含糊,吩咐两个青衣僕从將箱子打开。 顿时满帐珠光宝气,金玉布帛晃得韩遂都快睁不开眼了。 “啊呀,盖长史如此客气,某受之有愧啊,受之有愧!”韩遂连连摆手。 “韩將军哪里话,军师有言,那张飞、典韦儘是莽撞之徒,不知轻重,衝撞了將军!”盖勛態度诚恳,一躬到底,“军师心中十分不安,略备薄礼,给將军压惊!” 韩遂大喜,吩咐摆下酒宴。 盖勛却摇摇头,“在下此来,非为別事,乃是请降!” “贵军师诚意,某已知晓,此事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韩遂笑道。 “事不宜迟啊將军!”盖勛语重心长地说道,“军师吩咐,吕將军心系塞北,片刻迁延不得,只求將军速速接收金城,我等也可鬆一口气!” “既如此,不知军师可有什么凭证?”韩遂见盖勛不像是推脱,也终於忍不住问道。 “军师有书信一封,请將军过目!”盖勛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帛。 韩遂正要去接,却发现盖勛仅仅捏住,不肯鬆手! “长史这是何意啊?”韩遂不解的问道。 “书信在此,不急现在便看,军师吩咐,將军阅后即焚!”盖勛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刚才在下情急,衝撞了马腾,只怕他怀恨在心,还请將军先送在下出营回城才是啊!” 韩遂恍然大悟,玩味地看向盖勛,笑道,“长史当初死守阿阳县城,某还当你不怕死,哈哈!” 盖勛满面羞惭,“此一时,彼一时也!” 第387章 抹书间韩遂 盖勛面现赧色,幽幽说道,“当时没有认识吕將军,却只道为国尽忠,唯此而已!” “那现在呢?”韩遂饶有兴致地问道。 “哎,现在方知,当时何等浅薄!”盖勛嘆道,“为国尽忠又何止一途!” “北击胡虏也是尽忠!”盖勛眼里放光,朗声说道,“与其陪那害民贼左昌一同赴死,倒不如跟著吕將军去塞北,这昏君死活,与我何干?” “好!盖长史此言深得我心!”韩遂欣慰地拍了拍盖勛的肩膀,“你我从此各行其道,他日我若得了天下,定全力支持你家主公北伐!” 盖勛看著韩遂这恬不知耻的嘴脸,心里一阵反胃,却还是强压著性子施礼。 “事不宜迟,还请韩將军解围!”盖勛旧事重提。 韩遂笑道,“长史放心,隨我来!” 说完结果书信,隨手塞进怀中,带著盖勛就朝营外走去。 马腾见他们商量了半天,竟又携手走了出来,顿时忍不住,上前问道,“兄长,此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自然是甘心请降,还能有什么!”韩遂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小弟一起旁听?”马腾不依不饶地问道。 “你太衝动!”韩遂语重心长地说道,“刚刚便险些伤了盖长史性命,正所谓两国相爭,不斩来使,你倒好,一点道义都不讲了吗?” “我...”马腾怒气又上来了,偏偏这时候盖勛对著他,又一副鼻孔向天的模样。 “既然兄长如此看小弟,那小弟索性无礼到底!”马腾猛地抽出宝剑,向盖勛当头劈落。 盖勛见机得快,不住绕著韩遂左闪右避。 韩遂只觉得马腾杀气腾腾,每一剑都似是要自己性命一般,顿时也勃然大怒。 抽出宝剑,截住马腾剑势,大怒道,“马腾,你是要杀某不成!” 马腾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不好再行凶,悻悻收起剑,怒道,“小弟无意伤大哥,只恐大哥为奸人所骗!” “哼!某自有主意,你想要做主,等我死了不迟!”韩遂也气冲斗牛,说话一时之间没了遮拦。 盖勛见状,又开始当起了和事佬,“韩將军息怒,息怒,本是天大的好事,何苦如此!” 好歹也算个台阶,韩遂立马踩了上去,牵著盖勛的手,亲自送出了营外。 盖勛见马腾没有不依不饶,顿时也鬆了一口气,临行之时,朝著韩遂拱手施礼,朗声道,“韩將军,別忘了你答应我家军师的事情,拜託!” 话刚说完,猛地一抽马臀,快如离弦之箭朝金城便走。 韩遂一脸懵,茫然喃喃自语,“这是嚇傻了不成?我答应你们军师什么了?” 马腾刚准备走,猛地听见这一句,顿时心里一惊,三两步冲了过去,大声问道,“兄长,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隨口一句罢了!”韩遂正茫然,这一句答得確实是隨口。 马腾一听,勃然大怒,“我尊你一声兄长,你却欺我至此,何也!” 韩遂见马腾震怒,心里倒也有些不安。 一来他们相处日久,又是一起起兵,本不该心生嫌隙。 二来马腾勇武过人,自己实非对手,再加上马腾在羌胡人中威望远胜於自己,现在翻脸,自己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韩遂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挤出一个笑脸道,“贤弟多心了,愚兄哪里会欺你,那盖勛確实是送降书而来,岂能有假!” “降书在哪里?”马腾大手一摊,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韩遂手已经掏入怀中,刚摸到帛书,顿时想起盖勛叮嘱。 “军师吩咐,阅后即焚!”想必这里面总有些对自己说的悄悄话,让马腾看到恐怕不好... 正要推脱,却见马腾怒道,“莫非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谋不成?” 他这么一说,韩遂不给就真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转念一想,左不过是一些金银財宝,了不起分马腾一半也就是了。 虽然心疼,但大事要紧,也顾不得这些。 把心一横,扯出帛书,一把塞进马腾手里,“喏,书信在此,你自己看便是!” 马腾脸色顿时缓和不少,展信一看,却眉头一皱,怒从心头起,问道,“书上如何都改抹糊涂?” 韩遂一愣,什么? 这书信他自己都未曾看过,顿时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只剩只言片语可见,多还是称呼之类,反倒是紧要处,却被涂抹得一塌糊涂,分不出其下文字。 “这...原书就是如此,不知何故啊...”韩遂怔怔说道。 “呵呵,兄长好託词!”马腾冷笑道,“既是降书,岂有涂抹的道理?” “厄...莫非是那盖勛一时紧张,错將草稿误封了送来?”韩遂苍白地解释道。 “笑话!简直是笑话!”马腾铁青著脸大笑道,“既是降书,岂有以草稿送人的道理?便是盖勛糊涂,他们军中就没有一个明事理的?” 韩遂一时被他说得愣在当场。 “只怕是兄长怕我知道详细,先改抹了去,你们二人在帐中许久,却避著小弟,哼哼...”马腾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韩遂顿时百口莫辩,这时候只觉得盖勛此举確实处处透著诡异。 心里也对这件事多了几分疑心。 但一想自己还有五万大军,何必执著於人家是真降还是诈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站不住脚。 想到这里,顿时信誓旦旦说道,“愚兄问心无愧!若是贤弟不信我心,一会愚兄亲自去阵前赚他们军师过来说话,贤弟从阵內杀出,一枪刺了他便是!” 马腾没想到韩遂会这么说,心里疑心倒减了不少,“若如此,小弟便信兄长,到时候愿向兄长负荆请罪!” 事不宜迟,韩遂心里难静,当即大开寨门,再一次带著五千骑杀到金城之下。 这一次他却不敢贸然进攻,老老实实在重兵簇拥之下,朝著城上徐福身影大喊,“请徐军师出城答话!” 他想得很清楚,若是真心请降,自然不怕开城和自己一见,到时候马腾隱在他身后军士之中,一枪挑杀,自然没有后患。 若是对面假降,三言两语找出破绽,也能证明自己清白,到时候马腾也不会再怪自己。 没想到城门应声而开,城头上徐福依旧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城门处,张飞和典韦一左一右,悠閒地纵马而出,看得韩遂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不止。 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噩梦! 第388章 典韦发威 张飞和典韦晃晃悠悠出了城门,马腾看得眼睛都快直了。 他一向自恃武艺高强,往日里也是眼高於顶。 即便深处西凉这个遍地豪强,民风彪悍的地方,也从未真心服过谁。 不然也不会董卓一走,就急不可耐地揭竿造反。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做不到两个人面对五千精骑面不改色,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最起码也要小心谨慎,处处提防。 偏生眼前这两人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相视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韩遂现在心事重重,也不管张飞和典韦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想著把话说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想到此处,他便迫不急大打马上前几步,遥遥喊道,“请徐军师前来答话!” 张飞挠了挠脑袋,十分不耐烦,大嗓门一扯,整个战场上雷鸣般的一声巨吼,五千人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军师拜意你的事情,已经说了两遍了,就是傻子也该记得住,切莫有误就是,怎么还来...” 韩遂一听,眼前顿时一黑,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心里著急,不由自主又凑上两步,“这位將军...” 张飞一点没惯著他,感觉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很到位了,扭头就走,留了老大一个后脑勺给韩遂。 马腾闻言,心里顿时在不怀疑,自己所料果然不差。 看这样子,要说韩遂没有答应对面什么,谁信? 一念及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再也忍耐不住,挺枪跃马,从阵中一跃而出。 韩遂这次出阵,自然是想表明清白,可內心深处也已经开始提防马腾。 除了五千精骑都是自己这边的人,更把得力的五员干將一起带了出来。 侯选、李堪、梁兴、马玩、杨秋这五將虽不如马腾,但也是军中上將,颇有武艺。 此刻见韩遂尷尬,马腾又不管不顾直衝而出,生怕伤了自家主將,顿时上前阻拦。 