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斩仙》 第一章 唐逍和方柔 “其形若松,其意如鹤,身随剑一,黄泉碧落!” “观玄者登仙,眛灵者藏魂,其形乎盖盖,其意乎破云!” 青山、白云、小院,舞剑的女孩,读书的少年,共同构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少年倚坐在院子一侧的柳树下,剑眉微皱,声音朗朗,脸庞上带着专致的虔诚。 突然,头顶上落下几滴水珠,打断了他的读书声。 “下雨了吗?” 少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见到一张亦嗔亦喜的小脸,不由得一笑:“方姑娘,你不练剑了?” 一个女孩端着个铜盆,方姑娘正在盆里洗了手,往他头顶甩了甩,笑道:“唐逍哥,你又不练剑,却每天读剑谱,不会觉得累吗?” 少年唐逍合起剑谱,那枯黄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松鹤剑谱”。他微微一笑,道:“不会啊。方姑娘练剑这么好看,我读书的时候也是在欣赏呢!” 方姑娘小脸一红,轻轻啐道:“唐逍哥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贫嘴了?” “方姑娘”名叫方柔,炎汉帝国鸣鸾山脉五鸾宗火鸾峰内门弟子,年方十四岁,却已经是巅峰武师,算得上不大不小的一个“天才”。 唐逍却没有练武,他原本生活在距火鸾峰数百里外的小唐村里,这个小山村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穷困,虽然多是以砍柴、打猎为生,但全村没有一本修炼秘籍,也没有一把宝剑,修为最高的也只是高阶武徒而已,村中少年更是连一个练武的都没有。 武者四境,武徒、武师、大武师、宗师,武徒,只是垫底的一个等级。 两年多前,一头相当于大武师的三阶豹妖突然闯下山来,把小唐村变成了一片血海! 方柔当时正随着姐姐出宗采药,一时义愤,提着火红的吞云剑跑下山去,进村救人。可是她也只是中阶武师,与豹妖足足有一个境界的差距! 若不是唐逍正好躲在一面矮墙背后,及时把她拉进去,她已经成为豹妖的口中之食了! 两个小孩躲在小院里,那豹妖实力虽强,灵智却很弱,硬是半天也没有找到越过矮墙的办法;而就在它刚找到门的时候,方柔的姐姐终于带着人找了过来。 整个小唐村百多口人,就只有唐逍一个人劫后余生。于是方柔就带着他上了火鸾峰。 她也曾带着他去执事殿,想让他也加入火鸾峰,但执事大人说,他已经十四岁了,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进入宗门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唐逍也未能成为宗门弟子。 方柔也想过一些办法,比如请姐姐去求情,或是弄一枚丹药来帮助他打基础,但姐姐说,他又不是顶尖天赋,为了他去欠人情不划算,所以这条路也走不通。 至于丹药,方柔没那么多钱帮他买,姐姐也不愿帮忙,虽然从那天过后她努力学习炼丹,可是她没那么多药材,炼丹术进展缓慢,一直没能炼出满意的灵丹,于是唐逍就一直蹉跎了下来。 不过唐逍自己倒是挺达观的,方柔住在东宁别院,他就在几里远的地方修了三间茅屋,东宁别院也不会少了他一碗饭,他就每天坐在柳树下,帮方柔读剑谱。 这是因为有人告诉他,如果在方柔练剑之时,他在一旁读剑谱的话,她练起来心神就会更加与剑契合,对剑中意境的体会能更加深入,练起剑来事半功倍。 他找不到别的办法来报答她,也只能为她做这一丁点事情了。 两年来,这小姑娘从含苞未放的十二岁,长成了豆蔻初开的十四岁,唐逍看在眼里,也会时不时心旌摇动,比如这时,看着她那嫣红的脸蛋,他的心底就泛起了一丝火热。 他把这感觉狠狠压了下去,微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在方姑娘身边,我读书也不会累!” 方柔把吞云剑“哐啷”一声丢在地上,两只小手捂着脸,羞笑道:“不和你说了!” 唐逍摇头一笑,目光不经意落在吞云剑那火红的剑身上,不由得心头一动。 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感觉,仿佛在剑身里看到了一只眼睛! 他揉揉双眼,仔细看去,那种感觉却在突然之间不见了。 吞云剑好生生躺在地上,火红的剑身映着阳光,像一截炽热的火炭。 这柄剑是方柔的姐姐为她熔铸的,在她身边已经八年了。它造型朴素,唯一的与众不同就是它剑身火红,带着一股炙热的气息,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的姐姐并没有把它命名为“火云剑”,却管它叫做“吞云剑”。 唐逍正想把它捡起来,给方柔送回去,忽然一个女孩走过来,看着他的目光里,有一种极为隐晦的轻蔑:“我来吧,这柄剑重达三十五斤,你可没练过武……” 这女孩名叫左兰,是火鸾峰外门弟子,被安排在东宁别院,其实就是方柔的丫鬟。东宁别院除了方柔之外,还有十一个人:一个内门弟子,两个外门弟子,以及八个杂役弟子。 这些自然都是方柔的姐姐安排。 本来按照宗门规矩,武师可以成为外门弟子,大武师才能成为内门弟子,而亲传弟子则全都是宗师。方柔只是巅峰武师,却因为她姐姐的缘故,不但成为了内门弟子,还破例拥有自己的独立院落:东宁别院,还配备了十一个丫鬟! 左兰拾起了吞云剑,一扭一摆地走了,没有再朝他看上一眼。 唐逍把一口气吞下肚去,便听到门口有人叫道:“阁主来了!” 两个青年并肩走进院子,都是个头高挑、风度卓然。 左边一身紫衣的女子,面如芙蓉,秀发如瀑,俏脸上带着一股冷傲,相貌与方柔有七八分相似,正是她的姐姐,火鸾峰亲传弟子,炎虚剑阁阁主,方漓! 而右边那米白长袍,一脸自信笑容的男子,则是她的未婚夫,同为亲传弟子的孔非良。 方柔迎了过来:“姐姐——哦,姐夫也来了?” 孔非良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扫视着。那针扎似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方漓则往唐逍看了一眼,他立即会意,朝方柔笑道:“方姑娘,我先回去了!” 方柔点点头:“好,中午时候记得早点过来,我们吃饭可不想多等你!” 唐逍走了,方漓轻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方柔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听她用冷傲的声音道:“我要炼制一炉养心丹,明天你去千莲池,采一颗开了苞的养心莲子回来。过几天,我再考校你的剑术!” “哦!”方柔低头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问道,“姐姐要在这儿吃饭吗?” “我一天多少事情,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除了吃饭练剑,就没有其它的了吗?哦对了,你练剑也练不好,大概只剩下吃饭了!” 方漓自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孔非良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跟着方漓走出了院子。 方柔委屈地撇撇嘴,低声道:“养心丹?咦,正好我也会炼呢!” 养心丹是一阶丹药,品阶虽低,效用却很好,是低阶武者固本培元、温养灵魂的良药,还没有开始修炼的普通人也可以服用。不过它的炼制方法有些奇特,方柔学习炼丹两年了,也是最近才掌握了炼丹方法,能够开炉炼制养心丹了。 “正好,明天去采莲的时候,我可以借姐姐的名义,多采一颗开苞莲子,回来就帮唐逍哥炼制养心丹,这样他不就可以修炼了吗?姐姐都说过,唐逍哥练剑还是有天赋的,他要不修炼的话,真是太可惜了!不行,我现在就去告诉他,叫他明天和我一起去!” 方柔一拍小手,兴冲冲地跑出院子,过了两刻钟,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背影正伫立在柳树下:“咦,姐夫,你又来了?” 孔非良回过头来,摇摇扇子,轻声笑道:“好几时没见,柔儿也长成大姑娘了?” 方柔俏脸一红,咬着下唇,却并没有回答。 原本她是很喜欢这个姐夫的,他温文儒雅,长得英俊,还喜欢给她带零食、带小玩具。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向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怪怪的,总让她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就像随时都要俘虏她一般,所以渐渐就开始不喜欢他了。 她也曾给姐姐说过,却只换来方漓一声冷斥:“胡思乱想!他是你姐夫,能对你有什么想法?告诉你,对姐夫要亲近一些,别由着你的小性子,更不能对他有半点的不尊重!” 方柔撅着小嘴,正想进屋,一只怪手却径直往她的下巴摸了过来! “小妮子长得真好看,虽然还没长开,过不了两年也是个大美人了!干脆你就跟着你姐姐嫁过来,当姐夫的第七房小妾,让姐夫好好怜惜你,好不好?” 方柔又羞又恼,一把打掉了那只怪手:“姐夫,你胡说!” 孔非良哈哈大笑:“你害羞个蛋啊,小姨子本来就有半拉屁股是姐夫的,嫁给姐夫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嫁过来,还有你姐帮着你,还怕吃亏了不成?” 他淫邪的目光在她胸脯上扫视着:“啧啧,真是初具规模,美人胚子啊!” 方柔小脸红得能渗出血来,两眼中更是盘旋着晶莹:“你再胡说,我告诉姐姐去!你还没和姐姐成亲呢,就有六房小妾了,还想打我的主意!姐姐知道了,非要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哈!”孔非良大笑道,“你可真幼稚!姐夫有六房小妾,你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她还不是什么也没说,炎虚剑阁有大小事情,她还得靠姐夫拿主意呢!小妮子不要害羞,要不,姐夫现在就让你变成女人,等你享受过了,就不会这么矜持了!” 他的怪手又要摸过来,眼角却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东宁别院里另一个内门弟子。 “真是败兴!”孔非良嘀咕一声,一收折扇,“姐夫走了,你就等着提亲的人上门吧!” 方柔紧捏着一双小拳头,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脸颊上有两行清泪缓缓淌下来! 等他走出院门,她终于忍不住了,蹲下身,双手抱着膝,呜呜地哭了起来。 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内门弟子其实并没有出来。只有轻风拂过方柔的秀发,抚慰着她瘦削的双肩,却抚慰不了她充满悲伤的心灵…… 吞云剑静静地躺在她脚边,那火红的剑身里,似乎又有一抹目光透出来,冷冷地看着…… 幸好小女孩的心情本来就像夏天的天气,上一刻还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一见到唐逍进来,她就换好了一张笑脸;而等到第二天前往百花谷的时候,她更是兴冲冲的,两眼放着光,就像一只憧憬着灿烂明天的小兔子。 只要能够采到两株开了苞的养心莲子,就能够帮唐逍哥炼制出养心丹了。 这次去采药,方柔并没有带那位内门弟子,只带了两个外门弟子,左兰和凌梅。 百花谷是火鸾峰的药园,是一个葫芦形的山谷。“葫芦”的腰部是一个月牙形的湖泊,占地二三十顷,池子里种满莲花,便是他们的目的地:千莲池。 葫芦口有一座小阁楼,就是百花谷的管理所,有一位胖胖的执事守在这里。 验证了方漓的令牌,执事叮嘱道:“规矩你们都知道的,老夫也不用多说。只有一点,内谷里出了一条冰蟒,三阶妖兽,皮糙肉厚的,连老夫也不敢轻易去惹它。你们注意些,别一个不注意进了内谷,遇到这畜生就不好玩了。” 左兰眉头一拧,问道:“有冰蟒?那你为什么不去把它除掉?” 执事双目一凝,冷笑道:“怎么,东宁别院现在已经可以命令老夫了吗?” 左兰一呆,方柔连忙拦住她,陪着笑道:“李执事,左兰没有这个意思……” “最好没有!”李执事手一摆,没好气地道,“进去吧,别来打扰老夫!” 方柔的身份特殊,他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跟进去,免得她在里面万一有什么事,不好给方漓交代;但左兰这么一说,他顿时没有了兴致,管他们进去干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柔也没好多说什么,赶忙拉着左兰和凌梅跑出阁楼,唐逍正在外面等着。 几人一齐进了谷,只见平坦宽阔的山谷里,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药圃星罗棋布,浓郁的药香味充斥在山谷里,甚至让他们有一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小心翼翼穿过药圃,便见到前方一片盈盈绿色,莲叶层层叠叠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千莲池到了。 站在池边,唐逍望着满池绿叶,有些发呆:现在还是初春时分,池子里不是应该枯枝残叶一片吗,这些莲叶怎么还能长得这么好,难道就没有受到天气的半分影响? 方柔站在他身边,笑道:“唐逍哥,很奇怪吗?其实很简单啊,这池底有地火,池水随时都是暖和的,所以这满池莲叶才能长得这么好,甚至还能开苞呢。” 池子里种的都是养心莲,与普通莲花不同的是,它的茎上有一个小小的骨朵,里面包着一枚小小的莲子,那便是炼制养心丹的必备材料:养心莲子。 只有骨朵打开,这莲子才算成熟,才能够采下来当药材。 方柔看着满池莲花,双眼放光:“左兰、凌梅,你们往左边走,我和唐逍哥往右边走,谁找到了开苞的养心莲子,就招呼一声。我们今天的目标是,两枚养心莲子!” 于是采药开始,方柔拉着唐逍的大手,走进了千莲池。 然后唐逍才知道,原来这覆盖得严严实实的莲叶下面,还有一条条两尺宽的石桥,虽然经年不见阳光,石桥上爬满了青苔,但至少可以不用让他们进入池水,就能够采到莲子。 那池水里冒着袅袅白烟,甚至还有一个个气泡冒出来,似乎很是炽热。 “唐逍哥,小心些!”方柔低声说着,一手拉着他,踏着一条石桥进入了千莲池。 她另一只手拿着吞云剑,用剑鞘拨开莲叶,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莲茎。 “这株没开苞,这株也没有,这株……唉,还是没有!” 千莲池里莲花虽多,开苞的却极为稀少。两组人找了一刻多钟,已经深入到千莲池底部了,却硬是一株开了苞的也没找到,还有几次差点就掉进了池水里。 “唐逍哥小心些,这池水很烫的,你没有修为,掉下去就得脱成皮了!” 方柔叮嘱着,唐逍却似没有听,他的目光落在了斜前方一株养心莲上。 “方姑娘,你看那边,那是不是已经开苞了?” 方柔也看过去,顿时一喜:“唐逍哥,你可真是我的福将啊,那真是开了苞的养心莲!” 她紧跑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摘下那花苞里的莲子,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惊叫! “左兰掉水里了!” 第二章 背刺与暗杀 距他们只有十来丈远的地方,莲叶上只有凌梅一个人,却没见到左兰的踪迹。 此时的凌梅满脸慌乱,正把手臂往池水里伸去,冒着白烟的浪花还没有完全消逝——看来左兰真的掉进池里了! “快救人!” 方柔来不及细想,低声吩咐了一句:“唐逍哥,你小心些,别乱跑!”娇小的身子一纵,闪电般掠了过去,一边叫道,“左师姐,把手伸出来!” 唐逍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前方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到了千莲池的底部,三丈开外就是池畔,也就是内谷的入口。他想起李执事的告诫,忍不住眼皮一跳,连忙跟着方柔跑过去。 他没有修炼过,速度自然比不上她,但他从小攀山越岭,石桥虽然湿滑,却也难不住他。 刚跑到方柔身边,他眼角的余光里,赫然出现了一缕冰蓝! 方柔已跑到凌梅身旁,一伸手抓住左兰的手臂,只感到手腕一沉,不知左兰是不是被吓傻了,死命拽着她手腕,差点把她也拽进水里了! 她眉头一皱,猛又听到唐逍一声惊叫:“冰蟒来了!” 方柔悚然抬头,就在离他们不到五丈远的池边,一个米斗大的冰蓝色脑袋伸了出来,殷红的蛇信轻轻吞吐着,冰寒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们浑身血液都像要冻僵了一般! 身下上炽热的池水,半空是冰寒的毒气,方柔觉得自己都快被裂成两半了! 冰蟒也发现了他们,低吼一声,大腿粗的身躯立了起来,不带丝毫感情的一对眼睛冷冷地瞪着,似乎在择人而噬! 方柔一咬牙,怒喝道:“凌梅,护住她!”用尽全力一拉,便把左兰生生拉出了莲池! 左兰在池子上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凌梅身旁,脸庞与双臂都已被烫得一片血红! 但那冰蟒也被惊动了,嘶嘶叫着,顺着通往岸边的石桥就窜了过来! 方柔刚刚站直身子,便见一道人影一晃,唐逍竟已挡在了她面前! 此时的少年,早已不复原本的镇定,双腿在不住地打着战,却并没有后退半步,只是在喉咙里发出野兽绝望般的低吼:“滚开,滚开……” 冰蟒一怒,“嘶昂”一声低鸣,蛇吻大张,一口就朝唐逍咬了过来! “唐逍哥,小心!” 方柔骇得小脸都青了,百忙之中掏出吞云剑,用力掷了过去! 她毕竟是巅峰武师,这脱手一掷力道极猛,倒也把冰蟒吓得一低头,就把吞云剑顶了回来,唐逍刚好凑上去,剑身狠狠地撞在他胸口上,就像一头犀牛撞上了小兔,撞得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狠狠倒飞回去,重重地撞在方柔怀里,令她小脸一白,也跟着喷了一大口鲜血! 然而他们谁也没发现,两人的两大口鲜血喷到剑身上,却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吞云剑一口吞进去了似的! 两人齐声惊叫,又在石桥上滑了一丈多远,脚下又是一滑,身子一晃,就往池子里摔去! 唐逍一把抓住吞云剑柄,用力支在桥面上,另一只手紧抓着方柔的小手;方柔则用另一只手紧抓着他的肩膀,两人依在一起,才勉强在桥面上稳住了身形! 两人眼里都有浓浓的恐惧,这冰蟒只是轻轻一撞,就差点把他们撞成了两具死尸! 但冰蟒自己也不好受,石桥太滑了,它被两人挡了这一下,就滑出去三尺远,尾巴扑通一声扫进了池水里! 它一身冰寒,哪能挡得住池水的炙热?被烫得嘶嘶直叫,箭一般飞起来,就往内谷蹿去! 方柔轻轻松了口气,正要扶着唐逍站起来,猛然半空中一道人影如大鹏般落下,一把抓住她肩膀。她根本没办法反应,本能地抱住唐逍肩膀,两人都被提起来、甩了出去! 原来是孔非良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是初阶宗师,力气之大的确不同凡响,唐逍和方柔加起来足有一百五六十斤,他却像甩两条灯草一般,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甩到了岸边! 随即又如大鹏般掠了回来,一脸关切地问道:“柔儿,你怎么掉进水里去了?” 方柔一愣,下意识答道:“我没有啊,是左兰掉下去了,我去救她……” 孔非良眉头一皱,眼角余光朝凌梅扶着的左兰扫了一眼,顿时把她吓了一个激灵! 他也没管她,柔声道:“看你这狼狈样,衣服也湿透……” 但方柔只是衣角被弄湿了,嘴角有丝血迹,小脸有些苍白,却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好像并没搞清楚,倒像是在背脚本一般,显得极其虚伪。 方柔不知道孔非良到底要说什么,低声道:“姐夫,我们先回去了,姐姐等着呢!” 她扶着唐逍,慢慢转过身,往谷外走。 相比于她,唐逍就要惨得多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乌青,胸口衣服被划了一条裂缝,隐隐能够看到渗着血的伤口,那是被吞云剑划出来的,它实在太锋利了! 孔非良张张嘴,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闪在一旁。 方柔扶着唐逍走了,凌梅扶着左兰也走了。孔非良似乎没有看向左兰,却让她浑身打战,头也不敢抬,直到走出了谷口,才似乎好受了一点,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泪珠。 孔非良倒背着手,看着满池莲叶,过了许久,才重重地哼了一声。 “英雄救美,没能成功,反而被这小子捡了个便宜,充当了一回大侠……” 他手腕一动,“刷”的一声打开折扇,嘴角露出一鷥冷笑:“看来得让这小子先消失才行!也罢,本少就出三招,若是你小子还能够留在峰上,本少就当你是个对手!” 他折扇一收:“先去找方漓吧,哼,这个笨女人……” 方柔扶着唐逍回到东宁别院,先叫左兰自己去收拾,后者并没有受伤,只是差点被池水烫熟了而已。在路上,她也问过左兰,怎么会掉进水里,但左兰只说是不小心,脚下打滑了。 方柔本想让唐逍就在她的卧室里躺下,亲自为他检查伤口,但他怎么也不同意,强撑着身子非要回自己的茅屋。方柔实在没办法,只得叫来那个名叫夏琪的内门弟子,一同将唐逍送回去,又让凌梅去执事殿领一只鸡来熬汤。 唐逍的伤其实也并不重,只是被吞云剑划破了一层皮而已,鲜血也流得并不多。 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刚躺上床,却是两眼一闭,人事不知,顿时把方柔吓了一大跳。 连忙请那内门弟子细细检查,她毕竟实力较强,只用了盏茶功夫就检查明白:他睡着了。 方柔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看他那苍白的脸庞,她又轻轻咬住了下唇。 她亲手为他包扎伤口,低声问道:“夏师姐,你说唐逍哥为什么这么傻,他一点修为也没有,却毫不犹豫挡在我前面,甚至连冰蟒他都不怕……” 当时,方柔正用尽全力把左兰甩出去,一点防备也没有,如果不是唐逍挡那一下,要是被冰蟒一口咬中,以它三阶妖兽的毒素,方柔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吧? 夏琪没有说话,只是嘴角轻轻一动,就表示已经笑过了。 方柔早已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双手撑着下巴,两眼有些迷离:“夏师姐,你说要是他也能拜入宗门,与我都晋为亲传弟子,咱们双剑合璧走天下,那该多好啊……” 夏琪一瓢冷水就泼了过来:“晚了,回!” 的确,已经快到午时了,按照日常习惯,方漓应该会来东宁别院看看的,这是她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对这个妹妹,她的确关心到了骨子里,什么都给她考虑到了。 方柔也明白,如果方漓来了没看到她,也许只是说她几句,但一定会对唐逍不满的。唐逍在这山上原本就是“黑户”,全靠方漓庇护着才没人来管他,可不能让他惹方漓不高兴。 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夏琪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她没有过来,而是叫左兰和凌梅给唐逍送来了莲蓉鸡汤灵米粥。 山上修行之人,吃的都不是普通的大米,而是专门种植的灵米;鸡也不是普通的土鸡,而是具有灵气的山鸡。对普通人来说,这些灵植灵禽其实跟毒药差不多,所谓虚不受补,底子差了,是会吃出问题来的;不过唐逍吃了两年多的灵米,虽然不会修炼,体质却也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方柔才敢让他喝这种大补的羹汤,这对他的伤势恢复是有好处的。 只是左兰和凌梅,却不像方柔对唐逍这么好。 其实严格来说,唐逍也算救了左兰的命,但她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先是粗暴地几下子把他摇醒了,然后端起粥碗便往他的嘴边一塞:“快点喝!” 甚至连凌梅都看不下去了,接过粥碗,用汤勺舀了一勺粥,凑在嘴边吹了吹,递给唐逍:“喝吧,二小姐挨了阁主一阵训,却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让我们给你送鸡汤来了!” 唐逍喝了一口,问道:“阁主训了二小姐?为什么?” 在整个炎虚剑阁,方漓是阁主,大伙便都称方柔为“二小姐”。 凌梅撇撇嘴:“还不是孔公子说,二小姐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又收留闲人在山上,宗门里都有人说闲话了——啊哟,唐公子,我可不是在说你,你千万别多想!” 唐逍默然,不三不四的人,被收留在山上的闲人,除他以外,还有别人吗? 而且,既然挨训了,说明方柔应该是不服这话,甚至有可能顶撞了方漓,而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唐逍,她怎么会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敢顶撞? 难道方漓已经不打算庇护他了,甚至想要赶他下山吗? 那么他要不要下山?他如果还留在山上,会不会对方柔有所不利? 唐逍默然想起了心事,凌梅也便没说话,喂了他大半碗粥,和左玉一起收拾碗筷离开了。 她们一走,唐逍就想起身,这点伤应该没什么要紧,割破了皮而已,值得他就这么躺下? 可是他刚支起身,却发现脑袋似乎压了千钧巨石一般,竟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唐逍也是个倔性子,咬着牙拼命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一歪,差点摔下床去! 而这一动,胸前伤口也火烧火燎地一阵剧痛,就像一把尖刀剜进去了似的! 纵然他是很犟的人,也忍不住呻吟了几声,颓然躺回了床上。 到傍晚时分,方柔和夏琪来了,唐逍也还没能从剧痛里醒过神来,随便陪她们说了几句,便觉得脑袋里像灌了铅似的,除了倚在床头喘息,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方柔马上看出他的不对劲,但再让夏琪检查,却也没查出原因,只认为他应该是累了,于是草草说了几句便回去了,也好让他多多休息一下。 唐逍目送她们走出房门,低下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本打算问问方柔,方漓是不是非要他下山不可,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没有问出来。 如果真要他离开的话,他应该是舍不得的吧? 唐逍的目光有些落寞,忽然定在枕头边,叹息声顿时戛然而止——一柄剑躺在那儿! 方姑娘怎么会如此大意呢,竟连吞云剑都忘了带走! 吞云剑,是八年前方漓为妹妹精心铸炼的一柄宝剑,中品灵剑! 在圣炎大陆,兵器分为凡器、灵器、玄器、地器、天器、圣器。吞云剑属于中品灵器,表面看算不得太强,但唐逍曾听方柔说过,在火鸾峰年轻一代弟子之中,她用的这柄剑已经算得“神兵利器”了。而且由于是方漓炼制了送给她的,她对它一向珍视得很。 可不能让它躺在这儿,明天早上方姑娘还要用它来练剑呢! 唐逍想到这些,连忙一把抓住剑柄,强撑着坐起来,却忽然“咦”了一声:刚刚还像千钧巨石压在头上,现在却没了这种感觉,脑袋虽然还残余了一些眩晕,胸口却一点也不痛了。 他跳下床,甚至还有一种抽剑出鞘、挥舞一般的冲动! 唐逍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真的就抽出剑身,手腕一动,一剑刺出:孤松凌崖! 这是《松鹤剑法》的起手式,唐逍不止一次在剑谱上看到这一招,却还是第一次使出来。 但若是旁人看来,却感觉他这一式像使了千百遍似的,熟练无比! 而且,一式刺出,就像有条线牵着,一连串的剑招紧跟着施展出来,顿时在暮色下化作一团光影,纵然这是唐逍第一次练剑,却也使得行云流水,顺畅无比! 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一个宗师、大武师乃至武师身上,应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但出现在唐逍这个从来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身上,就足以令人震惊了! 练剑,并不是拿起一柄剑胡乱比划就行了的,它需要对剑的大小、长短、宽窄、锋利程度、属性等等有着深刻的了解,还要能体会剑之意境,也就是俗称的剑意。 如果不懂这些,胡乱比划一通,不但不能施展剑术,反而还会有弄伤自己的危险! 唐逍虽然读过许多剑谱,但他并没有练过剑啊! 难道他的剑道修为、武学天赋真的强大如斯,竟能无师自通? 不过唐逍自己并没有察觉到,随着练剑,他脑袋也不觉得沉重了,胸口也不痛了,浑身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精神焕发,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一套《松鹤剑法》使完,他甚至舒畅地大笑三声,这才走回茅屋,躺回床上,把吞云剑仍旧放在枕边,没过一会儿就响起了平稳悠长的鼾声。 而原本打算把吞云剑送回东宁别院这件事,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月亮渐渐爬上山头,月色朦胧,照着茅屋里沉睡的少年,也照着林边的一道黑影。 那黑影身形瘦长,浑身包裹着黑衣黑裤,就连脸上都蒙了一层黑巾,也不知他是男是女;他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长剑,如鹞鹰般几个起落,便来到了茅屋门前。 “连武徒都算不上的年轻人,也配叫我来出手?” 黑影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着,潜到唐逍床前,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恬静的少年:“臭小子,老子不知道你为什么得罪了少爷,但能死在我们‘鱼刺’手中,你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他也不怕唐逍会突然醒来,“鱼刺”出手自然万无一失,他刚进屋就洒了一把迷魂粉,别说唐逍这个普通人了,就算方柔那样的巅峰武师,也能迷昏至少半个时辰! 