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士强的离谱!》 第一章 女鬼?跟她爆了! 白綾悬掛,烛光昏暗。 一口棺材横在眼前,棺盖半掩。 望著眼前陌生而阴森的灵堂,贾道时愣神许久,费力回忆著发生了什么。 他大抵是死透了,但现在不知怎么又活了过来。 一个月前,他被確诊为肝癌晚期,心想大限將至,不如及时行乐,狠心把房子车子都抵押出去,带著几个乾儿子逍遥快活了好一阵子。 一夜宿醉,然后他就直挺挺倒下了。 曾跟那群儿子们说过,自己的葬礼要办的风光一些,喜庆一些,钱不是问题。 可这破地方天板上连个灯泡都没有! 一群白眼狼! “嘶,好冷!” 贾道时身体自发哆嗦了一下,赶忙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 “有人吗?” 又呼唤了几声,都无人回应。 贾道时抬手攥紧门把,用力一拉,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狂风瞬间呼啸著灌了进来,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 外面的天空灰茫茫雨幕一片。 他下意识眯起眼,抬手挡在额头前,望向门外,但当目光触及前方景象的剎那,他便僵住了。 紧接著,贾道时的瞳孔逐渐缩小到极点。 一盏素白的灯笼掛在屋檐下。 冷冽光昏抖落,照亮了一地狼藉碎布片,以及……一具乾瘪如柴的尸体! 乾尸横在门口,衣衫破碎,形容枯槁,像是被吸乾了阳气,下体更是缩入腹中。 “轰隆”一声,雷光將贾道时半张脸映得毫无血色。 “这他妈给我干哪来了?!” 贾道时顿感头皮发麻,心砰砰直跳。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著黄皮道袍,赫然一副道士打扮! 脚下一个灰布包袱,瞧著鼓鼓囊囊,里面全是些做法事用的法具。 啥意思? 借尸还魂?秽土转生?? 贾道时顿感记忆错乱,一些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父母早亡,作为孤儿被道观收养,学道家经典,习算命卜卦之术。 奈何他实在是天资寻常,於诸多技艺上不过略通皮毛,难臻精妙之境。 待年纪稍长,他便离开道观,下山游歷尘世。 靠著给人算命、堪舆风水勉强维持生计,偶尔也接些驱邪辟祟的差使。 实则大多时候,都是村民们迷信罢了。 开坛设法,也不过走个形式。 偶尔酌情开一副调理的药方,在一片感恩戴德中拿钱走人。 可以说,就是个没啥实力的神棍。 正如此刻,他本是被张家请来做法,说家中有邪物作祟,搅得鸡犬不寧。 原以为照往常那样,撒点粗盐鸡血,再画两道黄符,就能应付过去。 没想到,真让他撞上了厉鬼! 女鬼怨气滔天,一袖子將他甩在墙上,转头就飞过去吸乾了僕从的精血! 贾道自知法力低微,平日里装神弄鬼尚可。 如今遇上这等骇人的阵仗,心跳骤停,一口气没喘上来,硬生把自己嚇死了。 贾道时齜牙咧嘴地捂住后脑勺,把这些记忆捋顺后,心里发毛,这方世界跟前世不同,妖魔鬼怪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他穿越过来,可情况並没有任何改善。 在女鬼眼里,他仍是那个嚇晕过去的道士。 贾道时猛的一个激灵,抓到重点。事情发生在刚才,说不定女鬼尚未离开这间屋子! 念及此处,贾道时瞬间警惕起来,拾起桃木剑,环顾左右。 哗啦啦—— 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密集拍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贾道时忽的感觉颈后有人吹气。 阴冷气息毫无徵兆袭来,凉颼颼、湿漉漉,直灌领口而入,激得他寒毛耸立。 他脸色骤变,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只有满屋垂落的白綾,缓缓摆动,发出簌簌的轻响。 贾道时咬紧牙关,心跳止不住撞击胸膛,眼角余光中,惨白人影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道悽厉的慟哭声忽然响起。 他本就紧绷如拉满之弓的心神,此刻更是被这哭声狠狠攥住。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握著桃木剑的手也止不住抖了起来。 “他妈的……” 恐惧的心摔倒谷底,就化成了一股无名火的恼怒。 贾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量,心一横喊道:“有本事就弄死道爷,別在那装神弄鬼!” “你一直都这么勇吗?” “臥槽!”贾道时魂都嚇掉一半,抬头看去,一只白衣女鬼轻盈地坐在白綾上。 烛火映照,没有影子。 “好大!……” 贾道时在暗中讚嘆一声,这女鬼还真是个婀娜多姿。 再加上肌肤胜雪,秀眉微皱,美目顾盼间似藏著千般幽恨,任谁看了也忍不住怜惜。 虽说只要胆子大,女鬼放產假。 但生死攸关之际,他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女鬼似乎理智尚存,先尝试能否沟通。 贾道时轻咳一声:“你有什么冤情?说来看看,道爷我自有分辨!” “我死的好冤啊!”女鬼声音听得令人心悸。 “请讲……”贾道时眼皮不时抽动,拼命在记忆中搜索师父教授的法术。 完球,这前身还是个不务正业的主。 “我十四岁便失身给他,我父母找他理论,被他的僕从打成残疾。”女鬼缓缓道来。 “可恶!没有人性!” “我十六岁的时候,他又另结新欢,设计找人玷污我,毁我名声。”女鬼声泪俱下,掐著白娟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双目淌下两道血泪,格外瘮人。 “简直不是人!” “他还为了討殷氏开心,饿了我三天三夜,又將我扔进井里,活活淹死!” “禽兽!” 贾道时一副同仇敌愾的表情,大袖一挥,高声道:“哇!姑娘,道爷我生平最见不得这种事,这就替你宰了这畜生!” 说罢,正要大步迈门而出,溜之大吉。 “慢著!” 女鬼“嗖”的一下闪到贾道时面前,伸出染血的指尖点在他额头,冷笑一声。 “哼!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你收取了张家钱財,分明就是心怀不轨,妄图加害於我!” 草!道士除鬼天经地义! 再说了,你与张家的恩怨,跟我有毛关係? 此时再多解释也无用,心想著先下手为强,贾道时手握桃木剑,大喝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向女鬼刺去。 谁料,女鬼仅轻轻巧巧一个侧步,躲开攻击的同时,五指弯曲成鉤,合在贾道时面门。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道士!果然你们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女鬼柳眉倒竖,怒喝仿若惊雷,在他耳边轰然炸响。 感受到面部传来凌厉的撕裂感,贾道时额头青筋瞬间炸起。 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也愈发空虚。 这女鬼正不断吸取他的阳气! 一想到自己即將会像门口那具横尸一样缩阳入腹,面目扭曲,不成人形…… 妈的!烂命一条,本就是白捡的。 前世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倒不如在此奋力一搏,即便死了,也落得个痛快! 跟她爆了! 想著,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腾出双手朝女鬼胸前袭去。 “下贱!” 这招果然奏效,女鬼慌乱中向后仰倒。 她杏眼圆瞪,满是不可置信,原本白皙的面庞瞬间涌上一抹怒红。 “大胆狂徒,竟敢对我如此无礼!今日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废话忒多!” 贾道时迅速欺身上前,骑在女鬼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包里的法器全部祭了出来,抡圆了向女鬼头部砸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颗闪著绿光的鹅卵石滚落在他脚边。 噗呲! 一声闷响,贾道时只觉得心窝子一阵寒意。 低头看去,胸口被一道怨念极深的黑雾洞穿。 鲜血成柱向外喷洒,同时將那鹅卵石浸染成红色。 贾道时僵在原地,双手无力地垂落, 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只吐出一口带著腥味的鲜血。 “臭道士,本以为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贾道时並未听清女鬼说的话,他的眼前像出现幻觉一般展开白色光幕。 【当前神通:玉枢拘灵术】 【可注入寿元,获得相应的熟练度】 【当前所剩寿元:九年】 【是否注入全部寿元?】 “对的对的,全部注入!我他妈不活了!!”贾道时眼中闪过一瞬癲狂。 第二章 拘灵!小小女鬼轻鬆拿下 夜幕深沉,狂风裹挟雨水捲入屋內。 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挣扎,只能勉强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死到临头,你在嘀咕些什么?” 女鬼幽幽地坐在白綾上,像看猎物般玩味盯著贾道时。 “九年?怎么老子只剩九年寿元?定是让那恶毒女鬼全给我吸去了!” 贾道时意识模糊,但还是凭著股狠劲硬撑著。 喉咙里不断涌上鲜血,铁腥味充斥鼻腔。 恍惚之际,大量文字在眼前展开,自己的剩余寿元骤减为“三日”。 【注入成功】 【第一年:初窥门径,你能感应到玉枢雷法的微弱力量,尝试引导其入体,却时常失败。】 【第三年:小有所成,可成功將玉枢雷法之力引入掌心,初步感知到雷法与拘灵之间的联繫,但施展拘灵术时,灵体逃脱概率较大。】 …… 【第五年:渐入佳境,能稳定施展玉枢拘灵术,可拘住一些弱小魂魄,持续时间较短。】 【第七年:精进有成,能轻鬆拘住普通灵体,即便灵体反抗,也能凭藉雷法之力压制,可长时间维持拘灵状態。】 【第九年:炉火纯青,不仅能拘灵,还能通过雷法之力读取灵体的部分记忆,至此,功法圆满。】 【但囿於功法上限,一旦碰上强大鬼魂,此术难支。】 贾道时的视线中血色模糊,他也没有精力再去验证。 只是虚弱抬起手臂,好像曾千万次施法一般嫻熟,朝天轻轻一指。 “拘灵!” 剎那间,天地亮如白昼。 雷光撕破厚重云层,四条雷鞭裹挟著滚滚轰鸣,如同蛟龙般朝女鬼迅猛缠去。 贾道时只看到女鬼那玩味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瞬化作惊愕、不解与恐惧,便两眼一黑,满意地昏死过去。 冥冥中,他与女鬼的魂魄似乎交融在一起,他读取了女鬼的记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女鬼名叫寧笑笑,出身贫寒,却生得容月貌。 张家公子將她强掳入府,初时曲意逢迎,玩腻之后,便虐打凌辱。 下人见她失宠,也跟著百般刁难。 她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宅大院中受尽折磨,最终被投井淹死,只留下无尽怨念,在世间飘荡。 “唉……也是个苦命人啊。” 贾道时看著寧笑笑全身赤裸,蜷缩在雪地中,背后儘是鞭打痕跡,不由得升起一丝惻隱之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可惜你样貌太好,又出生贫苦,无异於小儿抱金过市,无端惹来灾祸。” “呵……不过,你既然想杀我,那就別怪我无情了。” 贾道时感嘆一声,望著周围空虚一片,回过神来。 “……” “誒?我这是死了吗?” …… 街道间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声音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原本在睡梦中的居民,也被那震耳欲聋的雷声、耀眼的雷光以及悽厉的狗吠声惊醒。 一个个睡眼惺忪,纷纷披上衣物,手持油灯出门查看。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惊天动地?”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走出家门。 手中的油灯在风雨中摇曳,灯光也隨之晃动,映照著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的惊疑。 “老伯,不瞒您说,这老张家重金请了道士作法。” “这道士神通可大著呢!听说上可登天摘星辰,下可入海擒蛟龙,降妖除魔更是信手拈来,神奇的很!” 一个年轻后生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谈道。 “作法?他家又招了什么邪祟?”老头皱眉道。 “唉,有个女娃,也不知姓甚名甚,听说失足掉进井里淹死的,不过照张立那个性子……” 年轻后生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指不定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把人家逼死的,这冤魂不散,可不就闹起来了嘛。” “我前两日还看见他,一脸晦气样,就差躺进棺材埋土里了。” 老者听闻,脸色愈发凝重,手中的油灯晃得更厉害,喃喃道:“作孽啊,作孽。这世间因果循环,种下恶因,哪能不得恶果。” “嘿,一物降一物,这女娃就算化成鬼,还不是照样被那道士灭了?” …… 暖阳透过雕窗欞,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贾道时悠悠转醒,只觉浑身绵软无力,仿若筋骨都被抽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蜀锦被褥盖在身上,触手温热,散发著淡淡的薰香。 他躺在这精致的床上,神情恍惚。 突然,他脸色骤变,急忙掀开被子起身查看胸口,只见那里长了个碗大的疤,异常狰狞。 “还活著?哪请的神医?” 贾道时又立刻摇了摇头,心想任凭何等的医术,这种伤势也是无力回天吧。 所以答案昭然若揭。 “寧笑笑!” “唤我做什么?臭道士!”包袱里的鹅卵石中,传来一阵急躁的声音。 估计是其他法器都有驱邪避祟之功效,容不下她,她才会躲在这不起眼的鹅卵石中。 “你名叫笑笑,却像个怨妇一样?怎么,是不喜欢笑吗?” 贾道时心念一动,寧笑笑倏得跪在他面前,一脸哀怨。 “你难道忘了?我可是只厉鬼!”寧笑笑后臀贴著脚跟跪在地上,偏过头去,气鼓鼓地望向窗外。 贾道时看她的神態,不由得哑然失笑。 “说吧,你为何要救我,又是如何救我的?” 寧笑笑冷冷回眸:“你使的那厉害法术,將我俩魂魄勾连在一起,一损俱损,我仍有执念未全,怎会任由你无端牵连?” “我便將吸取阳气化作的舍利,纳入你体內,修补你的伤势。” “按理说,应是我损你损,你损而我不损。” “不过还是多谢了啊……” 贾道时话音刚落便转过弯来。 谢毛线啊! 草!那阳寿特么本来就是属於我的! 自己差点掛了也是拜她所赐,何必谢她?! 贾道时急忙查看面板,果然寿元仅增加了一年,算下来完全是亏本买卖。 他忍住一道雷劈死寧笑笑的衝动:“那样的舍利还有几颗?” “哼~”寧笑笑坦然道,“没了!” “没了?!”贾道时面色变得狰狞,然而两秒后又舒缓开来。 他微微扬起头,吐出一口长气,似乎想要通过这个动作,卸下什么道德负担。 “你……你说你执念未全,无非是想报仇张家。” “哼~”寧笑笑垂眸道,“没错。” “此外,你吸取的阳气,可以化作舍利对吧?” “对的。”寧笑笑抬眸瞥了一眼贾道时,见他一脸邪笑,不由得一阵莫名心慌。 “……“贾道时低头沉吟片刻,旋即语速极快说道: “那好!即日起,你要在保证不出人命的前提下,给我狠狠地榨取这地块的阳气!” “看谁不爽就吸谁!” “要雨露均沾,不要被张家太快发觉!” “化作的舍利,咱两三七分成!你三,我七!” 第三章 刘县令家的二小姐 “怎么才三成啊?”寧笑笑一脸嗔怒。 “別忘了,你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间,没原地超度你已是留情,別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道时扬了扬眉毛,打个巴掌还得给颗甜枣呢。 留给寧笑笑三成是一种成本投入,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剩余价值。 这三成就像一种“诱饵”,让她觉得自己的劳动得到了回报,从而愿意继续为自己打工。 当然目前寧笑笑的內驱力是復仇的决心,这样做也是提前定好规矩。 “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这么黑心?” “话密了嗷,你看我叫啥?”贾道时嘿嘿一笑。 “贾道时,假道士,我既是道士,又不是道士,所以……叫『薛丁格的道士』。” “什么乱七八糟的……”寧笑笑翻了个白眼。 “还有,道爷我从来没想过吸好人的血,这张家作恶多端,该不该罚?” “该杀!” 剎那,寧笑笑身为厉鬼的气息爆发出来,阴气翻腾,双目犹如被鲜血浸染,显得格外可怖。 “嘘!来人了,快躲起来!” 贾道时迅速正襟危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不怒自威。 此时张家人从內到外看他的目光,都已是敬畏到了极点,不敢有半分怠慢。 张家老爷更是不敢含糊,一听说贾道时甦醒,连忙精心筹备了一场宴席,只为答谢贾道时。 “仙师此次大显神通,解救我张家於危难之中,此等恩情,我张家没齿难忘。” 要知道,从前张家老爷不过是隨口称呼一声“小道长”,如今却恭恭敬敬地唤作“仙师”,这称呼的转变,足见对贾道时的敬畏与重视。 席间,推杯换盏,不少人上前请求贾道时指点迷津。 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卖个关子,这时对方便会悄悄塞给他几块银元宝。 在眾人的簇拥与追捧下,贾道时心中暗爽:“这道士当著真特么过癮!” 感应到寧笑笑正坐在屋顶吸取屋內眾人阳气。 贾道时仰头微微一笑,举杯回应,隨即一饮而尽,继续面不改色地当著眾人的面瞎宾州扯淡。 酒意正浓,门口忽的传来一阵躁动,只听守门的侍卫拉长了音喊道: “县令大人到!” 张老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擦了擦手,赶忙起身笑脸相迎。 他快步走到门口,远远便拱手作揖,高声道:“不知县令大人今日大驾光临,张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然而人家县令来此的目的显然是贾道时。 “久闻贾道长大名!今日有幸一睹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幸会幸会!” 这一来一往,一个热络至极,一个被晾在一旁,张老爷的笑容瞬间僵住。 贾道时一瞅这阵势,心想生意这不就来了么! 但还是要照顾下甲方一號的情绪:“大人有所不知,若无张老爷的盛情邀约,小道又怎能有机会在这宝地与大人相见?” 刘县令见贾道时道法高深,还如此谦逊,心中讚赏之情更是溢於言表。 “合著好人全让你当了唄?”寧笑笑飘过来吐槽道。 “这个县令老头吸不吸?” “酌情小吸一下即可。”贾道时小声说道,转头又云淡风轻。 “实不相瞒,我早有面见大人之心,只可惜没有门路!” “我就直话直说了嗷!”贾道时顿了顿,“大人,我看咋们这梧桐县,气象不大对头啊!” 此话一出,县令更加坚信面前之人乃得道高人,面色瞬间凝重起来。 “风者,司財运之枢要;水者,掌人丁之兴衰。” “如今我观这风象,湿燥同行,冷暖不均,气盛而势难久,性快而速不平,乃灾厄之像也!” 管他三七二十一,贾小道的作文素材库多著呢,先玄之又玄地来一段。 当然,他这话並非空穴来风,而是结合了贾神棍的扯淡经验,与上一世的地理知识,才能不露怯地表演。 县令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隨即面露惭愧:“是在下治理不善,倒是让仙师见笑了!” “请道长到府上一敘,在下也好仔细请教一番!”说罢,向贾道时深深作了一揖。 “本是小道的荣幸,大人不必行礼。” 贾道时摆了摆手,满脸正气,信步登上县令的马车。 “仙师!仙师!记得回来啊!你的一百两白银的酬金我还没给你呢!”张老爷追在马车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送行。 “暂且先存你那吧!” …… 朱门绣户,雕樑画栋。 县令宅邸的气派,远超张家大院三分。 在贾道时眼里,这就意味著县令家有更多油水可刮。 在接客厅里,刘县令神色凝重,命眾人退下,显然有话要单独相告。 县令身处高位,一言一行皆受人瞩目,所以这些隱秘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番详谈,才得知是县令家的二小姐,意外得了身孕。 然而,事出反常。 二小姐自幼谨遵礼教,素来深居闺中,足不出户。 突然受孕便显得十分蹊蹺。 自那之后,二小姐日渐憔悴,变得神神顛顛,中了邪一般。 肚子里的孩子,也生长的飞快。 常人怀胎十月,而二小姐从確诊身孕到面临分娩,只有三个月时间。 县令也想过墮胎,然而坠胎药大多都是水银、马钱子之类的剧毒物质。 稍有不慎,就是两条人命。 这二小姐又是他的心头肉,私下找了不少名医,都是无奈摇头。 一些道士和尚前来做法,也鎩羽而归。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新冒头的贾道时身上。 “贾道长当日除邪,举城皆知,您是有真本事的!还望道长出手相助,必有重谢!”刘县令眼中满是恳切。 “大人客气了,小道当尽力而为。” 贾道时微微頷首道:“既如此,带我去看看二小姐吧。” 很快,贾道时跟著县令来到深闺之中。 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草药味,以及,一股阴邪的气息。 丫鬟都在楼下候著,面色枯槁,看样子最近几天没少折腾。 然而,刚上楼梯,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二小姐要生了!” 一瞬间的惊呼打破周遭的沉闷。 “產婆,赶紧叫產婆!” 霎时间,楼道里挤满了人。 只见一盆盆血水接连不断被端往楼下,殷红的色泽刺目惊心。 惊呼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锅被打翻的沸水。 贾道时显然对这种事没什么经验,眼巴巴看著人群忙里忙外。 而一旁四十余岁的县令同样手足无措。 產婆一句“阴阳相衝,不利顺產”,他也只能心急火燎地驻足门外,来回踱步。 一声怪叫从房里传来,绝不是是婴儿该有的啼哭声。 不多时,一个丫鬟慌张推门而出,面色苍白,眼神游离。 “里面情况如何?”刘县令赶忙凑上前去。 “回老爷……二小姐相安无事,只是……”丫鬟声音带著哭腔,后面的话硬是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只是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刘县令顿时方寸大乱,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门衝进產房。 贾道时紧隨其后,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虚弱斜倚在床上,面无血色,髮丝凌乱。 贾道时眉头皱起,感觉此情此景十分不对劲。 房间中气氛诡异,產婆跟其他婢女都神色恐惧,个个低垂著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爹爹,孩子出生了。” 二小姐刘婧瑶嫣然一笑,紧抱怀中襁褓,眼里儘是温柔慈爱。 “你看,是个男孩。” 第四章 超度死婴 “男孩好啊,男孩好啊……” 刘县令眼里只有他的女儿,见其安然无恙,顿时卸了一口气。 刘县令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屋內的诡异氛围。 又或许,他並非毫无察觉,只是大脑下意识地自我欺骗。 这使他不愿去相信眼前所见的异常,只一味沉浸在女儿平安的喜悦之中。 “老爷……请留步!”產婆回过神来提醒道。 待这话音落下,已经来不及了。 县令颤颤巍巍走到床前,接过襁褓。 “父亲,这孩儿虽生的丑陋,但毕竟是我的亲骨肉,您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怜爱他。” “难道生了个球?”贾道时暗中思忖。 待县令掀开蒙布,贾道时定睛一看,头皮发麻:“妈的生了个铁甲蛹!” 虽然有些地狱,但只怪那婴儿相貌太过可怖。 只见襁褓中的婴儿,皮肤如烧焦般,竟无半分五官的痕跡,一片黢黑的褶皱。 呼吸时,原本该是口鼻的位置,微微张合,发出“嘶嘶”的细微声响。 刘县令的表情变化十分丰富。 从一开始的受到惊嚇,到慌乱迷茫,最终无奈接受,仰天长嘆一口气。 贾道时便明了,这县令定有什么事还瞒著他。 “瑶儿,你权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这孩子……活不了多久的。”刘县令坐在床边,缓缓攒住刘婧瑶的手背。 “怎么可能?!”刘婧瑶血色尽失,嘴唇微微颤抖著。 刘县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不忍,也有如释重负,轻声说道: “你看……他已经睡了。” 那婴儿確实已经停止了呼吸。 刘婧瑶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摇摇欲坠,身子一歪,便昏死过去。 “贾道长,请你开坛祭法,为我这孙儿超度……” “午夜子时,阴阳交接,最宜超度,还请县令大人提前疏散閒杂人等。”贾道时郑重道。 刘县令吩咐下人去准备开坛的物件。 趁著准备的间隙,贾道时又画了道气血符,烧成灰化在水里,待二小姐醒来,让她服下。 符水饮毕,二小姐的面色红润了一些,但双眼放空,怔怔不语。 贾道时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刘婧瑶对这个怪婴倾注如此多的感情。 也不好发问,只能当是母性使然。 …… 话说贾道时师从真火派,乃山间的一个小道派。 门中传给弟子的法器,本就不多,传到他手上的,拢共也就两件。 一把桃木剑,一副八卦镜。 