马腾却早有准备,战马一兜一转,轻巧无比绕开五將,直奔韩遂面前,冷哼一声,“姓韩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遂一听,心里大惊,长枪横在胸前,防备马腾对自己出手。 “贤弟休疑,我绝无他意,更无歹心!” “哼,待我拿下这两人,再与你分说!”却只见马腾一勒马韁,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敌將休走,吃我一枪!” 马腾杀气腾腾瞬间毕竟,张飞却恍若未觉,自顾自朝城门晃荡回去。 典韦却耸了耸肩头,咧嘴一笑,“好久没有活动开了,正好拿你热个身!” 话音未落,大手一抬,一点寒芒电射而出。 马腾覷得真切,只见一支短小的铁戟正朝自己面门而来。 铁戟为止,耳中一听到破风之声大作,马腾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些惊嘆。 仅仅是隨手一掷,就有这般威势,果然不可小覷。 想到此处,身子一动,在马背上使了个鞍里藏身,整个人像是灵猿一般缩在马背侧面,正好將铁戟躲过,马速却丝毫不减。 正在得意之时,只听又是一声冷哼,“雕虫小计!” 还没来得及起身,心头警兆顿生,只见又是一点寒芒,精准无比朝著自己身侧飞来。 分明是典韦料到他手段,扔出的是两支铁戟,只是同时出手,一开始便以为是一支。 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法,铁戟飞在半空,自然分了前后快慢。 他这个鞍里藏身,躲得过第一支,却正好被第二支截在当下。 此刻正是新力已尽,旧力未生之际,避无可避。 马腾无奈,脸色一紧,手上长枪寒芒飞至,精准无比点在飞戟之上。 “呛哴!” 一声脆响,铁戟应手落地,“哆!”插在地上。 马腾却只觉手上传来一股大力,长枪颤动连连,心头大骇。 仅仅是隨手一掷,便有这般力道,若是短兵相接,又该是什么可怕场景。 他自问单凭力量,绝不是此人敌手。 赶紧翻身回到马上,稍带韁绳,將马速降了不少,警惕地看著典韦。 却见他气定神閒,笑眯眯从鞍桥上摘下两桿铁戟,在身前舞了个戟,好整以暇地等著自己。 现在马腾真有些骑虎难下。 上吧,未必能贏,退吧,又显得自己胆气不够,没得被韩遂再看了笑话。 好在张飞已经进了城,只剩典韦一人,总有一战之力。 想到此处,只能硬著头皮上,好在他们马家枪法传承自伏波將军,单论速度之快,招式之精妙,在当世也是顶尖。 两马交错,马腾长枪灵蛇般钻出,枪尖幻化出寒芒点点,灿若星辰,直取典韦面门。 典韦面无惧色,大喝一声,“来的好!” 铁戟左右一摆,“砰!” 一声將漫天枪影硬生生磕散。 此刻交手,两人算是平分秋色,马腾心头却猛地一惊。 他只求速战速决,出手已是最强招式,无论是气力还是速度都是巔峰。 本以为典韦就算能够破招,也要大费周折,没想到人家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摆,便已经以力破巧,將杀招化解於无形。 手上更是一阵酸麻,典韦力量之大,犹在自己预料之上,这还怎么打... 偷眼一瞥典韦,却见他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的茫然。 好机会! 马腾心念电转,两人交锋之际,岂容分心! 顿时在马背上一个后仰,长枪毒龙钻动一般猛地朝身后刺去。 这一枪正是枪法中的杀招,“回马枪!” 往日里使出,无往而不利,今日以有心算无心,更加万无一失。 眼角扫过典韦,自己出枪这一剎那,他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茫然模样,更加避无可避。 成了! 马腾心头一阵狂喜,差一点欢呼出声。 可这一枪將中未中之际,却只觉手上一空,枪头所指之处空荡荡毫无阻碍。 紧接著手里猛地一紧,一股大力顺著枪桿子袭来,长枪险些脱手。 马腾大惊失色,只见典韦双戟齐交左手,右手紧紧攥住枪桿,不仅没有中招,反而將自己兵刃牢牢钳制。 耳中一声大喝,“来將通名!” 第389章 马腾杀不得 这种问题不该在这个时候问。 马腾明显被典韦问住了! 自己一身功夫全在一桿长枪之上,现在杀招失灵,长枪被典韦单手钳住,抢都抢不回来。 要是此刻再迎上典韦的飞戟,只有饮恨当场这一个结果。 马腾此刻已经不介意典韦是怎么破招的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头大震。 典韦见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又是一声大喊,“来將通名!藏头露尾的算什么男人!” “马腾!”下意识的,马腾神魂为之震盪,脱口而出。 “你这枪法跟谁学的?”典韦皱著眉头又问。 “家传!”马腾又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可认识赵云赵子龙!”典韦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赵云?”马腾眉头紧皱,似有所想,又一时没有琢磨到他的意思。 却只见典韦面色一缓,右手朝前猛的一送,一股巨力猛地袭来。 马腾连人带马被典韦推出数尺,耳中只听一声冷哼,“看子龙將军面上,饶你一名,下次再来,绝不容情,滚吧!” 马腾一脸茫然,难以置信的看著转身就走的典韦,心里的问號都快溢出来了。 韩遂亲眼看著这难以置信的一幕,眼里一抹惋惜的神色一闪而逝。 这一切却被回身的马腾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恼羞成怒。 他已经不敢再去追击典韦,回身策马,路过韩遂之时猛地一枪刺出。 五將一直小心翼翼护在韩遂身边,见状赶紧出手阻拦。 可马腾这一枪含愤出手,已是巔峰,五將拼命阻拦,枪头却像是灵蛇出洞,快捷无伦突破防线,直取韩遂心口。 韩遂大惊,长枪用力格挡,好不容易架住,却被马腾枪上劲力带的一偏,“噗通”一声,翻身落马。 虽然狼狈,却好歹避过了这夺命一枪。 “马腾,你这是何意!”韩遂满脸通红,气的大骂,“自己技不如人,拿我撒气?” “哼!”马腾理都不理,打马回了大营。 典韦的行事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原因。 现在自己这一枪以一敌六依旧余威不减,典韦纵是强悍,也绝不可能像这样轻描淡写。 分明是对自己的招式极为熟悉,可他的马家枪法托胎自伏波枪法,旁人怎么可能了如指掌? 马腾百思不得其解,兀自生著闷气。 韩遂却在五將簇拥之下,也回了大帐,心头惴惴。 马腾翻脸不认人,险些伤了自己性命,韩遂心中即不甘,又害怕。 赶紧和五將商议,“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杨秋想了想,目光闪烁,鼓足勇气说道,“主公,那马腾依仗一点无疑,虽然口头上尊主公为兄,实则常有欺凌主公之心。” 韩遂点了点头,“正是...”心有余悸。 “咱们即便胜了对面,那马腾也会不依不饶,到时候...”侯选也附和道。 “正是...”韩遂又点了点头... “依属下愚见,只有先下手为强!”杨秋又道。 “正是...”韩遂深以为然。 “咱们设宴赚请马腾,就席上將他困住,不愁大事不成!”杨秋道。 “我和马腾约为兄弟,如此这般,於心何忍啊...”韩遂有些犹豫的说道。 “主公,事已至此!”杨秋语重心长的劝道,“適才阵前那一枪,马腾可有半点兄弟之义?” “正是...”韩遂点点头,“可那马腾在军中神威甚隆,若是他麾下人马譁变,又该如何是好?” “主公勿忧!”杨秋自信一笑,“主公可手书一封,送与对面徐军师处,约下举火为號,一旦这里有乱,他们便挥兵直取,共谋马腾!” “这岂不是引狼入室?”韩遂大惊,问道。 “主公,这正是驱虎吞狼之际!”杨秋意味深长的说道,“对面也行事诡异,心意难辨,倒不如用他们牵制死忠马腾的军卒,主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一听此言,韩遂顿时恍然大悟,眼里精芒乱闪,“谁可以通风报信?” 杨秋拱手,“属下愿往!” 韩遂大喜,当即写下密信,嘱咐杨秋小心行事。 张飞和典韦回了城,两个人都心有不甘,丝毫没有过足癮。 徐福笑眯眯看著他们,说道,“两位莫急,刚才不过是活动筋骨,今夜才是大戏!” 张飞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满脸不忿,冷哼一声道,“俺信你才有鬼,你这傢伙坏的很!” 徐福一愣,“三將军这话是从何说起...” “哼!先前你骗俺大哥说兵分三路!”张飞气鼓鼓的说道,“结果让俺跟你去了街亭,功劳全让二哥、老四、老五和子龙拿了去。” 说到这里,一指韩当,“还有义公兄弟,也混了个首功,偏俺老张命苦,和典韦兄弟千里迢迢,还被你忽悠吃了个败仗!” 韩当忍不住掩嘴偷笑。 徐福正要辩解,却听张飞扯著嗓门又道,“今日又说一场大捷,偏生擒了韩遂又被你轻轻巧巧给放了!” “捉起来这么容易的吗?”张飞满心不悦,“刚才又让俺和典韦兄弟下去掠阵,打又不让打,眼看这两个腌臢货在阵前蹦躂,却只能干瞪眼,欺人太甚!” 徐福又想辩解,却见张飞环眼一瞪。 “俺老张是不信你的鬼话,天天上你当,还噹噹不一样!”张飞怒道,“狗屁的今夜大捷!对面的鬼大营里歌舞昇平的,打个屁,要去你去,俺是不去了!” 典韦也摇了摇头,说道,“军师,三將军要是不去,俺愿意去!” 顿了一顿,又道,“刚才那將自称马腾,俺看他枪法路数,倒是和子龙將军有七分相似,只是速度和精妙程度远不如子龙罢了,不知是何许人也?” 徐福一听,顿时瞭然。 典韦平日里常和赵云切磋,对伏波枪法极为熟稔,马腾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既然同出一脉,这点情面还是要给吕逸和赵云留的,这么一来,马腾就杀不得了。 想到此处,徐福赶紧把来龙去脉又和典韦说了。 正在这时,亲卫通报杨秋来送书信,徐福顿时大喜。 看著张飞似笑非笑的说道,“三將军,话可是你说的,今夜大战,就请三將军守家!” 第390章 截胡! 杨秋受到了最热情的接待,城中设宴,徐福亲自作陪。 他出营的时候还记著小心翼翼不被发现,等回来的时候吃得醉醺醺,再难遮掩行踪。 韩遂见他回来这幅模样,心里不悦。 可听他信誓旦旦保证徐福已经答应全力配合,顿时又心怒放。 派出亲卫打探了下马腾那里,只说一派平静,没有任何异常,终於踏实下来。 韩遂这里设下大宴,又派人去请马腾,只说白日里生了些嫌隙,兄弟两人本该勠力同心,今晚把酒言欢,就此揭过。 马腾一听,顿时冷笑一声,也不明说。 穿戴好盔甲,只引了亲信数十人,仗剑提枪,令副將在帐中待命以为后应。 马腾没有贸然直接进帐,提前许久来到韩遂营帐。 身旁亲卫不由分说,卸了帐前护卫兵刃,控制在一边。 马腾仗剑直入,正看到五將和韩遂密语。 只听得杨秋口中说道,“事不宜迟,请主公当机立断,速速施行!” 马腾顿时勃然大怒,挥剑直衝过去,大喝一声,“群贼焉敢谋害於我!” 