就让你在美梦中上路吧,也算大爷为你做的最后一件好事了! 黑影想着,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然后,缓缓扬起了长剑! 然而下一刻,狰狞化作了满脸惊恐,握着剑柄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一柄火红的长剑,没有任何人操纵,就那么悬浮在他面前,剑尖直直地指着他的眉心! 竟是吞云剑! 第三章 驱逐与试探 这种诡异的情况,登时就让黑影的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 没有人握着剑柄就能自主行动,这是“飞剑”啊! 能够炼制飞剑的人,在整个五鸾宗恐怕也得是峰主、大长老之类的强者吧! 可是这种强人,怎么可能来到这间茅屋、帮助这个少年呢?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阿飘”,来而无影,去而无踪!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黑影能够招惹得起的! 他两腿打着战,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哆哆嗦嗦地道:“对……对不起……前辈……” 吞云剑懒得与他多说,剑尖一旋,化作一道流光直刺过来! 黑影只觉得两腿间一阵冰凉,“哇”的一声,转身就跑! 他可没有和一方大佬或一头鬼魅作对的胆量,也不想为了完成任务而置身于如此诡异的境况——自己小命都保不住了,还管那任务做什么? 然而他想跑,吞云剑却不想放跑他,剑光一闪,闪电般直往他背心刺来! 黑影一咬牙,反手一剑撩去,却撩了个空:吞云剑在他身后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笔直撞进他背心,强大的力量撞得他飞了起来,呯的一声,把屋门撞出了一个大洞! 惨叫声中,黑影如炮弹一般飞行了十多丈,狠狠砸进小树林,惊起了一大群飞鸟! 然后,惨叫声戛然而止,吞云剑又嗖的一声飞了回来,剑身上带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自行插入鞘中,安安静静地躺在唐逍的枕边,泛着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茅屋里又恢复了平静,除了木门被撞破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此吵闹,唐逍却仍然睡得很安稳,连个身也没翻。 只是在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他望着那破碎的木门,发起了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自己把它撞碎的?” 他走到那破洞边上,用自己的身子去试了一试,好像差不多,忍不住拍拍脑门:“梦游?” 他咬着下唇,叹了口气:“不行,方姑娘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可不能让她看见,不然她还不得笑死我啊?罢了,我抓紧时间重做一扇门吧!” 这间茅屋本就是他自己造的,对于做门,他还是有经验的。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兵器,便提起吞云剑走进树林,却见丛林里有一片狼藉,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一般,却既没有见到血,更没看到属于那黑影的任何东西——那黑影好像已经平白无故消失了! 当然,唐逍对黑影也没有任何印象,他只是搔搔后脑勺,无声地嘀咕两句,找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咚咚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夜的缘故,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从生下来到现在,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舒畅,全身也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只用了一刻钟就把这棵大树砍翻了! 以往,想要砍断它,至少也得砍上半天时间吧? 唐逍望望吞云剑,轻轻摸了摸,低声笑道:“也幸亏这柄剑锋利无比!唉,要是方姑娘知道我用她心爱的吞云剑来砍树,不知道会不会拿起它就砍过来啊?” 吞云剑上,火红的波纹流转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什么,只是唐逍看不懂。 他又提起剑,将这棵树剔去枝桠,削去树皮,成丈把高的几块木板,然后用旧门上的排钉钉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扇粗糙的木门。 这样造出来的门自然是湿的,春夏一过,不但会生虫,还会变形。但唐逍也没别的办法,他又没资格去执事殿领一道新门回来,也不想麻烦方柔,只好将就这样了。 反正他也不知道他还能在火鸾峰上呆多久,孔非良对他不满他是知道的,现在连方漓也想驱逐他了,方柔大概是保不住他的,他在山上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他低声叹着气,就看到方柔微笑着走过来,夏琪提着食盒紧跟在后面。 “咦,唐逍哥,你怎么换新门了?” 听到方柔的笑声,唐逍忍不住跟着一笑:“昨晚不知道什么野兽跑过来,把门给抓坏了。” 旧门已经被他用吞云剑砍成碎片,扔进了丛林中那片狼藉里,倒不怕被方柔看到。 方柔一把拉着他,笑道:“夏师姐,麻烦你帮唐逍哥上一下门吧!唐逍哥,咱们进屋!” 夏琪嘴角一撇,低声嘟囔道:“暴殄天物!” 让一个宗师用吞云剑来帮一个普通人修门,的确算是暴殄天物了。 “来来来,别管夏师姐!”方柔从夏琪手上接过食盒,笑道,“唐逍哥,今天是我亲手做的黑糯灵米粥配上五花灵猪肉馅的灵麦粉包子,肯定好吃,你快点尝尝!” 方柔虽是炎虚剑阁的二小姐,却厨艺极佳,一点也没有贵族小姐的娇骄之气。 果然很好吃,唐逍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一笼包子、喝了两碗粥。 看到他吃得这么香,方柔两眼弯成了一双月牙,甜甜的笑容映着清晨初露的阳光,雪白的皮肤半透明似的,晶莹剔透,看着令人心醉。 刚想叫唐逍哥慢点,忽然远远听到了凌梅的声音:“二小姐,阁主来了,叫你回去,还叫把唐公子也带过去,她就在院子里等着呢!” 方柔微微皱眉,问道:“唐逍哥,你的伤还要不要紧?” 唐逍麻利地收拾着碗筷,笑道:“已经没事了。既然阁主要见我,那咱们就过去吧!” 他的确感到没事了,头也不沉,胸口也不痛,整个像没事人一般,活蹦乱跳的。 夏琪也上好了门,提了食盒,一齐回了东宁别院。 “磁灵渊试炼就要进行了,”方漓倒背着手,面朝柳树,头也不回地道,“执事殿传达了峰主大人的命令,要我们炎虚剑阁炼制五十柄下品灵剑,以供试炼使用,我要去地炎峰。” 炼剑需要火焰,一般的火是不能炼制的,除了高阶修炼者才拥有的“灵火”,就只能靠地火;而能够用来炼剑的地火,最近的也在距火鸾峰两百余里的地炎峰。 五鸾宗在地炎峰有一个地火场,专门用来炼器。火鸾峰在那儿有五个火口,其中有一个就是专属于炎虚剑阁使用的。所以方漓经常往返于火鸾峰与地炎峰之间,一去就是几个月。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把炎虚剑阁的大小事情,包括方柔,都委托给未婚夫孔非良。 此时,孔非良就站在她身边,摇着折扇,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方柔“哦”了一声,笑道:“宗门里越来越重视姐姐了,恭喜姐姐!” 火鸾峰自然不止炎虚剑阁一个地方能炼剑,这次能把五十柄剑的炼制任务交给他们,这代表了宗门对他们的认可,毕竟磁灵渊试炼是宗门的一件大事,可不能大意轻忽。 方漓淡淡地道:“姐姐要忙宗门的事情,几个月没空管你,你去你姐夫的正心阁吧!” 方柔朝孔非良看了一眼,见他满脸得意,顿时眉头紧皱:“为什么?” 姐夫正想打她的主意,现在叫她去正心阁,那不是让她羊入虎口吗? 恐怕等姐姐几个月以后回来,她就得挺着大肚子迎接她了! “你一个人住在东宁别院,没人管,那还不翻了天?”方漓不容置疑地道,“你姐夫说了,在我走的这几个月里,会好好管教你的。他是你姐夫,你住在那儿,我也放心!” “你放心?”方柔一下子尖叫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放心?我不去!” “放肆!”方漓蓦然转身,俏脸上罩着一层寒霜,“你是不是又要说,你姐夫骚扰你,还谋夺炎虚剑阁?你姐夫对我说,你结交不三不四的人,轻而易举就被别人蒙骗了,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连你自己的亲姐夫都不相信,你居然去相信一个外人?” “什么外人内人,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方漓怒道,“我又不是没有问过东宁别院的人,要不要我再问一次?你编造的故事,有谁能给你证实?你说你姐夫甚至想强暴你,撕你的衣服,夏琪,你说——算了,你是个闷葫芦,问你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左兰、凌梅,你们说,有这样的事吗?” 两个外门弟子畏畏缩缩,偷眼看看方柔,又看看孔非良,却像不敢说话。 方柔着急了,叫道:“你们说啊,事情你们都是知道的……” 左兰却低声道:“其实没这些事……二小姐曾告诫我们,敢说没有,就打断我的腿……” 凌梅也低着头道:“二小姐其实很凶,还拿剑在我腿上比划……阁主,对不起……” “你们,你们胡说什么?”方柔急了,大声叫道,“我哪有……” “够了!”方漓一声怒喝,“你还想哄骗姐姐吗?哼,你姐夫多次提醒我,你变了,就是被不三不四的人引诱的,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真不能容纳山下的闲人在山上!” 方柔一惊,下意识看了唐逍一眼,一字一句地道:“你要赶他走?” “宗门重地,岂容无关的人长期居住?”方漓不容置疑地一挥手,“你明天就搬去正心阁,东宁别院关闭,交还宗门,也免得执事殿天天念叨我!不是宗门的人,马上下山!” 唐逍心一沉,他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其实从上山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他不是宗门的人,宗门不可能任由他长期住在山上、消耗资源,方漓也不可能愿意庇护他一辈子。 但他总想这一天晚点到来,因为他舍不得方柔,这个单纯、可爱而又倔强的女孩。 只要能够呆在她身边,为她读一读剑谱,他宁愿忍受东宁别院女弟子们的白眼! 但这不等于他必须得呆在她身边,可是就算要走,也不能是现在这个时候吧? 孔非良很明显对方柔有企图,他虽然没听到、没看到方柔说的那些事,可是在千莲池,孔非良想上演“英雄救美”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他也能猜到,孔非良已经把东宁别院的女弟子们都收买了,甚至连夏琪恐怕也不例外,不然,她应该会出言为方柔分辨的。 如果不是有非分之想,孔非良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这么做? 所以唐逍不想这时候离开,他虽然连修为也没有,可是也想挡在方柔面前,保护她。 就算他护不住她,至少也能死在她前面,报答她两年以来的收留之恩吧? 但他不能说话,嘴唇死死地抿着,他怕他但凡说一个字,就会立即被赶下山了! 方柔退了一步,两眼死死地盯着孔非良:“这就是你的阴谋,是不是?” “放肆!”方漓一声大喝,“啪”的一声,方柔小脸上就浮现了五条指印! 众人都是一惊,方柔退了一步,泪水哗哗直往下淌:“你打我,好啊,你打我!你不就想把唐逍哥赶下山吗,那好,我也下山,我回家里去,你高兴了吧?” 方漓大概是有一点后悔的,但方柔这一说,顿时又把她的怒火激起来了,厉喝道:“好,你回去,我现在就给爹爹写信,直接把你关进祠堂,免得你又给我惹祸!” “你现在就写!关祠堂就关祠堂,我现在就收拾衣服下山!” 方柔边哭边往屋里走,孔非良连忙拦住方漓:“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还打她,你舍得吗?算了,柔儿培养起来不容易,你别破坏了她的修炼之路,还是让她去正心阁吧。放心,我一定会加强管教,不让她再与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她本性又不坏……” 方漓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对不起,我的事,老是麻烦你!” 孔非良潇洒地一笑:“说什么呢,你我之间这么客气,不显得生分了吗?” “够了,假惺惺!”方柔尖声叫道,“我死也不去正心阁的,你死了这条心!” “由不得你!”方漓厉喝道,“明天早上我就离开,我一走你就去正心阁!” 她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了。 孔非良得意地一笑,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句:“你逃不掉的!” 走到唐逍身边的时候,孔非良看了他一眼,双眸中透出隐晦的杀机! 唐逍只觉后背一凉,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就看到孔非良冷冷一笑,摇着折扇走了。 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冷冷地道:“怎么,还想赖在这儿不走吗?” 唐逍低着头,默默地走出院子,回自己的茅屋去了。 方柔看着他的背影,死死地咬着下唇,珠泪一串串地滴着,淌过殷红的脸颊,有些刺痛。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目光扫过站在院子里的女弟子们,却没一个人敢和她对视,左兰和凌梅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但方柔自己知道,她拿这两人也没什么办法,连打她们一下都不敢。 她只是把目光落在夏琪身上,哀怨地说了一句:“当年姐姐把我交给你……” 夏琪默默地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动。 唐逍回到茅屋,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也许下午方姑娘来的时候,就该与她告别了,不然,他怕他会给方姑娘招来祸事! 但他没想到,方柔并没有来,来的是左兰。他更没想到,她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一进门,左兰就洋溢着笑脸,打开食盒,用汤匙舀了一勺鸡汤:“这是我亲手炖的……” 唐逍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汤匙:“师姐,还是我自己来吧,不敢麻烦你……” “哎,说什么麻烦?”左兰笑着,却执意要喂他,“我们本来就是服侍人的……” 她虽是女子,唐逍却没有她的力气大,无奈之下,只能忐忑不安地接受她的服侍了。 不过她也没使什么坏,只是东拉西扯地聊着几句闲话。 “我看你房门都换过了,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房门被抓坏了,大概有什么野兽……” “野兽?”左兰亮晶晶的眼睛逼视着他,“你确定是野兽,不是人?” “人?”唐逍一惊,本能地想到那个人形的大洞,“什么人?” 左兰的目光却有些躲闪:“我哪知道什么人?昨晚上,你难道没遇到什么人吗?” “没有啊!”唐逍看着她,“我应该遇到什么人呢?” 左兰不说话了,又喂了他几口,便草草收拾了食盒,只留下唐逍莫名其妙地躺在床上。 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头也不沉,胸口也不痛,却就是不想起床,好像床上涂满了胶水,把他牢牢地沾住了似的;而躺着躺着,他甚至头一歪,呼呼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一阵夜风拂过,生生把他给冷醒了。 然后便听到剑风呼啸,还有人惊恐地叫道:“鬼,鬼啊……” 唐逍蓦然睁开眼睛,顿时惊得满脸苍白,也不可抑止地跟着叫了起来。 “鬼,鬼啊……” 第四章 忠诚与命运 一个黑衣人站在床前,矮肥如南瓜一般,身形却矫健得胜过落叶! 他脸庞上蒙着黑巾,手中紧握着雪亮的长剑,气机涌动,一看就实力不弱,此时却像耗子似的,狼狈地东躲西窜,怎么也找不到可供逃生的路! 追击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吞云剑! 唐逍并不知道,就在昨晚,也有一个黑衣人,被吞云剑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被直直地撞进门外的丛林,死得不明不白的,连尸首也没能留下! 但现在他亲眼看到了:没有人握住剑柄,那吞云剑却矫若游龙,锋利的剑芒映得茅屋中一片通明,也映得那黑衣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中一片死灰! 吞云剑虽然是方漓精心炼制的宝剑,但若说它能达到千里之外斩人头的程度,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若说有高手暗中保护唐逍,则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只是开玩笑而已。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暗中操纵着吞云剑的,多半是“阿飘”! 唐逍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黑衣人岂止是说不出话,简直连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就算他用尽全力,那火红的剑尖也只在他身前三寸;而他只是脚下微微一软,身形停了那么一瞬,剑锋就已刺进了他的脖子! 并没有血箭飙出来,剑身穿着黑衣人,重重地撞出木门——可怜夏琪早上才安好的房门,就此一下,便又变成了一地碎片,甚至比昨晚那扇木门还要惨! 黑衣人连叫也没能叫一声,就被撞进了十余丈外的丛林之中,彻底失去了声息! 眨眼之间,吞云剑又“嗖”的一声倒飞回剑鞘之中,静静地躺在枕头边! 就像身下被安了弹簧一般,唐逍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吞云剑,嘴巴里差不多能塞下一个鸭蛋,想要伸手却摸一下剑柄,却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吞云剑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剑靶上镶着一枚带了黄晕的宝石,淡淡的纹路萦绕,好像那里面藏着一只眼睛,正冷冷地嘲笑着他。 唐逍叹了口气,耳边就听到了一个惊惶的声音:“唐逍哥,救我!” 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抓起吞云剑:“原来你在这儿!”随即身形一缩,就往床底下钻去,“唐逍哥,千万别说我在你这儿,拜托拜托!” 这人影正是方柔,也不知她发了什么疯,深更半夜跑这儿来了。 却听门外有人厉声喝道:“快点,阁主说了,抓也得把她抓到正心阁去!” 唐逍来不及细想,一步就从破碎的门框里冲出去,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围在茅屋门口,领头的青年温文儒雅、玉树临风,手中摇着折扇,正是方柔的姐夫,孔非良。 “小子,你挺勤快嘛,这才啥时候,你就已经起床了?” 说话的是一个精壮的大汉,手捧大刀,像孔非良豢养的藏獒般,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孔非良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唐逍,那目光之中似乎别有意味。 唐逍看了看天色,大概正是丑时末刻,黎明前的黑暗很快就要降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问道:“孔公子深更半夜来我这儿,不知有何吩咐?” 孔非良仍然没说话,那壮汉看着门框,冷笑道:“你这门怎么坏了?” “被野兽撞坏了!” 唐逍轻眯着眼,他觉得自己没有说谎,刚刚那个黑衣人,显然不是来找他聊天的。半夜潜入他茅屋想对他不利,不是野兽,难道还是朋友吗? “野兽?”壮汉哈哈一笑,“你能不能编一个好点的理由,火鸾峰上,有野兽吗?” 唐逍紧紧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却听孔非良轻笑道:“就当是野兽吧,它在哪儿?” 唐逍两手一摊:“不知道,我睡得太沉了,野兽来了又走了,我也没察觉到。” “废物!”孔非良轻蔑地吐了两个字,又问道,“不和你打哑谜了,我要找三个人,昨夜今晚,应该有两个人先后来拜访过你,他们在哪儿?至于第三个,我想你应该知道!” 唐逍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也有黑衣人到来,多半是来杀他的吧——可是那人呢,是不是也和今晚的黑衣人一样,被吞云剑莫名其妙弄不见了? 很明显,孔非良要杀他,不过这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方柔! 想到这儿,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蒙一层笑意:“来我这茅屋的,除了你们之外,就是东宁别院的人了。孔公子,不知道你是要找左玉,还是凌梅?” 孔非良脸上厉色一闪:“小子,方漓已经走了,她亲自下的命令,要方柔到正心阁去,你是想违抗炎虚剑阁阁主的命令,不想在火鸾峰上呆了?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命很大,就算和本公子玩这些把戏,也有把握从本公子的手下逃出性命?” 唐逍又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孔非良这话的意思,别说人家是宗师境的亲传弟子,哪怕只是他身边那壮汉,也是大武师境的内门弟子,绝不是他唐逍能够挡得住的! 但唐逍知道,他有不能后退的理由,他只能把全身力气贯注在双腿上,两手牢牢地掰着门框,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两眼鼓得像一对铜铃!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挡住这扇门! 孔非良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冷冷地扬起手臂,那精壮汉子立即亮出了手中的大砍刀! 却在此时,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公子,家主请你回去,商议磁灵渊试炼!” 孔非良皱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劈下手臂,只是冷冷地道:“好,本公子相信你没撒谎。孔雄,抓回去,投进水牢,本公子要看看他能坚持几天;孔智,把这茅屋烧了!” 唐逍一惊,精壮汉子孔雄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提,就把他提出了茅屋! 接着,根本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两个外门弟子已剪住他的双臂,推着他就往山上走。 而在他走出去半刻钟后,一缕火光从他的茅屋里冒出来,映红了黎明的夜空! 走在山道上的唐逍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满脸悲怆:他的茅屋,完了! 当然,他也要完了,被抓进孔家水牢的人,还没有哪个能活着逃出来! 恐怕方柔也完了,她要不想被烧死,就只能从床底下钻出来,怎么还能逃出孔智等人的追捕?而一旦被抓进正心阁,她多半也就成为孔非良的玩物,再没有解脱的机会! 唐逍悲哀地闭上眼睛,他最终还是没能保护住方柔,真是愧对她啊! 孔雄一把推在唐逍背上:“看什么看,快走!” 两个外门弟子扭着唐逍的双臂,其中一个谄媚地笑道:“孔雄师兄,过了前面的黑枫林就是石拐子了,等过了石拐子,你让我顺道回家一趟,好不好?” 孔雄嘿嘿一笑:“孔黑炭,你怕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那从山下黑石镇掳来的小娇妻,怕是一天都舍不下吧?要老子放你回去也可以,哪天你得让那小娇妻陪哥哥一次!” 孔黑炭干笑道:“俺知道,师兄一定是和师弟开玩笑的……” 孔雄冷哼一声,一道亮光,猛然在他眼前卷了起来! 此时他们刚刚踏入黑枫林,两个外门弟子之中,孔黑炭为了和孔雄说话,两人就掉后面去了,而另一个外门弟子则仍扭着唐逍,走在他们前面丈许远的地方。 这道剑光,就是在唐逍两人刚走过去的时候,自一棵黑枫树上倒卷下来的! 孔雄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地方受到袭击,一时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扬起大刀,却又低吼一声:“中计了!”抽身便退,那剑光却已卷到了他手腕上! 袭击者不但偷袭他,还预判到了他的反应,这一剑并不是刺向他的头顶、喉咙、胸口等要害,却是刺向他的手腕:先把他的大刀刺落在地,接下来就好办了。 “哐啷”一声,大刀落地,那剑光如匹练般卷回来,便将他的脑袋给裹了进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血光飙现,孔雄的半边颈子都破开了! 剑光一敛,孔雄便重重地摔倒下去,虽然一时半会还没死,却很显然活不成了! 电光火石之间,孔黑炭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已见到孔雄被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提着染血的长剑,如修罗一般站在他面前,还在滴血的剑尖直指着他的胸膛! “夏……夏师姐……饶……饶命……我……我……” 孔黑炭上下牙齿打着战,夏琪却显然不肯放过他,长剑一伸,便已刺了他一个透心凉! 她也是大武师,一旦出手偷袭,连也雄也抵挡不住,就别说孔黑炭了。 押着唐逍的内门弟子也被拦了下来,是提着吞云剑的方柔。 与夏琪的出手无情不同,方柔根本就没杀过人,也不敢杀人,色厉内荏地喝道:“孔余,放开他,不然我杀了你!” 孔余知道夏琪就在他背后,却连头也不敢回,战战兢兢地点点头,连忙松开了唐逍。 方柔一把将唐逍拉到身边,夏琪便已一剑刺入了孔余背心! 唐逍只叫了一声:“方姑娘……” 方柔小脸煞白,满树林的血腥味和地上的三具尸体,都让她有一种恶心作呕的感觉,但她死死憋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反而努力露出了一个笑脸:“唐逍哥,咱们……” 夏琪冷冷地道:“别多说,下山!” 现在,恐怕不下山是不行了,且不说方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算她及时赶回来,三个弟子的死,刑罚殿也是不可能放过方柔和夏琪的——至于唐逍,甚至还没那资格让刑罚殿出手,他一个“黑户”,谁会在意他的生死? 方柔拉着唐逍的手,低声道:“唐逍哥,快走。下山以后,你要多照顾我……” 唐逍却猛然停住了脚步,一股凌厉的杀机自背后冒出来,死死地笼罩在他身上,他就像被毒蛇盯上了的青蛙,半步也不敢动弹! 夏琪猛然回头,就看到孔非良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狰狞,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温文儒雅! “胆子真是不小啊,居然敢杀我孔家的人!方柔,这下,你姐姐不会有半句闲话了吧?怎么,你们还不自己丢下剑,难道还要让本公子动手吗?” 方柔小脸煞白,却似乎并不服气,刚想转身,便听到夏琪一声大喝:“走!” 她如闪电一般掠回来,一手把方柔和唐逍推向山下,自己则朝着孔非良扑了过去! 孔非良却并不意外,冷哼一声:“飞蛾扑火!”挥起折扇,正挡住了夏琪舍命的一刺! 夏琪自己也知道,方柔和唐逍同样知道,她这样做,的确只是飞蛾扑火。 虽然在唐逍的茅屋里,夏琪一剑就刺死了放火烧屋的孔智;刚才她又连杀了孔雄、孔黑炭和孔余三人,但在面对与她同境界的孔雄、孔智的时候,她实际上都是偷袭。她的实力略强于他们,但若是正面相对,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一击毙命。 可是现在她面对的是孔非良,宗师境界的亲传弟子,比她高出了一个大境界! 孔非良将折扇一转,就把夏琪的长剑绞脱了手;接着扇柄一递,把她撞出去一丈多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山路上! 已经跑出去两三丈的方柔见了,惊叫一声:“夏师姐!”转身就要跑回来。 夏琪尖叫道:“唐逍,带她下山!” 也不知她哪儿冒出来的力气,疯虎一般跃起来,也不拿剑,赤手空拳就冲了上去! “夏师姐!” 方柔凄厉地叫喊着,拼命想要冲过去帮助夏琪,却被唐逍死死地拽住,直往山下拖去! 他不是不想去帮夏琪,但他知道,夏琪已经舍命了,大概活不下来了,那就只能让她死得有价值,她可以死,唐逍也可以死,但方柔必须活下去! 