前年又路遇劫匪,身上的法坛科仪连著八卦镜都被劫走。 那桃木剑看著不值几个钱,故而倖免於难。 如今他想要起坛,一切从简,令旗、牌位、符籙,通通没有,连那三清神像,也是前年攒钱买回来的。 所以刘家下人费心搭起的法坛,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顶多充充面子。 他本来就想著,用玉枢雷法直接將这死婴魂魄直接诛灭。 至於超不超度,转不转世,跟自己什么关係? 他没有济世度人的心怀,充其量只是在扮演道士的身份。 然而,当他用硃砂混合糯米,在地上画好“先天八卦度婴图”,作为“消业往生坛”的最后一笔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那近乎遗忘的面板再次展开。 我们主角的心態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突然就觉得,还是要尊重一下甲方的任务比较好。 只见一行楷书写著: 【超度可得功德】 【积累功德,可推演神通,亦可请苍天授籙】 “我贾道时慈悲为怀,济世度人乃道爷的本职!” “令旗可以现绣,牌位可以现刻,符籙也是可以现画的,区区困难哪能拦得住道爷的决心?” 刘家下人刚停歇下来,水都来不及喝,又被贾道时鞭策著进入紧锣密鼓的加班环节。 直到午时前一刻,这法坛才草草完工。 夜深人未静,那些下人被驱赶至红线以外,也睡不著了,倒要看看这年轻道士有什么门道。 二楼的县令,连同伤心的二小姐,也透过窗口,见证著做法全过程。 午时开坛。 贾道时將桃木剑横在眉前,口中念念有词。 “此婴妖气重但怨气轻,生而如此並非他的本愿。” “若以雷法镇压,未免有伤天和” “不如度其怨气,化其妖气,引其向善,方为上策。” 话落,贾道时用剑尖依次点过七星灯。 灯芯即燃,以此引导死婴魂魄归位。 紧接著,贾道时脚踏七星步,口中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手上掐诀。 “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气聚功德,同声救鬼魂……” 哗啦啦—— 突然颳起一阵阴风,吹得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 然后便没了下文。 又行过一段科仪,仍见卦阵中央空空如也,不见半点鬼婴的踪跡。 “奇了怪了……” 贾道时皱起眉头,正想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倏得感觉肩膀一沉,耳边传来一阵“嘶嘶”的吹气声。 缓缓扭过头去。 那没有五官的鬼婴正坐在他肩上,用小手把玩他的耳垂。 临近观察,贾道时才发现,这鬼婴的眼眶中没有眼珠,嘴里也没有舌头,五官像是被烧毁又癒合,只留下几个黑漆漆的孔洞。 他立刻屏住呼吸,神情凝重,像逮蚂蚱一样小心翼翼,手臂缓缓绕到鬼婴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贾道时迅速出手,朝著鬼婴抓去。 然而鬼婴像脑后长了眼一般,手脚並用“唰唰唰”爬到了他的右肩,伸手去戳他的眼珠子。 贾道时一击落空,还被调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他再度出手,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可鬼婴却又一次巧妙地避开。 鬼婴在贾道时的身上来回穿梭,时而爬到他的后背,时而又跳到他的头顶,跟个蜘蛛侠一样。 “道长这是在做什么?” 刘婧瑶美目盼兮,看著贾道时双臂在空中挥舞,十分不解。 “许是跳大神吧,道长道法高深,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刘县令一脸认真,双手合十祈祷道:“南无观世音菩萨,老天保佑我这孙儿能顺利超度。” 忽的又起一阵大风,吹得三清灵位齐刷刷作响。 “我去他妈的天和!” 此时贾道时额头青筋暴起,鬢角汗水滑落,伸手並指,指尖隱隱有雷光游走。 “天雷赫赫,震破九幽。邪魅魍魎,无所遁形。吾持玉枢,雷火同行。乾坤荡涤,正气长鸣!” “怎么还急眼了呢?”袖中鹅卵石里,传来寧笑笑幽幽的笑声。 “你怎么在这?算了……速速出来助我!” 第五章 苍天授籙 “拘灵!” 霎时间天雷滚滚,四条雷鞭朝鬼婴迅猛缠去。 可怜的鬼婴,四下无处躲藏,被雷鞭死死束缚,近乎透明的肚皮剧烈起伏著,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哭声。 “快!” 寧笑笑显然是对那雷光十分畏惧,踌躇不前。 “放心,我有分寸,伤不到你!” 寧笑笑犹豫一番,方从袖口中扯出一条红绳,系在鬼婴脖颈,又顺著甲脊稳稳而下,绕过胯间,將这鬼婴捆了起来。 红绳交错,尽显手法嫻熟。 贾道时顺势手腕一翻,变出一张黄符来,贴在鬼婴脑门。 这下,鬼婴被稳稳定住,不再挣扎。 剩下的,便是做最后的超度。 贾道时稍稍鬆了一口气,又將寧笑笑唤回鹅卵石內,以防连带著把她也超度了。 “阴阳交变,两极舒张,魂归地府,业障消亡……”贾道时掷出一令旗,口中急急念诵道。 隨著经文念诵,那八卦的方位似是活了过来。 黑色的暗光缓缓流转,震、巽、坎、离、艮、兑六位的符文也依次亮起。 阵法中央的鬼婴被这光芒笼罩,怨气渐渐消去,身上的黑斑也化作正常婴孩的肤色。 围观眾人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但见雷电纵横,红绳飘起,阵法內光怪陆离,心里无不嘖嘖称嘆。 …… 鬼婴的身形逐渐隱没在一片霞光之中。 贾道时看著眼前的光幕,此次超度收穫倒是颇为丰富。 【你以大慈悲之心,施非凡超度之法,化解婴孩身世之孽,稳阴阳,定乾坤,功绩卓著。】 【此举令闻见者心中生敬,有助於弘扬正道,广收善果,使此次超度,功德倍增。】 【功德结算中……】 【获得功德,共二百点】 【功德与寿元等价,可以用於推演神通,但不可转化为自身寿元。】 看到这,贾道时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灭。 空有本领,却活不长久,怎么说都挺折磨人的。 一年寿命,若是当个游戏来玩,当然可以往死里造,无所叼谓。 但在这方世界的几天,他名利双收,另外还收了个肤白貌美的女鬼,说没有一丝留念,那绝对是放屁。 当然,他並非毫无生路。 寧笑笑吸取阳气,转为自身阳寿,倒是条可持续发展的办法,但转化率太低,放哪个单位都是要被捨弃的方案。 更何况有违天道,只怕哪天走在路上,被一道天雷就地正法。 所以,在他眼里,寧笑笑的舍利充其量只是个备用电池。 而另一条提升寿命的路子,他仅从师父口中听闻些只言片语。 “吐纳引导,周天运转,稳固地基,养生延年。” 此乃“筑基”。 筑基以后,寿命达一百五十余年。 可据他所知,真火派传承百年,还没一个筑基成功的,这反而符合常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贾道时刚关掉面板,突然又想起什么。 “之前还提到过『苍天授籙』,这又是什么东西?” 似有所感应,大量文字信息灌入识海,贾道时顿感天旋地转。 “斋醮祭灵,启师拜斗,诵经上表,奏达天庭……” 原来天庭每逢闰年举行“罗天大醮“时,天上千幅法籙悬如列星。 眾仙上表功德,交由三官考校,根据功德点数,授予不同品级和效果的道符。 而他则可以通过一种“作弊”的方式,在自己的位格上作偽,从而获得向三官上表功德的机会。 “原来还真有神仙?!” “这么说来,本是该分给神仙的符籙,我也能分一杯羹?” “竟有这等好事?”贾道时暗暗心惊,此时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不得不说,掛就是掛。 通过超出常理的不正当手段,打破规则,为自己攫取利益。 要是来个长生不老的符,他这辈子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这授籙仪式还需结界步坛,焚香净业,科仪环环相扣,各种准备下来,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更何况,功德积攒越多,所受符籙品阶就越高。 “嗯……这个倒是不著急,选个黄道吉日比较好。” 安抚了刘家二小姐几句,又接了县令一套奉承的话,贾道时被安排住进一间別致的小屋。 …… 第二日清晨。 贾道时用过早膳后,又被县令请进书屋,探討梧桐县风水之事。 贾道时隨手抽出一本县誌模样的厚皮书来,请县令一同翻看。 【大虞一百三十二年,清平镇一女子於宅院树上吊死,此后七日,又有十三人吊死家中,皆为男丁。】 【大虞一百三十七年,城郊古宅忽现幽光,入者皆喃喃囈语,如似疯癲。】 【大虞一百四十一年,护城河水一夜之间变红,腥味瀰漫,捞出数十具尸骨,男女老少,皆为孙家族人。】 【大虞一百四十二年,集市上一孩童无故失踪,数日后在枯井被寻回,却喃喃囈语,似是中邪,三日后,在家中饭菜下入砒霜,致使全家中毒而死。】 …… “这都是些疑难杂案,查无可查,故而不了了之。”县令抬眼看向贾道时。 “莫非道长的意思,这些都是鬼怪作祟?” “是也不是。但依我观之,大部分都是冤魂索命。”贾道时合上县誌,若有所思。 “人死之后,魂魄离散,除非深仇大怨,难以积聚成恶。”贾道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来。 “如今这世道,朱门大院哪家没治死过几个下人?” “当然我说的是那些江南豪绅。”贾道时立即补充道。 “前朝旧俗未泯,连那贫苦人家,溺婴之事也时有发生。” “当然我说的是那些偏远地区啊,你可別皱眉头。” 见县令神色稍有缓和,贾道时悠悠摇著摺扇,顿了顿又道: “可大部分人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要是个个死后化成了鬼,恐怕无人再敢犯恶,天下就要太平了。” 贾道时说罢,偷偷抬眼望向县令,心想自己这话,確实不適合拿明面上来说。 放这古代,官绅勾结,包庇罪行,那都是潜规则。 但乡民愚昧,仍沿前朝旧习,无异於宣告县令三考不称,教化未达乡野。 “道长话说的在理……”县令捏了把冷汗,喝口茶镇了镇心,“那梧桐县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贾道时目光幽邃,“啪”的一声,摺扇一合郑重道:“梧桐县的问题,不在那些寻常死人身上。” “风水好坏,全在一个『气』字,据在下推断,必定是有什么邪祟之物,將这一方天地的怨气与恶风统统困於此处。” “二小姐的事,恐怕也是这邪祟所致。” 第六章 乱坟岗,墓穴,剑棺 “只要道长將这邪祟除去,全县上下都感激道长的大恩大德。” 县令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贾道时微微一笑,心想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这影响一县气象之邪祟,怎么说都是有点逼格的,绝非寧笑笑这种小厉鬼那般简单。 “具体情况未知,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查脉追源。” “我想到县里地势高低交错之处看看,再下判断。” 县令稍稍思索一番,道:“那就去梯田看看吧,道长先在此稍息片刻,我去令下人备好车马。” 不久,便有下人来呼唤贾道时。 贾道时应声而出,却见马车旁侍立一位中年男子,皮肤呈古铜色,肌肉扎结,煞气满面。 想必是个武功了得的人。 “这位是內劲境武者,王莽,此行充当我们的侍卫。” “贾道长请上车。”王莽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乘车向东南而行,待到山路崎嶇的地方,不能跑马,只好下来步行。 山势逐渐抬升,层叠的梯田渐次铺展在视野中。 梯田通过石砌巩固水土,夯得结实,能有效防止山体滑坡。 从高处俯瞰,成百上千的屋舍依著山势错落有致,相聚成落,宛如撒落在绿毯上的黑豆子。 一路步行后,个个都累得气喘如牛,唯有王莽气息平缓,脚步稳健有力。 贾道时背著手悠哉而行,儘量不显丑態,但粗重的喘气声出卖了他。 “这武功得学啊,不学真不行……”贾道时暗暗心想。 贾道时借勘察为由休息,不时拿著罗盘四处走动,一会皱眉,一会舒展,但闭口不言。 刘县令看这情景,心中忐忑,又不清楚其中门道,只得焦急等待。 过了一会,贾道时嘆了一口气,无奈道:“此地气象诡譎,但想要探明真相,还要翻过这片山去再走一段距离。” 此话一出,在场眾人的脸色明显紧张了起来,面面相覷。 “我说……就木有这个必要了吧?”一个老人缓缓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恐惧。 贾道时將这一幕看在眼中,眉头皱了皱,有些疑惑。 王莽一个侧步站了出来,抱拳道:“道长有所不知,翻过这片梯田,便是一片乱坟岗,曾是虞军与平阳残孽交战之地,白骨曝野,阴气极重,许多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前年倒有个猎户侥倖逃出。”后退的那个老头结过话茬。 “说是午夜经过时,看见无数鬼火飘摇如雨,万千恶魂缠作黑雾,金铁交鸣混著悽厉哀嚎声响彻天地......” 听了这话,贾道时脑子里面也有了画面。 若没见过鬼以前,他保准不信,只道这是流言罔语。 但如今一只保真的女鬼躺在他袖口的鹅卵石中,这如何能不当真? 