眾人都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现,顿时大惊失色。 马腾不由分说,直取韩遂,一剑朝面门上刺去。 韩遂情急之下,手边又没有兵刃,只能以手相迎。 “啊呀!”一声惨叫,血光迸现。 马腾武艺本就高出韩遂甚多,这一剑又是含愤出手,有心算无心,韩遂手掌顿时被扎出一个血窟窿。 “嘶!” 马腾猛然收剑,韩遂捂著手踉蹌后退。 事已至此,五將哪里还不明白东窗事发。 一不做二不休,各抽出腰间宝剑,上前拦住马腾。 大帐中一时刀光剑影,翻翻滚滚,好不热闹。 马腾以一敌五,毫无惧色,左手长剑刁钻古怪,右手长枪大开大闔,一时之间五人竟拿他不下。 见势不妙,杨秋放声大喊,“快来人啊,马腾造反啦!” 他不喊还好,这一喊顿时整个大营你传我,我传你,乱糟糟闹成一片。 忠於马腾和韩遂的兵將自动分作两拨,刀剑出鞘,怒目而视。 乱军在营中豕突狼奔,踢翻了不少火盆,又点燃了帐幕,一时之间火光四起。 金城的城头上,徐福目不转睛看著敌营,见此情景,悬著的心终於放下。 “各位將军,成败在此一举,有劳!” 转身朝著张飞、典韦和韩当一拱手,“三位將军,切记,留马腾一条性命!” 张飞此时终於转怒为喜,大大咧咧一摆手,“放心,放心,有俺老张在,保你万无一失!” 城下军士早已整装待发,盖勛本有三千人马,张飞他们合共又有两千,此刻兵分三路,从不同方向朝著敌营杀去。 此刻敌营亮如白昼,他们则趁著夜色,不举火把。 敌营乱声四起,他们的脚步声混在嘈杂声里,不显山不露水。 马腾被五將围攻,虽然未现颓色,却也有些施展不开。 他心念一动,一枪逼开五人,纵步出了帐外。 五人紧隨而出,见大营里这般混乱,都是心头一凛。 可事已至此,撕破了脸也就剩鱼死网破这一条路了。 帐外空间颇大,五人將马腾团团围住混杀。 却没想到马腾一样可以全力施展,只见剑光一晃,鲜血溅飞,又见枪影一晃,惨叫声起。 马腾气势如虹,砍翻马玩,剁倒梁兴,一个照面,五將已经死了两人。 韩遂见状,哪里还敢跟马腾正面相抗,留下侯选带人拖住马腾,在杨秋和李堪的掩护之下没命地朝著外面跑去。 终於韩遂的军卒见状,发一声喊朝著主將方向突围,可到底还是终於马腾的人多,一时之间又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营门外一声虎吼传来,“你家三爷爷在此,还不快快缴械投降!” 正是张飞带人率先杀到。 只是营门紧闭,拒马柵栏四立,一时之间倒找不到其门而入。 张飞兴起,纵马上前,一勒马韁,战马人力而起,“唏律律”一声长鸣,前蹄重重踢在木门上,引得木门一阵晃动。 韩遂一看,不惊反喜,“快,快去开营门,救星来了!” 杨秋见机得快,纵马疾驰,一心要放张飞进来,也不管敌我,只要挡在他面前的,都是一刀剁翻。 风风火火杀到寨门口,一声大喝,“主公有令,速速开门!” 守门的军卒见他杀红了眼,也不敢爭辩,老老实实打开营门,一溜烟躲去角落。 张飞见大门瞬间敞开,顿时心怀大畅,朗笑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典韦和韩当紧隨其后,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他们顺手,所有人都是敌人。 本来五千人对上五万,那是绝无胜算。 现在叛军自己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几人就如虎入羊群,杀的酣畅淋漓。 杨秋一见张飞正朝自己衝来,赶紧喊道,“三將军,快救我家主公!” 张飞正愁找不著正主,急问,“韩遂人在哪里!” “正在那里!”杨秋赶忙一指正被马腾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仓惶逃窜的韩遂。 正满心期待,却猛地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截硕大的矛尖正从胸前刺入,背后透出。 嘴角噙血,杨秋难以置信地望著张飞,惨然问道,“你...为何...” 张飞一抖手,杨秋整个人被他从马鞍上挑起。 用力一挥,就像断线风箏一样“砰”的一声砸进乱军之中。 杨秋最后一点清明,只听见张飞不屑的怒斥声,“叛军贼寇,人人得而诛之!”,终於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这一耽误,本来冲在最前面的张飞,却只觉身边两股劲风颳过,定睛一看,典韦和韩当快捷无比,从他身旁飞驰而过。 两人爭先恐后,直奔韩遂而去。 张飞大怒,骂道,“典韦,韩当,你们两个小人,怎的跟徐福那廝一样,先来后到都不讲的吗?” 典韦咧嘴一笑,韩当一边冲,一边却喊,“这不是三將军先来,我们后到者居上吗!” 张飞怒吼一声,却发现这两句话的功夫,典韦、韩当已经离韩遂近在咫尺,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了。 扭头一看,落单的马腾正被侯选和一眾韩遂亲信围在当中,顿时暗骂一声晦气,拨转马头,朝马腾那里杀去。 第391章 大局已定! 杨秋身死那一幕正落在韩遂和李堪眼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 生死之间,韩遂瞬间把这一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串联在了一起。 从大意被擒,到徐福莫名其妙的礼遇。 从盖勛欲言又止,到涂抹的面目全非的书信。 再到阵前那句模稜两可的话,还有杨秋信誓旦旦的保证。 韩遂梟雄半生,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中了徐福的计策,从一开始,人家要的就是离间他和马腾之间的关係,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自己。 一念及此,韩遂心灰意冷,想到自己不仅乖乖跳进人家的陷阱,更把好好的局面白白葬送。 但现在典韦和韩当势如破竹,单凭自己和李堪,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 “寿成贤弟,咱们中计了!”韩当已经顾不上面子了,扯著喉咙嘶喊一声,“咱们同心协力,或有一线生机!” 马腾闻言,心里苦笑,这当口他也明白了其中道理。 可覆水难收啊! 即便他想收手,这乱鬨鬨的大营,即便是韩信復生,恐怕也没本事反败为胜吧。 大势已去,马腾对胜负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什么揭竿而起,什么皇图霸业,他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反倒是对韩遂那一点恨意,却在无限放大。 若没有这廝倒行逆施,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马腾长嘆一声,虎目隱含泪光,手上枪势一紧,全力出手。 “啊呀!”一声惨叫,侯选本就是强弩之末,被马腾瞬间刺穿咽喉,哀叫一声,七绝二网。 韩遂冷眼一看,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跟著覆灭。 身边紧紧相隨的李堪见势不妙,当下就存了弃主逃生的心思,不著痕跡悄悄朝韩遂身后掩去。 典韦和韩当两人正不分先后,直取韩遂。 韩当见典韦咧嘴一笑,手已经探向腰间小戟,顿时心中大急。 赶忙从鞍山摘下长弓,弯弓搭箭,间不容髮之际,连环三箭朝韩遂射去,只想抢个先机。 典韦一看韩当不讲规矩,抢先出手,顿时气得就要大骂。 却不料第一箭射出,被韩遂偏头躲过,正中身后李堪面门。 只见一蓬血光迸射,李堪当即到底。 这第二箭射到的时候,韩遂好巧不巧,被李堪惨叫声惊动,猛地回头看去,间不容髮之际躲过这一箭。 一见李堪身死,韩遂嚇得亡魂大冒,一缩头,又好巧不巧,韩当最后一剑也射了个空。 韩当气得顿时把长弓一把撇到地上,大骂,“无胆鼠辈,你有本事別躲啊!” 他这里吃瘪,典韦看得开怀大笑,手中铁戟电射而出。 这次韩遂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只见寒芒一闪,“哆”一声闷响。 典韦全力出手,铁戟威猛无儔,正从韩遂前胸掷入,铁甲形同虚设,半支小戟透体而出。 韩遂栽落马下,死不瞑目。 典韦放声大笑,眉飞色舞。 张飞见典韦已经得手,这第一大的功劳自己又失之交臂,顿时怒火衝天。 一根丈八蛇矛舞动起来更加风雨不透。 如同一架血肉搅拌机一样,身前根本没有一合之敌,风风火火杀到马腾面前的时候,身后早已是一条血河。 马腾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狂猛將军似是天神下凡一般猛地衝到面前。 一根丈八蛇矛从天而降,矛身周围虚空都隱隱有些扭曲变形,风声大作。 马腾匆促只见,只能挺枪硬扛。 “砰!”金铁交击,长枪“嗡嗡!”作响。 马腾双臂如遭雷殛,酸胀难耐,胸口烦闷异常,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胯下战马悲嘶一声,软软倒落尘埃,眼看著就不行了。 马腾大惊,拼尽全力,一个懒驴打滚,向身侧翻去。 刚刚勉强起身,只听一声狂吼,“再吃你张爷爷一矛!” 劲风扑面,张飞从马上高高跃起,蛇矛如开天巨斧一般迎头砸落。 马腾哪里还敢硬接,匆忙之间又只能向旁边翻滚开来。 好不容易闪开攻势,还顾不上喘息,只觉得背后又传来一阵锐风。 百忙之中,又只能旋身躲开,得这一缓,刚才双臂酸麻倒缓解不少。 马腾心头一动,手中长枪在胸前一摆,拼足十二分力气,凝於枪尖。 长枪从腋下悄无声息钻出,马腾猛地拧腰后仰,將浑身力量尽数发於枪端。 正是他引以为豪的“回马枪”绝技。 这一枪比之马上施展又要隱秘诡譎许多,角度之刁钻,力量之精准堪称马腾此生之最。 尤其少了驱动战马这一环节,脚下全凭心意所指,速度更是快若闪电。 满以为这一枪下去必然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却不料手中又是一紧,心头顿时大骇,一个不祥的预感笼罩其身。 现在马腾双腿牢牢钉在地上,双手握著枪桿,枪尖红缨却被张飞紧紧攥在手中。 这一下就像马腾整个人倒仰著掛在枪上,正迎上张飞俯视的豹头环眼。 马腾清晰地看到,张飞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惊艷,竟然满满的都是不屑。 面对自己巔峰一枪,他竟然是不屑... “什么玩意...这也叫回马枪?”张飞嘟嘟囔囔大声说道,“跟我家子龙贤弟比起来,差远了...” 马腾是第二次听见赵云的名字,但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张飞不屑的话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马腾羞怒攻心,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这一来倒把张飞给嚇了一跳。 