他只能走,太阳已经从东边山顶浮起来了,再不走,等执事殿发现他们,就走不成了! 幸好山路并不崎岖,顺着青石梯往下跑了不过两三分钟,便来到了平地上。 再往前走几分钟,就是山门了;出了山门,就是下山的要道。 此时的山门刚刚打开,唐逍能够看到正在忙碌着的守门弟子。 但他不知道,这短短的百丈距离,他和方柔还有没有机会跑过去? 夏琪已经死了,她被孔非良用扇柄接连敲了十来记,浑身染着鲜血,就躺在他们身后,两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有着无尽的眷念,又有着无穷的悔恨! 唐逍不敢让方柔回头,虽然她拼了命挣扎,他却只能用尽全力把她推向山门:“走!” 但他不能走,他必须回头,目光似乎有条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看向夏琪的眼睛;但他还得拼命挪开双眼,因为孔非良已经追过来了,快得如离弦的箭! 不过唐逍把吞云剑从方柔背上取了下来,就仗在胸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一剑在手,他顿时信心百倍,竟敢冲着孔非良厉声喝道:“你来,我不怕你!” 孔非良就真的被吓住了一般,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折扇一挥护住身前,却没有动弹。 唐逍听到身后的方柔在尖声叫喊:“唐逍哥!” 他厉声叫道:“你快走,下山去,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孔非良冷笑一声:“找她?你以为你还有小命……” 话音未落,唐逍蓦然厉喝一声,双手紧抓着吞云剑柄,一剑就刺了过去! 孔非良一愣,挥起扇骨,当的一声,唐逍只觉得手腕巨震,吞云剑已被震上了半空! “不自量力的蝼蚁!” 孔非良冷笑一声,欺身而进,一扇子拍在唐逍胸膛上,像拍苍蝇一般把他拍飞出去! 一道血雾洒落长空,唐逍只觉得整个胸膛都坍塌了,那血雾中,似乎还夹着几块内脏! 血雾落下来,却像对吞云剑产生了莫大的吸引力,原本它会落在数尺外的,此时却莫名其妙地横移过来,那血雾便正好落在剑身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那样子,就像剑身里藏着一个恶魔,正好把唐逍的鲜血吸进去了一般! 唐逍重重落下地来,孔非良就正好站在他脑袋旁边,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方家二小姐,只能是本公子的禁脔,就凭你,也敢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他扬起折扇,重重敲向了唐逍的脑袋:“先杀你,再追她,你们谁也逃不掉!” 方柔哭喊着从山门折回来了,这个笨蛋! 然而折扇只敲到半途,就凝固在了半空中,一抹惊恐,悄然爬上了孔非良的脸庞! 火红的吞云剑,就悬浮在他的眼前,剑尖直指着他眉心,只有半寸! “这,怎么可能……” 第五章 天赋和人心 作为宗师境的亲传弟子,孔非良自然不是“鱼刺”的黑衣人可比的。 他虽然也有一些惊恐,却并不慌乱,他知道这柄剑虽然怪,却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从吞云剑的速度、唐逍所施展的剑法、还有剑上的气势来判断,它的攻击力最多也只是巅峰大武师层次而已,只是无人操纵这一点有些诡异,能够吓住不少人。 孔非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折扇在剑身上一点,就把它震退了数尺;他不打算继续拖延下去,孔氏家族的族长、他的亲大伯还等着他回去呢。于是身形一纵,就往唐逍抓去,顺势也把刚从山门跑回来的方柔笼入攻击范围之中,一石二鸟! 然而吞云剑却像附骨之蛆,在他面前划了一个圆润的弧度,又朝他胸口飞刺而来! 如果他要抓中唐逍和方柔,就先得承受这一剑——这种亏本生意,他如何敢做? 孔非良暗骂一声,折扇护在胸前,那一剑就刺在扇页上,撞得他气血浮动,退了几步;而就在他又要扑过去的时候,已经被震退的吞云剑又狠狠地砍向了他的额头! “该死的!” 孔非良骂出了声,这破剑,简直跟苍蝇似的,虽然威胁不到他,却让他无比难受! 眼看方柔已经扶起唐逍,正撒开腿往山门跑去,而守在山门的弟子没那胆量敢拦炎虚剑阁的二小姐,正手忙脚乱地打开厚重的门扇,孔非良也有些急了。 处心积虑布置这么久,难道真要让方柔逃下山去,功亏一篑吗? 他一怒,便使出了全力,呯呯呯,折扇狠狠地在吞云剑上点了好几次,每一次都震得剑身嗡嗡颤抖,甚至连剑身上的炽红,似乎也被震散了一些! 然而这吞云剑却似无比倔强,纵然剑身在不住哀鸣着,却仍旧牢牢挡在他面前,即便方柔扶着唐逍已经出了山门,吞云剑也没有回头的迹象! 不过孔非良却不想打了,他停了下来,一扇子把吞云剑散出去,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下他们了吗?本公子也不抓你,今天就放过你们,看你们能够活到几时!” 他是不能再打了,他的大伯脾气可不怎么好,他再不赶回去,恐怕就得挨刑棍了。 至于唐逍和方柔,他根本不担心他们能逃到哪儿去,手一招,便有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奔向山门,正是“鱼刺”中的重将,都有巅峰大武师的实力! 别说吞云剑已经被他重创,就算它最强大的时候,也威胁不到这两根“鱼刺”! 吞云剑摇摇晃晃地,似乎就连悬浮在空中也有些困难,它也不敢在这儿停留,嗡嗡地低鸣着,嗖的一声,如破风之箭,便穿过了山门,应该是追赶方柔他们去了。 方柔扶着唐逍已跑出了山门,正在下山的大道上一路飞奔。 唐逍受伤倒不是太重,只是被孔非良拍了一扇子,肋骨断了两三根,虽然面如金纸,气息低沉,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却勉强还能跑得动。 但扶着他跑毕竟不太方便,也影响速度,方柔便干脆把他背起来跑。 她个头虽然高挑,毕竟要比唐逍矮了一个头,唐逍的两条腿拖在路面上,看起来有些怪异。幸好山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倒也无人会笑话他们。 唐逍却有些不愿意了,低声道:“方姑娘……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行……” 方柔俏眉一皱:“唐逍哥,你别说话……我们也算同经生死这么多次了,你还和我生分?” 唐逍一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听她低声道:“姐姐以前叫我柔儿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不这么叫我了……唐逍哥,以后你也叫我柔儿吧,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唐逍只觉得热血上涌,脱口叫了一声:“柔儿!” “哎!”方柔响亮地答了一声,嘻嘻一笑,却转眼又伤感起来,“我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把夏师姐也连累了……夏师姐,她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才……” 想到死去的夏琪,唐逍也忍不住阵阵悲伤。 她是个好人,在东宁别院,只有她不会歧视他,不会给他白眼。 他忍不住问道:“柔……柔儿,什么话啊?” “我曾经问她,记不记得,在姐姐把我交给她的时候,她是怎么说的!” 方柔抽泣着道:“她来到东宁别院的时候,我只有八岁,那时别院才刚刚建好。姐姐对她说,她如果感念姐姐的救命之恩,就把我当姐姐,把恩情报在我身上吧!” 唐逍明白了,为什么夏琪要拼死来救方柔,可是明白了缘由,他却觉得心里一阵阵抽痛。 为什么老天不让夏师姐这样的好人长命,却任由孔非良这种小人逍遥呢? 唐逍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感到脑袋一阵沉重,就像一座大山,狠狠压了下来! 咕咚一声,他已从方柔背上滑下来,重重地摔倒在了山道上! 方柔连忙抱起他,见他面无血色,豆大的汗珠布满了蜡黄的脸颊,顿时慌了,正要摇晃几下把他唤醒,猛见到他血肉模糊的胸前,又连忙止住了手,先从怀里掏出一个丹瓶。 这是昨晚夏琪帮她准备的“熊鹿丹”,五鸾宗独门的疗伤丹药。 想到夏琪,方柔又是一阵悲伤,她用力咬着下唇,把熊鹿丹塞进唐逍嘴里。 她还想帮他接好肋骨、包扎伤口的,但她知道,她没这个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孔非良的人就要追上来了,我得赶紧走!” 山道上已经能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影,这条道是上山的要道,一点也不保密。方柔用力把唐逍背起来,先躲到山道边的杉树林里,她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是她没注意到,唐逍的嘴唇一直在翕动,似乎说着什么。 “怎么办呢,回去肯定是不行了!夏师姐死了,东宁别院里全是姐夫的人,我回去只能羊入虎口!不行,我得去找姐姐,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夏师姐不能白死了!” 方柔又背起唐逍,她不知道地炎峰在哪儿,也不敢走在大路上,只能顺着大路,从杉树林里穿下去,等到了有岔道的地方,再找个人问问路。 这片杉树并不高大,树下生满了荆棘丛林,哪怕方柔一个人想要穿越树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她背着唐逍,行走起来就更加困难了,自己时不时会被荆棘刺出道道血口,还得帮唐逍拉开挂在他身上的枝条,足足花了大半天时间,才终于穿了出来。 然后,她便听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叫声,从昨晚上开始,她就没有吃过饭了! 可是现在哪是吃饭的时候,何况她身上只有丹药,一点食物也没有! 方柔小脸紧憋着,她怕自己一放松,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她还是背着唐逍,用吞云剑拄着路。她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好像突然之间就回到剑鞘里了,然后连剑带鞘落入了她手心。 出了树林是一片荒坡,这儿离山门已经挺远了,方柔回头望去,山门只有芝麻般大小,但落在她眼里还是十分巍峨庞大。她看着看着,泪水又布满了双眼。 她知道,这座生活了八年的山峰,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咬咬下唇,托了托唐逍的双腿,顺着荒坡继续往下走。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而且很幸运,路口边还有一个小小的茅亭,亭外两张小桌子,一张缺了条腿,用石头撑着;另一张的桌面裂开了一条大缝。 亭子里也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个茶壶,旁边是个小灶头,一个包着深灰色头巾的少年正蹲在灶边,生着火,似乎是在煮茶。 也许是天色渐渐晚了,茶亭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方柔把唐逍放在桌边凳子上,他的嘴唇还在不住翕动,但她还是没注意到。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问道:“小哥,能不能给我一杯茶啊?” 那少年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灰尘,轻轻一笑,又露出两排洁白得耀眼的牙齿:“当然可以!师姐稍等一下,茶水马上就开了!” 方柔点点头,往四周看了看,又问道:“小哥,打听一下,地炎峰该往哪边走?” 少年把冒着热气的茶壶提起来,用一个缺了口的灰黑色茶碗泡着茶,答道:“师姐要去地炎峰?那你可走错路了,这条路是下山的!你要从山门上面,五道拐子那边过去……” 方柔连忙打断他:“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没时间上去了嘛,有急事呢……” “那你就从这条路走!”少年把茶碗端上桌来,热情地为她指路,“绕过前面的野鸡岗,往老鸦坟那边走一百余里,就是通往地炎峰的大道了。” “谢谢啊!”方柔看看面前的茶碗,有些勉为其难,她从来没想过,一个碗能脏到这种程度,里里外外都涂满了茶垢,让她连伸手去端起来,都感到一阵阵反胃! 少年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意思,嘿嘿干笑两声,却没有换碗的迹象,只是走回了茶亭里。 方柔叹了口气,问道:“小哥,多少钱?” 少年不乐意换碗,却乐意收钱,高声答道:“五文钱!” 其实在山下,一碗路边茶最多两文钱,不过这是在火鸾峰脚下,“风景区”的东西怎么也得卖贵一些,而且方柔也不知道物价,五文就五文吧。 可是她往身上一摸,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铜钱! 准确地说,她从小到大基本上就没见过铜钱,山上弟子用的都是灵石,哪知道什么金银铜?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贸然下山,身上连几枚铜钱都没有! 掏了几下,最后只能掏出拇指大的一小块灵石:“唉,只能便宜你了!” 丢下灵石,她背起唐逍,顺着少年指示的方向走去。 少年喜滋滋地跑过来,他就知道,总有些不带金钱的弟子! 别看只有拇指大的一枚灵石,而且还是灵气最为稀薄的下品灵石,拿到山下,至少也能卖五两黄金,那可是一大笔钱,相当于五百两白银、五万文铜钱! 他本来也是山上的杂役弟子,因为修炼天赋太差,被逐出火鸾峰,只能在这路口卖茶为生,想的就是能遇到这种“傻”弟子,身上又没钱,又不好意思吃白食,只好拿灵石付费。 当然这种弟子是极少的,他在这路口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二次遇到。上一个弟子给他的灵石更差,只有豌豆般大,他拿到山下只卖了一两金子。 这次好了,他已经积攒了六两金子,不算太多,但足够他去山下城镇中买个宅院了。 加上他虽然修炼无成,体质却也得到了极大增强,活个八九十岁想来没什么问题,开宗立派、大富大贵不敢去想,当个富家翁、娶门小娇妻,却是十拿九稳的了。 没有多大志向的少年乐呵呵地想着,明天一早,他就准备下山去了。 而背着唐逍的方柔,此时已来到了一片小树林里,停了下来。 不是她不想走,心急如焚的她恨不得一步赶到地炎峰去,但她不得不停下来。 原因之一,是她饿了,甚至饿得走不动道。 第二个原因是唐逍,他到现在还没醒来,方柔实在放心不下他。 而第三个原因才是主要的:前面就是野鸡岗,那只有数丈高的矮山上,有人拦路! 别看五鸾宗是炎汉帝国境内三大宗门之一,他们取名字的功夫实在不敢恭维,哪怕是在宗门内,也有“石拐子”这样土俗的地名存在;而在山下,诸如此类的地名就更多了。 如果换作一个“高雅”些的宗门,这“野鸡岗”是不是就叫“凤鸣坡”了? 野鸡岗其实就是两块大石头,高有六七丈,一块俯卧,一块高耸,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引吭高歌的雄鸡,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一条山路从两块大石头中间穿过,通往老鸦坟。 此时,两块大石头脚下,就站着两个黑衣壮汉,都挎着腰刀,虎视眈眈地望着大路。 方柔已是惊弓之鸟了,一看到那两个壮汉,立即停下脚步,躲进了树林里。 幸好这片红杨林地势开阔,火红的杨树中间都隔了两三丈远,地上只生着齐脚背的小草,却不像下山大路旁边的杉树林里,到处都是荆棘,简直寸步难行。 方柔把唐逍放到地上,却见他的嘴唇还在翕动着,忙问了一声:“唐逍哥,想喝水吗?” 唐逍却轻轻摇摇头,嘴唇仍在轻轻颤动。 方柔呆了一下,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便听到两个几乎听不见的章节:“练剑!” 她想到姐姐曾教训过她,说她练剑就像跳舞一般,根本没有领悟到剑中的真谛。她以为唐逍是觉得她练剑好看,所以才有这种念头,忍不住小脸一红:“唐逍哥也学坏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拿起吞云剑,小腰一扭,就在树林里舞起剑来。 她舞着剑的确好看,如风扶杨柳一般,可是唐逍却似乎并不欣赏,反而脸色越发焦急了。 方柔舞了几招,回头看见了,微微一怔,又走过来,把耳朵凑在唐逍嘴边,这次唐逍说了三个字,虽然声音仍然很低,方柔还是听见了:“我要练……” 方柔小脸又是一红:“还以为……可是你能练吗?” 她虽然表示深深怀疑,但还是把吞云剑塞到了唐逍手里。 当然她也准备好帮他拿剑了,毕竟吞云剑有三十五斤重呢!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唐逍一抓住剑柄,刹那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跃了起来,虽然仍是脸色蜡黄、满头汗珠,伤势却像全都好了,剑势一引,从“孤松凌崖”到“鹤鸣九霄”“松鹤出岫”,接连三十六路松鹤剑法施展出来,顿时剑气纵横,惊得一片鸦鸣声起,整个树林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 方柔已经看呆了,她想起姐姐说过,她练剑总不能领悟到要义,只是看上去热闹,实则剑道天赋并不突出。那时候她还很不服气,但今天看到唐逍练剑,她服气了! 他这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练剑?为什么同样的招式由他施展出来,就如此行云流水、剑意深沉呢?难道真的像姐姐所说,她真的没什么练剑的天赋吗? 连一个初次练剑的普通人都赶不上,她哪还有天赋可言? 一套《松鹤剑法》练完,唐逍收剑而立,心不跳气不喘,脸色反而变得红润起来,似乎头也不沉了,伤口也不痛了,甚至断掉的肋骨都像恢复了! 方柔忍不住问道:“唐逍哥,你不会是第一次练剑吧,你的天赋,真有这么好吗?” 唐逍也禁不住一笑,刚想说话,一个公鸭嗓却突然响了起来。 “天赋?再好的天赋,一旦死了,又有有什么用呢!” 两个浑身漆黑的人影,怀抱着长剑,满脸冷笑地站在树林边。 第六章 生死与情仇 “孔明,你听孔非良的倒也罢了,可是赵成义你为什么也要为虎作伥?” 方柔一手指着两个黑衣人,小脸上满是愤怒:“等姐姐回来,你以为你们能讨得了好?” 这两个黑衣人,正是刚才站在野鸡岗大石头脚下的那两个。 一个黑衣人踏前一步,正是孔明,他冷笑道:“二小姐,哦不对,应该是七如夫人,你就不要寄希望于夫人了。还没成亲,夫人就大小事情都听公子的,你想她会为了你去得罪公子?又不是亲姐妹,平时关心你就罢了,难道还能用她死来换你活?” 唐逍一脸震惊地看着方柔,他还真不知道,她和方漓居然不是亲姐妹! 方柔低声道:“我娘是妾,现在都流落江南了。怎么,我是小妾生的,你就……” 唐逍摇头一笑:“收留我的是柔儿,又不是阁主,我当然听你的!” 他转过身,对两个黑衣人道:“商量下吧,你们就当没看到过我们。她们毕竟是两姐妹,如果真逼急了,就算我们都死了,你们就不怕阁主事后的报复吗?” 赵成义目光闪烁,孔明却冷笑道:“你连武徒都不是的家伙,不知从哪儿学来一套剑法,不会就觉得自己很行了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说话?” 他和赵成义都是大武师,眼界自然不弱,一眼就看出来,唐逍并没有开始修炼。 练剑不是修炼,修炼必须要用到功法,没有功法相助,唐逍就算练一辈子剑,也踏不进武徒境界,也就不能锤炼肉身、增长速度,最多只是比普通人力气大一些而已。 而一个人的境界,是会从诸多迹象表现出来的,高境界武者判定比他弱的人,那是一看一个准,所以孔明和赵成义都很笃定,对方一个武师、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但孔明这话却把方柔惹怒了,她小脸紧绷,伸手就抓向唐逍手中的吞云剑。 唐逍却躲开了她的小手,低声道:“你先走,地炎峰去不成了,得另寻他路!” 原来方柔背着他过来之时,他的神智是清醒的,知道她要去地炎峰。 方柔迟疑了一下,把唐逍一个人丢在这儿,这不是她做事的方式! 唐逍却道:“你相信我,我有办法脱身!你去茶亭那儿等我,很快就来!” 方柔一咬牙,沉声道:“你记住,你若不回来,我也不活了,跟着你当鬼去!” 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似乎有点歧义,顿时小脸通红,一跺脚,转身就跑。 她没有把吞云剑带走,她觉得,把它留在唐逍这儿,应该还能起一点用。 两个大武师也没有追赶,他们只是冷笑着,这小姑娘以为她能逃得出去吗,太天真了。 唐逍面朝他们,扬起了吞云剑:“两位,我最后劝一句……” 还没劝出来,已被孔明一声怒喝打断了:“真是啰嗦,死去吧!” 一柄寒气森森的长剑,眨眼间已刺到他喉咙,大武师境界,真是名不虚传啊! 然而他快,唐逍竟似比他还要快,剑光乍起,倏然退了几步;剑光一敛,吞云剑那火红的剑身就搁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连对方怎么冲过来的,都没能看清楚! 赵成义大惊失色,叫了一声,抽身便退! 唐逍一把抓在孔明手腕上,劈手夺下长剑,剑尖正指着赵成义的背心! 赵成义便不敢再走了,手中长剑“哐啷”一声落了地,双掌笔直地指着天空。 孔明骇然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巅峰武师的实力?” 不管是正心阁的情报,还是实际观察,他都能判定,唐逍的确就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 其实唐逍自己也不知道,如果他手中无剑,他的确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受了重伤的普通人,脑袋里像塞着一座大山,沉重至极;胸口的肋骨还是断的,刀剜一般疼痛;可是一旦握住吞云剑柄,他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彻底换了个人,龙精虎猛,实力惊人! 而且,他心里还疯狂地涌动着一个念头,想要一剑把这两个大武师斩成四截! 他拼命压抑住这种嗜血的念头,低吼道:“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话音刚落,他已撤回手中双剑,脚下一滑,便退出去两三步远。 他不想杀人,他讨厌血腥,特别是看到夏琪死时的惨状后,他更是对杀戮深恶痛绝。 所以哪怕剑锋已搁在孔明脖子上了,他也没有真的砍下去。 可是他不杀人,别人却不想放过他。 赵成义倒很听话,没有追下去,他已被唐逍吓破了胆。 孔明却一把抄起赵成义掉在地上的长剑,先是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怒斥一声:“懦夫!”提着剑就朝唐逍追了下去! “竟敢把剑架在老子脖子上,老子不把你碎尸万段,怎能洗刷这种耻辱?” 他毕竟是大武师,而唐逍最多只是具备巅峰武师的实力而已,何必怕了对方? 几个起落,孔明就已追上了唐逍,剑身微微颤抖着,一剑刺向唐逍背心。 唐逍反手就是一剑,用的却是从孔明手中抢来的精钢剑,而把吞云剑收在了背后。 吞云剑有些古怪,他不敢轻易使用它,生怕像刚才那样,两眼都充满了嗜血的殷红! 但这动作落在孔明眼中,却成了莫大的羞辱:“好小子,竟敢拿我的剑来对付我!” 心中一怒,剑势便紧密了几分,孔明剑落如雨,已将唐逍上半身尽数笼罩进去! 而唐逍却无心应战,他的视野一向很宽广,已然看到,在树林外,有几个黑衣人正飞一般自大路上掠过去,目标正是山门下岔道口的那个茶亭! 他们是冲着方柔去的,而她手中甚至连剑也没有,怎么可能是五六个黑衣人的对手? 唐逍一急,就顾不得拿的什么剑了,两柄剑一齐削出去,哐的一声,先把孔明的长剑磕开,回手一剑,吞云剑便已刺进了孔明的肩胛骨之中! 鲜血狂飙,唐逍用力抽剑,孔明惨叫一声,便跌在了一株红杨树下! 赵成义“啊”的一声跌倒在地,双手用力挥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唐逍用猩红的眼睛看看他,拼命压住心底涌起的杀戮念头,倒拖着两柄剑,回身就跑。 几个黑衣人已经朝方柔追过去了,她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方柔怎么可能没事?她就算拼尽全力逃跑,也只是逃到那茶亭边而已。 夜色完全笼罩了大地,茶亭里的炉火已经熄了,那少年正在收拾东西。这是他最后一天摆摊了,明天,他就会带着那块拇指大的灵石下山,过悠闲自在的富家翁生活了。所以他要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下去,收拾起来就慢了一些。要是往常,他早就收摊回家了。 正当此时,他看到了急匆匆跑回来的方柔。 他脸上一喜,要是再帮一帮这位善良的师姐,是不是又能得到一小块灵石? 可是他正要走出来招呼,却又见到几个黑衣人冲过来,刹那间就把方柔围住了! “鱼刺?” 少年认得这些黑衣人,他在自己的茶摊上见过这种打扮,也从他们的闲聊中知道他们的身份。但他不敢跑出来告诉方柔,他只敢藏在灶台边,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 方柔也知道逃不掉了,只能停下来,冷冷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黑衣人中间,领头的是一个枯瘦的老头,用沙哑的声音笑道:“再怎么说,七如夫人也是一位主子,我们岂敢有丝毫不敬?还请七如夫人随我等回去,别让小的们为难!” “鱼刺”的人,现在都直接称方柔为“七如夫人”,看来孔非良已经不打算伪装了! 方柔紧咬着下唇,冷声道:“你们回去告诉姐夫,叫他别痴心妄想了,我死也不回去!” “七如夫人恐怕没有搞清楚吧?”枯瘦老者嘿嘿笑道,“被我等围住,就算你想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七如夫人就不要折腾了,跟我们回去吧,我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休想!”方柔一把抄起一条凳子,劈头盖脸就打过去。她当然不会直面枯瘦老者,毕竟那是个大武师,她选择了一个女武师为突破口,又是暴起发难,顿时把那女武师打了个措手不及,生生被她冲出个缺口,将身一纵就冲了过去。 却又一步一步退了回来:夜色中,一个高瘦的黑衣人手握宝剑,剑尖就凝在她眼前! “七如夫人,你如此不配合,实在让小的们为难啊!” 枯瘦老者沉声说着,却突然发现找不到方柔的身影了! 原来她身形单薄,十分灵活,那高瘦黑衣人把她逼回桌子旁,以为她逃不出去了,就收起长剑,却不料她突然将身一矮,从桌子下面钻过去,几步就跑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这茶亭旁杂物多,到处都影影绰绰的,要是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她藏在哪儿。 但这岂能让枯瘦老者为难?他沉喝一声:“去把这茅亭点了,看她往哪儿藏!” 立即有个黑衣人奔向茅亭,手中拿着两块火石,就要放火,却听茅亭里一声大喝:“呔,竟敢在火鸾峰下欺男霸女,这是不把我五鸾宗放在眼里吗?” 众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天都黑了,这茅亭里竟还有人,摆摊的少年不是早走了吗? 莫非是宗门里的哪位前辈?有几位长老是很放浪形骸的,难道正巧在这茅亭里歇脚? 枯瘦老者拱了拱手:“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小的能否有幸得瞻高颜?” 茅亭里的“高人”自然就是那少年,他咳了一声,冷笑道:“你别管我高颜低颜,五鸾宗的宗规明确规定了,不得强抢民女,看来你们是不放在眼里了!” 如果不是“鱼刺”打算放火烧掉茅亭,少年应该是不敢出声的。但火光一起,他必然暴露,纵然不被对方杀死,恐怕也会被大火烧死,他没办法,只好冒险出头了。 但他也没想到,他不说这么多话还好,一席话出口,却让那枯瘦老者听出了端倪,当即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戏耍老夫?孔齐,杀了他!” 一个黑衣人提着剑就冲进茅亭,立时便响起了一声惨呼! “小哥!”躲在桌子背后的方柔急了,提着一条凳子就扑进茅亭,呼的一凳砸过去,孔齐提剑一挡,正砸在他手腕上,染血的长剑已掉落在地。 方柔知道这鲜血定然是那少年的,心中一痛,咬着牙拾起长剑,刷刷两剑,又把孔齐逼出了茅亭,顺势再来三剑,终于在他身上刺出了两个血洞! 但另几个黑衣人已围了上来,特别是枯瘦老者和瘦高黑衣人两个大个武师,刹那间就让方柔小脸煞白,她知道,今天终于还是在劫难逃啊! 只是好像有点遗憾,她和唐逍哥,怎么能分作两处,连死都不能死在一块呢? 她势若疯虎地攻出几剑,却都被对方挡了回来,反而是肩膀、腋下、双腿阵阵剧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中了几剑,身上飙出了几道血箭,整个人也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唐逍哥……” 她喃喃地哀叹着,然后蓦地瞪圆了一双杏眼:她真的看到了唐逍哥! 他正提着火红的吞云剑,就像困在铁槛中的野兽,双目血红,大砍大劈地冲过来,刹那间砍翻了两三个黑衣人,顿时给浓浓的夜色蒙了一层重重的血色! “唐逍哥……”方柔喃喃地叫着,轻轻闭上了双眼! 而枯瘦老者则疯一般叫起来:“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谁也没想到唐逍会蓦然发难,黑衣人谁也没有防着背后,被唐逍这一冲,就冲了个七零八落,已经有四五个黑衣人惨叫着倒下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而且唐逍虽然状若疯狂,却不失灵敏,就像一条游鱼。那瘦高黑衣人猛冲过去,唐逍只是将身一转,就从他身边绕了过来,回手一剑,把瘦高黑衣人逼退两步;再将身一矮,躲开枯瘦老者的一剑,手中吞云剑划出一道圆弧,把另两个黑衣人的长剑荡了开去! 