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门清,要真如那老头所说乱坟岗里躺著无数冤魂恶鬼,还不如就此止步保全性命。 “那既然如此……”贾道时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去!一定要去!此事关係眾大,关乎我县兴盛衰亡!更何况贾道长法力高深,有他在正是解祸之时,你们还怕什么?” 刘县令脸色微微涨红,也是向前站出一步,跟王莽並肩。 实则他原本也想打道回府。 但见一个个下属都是这个怂样,自己这一县之长,不作表率作用,反而跟著退缩,那梧桐县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 县长发了话,贾道时无奈嘆了口气,眾人也只得继续前行。 …… 日头正盛,但翻过山头,便起了雾气。 且越往里走,雾气越浓,气温越低,阴寒的水汽如冰扎般刺骨。 贾道时手持罗盘走在前面领路,脚下不时传来清脆的骨裂声,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腐烂味道。 他们此时自山谷底部穿行,头顶岩石犬牙交错,向中心聚拢,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倾轧而下。 更何况每当大风略过岩隙,发出幽幽呜声,如鬼哭狼嚎,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且慢!” 贾道时一抬手,身后眾人齐唰唰剎住脚步,惊得一身冷汗。 “出……出了何事,贾道长?” “哦,尿意来袭,我去一边小解一下。” 贾道时隨即跑到一旁石碑后来了泡热乎的。 哗啦一声,贾道时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是碑上的碎石滑落。 热气升腾间,石碑上的青苔洗尽铅华,渐渐鬆动,露出下面铁画银鉤的鲜红字跡。 “……之墓” 刻写名讳处的石材似被刀斧劈砍,崩裂开来,露出嶙峋断面,锐利十分。 然而字跡越往后,笔力越弱。 到最后,“墓”字的笔画被血红锈跡晕染开,似是耗尽了全部力气。 不出意外,贾道时清了清脚下的杂草,一只苍白手骨映入眼帘,食指前伸。 “得罪得罪……”贾道时一边说著一边將枯骨埋了回去。 “等会,哪来的草?” 贾道时只记得一路走来,两侧岩壁怪石嶙峋,但绝对是寸草不生。 偏偏这一块,墙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暗红藤蔓。 “像是在遮掩什么……”贾道时於是喊道,“这里有些古怪!” 王莽率先赶到,看到碑上字跡,暗暗心惊,感嘆道:“好深厚的內力!” “王前辈,將这片藤蔓劈开来看看。” 王莽一愣,也注意到了什么。 隨即鞘中寒光乍现,霍霍三刀斩落,墙上藤蔓应声断裂。 黑黝黝的洞口在藤蔓除尽后展露出来,阴风从洞中呼啸而出,夹杂著浓重的铁锈气息。 贾道时被风一吹,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里八成就是他要找的阴邪重地,邪祟之物的老巢。 而其他人的脸色也不见得好,被这阴气一激,都是脸色煞白,连那气血方刚的王莽也不例外。 “我先进去探探,若是半个时辰没有出来,你们便速速逃命。”贾道笑著说道,不等几人回应,一头扎进洞里。 洞口初时逼仄狭窄,仅容一人通行。 脚下青苔滑腻,復行数十步,才抵达洞中腹地。 洞內有劈砍痕跡,像是刀斧斫成,然而整座山都似被掏空一般,显然不是人力所能为。 但接下来所见之物,却令贾道时浑身寒毛悚立,五臟六五都如同结冰一般,冷的透不过气来。 只见漆黑深处,一具由无数柄断剑铸成的巨大棺槨,被数百锁链吊在半空,正以一种毛骨悚然的方式剧烈蠕动。 困於其的中尸魂如疯魔般四处逃窜,隨即被锋利碎刃反覆倾轧,无情撕裂。 如此轮迴不止,恍若罗剎地狱。 第七章 血阵 贾道时顿感头晕目眩,急忙贴了张定神符於脑门上,这才清醒一些。 只是待了一会便要感觉发疯,这种威力的邪物,绝对不是自己所能碰瓷的。 但他还是忍住头痛,扶著墙,仔细观察起这洞府来。 只见锁链上延伸著某种符阵,上面画著“井”字经文,他曾看过一本书中有“画井为狱”的说法,有镇煞锁邪之意。 想来造出这剑棺的“东西”,暂时还是想困住它的。 除此之外,地面上也铺了阵法,由內而外推展开来。 细细看去,竟全是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的晦涩经文,密密麻麻由鲜血书就。 “这是要做什么?”贾道时心绪愈发复杂。 他记得《黄庭经》中有相似的记载,祭炼五臟六腑之神,实现“积精蓄气“。 这种以人体自身为丹炉的修炼,需要精密的经文指引。 但眼下血阵又有一种违和感,跟他记忆中的气脉运行图像也不像。 贾道时更加仔细的看向那阵法。 “怪不得,心居右下、肝悬左肩,这是將五臟方位完全顛倒了过来!”贾道时紧皱眉头,越看这脉络越觉得心惊。 如此以来,阵法模擬的人体经络便会倒置而行。 阳气散尽,阴气积聚。 活人踏入阵中,足三阴会率先被阴气入侵,导致气血从头顶百会穴倒灌脚底。 这正是他產生晕厥感的原因,自他踏入这片阵法起,他的气血运行不自觉与阵法共鸣,真气被悄悄抽取,成为滋养剑棺的养料。 明白了建造者的用心险恶,再看向那“井”字经文。 虽是“镇煞”实为“养煞”,就像用冰窖保存鲜肉,剑棺绞杀尸魂產生的怨气,通过锁链封锁,困在剑棺里,无限积聚。 贾道时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流鼻血了。 他抹了把鼻子,指缝间全是黑乎乎的血水。 “此地不宜久留。” 他心里这般想著,刚要折返,眼角余光又瞥到岩壁上的一扇石门。 “倒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贾道时在墙壁上摸索,很快便找到一处暗格。 按下暗格,咔嚓一声,石门缓缓打开,一股陈年腐气扑面而来。 待那浊气消散,贾道时掩住口鼻,举步迈入屋內。 这间屋子开闢的很是小气,偏偏中央摆放一台供桌,上面供奉著几个人的灵位,不过牌位东倒西歪。 地面上洒落香灰,有踩踏过的痕跡,显然是最近有人来过。 供桌前面的香炉被掀翻一旁,腾出一片空地,摆放著一摞摞的捲轴和书籍。 以及一张梧桐县的地图,其上红笔圈圈点点。 贾道时脑子里闪过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没耐心仔细查看,只是像个强盗一样,隨便挑了几样揣进怀里。 此外,贾道时注意到桌上还有一个人类头骨,其上刻满鎏金经文,也顺便拾了去。 看著怀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想了想,这些说不定都是些关键线索,等著回去以后好好参详。 “先出去再说吧。” 贾道时又从地上捡了一道符,於是转身朝洞外大步走去。 然而,他刚离开这洞府,身后的锁链突然齐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数万具尸魂的哀嚎声骤然拔高,震得洞顶碎石簌簌而落。 贾道时脊背一凉,咧了咧嘴,赶忙加快了脚步。 洞外眾人早已等的焦急难耐,先是听到洞內瘮人惨叫倏的炸响,又见暗中一臃肿黑影迅速逼近,无一不嚇得骇然失色。 “王……王莽,半个时辰到了吗?”县令脸色苍白,自劈开藤蔓,身上就一直感觉恶寒侵袭。 未等王莽回应,只听那黑影大声喊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速速离去!” “太好了!是贾道长!” 眾人还未来得及欣喜,又听贾道时叫道:“这地方吸取人的阳寿,再不走就活不长啦!” 一眾人面色骤变,见道长跑的脚不点地,个个又是惜命的,爭先恐后朝原路逃回。 上了年纪的也全然不顾筋骨,两米高的坑说跳就跳,勇胜那年轻后生。 七八个老头成排跳坑,迅速爬起身又紧咬在道长身后,马踏飞燕,拨足狂奔,倒是一副蔚然的奇观。 眾人马不停蹄赶回县令家中,到了书房里按续坐下,个个灰头土脸。 然而看见贾道时坐在位子上皱眉沉思,一言不发,又悬起心来。 “道长,那洞里到底有什么?为何这墓穴造的如此阴森?”县令率先发了话,眾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听著。 贾道时便一五一十將洞里所见描述出来,顺带將一个灵位摆在桌上。 “有谁可识得此人?” 望著眾人惊讶的面色,此间屋子,显然只有贾道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 “公孙瑛乃前朝平阳军大將军,战死后尸身被士兵瓜分领赏,只是头颅至今仍未找到。” 贾道时沉吟片刻,掀开茶盖,嘬了口热茶。 “事情至此,便已然明了。” “定是有那前朝余孽,妄图以血祭之术,要將公孙瓚復活!” “怨气炼化的公孙瓚將化为『尸仙』,到时候带著一眾阴兵捲土重来,所过之处必定是血流漂櫓,生灵涂炭吶!” 一眾人虽然不清楚何为“尸仙”,但见贾道时郑重其事的样子,又回想起墓穴中无数声悽厉鬼叫,个个嚇得抖如筛糠。 “贾道长……这,你没有办法除掉这个尸仙吗?”县令喉结蠕动,见贾道时缓缓摇头,心想若是他都对付不了,梧桐县那真是彻底完蛋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剑棺积攒邪怨百年……” “此事关乎全县百姓安危,即使是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也不敢贸然接过此行重担啊……” “道长有这心意便是极好的……”县令一脸失望之色。 贾道时幽幽长嘆一声,心里却想笑。 十全?一全的把握都没有吧?自己这张臭嘴可真是张口就来啊……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沉吟片刻,隨口向县令提了两条建议。 “县令理当上报朝廷,请巡龙狩前来调查,此事涉及前朝余孽,必然会引起重视。” “此外,大虞凡间藏龙臥虎,能人异士极多,县令可张榜告示,说不定引来世外高人,將这尸仙提前扼杀。” 议会过后,县令虽然满脸愁苦,仍没忘记宴请贾道时,又赠送三百两银票以示感谢。 贾道时装作喝的一塌糊涂,半推半就收下银票。 回到偏房,贾道时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澈,从床上坐起,翻出包袱里那鎏金头骨,仔细端详。 研究一番,惊讶地发现,这上面的经文竟是关於那血阵邪法。 上面的蝇头小字实在是看得费眼,直到午夜,贾道时才挨个翻译完毕,一停下来便头晕目眩。 “这血阵实在是邪的厉害,看来这梧桐县也不宜久留了……”贾道时已经萌生了跑路的念头。 反正都要离开,贾道时也没了心思,一躺下便倦意如山倒,昏昏睡了过去。 冥冥之中,一片光幕在他意识深处缓缓展开。 【当前神通:九阴锁煞祭灵血阵】 【可注入寿元或功德,获得相应的熟练度】 第八章 戏辱 “这可不兴学啊!” 贾道时猛地惊醒坐起,只见窗外天光大放,霞光万道。 他好歹是继承了真火派的道统,正儿八经的道士,端得是弘扬正道,哪能学这种伤天害理的邪法? “不行不行,这地块是非因果真多,还是儘快离开为好。” 也不是贾道时逃避责任,凭他现在的道行,掺入到这种灾厄中来,无异於飞蛾扑火。 也怪他一开始並没料到,事態会如此严重。 “能力越小,责任越小,我还是多超度点寧笑笑这样的小鬼,多积攒点功德,再谈拯救天下苍生吧!” 午时,县令又热情招待他吃饭,贾道时百般辞行,任县令磨破嘴皮子也没留住。 走在路上,起初还有一丝愧疚,也渐渐坦然了,毕竟他从未答应过县令什么。 他赶到张家,又遭到了供神仙般的对待。 贾道时摆手推辞,取了一百两银子,又在马圈里领回自己的毛驴,速速离去了。 脚毛驴走的很慢,街上行人又多,人挤人,比肩接踵。 贾道时只得干著急,想著如何快点赶到钱庄,把这沉甸甸的银子换成钞票。 快行到钱庄附近,贾道时感觉路上行人明显稀少了。 街面变得冷清起来,分明钱庄旁边就是赌楼,贾道时的耳朵却像裹了层膜一般,听不见里面一丝声响。 钱庄也是半掩著门,无人进出。 叮——叮——叮—— 待那个卖冰葫芦的老头,摇著铃消失在拐角,街上变得空无一人。 四周陷入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毛驴此刻也似察觉到了异样,不安地刨著蹄子,发出低沉的嘶鸣声。 “得!让你走这么慢,得了个得,一步三停走走停停,可不就著了別人的道么!”贾道时气愤至极,一脚踹在驴腚上。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街上氛围显然诡异至极,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定有古怪。 贾道时眯了眯眼,环顾四周,路两边店铺的窗户,凡是能透光的,都像蒙了层黑纱,看不清里面。 指尖雷光游走,贾道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紧接著是一声痛哼传来。 贾道时猛地转身,雷光稍要激发又被收住,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你他妈给我等著!你知不知道我老子是谁?你敢轰我出来?”面色蜡黄,印堂发黑的年轻男子躺在地上,叫囂道。 袖中鹅卵石剧烈颤抖,贾道时將其攒在手心,耐心安抚寧笑笑的情绪。 眼前之人正是张家公子张立,虽然张家一切事都是因他而起,但贾道时印象中只见过此人一面。 看来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这赌楼里了。 “我们这只认钱,不认人,你跟你老子要著钱,把帐还上再横吧!” 话音落罢,赌楼的门轰然关闭,贾道时又一次失去了里面的视野。 不过这倒给他提了个醒,怪异感仍未褪去,街道两头起了层雾,好似专门把这一块区域隔绝开来。 “呸!等我拿了钱,你们还不得伺候著?一群势利眼的东西!”张立朝门上啐了一口痰,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转眼间又是一副醉生梦死的神態。 “怒和潘郎宵良久哎,宵良久,象牙床上——任你游嘞——” “哎?那边的可是贾道长吗?贾道长?” 贾道时毫不掩饰心中厌恶,別过头去,却见街道尽头的雾中,孤零零走出一个女人。 张立的注意力也瞬间被那妖艷女子吸引,完全忘了贾道时还站在这里。 “这又是哪来的美娇娘啊?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张立远远便猥琐地呼喊道。 及到近处,更是掩饰不住渴望神態。 也是这女子美艷的不可方物,鹅蛋脸,远黛眉,隨意挽起一个松松的髮髻,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添几分慵懒嫵媚。 “哦,你是不是那春满楼里,唱小鼓的大麻雀?嘿!看著还著实不小呢!” 张立说著,便要朝那两座山峰摸去,只是眨了眨眼,那双手便不见了。 “咦?” 张立先是愣了一瞬,隨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迴荡在空旷的街道里。 “你说的不错,我小名的確叫麻雀。” 女子冷笑一声,又是出手极快,张立的脑袋便打了三个转,脖子拧成一个细节,耷拉下去。 贾道时甚至没看清,这女子何时伸的手又何时收回,整个过程像是变戏法一样。 只觉得,浑身血液一瞬间彻底凉透。 下一秒,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女子是个武者,且是个修为极高的强者! 而对方杀人跟喝水般神態自若,目光从一开始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 贾道时明白,对方显然是奔自己来的,此刻面对的是要分生死的敌人,虽然恐惧,但並不打算坐以待毙。 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玉枢雷法,雷法伤鬼魂有奇效,可打在人身上,他却没有任何经验。 真是神通到用时才方恨少啊! 妖艷女子缓缓朝他走来,嘴角带著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以及一股百凋零的死亡气息。 贾道时见她没有丝毫防备,眉毛一横,没有任何招呼,一道雷光先劈了过去。 可,接下来的画面,让他的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 雷光还未近女子一步的距离,忽的掉转方向,诡异地扭曲成螺旋状。 轰鸣声未来得及炸响,眨眼间便被女子手上的玉鐲吸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此时已经走到他近前,仍然噙著笑,只是这笑容的意味变成了嘲笑。 贾道时心一急,拧腰一拳朝女子脸上招呼而去。 他眼睁睁看著半空中的拳头被女子接住,绵绵化开,最终变为十指相扣。 “这么著急干嘛?” 侮辱人的方法有很多,但偏偏对方选择了最有杀伤力的一种。 “小道士样貌生的唇红齿白,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改日倒让姐姐要好好享受一番,嗯?” 女子朱唇轻鉤,媚眼含春,在贾道时脸上肆意打量。 像是在品鑑一件玩物。 “你不杀我?” 贾道时只觉得襠部以下血液冰冷,哪还有充血的富裕? “杀你?哈哈哈哈……你未免也太瞧得上自己了吧?” 贾道时嘴角微微抽搐,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厉害的在等著他。 “骗骗无知之人也就得了,怎么把自己也给骗了,真当会点道术皮毛就是能人了?”女子的指尖自贾道时胸脯划到小腹。 “在我眼里,你完全算不上威胁,跟那路边的野猫野狗还差不多。” “我高兴了,就陪你玩会,若是没了兴趣,杀你都用不上脏了我的手!” 贾道时的身子被女子一双巧手不断挑弄著,这本应是香艷綺靡到了极点,可他却在紧张克制著。 因为他能看出,这女子並没在撒谎——自己死活全在她的心情。 贾道时心底涌起一股愤怒,只恨身上没有一部其余的功法神通,仅一部玉枢拘灵还被她克制。 否则二百点的功德孤注一掷,丟哪片湖里不能掀起一片水? 所以,他现在能不动声色地忍住。 一是为了保全性命。 二是因为,他有將来成千上百倍奉还的底气。 待来日,定要啪啪地打这毒舌女人的脸,再拿铁杵將她那张樱桃小嘴狠狠地捣烂! “拿了人家的东西也不说一声。” 女子狐媚的桃眼弯成月牙,笑眯眯地捏了把贾道时的脸,手指轻轻一勾,解下他腰间的包裹。 隨即转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但她的话仍响起在耳畔:“不过,你倒是选对了路子,快快夹紧尾巴逃命吧。” 第九章 奔雷拳 哗—— 嘈杂的人声灌入贾道时的耳朵里,猛然间,像是幻境破碎,一切又都鲜活了起来。 贾道时愣在原地许久。 直到一声尖锐的惊嚇声,刺入他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死人啦!!”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相互推搡,碰撞,有人被撞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很快被淹没在慌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中。 贾道时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 快步翻身上驴,强力收韁,逆著人群缓缓离开了现场。 在路上,贾道时在脑中来回復盘,越想越气。 言语挑衅也就算了,关键这妖女把他包袱一块掠去。 包袱里是他仰仗吃饭全部的身家,白的银子和银票也全都在里头! 原本的计划全被打破了。 道家四诀法財侣地,財便排在第二位,没財他还怎么逍遥自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大脑反覆播放“如果当时……,如果之前学一部功法……”的推理结果,幻想著当场装逼打这女人的脸。 事实证明,人对可控事件的懊悔程度,是失控事件的三倍。 原本朝著城门的方向而行,忽的一咬牙,转头向城里最有名的武馆疾去。 贾道时要学武,要在对方最擅长的地方折辱她! 面对数百年积怨的尸仙,贾道时唯唯诺诺,因为这確实,绝非短时间就可以弥补实力的差距。 但你一个年轻女子,顶多修炼二十余年,尚没有惊世神通…… 贾道时只能说小麻雀犯了两个错误。 一是抢了他的钱。 二是没杀他这个人。 去他妈的狗屁“尸仙”,去他妈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去他妈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贾道时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有变强的实力,就不该受这窝囊气! “要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武学天才!” …… 毛驴悠悠停下。 门匾上浓墨写著“镇远武馆”四个大字。 朱红大门朝阳敞开,里面极其宽敞,时而能看著腿上绑著布带的人进进出出。 据贾道时所知,习武拜师需要八两银子,平日在武馆里的住宿饭食又是三两银子,这完全够普通人家半年的销了。 所以穷文富武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门口侧方单独摆出一张小桌来,坐著个翘著二郎腿的青年。 “眼珠子当摆设了,没看见『武馆』两字嘛?咱这不教炼丹画符,教的可是实打实的拳脚,快滚吧。” 这青年看见贾道时一副道士打扮,黄袍素冠,衣著简朴。 只心想,准是哪里穷困潦倒的算命道士混不下去了,这才故意到武馆前装迷路,藉机討口饭吃。 这种事常有发生,武馆也不是慈善机构。 对於驱逐乞丐,青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我就是来学拳脚的。”贾道时说道。 青年抬眼看了眼贾道时,冷笑一声,“你可知晓习武的费用?” “知道,八两银子拜师,不是么。” “没错,先交钱,我再给你记名在册,若是还要住宿,另算三两银子。” 青年一听道士这语气,可能真是个来学武的,便照常开展业务,拾起笔准备记册。 “我不是来拜师的,另外,我现在身无分文。”贾道时双目微微闭合,不疾不徐说道。 “什么?”青年一脸诧异抬头。 “我不是来拜师的。”贾道时又重复了一遍。 咔嚓一声脆响,毛笔桿子被生生拦腰捏断。 青年缓缓挺直身子,怒极反笑,冷冷盯著贾道时。 “所以,你是閒的蛋疼,故意来找茬的?” 青年猛地一拍桌子,朝身后院子里大喊一声道:“来人吶!有人要找我们武馆的麻烦!” 哗哗哗一阵嘈乱,从朱红大门里匆匆跑出十几个手持木棍的青年,齐声喊道:“师兄!哪有人找事?!” “什么人无法无天,竟敢找俺们镇远武馆的麻烦?!” “咱学武这么长时间,不就为了这么一时么!” “我刚学的擒拿手,定要给那人好好按摩一番!” 一个个学徒听闻动静,四面八方地赶来,眼里透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彼此议论纷纷。 也是,往日都是那些个武者狂夫来踢馆的,道士踢馆,还真是个新鲜事。 “往年也招待过道士,像你这样不怕死的还是头一个,要是说不出个缘由来,定让你瘸著离开!” 青年又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地面碎石簌簌抖动,想在气势上先嚇倒贾道时。 隨即便是一阵阵呼声,周围的学徒纷纷叫好。 贾道时嘆了口气,拳头微微攒起,那股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若放昨天,別说八两银子,就算八十两,他全部出去都不带眨眼的。 如今身无分文,朝不保夕,全怪那妖女所赐! 想到这,他的目光更加坚定,直视对面青年的双眼,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他还要借题发挥,当然要摆出一副高人姿態。 “我要你们这最上乘的功法,只需看一眼,便能知道其中的缺陷。” 青年目光一闪,仔细打量著贾道时,容貌確实有几分俊美,身材也匀称高大,只是在衣著上显得有些穷酸。 他在武馆摸滚打爬十余年,见过不少高手,都是天庭饱满,山根挺拔。 今观这道士面相也是如此,若真是个高人,无论怎样得罪了,自己都是印象最深最差的那个。 一想到这,他的语气自然放缓了一些,但前面都在师兄师弟面前铺开了气势,那也不能太过退缩。 “哼。”青年面上虽仍带几分倨傲,语气却已软和了些许,“你既口出狂言,说能指出功法的缺陷,那便不妨借你一观,若真是有本事,莫说看一眼功法,便是赠予你又有何妨。” “可若是誆我,这武馆也不是你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请。” 贾道时神態自若,似笑非笑,目光平静地站定原地,静待学徒將功法取来。 “王师兄,那《大堤剑诀》,没有长老的允许,俺也不敢去拿啊……”一个小胖子附在青年耳边焦急问道。 “傻子,你隨便取一本常见的《奔雷拳》不就行了?先试一下他的水有多深。” 很快,那小胖子墩墩地跑了回来,双手捧了个古朴的匣子。 青年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卷。 递与贾道时,却又叮嘱道:“这可是我武馆的镇馆之宝,你须得仔细些翻看,莫要污损了。” 贾道时接过书卷,精神一振,只见其上写著:“拳若奔雷,速猛兼备,此乃孙乾自创功法,《奔雷拳》是也”。 “不如先来三十点功德试试水?” 第十章 讲武 贾道时略微翻看一通,眼前便迅速浮现光幕。 面板中,显示功德的数字飞速下降,二百、一百九十五……直到停在了一百七十。 不过,旁边倒有一行白色字体,写的是【累计功德二百点】 贾道时没去在意,目光盯在模擬面板上。 【第一年,你初次学武,动作生疏,气息不稳,但经过日復练习,你掌握了一些发力技巧。】 【七年过去,你勤练基本功,对奔雷拳法的基本招式愈发熟练,此外,你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 【第十一年,你突破一个小瓶颈,此时的你,出拳刚劲有力,拳风之间隱隱有雷电嗡鸣,已然步入小成境界。】 【第十八年,你开始琢磨《武经总要》中所写“雷起於足”,但熟悉雷法的你,作出判断,並修改为“雷起於脊”,使功法威力极大提升。】 【第二十一年,你的奔雷拳臻至化境,但鑑於所修炼的奔雷拳乃是残篇,你开始沉醉於推演后半篇的功法。】 【第二十七年,你將玉枢雷法与奔雷拳(残篇)融会贯通,自创《陨雷手》。】 【但由於没有心法相辅,你的修为止步於內劲境。】 贾道时缓缓合上书卷,心中涌起无比的喜悦。 只感觉,呼吸如潮汐涨落般绵延深邃,生生不息。 三十年,专注一致,內劲境,完全就是普通人练武所能触碰到的极限。 