徐福千叮嚀万嘱咐要留活口,要是自己把人嚇死了,回去怎么跟子龙贤弟交代。 正在张飞手足无措之际,两个大脑袋也凑了过来。 正是典韦和韩当。 “嘖嘖嘖,三將军,你鲁莽了啊,弄死了咋整!”典韦嘆了口气。 “这...俺已经儘量小心了...他自己弱不禁风,怪的谁来...”张飞无力的辩解道。 “两位將军,若我能救他回来,这活捉贼酋的功劳是不是得算我的?” 黑夜里韩当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试探著问道。 “...”张飞和典韦相视一眼,同时別过头去。 “这破玩意,爱谁拿走谁拿走...”张飞无奈地啐了一口。 好巧不巧马腾一口气缓了过来,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这么嫌弃的一句话,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 韩当笑逐顏开,亲手把马腾绑缚停当,五千人马收拾残局,这一战几乎没有任何损伤,五万叛军尽数投降。 城门大开,张飞、典韦和韩当耀武扬威带著大队人马接受徐福祝贺。 五万叛军被束起手脚,鱼贯进城。 突然降卒里衝出一个人,满脸泪水,跪倒在地,“救我,救我,我是边章啊!” 第392章 谎报战果 边章这一嗓子喊得淒凉无比,看他的样子更是符合气质。 一身文士袍已经破烂成缕,名义上的叛军统帅,在乱军之中毫无自保之力,更无人有心护卫。 这落拓的样子落在徐福眼里,简直就是对文士最大的嘲讽。 心里不屑,眼里却满是惊喜。 正愁没个合用的出头鸟,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徐福笑眯眯走过去,亲手给边章解开了绳索,“啊呀,这不是边先生吗,怎么沦落至此,呜呼,呜呼啊!” 边章眼泪都快下来了,活动著酸麻的臂膀,哽咽道,“这位先生是...” “在下徐福,小字元直,在吕將军麾下任军师!”徐福有些自豪地说道,话锋一转,拉住边章的手,“先生快请上座,在下为先生压惊!” 说是压惊,却没有备下酒宴。 徐福单独辟了一处静室,只安排了清水,显得格外寧静。 斗室之中只有两人,外面传来阵阵吆五喝六的欢闹声,却是张飞、典韦和韩当正开开心心喝著庆功酒。 徐福耳边传来阵阵“咕嚕”声,不用问,边章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偏偏一声不吭。 “军师大人,反叛一事,在下实在是身不由己啊!”边章垂泪道。 “明白,都懂!”徐福端起水杯,示意边章多喝两口润润嗓子。 边章苦著脸抿了一口,不能再喝了,一肚子水在晃荡。 他心里忐忑无比,现在自己生死就在徐福一念之间,偏偏人家到现在为止,顾左右而言他,一字不提。 这时候只能自己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军师大人,在下一世清白,却毁在那四个贼寇之手,还请军师大人救命啊!”边章颤颤巍巍起身,热泪盈眶跪倒在地。 “好说,好说,先生先起来,喝水,喝水。”徐福面上客套,可身子纹丝不动,一点扶的意思都没有。 边章哪里敢起来,只能继续哭求道,“求军师大人指点迷津,在下感激不尽!” “啊呀,这话说的,都是读书人,在下怎会见死不救?”徐福笑眯眯说道,“只是这要死还是要活,其实全在先生一念之间啊!” 边章泪眼朦朧抬起头,满是期待地连声道,“要活,自然要活,求先生给指一条明路!” “好!”徐福点了点头,面容一肃,沉声说道,“现在有两条路摆在先生面前,端看你怎么选!” “愿闻其详!”边章期待地望著徐福。 “这第一条路吗,自然是我们把先生和马腾一起解送京城,交给朝廷发落,到时候先生也可自辩清白,你看如何?”徐福笑盈盈,说的话却如同诛心之剑。 “不不不,那岂不是声与名俱灭,万劫不復啊!”边章嚇得面无人色,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呵呵,那还有第二条路,就是先生自己去京城!”徐福又道。 “什么,不去,我不去!”边章惊惧连连,不住地求饶。 京城对他来说就是阎罗殿,身为一个叛贼,怎么可能愿意自投罗网。 “你听我说完嘛!”徐福不悦地哼了一声,边章顿时低头不敢再聒噪。 “先生先去潁川,找荀家家主荀彧。”徐福严肃地说道,“你就说西凉太守左昌,贪赃枉法,倒行逆施,逼民为反,你是替民请命!” “啊...”边章一愣,若有所思。 “正因左昌搜刮太甚,这才逼反了凉州马腾、韩遂纠结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现在已经坐拥二十万西羌胡虏,起兵造反!”徐福又道。 边章懵了,下意识反问道,“可这反贼不是已经被平定了吗?” “胡说!”徐福一瞪眼睛,“你什么时候看到反贼被平定的?这不是反贼势大,已经快打到关中了吗?” “是是是!”边章除了点头,什么都不敢说。 心里已经把徐福和赵高画上了等號,也算是开了眼,在大汉竟然还能亲自体会指鹿为马这一齣好戏,只是不知道韩遂那颗离了颈子的人头该作何感想。 “剩下的先生就不用管了,自有荀家主操持!”徐福懒洋洋说道,“这事你办好了,不但无罪,还平白落一个忠君爱国,及时通报的好名声,便宜你了!” 边章眼睛一亮,明白不明白先放一边,至少这一关是过了。 徐福见他这么没出息,也懒得再囉嗦,吩咐亲卫送他出去了事。 也是实在没有合適的人用了,这才选择边章。 现在仗是打贏了,后患却迫在眉睫。 吕逸发兵西凉,完全是自说自话,根本没有朝廷的命令。 別看吕逸一路顺风顺水,可朝中看他不顺眼的绝不在少数。 比如大將军何进,又比如司徒崔烈,只要一个不慎,恐怕背后刀子层出不穷。 现在虽然剿灭了叛军,一来皇帝压根连造反这件事都不知道,更不会有紧迫感。 二来,吕逸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块真正属於自己的根据地,想要名正言顺接手凉州,就必须得到朝廷的任命。 现在机会就摆在明前,把左昌贪赃枉法的事一抖楼,再把叛军的声势夸大三分。 不愁皇帝不著急,他早就被黄巾之乱整怕了。 徐福相信,荀彧和张让都会明白他这一手安排的意思,推波助澜之下,凉州名正言顺地落入囊中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徐福终於长出一口气。 推门走出斗室,看著漫天星光下,四处欢歌的金城,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进西凉的时候,吕逸手下只有五千人马,虽然组了六军,却只挑得出数百的精锐,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一趟平乱,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许多,不仅没有折损什么人马,还俘虏了数万羌胡人。 想从中挑出一万精锐应该不是难事。 更符合自己当初制定的,以胡制胡的方略。 西凉在手,南匈奴指日可定。 塞北近三成战力尽在我手,何愁鲜卑不灭? 想到这里,徐福遥望冀州城的方向,忽然一群乌鸦从林中一飞冲天,遮天蔽日。 徐福心里不由一惊,忍不住嘆道,“雅雀飞绝,恐生变数,不知主公现在如何啊!” 第393章 阴谋 吕逸现在情况只能说一般,更准確的说有些云里雾里。 这一路向冀州城进发,叛军一个没见著,官军也一个没见著,怎么看都觉得匪夷所思。 整个西凉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一样。 吕逸心里不禁暗骂,左昌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个西凉被祸害成这样。 还不如董卓... 大军浩浩荡荡,一路畅行无阻开到冀州城下,却只见城门紧闭,深沟高垒,一派萧索景象。 冀州城中,左昌正愁眉不展,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凭什么! 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守的肥缺,屁股还没坐稳当,就出了叛贼这样大的紕漏。 这些该死的叛军,为什么董卓在的时候不反? 怪他搜刮財物吗? 董卓难道没搜刮吗?说实话自己捞的这点油水,连董卓的衣角都比不上。 要不然他的中郎將位置怎么来的?谁不知道是了银子走的宫里的门路。 自己也想走,可惜原始积累还没开始,就中道崩殂了... 好在一连几天都没再听到叛军的消息,左昌心里不免打鼓。 难道是盖勛在金城真的挡住了叛军? 不可能,就凭他? 就凭那三千人? 胜是不可能胜的,也不知道能帮自己拖延几日? 左昌长嘆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大不了提前跑路。 为官多年也颇有些积蓄,虽然弃城而逃没了前途,可总比送命要强! 正在此时,亲卫闯了进来,左昌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候不用问,一定是军情。 “报!”亲卫急吼吼说道,“稟报太守大人,城外来了一支人马!” “啊!”左昌嚇得跌坐在地,真的来了吗? “对面什么旗號,可有宣战?”说话的是个白面书生模样人,名唤左贵。 原本是左昌的家奴,因为机灵,又读了些书,被左昌任做幕僚,也算一步登天了。 此刻见主子实再有些上不了台面,赶紧出声问道。 “只见一面『吕』字大旗,另有一面『胡骑校尉假节鉞』的大纛!”亲卫老老实实说道。 此话一出,左昌顿时心中稍定,邸报他是看过的,这名號除了吕逸,不做第二人想。 既然是官军,那总比叛军好。 转头一看,左贵却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阿贵,你担心什么?”左昌狐疑问道。 “主公!”左贵正色道,“只怕是祸不是福啊!” “啊!”左昌一听,又嚇住了。 “这吕逸平定黄巾之乱,取了莫大功劳,此刻不在京师打点,也不回九原,却千里迢迢跑到西凉,只怕是別有所图啊!”左贵沉吟道。 “难道...难道是为了本官?”左昌面如土色,这是事发了?朝廷要对付自己了? “主公勿忧!恐怕没这么简单!”左贵却摇了摇头,“叛军作乱的消息被咱们牢牢封锁,知道的都已经除掉了,唯有盖勛也在金城,朝廷一时半会决计不会知道消息!” “如此甚好,甚好!”左昌暂时鬆了一口气,紧张的看著沉思的左贵。 却只见左贵沉吟良久,突然面露大喜之色,伏地高呼,“恭喜主公,贺喜主公,此乃天助主公也!” “此话怎讲?”左昌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现在叛军当道,咱们孤掌难鸣,可有了这吕逸,就是一著活棋啊!”