再借势一冲,便来到了方柔身边,一矮身将她拉起来放到背上,猛朝茅亭冲去。 他手中握着吞云剑,全身就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而且好像毫无痛感,哪怕被刺中了,也只像被蚊子叮了一口,反而激得他更是凶性大发,吞云剑的威势竟像又有增强! 原本只能对付巅峰武师的,现在就算大武师,好像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一步冲进茅亭,一眼就看到那少年躺在血泊中,胸口有一个深深的剑洞! 唐逍只看了一眼就判定,这少年已经没救了。他叹了口气,挥剑在柱子上一砍,这吞云剑着实锋利,那柱子足有大腿粗,却一下子就被砍断了。 枯瘦老者和瘦高黑衣人刚刚冲进茅亭,哗啦一声,屋顶已重重地塌了下来! 等他们好不容易从茅草和柱子中间冲出来,唐逍已抱着方柔冲过路口去了。 他没敢往地炎峰跑,也没敢走大路,抱着方柔顺着山坡往下跑,先逃出五鸾宗再说。 其实出了山门,五鸾宗的弟子就很少出现了,唐逍二人足足跑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看到一个宗门弟子,“鱼刺”黑衣人也渐渐没有追上来了。 当然两人身上又不知添了多少道伤口,有被树枝划破的,也有撞到石头上弄伤的,甚至还被一条蛇咬中了脚踝,唐逍自己也不知道那蛇有没有毒,反正他什么痛楚都感受不到。 又跑了一会儿,终于跑到一处小溪边,唐逍再也跑不动了,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月亮正悬在半空,映得小溪水波粼粼,也给夜色中的大地带来了片片光明。 唐逍蹲在小溪边,打算先洗把脸,再把伤口处理一下。特别是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要是再不处理的话,恐怕五脏六腑都要被压坏了。方柔还很危险,他还不能死。 至于方柔的伤,他不敢给她处理,只能想办法把她唤醒,再看怎么办了。 唐逍叹着气,把吞云剑拄在身边,先洗了脸,然后脱掉了上衣。 现在方柔昏迷不醒,不用担心被她看到,正是他处理伤口的好时机。 可是刚脱下上衣,唐逍就怔住了。 他的胸前一滴血也没有,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的肋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他的胸口有一团灰白,却让他连冷汗都流不出来,心底更是一阵阵的冰凉、酸楚! 那团灰白大概有海碗大小,正中心是一条细长的疤,正是在千莲池上被吞云剑划出来的,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有痊愈,反而变成了一种类似于棉花似的东西! 一条条的、干巴巴的,就像吊在窗外风干了好几十年的腐肉! 唐逍脑袋嗡嗡作响,双眼中泪水哗哗直往下淌,双手颤抖着,打在溪水里,哗哗作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已经死了吗? 第七章 旖旎与深痛 唐逍怔怔地看着,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方柔低低的呻吟,听在唐逍耳朵里却像晴天霹雳一般,连忙穿好了衣服,跳了起来。 他也没处理伤口,整个胸前都变成这样子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方柔正强撑着要坐起来,唐逍跑过去扶起她,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唐逍哥,我的伤口好痛!” 方柔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又出身世家,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吃过苦,老天爷却像把她这辈子的苦全都集中到今天来,让她一下子品尝个够。 唐逍心痛得眼泪直打转,轻声道:“我给你打水,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对不起!” 方柔柳眉微蹙,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他没法帮她处理伤口,毕竟男女有别。 想到这儿,方柔痛得满是汗珠的小脸刷地红了,心里却泛起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 瞧瞧,唐逍哥多有绅士风度啊,哪像那个坏蛋孔非良,整天就知道调戏人家。 由孔非良,她又想到了姐姐,想到了东宁别院,想到了这么多年的快乐时光。 唉,再也回不去了,“鱼刺”守着路口,她没办法去找姐姐,根本就闯不过去! 而姐姐至少要一个月以后才回来,到那时,她要么死了,要么已经被孔非良糟蹋了! 不,我死也不会顺从那个混蛋——姐姐,可能我们两姐妹只有来生再见了! 想到了“死”,她又想起了夏琪,想起了茶亭的那个少年,忍不住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唐逍把她扶到小溪边,就躲到两三丈外,背对着她,埋着头。他想研究一下自己胸前,想要拿起吞云剑把腐肉割下来,却又怕痛,更害怕惊动了方柔,内心纠结无比。 他知道自己很怪异,胸口的肉不是腐烂,而是腐朽,就像死了几十年的干尸,而他自己却是毫无所觉,生理机能也没什么影响,甚至比原来强悍得多,连大武师都打不过他!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猜想,如果方柔知道了,他多半是不能跟在她身边了。 他倒不是非要跟在她身边。可是现在的她,有家不能归,他不忍心离她而去啊! 他很纠结,脑袋里嗡嗡的,越来越沉重,就像一座大山正缓缓压下来一般。 然后他就听到了方柔的抽泣声。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却没发现声音已经嘶哑了:“柔……柔儿,很疼吗?” 方柔匆忙擦擦眼泪,小心翼翼解开衣襟,一边答道:“不……我想起夏师姐了!” 她受的伤不少,手臂、胸腹、双腿、背上,至少也有十六七条剑痕。她足足用掉了五枚丹药,撕完了一件干净的上衣,终于把其它伤口都包扎好了。 但背上一条剑创,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背心,她却没办法处理了。 她疗伤的时候,唐逍一直埋着头,两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听到方柔请求他帮她处理伤口,唐逍忍不住抬起头,朝她望了一眼,只见月色下,她洁白的肌肤在闪闪发光,顿时吓得他又垂下头去,一颗心跳得呯呯的,像要蹦出胸腔来了。 “唐逍哥,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没办法……” 方柔咬着下唇,小脸红得像大虾,声音就像蚊子叫,唐逍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如果放在几天前,他就算再仔细听,也不可能听见这么小的声音的。 唐逍叹了口气,收敛起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刚想走向方柔身边,却又停下了脚步。 月色照耀在她身上,泛着圣洁的雪白,却让唐逍连大气也不敢呼出一口! 腿在打闪,手在颤抖,心跳如雷,汗出如雨! 他不敢看那柔弱而雪腻的身影,使尽全身所有的力量闭上眼睛,一步一顿走到方柔身后,却没防着步子迈大了一些,脚尖踢在方柔后腰,顿时把她踢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唐逍吃了一惊,连忙叫道:“对不起……”可是脚下一滑,他止不住身形,双手便撑在那圆润的双肩上,入手白腻柔软,他就像青蛙跳进油锅里,全身酥麻,浑不知身在何方! 可是方柔一声低吟,却像晴天霹雳一般,马上就把他震醒回来。 “对……对不起……弄疼你了吗……” 方柔低叹一声,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道:“唐逍哥……你就睁开眼吧……我疼……” 唐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的心境稍稍平复了一些,可是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那比莲藕还要嫩白的肌肤,顿时又让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那条剑创太长了,从肩胛骨一直到左腋下,为了疗伤,方柔已把上衣全都脱了。 她紧咬着唇,俏脸比火炭还要滚烫三分,低声道:“唐逍哥,你快点吧!” 唐逍深吸了第二口气,目光落在那狰狞的伤口上,终于定下了心,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碰到那柔软细嫩的肌肤,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似乎碰到了伤口,方柔小脸一白,柳眉紧皱,哀怨地呻吟了一声。 唐逍也把下唇咬得紧紧的,撩起溪水为她清洗伤口,痛得方柔脸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却死死地抿着嘴,一声不吭,只是抓着衣角的小手,已是青筋直冒! 唐逍觉得应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便低声问道:“方……柔儿,你打算怎么办?” 说到这个问题,方柔果然就像忘记了疼痛。她蹙着柳眉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害死了那么多人……夏师姐,茅亭的少年,都是为我而死,我……”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有一种针扎似的疼痛。 唐逍叹了口气:“其实都不怪你,不管是夏师姐,还是……” 方柔却一口截断他的话:“不,我知道的,夏师姐为什么要拼命,就是因为我对她说了一句话,问她有没有忘记,姐姐把我交给她时,对她说了什么!” 她低低地喘息一声,抽泣着道:“那年我只有八岁,刚刚搬进东宁别院,姐姐带着夏师姐过来,对她说,如果她感念姐姐对她的救命之恩,就把这份恩情报在我身上。我记得夏师姐当时也只有十五岁,她话不多,只说了五个字:舍命报深恩!” 她望着朦胧的月亮,满脸哀怨:“六年来,夏师姐对我,比姐姐对我还要好。姐姐小时候对我很好的,后来,不知是不是要管炎虚剑阁的缘故,太忙了,渐渐就不怎么管我了,所以一直是夏师姐在全心全意地照顾我、教导我,她既是我的亲姐姐,也是我的师傅……”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是她为了救我,死得那么惨……” 唐逍默默地抿了抿唇,接过方柔递过来的一枚熊鹿丹,捏碎了敷在她伤口上,低声道:“夏师姐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么伤心的。你要振作起来,才不会辜负她……” 方柔又呜呜地道:“可是我是个不祥的人!我害了夏师姐、害了你,还害了茅亭里的那个少年,他如果不是因为我,怎么会惹上那帮凶徒,被一剑杀死……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这不关你的事,真的!”唐逍诚挚地道,“要怪,就怪孔家太恶毒,怪孔非良太霸道,怪‘鱼刺’太凶残。这些血债,通通都要记在他们身上!” 他不知道,即便记下了这些血债,又能有什么用;他只希望她能想开一点。 可是她显然还不能释怀,双肩耸动着:“那么多人都是因我而死,是我害了他们……” 唐逍不由有些急了,高声叫道:“柔儿!就算那些人因你而死,也不是你亲手杀死的吧?我呢?就在刚才,我亲手砍倒了三五个人,至少有两个当场就死了!要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更加不祥、更加可恶,简直如魔鬼一般吗?” 说到“魔鬼”两个字,他却像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愣住了,方柔反手将一条干净的布带递给他,他却两手顿在半空,忘记了去接。 方柔诧异地回过头,初具规模的胸前就露了一个侧面。她马上发现了尴尬,连忙转过身,羞嗔道:“唐逍哥,你在干嘛?” 唐逍猛醒,连忙压下纷乱的思绪,接过布带,帮她紧紧地缠住伤口。 然后,他逃一般跑出去好几丈,蹲坐在小溪边,连头也不敢抬。 方柔只以为他是窘迫,却不知道,此时的他,已是浑身发凉! “魔鬼……魔鬼……我这样子,难道真要变成魔鬼吗?” 唐逍毕竟在火鸾峰上生活了两年多,有时候听别人闲聊,也知道一些“魔”与“鬼”的传说。据说修魔之人,被魔气浸染,肉身就会朽坏;而修鬼之人更是如此,鬼修一道极其艰难,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必须要经过长年的苦修,才能让魂魄壮大到能修炼鬼道的程度。而在这个过程中,肉身腐朽,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 也就是说,修魔与修鬼的共通之处,都是肉身朽坏。 他听说,丧尸、僵尸、尸魔、干魔,这几种魔鬼,他们的肉身都会朽得像麻片一般,好像和他现在的情况很有些相似——难道,他真的已经踏入了魔鬼之道? 可是,他明明根本就不会修炼,什么时候开始修魔了? 而且,他除了胸前的肌肉朽坏,其它地方也是正常的啊,有血有肉,生机勃勃! 他到底是人是魔还是鬼,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还能不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唐逍痛苦地抱起了头。 “唐逍哥!”方柔已经穿好了衣裳,走到他身后,“你的伤,我也帮你看一看吧?” “哦不,不用!”唐逍浑身一激灵,赶忙站起身,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已经自己包扎好了。柔儿,咱们休息一下,弄点吃的,然后连夜下山吧,我怕夜长梦多!” 他哪敢让她看自己的胸前?恐怕她只看上一眼,要么被吓晕过去,要么就会离他而去吧? 看他精神还好,也没有半分痛楚的感觉,方柔没有多问,甜甜一笑:“好,我去弄吃的!” 唐逍连忙摇着手道:“别,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刚刚包扎好,别又碰到伤口,我去吧!” 他怕方柔看出他身上的异样,丢了一柄剑给她,自己抓起另外一柄,一路小跑进了树林。 他背上有两柄剑,除了吞云剑外,从孔明那儿抢来的那柄也背了过来。不过他没注意到,他扔给方柔的是孔明的精钢剑,却把吞云剑抓在了手里。 直到跑进树林,他才反应过来,怔怔地一低头,就看到了吞云剑靶上那枚浑黄的宝石。 他又有了那种感觉,好像那宝石里有一只眼睛,正冷冷地逼视着他。 唐逍下意识就要丢掉吞云剑,猛想到方柔还在外面,连忙住了手。 他不敢让方柔发现自己的异常,却还是忍不住捧起吞云剑,哀叹道:“你到底是谁……你放过我吧,我就一个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折磨我,有什么意思……” 好像“认识”这柄剑已经很久了,但以往只是看着方柔用它来练剑,他却一直没有碰过它;可是从那天在千莲池,他抓起它就去阻挡冰蟒开始,它似乎就缠上他了! 这才几天啊,他的茅屋毁了,方柔的东宁别院被封了,两人也逃下了山,甚至还死了那么多人:夏琪、孔雄、孔黑炭、孔余、茅亭少年、“鱼刺”高手…… 甚至方柔也受了重伤,他自己还“疑似”入了魔! 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柄剑造成的吗?它不是方漓为了妹妹精心打造的吗,怎么会带来这么大的变化?难道在这柄剑里,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东西存在? 唐逍死死地盯着这柄剑,它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又像在嘲笑他! 他轻叹了一口气,听到了一阵咕咕声,那是方柔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现在的他,甚至连饥饿似乎都感受不到了,难道这也是入了魔的缘故? 唐逍抹了一把脸,借助吞云剑火红的光芒,在树林里找到了一棵果树。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先摘两颗拳头大的果实尝了尝,酸酸甜甜的,好像没毒,就采了五六颗。 有这五六颗果实,方柔终于能让肚子好受一点了。 唐逍没吃,方柔问他,他就说自己已经在树上吃过了,她倒也没有怀疑。 方柔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肚子一饱,瞌睡虫就来了,倚着唐逍背上就垂下了脑袋。唐逍却不敢睡,把吞云剑抓在手里,双眼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对这柄剑,他现在是又恨又怕又依赖,因为只要它离他远一些,他立即会感到头晕脑沉,浑身伤口也火烧火燎地痛了起来,那感觉简直像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一般! 看来他是离不开这柄剑了。 唐逍深叹一声,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冷笑:“原来你们还在这儿啊!” 他一下子跳起来,顿时把方柔也吓了一跳。她猛地睁眼,就看到小溪对岸,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三个黑衣人,除了枯瘦老者和瘦高黑衣人外,还有一个扎着双髻的女子。 “鱼刺”的人,又追上来了! 唐逍一把将方柔护在身后:“你走,小心一些,树林里恐怕有他们的人埋伏!” 他有些悔恨,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他们疗伤、休息,加起来不过两刻钟而已,这帮家伙就找过来了,简直就是附骨之蛆啊! 方柔下意识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你怎么办?” “别管我,他们杀不了我的!” 唐逍急促地道,扬起剑锋,挡住了跨越小溪刺过来的一剑。 枯瘦老者冷哼一声:“杀不了你?小子,实力不强,信心倒挺足啊!” 他现在已不相信唐逍没有修为了,但他相信,唐逍就算再厉害,也不是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年龄和天赋摆在那儿,修炼五十年的人,和只修炼了五年的,能一样吗? 他随手掷出的一剑,虽然没能刺中唐逍,却又绕了一个弧度回到了他手中,单看这一招,这少年就算再练十年也练不出来,何况,这还只是他的雕虫小技而已。 但对于唐逍的话,方柔却是言听计从,果真提着精钢剑就跑进了树林。 唐逍双手捏着吞云剑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他虽说放了大话,但真要挡住这三个黑衣人,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一点信心也没有;但他不得不挡,方柔就在他身后,他绝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枯瘦老者大鹏一般飞掠过来,清啸一声,挥剑下斩,当的一声,虽没能斩断吞云剑身,巨大的力量却如一座大山,唐逍扑通一声就跪进了小溪,溅起几尺高的水花! 第一个回合,唐逍惨败,他根本就不是枯瘦老者的对手! 第八章 剑道和剑舞 原本,枯瘦老者的心里还有点打鼓,毕竟唐逍确实有些奇怪,在茅亭外一战,他居然能破开“鱼刺”众人的拦截,焉知此时他会不会突然爆发,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但此时一见,枯瘦老者刹那间疑虑大消,朗声大笑道:“你们两个就在那边,看我如何诛杀这个小子!”长剑一旋,就朝唐逍脑袋削去! 这一剑的速度极快,唐逍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手忙脚乱,干脆两腿一伸,整个人都扑进了溪水,那剑风就从他脑袋上空掠了过去,扫得一片尘土飞扬! 枯瘦老者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应对,一时有些惊讶;唐逍趁着这个机会,就地一滚,反手一剑,吞云剑惊虹一般刺向枯瘦老者下腹,却"当"的一声,刺在了精钢剑上。 唐逍咧了咧嘴,这一剑虽然反攻得手,却震得他手腕发麻,简直是得不偿失! 不过好歹也让他和对方拉开了空间,眼角余光一瞄,瘦高黑衣人和双髻女子都在朝小溪这边掠来,他们虽然不会出手相助枯瘦老者,却会先把唐逍围起来。 而已经钻进树林的方柔,此时也不知怎么样了,好像一点讯息也没有。 得走! 唐逍紧咬牙关,一个鲤鱼打挺从溪水里跃起来,刷刷连攻三剑。 枯瘦老者实力虽强,对这三剑却也不敢等闲视之,连挡三记,他自己纹丝不动,唐逍却接连被震退了三次;然而等枯瘦老者再扬起长剑,却发现唐逍离他已有三丈远了。 原来这小子用计了,借力反震,趁着另两个黑衣人还没有围上来,已然逃出了包围圈! 随即原地一转身,箭一般冲向了树林! “想跑?”枯瘦老者冷笑一声,“你也不想想,能逃得掉吗?” 然而他却忘记了,唐逍的速度是没有他快,但毕竟要先起步,等他想到追上去的时候,两人已拉开了四五丈远的距离,没跑几步,便一闪身进了树林! 而一旦进了树林,唐逍便如鱼得水,他根本不会顺着道路跑,而是一头钻进荆棘林。他反正不知道疼痛,只顾着往前冲,根本不在乎扎到身上的荆棘;但几个黑衣人就不行了,他们要保持“高手”的风范,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取下挂在身上的荆棘。 于是进了树林以后,他们与唐逍的距离迅速变大,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又追了一刻钟,枯瘦老者终于停下了脚步,狠狠地呸了一声:“该死的!” 那双髻女子却冷笑道:“方老不用心烦,这小子,逃不掉的!” “老夫当然知道!”方老怒道,“但若不亲手抓住这小子,老夫又怎么向公子交代?” 他姓方,应该是方家的人,却不效忠方柔,反而担心无法向孔非良交代? 三个黑衣人仍在继续往前追,只是速度慢了许多。而此时的唐逍,已然来到了树林深处。 他是循着方柔的足迹追下来的,有小时候猎杀野兽的经验,他才能在树林里如鱼得水。 然而当他再看到方柔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然被捆起来了! 四个黑衣人,其中两个用一根木棒抬着个吊笼,方柔就被捆在吊笼里;另两个黑衣人提着明晃晃的长剑,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一边旁若无人地谈笑着。 “老七,这次咱们兄弟终于算是露脸了,这功劳,应该不小吧?” “那是当然!公子点名要捉拿的,被我们捉住了,公子岂能忘了我们的功劳?” “其实这小姑娘也算可怜,被公子看中了!唉,看看公子那几房小妾过的是什么日子,这小姑娘多半也会步她们的后尘啊,可惜了,这么漂亮的美人胚子……” “老四,你怕不是真的可怜她,而是不忿于她不能落到你手里吧?看得见,吃不着……” “哈哈,还是老七深知我心啊……” 笑声似乎大了一些,他们又得意扬扬,毫无防备,却连身后一声闷响也没听见。 但长剑破空的声音他们却听见了,那老四一回头,就看到一柄火红的长剑直刺过来,吓得一声大叫,急忙横起长剑拦住,“哐”的一声,顿时被震退了五六步远! 唐逍暗暗皱起眉头,回手一剑挡在身后,他发现自己的实力好像有所下降,已经没有巅峰武师的水准了:这几个黑衣人都只是初阶、中阶武师,他却只靠偷袭杀了一个,顺便一剑把那吊笼砍断,却没办法再收拾另外三个了。 老七也转过头来,冷笑道:“小子,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 “废那么多话做什么?”差点被偷袭得手的老四怒了,提着长剑就扑过去,“杀!” 三个黑衣人也算训练有素,刹那间形成一个合围阵法,三柄剑交错夹击,没过几招,唐逍就被牢牢困住,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连《松鹤剑法》都像施展不出来了。 而没了《松鹤剑法》,他大概真的只能算个普通人。 不过五六招,他已经遮挡不住了。 老七一剑中宫直进,唐逍刚想后退,身后又是剑气森然,老四的剑尖已到了他背心! 耳边传来方柔的惊呼声:“唐逍哥,小心”,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小心才好! 实在没办法,只能奋力斜过身子,避开老四那一剑;再横剑上撩,把老七的剑撩开,却再也避不开最后一个黑衣人“老八”的剑柄,胸口挨了重重一击,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唐逍哥!” 方柔惊叫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自然就没有看到,吞云剑又把唐逍这口鲜血吞了进去,就像那剑身里住着一个饕餮,贪婪地,对他的鲜血“情有独钟”! 虽然喷了口血,唐逍却像没事人一般,一把抓住老八的手肘,反手一拧,老八顿时杀猪一般叫了起来,长剑“啪”地落地,右臂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骨头断了! 另两个黑衣人齐声厉喝:“老八!”双剑齐出,却都刺到了火红的剑身上! 唐逍只出了一剑,却把两柄利剑都挡了下来! 老四目光一凝,他的实力比另两人都要强一些,眼力也好,一眼就看出来,唐逍这一剑的速度要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出剑的角度、力道也已大为不同! 如果刚才的唐逍,只有低阶武师的实力,那现在的他,就足以媲美巅峰武师了! 有了这个判断,老四就悄然放缓了脚步,老七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时手足情深,眼见唐逍一剑削向老八的肩膀,厉喝一声:“住手”,疯一般扑了过去! 按刚才交手的情况看,唐逍的速度应该不如他,所以老七心里很笃定,他这一剑定然会逼得唐逍收剑,老八不会有性命之危,他也能全身而退。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刹那之间,唐逍的速度竟是增长了一倍还多! 剑光一闪,吞云剑从老八的左肩贯通到了他胸口,顿时惨叫声惊天动地响了起来! 而吞云剑还没有停下,唐逍一把推着老八,直直地撞过去,剑尖已然刺入了老七胸口! 一剑穿两人,等唐逍抽回吞云剑时,两个黑衣人都倒了下去,眼看是不活了! “老七、老八!” 老四嘶声喊着,举着长剑,却丝毫不敢动弹,甚至都不敢朝唐逍看上一眼! 老七老八的实力虽然不如他,却也弱不了多少,他们三人合击,不但没能拿下唐逍,反而被他击杀了两人,现在只剩下老四一个,他如何敢有丝毫动作? 但他不动,唐逍却不打算放过他,提着染血的吞云剑回过头来,血红的眼珠冷冷地瞪着老四,直吓得他上下牙齿咯咯发抖,双腿间一阵冰凉,一股清新的臭味渐渐弥漫开来! 唐逍皱了皱眉,扬起吞云剑,却听方柔叫道:“唐逍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杀了老七老八的,但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血红,禁不住便叫了出来。 唐逍一愣,猛然间劲风扑面,一柄长剑不知何时已刺入了他的肩膀! 方柔深情的低唤,立即变成了嘶声的尖叫:“唐逍哥!” 这一剑是那双髻黑衣女子刺出来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三人已追过来了! 大武师的修为果然非同凡响,悄然摸到了唐逍身后,他和方柔却都没有发现! 唐逍是没有内力支撑,他能有巅峰武师的实力,全靠了吞云剑,虽然这柄剑让他变得耳聪目明,却让他极易受到干扰,加上他根本就没什么对敌经验,被偷袭也不足为奇。 而不管是实力还是经验,方柔都比不上唐逍,她就更不可能发现偷袭者了。 一剑奏功,双髻黑衣女子冷笑一声:“看样子也不难对付嘛!”手腕用力,刷地一收,唐逍的肩膀上一道血箭就飙了出来,却仍然没有落地,而是尽数喷到了吞云剑上!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吞云剑,双眼中的血色又浓郁了几分! 枯瘦老者“方老”一眼望去,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厉喝道:“杀了再说!” 长剑一引,奔雷般直刺唐逍胸口,却被唐逍挥剑一绞,登时把他逼退了两三步! 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唐逍这一剑,竟都隐隐凌驾于方老之上了! 方老眼角一跳,这小子怎么搞的,居然如此诡异,他的实力能自动增长吗? 他心里一凛,厉喝道:“吴霞、徐俊,一起上,不要单打独斗!” 要是再让这小子的实力增长下去,万一阴沟里翻了船,那不是亏大了吗? 另两个黑衣人都有些不以为然,但方老显然是三人的头,他既然发了话,他们也只得擎着剑围过来。三人都是大武师,战斗经验十分丰富,刹那间就找到了最佳的配合方式,于是三柄剑直指唐逍,瞬间封死了他的全部生路! 唐逍却像忘记了退避,大喝一声,双手紧握吞云剑柄,在身前挥出了一道灿烂的红霞! 哐啷两声,双髻女子“吴霞”和方老的两柄剑都被震退,瘦高黑衣人“徐俊”却中宫直进,一剑刺入唐逍左腰,随即身随剑转,差点把唐逍给切成了两半! 唐逍怒吼一声,倒转吞云剑,一剑柄捣在徐俊手肘上,震得他满脸惊愕! 而伤口喷出的鲜血同样没有浪费,全都被吞云剑“吞”了进去! “这柄剑有古怪!” 这一幕立即被方老看到了,顿时让他浑身一震:“全力出手,不要再给他机会!” 然而似乎已经迟了,面对着三名大武师,唐逍居然还能抢先一步发动了反击! 厉啸声中,吞云剑身上泛起了道道火芒,映得方老脸上一阵苍白! 剑落,血起,方老肩胛骨上中了一剑,一直切到了他的胸口! “方老!”