他抬起手臂再次確认,五指骨节的厚茧子已经蔓延至掌心,手掌张合之间,空气竟发出布帛撕裂的声响,隱隱有雷纹浮现。 这便是融合了玉枢雷法的《陨雷手》,可以说是《奔雷拳》的进阶版后半部分。 体內五行,金木水火土,本没有雷性。 但奔雷拳的创作者很聪明,“以木行气机引动雷性,需先养肝气如春树抽枝,待木气盈满,再以心火淬链,如雷火相激而生霹雳。” “此乃“木生火,火引雷”之妙理。” 但这也正是奔雷拳的桎梏所在。 无论再怎么纯熟,也无法引动“真雷”。 “倒想亲身请教下这个孙乾,也不知此人是否还活在这世上。”贾道时感嘆一番。 “不过,內劲之后想要上到先天境,还需要內功心法,这心法又该从何处获取?” 先天境便是“武能通玄”的境界。 说的直白点,就是可以拿拳头去揍寧笑笑这样的鬼魂了。 换一种思路,这融匯了玉枢雷法的《陨雷手》,何尝不是一门先天境功法呢? 贾道时笑了笑,忽的才想起还有十几双眼睛在盯著他。 “你说只看一眼,却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个什么门道来啊?”青年伸手压在功卷上,眼睛盯著贾道时问道。 贾道时摇头不语,只是嘴角含笑。 现在依他观之,这些武馆学徒不过泛泛之辈,土鸡瓦狗耳。 “莫非,你真就是什么也看不懂,来玩我们的是吧!”青年皮笑肉不笑地阴沉著脸。 隨即,擼起袖子,伸手招呼眾人,將贾道时围了起来。 “小友们先冷静一下,这拳法之道,岂是一言以蔽之,又岂能三言两语便向外人道明的?”贾道时目光平静,环视眾人。 “怎么,你还想让我们给你端茶倒水,到屋子里仔细聊聊?”青年早没了耐心,见贾道时面不改色,更是心生恼怒。 人怎么可以厚顏无耻到这种程度? “那倒不必。” “此拳虽然精妙,却从根源上出了错。若依卷中的路子走下去,怕是穷尽一生,也难达上乘之境。” 贾道时的话如同巨石,在眾人心中激起千层怒浪。 青年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隨即换上了满脸的愤怒与不信。 “你这道士,有何胆量在此胡言乱语!” “这奔雷拳乃是我武馆镇馆拳法之一,多少前辈高人在此拳上造诣非凡,你却在此大放厥词,詆毁我武馆绝学,是何居心!” “给我打!” 如同恶鬼索命,那青年一声令下,四周的武馆学徒早已摩拳擦掌,义愤填膺。 数十条棍子高高举起,重重挥下,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都说了,冷静一下……” 话音落,贾道时周身的亮度骤然变暗,一阵噼里啪啦声响陡然炸开,旋即刺目紫光极速爆发! 他所做的,也只是在木棍砸下之前,出拳十余次,將其一一粉碎。 雷光消逝,四周学徒呆立原地,仍未理解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掌麻酥酥的。 视线內一片空白,脑瓜子也跟著嗡嗡作响。 唯有方才喊打的那个青年,双目圆睁,瞳孔剧烈颤抖著。 他虽有一瞬间的失明,却是清晰的在远处,目睹所发生的一切。 “快……太快了……” 青年喉结缓缓蠕动,额头上遍布细密的冷汗,他如何不认得,这道士使得正是方才给他过目的《奔雷拳》。 但比他至今见过的奔雷拳,更快更猛,甚至看不清拳路。 可那雷光……又怎么可能? 连他师父,也只能做到出拳时风声如雷,卷中更是从未记载可打出雷电。 是了……武能通玄,只有先天境武者可以做的到…… “完了,完了,我这下可真是闯大祸了!” 那青年抱著脸,蹲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一个先天境武者屈身恭临,本是来探討武学,结果却被自己拦在门外,一通乱棒招呼。 人生最大的篓子,也莫过如此吧! 视线內,贾神棍缓缓嘆了口气,一通乱拳下来,反而没什么成就感。 “大家莫急,贫道並无詆毁之意,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天下武学,本就应博採眾长,不断推演完善。若一昧守著旧法,固步自封,又谈何精进?” 隨即,贾道时便仅凭著记忆,將《奔雷拳》中的招式一字一句地解读了起来。 言辞间既有对旧法精妙之处的剖析,又有对可改进之点的独到见解。 围观的学徒也从茫然到震惊,到眼中满是懊悔与惊惶。 可不多时,他们便被贾道时鞭辟入里的分析给牢牢吸引住了,屏息凝神,如痴如醉。 待听到恍然处时,更是不禁点头称讚。 一时间,武馆大门前的空地上,只剩贾道时不疾不徐的讲解声,以及围观学徒不时发出的讚嘆。 “妙啊,妙啊!道长对《奔雷拳》的解读,另闢蹊径又切中要害,真是令老夫醍醐灌顶!” 贾道时早已留意到门前站著这样一位老者,也在静静聆听,见学徒纷纷对其行礼,应该是长老一辈的人物。 “道长可是姓贾?” “正是。”贾道时有些愕然,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第十一章 叶顰儿 “没想到道长对武功还有此等造诣。” 茶室內,武馆长老王岳镇给贾道时斟上一壶热茶。 “行走在外,技多不压身嘛。”贾道时摆了摆手谦虚道。 “此前馆中学徒们多有莽撞之举,对道长无礼冒犯,老夫在此代他们向您赔罪了。” 贾道时只道“不必在意”,心想如何能从这老头身上再套两本武功秘籍。 便凭著对奔雷拳的见解,见微知著,跟王岳镇聊了起来。 “若是馆內还有其他武学,也可拿来借贫道一观。” “我在游歷途中,见识过诸多门派的独特功法,各有千秋,若能相互借鑑,定能让武学更为昌盛。” “此话当真?”王岳镇听完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身子微微前倾。 他已经见识过奔雷拳的改进,其中精妙绝对是他们这些老古董无法推演出来的。 武馆也有高低之分,梧桐县里首屈一指的武馆,放在外面仍是籍籍无名。 原因无他,一是武馆师父的眼界与水平有限,难以將弟子雕琢成顶尖高手。 二是功法虽多,但极少是从祖上单传。 故而常见错漏,在功法的精妙与完整性上,远不及名门大派。 长此以往,武馆发展陷入瓶颈,王岳镇也曾想过派人拜访名师,请求指点,但无一都被打发回来。 此时“名师”亲自上门,还说要提点一二,他王岳镇如何能不欣喜? “当真。”贾道时微笑道。 王岳镇当即命学童取来一摞摞功法。 贾道时一见这阵仗,心想这狡诈恶徒打算逮著这个机会使劲薅他羊毛啊。 不过这桩事本就是双方各怀心思、相互利用的交易罢了。 可他终究没有集百家所长的底蕴,也不会去浪费功德一本本推演。 他不动声色地翻开第一本秘籍,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王岳镇目光一紧,却仍掛著笑,“还望道长明示。” 贾道时一边假意认真讲解,一边暗自留意王岳镇的反应。翻到第二本时,贾道时突然眼前一亮。 “此本倒是有些意思,不过比起我曾见过的,还差了些许火候。” 此时,王岳镇也感觉自己有些贪心不足了,若是消磨了道长的耐心,这难得的机会怕不是要泡汤。 於是忍不住道:“道长,我馆中有一部《大堤剑法》,乃镇馆绝学,不知……” 贾道时抬眸,心想就等你这句话呢。 正要回答。 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鐺声,紧接著是急促的脚步声。 旋即,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声急切跟上:“姑奶奶,都说了让您先去书房候著,馆长眼下正招待贵客呢!” 贾道时识出这声音正是门口拦他的青年,不过此时叶镇岳恰好离开去取《大堤剑诀》。 “父亲,顰儿自锦州回来了!” 门被推开,叶顰儿闯了进来,身后跟著神色无奈的王寧。 “半年时间眨眼就过,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没有长进。”叶顰儿直接坐在叶镇岳的太师椅上,对著王寧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这功夫练得,莫不是都练到狗肚子里去啦!” 叶顰儿拨开砂橘就往嘴里炫,显然是在武馆中骄横惯了,丝毫没注意到伏案看书的贾道时。 “这位……是贾道长。”王寧仍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声音不由得弱了许多。 “小道士,你可曾见到过我父亲?”叶顰儿直接问道。 王寧“啪”的一声捂住脑门,暗道不妙,也怪这道长实在是太过年轻,任谁见了也会轻视。 贾道时终於抬头,微微一笑:“应该不久就回来了。” 叶顰儿脸上一红,分明是没料到这道士生的如此俊俏,於是便好奇地打量著贾道时。 叶顰儿身为馆长女儿,性子活泼灵动,对世间万物皆充满好奇,尤其痴迷武功。 因此被叶镇岳送往更高学府的武馆修行,此刻方才归家探访,所以对贾道时的名號全然不知。 贾道时也在观察这叶顰儿,明眸皓齿,不拘小节。 身上一大半的灵动,都来自她那双月牙般的眼睛,好像世上没有什么能让她烦心的事一般。 “你在干什么?”叶顰儿的嗓音忽的响了起来。 “哦,我在看这些功法。” “你也喜欢武功?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叶顰儿眨了眨眼,先是嘻嘻一笑,却又很快地摇起头。 “算了吧,道士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道士怎么你了?谁规定道士只能炼丹画符!”贾道时心中暗骂一声。 可面上还是很和气,四周观望,只盼叶镇岳赶紧回来。 “叶妹妹,道长的武功可是远远在你之上哦。” 一直装哑巴的王寧突然开了口。 他嘴角不著痕跡地勾起,似是十分想看叶顰儿吃瘪。 果然,王寧的话立杆见影。 叶顰儿秀眉瞬间挑起,一脸不信地望著贾道时。 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同岁的道士,武功怎么可能“远远”超过自己? “小道士,你起来,咱两切磋一番!” 贾道时的表情略显僵硬,很快又淡定下来。 只是笑了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温文和气。 他现在假扮的身份是“高人”,怎么可能拉低档次跟叶顰儿切磋。 只可惜,这笑容放到叶顰儿眼里,却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小道士,你莫不是怕了?” “我让你快起来,你没听见吗?” 叶顰儿的嗓音拔高一节,说罢便扯下剑鞘,朝贾道时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 贾道时目光平静地端起热茶,吹了口凉气。 眼看著剑鞘將要砸到自己脸上,身子始终未挪动分毫。 “顰儿!休得无礼!”叶镇岳的怒喝声几乎同一瞬间从身后炸起。 可还是迟了半拍,叶顰儿一愣,但手中刀鞘已似脱韁之马,终是止不住了。 望著不可避免的结局,叶镇岳眼睛瞪大,心跳一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唰——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数倍,在贾道时眼里,叶顰儿的出手还是太慢了。 贾道时挑了挑眉,手指落在半空的刀鞘上,稍一用力,巧妙地改变了叶顰儿挥下的方向。 下一刻,在叶顰儿震惊和不解的目光中。 刀鞘重重落在了贾道时身旁木椅的把手上,霎时將其劈了个粉碎。 叶顰儿惊呼一声,刀鞘脱手。 她疑惑地看向贾道时,这人分明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 倒像她从开始就瞄准歪了。 叶镇岳鬆了一口气,三步並作两步上前,摁著叶顰儿的脑袋,深深鞠躬向贾道时赔罪。 第十二章 大堤剑法 “无妨。” “少年热血,切磋较勇,放在武馆里何尝不是个好兆头?” 听了这话,叶镇岳又是一番道歉。 而叶顰儿罚站在一旁,气鼓鼓地別过头去,显然很是不服气。 过了一会,终於回归正题。 叶镇岳將《大堤剑法》置於桌上,恭敬地请贾道时过目。 贾道时心头一动,沉吟了下,不紧不慢地翻开剑法,隨即眼前展开面板。 【可推演神通:大堤剑法】 【剩余功德:一百七十点】 “此剑法乃我祖宗所传,歷经乱世纷扰,家中数度变迁,至我父辈时,仅余剑法中前三式留存下来。” “只可惜,从我这开始,天资愚笨,连第二式都未能突破。”叶岳镇摇头自嘲道。 “父亲,此话未必。” 叶顰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女儿这番回家,正是要將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经恩师指点,我已经突破到了第二式『堤倾怒涛』!” 叶顰儿神采奕奕,款步上前,自信地挺起胸膛。 叶岳镇听闻,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喜。 “顰儿,你……你所言当真?” “父亲,千真万確。” 叶顰儿用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自豪道:“恩师不但传授我突破之法,还说我天赋异稟,只要勤加修炼,定能將《大堤剑法》重现江湖巔峰!” 看著父女俩高兴相拥在一起,贾道时內心毫无波澜,只是自顾自地注入功德。 “老规矩,三十年起步。”贾道时心念一动,面板上信息纷纷呈现。 【第一年,你钻研基础剑招,努力凝聚內力,力求动作规范。】 【第三年,第一式“静堤锁江”略有小成,能勉强將剑势匯聚于丹田。】 【第七年,你对“动静转换,一瞬千里”有了新的感悟,但剑势转变滯涩,你开始日夜苦思冥想。】 