左贵雀跃的说道。 “快別卖关子了,急死本官!”左昌不耐烦的催促道。 “是!”左贵不敢怠慢,赶紧说道,“这吕逸惯会打仗,若是主公曲意结交,此人能为我所用,何愁叛军不定?” “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简直胡闹!”左昌闻言,顿时心凉了半截,叱道,“那吕逸是有三头六臂?他有多少人马?叛军那可是接近十万,怎么打?” 左贵闻言却微微一笑,“那也无妨,属下还有第二计!” “计將安出?”左昌眼睛一亮,赶忙问道。 左贵提手,虚空做了个下切的动作,嘿嘿一笑道,“还可以借刀杀人?” “主公可以请那吕逸进城,就说设宴接风!” “搞不好人家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如此一来,岂不是引狼入室?”左昌不满的说道。 “誒,咱们先礼后兵,只要主公折节相邀,他总不能带兵前来,毕竟主公还是太守,他一个小小校尉如何能比?”左贵却不以为然的说道。 “到时候席间埋伏下刀斧手数百,专等主公掷杯为號!”左贵阴阴一笑,“任他三头六臂,咱们人多势眾,取他性命如同探囊取物!” “啊!那可是陛下看中的俊才,咱们如何敢行此悖逆之事啊?”左昌明显怕了,自己已经深陷官逼民反的困境,现在还擅杀大將,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主公谬矣!”左贵却摇头晃脑的说道,“只要吕逸一死,那怎么说还不是主公一念之间?” “此话何意啊?”左昌不解的问道。 “那自然是吕逸擅入西凉,得罪羌人,官逼民反啊!”左贵理所当然的说道。 此话一出,左昌顿时恍然大悟,却没有想透,“展开说说!” “此举有两利而无一害!”左贵得意的说道。 “其一,这叛军作乱的源头,自然可以安在他的身上,主公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吕逸倒行逆施,一到西凉便巧取豪夺!”左贵幽幽说道。 “甚妙,甚妙!”一句话说进了左昌心坎,惹得他心怒放,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其二,那吕逸並非主公所杀,实是与叛军交战,大败亏输,幸得主公亲冒矢石,奋勇杀敌,这才抢回尸身,只可惜回天乏术!”左贵又道。 “这么说,就要栽赃在叛军身上?”左昌会意。 “正是!”左贵諂媚的点了点头,“主公便可光明正大回京师稟报陛下,搬请救兵犹未算迟啊!” “可这样一来,岂不要落个临阵脱逃的恶名?”左昌有些不甘心。 “怎么会!”左贵笑道,“连大败黄巾军的吕逸都身死敌手,就凭主公这几千人马怎么可能贏?” “自然是主公力战脱身,却被叛军逼回关中才是事实嘛!” “阿贵真乃我之智囊也!”左昌捻须长笑,大声吩咐道,“快,快请吕將军城內赴宴!” 第394章 单戟赴会 吕逸陈兵已定,正准备先礼后兵。 这个混蛋,在他心里早就等同一个死人了,只是现在冀州城虚实未知,麾下兄弟又暂时没有消息,只得两千余兵士,想要攻城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正筹措见,却见城门大开,一队官军飞驰而出,到得营门前,客客气气求见。 辕门官引他们入了大帐,来人恭恭敬敬叩见吕逸,具道左昌相邀赴会之意,呈上请书。 吕逸看罢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正是瞌睡了送枕头,来的刚是时候! “既然左昌识趣,你便回復,今晚我必来赴约!”吕逸吩咐完毕,也不具书信,就此把使者打发回城。 戏志才眉头一皱,这才说道:“主公,这事蹊蹺,左昌此时宴请,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军师跟我想一块去了!”吕逸笑道,“鸿门宴罢了,还能有什么样...” “只是他已经火烧眉毛,却为何多此一举?”吕逸沉吟道。 “恐怕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主公若是中计,这西凉乱像的黑锅,恐怕就要扣在主公身上了!”戏志才略作思忖,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这一点小小的阴谋,在他面前,还不等同於稚童儿戏? “如此一来,主公便不该答应!”戏志才又皱眉道,“主公万金之体,岂可亲冒风险?” 吕逸却笑著摆了摆手,说道,“冀州是咱们必取之处,绝不可让左昌再逍遥法外!” “本来咱们人少,又师出无名,现在好了,这傢伙自己要放我进去,岂有不依他的道理?”吕逸不屑的笑著说道,“我若不去,他还道我怕了他呢!” “可是进了城,却还是人单势孤,只怕万一啊!”戏志才忧心忡忡说道。 “戏先生大可放心,区区左昌,还没放在我眼里!”吕逸自信的说道,“今晚我只用亲隨数人,单身赴会,看他能奈我何!” “主公今时不同往日,大业根基將成,您却亲蹈虎狼之穴,实在不是稳妥之策啊!”戏志才却还是坚持道。 “呵呵,我於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还怕这左昌宵小吗?”吕逸冷哼一声,“用二弟那句话说,不过一群插標卖首的土鸡瓦狗,何惧之有!” “主公,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左昌正是狗急跳墙之时,又岂可同理而论之?”戏志才连连摇头,一脸担心。 “先生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昔日战国时找人藺相如,手无缚鸡之力,於澠池会上,覷秦国君臣如无误,我曾学万人敌之术,既已许诺,不可失信,先生儘管放心!”吕逸眼里满是坚定。 “哎!主公既然决计如此,也要有所准备!”戏志才说道。 吕逸低头略作沉吟,却道,“也好,便请军师坐镇中军,只待城头火起,城门大开,便来接收冀州如何?”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戏志才满脸担忧,却劝不住吕逸,只得领命去做准备。 却说使者回报左昌,说吕逸毫不犹豫,满口答应。 左昌闻言大喜过望,问左贵道,“既然那吕逸已经中计,咱们当做何准备?” 左贵故作沉吟半天,这才说道,“主公,他若是带兵马来,便安排城中兵士埋伏於瓮城,再命人送去酒水吃食犒劳,待他们喝得大醉,便可一网打尽!” 左昌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当策万全!” “若他未带兵马来,那便简单了,只需在堂外埋伏刀斧手一百人,就宴席之上杀之!”左贵狠声说道。 “他会不带人马?”左昌疑惑的问道,设身处地,自己只会怕人手不够。 “咱们先礼后兵,那吕逸毫无察觉,也是有可能的!”左贵豁然起身,恭敬跪伏在地,大呼道,“属下提前为主公贺,危机尽除,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哈哈,借你吉言,本官若是逃过此劫,你功不可没,放心,放心!”左昌心满意足的说道。 金乌西坠,月上中天。 冀州城门大开,左贵满面春风迎出吊桥,身后两队人马为数上千,整整齐齐分列两侧,看上去倒还有些军容整齐,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吕逸身骑骏马,手提方天画戟,身后只跟了二十名亲隨,这还是戏志才苦口婆心规劝之下才有的规模。 按照吕逸的本意,带两人就够了。 这二十人是戏志才精挑细选,精锐中的精锐,虽然比不上五兄弟那般武艺,放眼军中也是难逢敌手。 其中十人更是从九原就追隨吕逸至今。 换了旁人面对千人环伺总难免心怯,吕逸这一行却都是眼高於顶的好汉,浑然不为所动。 左贵一看吕逸只带了这么些人,顿时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子。 笑眯眯迎上前去,恭敬施礼,“久闻吕將军威名,今日一见,在下著实佩服,请!” 说罢扬手一摆,两队骑士轰然齐声举起长枪,“唰!” 枪林映著火光,一片寒光笼罩头顶。 吕逸冷哼一声,一磕马腹,带著二十亲卫从容自枪林中走过,面不改色心不跳。 左贵被晾在原地,笑容瞬间凝固,咬牙切齿看著吕逸背影,心里暗骂。 “让你囂张,待会入了宴席,我保管你死无葬身之地!” 吕逸目不斜视,不急不缓的朝著太守府行去,这一路上只见民生凋敝,城內十室九空,连个百姓影子都难看到,忍不住心头怒火蹭蹭往上涌。 走到太守府,只见左昌也是一脸奸笑,正朝著自己拱手作揖,老远就听他喊道,“吕將军舟车劳顿,一路辛苦,快里面请,里面请!” 吕逸猛地一带马韁,战马双蹄踏空,一声长嘶,吕逸画戟遥指,大喝一声,“来人可是左昌?” “正是本官!”左昌心里一惊,脱口而出。 “好!”吕逸眉头一拧,怒喝一声,“找的就是你这个害民贼,今天本將军要替天行道,你乖乖自缚於前,我留你一条全尸!” 左昌闻言顿时又惊又怒,惊的是吕逸竟然浑不讲规矩,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怒的是明明初次见面,开口闭口就是害民贼,真当自己这上千人是摆设? “来人啊!”左昌气的面红耳赤,抬手一挥,喝道,“给本太守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反贼!” 第395章 替天行道 吕逸刚进城,城门便轰然一声关闭。 戏志才远远在外面看著,心里七上八下极不踏实。 赶紧吩咐麾下兵马整备,隨时出击。 现在只盼吕逸能转危为安,一切如他所料。 城里左贵紧赶慢赶,带著两千兵丁跟在吕逸屁股后面追到了太守府。 这一个愣神的功夫,吕逸说翻脸就翻脸,他压根就没想到。 左昌面色铁青,一声大喊,太守府里面埋伏的刀斧手倾巢出动,两边人马前后一夹,把吕逸和二十精骑团团围住。 “姓吕的,既然你如此无礼,就休怪本太守手下无情!”左昌怒道。 吕逸眉头一挑,冷笑一声,“怕你何来?今日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左昌大手一挥,四下里包围圈瞬间缩小,只见刀枪如林,密密匝匝,水泄不通。 一抹冷笑浮上左昌嘴角。 说到底吕逸还是中了自己的计策,什么战无不胜,果然是徒有虚名罢了! 二十人对上两千多,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没有活路。 左昌已经开始畅享吕逸身死,所有的脏水顺势泼到他身上的场景了,忍不住开怀大笑。 只可惜他刚笑出声,吕逸便率先动了。 只见他从马鞍上摘下一柄巨弓,正是马续亲传的“射日弓”。 端看那通体黝黑,如同巨鹰展翅般的弓臂,便可知是何等强劲。 吕逸却在马上不动声色,隨手取过一支破甲箭,吐气开声,“嗨!”一声巨吼,响彻四野。 