吴霞和徐俊齐声惊呼,双剑齐出,却都击了个空,唐逍轻轻一转就来到方老背后,剑随身转,方老那苍老的头颅就伴随着冲天的鲜血,飞上了半空!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圆瞪着天空,似乎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你竟……你达到了身与剑合的层次?剑形?这怎么可能?” 吴霞失声惊叫,那模样,就像见了鬼一般! 五鸾宗基本上都是修剑之人,对剑道的认识在整个炎汉帝国都是独树一帜的。在剑道的修炼之中,一般可以分为“以身合剑”“以意合剑”“以心合剑”等几个层次,又分别称为“剑形”“剑意”和“剑心”境。这是以剑修与剑的契合度来论的,与修炼境界无关。 在特殊的情况下,甚至连没有修炼的普通人,也能够达到剑形、剑意之境。 但这种剑道境界能够增强剑之灵性,从而增强使剑者的实力,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想要在剑道上突破境界,比修炼上的境界突破,还要难上百倍千倍! 唐逍根本就没有修炼过,更不可能有什么功法,他怎么可能达到剑形之境? 别看这“剑形”境是剑道的第一个境界,绝大多数大武师都是没有达到的啊! 吴霞练了二三十年的剑,天赋也不算差,现在也只是剑道的门外汉而已,根本连剑形境的门槛都没有摸到,现在却发现唐逍多半已经踏入剑形境了,你说她是什么心情? 可是唐逍自己却毫无察觉,他甚至不知道“剑形境”是个什么东西! 他只是冷冷一笑,又举起吞云剑,身随剑动,刷地一剑斩了过去! 吴霞大惊,甚至没有与之对敌的勇气,身形一动就退了五六丈! 她这一退,却把徐俊顶在了前面,唐逍身子一转,就看向了这个脸色苍白的黑衣人。 “吴……吴师姐,联手啊……” 徐俊自己都没发现,他举起长剑的右臂,已然开始微微颤抖了! 连信心都没有了,这仗还怎么打? 唐逍只用了三招,第一招击落了徐俊的长剑,第二招逼得他无路可走,第三剑就刺进了他的胸膛,他甚至连惨叫都只发出了半声,就颓然倒下去,化作了一具死尸! 徐俊的战心已经崩溃了,除了战死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唐逍杀了徐俊,血红的双眼又盯上了吴霞。 但就在他力斩徐俊的时候,吴霞已化作一道闪电,掠入了深林之中! 她的速度太快了,就算唐逍有心追赶,起步迟了,也是不可能追得上的。 “唐逍哥……” 唐逍还没想好要不要追击,方柔的低唤声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到还蜷缩在吊笼里的方柔,唐逍双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痛惜,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挥起吞云剑,刷刷两声就切开了吊笼,把她扶了出来。 方柔终于脱困,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当然她并不只是因为被擒了才哭,而是这几天受了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伤害,此时已堆积到了临界点,所以这一哭,她足足哭了四五分钟,才渐渐收起了悲声。 “唐逍哥,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我这次真的看不到你了……”她伏在他肩膀上,呜呜哭道,“他们围住了我,我也拼命反抗了,可是我的剑不大好,被他们几下就砍断了……我的剑术也没练到家,进攻防守都不如他们,所以……唐逍哥,我太弱了……” 唐逍轻拍着她的背:“不,是我对不起,我把你的吞云剑拿走了……” 他把吞云剑递到她手上,而随着它离他而去,他的脑袋又开始变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又开始痛起来,但他强行忍住了,虽然他离不开它,但它是方柔的,他不能强占。 方柔却又递了回来:“不,还是你拿着它吧,它在我手里发挥不出作用来。姐姐说得对,我的剑术远远没有练到家,比起你的剑道天赋,我真的差远了!” 她咬咬牙,又不服气地道:“唐逍哥,你说同样是练剑,我为什么没你练得好啊?” 唐逍想了想,认真地道:“因为我是剑道,而你是剑舞!” “剑道?剑舞?” 方柔喃喃说着,小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明悟。 第九章 伤痛与别离 唐逍看着沉思中的方柔,目光柔和,还带着一丝怜惜。 但换作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凝重,两眉间竖起了大大的“川”字。 他们自然不敢在小树林多呆,此时他们又往山下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块大石头边。 吴霞和那老四逃回去以后,“鱼刺”并没有再跟上来。眼看方柔实在坚持不住了,边走路边摇摇晃晃的,想睡觉,唐逍就决定在大石头边休息一下,只让她睡半个时辰都是好的。 至于他自己,只要手握着吞云剑柄,他好像就能一直坚持下去,不休、不食、不眠。 唐逍把吞云剑放在双腿上,先朝方柔看了一眼。她躺在他身边,微蜷着身子,已沉沉地睡着了,好看的睫毛覆盖在一双杏眼上,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背转身,双手抖索着解开衣裳,望着胸前,目光悲凉。 那团灰白的腐肉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不管是敲打还是按击都没有丝毫感觉,似乎血管、神经和经脉都已经被彻底同化,完全不像是有生命的躯体了。 而且,它们似乎还在影响着周围的肌肉,原本腐肉只有茶杯那么大的,现在鹅蛋大的一圈肌肉都有了腐朽的迹象,颜色也变得灰白起来,就像被腌制的一般。 不,不是“有了迹象”,而是根本就已经开始腐朽了! 唐逍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肌肉是怎么腐朽的了,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像有狂风一刻不停地吹着,不断吹掉肌肉里的水分;这风十分凌厉,每吹一秒钟,肌肤就像在沙漠里吊了一天,所以风干的速度特别快,只需一刻钟,就已经泛起了触目惊心的一片灰白! 唐逍痛苦地弯下了腰,脑袋碰在吞云剑上。但悲怆没有夺去他的神智,他努力压抑着行将爆发的情绪,生怕把方柔惊醒了,声音也压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突然间,他又抬起了头,双目血红,怔怔地瞪着吞云剑。 “这一切都和你有关系,是不是?” 他想起来了,自从在千莲池,他第一次握住这柄剑之后,一切就不可逆转地开始了! 他和方柔的命运,就像被抛进深渊的两枚石子,开始不停地坠落:方柔被她姐夫盯上了,东宁别院被关闭,夏师姐死了,其他师姐多半都背叛了,她不得已有家难归、流落天涯! 而他呢,身体发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可是实力却是与日俱增! 他一个根本没修炼的普通人,居然有了杀死武师、大武师的“光辉战绩”! 可是他心里没有半点喜悦,他大概可以猜到,为什么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首先必须握住吞云剑,他已经试过多次了,只要吞云剑一离开他,他的脑袋立即就像被万丈高山压住一般,似乎随时都会被压爆;而他全身的伤口,甚至没有伤口的地方,比如脸颊上,都会泛起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全身骨头更是寸寸断裂一般,甚至能把他活活痛死! 其实,他的实力,多半是被他自己的鲜血“喂”出来的! 就像刚才在小树林里那一战,他原本连老四等三个武师都打不过,可是喷了一口血,立即就达到了巅峰武师的高度,三招两式就杀了老七和老八;而在被吴霞和徐俊伤了以后,他甚至都能施展出“剑形”,三个大武师围攻,居然还能被他反杀两人、吓跑一个! 这种实力的提升,他自己的感受是最清晰的。 就像吞云剑里住着一个恶魔,他把鲜血供奉给它,就能换取它给予的实力! 可是他付出的代价,可能还不止鲜血,还有胸口腐肉的扩大! 而现在,一个多时辰没有给它鲜血了,他感到自己的实力又开始下降,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巅峰武师的层次,可能只比方柔强一些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应该就是这样:这是一柄“魔剑”! 唐逍的双眼泛起了深深的恐惧,两手紧抓着剑柄,手背上的青筋如条条毒蛇,狰狞无比。 可能,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把吞云剑还给方柔。 这不是一柄好剑,虽然锋利,虽然能让他远离痛苦、精神百倍,但它要索取的,多半不止是他的鲜血,还有他的灵魂、他的生命! 这是一柄不祥之剑、厉毒之剑、恶魔之剑! 他已经决定了,绝不能把它还给方柔,既然它是如此危险的东西,他怎么敢让它呆在她身边,这不是害了她吗——他自己死与活他都觉得无所谓,但绝不能害了她。 当初在小唐村,如果不是她义无反顾冲进来救他,他是躲不过那头豹妖的,他很清楚。而如果不是她带他上火鸾峰,他也早就化作路旁的一具枯骨,可能转世过后都两岁了。 而且,不管五鸾宗的人如何对他,她对他却是好得不能再好,简直比对亲哥哥还要好! 他的性格一直都是“你对我好一分,我就要对你好十分”,所以他早就决定了,他所有的好都要给她,要一直保护她,让她欢喜,让她平安,让她永远无忧无虑! 可是目前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做到,反而让她承受了这么多悲苦,他已经很自责了,又怎么敢让吞云剑回到她身边?害了她怎么办? 唐逍叹了口气,想把吞云剑远远地扔出去,却又舍不得。 他并不是怕死,也不害怕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为了躲开这柄恐怖的“魔剑”,他宁愿承受千刀万剐;为了能够恢复正常,呆在方柔身边,他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若真的抛掉它,他岂不是就完全没有实力,无法保护方柔了? 她一个小女孩,他若真不能再保护她,难道要让她独自面对“鱼刺”的追杀? 这就像一杯毒酒,虽然明知喝下去可能会死,可是不喝,他先得被渴死! 唐逍的嘴里,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酸涩。 他怔怔地望着吞云剑,那剑靶上的宝石里,浑黄的纹路云遮雾绕的,不知道遮挡着什么。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到底要什么,能不能说一说,咱们……” 他的话没说完,脑海里就突然涌起一阵睡意,两手一松,倚在石头上就睡着了。 宝石里,那双诡异的眼睛似乎又出现了,冷冷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逍和方柔都只是小孩子,瞌睡多,睡得沉,如果不是听见有人说话,他们还醒不来呢。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太阳和煦地拂在两人身上,初春天气,暖洋洋的,很舒服。 唐逍却只感到浑身冒着寒意,石头背后,正有一群黑衣人散散落落地走过来,好似拉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网。他们很小心地遮蔽着身形,但不知为什么,唐逍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 这是“鱼刺”追上来了! 唐逍不知道“鱼刺”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才杀了他们两个大武师、一群武师,此时却又看到了四个大武师,那吴霞也在里面,不过躲得有些靠后。 他抓起了吞云剑,就要往自己身上砍去。 既然他的血液能够让他的实力迅速提升,那就不要等战斗中再受伤了,先拿鲜血喂饱了吞云剑,碾灭了这些人,才能让方柔有更大的几率不受伤害。 但一只小手拉住了他,方柔有些惶急,悄声问道:“唐逍哥,你要做什么?” 唐逍可不敢说自己要“自残”,低声答道:“柔儿,别怕,我护着你冲过去!” “不,我们还是走吧,下山去!” 唐逍一愣:“柔儿,你不是要去地炎峰吗?” 方柔苦笑一声:“去不了,不去了。再说去了也没用,我们杀了孔非良这么多人,姐姐也保不住我,他的爷爷是峰主,我们方家在他面前,可能也跟蝼蚁差不多。唐逍哥,我想回家了,我是凤翔郡方家的人,咱们下山去,好不好?”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对不起……” 人是他杀的,却害得方柔连去找姐姐都不敢,十四岁的她,却要跨越上千里去凤翔郡…… 方柔轻轻地摇摇头,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更怀疑,姐姐可能原本就不打算救她。炎虚剑阁可以说是姐姐的生命,都被孔非良渗透成筛子了,姐姐还能保得住她吗? “趁着‘鱼刺’还没有发现我们,赶快走吧!” 两人悄然离开了大石头,顺着树林边缘回到下山的大路上,然后一路狂奔。 经过一天多的跋涉,他们已经走过了这条大路最为荒凉的地段,人间也就开始稠密起来。中午时候,他们甚至还能在路边茶棚里吃两碗炒饭,虽说没有山上的灵米饭味道好、营养好,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这可是三天来他们吃到的唯一一次饱饭! 当然付账问题又缠绕着他们,唐逍阻止了方柔用灵石付钱的打算,而是用路边采来的一株药材付账。这株药材也能值上千文铜钱,抵得了上百碗炒饭,但没办法,这是他们身上价值最低的东西了,他们总不能做出吃饭不给钱这种事吧? 摊主也是讲道义的,还找给他们一百多文铜钱,这是他所有的现款了。 离开茶棚,继续往山下走,到了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小镇。 方柔早就走不动了,只是一直咬着牙坚持着。此时看到那夜色中巍峨的城墙,却不知哪儿生出来一股力气,兴奋地叫道:“唐逍哥,快走,咱们今天可以住上客栈了!” 唐逍却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是心疼他,有镇子就有医生,就能给他治伤了。 可是他的伤,是能让外人看到的吗?又是镇上这些普通医生能治好的吗? 他一屁股坐在路边的槐树下,捶了捶腿:“哎哟,不行,走不动了!” 方柔一惊,慌忙凑过来:“唐逍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开始痛了?” 熊鹿丹的疗伤功能很强,她的伤口基本上都不痛了,但唐逍哥一直没时间敷药,还不知道他有多痛呢,唉,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没用…… 正在自怨自艾,却听唐逍笑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一晚就好。” 方柔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当我不知道啊,如果不是你的伤口痛,那就是你心疼我。这儿到那镇子,看上去近,实际恐怕还有二三十里呢。你是看我这几天太累了,是不是……” 唐逍笑道:“总之,咱们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镇子吧。喏,那边有个树洞,你等着,我先去看看里面有没有熊瞎子,没有的话,今晚那就是我们的歇息之地了。” 熊瞎子是没有的,只有一只小兔子,正好可以成为他们的晚餐。 唐逍手脚麻利,方柔厨艺精湛,很快就把这只兔子变成了香喷喷的烤肉。 吃着肉,唐逍含含糊糊地问道:“柔儿,你认得去凤翔郡的路吗?” 方柔又翻了个白眼:“看你说的!唐逍哥,你忘记了,我去年才回去过一次呢!” “那就好!”唐逍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到了镇子上,记得先换一颗灵石,换成金银在身上带着,免得没钱用。开个客栈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睡一觉,然后买把宝剑、雇辆马车。一路上要走人多的地方,最好和商队一起走,千万别落了单……” 方柔用亮晶晶的双眼瞪着他:“你这时候就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到了镇上,你提醒我不就好了吗?我还得去给你也弄一套好看的衣服。唐逍哥,你长这么帅,只穿这些破旧衣服可不行,我要把你打扮起来,肯定比孔非良那恶贼帅气百倍千倍!” 唐逍的笑容有些苦涩:“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说,免得你到时候忘了!” “不会啊,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忘呢?” 方柔甜甜地笑着,她完全不知道唐逍说这话的意思。 而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孤零零一个人睡在树洞里。 “唐逍哥……” 她揉了揉双眼,钻出树洞,以为能够看到他满脸微笑地守在外面,但树林里空无一人,树干上却刺了几行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读书少的唐逍哥写的。 “对不起,柔儿,我得走了。你好好回方家去,不要出来。我没有修炼,保护不了你,我得去找一本功法。吞云剑我带走了,就当这几天我保护你的谢礼吧。后会无期……” 刹那间,方柔感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树洞前。 她的脑袋嗡嗡的,耳朵边却接连不断地回响着一句话:“唐逍哥走了,唐逍哥走了……” 唐逍哥为什么要走呢,他是不想再管她了吗,是觉得她是个累赘吗? 找功法?开玩笑呢,去了方家,什么样的功法没有,他需要自己去找功法吗? 方柔无力地靠着树干,任由两行清泪小溪一般流淌着,却没有去擦拭一下。她的神魄似乎也被抽走了,足足坐了两刻钟,也没想到要动弹一下。 两刻钟里,她一直盼望着,这只是唐逍哥的一个玩笑,也许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在她身前,嘻嘻笑道:“傻丫头,傻眼了吗?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但唐逍哥一直没有出现,而她也终于知道,这是真的,他已经离开了,丢下她了…… 她呆呆地坐着,也许,一直就这样坐到死,也是一种不错的感觉吧…… “哟,那边有个女孩,那是怎么了,受伤了吗?老卢,你去看看!” 大路上有人发现了她,一个背着红绸大刀的汉子走了过来。 方柔一下子被惊醒了,她不想和这些普通人有任何交集,痴痴地站起来,行尸走肉般走上大道,也不理会任何人,径直朝着远处那小镇走去了。 只把那汉子弄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怪人!” 他们谁也不知道,此时在他们头顶上,一个少年正盘膝坐在一株粗大的树枝上。 看着方柔渐渐变小的身影,他的双眼满是悲怆:“对不起……” 离开方柔,是他早就有了的计划,但真的等到执行的时候,他却发现,心里的痛,似乎比满身伤口的痛还要剧烈、还要深入骨髓,竟痛得他顺不过气来! 可是,哪怕再痛,他也不得不走出这一步,他不能再呆在她身边了! 他胸口的腐肉又扩大了,现在已经有海碗大了。而且,还有继续扩大的迹象! 他不敢再呆在她身边,他怕哪天自己完全变成了魔,会吓着她。 他更怕自己真的成了魔,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让方柔也被围攻,甚至害得她回不了方家! “你安心地去方家吧,咱们身后的尾巴,就由我来砍掉!” 唐逍提起了吞云剑,目光穿过重重枝叶,看向了东边的大路,脸色刹那间一片冰冷! 在那下山的大路上,正有四道人影,并肩而来! 第十章 饮鸩与止渴 四个大武师,吴霞是其中最弱的一个,这股力量,已经足以屠了彭口镇。 所以除了吴霞,另三人都是说说笑笑的,根本没有把迎面而来的唐逍放在眼里。 但吴霞对唐逍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看到他,她悄然退了几步,大声介绍道:“徐佩师兄、黄庐师兄、朱臻丽师姐,他就是那个唐逍!” 走在后面的一男一女还是无动于衷,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一身紫衣、风度翩翩的徐佩往前走了一步,冷冷道:“吴师妹,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一个连武徒都不是的普通人,他能杀掉我弟弟和方老?莫不是开玩笑的吧?” 吴霞低声道:“他有些古怪。徐佩师兄,你最好小心一些,不要大意!” “大意?”徐佩冷笑道,“也罢,你胆子都没了,修炼路上也走不下去了。师兄就做件好事,把这小子的脑袋摘下来送给你,也许还能把你的心理阴影去掉!” “哐啷”一声,长剑出鞘,徐佩也不和唐逍说话,大大咧咧就是一剑刺了过来。 唐逍挥剑一拦,两剑相击,吞云剑嗡嗡作响,他也被震退几步,胸中一阵气血翻腾。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层次,只知道他的鲜血喷在吞云剑上,就能让他极大地提升实力。所以在迎上来之前,他先在自己大腿上砍了一剑。 不过现在看来,被吞云剑“吞掉”的那些血液,似乎只能让他突破到大武师境界,比吴霞强一些,却还是比不过徐佩,根本拦不住这四名大武师。 “鲜血还是有些不够啊!”唐逍低声叹着,一拳捶在胸口上,却愣了一下。 这一拳他用了全力,却像捶在棉花包上一样,别说吐血了,他甚至都没感到疼痛。 徐佩原本已经再次冲上来了,此时却惊讶地停了下来。 他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有些古怪,外表上一点修为也没有,真打起来,实力却不输于吴霞,自己这一剑连巅峰武师都接不住,唐逍却毫无影响,连一点伤痕也没留下! 要知道他虽然只是中阶大武师,但就连孔非良公子,对他也是不敢小窥的! 他的见识毕竟要比方老、吴霞等人强得多,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丝念头:秘法! 五鸾宗里就有这样的秘法,能够短时间提升一个人的境界,只是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多半是一战过后就像大病了一场,好几个月也不能恢复过来。 像唐逍这样,由一个普通人施展出来,却能击杀大武师的秘法,据徐佩所知也不是没有,但都是魔界妖法,需要付出的是血液、潜质乃至寿元的代价! 唐逍刚刚捶那一拳,就很像这种妖法的起手式,所以徐佩立即就停了下来。 但什么也没发生,唐逍只像是自己发疯,或者无意间打错了位置而已。 徐佩的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甚至不敢回头看看黄庐和朱臻丽:他判断失误了,但他们却不会这么想,只会认为他一时间怯懦了,一个大武师却怕了一个普通人! 所以徐佩瞬间感到无比震怒,长剑一挥,一道剑光如孔雀开屏般掠过:“老子杀了你!” 他一剑就刺进了唐逍的肚子里,轻松得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但他是何等人物,随机应变的能力可比唐逍强得多了,手一颤就抽回长剑。 剑身入体,对人的伤害不是最大的,拔剑的那一刻才是。不管唐逍是何方妖孽,只要变成了死人,再妖孽也必将化为虚幻,只能成为徐佩在孔非良面前的一笔功劳。 所以他拔剑非常坚决,而随着剑身离体,唐逍肚子里一道血箭喷出来;不过唐逍早有预见,他把吞云剑横在伤口前,那篷鲜血便尽数被它吸收了,丝毫没有浪费。 而只喷了这一篷鲜血,伤口就自然而然地止血了,一滴也没有接着往外渗! 徐佩目光一缩,惊叫道:“你这是什么剑?” 话音未落,吞云剑已到了他眼前:此时的唐逍,实力至少提升了一个境界,已隐然凌驾在徐佩之上,无论是出剑的速度、角度还是力度,都与刚才不可同日而语! 徐佩大骇,飞身就退,但唐逍身随剑走,速度倏然一变,吞云剑已刺入了他的左肩! 贯通伤,剑尖从他后背穿出来,鲜血嘀嘀嗒嗒直往下淌,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这还幸亏黄庐一巴掌按在他肩膀上,让他突然间矮了一截,这才避免了一剑穿胸之祸! 黄庐和朱臻丽都是脸色大变,身形闪动间,与徐佩成三角站位,将唐逍围了起来。 唐逍刚才那一剑,不但伤了徐佩,也把他们两人彻底震慑住了。 吴霞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只有她知道,唐逍最厉害的招数还没施展出来! 那一招,不但杀了方老和徐俊,更给她蒙了一层厚重的心理阴影! 刚想到那一招,吴霞便赫然发现,唐逍的那一招,竟已然施展了出来! 剑势一变,唐逍身随剑转,在刚刚掠到包围圈旁边的吴霞看来,此时的唐逍已和吞云剑融为一体,他就是剑,剑就是他,甚至可以说,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柄巨大的宝剑! 身剑合一,剑形之境! 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闪过,三名大武师翻身便退,三口鲜血一齐喷了出来! 如果只论实力,虽然吞云剑吸收了那么多鲜血,唐逍仍然只是略胜于徐佩而已,大概臻于中阶大武师的巅峰,距高阶还有一点差距,苦战良久,也许能够勉强胜过他一招两式,却不可能是三名大武师的对手,更不可能如此轻松就一招败敌。 但这三名大武师显然都没有领悟剑形之境,在剑之境界上,他们是远逊于唐逍的。 纵然唐逍的剑之境界不是自己苦修而来,远远不能达到运转如意的境界,却也足以媲美中阶甚至高阶大武师了:这,便是剑之境界的恐怖所在! 三人一齐暴退数丈,胸前都是血肉模糊,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吴霞倏然停住脚步,上下牙关咯咯作响,止不住回身就要跑! 便听徐佩一声暴喝:“好小子!你就是用这一剑杀了我的弟弟吗?” 唐逍仗剑而立,双眼血红,冷冷地盯着徐佩:“你弟弟是谁?” 徐佩怒不可遏:“你的意思,你杀了他,还没有去记他是谁?你就如此瞧不起徐家?” 他这倒有些冤枉唐逍了,虽说徐家是与方家齐名的大家族,但唐逍连宗门弟子都不是,他所认得的,也只有方柔、孔非良等寥寥几人而已,哪会用心去记什么徐家方家啊? 再说,这几天他所杀的人够多了,他的确没有关注谁会是徐佩的弟弟。 他只是望着吞云剑尖,冷冷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这句也是废话,他只需要拦住这四个大武师,让他们不能追上方柔就行了。 但听在三人耳里,更让他们觉得唐逍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一片怒骂声中,三柄长剑一齐挥出,刹那间织成一片绵密的剑网,顿时剑气呼啸,剑影茫茫,唐逍就像陷入了剑之海洋,别说挥剑伤人,就连逃出去似乎也成了痴心妄想! 三名大武师不约而同地嘴角微翘,这小子太大意了,他难道就不知道,五鸾宗剑术的最高要义,就是能形成合击之术,而且合击的人越多,威力就越强吗? 看来他没有去过“鸾影壁”,不知道雕刻在那上面的一句话:其义若金,其利也真! 层层剑影直压下去,唐逍顿时被压弯了腰,饶是他此时已凌驾于三名大武师之上,他也挡不住这如大山一般的剑网,刹那间,全身上下已多了五六个剑孔,鲜血一股股直飙出来! 然而一滴血也没有落下地,吞云剑就像饕餮一般,把所有鲜血都吸了进去! 随即,一股沛然大力猛地涌进了唐逍体内,他的双眼霎时间变成了深红,就像凝了三天的血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魔芒;而吞云剑上,则闪起了一股蒙蒙的火红色光影! 那模样,就像给它套上了一个半寸厚的剑套似的! “这是……不好,是剑罡!” 激战中的三名大武师都没发现,战场外的吴霞却惊恐地叫了起来。 随即,她甚至顾不得再看一眼,满脸苍白地回身就跑,就像看到了史前巨兽一般! 而那三名大武师虽然听见了她的话,却谁也没办法逃出去了! 剑罡,是剑形境修炼到极致之后,产生的一种变化,就是把剑光凝炼起来,让它转化成了剑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剑身上外放的一种攻击方式,就像把剑拔长了一样。 原本三尺长剑,如果能发挥出一寸剑罡,就能攻击到三尺一寸之外的敌人。 别小看这一寸,战斗中一向是“一寸长一寸强”,也许多出这一寸,你就能攻击到敌人,而对方却无法攻到你身上,很多时候,这就是致命的一寸! 何况,剑罡还有个特性就是锋利,它要比真正的剑身锋利多了,切金断玉,无坚不摧! 比如此时,吞云剑全身都冒出了半寸长的剑罡,唐逍就像握着一柄光剑似的,一式“松影鹤形”,剑势一旋,只听“当当”三声,三名大武师手中的长剑就整整齐齐地断成了六截! 随即剑罡一扫,三人都口吐鲜血,身形暴退! “你……”朱臻丽退到了两丈开外,一手捂着高耸的胸脯,一手指着唐逍,脸色惨白,“怎么可能,你难道已经……已经是宗师了吗……” 她曾听家族中的长辈说过,想要修成剑罡,除了要在剑之境界中取得不凡造诣,领悟极深层次的剑形之境外,还要拥有强大的真气,最低要求,也得是宗师境强者! 可是,这小子不明明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吗,怎么可能又变成宗师了? 唐逍知道自己并不是宗师,他的确一天也没有修炼过,体内也没有真气。但他没有向她解释的想法,傲然而立,潇洒自如地将吞云剑收回了鞘中。 朱臻丽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满脸不甘地倒下去,双眼无神,怔怔地望着碧蓝的天空! 至于徐佩和黄庐,他们比朱臻丽更早倒下去,两人胸口都有一个拳头大的黑洞。 直到最后,徐佩也没能告诉唐逍,他的弟弟就是徐俊。 