【第十年,你隱隱有了突破第二式的跡象,但却不得要领,仍是原地止步。】 【第十五年,毫无突破……】 【第二十年,毫无突破……】 …… 贾道时睁开眼,赶快止住模擬进度。 暗暗心惊,一时疏忽下竟浪费了这么多功德。 这第二式他竟无法参透,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亘在眼前。 怪不得叶镇岳穷极半生也未突破第二式,看来这並非偶然,那叶顰儿的恩师也很是很不简单。 “莫非方向错了?” 要知道,有时候,选择大於努力。 《大堤剑法》的精髓,全在“蓄势待发,不动则已,一动惊神”这十二字之中。 而他在之前的模擬之中,无疑都是硬著头皮横向推演,这也使他养成了急於求成的习惯。 “以静制动,厚积薄发……是了,厚积才能薄发……”贾道时口中喃喃道。 若是猜想没错,大堤剑法的心境修炼至关重要。 只有在起手式时堤岸矗立,沉稳如山,才能蓄积剑势,迸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 看似要突破的是第二式,实则关键全在第一式“静堤锁江”之中。 “你在嘀咕些什么呢?” 叶顰儿见贾道时时而仰头,时而沉思,不由得好奇起来。 “唉。”贾道时摇了摇头道,“第二式,也不过如此。” 此话一出,叶姓父女两的脸色齐刷刷一变。 惊讶、怀疑、难以置信等诸多情绪,在眼中呈现。 唯有一旁的王寧摇了摇头,他是见过道长那变態般的悟性的。 贾道时沉浸其中,看了看仍富余的功德,信心十足地选择加注十年。 【第二十一年,你摒弃一切外界纷扰,全身心投入到第一式剑法的修炼之中,心无旁騖,渐入佳境。】 【第二十七年,你仍执著於第一式的打磨,日復一日的练习中,恰似人剑合一。】 【第三十三年,一个寻常的午后,当你如往常那般挥剑,有一股雄伟之力从剑身涌出,原本艰涩难通的第二式剑招,竟在不经意间施展而出。】 【你愣在原地,片刻后才意识到,第二式已然突破。】 贾道时的眼中涌现兴奋,一时忍不住轻哼起来。 【第三十六年,你势如破竹,突破《大堤剑诀》第三式“浪里藏剑”,將爆发之势藏於静息之中,可令对手防不胜防。】 【第四十年,大堤剑诀(残篇)圆满。】 直到这行文字出现,贾道时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舒爽,恨不得当场施展大堤剑诀来助兴。 贾道时回味无穷,本想著继续梭哈,將那最后一式推演出来。 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投资需谨慎,他不敢断言以后不会遇到更上乘的功法。 到时候,百余点功德只怕显得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前三式的威力已经不容小覷,足以应对多数棘手的情况。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好似四肢有使不完的劲蓄在其中,稍一动念便能施展出来。 只是还未来得及发话,便瞥见屋內银光闪过。 贾道时一眼识出,正是他稔熟於心的“堤倾怒涛”第二式,只见一道凌厉剑影裹挟著滚滚威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刺来。 “你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大放厥词,倒不如亲自领会一下第二式的厉害!” 叶顰儿一脸嗔怒,毅然盯著贾道时双眼。 贾道时对此等情形已经麻木了,也不知道这小妮子突然发什么疯。 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可能很难解释,贾道时也懒得解释。 总不能堂而皇之说自己有掛吧? 但若说他天赋异稟到如此程度。 无疑对在场眾人,尤其是叶顰儿,是十分挫败自信心的。 “借剑一用。”贾道时顺势拔出王寧腰间佩剑。 他先是轻鬆躲过了叶顰儿的剑招,隨即双脚站稳,扎根於地面。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 手中长剑斜指,剑身颤动,带起周遭丝丝气流,每一次呼吸都沉稳而悠长,內力于丹田悄然流转、积蓄。 叶镇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叶顰儿还想再度发难,也是愣住了。 寂静,屋子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只剩贾道时富有韵律的呼吸—— 以及,滔滔江水如万马奔腾,壅积於堤堰,不断衝击著堤岸,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眾人恍惚之际,仿若置身天地之间。 举目四望,江水与天际相连,浑然一体,形成一片浩渺无垠的水幕。 此刻的堤坝,虽稳若泰山,却似在这雄浑之力下,微微颤慄。 “出!” 贾道时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下一刻,大堤轰然崩溃! 所有人齐声惊呼,本以为这一剑带著毁天灭地之势,却发现,倾泻而下的涛涛江水,在一剎那消弭於无形。 清风徐徐吹过面庞,剑尖所指远处的木门,毫无徵兆地,猛然发出一阵沉闷巨响。 旋即,一个碗大的洞凭空出现在门把手中间。 眾人皆呆立原地,冷汗浸透衣衫,一个个瞠目结舌。 “浪里藏剑……怎么可能?” 叶顰儿虽是开了口,声音却是要哭出来,几乎不成调。 贾道时將剑插回王寧的剑鞘,也是回了句:“好眼力!” 此时眾人望向贾道时的目光,已经是看怪物一样。 敬畏之中……连带著几分的恐惧。 第十三章 拒婚 叶顰儿道心破碎了。 此刻的她,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望著贾道时那张年轻的脸,神閒气定,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跟喝水一般简单。 从小到大都是她欺负別人。 甚至到了锦州,她在一群学徒里也是天资卓越,受到恩师特殊照顾。 叶顰儿一直觉得,自己就是家族的希望,直到她突破大堤剑诀第二式,愈发觉得这祖传剑法深不可测,更加坚定自己並不是一个普通人。 假以时日,定能將大堤剑法扬名江湖。 可如今,贾道时就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眼前,给她的光明前途撒下一片阴影。 就像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淡淡说道: “你啊,连个屁都不是。” “你那祖传剑法,也仅是凡品。” 这个深不可测的道士,明明什么也没放在眼里,却虚偽地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 “噁心!太噁心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顰儿感觉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欺负,被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贾道时倒乐意看见这小妮子哭,也好让她提前感受下社会的险恶。 就当做“放假第一课”送给她。 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总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正洋洋得意。 贾道时突然注意到,叶镇岳早已跃跃欲试,嘴里像憋著话,但不敢贸然开口。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馆长可有事要讲?” “道长可有妻室?” 几乎同一时间,叶镇岳终於开口了。 “啊?”贾道时微微一怔。 还未等贾道时反应过来。 叶镇岳的嘴皮子就像竹筒倒豆子般,语速极快地將憋著的话全吐了出来。 “我很会看面相,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像道长这般相貌堂堂,气质超凡之人。” “若道长不嫌弃小女顰儿,老夫斗胆,盼你能接纳她当你的糟糠之妻,即便做那侍奉之妾,亦是她的福气。” 这一次,换做成贾道时瞠目结舌。 叶镇岳始料不及的一招,真给他整不会了。 “呃……这……” 叶顰儿也是瞪大了眼睛,脸上涨红,没想到她爹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 “爹!你怎么能这样?我死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的!他……他这人……” 叶镇岳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望著叶顰儿。 似乎在问:“他这人怎么了?” 叶顰儿被看得愈发羞恼,脸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她猛地扭过头,生气地看向贾道,似乎想要找出什么缺点。 相貌长得……挺帅,身高嘛……也挺高的,態度谦逊有礼,天赋实力更是在她之上……打量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她就是很討厌这个道士。 贾道时这时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虽然这叶顰儿看起来很可爱,领回家逗著玩肯定很有意思。 但他始终没忘自己只剩一年的寿命,他不会去承担身为丈夫的责任。 再加上梧桐县风雨欲来,几日过后,这些人包括他自己,能不能活著都是个未知数。 一想到这,贾道时的心思变得沉重起来。 看著眼前这些鲜活的面孔,他是绝不想让这些无辜之人被捲入灾厄的。 然而事实很残酷,眼前的美好终究只是泡沫浮影。 “若是能娶顰儿姑娘,实属小道的荣幸。” 叶顰儿心中一紧,复杂地看向贾道时,眼中有羞恼,也有期待。 “但……” 贾道时嘆了口气,朝叶镇岳抱拳,严肃道:“但不敢相瞒,我自知命数將近,所剩时日无多。实不忍因一己私慾,拖累了顰儿姑娘。” 说罢,贾道时摇了摇头,快步出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 有些落寞的叶顰儿望著贾道时的背影,双唇微张,怔怔不语。 “唉,天妒英才吶……” 许久,叶镇岳长嘆一声,眼中儘是惋惜。 …… 贾道时骑著驴走在街上。 仰天长嘆,怎么把自己整个像个悲情角色?自己还不至於一点希望没有吧? 想了半天,將其归结为只是拒绝叶镇岳的理由。 隨即,他將这些杂念拋之脑后,临近傍晚,他现在要考虑的是今晚住在哪里。 虽然前身已经习惯了风餐露宿,但对他一个现代人来说,总是不適应的。 记忆中自己被抢过一次,对钱財的安放总不能太过托大。 贾道时想了想,伸手摘下帽冠,又是脱下鞋子,挨个翻找。 手指摸过腰带时,果然有些硌手,顛了顛,里面发出碎银相撞的悦耳声。 贾道时心中一喜,將腰带翻面扯开来看,果然是白的碎银,数了数又掂量一下,差不多有四两。 用布將这些碎银包好后,往怀里一揣。 最近两天的住宿伙食有著落了。 心情极好的贾道时,在空中轻轻一甩鞭子,“啪”的一声脆响,脚毛驴便撒开蹄子,朝著客栈的方向走去。 “八方客栈,今晚就住这吧。” 到了客栈门前,店小二热情凑上前来。 “客官里面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贾道时还没有回答,店小二的目光已经落在驴身上,顺手接过韁绳。 “住店,一间房多少钱?” “小店有乾净整洁的通铺,一晚只需五十文,也有安静舒適的单人房,一间一百五十文,更有那上房,宽敞明亮,设施齐全,一晚五百文,您看您要哪种?” “那就单人房吧。”言罢,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交於小二。 “好嘞!客官请上楼,这是二等房一间。找零的钱,稍后便给您送到房间里。” ………… 夜晚,贾道时一个人躺在大床上,窗外灯火通明。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 而房间里灯光昏暗,贾道时愣愣地看著天板,不知怎么,感觉心头空落落的。 现在想来,武功、道法、妖魔鬼怪,一切一切都是那么魔幻,但又真实无比地出现在他身边。 自己好像已经完全融入道士这个角色,但心里深处,还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说到底,他还是渴望安稳的生活的,娶妻生子,荣华富贵,没有打打杀杀,更没有隨时出现的恶鬼来索命。 想到这,他的脑中又现出叶顰儿那张羞赧动人的脸,浮想联翩。 “要是以后侥倖能活下来,定要娶十个八个这样的,一声老爷一声相公地伺候自己。” 下一秒,又摇了摇头,照叶顰儿这种性子,娶回家也得当成神仙供著,还不如那种温润知性类型的。 突然又想到了寧笑笑,想起来,这女鬼最近也不怎么吱声了。 “寧笑笑。” “寧笑笑?你死哪去了?” 唤了两声,都没有回应。 贾道时心中忽的一紧,朝鹅卵石里探去。 结果发现寧笑笑的魂魄,竟好像风中残烛,微弱得几近消散。 第十四章 抱月散人 贾道时將意识潜入鹅卵石中。 他扭头望去。 这才发现寧笑笑躺在地上,双眸紧闭,满头青丝披散。 贾道时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先是一惊,突然又意识到鬼魂是没有呼吸的。 “张立一死,她也没有存在这世上的执念了……”贾道时心中猜道。 阴阳有別,人鬼殊途。 鬼魂终究不是属於阳间的。 虽然有些不舍,他也没法强制將寧笑笑留在这方世界。 思量再三,他打算在寧笑笑彻底消逝前,找个黄道吉日,为她做法超度,送她往生,也好让她能有个安稳归宿。 “你可是想救这小鬼?”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冒出。 贾道时猛地一惊,环视四周。 谁家纳戒老爷爷乱入,跑他这鹅卵石里串戏来了? “你有办法救她?” 贾道时抬头问道,同时在留意那道声音的方位。 “当然。” 贾道时心微微一松,他本来做好了將寧笑笑换成功德的打算,一盘算下来,还是几颗舍利更有价值一些。 突然就有种人口买卖的罪恶感。 “话说你是何人,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的道號乃抱月散人,若论资排辈,便是你的师祖见了我,也要称一声前辈。” 贾道时顿时起了兴趣,“若是如此,前辈可是筑基了?” “筑基?在老夫眼里,不过小儿科罢了。” “若不是老夫当年遭奸人所害,如今怕早已位列仙班。” 抱月散人话锋一转,又道:“倒是多亏了你,才让我逃离那魔窟。” 贾道时心想,那魔窟应该对应乱坟岗的墓穴,不过自己什么时候救下这么个高人? 转念一想,能呆在这鹅卵石里的,也只有鬼魂,不知是不是那鎏金头骨的主人。 无论如何,这抱月散人八成已经是个死人了。 若超度这样一个道长鬼魂,那不得功德无量啊? 贾道时心里打著算盘,但现在肯定不能急著把人家送走,还是先问清楚前因后果,说不定能从这散人嘴里套出本筑基功法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奸人可是前朝余孽公孙瑛?” 抱月散人闻言,气息明显变得紊乱起来,语气中的恨意几近凝成实质。 “公孙瑛那贼子,当年覬覦我派镇派之宝,勾结內奸,將我满门屠戮,又將我遗骸炼化成法器,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 “这確实够惨的。”贾道时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注意到,远处声音来源的方向,黑雾倏忽涌动,隨即拨云见日般散开。 贾道时眯著眼睛看去,那抱月散人坐在一朵巨大的月莲上。 他双目空空,似是生前被人挖去了眼球,但容貌却是中年模样,肤若凝脂,散发隱晦光芒。 这时寧笑笑也在贾道时身边幽幽转醒,扯住他衣角,弱声道:“道士,那个人要吃了我……我不想死。” “可是你已经死了啊,傻孩子。”贾道时笑著揉了揉寧笑笑的脑袋。 转头时,望向抱月散人的目光明显充满了警惕。 “这是我养的鬼,前辈想对她做什么,也要经过我的同意才是!” 抱月散人闻言放声大笑,空洞眼眶中的肉芽隨之晃动,“你我都是道士,除鬼乃天经地义,何来的同意一说。” “倒是你拜入道门成为道士,不主张除鬼,反而袒护这女鬼,某非她生前是你的情人不成?” “这倒不是。”贾道时心想若是把自己的邪恶计划说出来,恐怕要被正道人人得而诛之。 “可你养魂又不得要领,把她折磨成这般虚弱……” 抱月散人摇了摇头,继续道:“当然我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贾道时一愣,瞥了眼寧笑笑,又回头问道:“什么交易?” “我传授给你以剑养魂之法,而你……替我杀了那將要復活的公孙瑛!” “怎么样!” “我?” 贾道时刚要开口,就看到抱月散人的右手抬起阻止,“就不要再说些废话!你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早已走上绝路了吧?” “你现在除了答应我,其他的选择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什么绝路?” 贾道时只是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天地色变。 四周的光景像浓墨般化开,再次睁眼时,他坐在一处明亮的酒楼里。 宴席首位,刘县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得满面红光。 “多亏了道长相助,才使梧桐县万家百姓免遭劫难,保得一方平安!” 看见刘县令起身给自己敬酒,贾道时有些恍惚,傻傻地也举起酒杯。 他顺著长桌看去,叶镇岳、叶顰儿坐在这里,张家老爷也坐在这里,神奇的是,寧笑笑也穿著一身素裙,坐在张家那儿。 “多谢道长!”酒桌上的眾人齐声喊道。 就在贾道时喝完杯中酒,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时。 意外地发现,盘中菜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败变质。 抬头望去,天色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拉上黑幕,暗沉下来,与此同时,窗户也急速爬满冰,寒气丝丝渗入屋內。 贾道时心中一震,不对劲!怎么这些人都在哭?他们头上的印记又是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其上同样被烙印上一个图案,滋滋散发热气,隨即有剧烈疼痛感传来。 剎那间,酒楼的屋顶被狂暴地撕扯开。 贾道时浑身肌肉瞬间紧绷,他看到一个高大上百丈的怪物,身躯由层层叠叠的尸块与碎刃拼成,后背隆起五颗紫金色的尸丹,其上布满骇人的五官。 贾道时根本还未来得及思考这是什么,五颗尸丹已经亮了起来。 酒桌前的这些人瞬间像被抽去了筋骨,融化成一滩,化作一条条细密的血线,升向空中。 贾道时的身子瞬间就僵直了,而后感觉从头到脚坠入刺骨的冰窖中,视线变得模糊,甚至没有感到疼痛。 “喝!” 被嚇得浑身冷汗的贾道时惊醒过来,甩了甩脑袋,確认自己没有被化作一滩肉泥。 “你在踏入那血阵时,便已被种上『尸种』,所以无论你跑到哪里,只要尸仙现世,你都难逃一劫。” 抱月散人缓缓把手伸了回来,悠悠说道。 贾道时脑子里闪过刚才发生的画面,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上面刻著疤痕。 他神情凝重问道:“那我应该如何做。” 第十五章 拜师 “你需要做的,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抱月散人袖袍一甩,“復活尸仙的关键,全繫於那血阵上。” “血阵於无形中遍布整个梧桐县,唯有寻得阵眼,而后逆推阵法,逐一破解取其尸核,方能成功。” 贾道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跟收集龙珠一样是吧?” “什么龙珠?”抱月散人突然皱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 “只不过收集龙珠可以召唤神龙,而收集尸核却不是召唤尸仙。”贾道时低头喃喃自语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抱月散人略微惊讶地望向贾道时。 “知道什么?”贾道时抬头一愣。 “龙珠的事,神龙的事?这等隱秘,我也只是略有耳闻……等等,我想问你师从何处?” “哦,不必在意。”贾道时一时没忍住笑了来,“我瞎编的。”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见抱月散人郑重其事的样子,贾道时连忙开口:“我小时候看过的话本小说,里面提到过这个,倒不是打听来的。” “如此说来,那话本小说很有可能是水镜真人所撰写。”抱月散人脸上闪过一丝恍然。 贾道时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心里也不愿计较,水镜真人就水镜真人吧,只是没想到两个世界还有此等雷同的趣事。 抱月散人脸上仍有追忆之色,“只不过那血阵之法刻在我头骨之上,又被给那柳白鶯给抢去了。” 贾道时突然想到夺他包袱的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原来那个坏女人叫刘白鶯啊,我记住了。” “她叫什么我不知道,柳白鶯是她妈的名字!说起来,那杀千刀的倒是抢走了我的八卦阵图!” 话一出口,抱月散人原本微蹙的眉头陡然拧紧,眼中充满了无比的厌恶。 “合著那狗东西当强盗的习性还他妈是遗传的!”贾道时忍不住骂了出来。 两个难兄难弟这么一对视,只觉得天可怜见,惺惺惜惺惺,此刻二人似乎达成了统一战线。 回归正题,抱月散人敛眉肃容道:“虽然如此,但那血祭阵法我仍记在脑子里。” 贾道时又记起面板上也曾显示过这阵法,只不过其中细节繁杂,且是匆匆看完,並没有多少记忆点。 “我现在背给你听,画给你看,你要好好记住了,且接下来几天要將其捻熟於心。” “有关阵法的原理,推演的细节,你也要从头学起,这血阵自成一家,与你以往在道门所学大有不同。” 说罢,抱月散人沉吟了下,方要开口,只听贾道时嘀咕了一声,“好了。” “嗯?” 对於贾道时的出口打断,抱月散人眉头皱起,似有一点不爽。 “什么好了?” “没事,你继续就行。”贾道时笑了笑道。 他当然不会告诉抱月散人,方才他已经注入二十点的功德,將那《九阴锁煞祭灵血阵》从入门到精通。 此时的他,对阵眼枢要、卦象推演等熟悉无比。 抱月散人对贾道时这敷衍的態度很不满意,於是在接下来所背的总文中,加快了语速,念得又急又快。 一通嘰里呱啦的连珠炮,在贾道时这儿是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这些文字早已经深深刻在他脑子里。 就好比今日,他还能不假思索,流畅自如地背出《出师表》或者《琵琶行》一般。 贾道时伸出小拇指扣了扣耳朵,抬眼看向抱月散人时,对方一副“我考考你”的神色。 贾道时这能不自信吗? 肯定是嘴角翘起,把“你儘管来吧!”写在了脸上。 抱月散人见状,头先是微微一仰,似乎对贾道时这股盲目自信的劲感到诧异。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方才所言……你可都记住了?” “嗯……差不多吧。” 贾道时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乾脆盘坐在地上,竖起耳朵等著那句“我考考你。” “既然如此,我倒要考你一下……” 抱月散人眼皮微微闔上,神態甚睱。 只是眼眶仍深深凹陷,沉在阴影中,看不出太大区別。 “其中逆阴阳借尸还魂之法,以五臟为炉、百骸为鼎,其中五臟对应五行。” 抱月散人缓缓开口,声音带著几分冷冽:“你且说说,心属何行,在这阵法之中起何作用?” 贾道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假思索道: “心属火行,在阵法里,心火乃催动炉鼎运转之灵焰,其炽热能助引怨气。” 抱月散人点点头,这题很简单,答上来也正常,紧接著追问: “邪骨成型当日,需引全县百姓於午时三刻同时心生怨懟。为何非得是午时三刻,提前或延后又有何影响?” “午时三刻,乃是阳气最盛之时。” 贾道时脑中迅速梳理著信息,“而阵法中有『坎离交会』的卦象,说明此阵可逆施造化,怨气积聚,再藉助阳气的衝劲,被更为迅猛地倒逼灌入阵中,加快邪骨的固化。” “若提前,阳气未达极盛,怨念之力难以藉助足够的阳气衝击;若延后,阳气渐衰,阴气抬头,则会功亏一簣。“ 抱月散人暗暗吃惊,又接连拋出好几个问题,贾道时无不对答如流。 寻常人若是不看这两人的装扮,只听其中的对话,准会以为这是什么大型邪教传教现场。 抱月散人眼皮微跳,隱隱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莫非这小子记性真的这么好? 他手腕一翻,变出张发黄的薄纸来,想要考一下贾道时在阵法推演上的能力。 但转念一想,抱月散人又摇了摇头,跟个小辈较什么真,自己当年不比他聪慧多了? “算你过关!”抱月散人沉声道。 贾道时也暗暗鬆了口气,凭这前辈的造诣,真想要难住他並不难。 紧接著,抱月散人又高屋建瓴地为贾道时解析阵法,在薄纸上写写画画,倒让贾道时真学到一些自己悟不出来的东西。 “没想到你悟性如此之高,有没有兴趣考虑拜我为师啊?”抱月散人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捻著鬍鬚末梢,嘴角微微上扬。 “我先前已经拜了本师,师门恩重如山,实在难以背弃。”贾道时无奈摇了摇头。 “若你能拜我为师,便能承我衣钵,也免得我这绝学埋没,永无重见天日之时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贾道时猛回头,眼睛微微瞪大,“您这衣钵总得有个传承是吧?” “是啊……”抱月散人一脸遗憾之色,“只可惜我那如意乾坤尺、太极八卦幡、灵霄筑基真诀、聚元延寿丹……就要永远埋没在那青山厚土之中了。” “是啊!”贾道时眼中有光,“本师难改,咱也可以拜个先生不是?” 抱月散人思索了一下,微微頷首道:“倒也行得通。” “太好了!师父!”贾道时不知在哪变出两杯酒来,双手高高举起,神色恭谨,將酒杯递到抱月散人面前。 “以后我就赖上您了!”贾道时咧嘴笑道。 抱月散人满意地看著贾道时一饮而尽。 “您儘管把我当半个徒弟,平日里多给我指条明路,有啥好处,我贾道时绝忘不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