就在两千余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巨弓瞬间拉成满月,只听弓弦“嘎吱”脆响,盪人心魄。 吕逸却似游刃有余一般,射日弓忽左忽右,不断指向人群。 但凡被他指到之人,无不下意识缩头团劲,凌冽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心头。 毫无疑问,这一箭但凡出手,绝对避无可避。 左昌顿时嚇得险些跌坐在地,连声大喊,“保护本官,快来人!” 十数名盾牌手依令上前,在左昌面前迅速搭了个盾墙,像个龟壳一样把他罩在其中。 左昌这才略鬆了一口气,大骂道,“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谁能杀了他,本太守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顿时有不少胆大不要命的蠢蠢欲动。 也不怪他们,在一般人看来,吕逸再厉害,这一箭也不过只能取一人姓名而已。 却不料吕逸恍若不见,就连他身后的二十精骑都气定神閒,仿佛人多势眾的是他们一方。 电光石火之间,吕逸猛地鬆开弓弦。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下,一道精芒如同闪电一般离弦而出直朝左贵方向奔去。 左贵本以为学自己主子躲在盾牌后面便有用,耳中只听“砰!”一声巨响。 身前的盾牌就在他惊骇之中四分五裂,扛著盾牌的兵丁只觉得一股巨力顺著碎裂的盾牌袭上自己,如同被莽牛衝撞一般,仰面栽倒在地。 破甲箭余势不减,迅捷无比钉进左贵胸膛,又从背后透出。 “哆!” 劲箭破盾、射杀左贵之后兀自飞出十丈,正钉在太守府对面旗杆之上。 “咔嚓!” 旗杆被箭上巨力拦腰劈断,“左”字大旗摇摇晃晃栽倒在地,溅起一地尘埃。 那破甲箭深深钉入旗杆,箭尾犹在不住发颤。 左贵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心口位置只剩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死状惨不忍睹。 吕逸收起射日弓,面不改色,气不雍出,冷笑道,“躲在盾牌后面又有何用?” 左昌都看傻了,下意识连滚带爬向后躲去,只恨不能离吕逸再远一些。 耳中只听吕逸叱道,“你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本將军先杀你一条恶犬,谁敢拦我,他就是下场!” 围住吕逸的兵丁不由自主看向左贵的尸体,噤若寒蝉,一时之间蠢蠢欲动的人都不自觉开始后退。 吕逸等的正是这个机会,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兵法的最高境界。 一带马韁,战马通灵,四蹄一蹬,高高跃起,如同平地起飞一般越过数人,直朝左昌那里跳去。 吕逸方天画戟高擎,半空之中一个挥劈,挡在面前的龟甲盾墙瞬间四分五裂。 “砰砰”连声之中,数十盾兵七倒八歪,被吕逸这一击打的溃不成军。 便是隨手一箭都有这样威力,更何况此刻吕逸人借马势,更添威猛。 左昌做梦都没有想到,两千人在吕逸面前如同无物。 正顾著逃命,突然只觉得眼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抬头一看,吕逸单枪匹马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而他赖以保命的二千人马正呆若木鸡地看著这一切。 吕逸隨手一挥,画戟的小枝正架住自己的脖颈,左昌嚇得屁滚尿流,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滚落。 “我...我是陛下亲封的太守,你...你不能杀我...” “笑话,你倒行逆施,索贿贪赃,屠害百姓还官逼民反,我凭什么不能杀你?”吕逸冷笑一声,“好教你知道,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不不不,我认罪,我伏法,情愿就缚,將军將我解送京师,只求留我一条活路!”左昌哀声求饶。 “你问问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可曾给他们留了活路?”吕逸冷哼一声,终於失去耐心,画戟一挥,左昌瞬间人头落地。 太守府前顿时鸦雀无声。 二千兵丁面面相覷,没想到吕逸真的把太守就地正法,可现在他们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刻,吕逸霍然转身,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 眾人心中有愧,又群龙无首,顿时纷纷低头。 “哎,你们也是依令行事...”吕逸强压下心中怒火,这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了。 说到底这些人助紂为虐,也是残害百姓的凶手,虽然不是主犯,但谁的手上真正乾净。 “首恶已诛,从恶不论!”吕逸朗声吩咐,“你们下马投降,本將军既往不咎!” 二十精骑齐声高喝,“下马投降,反抗者杀!杀!杀!” 两千人竟被这二十人气势震慑,身不由己的撇下刀枪,齐刷刷跪倒在吕逸面前。 吕逸沉声道,“开城门,请军师进城!” 第396章 藏头露尾 终於等到城门大开的那一刻。 戏志才想了许多可能,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没想到吕逸进城没一刻钟的功夫,冀州城就已经易主。 就连见惯了世面的戏志才都不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好在这样的场景並不多见,稍稍平復了一下心绪,戏志才便投身安定城防的大业中去了。 现在百废待兴,左昌的流毒不可谓不猛。 好好的西凉,被他短短几个月的治理,搞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 只能用民不聊生几个字形容。 现在这里成了吕逸的根据地,也是投身乱世以来,第一块打下来的飞地。 虽然不如荆襄九郡富庶,但也比凉州直面日渐强大且虎视眈眈的鲜卑要好上不少。 只是百姓日子过得有些悽苦。 城外的野菜已经连根薅禿了,城里的树木也一片斑驳,隨处可见树皮被剥取的痕跡。 此情此景,就连吕逸都不得不感嘆,民生多艰,乱世人命不如螻蚁。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即便自己没有拿下左昌,就这情形,他也决计坚持不了几天。 只怕黄巾之乱的余威,转眼就要在这里兴起。 现在难题扔到了自己手里,接连三日,吕逸和戏志才都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的军粮,既要保证麾下人马,还要接济城中百姓,更有降卒嗷嗷待哺。 无奈之下,吕逸只能修书两封,一封快马送去马媛那里,看能不能从凉州牙缝里挤出一点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这只是应急的策略,根子上还要靠第二封,那是给荀彧的书信。 请他在潁川帮忙筹措粮草,现在路途已经打通,能真正帮上忙的也只有家大业大的荀家了。 吕逸毫不担心荀彧会拒绝。 荀家现在暗中和自己捆绑的已经十分紧密,这里的根基荀彧不可能视而不见。 大汉王朝摇摇欲坠,这正是荀家绝不会错过的突破口。 好在除了这些柴米油盐之外,吕逸终於迎来了好消息。 出发前兵分三路,现在两路飞信传书,西凉大定。 马腾、韩遂的叛军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被平定。 更让他惊喜的是,阴差阳错之下,张飞竟然生擒了马腾,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 马腾未死,那降服羌人指日可待,挥军北上水到渠成。 想到这里,吕逸心早就飞到了金城。 戏志才看出他心切,便主动请缨料理城务,让吕逸脱开身,只带了亲隨十人,一早出发,直奔金城而去。 吕逸心急如焚,这一路紧赶慢赶,辨著方向,一路向西疾驰。 这一日却到了一处林间,眼看金乌西坠,只得先行暂歇。 索性林中並无毒蛇猛兽,倒也有不少野狐、獐鹿,一行人连日赶路也有些无聊,索性就在林中打起了野味。 西南林深宽广,吕逸带的人马又少,兜兜转转,一下子便四散开来,不过眨眼间,吕逸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听见隱隱窸窸窣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打猎这种事,他有经验,但北地九原和这里又大不相同,一下子倒也有些不適应。 忽然之间,只觉得背后劲风乍起,倏忽之间双肩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攀搭在肩膀上,鼻中传来阵阵腥臭。 吕逸当即反应过来,这定然是猛兽无疑。 看分量绝不是猛虎,心中稍定。 只是也不免暗暗自责,这一路太心急,体力消耗过巨,身形疲惫。 竟连被猛兽棲身都没有及时察觉,自己果然还是太过托大。 心念急转,此时断不能贸然回头,这个距离,即便他武艺再高强,脖颈被咬也断无生理。 吕逸稳住心神,手中佩剑连鞘朝身后猛地一戳。 嘶吼声起,双肩上的重量猛地一轻。 吕逸顺势朝前疾冲两步,拔剑在手,猛然转身看去。 只见一丈之外,一头巨大的青狼四爪踞地,齜牙咧嘴恶狠狠的看著自己。 一双狼眼绿幽幽散发著凶芒,口涎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阵阵腥臭扑鼻而来。 吕逸不惧反喜,这么大一只狼,足够他们一顿饱餐。 想到此处,不进反退,身形一晃,迎著巨狼挺剑而上。 那巨狼见猎物朝著自己疾冲而来,反倒有些困惑,在原地摇头晃脑,像是作势思索一般,竟没有正缨吕逸锋芒。 腰身一摆,朝旁边窜了出去。 “咦!”吕逸一惊,没想到这青狼如此狡猾。 但他久经沙场,又岂是这青狼可以相提並论的? 心念电转,一剑快逾闪电朝青狼腰肢刺去。 所有狼属,號称铜头铁背豆腐腰,这一剑正是它最大的破绽。 只是剑到半路,却突然心中警兆升起,吕逸眉头一皱,硬生生剎住身形。 只听“嗖!嗖!”两声。 一左一右两支箭矢破空而至,其中一支更是直奔吕逸面门而来。 “哼!” 吕逸冷哼一声,这样的箭艺在旁人看来著实惊艷,无论是准头还是速度,都是一流高手之列。 只是他的箭法得吕布真传,后来又有马续指点,更得了“射日”弓,早不可同日而语。 此人在他面前卖弄技艺,著实有些不自量力。 手中宝剑一摆,轻描淡写磕飞临面的劲箭,余势不减,寒芒一闪。 只听青狼哀叫一声,便戛然而止。 吕逸宝剑直没至柄,整个从青狼嘴中戳入。 “哆!” 另一支射向青狼的劲箭此刻才先发后至,正正射在青狼双目之间。 