唐逍站在三具尸体前,怔怔地立了半晌,然后低头看了看吞云剑,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实力是怎么来的,那已经到了半步宗师境界,甚至能放出剑罡,必然是因为他连中五六剑,不知喷了多少鲜血在吞云剑上,被它尽数吞进去了。 他要想获得强大的实力,就只有用自己的血去“供祭”这柄剑! 回想几天前,在东宁别院旁的茅屋里,那肥硕的黑衣人被吞云剑所杀之后,整个人都不见了,一滴血也没留下,现在唐逍怀疑,那黑衣人应该就是被它“吞”掉了。 再联系到孔非良所说的“两个黑衣人”,应该都成了吞云剑的“口中之食”。 不过现在的它,不再吞噬别人了,它只吞噬唐逍的鲜血! 唐逍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能供它吞噬,也不知道它不再能吞噬他的鲜血之后,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但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可是,他还想护送着方柔回方家啊,吞云剑,你能不能多给他一点时间呢? 唐逍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掠向彭口镇。 也许方柔已经到了镇上吧,他得抓紧跟上去,不能被她发现,又要能保护着她。 两年多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此时不过半个时辰没见,他居然很想她,甚至想得出现了幻影:他恍惚看到,她就站在他面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 哦不,不是幻影,她真的就站在那株大槐树下,双手合十,洒泪如雨! “唐逍哥,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娇小可怜的身影重重地扑进他怀里,泪水霎时湿透了他胸前的衣襟! 唐逍重重地叹着气,身形挺直如标枪一般,两手都没敢抬起来。 在他心中,她就是天上的星辰、月中的嫦娥、火鸾峰顶的那一抹云霞,只可远远崇拜,却不敢有丝毫猥亵的想法,甚至连抱一抱她,他也没有那个胆量! 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紧抱着他,肆意地让泪水浸入他衣裳,直到她自己都感到,好像伏在一汪水泊上一般,挪开头看了一眼,小脸刷地红了。 “对不起……唐逍哥,我帮你换一换衣裳吧……” 唐逍连忙捉住她的小手,他可不敢让她揭开他胸前的衣裳。 只是握着那温润如玉的小手,又让他止不住地心头一荡,连忙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没事,我们走吧,这儿也不是很安全!” 两个少年并肩朝彭口镇走去,方柔不经意地朝身后瞄了一眼,却并没有问什么。 她不需要问,只要看到唐逍哥安全无损地回来,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唐逍哥“失而复得”,方柔明显很高兴,小鸟一般依在他身边,走路都像小兔子一般,一蹦一跳的,令唐逍忍不住摇头一笑,再怎么说,她毕竟只有十四岁啊! “唐逍哥,你知不知道,早上你写的那几行字,我看了有多伤心啊!” 方柔还是忍不住要把这话说出来,总得要给他一个教训,不能再让他有下次了:“你知不知道,姐夫欺负我,姐姐不管我,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一个关心我的人了……” 唐逍有些歉然,却忍不住又问道:“你的爹娘呢,他们不是在方家等你吗?” 虽然离开失败,但他毕竟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他现在只希望能把她送顺方家,看到她平安了,他就能离开了。然后,是死是活,是魔是鬼,就都任由它了吧! 方柔苦着小脸,幽幽地道:“其实我在方家不是嫡女,我娘只是方家的一个丫鬟,生下了我以后,勉强被父亲和大夫人承认为小妾,却不能呆在凤翔郡,而是被发配去了江南……” 她用脚尖踢着一粒碎石,接着道:“姐姐是我爹的长女,她大我十五岁呢。她虽是大夫人生的,性格却和她娘大不一样,勇敢坚毅,又能关心人。我娘被遣走之后,我才五岁,大夫人天天对我没有好脸色,我爹也不管我,他想争夺方家的家主,还要靠大夫人的娘家支持。反倒是姐姐很关心我,带我上了火鸾峰,才让我侥幸活到了今天……”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要不,我们还是去地炎峰吧?” “不!”方柔摇头,“我们闯了这么大的祸,若真的去了,连姐姐也会被害死的!” 她轻轻地抽泣着:“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方家,爹爹大概会打死我吧?” 唐逍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实在不知道,他还能保护她多久啊…… 饮鸩止渴,到底是饮鸩恐怖,还是止渴重要? 第十一章 魔心唯美一图卷 “呯!” 震天价的巨响,令守在阁楼外的几个弟子一齐打了个哆嗦。 他们都知道,这是四老爷拍桌子的声音;三公子进去已经一刻钟了,还没有出来,那四老爷拍桌子发怒的对象,不言而喻,就是三公子了。 孔家四老爷孔长捷,在家族中一向是最让人畏惧的那个,脾气暴躁,一天不骂人就浑身不舒服,更是胆子大到连主峰后鸾峰的使者都敢骂,哪个弟子敢触他的霉头? 而且三公子这次的祸闯得是有点大,听说已经死了好几个人,“鱼刺”是家族交给他的神秘力量,短短几天就折损了差不多一半的实力,四老爷不骂他,骂谁? 几个弟子又有些幸灾乐祸,三公子一向骄横跋扈,甚至比他两个哥哥还要纨绔得多,火鸾峰上的弟子们很少没受他欺负的,他能被骂,几个弟子都觉得心旷神怡啊! 阁楼里,一间宽阔的书房,一个铁塔般的锦衣大汉一脚踩在书案上,脸色铁青;孔非良低着头,离他有一丈来远,目光时不时瞄向对方左手,生怕有什么东西扔过来了。 吴霞站在书案的另一边,脸色苍白,畏畏缩缩,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书案上有一个深达半寸的手掌印,边缘整整齐齐,像用机器削出来的一般! 这书案是用铁梨木制成的,十分坚韧,能一掌拍出这么深的手掌印,这锦衣大汉的力量该有多大啊,恐怕已经不止是宗师,而是已经迈入先天之境了吧? 修炼之路,武徒、武师、大武师和宗师都属于后天之境,以力量大小划分境界,身具五十斤力量,可以称为武徒;达到两百斤力量就晋入武师,五百斤是大武师,一千斤是宗师。 而要踏入先天之境,除了力量要达到两千斤外,还要能打通全身经脉。 经脉畅通,武者就能随心所欲地调动真气,还能将自身力量增加三成。 孔非良眼角余光瞟着那个手掌印,畏惧之中带着一丝艳羡。他要是能达到先天之境,像四叔这样,在家族中的地位就会大为提升,甚至在宗门也能手握大权了吧? 若是能得到峰主的赏识,那才是真正的一飞冲天呢。 正美滋滋地想着,锦衣大汉又是一掌拍在书案上,不过这次他用的力气小多了,没有拍出掌印,只是把孔非良和吴霞都吓了一大跳而已。 “老子不知道你到底能做什么!叫你去谋夺方家的炎虚剑阁,还怕你势单力薄,把‘鱼刺’也交给了你,咱们几个叔叔伯伯对你也不能再好了吧?可是你呢,天天就知道和方漓儿女情长,做事一点魄力也没有,到现在还没能把炎虚剑阁夺下来,反而令‘鱼刺’受到这么大的损失,五个大武师,连徐家两兄弟都死了,你到底叫他们去干什么了?” 孔非良可不敢承认,自己是叫他们去捉回方柔。若是让四叔知道,“鱼刺”是为了他的邪念而死的,他不被四叔一巴掌拍成肉酱,就说明四叔的确很爱他。 他只能嗫嚅地道:“对不起,四叔,我的确错判了那个人的实力……” 错判实力,那只是“工作失误”,虽然会受到惩罚,却不会被判成死罪。 锦衣大汉孔长捷呼呼喘了几口气,又转头望向吴霞:“你说那人貌似已经成魔?” 一提到唐逍,吴霞顿时浑身一颤,低声道:“他有一把魔剑,的确很诡异,能吸血,而且是只吸他自己的血,然后,他的实力就像坐火箭一般,噌地就狂升起来……” “血祭的秘术?”孔长捷沉吟一下,嘴角一翘,冷笑道,“如果真是那柄剑的关系,那倒是一件宝物!正好,老夫还缺一柄趁手的宝剑,把它夺过来研究一番,倒也有必要。” 孔非良很想告诉他,其实那柄剑就是方漓炼制的吞云剑,但他不知道“吸血”是怎么回事,生怕一多话,四叔问起来却答不出,那就又会招来训斥,于是连忙死死地闭紧了嘴巴。 孔长捷眯着双眼,一拍手掌:“好,‘鱼刺’已经不堪大用了,那就出动书院吧!” 在火鸾峰,孔家的实力无疑是首屈一指的,像“鱼刺”这样的势力,其实只能算他们的外围而已,他们真正的实力在“一府两院”,即至圣府、春晖书院和六艺武院。 听到“书院”两个字,孔非良不由得浑身一震,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书院中的师兄们,任何一个出来都不比他弱,那是家族真正的精锐力量! “叫书院派三个人来帮你,‘鱼刺’负责配合。那人必须拿下,那柄剑必须抢过来;此外,距磁灵渊试炼只有七十来天了,你要尽快了结此事,免得引起你大伯的怀疑……” 孔长捷换了副面孔,淳淳教导,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凶神恶煞。 孔非良大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多谢四叔,多谢四叔!” 有了春晖书院三位师兄相助,那唐逍就算再强,也蹦跶不出什么了! 看到孔非良兴冲冲地走出去,孔长捷双目紧眯,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扶不起的烂泥!区区磁灵渊试炼,就把你兴奋成这个样子。你的目光,怎么就不放在后面两场大比上呢?五峰荟聚,百府同辉,咱们孔家能不能继续崛起,就看这两场了!” 他紧皱着双眉,又叹了一声:“唐逍……吞云剑……” 站在一旁的吴霞浑身一震,原来四老爷什么都知道! 唐逍已经离不开吞云剑了,就算洗澡,他也是把它倚在浴桶边的。 他们已经到了彭口镇,入住于镇子东头的“迎来客栈”。方柔开好了两个房间,就去镇上的钱庄,她要先把灵石换作金银,才能用来付客栈钱、并且给她和唐逍各买一身好衣服。 逃难这几天,两人都是浑身污渍,脏得不成样。但她还是让唐逍哥先洗澡,而她自己,纵然她很爱干净,却也要先给唐逍哥买齐东西了再说:在她心中,他比她自己重要。 她要把唐逍哥打扮得帅气潇洒,让人一看就转不动眼睛,羡慕嫉妒恨才行。 她的一腔柔情,唐逍却有种无法消受的感觉。 他坐在浴桶里,垂头看着胸前,已经足有小半个时辰没有动弹了。 因为,那原本海碗大的腐肉,现在已经扩张到布满大半个胸膛! 刚才一战,虽然杀了三名大武师,吓退一个,但他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腐肉区域一下子扩张了三分之一,按照他的理解,就表明他的生命,又缩短了一大截! 两滴清泪悄然落进浴桶里,唐逍轻轻呢喃道:“柔儿,我好像没办法陪你了……” 突然间,吞云剑轻轻一颤,发出了“嗡”的一声轻响。 唐逍一呆,心里猛然出现了一丝悸动——在吞云剑身边,他好像还没有过这种感受! “柔儿——不对,她已经出去半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彭口镇是围绕着鸣鸾山脉众多小镇中间的一个,并不算大,半个多时辰,应该可以在小镇里逛上两三个来回了,方柔只是出去买点东西,怎么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难道是方柔出了什么事,而吞云剑则是在示警? 唐逍一惊,也顾不得自己的状况,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提起吞云剑就出了门,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一片殷红! 镇子里熙熙攘攘的,唐逍也没心情游览路边的商铺,找人问了路,径直来到钱庄,只见宽阔的大厅里人潮如织,却没有看到方柔的影子。 找个店小二问问,幸好他还见过方柔,唐逍一说,他就想起来了:“哦,你问那个姑娘?她在我们店里换了小半块灵石,七百多两黄金呢。不过她小半个时辰前就离开了。” 再去成衣铺,却听掌柜的道:“没见到什么姑娘啊,要是拿黄金来买东西的话,那我肯定是有印象的,毕竟出手这么阔绰的人可不多。没有,那姑娘应该没来过店里!” 唐逍有些慌了,彭口镇就这么大,方柔怎么也不可能迷路啊! 他走出成衣铺,大脑有些恍惚,一时又有种无头苍蝇般的感觉,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两个神情诡异的少年,正不远不近地吊在他身后,随着他拐进了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直通镇南的一条大街,再往前走,就是南门。 彭口镇的东面是上火鸾峰的大道,西面是一片水泽,南面却是绵延的群山。 唐逍好像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走到南门大街来,所以在即将到达街口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似乎需要想一想。 吊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也连忙停住身形,躲在一株大柳树后面。 两个少年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出唐逍的动向,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唐逍肯定是不可能就这么停在那儿的,他还要去救人,难道他已经走了? 两个少年都有些诧异,相互看了一眼,偷偷从柳树背后伸出头,只觉得额头一痛,唐逍已赏了他们每人一个爆栗:“看来,我走这条路,没有错!” 左首少年眼珠一转,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右边少年也干笑道:“是啊,我们只是在这儿玩耍,你走哪条路,和我们没关系吧?” 唐逍也不多话,“呛”的一声,吞云剑出鞘:“你们从钱庄跟着我到成衣铺再到这儿,难道还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既然你们帮不上我,那我只有杀人灭口了!” 有没有拿着吞云剑的唐逍,完全就是两个人。 离开了吞云剑,唐逍只是一个饱受伤痛折磨的普通人而已;但若是吞云剑在手,他就变得耳聪目明、实力强劲、处事果断、卓尔不凡,一眼就能看出有谁在跟踪自己。 他在彭口镇无亲无故,有谁会吃多了跑来跟踪他,自然只能是方柔的缘故了。 这两个少年若不是“鱼刺”,那就一定和方柔失踪有关系! 当然,看样子他们并不是“鱼刺”,因为他们太没有骨气了,一看就不像是山上弟子。吞云剑一搁在脖子上,两个少年都给吓尿了:“我们说,我们说,千万别杀我们!” 唐逍冷冷地道:“一个一个说,吵着了老子,我就先杀了一个再说!” 两个少年都不知道他要杀谁,赶忙闭了嘴,于是变成了谁也不说。 唐逍一指右面穿黑衣的少年:“你来说!” 那少年一哆嗦,脖子上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忙叫道:“我说,我说……你是要找你那同伴少女吧?她被我们惊云寨大当家看中了,弟兄们刚刚才把她请上山去!” “惊云寨大当家?”唐逍一怔,“那是什么货色?” 少年赶忙叫道:“惊云寨是在镇南一百余里外的探龙山上,我们大家当人称‘百步惊云’雷少渊,虽然只有十九岁,却已经是宗师修为,算是方圆数十里的一霸!你那同伴……她不该长得那么美,更不该随随便便拿出灵石,被大当家看到了,有钱又漂亮,所以就……” 唐逍明白了,原来方柔是被人“财色双收”了。 她虽然在山上长大,也有巅峰武师境界,最近修为还有些起伏,似乎有突破到大武师的模样。但实际上,她性子软弱,与她的名字倒是相符,她只是在唐逍面前活泼、在姐姐面前倔强而已,现在蓦然被抓了,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了呢。 想到这儿,唐逍忍不住有些着急。 握剑的手一紧,他冷喝道:“立即带我去惊云寨,不然,我杀了你们!” 不用他多说,脖子上的冰凉已经让两个少年惊心不已,两颗头就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唐逍收了剑,这两个少年也只是武师,而他虽然小半天没有给吞云剑“喂血”了,但自己估计,他还具备中阶大武师实力,自然不怕这两个胆小如鼠的山贼。 不过雷少渊只有十九岁,就已经是宗师了,看来天赋也不算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五鸾宗没有把他收入门墙,难道是没有发现他? 出了镇子南门,就看到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有一丈多宽。 刚踏上大道,唐逍就皱了一下眉,往两个山贼看了一眼,却没有说话。 两个山贼十分乖巧,并没有因为脖子上的长剑取掉了,就敢于出什么幺蛾子。 黑衣少年满脸谄媚地道:“公子,这条路就是直通惊云寨的。大当家已经带着人走远了,我们是故意留下来,看那个女孩有没有同伙的,咱们是不是得走快一点……” 唐逍冷笑道:“走快一点,好让我陷入你们山寨的机关,也好掩护你们大当家,是吧?” 黑衣少年一惊:“公子……公子您说什么,我没有这个……” 唐逍刷地一剑刺入他胸膛:“你敢存心陷害我,其心可诛!” 黑衣少年猛然倒地,两眼瞪得溜圆,一股血箭飙起来足有三尺高! 另一个黄衣少年呯的一声跪下去,骇得声音都嘶哑了:“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唐逍内心泛起一股狂躁,握着吞云剑的他,虽然实力大增,却也变得易怒、嗜血,动不动就要杀人,瞧他这一路来杀了多少人,简直就是满手血腥! 他勉强压下杀意,冷冷地道:“不要想着骗我,带我去找她!” “是,是……” 黄衣少年满口答应着,又带着唐逍转回了镇子里。 镇子东南,是一片鳞次栉比的瓦房,街道狭窄,房间狭小,污水横流、遍地垃圾,到处都充斥着阴暗、嘲湿,到处都能看到老鼠、蟑螂:这就是彭口镇的贫民窟。 黄衣少年在一扇黑漆门面前停下来,脑袋垂到肚子上:“他们就在里面!” 唐逍皱了皱眉:“你们不是惊云寨的人,说,到底是谁掳走了她?” “是……是镇上的彭喜儿……他绰号山脚虎,是彭口镇的一霸!” 眼见唐逍脸色不善,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黄衣少年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哩叭啦全都说出来了:“我们都是他的小弟,他叫我们故意躲在钱庄,如果有人打听那姑娘,就把那人引到惊云寨去……他说那姑娘穿着不是凡人,恐怕背后有人,所以……” 唐逍冷冷地看他一眼:“带我进去!” 黄衣少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我……我可不敢!公子,您大人大量,小的这么卑微,您就像放个屁,把小人放了吧……小的要进去了,彭当家的不把俺一家老小全腌了……” 唐逍嫌弃地飞起一脚把他踢飞,然后推开黑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白衣少年卓然而立,左手挽着一个女孩,正是方柔。 唐逍没有看到方柔的脸庞,只看到两人的背影,她的脑袋斜斜地贴在他肩膀上,在初春柔和的阳光中,两人显得那么契合,就像一幅唯美的图画! 唐逍默默地吞下嘴角的苦涩,退了出去。 第十二章 时时离别处处逢 当然,唐逍并没有远离,他就呆在门外的榆树背后,默默地关注着院子里。 那白衣少年一身锦缎长袍,头上扎着秀气的文士巾,左手挽着方柔的腰,右手握着一柄雪亮的长剑,剑尖直指对面的屋子,冷冷地道:“听说我雷某在彭口镇格外有名,原本我还不大相信,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有群朋友帮在下传播名声,看来真得要感谢各位啊!” 屋子里有人厉声叫道:“雷寨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彭某虽然有时候借用你的名声,但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对你也无损害,你又何必追到我家里来?” “没做伤天害理的事?”雷寨主冷笑道,“把这姑娘迷晕了弄到这儿来,想要剥她衣服,也不算伤天害理吗?若不是在下见事不对,跟着你们一直到这儿来,你们打算把她怎么样?” 他倏地脸色一沉:“敢伤害在下的名声,你还说对我无损害?真把在下当傻瓜了?” 屋里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说错了,彭某在此向雷寨主致歉。雷寨主想怎么办,划下道来吧,彭某一定接着。不过,这女子,你不能带走她!” 雷寨主扶着方柔坐到柳树下,轻声道:“请姑娘稍待,看来今天不打是不行了!” 唐逍这才看出来,方柔双目紧闭,眉毛下有一缕乌青,看样子是被下了迷药。 她衣衫有些凌乱,脖子下第一个扣子开了,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令人心醉。看来雷寨主说得不错,屋里人的确想对她不轨,幸好他及时赶到才救了她。 雷寨主扬起长剑,微笑道:“我雷少渊不是一个好人,但盗亦有道,既然你们敢做这种龌龊事,还妄想栽赃在雷某身上,那就要看雷某的剑,愿不愿意放过你们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下彭喜儿,彭屠门大当家。彭屠门不是我彭喜的,我也是代替镇主照看。雷寨主,镇主的来历,想来你不会陌生吧?” 雷少渊看着剑尖:“既然如此,那就请彭当家的接我三剑,这事就算了结!” “彭某自知理亏,就请雷寨主出剑!” 雷少渊的姓“雷”,出剑也如雷霆闪电一般迅捷,不过眨眼之间,三剑已过,然后收剑而立,面带微笑,一副令人神往的大宗师风范。 彭喜儿退了五步,胸前有一道剑痕,鲜血正缓缓渗出来,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喘息两声,道:“这女子是少镇主的主意,他有个怪癖,只好妇人,说是不喜欢少女太过紧凑,所以我们正打算开苞以后给少镇主送去。雷寨主——你是谁?” 彭喜儿的话戛然而止,却让雷少渊吃了一惊,回头一看,一个土黄色布衣的少年正站在方柔身旁,手握火红的长剑,满眼血红,一脸厉色! “你是什么人?” 雷少渊不知道唐逍是什么时候来的,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唐逍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事,你不打算出手了,是吗?” 雷少渊默然,他和方柔素昧平生,的确不大想为了她而得罪彭口镇镇主府。 唐逍嘴角微微一翘,吞云剑尖指着彭喜儿:“那只能我来杀你了!” 彭喜儿一怒,他也是巅峰大武师,自然看得出来,唐逍其实一点修为也没有,大概不知从哪儿得到这柄古怪的宝剑,只顾着装x而已。 话说,这柄剑倒是不错,若能够抢到手中,自己这镇南一霸的位置,应该就坐得更稳了。 想到这儿,彭喜儿双眉一轩,长剑却如风驰电掣般直刺出去:灵蛇出洞! 他虽然没把唐逍放在眼里,但他知道,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 他对这一剑有十足的信心,而事实证明,他的信心并非空穴来风。 一剑刺入唐逍腰间,彭喜儿脸庞上顿时掠起一阵狂喜,而雷少渊则皱紧了眉:“这小子,这么容易就受伤了?可是我看到这么便宜的立威机会,居然会胆怯了,难道……” 然而他脑海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彭喜儿硕大的身躯,竟如风筝一般飞了起来! 刺入唐逍腰间的那一剑,带出来的鲜血没有涓滴浪费,霎时就被吞云剑吸收了;而唐逍身上的气势,却在刹那间膨胀起来,火红的吞云剑身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剑罡! “当”,彭喜儿手中长剑折断,身上则多了几道喷着鲜血的伤口! 雷少渊眉头一皱,就听到彭喜儿嘶声大喊:“你……你这是什么剑,竟如此锋利?” 彭喜儿不是宗门弟子,他不知道剑罡、剑之意境,只看到吞云剑一旋,就把他手中的精钢长剑断成了两截;而他身上那些伤口,也全都是剑罡造成的! 唐逍自然不会有兴趣为他解释,冷冷一笑,剑尖已抵在彭喜儿的喉咙上! 雷少渊双眉一动,正要说点什么,便听屋里有人叫道:“手下留人,手下留人!” 一个魁梧的胖子跑了出来,呵呵笑道:“来往都是兄弟,这位公子,彭当家是少镇主中意的,有胆识、有担当、有谋略,一向是离不开的,连镇主也……” 话音未落,血光乍现,彭喜儿惨叫一声,鲜血立时就把半个庭院染得一片血红! 唐逍可没兴趣卖什么镇主的面子,妄想侮辱方柔,他不杀这彭喜儿,难道还留着过年? “你……你敢杀了彭当家的?” 那胖子吃了一惊,跳着脚就骂起来:“你完了,敢杀镇主府的人,你真的完了!” 唐逍没有理会他,转身对雷少渊道:“雷寨主,刚才你不打算出手救人……” 雷少渊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叫道:“不,不是……我只是觉得……” 他的话没有说完,唐逍已然打断了他:“雷寨主,打个商量,我杀人,你救人!” “啥?”雷少渊叫了半声,便见唐逍擎着吞云剑,凶神恶煞般直扑那胖子而去! 那胖子却有点功夫,好像比彭喜儿还要强一些,双手紧握成拳,朝着吞云剑重重轰来;唐逍却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随即伸手一抓剑柄,一剑刺出! 胖子连忙闪躲,却已是猝不及防,胸口、背心一齐剧痛痛,才惊觉吞云剑已透体而出! “啊!”胖子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鲜血狂喷之中,重重地倒了下去! 屋里有人惊叫出声,唐逍却没有再理会,而是问雷少渊:“你知道他们用的什么迷毒吗?” 雷少渊愣了一下,脸上还有两分惊骇,他虽是宗师,但唐逍能够施展出剑罡,也的确让他心里重重地跳了一下:他自己是没有修炼出剑罡的,他知道“剑形之境”有多厉害! 所以哪怕从外表上看,唐逍只是一个普通人,雷少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答道:“应该是迷心散,这种迷药并不猛烈,对她没什么危害,大概半刻钟就可以醒过来了。” 唐逍点点头,道:“麻烦你一件事!” 雷少渊连忙道:“请公子吩咐,只要在下能够办到,一定无不从命!”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请你把她救回惊云寨,并且答应护送她去凤翔郡!” “凤翔郡?”雷少渊一惊,“足足千余里路呢,真够远的……” 唐逍看着吞云剑,那剑身上还有道道剑芒在闪烁:“你可以不答应……” 雷少渊立即从这话里听出了杀机,吞了吞口水:“我如果答应,那你呢?” 他毕竟是一寨之主,当然能够看出来,唐逍对方柔的关心不会是假的。 唐逍淡淡地道:“杀人——你不用再问,有些话,不是你能问的!” 雷少渊心底涌起一丝怒意,但看看那火红的剑身,他还是明智地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原原本本告诉这位姑娘,是公子你……” “不,你只能告诉她,是你救了她,而不能提起关于我的半个字!如果她问起,她的哥哥去哪儿了,你只能说不知道!她要是想回来寻找,你务必劝住她,让她尽快回凤翔郡去!” 雷少渊猜到唐逍所说的“哥哥”,多半就是指唐逍自己。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唐逍双目一横,他没来由地心里一跳,到了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他乖乖扶起方柔。那迷心散也有些奇怪,她虽然双目紧闭,像没了神智似的,却还有些行动力,被雷少渊扶着,她还能一步步地跟着走,缓缓走出院子去了。 唐逍目送着她,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他也不会让人知道。 他只是身躯笔直如标枪一般,吞云剑倚在手中,如一只温顺的绵羊。 不过,在雷少渊和方柔的身影消失的一刹那,他的脸色,猛然间又变了。 “屋里的,麻烦告诉我一声,镇主府在哪个方向?” 屋里传来一声惊呼:“你打算去镇主府?” 整个炎汉帝国,三大宗门就是三个土霸王,在它们的势力范围内,上到郡主、下到镇主,全都是他们的人。彭口镇的镇主自然也不会例外,他出身的凤翔郡彭家,是与方家齐名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哪怕只是小小的镇主,也代表着五鸾宗的颜面,如果有人敢对镇主动手,那就是在打五鸾宗的脸,而且是狠狠打了以后还要扒下来那种! 五鸾宗成立了上万年,还从来没人敢这么捋过虎须。 难道,院子里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竟然敢于开创这个先例? 唐逍微微皱眉,他可没时间在这儿耽搁,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股杀机悄然蔓延开来! 他知道屋里有人,但他并不想多造杀戮,所以一直没有闯进去。不过若是屋里的人不识抬举,误了他的事,反正他也快要压不住心底的杀意了。 屋里人连忙答道:“就在镇西北……从外面这条小巷出去,经过老先路转中轴街,往北走两三里就到了……不过那儿有镇卫兵守护,大侠……公子……” 还没等屋里人弄明白该叫他什么,唐逍已经大步离开了。 在整个彭口镇,镇主府是最为巍峨雄伟的建筑,比旁边的房屋都要高出一个头,所以唐逍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那双庑廊顶的朱漆大门。 不过他没有从正门口走进去,而是顺着围墙绕了小半个圆,然后翻了进去。 他发现,如果远离吞云剑,他就会感到头晕脑涨,像是被万丈高山压住了一般,同时还会痛得死去活来;而要是把吞云剑放在触手可及的身边,晕眩、剧痛都会消失不见,但只用一天,实力就能从巅峰大武师回退到武师;而手握剑柄,实力消退的速度就会慢上许多。 所以他一直没有松开吞云剑柄,就是不想让自己的鲜血被浪费了! 而且,在这个状态下的他,听力、眼力、大脑运转,都要比平常强大许多,就算数十丈外的一丁点风吹草动,他都能一清二楚,并且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贸然闯进戒备森严的镇主府中。 悄然躲开一路上的十几处明岗暗哨,他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精致的院落里。 这院落不大,人却不少,至少有十来个丫鬟往来穿梭着;院落深处有一个琉璃瓦凉亭,两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女映着初露尖尖角的小荷,不知在做些什么。 唐逍知道,再想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大概是不能够了。他想了想,把吞云剑倒背在腋下,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凉亭:既然不能巧过,那就硬闯! 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一个丫鬟大声叫道:“喂,那是谁,做什么的?” 唐逍下意识地就要跃身而起,却见茶亭里一个女子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离凉亭其实也不太远,大概只有六七丈,他眼力又好,一下就看清了她的容颜。 她生得很清秀,淡扫蛾眉,星眸琼鼻,发似漆瀑,脸若凝脂。 偏偏她的目力也很好,隔着六七丈也看到了他,却没有吃惊、恐惧,反而朝他嫣然一笑。 唐逍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原本铆足了劲要冲过去的,勇气却像朝阳下的冰山,一下子就消融了,下意识一转身,化作一道闪电掠上了旁边的屋顶。 与那女子在一起的黄衣男子也看到了他,皱皱眉问道:“大小姐,他是谁啊?” “不知道!”那女子说话如黄鸢鸣谷,分外好听,“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吧?” 她低下头,两只纤纤素手轻轻一拨,瑶琴微颤,叮叮咚咚的琴声缓缓响了起来。 那丫鬟原本叫了一声“抓刺客啊”,却被这琴声盖过去了。 唐逍站在屋顶,这琴声便追到了他的耳中,令他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才掠向了小院外。 小院里,丫鬟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那女孩一笑:“没事,只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小家伙而已,不用去管他!” 丫鬟目瞪口呆,别人都闯进镇主府大小姐的院子里了,居然还只是“走错了路”? 与这小院相邻的,是另一个稍大一些的院落。那小院精巧香致,这院落则处处透着斧落大气,穿行在院子里的也多是青衣小帽的家丁,却没几个丫鬟。 一个锦裘少年躺在青石坝里的躺椅上,微眯双眼,晒着太阳。 唐逍躲在一侧的花丛里,听见一个家丁站在躺椅前低声禀报:“公子,彭喜儿死了!” 少年既没抬头也没睁眼,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雷少渊出手了?” “雷少渊来了,但没出手,而是另一个褐衣少年做的,一击毙命!” 少年却还是没有在意,只是咂咂嘴道:“那可惜了,要是雷少渊出手,本爵就有借口对他出手,将他逼入本爵手下。不过,你们可曾查出那褐衣少年是什么来历?” 在炎汉帝国,一镇之主往往能授伯爵爵位,成为名副其实的贵族。而贵族的子女就可以自称为“爵主”,表示他们长大以后是能继承爵位的。 家丁答道:“没有,是突然出现在镇上的,听说曾和那女孩一同进入镇子,大概是一起的吧?彭喜儿做了布置,想东引祸水给雷少渊,却没成功,他也被那少年杀了!” “作死的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算了,不管他!” 少年挥挥手,就像赶走一只苍蝇:“你去看看那女孩到底开了苞没有,如果开了,就送到本爵的卧室里来;如果没有,就让他们搞快点,不要什么事都让本爵操心!” 唐逍猜测他说的“那女孩”,就应该是方柔了,看来他还不知道方柔被雷少渊救走了。 家丁答应一声,转身离去,唐逍也悄然站起身,该工作了。 他倒没想杀了这少年,只是想警告他一番,不让他再敢去害方柔就行了。 只要这少镇主不出手,有雷少渊保护着,方柔还是很安全的。 但刚走了一步,却有一只小手吊住了他的手臂。 回头一看,顿时呆了:站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方柔! 第十三章 甜蜜苦涩相伴生 唐逍为什么要让雷少渊去救方柔? 不是他不想自己去救她,而是他怕。 想要保护她,他就不得不动用吞云剑,不得不继续“献祭”自己的鲜血,不得不承受肉身与灵魂的双重伤害,不得不在这条魔化之路上一路狂奔! 他现在已经基本肯定,他身体的变化,就是入魔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方柔身边陪伴多久,但他觉得这时间一定不会太长,所以得提早为她打算:他让雷少渊去救她、陪她去凤翔郡,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雷少渊少年宗师,天赋好、实力强,人品虽然看不出来,但爱惜名声的人想来不会太差,唐逍觉得,把方柔交给他,应该是可以放心的。 而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可能存在的追兵。 只要方柔回到方家,他就会独自闯入万里无人烟的大山,安然接受死亡了。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她已经被镇主府抓进来了? 唐逍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看,这花丛虽不大,却很茂盛,完全能够遮住他们两个;而除了他们和躺椅上的少镇主外,周围三丈内一个人也没有,更没有什么伏兵。 但既然方柔来了,唐逍的计划肯定就不能继续下去。他反手抓着她雪白的手腕,低声道:“咱们先走,不要惊动了任何人!” 两人悄无声息退出花丛,自一座假山旁边绕过去。唐逍支楞着耳朵,倾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悄然避开一处处明岗暗哨,好不容易才绕到了镇主府的后门边。 但后门有人把守,唐逍不敢硬闯,带着方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一手挽着她纤腰,忽然微微一怔:“咦,你已经突破到大武师了吗?” 方柔得意地道:“是啊,唐逍哥,我已经可以帮上你的忙了!” 唐逍一喜,不过他现在没时间多说,左手紧扣她腰带,带着她飞越了围墙。然后也不敢在镇里多呆,穿街越巷,很快便出了彭口镇西门,躲进了大道旁的一处小树林里。 全程,方柔也没展露她大武师的实力,只是痴痴地看着唐逍,一脸幸福的微笑。 到了小树林,唐逍把她放了下来,她却好像还没回过神来,目光仍然凝固在他脸庞上。 唐逍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下巴,问道:“雷少渊呢?” 不提他还好,一提起这个名字,方柔顿时就怒了,“啪”的一声就扇了唐逍一巴掌。 “那个混蛋被我杀了,敢趁着姑奶奶被迷晕的机会对我搂搂抱抱,简直死有余辜!” 唐逍不由得苦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无奈之下,只能无话找话:“我刚才也抱了……” 方柔一双杏眼瞪得像铜铃,如果目光有温度,恐怕此时的唐逍和小树林都燃烧起来了。她紧咬银牙,恨恨地道:“唐逍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混蛋了?” 唐逍彻底无言了,只得继续摸摸下巴。 “唐逍哥,你把我当什么了,可以随便送人的一件礼物吗?你老人家心情好了,可以陪着我从火鸾峰上下来,几经生死;心情不好,就随便换个阿猫阿狗来陪我?” 方柔抽泣着,珠泪滚滚而下:“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唐逍慌了,彻底慌了,双手风车一般摆着,连声叫道:“不,不,方……柔儿,你误会了,我怎么敢这么对你呢?我是怕……我是怕……” 但怕什么,他却没有说出来,要是真说了,恐怕方柔就会畏他如虎,从此离他而去了。 他希望她离开他,却不想她这么离开,他不愿意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崩塌。 方柔紧攥着小拳头,厉声道:“你是想独闯镇主府,让那少镇主不敢再来威胁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怕你这一去就回不来,所以提前帮我找到了雷少渊?可是唐逍哥你知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是死了,我跟着陪葬就是;你要不愿意,我就苦练武功,为你杀尽镇主一家,然后再来冥界找你,你给我找个雷少渊,算什么玩意儿?” 说着说着,她忽然又跳起来:“不对,重点错了!你不能单独行动,不能去冒险!唐逍哥,你记住,不管你要去做什么,都要带上我一起,不管是死是活,我们都绝不能分开!” 她一伸手扭住唐逍的耳朵:“你记住没有?”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唐逍的心头,有点酸,但更多的是甜,温馨而淡雅的甜。 但他没能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沉浸太久,一个人影急匆匆从大路上走来,却是雷少渊。 但此时的雷少渊,早已没了惊云寨大当家、少年宗师的风范,看上去反而有些惶恐,行色匆匆,满脸焦虑,嘴巴还不住颤动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有外人来了,方柔连忙松开唐逍的耳朵,两手抱着他胳膊,又在他耳边恶狠狠地道:“你要再敢丢了我不管,我就自杀,然后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看你怎么办!” 唐逍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一片苦涩,还是一片甜蜜? 雷少渊也看到了他们,却并没有跑过来,而是大老远摇着手,似乎在焦急地叫着什么。 唐逍眉头一皱,方柔顿时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这一刹那,唐逍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她不知道那叫做“嗜血”,只知道在浩荡的春风里,她居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她没有听到雷少渊在叫什么,唐逍却听见了:“有人追过来了,快跑!” 雷少渊可是少年宗师,虽然没有领悟剑形之境,实力也是不容小窥的,更是掌控惊云寨,一方霸主,威不可辱,居然被吓成了这般模样,是什么人在追赶他? 唐逍一手挽着方柔,便往大道上迎过去,一边问道:“柔儿,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唐逍哥!”方柔甜甜一笑,“只要你别想着抛下我!” “那好!”唐逍步伐极快,眨眼间来到大道上,正好拦住了雷少渊。 “哎呀,你们怎么还不跑?”雷少渊有些惶急,“有人追过来了,是来找方姑娘的!” 唐逍微微一笑:“拜托雷寨主一件事,还请千万不要推托!” 雷少渊看看方柔,似乎知道了唐逍的想法,苦笑道:“兄台真的要这样吗?” “你想什么呢?”唐逍却微微一笑,“我是想请雷寨主带我妹妹去惊云寨做客两天。等我把追兵打发了,立即来寨里接她,应该没有不方便吧?” “追兵?”雷少渊一惊,“兄台知道追过来的是什么人吗?” 唐逍却只是摇头一笑,“这个不劳雷寨主担心,先请带我妹妹走吧!” 方柔回过身,满脸凝重:“唐逍哥,你不会又是为了抛下我吧?” 唐逍深深地凝视着她:“柔儿,不把追兵击退,咱们怎么能去凤翔郡?” “可是……” 方柔只说得半句,又被唐逍打断了:“柔儿,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好!”方柔郑重地点点头,“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恨你一辈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着雷少渊转身走了,只留下唐逍一脸落寞地站在那儿。 “柔儿,对不起,我终究没办法陪你走下去,只好出此下策了!” 唐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握双拳回过头,望向了彭口镇的方向。 一个猖狂的大笑声滚滚而来,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哈哈,三个人出手拦你,小兄弟也算个人才了!看来还是吾家的运气好啊,这份功劳,已经非我莫属了!小子,你是选择束手就擒呢,还是自己把自己捆起来?” 大笑声中,一个二三十岁的红袍书生落到唐逍面前,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请君上路,小兄弟应该不用吾家出手了吧?吾家练武还不熟练,出手会没轻重的!” 唐逍静静地站着,似乎没有听到他话语中的威胁,淡淡地问道:“阁下是谁?” “吾家春晖书院弟子第六十九位,狄皙之。今日此来,目标有二,一为阁下手中剑,二为阁下背后人。吾家乃是书院弟子,一向不喜欢动武,只要……” 话没说完,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已然直刺而来,剑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剑芒! 既然想要吞云剑和方柔,毫无疑问就是敌人,唐逍可没有和敌人聊天的习惯。 “真是粗鲁,都不打个招呼吗?” 狄皙之眉头一皱,上身往后一仰,手中已出现了一支毛笔,小臂粗的笔杆两尺有半,笔头也有三寸长,如海碗大的一个漆黑毛球,笔尖上还悬着一滴墨汁,将掉未掉。 “当”的一声,吞云剑刺在笔杆上,唐逍身不由己被逼退了三步。 他的脸色异常凝重,这狄皙之大概已经达到了中阶宗师,比初入宗师境的雷少渊强大了一倍还多,怪不得后者会被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呢。 唐逍有些怀疑,仅凭现在的他,能不能挡住这位满口文质彬彬的书院弟子? 狄皙之看着唐逍手中的吞云剑,目光有些火热。 来之前他就听说了吞云剑的古怪,以他的见识,第一眼就把它认出来了。这柄剑虽然一片火红,却的确有一股深深的魔性,看来它的确是这少年唯一的倚仗。 他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他其实是只做不说的。 比如现在,他手中黑笔一绕,一滴墨汁就朝着唐逍飞了过去。 那墨汁刚刚甩出来,唐逍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这滴墨汁,赫然是有毒的! 唐逍眉头一皱,他毕竟没有真正修炼过,拿着剑东砍西杀倒勉强能应付,狄皙之这一用毒,他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仓促中只能横过剑身,挡住了那滴墨汁。 顿时一阵嗞嗞作响,剑身上冒起了一阵袅袅白烟! 唐逍只觉得手腕一轻,清晰感到自己的实力变弱了,半步宗师瞬间变成了初阶大武师! 那种感觉,就像吞云剑被毒汁腐蚀掉了一块,连带着他自己也被腐蚀掉了一块。 他咬了咬牙,手腕颤动,刷刷地连刺数剑,尽数朝狄皙之全身要害刺去。 他必须反攻,因为他根本没有系统地练过剑,他只知道进攻,却不知道该如何防守! 但很显然,这几剑无论是力道、角度还是气势,都已远不如刚才那一剑,对狄皙之也没造成什么威胁,长笔一横,就把吞云剑撞了回来。 狄皙之原本还有些惊讶的,唐逍与他交换了一次攻防,就让他瞬间提高了警惕:他虽然一笔杆震退了唐逍,又用一滴墨汁重创了他,但唐逍的实力,已然足以令他震惊! 他可是中阶宗师,实力之强,甚至还在孔非良之上,与方漓不相上下,在火鸾峰年轻一代中也算佼佼者了,而唐逍却是个还没开始修炼的普通人! 他几尽全力的一守一攻,居然没能拿下唐逍,这如何不让他震骇不已? 但可惜,唐逍只是开局三板斧,然后就一落千丈了。 一举击退唐逍这一轮攻击,狄皙之立即反守为攻,身形如电,刹那间掠到唐逍身旁,一笔杆拍在他肩膀上,只听“哇”的一声,唐逍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狄皙之冷笑一声,却是用力过猛,冲到了唐逍身后,因此没有看到,唐逍这口鲜血又被吞云剑“吞”下去了,连一滴也没留下! 剑身倏地一亮,就像添了一把火,原本已缩得比指甲盖还短的剑芒,猛然又恢复到半寸长,唐逍也感到一股暖流淌入自己体内,霎时间又回复到了半步宗师的修为。 但他知道,想靠这点实力去对抗狄皙之,还远远不够! 狄皙之又扑回来了,挥笔一捺,一层淡淡的黑雾立时将唐逍笼罩得严严实实! 这层黑雾等同于吞云剑上的剑芒,这狄皙之也已领悟了“笔形”之境! 剑有剑形,笔有笔形,还有刀形、枪形、斧形,等等,兵器不一,却是殊途同归! 唐逍咬着牙,一剑挡去,只听“当”的一声,手腕被震得阵阵发麻,吞云剑差点脱手而落;那笔杆却又搠了过来,笔尖刺入他左肋下,又毒蛇般缩了回去,顿时血如泉涌! 唐逍连忙把吞云剑贴在伤口上,可不能让鲜血浪费了! 狄皙之冷笑一声:“居然能和我斗了这么多个回合,阁下的实力还真是不凡啊!” 他冷喝道:“可惜吾家时间有限,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受死吧!” 双手紧握笔杆,一记“力劈华山”就砸了下来! 却猛见到火影闪动,狄皙之眼角一跳,本能就要后退,只见那吞云剑上剑芒暴涨,原本只有半寸的,此时甚至已超过了一寸,映得两人脸上都是一片血红! 剑影如电,剑势如虹,剑气如风! “不好!” 狄皙之已顾不得伤敌了,拼着一口鲜血吐出来,猛地一收笔杆,却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吞云剑已刺了进来,随即又闪电般缩了回去! 这一剑的力道,已然超越了狄皙之,甚至有达到高阶宗师的迹象! 由低阶大武师,一跃而成为半步宗师,现在又成了高阶宗师? 一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身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过山车”似的实力跃迁? 狄皙之本能地觉得,这一定是那柄魔剑的功劳,只是可惜,他已不可能获得它了! 吞云剑刺进他伤口,再抽出来时,却并没有鲜血喷出,那伤口一阵炙热,却像被剑芒烤糊了似的,甚至有一股焦臭味散发了出来! 唐逍仗剑站在他面前,一脸冷厉,明明比他矮了半个头,却像万丈高山似的,令他不敢仰视;而那吞云剑上剑芒吞吐不定,更让狄皙之脊梁骨上一阵冰凉! 他怪叫一声,双手抱着长笔,身形暴退了十数丈,闪电般逃向了彭口镇方向。 唐逍本想追上去的,身子一晃,却差点一头栽倒下来! 他叹了口气,默然走回林子里,坐在一株柳树下面,打开了胸前衣襟。 几天前还只有茶杯大的腐肉,现在已经差不多布满了他整个胸膛!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心寒的,他一手握着吞云剑柄,满心悲凉地发现,他“贡献”了这么多鲜血,收获却远远没有原先那么大了,似乎吞云剑能给他的帮助,已经到顶了! 他有种感觉,吞云剑最多也只能让他力敌中阶宗师,也就是狄皙之的这个层次。 可是,狄皙之并不是他唯一的敌人,他虽然不知道书院是哪儿冒出来的,在火鸾峰的时候他层次低,不知道“一府两院”的存在,但他知道,不管是孔非良还是彭口镇镇主,都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只凭中阶宗师的实力,绝对无法保护好方柔! 不能在她身边不要紧,不能保护她,这可如何是好! 他望着吞云剑,轻轻地抽泣了一声:“吞云剑,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一声叹息,幽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第十四章 为求厮守先别离 唐逍一下子跳起来:“谁,是谁?”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是“鱼刺”还是镇主府的人追上来了!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紧握剑柄的手腕都是颤抖的,可不敢轻易再来一场大战! 但周围一片静谧,大路上虽然有两个行人,一看就是附近村民,修为也只是武徒而已;小树林里更是连一只小鸟都没看到,更不用说人了。 唐逍抿了抿嘴,大概是他的幻听吧。不过这声幻听也打破了他的心境,他低叹着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一时却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方柔终于跟着雷少渊去惊云寨了,这正是他离开她的好时候,若此时跟上探龙山,岂不前功尽弃了吗?如果一直不离开方柔,万一哪天他彻底魔化了、死了,她怎么办? 唐逍虽然不懂,但也直觉地知道,这种事,迟断不如早断,伤害也许会更小。 可是如果就这样离开了,对方柔而言,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唐逍咬着下唇,犹豫着,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自己都快没命了,还在想着别人!男人啊……” 唐逍猛然跳起来,高举着吞云剑,厉声喝道:“谁,到底是谁,出来!” 周围只有春风拂过,远处大路上的行人也已不见了踪影,更加不会有人回答他。 哦不对,有人回答的,那声音仍然在他脑海里响起:“你确定想知道老子是谁吗?” “你到底是谁……你是人是鬼……你出来,我不怕你!” 唐逍嘴巴上说着不怕,身子却已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连成了一片。 “好吧,老子也该出来了,有些事,必须得让你知道!” 那声音嘿嘿一笑:“你低头看看,是不是在吞云剑里看到了一只眼睛?” 唐逍一低头,昏黄的剑靶上,那淡淡纹路后面,果然像有一只眼睛睁开了。 他有些疑惑:“难道说,你竟是住在这柄剑里面的?” “的确!”那声音笑道,“这枚小小的黄石头,就是老子的安身之所!” 唐逍感觉脑袋有些发涨,似乎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那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人?鬼?”那声音却似有些萧索,“不,老子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老子是灵!” “灵?”唐逍更加糊涂了,“什么是灵?” “灵,就是灵魂体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无论人、妖、仙、魔、佛,死之后都会肉身朽坏,灵魂则进入冥界,转世轮回。但大千世界,总有例外,也有很多灵魂滞留世间,它们很多都变成孤魂野鬼,受到阳光、火焰、雷电等等的侵蚀,就此烟消云散;而另一些则会在各种器物中生存下来,这便是器灵。而老子,就是这吞云剑的器灵!” 那声音有些得意:“灵,有先天与后天之分,老子虽然只是后天之灵,但灵性之强,已不输于一般的先天之灵。而且,有老子在吞云剑里,你这柄剑,才是真正的灵剑啊!” 唐逍听说过,宝物一般分为凡器、灵器、玄器、地器等各种品阶,灵器只能算是刚入门,但即便是在火鸾峰,也很少有弟子能手持灵器的——连狄皙之好像都没有呢。 既然知道了这声音的来历,唐逍心头就不怕了,他重新倚回柳树下,问道:“照这么说,你已经死了?那你是怎么进入这柄吞云剑里的?” 提到这个话题,那声音立即变得怨毒无比:“这就要问你那个好妹妹方柔了,她有一个好姐姐啊,八年前她刚刚晋入宗师,拜了火鸾峰大长老孔雪迟为师,就想给方柔炼一柄宝剑。炼剑也就罢了,她还想选择一个剑灵!选剑灵也就罢了,她竟然选中了老子!” 那声音呼哧呼哧喘着气,如果方漓在这儿的话,它怕是要从吞云剑里冲出来吧? “老子乃是不死猫妖一族!不死猫妖你知道吗,老子是专修尾巴的,每多生出一条尾巴,就能多一条命!老子已经有三条尾巴了,如果不是方漓仗着孔雪迟的势力,派了十几个宗师、大武师来围剿老子,生生把我三条命给磨掉了,老子岂会落入现在这般田地?” “不过,也许方漓那臭婆娘自己都想不到吧,老子居然因祸得福了!” 那声音又蓦然变得张狂起来,大笑道:“炼剑的时候,不知哪儿出了问题,剑身里竟然渗进来一道魔光!魔光你知道吗,就是能让一切万物入魔的东西!” 唐逍再次跳起来,厉声叫道:“就是你,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不是?” 一提到“入魔”两个字他就明白了,他现在这模样,不就是“入魔”了吗? “别你啊你的,老子有名字的,魔猫剑灵,你应该叫老子魔猫大人或者猫爷!”那声音鄙夷地道,“再说,老子没帮你吗?如果不是老子,你那小恋人现在早成她姐夫的禁脔了!” 唐逍一窒,随即脸上一红:“别乱说,什么小恋人……” 他自然知道那魔猫剑灵没有说假,虽然让他用鲜血换取实力,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也让他在入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恐怕再也无法回头了;但如果不是这份实力,方柔早在东宁别院就被抓走了,他自己也不知死了多少次,哪还能到今天还活蹦乱跳的? 魔猫剑灵似乎撇了撇嘴:“老子不明白你们人类这些奇奇怪怪的情啊爱的,老子只是担心你,毕竟你也算与老子有缘,你这样的状态,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你自己知道吗?” 它冷笑道:“你别以为你小子不顾性命,就能保住那小姑娘,告诉你,你死不得!你要死了,老子到哪儿找这么好的魔躯?况且,你死了,那小姑娘肯定活不过三天,你信不信?” 唐逍自动过滤了魔猫剑灵的前半句话,只听进去了后半截:他死了,方柔活不过三天! 他知道这是事实,别说孔非良肯定不会放过她,这几天来火鸾峰死了多少人,这些债自然不会记在孔家身上,只会让方柔付出这个代价,甚至还有可能连累方家。 他悄然捏紧了拳头,低吼道:“要杀她,先得杀我!” 魔猫剑灵“哧”地笑了:“你以为你自己多厉害?一个狄皙之你就差点打不过了,何况这次他们派了三个宗师!加上‘鱼刺’不会甘休,彭口镇也不会放过你,而你的实力却不会有任何增长了,你还能保住那个小恋人吗?” 唐逍着急了,叫道:“不,你一定可以帮我的!以前就是你帮我,我给你血液……” “你疯了?”魔猫剑灵厉声喝道,“你以为你的血液是无限的吗,现在的你,已经失去至少三分之一的血液了!你知道你胸口的腐肉怎么来的吗,就是因为血液被流空了!随着你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多,腐肉也会扩张得越来越快,而等到你全身血液流干,你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具腐尸,灵魂还会被关在大脑之中,连前往冥界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唐逍紧握双拳:“我不怕,只要能护送她回到方家……” “但现在就算你愿意贡献血液,老子也帮不到你了!”魔猫剑灵叹道,“老子能够给你力量,让你能战胜武师、大武师、宗师,那是因为老子利用你的血液修炼,现在已恢复了我生前的修为。但老子生前也只是四阶妖兽而已,实力比狄皙之强得不多,所以你就算贡献再多的鲜血,老子也只能让你在狄皙之面前保持不败;如果对方再来一个宗师,老子自己都打不过,还能怎么帮你?所以,你就别把希望寄托在老子身上了!” “那怎么办?”唐逍慌了,“魔猫大人,魔猫老爷,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啊……” “你叫我魔猫老祖宗了没用。”魔猫剑灵叹道,“你没有任何底子,不会功法、剑道、炼体术,你的肉身不能承受太过巨大的力量,也是你身体魔化腐化的原因之一。唉,老子的运气为啥这么差,居然是你的血液把老子唤醒的,害得老子不得不与你性命相连……” 这句话唐逍倒听懂了:“魔猫大人的意思是,在千莲池那一次?” 千莲池上,唐逍被吞云剑割了一下,却没想到竟因此唤醒了藏身剑内的魔猫剑灵。 “唉,你死了,现在的状态,老子也没办法活下去,得给你想个办法啊!” 魔猫剑灵低声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唐逍一听,顿时大喜过望:“魔猫大人还请明示,那办法对我有用吗?” “当然有用!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不但能治好你一身的伤,让你的修为真的达到宗师境界,甚至还能让你已经腐化的身体恢复正常,体质更是会有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 “真的吗?”唐逍连忙问道,“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么大的好处,没有相应的代价,他凭什么能得到? 魔猫剑灵笑道:“代价倒是不用,只是这法子千难万险,你恐怕——不,你没可能成功!” “还请魔猫大人明示,就算九死一生,我也要实现这法子!” 唐逍很坚定,他要是真的能恢复过来,还突破成宗师,不但能保护好方柔,还能放心大胆陪在方柔的身边,不会担心自己变成魔物,给她带来灾难了。 魔猫剑灵似乎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低,几乎没让唐逍听见。停了一会儿,它慢悠悠地道:“这方法倒也简单,你只要去一趟鸾影壁,找到‘千机神珠’就可以了。” “鸾影壁?千机神珠?” 唐逍从来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不禁有些心里打鼓:“它们在哪儿?” “老子也不知道!老子只是听方漓那臭女人说过这两个名字。不过想来方柔应该知道!” “方柔?” 