青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前后夹击,都是致命杀招。 只见它巨大的身躯晃了一晃,“噗通”一声倒落尘埃。 吕逸冷笑一声,探手从背后摘下“射日弓”,密闭凝神。 一阵微风从林间拂过,此刻吕逸六识已经提升到极致,哪怕极为细微的动静也在他脑海中一一呈现。 林中景象虽没有肉眼看到,但纤毫毕现。 豁然转身,“射日弓”指定林中暗处。 “出来吧,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吕逸沉声道,“我数到三,你若不现身,休怪我箭下无情!” “三!” “二!” 那一声“一”尚未出口,吕逸双臂角力,一阵惊雷也似的轰响震得林中树木残叶飞落。 也看不清他如何动作,“射日弓”已经搭上弓箭,弦开如满月,弓响做霹雳! 第397章 马超 “哼!你好大的威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当我怕你不成!” 吕逸循声望去,只见林中跃出一个白袍少年,面如冠玉,气宇不凡。 只是看年纪却不过十二三岁上下,倒和赵云相仿。 见现身的是个少年,吕逸也一愣,不由得缓缓松回了弓弦,面带笑意看著此人。 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吕逸一眼,见他没穿盔甲,便以为是打猎的官宦人家子弟,倒也没有深究,只是皱著眉头看了看倒地的青狼。 “这个怎么算?” 少年嘟囔了一声,逕自走上前去,拔出狼眼中的箭,有些不甘心,“我追了它一个多时辰了!” 吕逸也打量了他几眼,笑道,“很明显,你这一箭是后发,我这一剑才是先至。” 说罢也走上前,从狼吻中把宝剑拔出,抓了一把青草擦净了血跡,这才还剑入鞘。 “少年人,我做主,一人一半如何?”吕逸笑道。 “什么少年人...”少年撇了撇嘴,嘟囔道,“也没见比我大几岁,怎么说话一股子老气横秋的味道。” 吕逸一愣。 是啊,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忘了这一世只有十六岁的年纪。 也许是经歷得太多,也许是两世为人,谁知道呢。 少年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不满意,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这狼送你也罢!” 说完不再理会狼尸,拱了拱手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吕逸心里大奇,一个奇怪的念头浮现脑海。 西凉,少年,武艺高强,这几样结合在一起,莫不是... 转念一想,为了一只奇兽,这少年不惜追踪一个时辰,还说有要事在身... 说的好听点是直来直去,说的不好听一点,有些莽撞,分不清轻重缓急。 这就更符合他对那人的印象了。 “且慢走...”吕逸略作沉吟。 “怎么,狼都送你了,还要动粗不成?”少年脸色顿时大变,拔出腰刀,横在胸前,“当我怕你不成!” “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吕逸笑了笑,“承你好意,这狼我愧领了,小英雄何妨留个姓名?” 顿了一顿,他又道,“在下吕逸,表字世安,幸会!” “幸会幸会!”少年却警惕的拱拱手,並不接话,“江湖路远,就此別过,后会无期。” 吕逸又是一愣,这少年看上去莽,却还有些小心思。 正在此时,耳中隱隱传来一阵嘶鸣声声。 听动静,相隔甚远,却瞒不过吕逸六识。 “慢走不送!”吕逸说罢,转身朝前便走。 却见那少年脸色又是一变,怒道,“你去哪里?” “小英雄名字都不肯留,却又管我去哪里作甚?”吕逸眼神一凛,一股寒意扑面而去。 “这天下之大,我尽可去得,小兄弟自便!” “那不行!”少年脸皮一紧,急道,“別处都能去,就那里不行!” “哈哈,笑话!”吕逸却丝毫不以为忤,“我若偏要去又如何?” “你!”少年眼里厉芒闪过,正要动手,却听林中一阵响动,几个亲卫终於赶了过来。 “主公,你在这里,让属下好找!” 呼呼啦啦几个亲卫护在吕逸身前,少年一看,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你要以多欺少不成?” “呵呵,给你个公平竞爭的机会!”吕逸摇头笑道,“前面马群,听声音绝非凡品!” “那是我的马...”少年怒道,“我追了他们一整夜了!” 吕逸好悬没笑出声来,这少年不经问,有什么说什么,在他眼里直率的如同一张白纸。 “好,那我和你打个赌如何?看谁能降服这野马?” “比就比!”少年见他们人多,又忌惮吕逸武艺,爽快答应,“你要输了如何?” “我若输了,马归你,狼也归你,我还送你上好鞍韉一副如何?”吕逸笑道。 “还有弓!”少年毫不掩饰,满脸羡慕的看著他背后的“射日弓”,“输了一併给我!” “好!”吕逸脸色平静,“那若是你输了呢?” “命给你!”少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却又有些迟疑的望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不会仗著人多吧...” “放心,你我公平比试,绝不依赖他人!”吕逸笑道。 少年看著吕逸真挚的眼神,这才放下心来,嘴里打了个呼哨,只见山林中飞奔过来两个身影。 一个中年壮汉,穿著粗布麻衣,却乾净利索,边上跟著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满脸稚嫩却眼神坚毅。 壮汉见了少年,顿时手按刀鞘,护在身前,警惕的望著吕逸。 “少將军,你先走,某拦住他们!” “不用!”少年摇了摇头,“你看著他们,莫要使诈,我和那人比个高下!” 壮汉还要再劝,少年却理都不理,率先冲了出去。 吕逸笑著朝那壮汉拱了拱手,摘下弓箭,交给亲卫,转身跟了过去。 两人一起悄悄朝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只见一群长鬃野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那领头的一匹,浑身赤红,奔驰起来如同一道火焰,四蹄生风。 將其他马儿远远拋在身后,一看便是了不得的好马。 吕逸和少年眼神都系在那匹头马身上,心中兴奋早已压抑不住。 “是西凉天马!”少年忍不住喊道。 相传西凉天马乃是武帝时期祁连山月氏人的神马。 自从匈奴灭了月氏部族之后,西凉已经上百年没有见过这等好马了。 两人扳鞍上马,悄悄从马群后面接近,远远缀著,避免惊扰群马。 眼看那头马撒欢儿似的跑了半天,身躯已经隱隱见汗,正停下身子,就地啃食青草。 吕逸扭头看去,只见少年目不转睛,紧紧盯著天马,看那样子,就差口水没有留下来了。 心中一动,吕逸压低声音问道,“现在可以说名字了吧!” “西凉马超,表字孟起!”少年想也没想,顺嘴答道。 吕逸一听,心中顿时大喜过望,果不其然! 歷史上马超勇则勇矣,却可惜生不逢时,称得上命途多舛。 被刘备收伏之后,更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好在现在马腾已被生擒,马超还是少年,正是塑造性格的好时候。 吕逸有信心,这一世的他,绝不会让马超蒙尘。 第398章 收伏天马 “孟起兄弟,现在起,就各凭本事吧!”吕逸笑著说道,眼神极其慈祥。 马超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想,趁吕逸不备,猛地一打马臀,离弦之箭一般朝头马奔去。 他这一显露身形,马群顿时被惊的朝四面八方奔开。 头马顿时警觉,正要撒蹄跑开,却不料马超早就覷准了它的动向,不惜马力接近。 还不等天马动身,间不容髮之际,马超一个纵身,已经先一步跃上天马背脊。 身手之矫健,极显功夫。 吕逸看在眼里,连连点头,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未见得能强上太多。 天马自由惯了,野性难驯,哪里容许別人坐上它的背脊。 只听一声暴叫,响彻云霄。 天马人立而起,前踢后蹶。 鋥亮的毛皮在夕阳下泛著油光,虬结健壮的筋肉瞬间坟起,汹涌澎湃的力量像用之不尽一般疯狂宣泄。 马超用力扯住马鬃,只觉得双手如遭雷击,一阵阵臂膀酸麻。 整个人在马背上顛的七晕八素,体內翻江倒海般一阵阵难受。 他再勇武,毕竟不过十二岁年纪,身体远未长成。 若是一般的野马还能驾驭,可这天马已是龙中,马中无二的强者,又怎么是他能够力敌的? 吕逸看的一时紧张,一时又有些摇头嘆息。 马超勇则勇矣,只是不怎么喜欢变通,一味想要以力服人,自然是不能久持。 果然没过一会,便已支撑不住,双手一软,身子重重翻落在地,溅起一地尘土。 天马怒不可遏,高高扬起双蹄就要朝马超踏落,却忽然一声嘶鸣,猛地在空中变向,前踢重重踏在地上。 马超只见眼前寒芒一闪,一截雪亮的长剑在脑门前“嗡嗡”直晃。 这才发现,千钧一髮之际,吕逸隨手掷出佩剑,这才救了他一命。 天马受此一惊,双眼赤红,紧紧盯著吕逸。 吕逸却不惊反喜。 这天马速度快逾闪电,若是一心奔逃,自己胯下马是无论如何追不上的。 只看这马对上天马双眸,已经四蹄打颤就知道两者毫无可比之处。 只是现在天马怒气攻心,反倒给了他机会。 吕逸一夹马腹,战马虽不情愿,但也是驾驭熟练的军马,还是硬著头皮朝著天马衝去。 两马错身之际,天马狠狠一个响鼻喷向战马,战马四蹄登时一软。 只这须臾功夫,吕逸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左手一把拽住天马鬃毛,顺势朝怀中一带。 天马压根没想到吕逸手上力道重於千钧,虽然奋力抵抗,却也被他拉的马头一歪,踉蹌一步这才站稳。 吕逸顺势一个翻身,也骑上了天马的背脊。 天马愈加狂暴起来,两只后蹄玩命朝空中连踢,想要將吕逸甩落。 吕逸却紧紧抓住马鬃不放,任由天马挣扎。 只是天马疯狂踢腾,吕逸力量倒是足够,身下却无马鞍,这一路顛来,胯下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其中酸爽难以言表。 吕逸无奈,只得暂时翻身,直到双足接地,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坐在地上的马超只见吕逸分明是被天马拖著前行,只要稍一不慎,隨时可能被怒蹄踏死。 他刚刚经歷过一次,心有余悸,此刻也不知道是该替吕逸担心,还是该庆幸吕逸未必会贏。 却只见吕逸忙而不乱,双足连连点地,如同蹁躚的飞鸟,跟著天马疾驰。 忽然,吕逸双臂猛一用力,闪电般一跃而起,落在马背上的一瞬间,双腿死死夹住,身子前倾,两条手臂铁箍似得抱住马颈。 野马性子烈极,天马更是桀驁难驯。 它时而疾奔乱窜,时而摇头晃脑,狂躁无比。 只是它连经两战,体力已经用去不少,吕逸又是钳羊马的姿势紧紧箍在它身上。 天马只觉得吕逸双手,双腿如同烧红的铁箍一般,让它疼痛难耐。 此消彼长之下,天马渐渐难以支撑,吕逸不容它有喘息的机会,双臂越收越紧。 天马终於喘不上起来,这才仰天长嘶一声,老老实实落蹄驻足。 吕逸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天马的额头,郑重而又诚恳的说道,“你是个可敬的对手!” 天马颇有灵性,似乎听懂了吕逸的意思,一双马眼望向吕逸,里面竟有一丝惺惺相惜的敬重。 见天马终於被吕逸降服,马超忍不住趋前羡慕的嘆道,“这位大哥好身手,我服啦!” 自己也有狠劲,但不如吕逸。 自己只有狠劲,但吕逸却有头脑,这次的比试输的心服口服。 吕逸笑著站在原地,他现在有苦自知。 天马神骏非常,这一场比试下来,饶是他武艺早就登峰造极,也累的双腿酸麻,双手麻的都快抬不起来了。 “孟起小兄弟客气了!” 吕逸眼里却盈满了喜悦。 天马一旦被降服,毕生对主人忠诚无二。 现在得了宝马,杀了巨狼,眼前还有一个锦马超对自己心服口服,果然不虚此行。 一时间吕逸双目神采焕发,忍不住有些志得意满。 “我没跟你客气,贏了就是贏了,我马超不是输不起的人!”马超一扬脖子,认真的说道。 “哦?那愿赌服输?”吕逸戏謔的看著他。 刚才马超一门心思爭先,赌注下的太大,这时候见吕逸这幅神情,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愿赌服输!”马超想也没想,把腰刀往地上一丟,望著吕逸毫不躲闪,“命是你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吕逸摇了摇头,逕自走了过去,拾起地上腰刀,双手捧在胸前,诚恳的说道,“孟起,故所闻,死有轻於鸿毛,有重於泰山,你还年轻,不该这般轻言生死!” 马超被他说的一愣,狐疑著接过腰刀,“你不杀我?” “不打不相识,何况你我无冤无仇,我杀你做什么!”吕逸又好气又好笑。 “那我走了!”马超想也没想,转身就要走。 “慢著!”吕逸也被他说来就来的模样给惊到了,“你就这么走了,说不过去吧!” “那你待怎样?”马超一梗脖子,“我还有要事在身,你若不杀我,就该让我走,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正在此时,林中忽然钻出数骑,看打扮都是羌人模样,一个个目露凶光,不怀好意。 “好了,现在不是我要留你,是这些人想要留你了...”吕逸苦笑道。 第399章 新的征程! 这群羌人骑兵,很明显是野路子。 只看他们穿著隨意,刀枪棍棒一应俱全就知道不是正规军。 此刻他们见野马群中只有吕逸和马超两人,顿时一个个两眼放光,如同看猎物一样盯著他们,眼里贪婪毫不遮掩。 不用问,这群羌人也是被骏马神姿给吸引了过来。 好马在哪里都是硬通货,这群羌人欺他们年轻,估计是没存什么好心思。 只见他们嘴里呜哩哇啦高喊著什么,朝著两人纵马疾驰,手中兵刃高高举起。 马超听得懂羌人说话,顿时脸色一变,“你先走,这里交给我便是,咱们从此两清如何!” 吕逸摇了摇头,“並肩作战吧,几个宵小,还不至於让我望风而逃!” 转身拾起宝剑,又笑道,“孟起,不如再比一场?” 他手臂隱隱还有些发酸,剑尖忍不住有些微颤,这一幕落在马超眼里,却多了一丝別样的意味。 “好,你这个朋友我马超认了!” 羌人越奔越近,两人却气定神閒,只待靠的近前,吕逸率先手起剑落,只见一点寒芒先到,隨后剑如奔雷。 长剑稳稳钉在为首羌人脖颈上,吕逸探手取过他的长枪,轻轻一夺,长枪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好武艺!” 这一招行云流水般,全是借力打力,看的马超心旷神怡,敬佩不已。 不愿意让吕逸一人抢了风头,马超也抽出腰刀,覷准空隙,朝著衝过来的羌人兜头劈下。 那羌人哪里是马超对手,只觉得眼前一,腰刀如同匹练般从脖颈上一绕,瞬间就身首分离,一蓬血冲天而起。 其余羌人一见两人神勇如天神下凡,顿时脸色大变。 其中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马超一眼,忍不住颤声用极为生硬的中原话问道,“你是马超?” 马超面露得色,厉声叱道,“正是你家马將军,既知我名,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那人顿时嚇得面如土色,高喊一声,“天將军,是天將军!”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兜转马头,转身就跑。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个羌人,此刻跑的一个比一个快,马超笑嘻嘻说道,“想不到我的名头都传到了这里!” “这才哪里到哪里!”吕逸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我,你的名头会传遍神州大地!” 马超闻言,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却旋即想起了什么,又有些黯淡。 “我不该再说这话的...”马超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吕大哥你若信我,等我办完要事再来寻你如何?” “孟起不妨说说,你这要事到底是什么?”吕逸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我能帮你也说不定!” “哎...”马超一声长嘆,看著吕逸,久久不发一言。 “也罢!”突然,他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拱手道,“我看吕大哥不是一般人,便说与你听也无妨!” “我爹是马腾,刚刚起兵反了朝廷...”马超说到这里,悄悄看了看吕逸,见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一愣。 “所以呢...”吕逸笑道。 “所以我得去救我爹!”马超郑重的说道,“虽然我並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可他现在突然失了音讯,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得救他!” “这不是巧了吗!”吕逸神色不变,笑道,“別的事我帮不了你,这事却包在我身上!” “你什么意思!”马超也听出这话別有深意,顿时神色一凛,警惕的问道。 “你爹的叛军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吕逸双目神光电射,直言不讳道,“马腾现在就在金城做客,你想见他,我带你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马超手握腰刀,厉声问道。 “吕逸,这平叛的人马正是我的部將!”吕逸毫不遮掩,目光灼灼盯著马超,“是弃暗投明,还是一意孤行,你自己选,我不勉强!” 马超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手中腰刀几次想要扬起,最终却颓然丟在脚边。 “噗通!” “家父一念之差,还请吕將军看在在下面上,饶他一命吧!”马超单膝跪地,抱拳道,“我愿跟隨吕將军,替我爹將功赎罪!” 吕逸笑了笑,上前轻轻扶起马超,“孟起放心,我不仅不会为难你父亲,还要送他一场富贵!” “此话怎讲!”马超不解的问道。 “你父亲行差踏错,但他也不是有能力的雄主,我把他送去洛阳,再替他请个清閒的爵位养老便罢了!” 吕逸认真的说道,“这天下,本该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拼搏的战场,咱们本就是一家,切不可因为你父亲而自误!” “一家?”马超更加疑惑,“吕將军此话怎讲?” 吕逸从怀中掏出伏波令牌,郑重拍到马超手上,“此物你可认得?” 马超接过来一看,顿时惊喜交加,翻身重又跪倒,喜道,“原来竟是先祖遗令,属下有眼无珠,竟冒犯家主,罪过,罪过!” “无妨!不知者不罪!”吕逸轻轻扶起马超,“你要记住,你是伏波將军之后!” 马超虎目微红,郑重点头。 “走吧,带你去见见我的几个兄弟,今后一起並肩携手,驰骋塞北,建功立业!” 汉,中平二年。 初春三月,祁连山顶白雪皑皑,一派银装素裹。 苍茫的云海之间,峰峦如聚,绵延千里,巍峨耸立。 一道烟尘自山脚下涌出,啼声如雷由远及近。 数名精骑飞驰至山腰间,勒马驻足。 为首的一人,赤面长髯,横刀立马。 抬眼望去,是高耸入云的天祁连,这段山脉曾留下前人无数的英勇事跡。 那些英雄的张扬壮举、豪迈的胆气在关羽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眼前是苍茫的祁连,身后是征蹄滚滚。 不知不觉,吕逸麾下已经有了万骑汉家儿郎,更有十数万羌骑精锐。 和当年被軻比能三万大军逼在九原的惨烈,早不可同日而语。 关羽绿袍纵马,身后帔衣与旌旗飘拂於艷阳之下,火一般的炽热... 身后蹄声再起,三骑疾驰而来,远远只听一声大喊,“二哥,大哥何在?” 正当眾人游目四顾之际,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咆哮,山间峭壁之上猛然窜出一只巨大如虎的大猫。 那猫毛色胜雪,夹杂著点点黑斑,一条钢鞭似的长尾有力的摇摆。 雪豹!祁连雪山的山神! 四兄弟凝神戒备,手中紧紧握住刀矛。 雪豹却凶光毕露,朝著眾人亮出锋利的獠牙,低吼著蓄势待发。 “嗖!” 一声金锐破空而至,雪豹心生警兆,猛地止步。 在它面前寸余之处,赫然插著一支羽箭。 箭上余力不减,箭尾嗡嗡颤动不止。 就在山崖高处,一人持弓而立,白盔白甲,欺霜赛雪! 胯下一匹天马,浑身赤红,如同火焰一般。 艷阳的清辉洒落在它身上,白甲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华。 那不正是吕逸? 几兄弟猛地揉了揉眼睛,这一刻,吕逸的形象和大汉冠军侯霍去病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虽然只有十六岁年纪,但那坚毅的眼神、鹰隼般锐利的剑眉,还有那俾睨天下,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狂傲气魄,活脱脱便是一个无敌的天將! 眾人正敬仰之际,雪豹却猛地一声狂啸,朝著吕逸方向电射而去。 此刻山崖上吕逸双目神光凛凛,手中画戟一指。 “谁敢阻我,神挡杀神!” 祁连山縹緲的云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仿佛是天路在吕逸面前铺陈开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