唐逍却有些迟疑,他现在满胸膛都是腐肉,衣裳已经快要遮不住了,还敢回方柔身边吗? 他的打算,原本是想让雷少渊保护她,最好能护住她一辈子,他则会在关键的时候出来以死相拼,也算报答了方柔的恩情,却是没打算再回到她身边的。 魔猫剑灵冷笑道:“你以为那小姑娘没有怀疑你啊?你能悄无声息离开她?” 唐逍一愣,又听他笑道:“你往东边走吧,走不了多远你就知道了。” 唐逍也猜出来了,方柔定然会在东边路口等他,而不会真的跟着雷少渊去探龙山。 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听话地往东边走,却是一扭头,钻进了树林深处。 既然方漓说过那两个名字,想来它们就和火鸾峰有关系。而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离开方柔,他就真的不想再去找她——等他找到了鸾影壁和千机神珠,恢复了正常之后再去,想来一定会让她更高兴的,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魔猫剑灵也没有阻止他,自打他钻进树林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它的声音了。 而在东边十余里外,一个“之”字形的山嘴后面,方柔和雷少渊果然等在那儿。 雷少渊的神情倒有些淡然,方柔却很是焦急,不断伸着脑袋往山嘴那边望着。 “唐逍哥怎么还不回来?” 雷少渊摇摇头:“这都一个时辰了,他要回来,早该回来了。我觉得,要么他是不想回来,更大的可能却是他回不来了。要知道,来的是火鸾峰春晖书院的人……” “你放屁!”方柔倔强地昂起头,大声叫道,“别说是春晖书院的人,就算是峰主的近卫营,也休想把唐逍哥怎么样!你要不耐烦就滚开,不要诅咒唐逍哥!” 雷少渊大怒:“你恐怕忘记了,本寨主乃是少年宗师……” 方柔却翻手取出一个漆黑的圆球,有拳头大,浑身布满了蜂眼:“怎么,你想试试?” 雷少渊把后面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在彭口镇里,方柔醒来以后,就是拿出了这个圆球,就让他乖乖地把她放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和她以死相拼。 他也不知道这圆球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它很危险,甚至能威胁到宗师! 他和她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好好好,你在这儿慢慢等吧,本寨主,不奉陪了!” 雷少渊扬扬手臂,转身就往探龙山方向走。 如果不是感到唐逍也很可怕,他原本就不想蹚这趟浑水的,正好,不用管了。 方柔看都没看他一眼,伸长脖子又往山嘴那边望着,等了一刻钟,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唐逍哥,这段时间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净想躲着我!我知道你想在暗中保护我,难道是怕到了凤翔郡,我是世家小姐,你却只是个穷小子,因此被人看不起吗?” 她没想过唐逍会抛下她不管,她太了解他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她猜都能猜到,这两天她一个追兵都没有看到,不是孔非良大发善心放过她了,而是有唐逍哥在暗中保护她。 她也知道,最近的唐逍哥变了,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身实力。但她没问,她完全相信他,不会有半点怀疑,他一定不会对她不利的。 方柔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了:回去看看,他到底去哪儿了。 她不知道,唐逍居然又倒回去了,目标正是火鸾峰上的东宁别院! 但她又好像知道他的目标,她的方向,正是紧随在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大概有两刻钟的距离,正穿行在一条上山的小路上。 唐逍并没有在山上生活多久,更没有到彭口镇这边来过,但他怎么知道这条路能上山呢,这个问题,方柔也感到疑惑,她也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但可惜,她追不上他。 哪怕是上山,回头路也要比下山时要快一些,当第二天的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唐逍就来到了距山门只有十余里的三岔路口,再往东去,就是几天前曾经大战过的茅亭了。 唐逍站在三岔路口想了一会儿,没有走向山门,却是往西边茂密的林子里走去。 他在心底问着魔猫剑灵:“魔猫大人,你说的,这条路能够上山,不惊动别人?” 魔猫剑灵冷笑道:“你要不相信老子,可以不来问的。这条路,老子走过不是两三回,路上有几块石头、几棵草,老子都熟悉无比,难道还怕老子把你引迷路了吗?” 唐逍撇了撇嘴,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朝身后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魔猫剑灵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唐逍双眉微皱,有些疑惑:“心里好像有点警兆,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能发生什么事?快走吧,早点找到鸾影壁和千机神珠,也好让你早一天恢复正常!” 唐逍点点头,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往火鸾峰上攀了上去。 只是他不知道,他和方柔之间,差一点就从短暂的别离,变成了永别! 方柔身侧,出现了三个人。 第十五章 若是缘来常相见 方柔是紧随着唐逍的脚步来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并没有刻意搜寻唐逍的踪迹,实际上唐逍也没留下什么线索,她只是想着要找到唐逍哥,就自然而然地有了前进的方向,一路跟到了这儿。 她预感她很快就要追上他了,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就看到了那三个人。 一个手握念珠的宗师,两个巅峰大武师。 “二小姐,回到火鸾峰,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 方柔没有回答那宗师的问好,而是气势汹汹地掏出长剑,不过两三招后,长剑折断,她也被那宗师一把拎了起来。 “佛生师兄,终于把这小妮子抓住了,想来孔公子一定高兴得很,师兄立功了!” 一个巅峰大武师谄媚地笑道,却只换来那宗师的一个白眼。 “抓住二小姐算什么本事?要把那小子也抓住了,把那柄剑带回去,才能入得了四老爷的法眼!你们啊,就是缺乏上进心,得过且过,太没有远大志向了!” 他运指如飞,刷刷地在方柔肩上、小腿上点了几下,把她扔给另一个巅峰大武师:“黄师妹,愚兄已经截断了她的经脉,至少六个时辰之内,她是不能说、不能动的。你背着她,咱们去追击那小子。哼,只要能得到四老爷的赏识,区区一个孔非良,算得了什么?” 三人跃身而起,直往树林里奔去。 刚离开没多久,又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却是雷少渊。 “真是奇了怪了,跑这儿来干什么呢?我总不可能会为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动心吧,何况她对我还那么凶……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我要是不来,就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甚至……我还会有杀身之祸……不可能吧?” 他撇着嘴,摇了摇头,但还是决定往树林里追下去。 这片树林很大,从火鸾峰脚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火鸾峰并没有在树林里设置守卫,因为它本就是一片险地,林子中潜伏着许多妖兽,从两阶到四阶都有,一般人根本闯不过去。 妖兽的境界划分,其实与武者是两相对应的,一阶妖兽相当于武徒,二阶是武师,三阶是大武师,四阶就是宗师了。但妖兽一向尖牙利爪,速度、力量都要超过人类,加上厚实的皮毛、凶残的性情,同阶相比,武者基本上都是战胜不了妖兽的。 不过奇怪的是,唐逍一路在林子里奔跑,虽然听到兽吼阵阵,甚至能闻到妖兽散发出来的腥膻,却硬是没有惊动任何一只妖兽! 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魔猫大人,你怎么对这片树林这么熟悉啊?” 魔猫剑灵却是叹了一声:“怎么能不熟悉,老子当年就是在这树林里混的!” 唐逍赶忙闭了嘴,看来当年魔猫剑灵就是在这片树林里被杀的,这可是它的伤心地。 魔猫剑灵知道他的意思,冷冷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它指引着唐逍不但避开了林子里的妖兽,在出林的时候,甚至避开了火鸾峰的巡逻队,偷偷摸摸地上了绕着半山腰的大路,却并没有继续往山上走,而是折而往西,顺着山势,很快就离开了火鸾峰,来到了另一座仍然陡峭笔直的山峰脚下。 “这座山峰名为后鸾峰,是五鸾峰的主峰。五鸾峰,分别是火鸾峰、金鸾峰、青鸾峰、玄鸾峰与后鸾峰,对应着五行。传说,无尽岁月以前,一位大仙曾豢养了一只火鸾,后来大仙证道飞升,这火鸾却滞留人间,它想念主人,就在这五鸾峰内苦苦修炼,终于得以叩开仙门,寻找主人去了,却留了三件至宝在这五鸾峰里。所以原本五鸾峰的主峰是火鸾峰,但千年前后鸾峰崛起,掌握了五鸾宗的大权,主峰才被改了过来。” 魔猫剑灵的声音有些幽幽的,仿佛在缅怀什么。停了一下,它又低声叹道:“沧海桑田,天底下就没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小子,你努力,相信你也可以改变的!” 唐逍使劲抿了抿嘴。 是啊,改变,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才知道有多么困难! 山风吹起唐逍的发梢,初春的天气渐渐暖和了,唐逍却觉察到了几分萧瑟。 他抬起一条腿,坚定地朝着山峰上迈去。 按照魔猫剑灵的说法,要想改变自己,就只有找到鸾影壁和千机神珠。 但魔猫剑灵也只是听方漓说起过这两件宝贝,大致知道它们在五鸾峰之间,却不知具体位置,它只是觉得后鸾峰位于五峰中央,到这儿来应该能找到它们的消息吧? 唐逍决定到后鸾峰上打探一下,想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手握吞云剑,他便耳聪目明,相隔很远就能察探到许多信息,而且他只在低阶弟子居住的地方活动,接连三天,居然也没有被宗门弟子发现。 不过他也没能找到鸾影壁和千机神珠,只打探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为了两个多月后的磁灵渊试炼,宗门决定开放“五剑神壁”,选派一群弟子进去修炼。据说这“五剑神壁”是宗门异宝,每一个能够进去的,都能在剑道上大有提升。 第二个消息是后鸾峰下发生了一起血案,有两个巅峰大武师被杀了,凶手不知是谁,被害人也不是后鸾峰的人,所以这件事就成了峰上弟子的饭后谈资。 唐逍悄声问了魔猫剑灵,他们都觉得“五剑神壁”较为可疑,于是决定混进去看看。 “五剑神壁”开放时长一个月,明天上午辰时就是开放之期。 唐逍躲在大路旁的一株白桦树上,抱着吞云剑进入了梦乡。 他没有练剑,按照魔猫剑灵所说的,他练了也没有用。 他虽然读过不少剑谱,但练剑并不是只读书就能成了的。他没有功法,也没有师傅系统地教他,纵然练得再多也只是瞎比划而已,根本练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能用剑,全靠魔猫剑灵共享给他的剑道。魔猫剑灵毕竟是“剑灵”,在吞云剑里八年,对剑的熟悉程度根本不是一般剑修能比的,它的剑道已经达到了“剑形之境”的大成。 剑形、剑意、剑心,每一层剑道境界,都可以分为初入、小成、大成、圆满这四个阶段。 但它只能把这种剑道“共享”给唐逍,让他能够暂时借用,却没办法为他讲解。 剑道这东西,本就是玄之又玄的,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何况魔猫剑灵的剑阁,本就不是它自己苦修而来的。想让唐逍速成,它还没这个本事。 所以唐逍只能去鸾影壁,据当初的方漓所说,那儿应该有一道剑之传承,唐逍如果能够得到,再辅以合适的功法,就能踏上修炼之路;而“千机神珠”则蕴含着无尽剑意,能帮助唐逍以坐火箭般的速度提升剑道修为,同时也能用来炼体。 只有唐逍的境界提升起来,能压制吞云剑中那道魔光,他才有希望恢复正常。 唐逍正在养足精神,为明天的“五剑神壁”作准备。 这片树林附近没有房屋,十分安静,但唐逍还是很警觉,一有人接近,立即醒了过来。 此时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山林之中,呼啸的狂风就像恶鬼在咆哮,震得人心里直发颤;天空中一丝星光也没有,却有一层乌云顺着狂风堆叠起来,让黑暗又加重了几分。 惊蛰近了,雷雨正在酝酿,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唐逍树起了耳朵,在狂风中,有脚步声纷至沓来,很低微,他却听得很真切。 他握着剑柄,从粗大的桦树枝叶间探出头去,隐隐能看到黑夜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顺着大路跑过来;后面不远处,又有一道身影现出来,却要高大一些。 夜风中,似乎有人在呼喊,只是风声正烈,听得不太清楚。等那两人跑近了,才隐隐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不要跑了,天黑……” 这却是那个追赶的影子在叫喊。他身后又现出几条人影,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蝉”逃得很急,气喘吁吁,声音却很娇脆:“你别追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唐逍一下子竖起了耳朵:怎么像是方柔的声音? 他不是请雷少渊把方柔带到惊云寨吗,怎么他们都跟这儿来了? 唐逍抓着剑柄的手背上浮起了道道青筋,整个人都半悬在树枝上,集中全部精神倾听着,又听那“黄雀”叫道:“我没有恶意,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 “哼!” “蝉”冷笑一声,“你非要我上你的惊云寨,敢说没有恶意?” 此时两人都跑得近了,身形渐渐显露出来,声音也听得清晰得多,正是雷少渊和方柔! 唐逍一把抓住树枝就要跳下去,猛听方柔“啊”的一声,像是撞在了树干上,踉踉跄跄退了几步,雷少渊便追了上来,却见她蓦然转身,右手里紧握着什么东西:“你敢再追,我就把这颗雷神弹引爆,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雷少渊也连忙住了脚:“你怎么都是不相信我呢,真的是你哥哥叫我……” 话音未完,后面有人厉喝道:“两个小子,还不束手就擒!” 唐逍一凛,那几个追兵的实力都不弱,这叫喊之人更是气机悠长,不比那个狄皙之弱! 他心里一急,在脑海里叫道:“魔猫大人,你一定要帮我,把我的全部鲜血都拿去……” 他已经学会了在脑海里说话,这样和魔猫剑灵交流起来要更快捷一些。 魔猫剑灵却叱道:“老子要你的鲜血有毛用!你个蠢蛋,还不快点逃命……” “不!”唐逍沉声道,“我必须要救柔儿……” “老子就是叫你带上小女友逃,你个笨球,难道你眼看着她送死啊?” 唐逍长吁一口气,如陨石般从桦树枝上坠落下去。 方柔紧捏着雷神弹,正闭着眼睛叫道:“永别了,唐逍哥……”猛然右手一轻,一条有力的臂膀围上了她的纤腰。她下意识就要捏碎雷神弹,但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她,令她脑袋一阵晕眩,身子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猛地一睁眼,就看到了那张俊朗而熟悉的面孔。 “唐逍哥……” 她喃喃的低语声中,唐逍朝雷少渊问了一句:“你要跟上来吗?” 雷少渊愣了一下,连忙叫道:“那是当然!” 他还是有些话痨,边跑边道:“后面有两个宗师、三个大武师追赶,不跑,等死啊?” 唐逍一手揽着方柔的腰,健步如飞。她的俏脸紧贴着他肩膀,目光痴痴地看着他,似乎想要把他的容貌刻进心底,刻得入木三分,永生不会忘记! 只听他问道:“不是让你们去惊云寨吗,怎么也跑后鸾峰来了?” 雷少渊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妹妹倔强起来,连九头牛都比不上她!那天你刚走她就回来找你了,我本来不想管的,都往惊云寨走了几十里,想到叔叔说过,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而且,说实话,我也怕你过后去寨里,找不到她,会不会怪我……” 他越说声音越低,似乎觉得“怕了”唐逍,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唐逍微微一笑:“所以你就跟过来了,结果就遇到了这一大群追兵?” 雷少渊怪叫道:“哪有啊,你不知道,你这妹妹,差点死了三次!” 唐逍眉头一皱,一股肃杀的气息顿时从他身上涌了出来:“怎么回事?” 雷少渊正要张嘴,却听方柔低声道:“不许说!” 他立即就闭上了嘴。唐逍揽着方柔腰肢的左手一用力,沉声道:“柔儿,你说!” 方柔顿时像有些怕了,乖乖地道:“就是刚进山,就被佛生师兄他们抓住了……” “佛生?” 方柔知道唐逍不认得佛生,连忙给他解释道:“佛生师兄是武院的弟子。火鸾峰孔家是第一世家,他们有至圣府、春晖书院和六艺武院三大势力。其中春晖书院有七十二弟子,六艺武院则有三十六侍从,无一例外,都是宗师,个个都比孔非良那贼子要强大!” 她现在也不承认孔非良是她姐夫了,一说到他,都叫做“那贼子”。 唐逍皱着眉:“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狄皙之,他是不是书院和武院的人?” “他是书院弟子,排名第六十八位,不过已经比这个姓雷的强了!” 雷少渊摸了摸鼻子,唯有苦笑:他现在成了“姓雷的”了。 唐逍朝他歉意地一笑,又问道:“柔儿,佛生抓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这一点,我倒是要感谢姓雷的!”方柔对唐逍的态度,与对待雷少渊大为不同,十分温柔体贴,笑得也甜,“他们抓住了我,却没有把我抓回正心阁,而是逼问我吞云剑的下落。我就带着他们来了后鸾峰。唐逍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着来后鸾峰能找到你。不过在后鸾峰脚下,雷公子追上来了,那时佛生师兄正好没跟着我们,押着我的是两个大武师,他们被雷公子偷袭杀掉了,我就趁乱跑,这姓雷的紧紧追赶,后来佛生师兄他们也追上来了……” 雷少渊只得又摸摸鼻子,这双标也太明显了,说到他救她的时候就是“雷公子”,一说到他追赶她,就又变成了“姓雷的”,唉…… 唐逍微微摇头,又问道:“这么说,在后面追赶的,就是佛生了?” “是啊!”雷少渊点头道,“我们在后鸾峰逃了两天,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甩掉他们,只能保证不被追上而已。今天幸好遇到了你,唐公子,咱们要不要杀他个回马枪?” 唐逍也有些意动,他和雷少渊都是宗师,两人联手,倒也不一定打不过佛生。 魔猫剑灵却冷哼道:“打什么打,赶快逃!后面有两个宗师,除了佛生外,另一个的实力也不比他差!他们还有三个大武师帮忙,你这小恋人却只能是拖累,拿什么打?再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动武,只要你贡献鲜血,你胸口的魔化就会蓦然加速,最多两天就会肉身崩坏!而且这是在后鸾峰上,你若魔化,被峰上的高人发现了,你们几个全都会没命!” 唐逍有些奇怪,在脑海里问道:“魔猫大人,你不是很想我的鲜血吗?” “老子是想,”魔猫剑灵哼道,“可是一顿饱和顿顿饱,老子分得清!再说你的鲜血现在对我没用,老子的实力不会因此而增长,只有你开始修炼,达到武徒了,老子再接受你的鲜血贡献,那才有用。所以,小子,你以为老子为什么要叫你去鸾影壁?” 唐逍恍然大悟,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原来是这个缘由啊。 见唐逍好一会儿没说话,雷少渊低声问道:“唐公子,行不行啊?” 唐逍知道他是问“回马枪”的事,摇着头道:“不成,打不过!” “那怎么办?” “逃,不走大路了,走小路!” 第十六章 仓皇未识路何方 方向一转,三人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林,然后东方就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幸好这一带地形十分复杂,三人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一会儿穿过乱石堆,一会儿跑进灌木丛,也不知翻过了多少个小山头,却愣是没有让身后的人追上。 当然他们也没逃掉,就算偶尔能甩开追兵,两大宗师也能很快追上来。 天色亮了,乌云来了,雷雨大作,雨过天晴,然后天黑了,又亮了。 渐渐地,三人也不知逃了多久,更不知逃到了哪里,只知道他们已经远离了后鸾峰上的建筑,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后鸾峰。 因为这一片群山之中,他们已经一天多没有见到人迹了。 如果不是追兵仍然紧紧吊在身后,唐逍都打算回去了。毕竟人烟越少,就越容易存在强大妖兽,随便出来一头五阶的,就能把他们三人一口吞下去了。 正想着,突然一声兽吼,吓得唐逍直拍嘴巴:你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啊? 前面有一块大石头,嶙峋怪异,石头下露出一双眼睛,足有海碗大,血红的眼珠一转,整块石头都跳了起来,冲着三人就是一声大吼,震得旁边的碎石哗哗直响! 是一头巨猿,足有两丈来高,浑身毛发是石青色的,蹲在那儿真像一块巨石。 雷少渊却松了口气:“原来是石猿,我还当是什么巨兽呢!” “石猿?” 论战斗力,唐逍在三人中间是最强的;但论见识,他却是最少的,他不认得石猿。 方柔在他怀里给他解释道:“石猿是四阶巅峰妖兽,在超过两丈的妖兽中间,品阶算是最低的。它们虽然力气大、皮革厚,连灵剑都切不进它们体内,但速度慢,威胁并不算大。” 她手里自然没有再拿着雷神弹了,不过还是喜欢倚在唐逍怀里,这是一种依恋。 唐逍的脑袋瓜有点嗡嗡的,四阶巅峰,那不是比巅峰宗师还强大吗? 不由他多想,那石猿已经跳过来了,一声咆哮,伸开簸箕大的巨掌就盖了下来! “跑!” 唐逍一把揽着方柔的腰,飞身便退,那一巴掌就拍在他身前,顿时尘土飞扬! “雷少渊呢?” “我在这儿,咳咳……” 烟尘中,雷少渊一边挥着手臂,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不得不说,唐公子,你比令妹要强,我和她逃了这一路,不管我遇到什么危险,她都没有……”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她正气鼓鼓地瞪着他,像一只发怒了的小猫。 唐逍一笑,身后却传来一声冷喝:“好小子,你们不逃了吗?” “糟了!” 是佛生等人,他们离得本来就不远,唐逍他们这一停下来,立即就被追上来了。 前方,那石猿又咆哮着,张开了狰狞的巨嘴,双掌也扬了起来。 唐逍咬紧了牙,他脑海里有一个非常大胆的主意,很疯狂,但应该很管用。 他先把方柔推出去:“你绕过去,别被他们抓住,咱们在山口那边集合!” 方柔本能地回头:“那你呢?” “相信我!”唐逍咆哮一声,又转头对雷少渊道:“雷公子,你怕不怕死?” “怕!”雷少渊老老实实地笑道,“但如果怕也要死,那就不怕了!” “好,跟上我!” 唐逍暴喝一声,蓦然转身,迎着佛生等人就冲上去,吞云剑直刺而出! 佛生狂笑道:“阿弥陀佛,来得好!”手中念珠一扬,那颗足有鸡蛋大的头珠里居然涌出一道剑光,与吞云剑狠狠撞在一起,当的一声,却是平分秋色。 这道剑光是由剑罡形成的,佛生也已领悟了剑形之境,丝毫不比唐逍弱。 只一剑,就震得唐逍胸口一痛,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另一边的雷少渊则更加凶险,他的对手赫然是狄皙之! 在彭口镇,雷少渊就被对方追击过,早已是惊弓之鸟,只拼了一剑,就已吓得脸色苍白。 正在恐惧,猛听唐逍一声厉喝:“走!”雷少渊连忙抬头,就见唐逍已蹙转身,冲进了渐渐变得稀薄的烟尘里,却是朝着石猿奔过去了。 “前有狼后有虎,这下我看你怎么逃?” 狄皙之也看到了石猿,顿时大喜,迈开双腿就紧追上去。佛生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却拉了个空,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大步冲过去,与狄皙之并肩而行。 他们的目标都是吞云剑,他可不愿狄皙之抢了先,自己却一无所获。 按照通常剧本,应该是他们把唐逍和雷少渊赶到石猿身前,既能保证把他俩杀死,又能让他们作缓冲,不会直接与石猿对上;而只要两人一死,佛生抢了吞云剑就跑,才不会去管狄皙之与石猿的大战——他相信,狄皙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电光火石之间,烟尘里已经现出石猿那庞大的体型,它正双掌捶胸,仰天长啸,然后双臂一合,两只巨掌就朝唐逍和雷少渊拍了过来! 就在这一刹那,唐逍却猛然侧过身,用肩膀重重地撞上了雷少渊:“快逃!” 这一撞力量极大,一下子把后者撞出去七八尺远,撞得他呲牙咧嘴,眼泪都快痛出来了;他也不敢耽搁,飞一般爬起来,跌跌撞撞就朝一旁的山路跑过去。 凭着这一撞,他顺利地逃脱了石猿和佛生等人的夹击,当然不敢再停下来。 可唐逍却没机会逃了,被石猿的两只巨掌拍中腰部,差点没把他拍成两半截! 唐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正喷在吞云剑上,一滴也没有落下地;一股暖流则顺着剑身涌进他体内,他长啸一声,一剑刺在石猿胸前,再把吞云剑一扭,石猿就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双臂扬起,唐逍已然被狠狠甩了出去,飞向了石猿背后数丈远的一块石头。 “呯”的一声闷响,唐逍跌落在石头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甚至刚才差点被拍断了腰,他也像毫无感觉,爬起来就朝远处的丛林飞奔过去。 甚至石猿也呆了一下,这才扭过硕大的头颅,就看到两道人影飞扑而来。 它顿时一声厉吼,一双巨掌挥得呼呼作响,与佛生和狄皙之斗作一团。 趁着这个机会,唐逍一路逃进石猿背后的树林,却只在树下看到了雷少渊。 “方柔呢?” 雷少渊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叫她从树林那头转过来吗?” 唐逍一挥手:“你先去前面探路,我去接应她,会追上你的!” “诶,不是,你怎么还指使起我来了?我可是惊云寨的大当家啊!” 唐逍头也不回:“好好,等稳定下来了,让你当家!” 雷少渊愤怒地扬起一只拳头,唐逍却已经跑进树林里去了。 他是叫方柔从树林里绕过去,也亲眼看到她所跑的方向,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她。 不过她的情况很不好,正被两个大武师围着,一时间束手无策。 跟着佛生和狄皙之来的,有三个大武师。当佛生与狄皙之抢功的时候,他们却被派去追击方柔,结果两大宗师都被困住,他们却把方柔拦住了。 此时的她满脸惶急,胡乱挥舞着长剑,也只能勉强挡住两人的攻击,却根本脱身不得。 照这样下去,她最多两分钟过后就会用尽力气,然后被两个大武师抓回去了。 幸好唐逍及时赶到,低喝一声,刷刷两剑,两个大武师都被震退了几步。 唐逍心底却有些苦涩,他发现自己的实力似乎又下滑了,这两剑大概只发挥出了低阶宗师的水平,和雷少渊差不多,所以两个大武师都没有受伤。 原来握着吞云剑柄,也只是让实力下滑的速度慢一些而已,不是自己苦修而来的东西,终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时间长了,还是要被夺走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鸾影壁的剑之传承,和千机神珠的剑意了。 可是他们都在这山林里转了两三天,却连鸾影壁的影子都没见着! 算算时间,“五剑神壁”已经开始了,他要还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恐怕等他终于找到鸾影壁的时候,那儿已是人去楼空,就算找到了也没有丝毫作用。 唐逍强行压下心里的急躁,一手拉着方柔,飞一般掠进林子,回到雷少渊身边, “走!” 三人都知道,佛生和狄皙之虽然现在手忙脚乱,但那石猿毕竟也只是四阶妖兽而已,两人只要静下心联起手,要不了多久,就能从石猿掌下逃脱出来。 所以留给唐逍他们的逃命时间,其实已经没多久了。 但怎么逃、逃到哪儿去,却是个大问题。 逃了一刻钟,唐逍又停了下来,脸色阴沉。 方柔连忙拉着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唐逍叹了口气:“前面有人,好几个!” 这是在后鸾峰上,来的是什么人自然就不言而喻了:又是前有阻截、后有追兵! 雷少渊也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冤,虽然刚才在两大宗师和石猿的夹击下,唐逍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把他送出来,这让他很感动,但其实,这些并不是他应该经历的啊! 他是堂堂惊云寨大当家,少年宗师,怎么沦落到在这深山老林里受苦了? 而且这可是五鸾宗的地盘,现在弄得,好像他是闯进别人家里来的小偷一样! 唐逍正好转过头望着他:“雷兄,你觉得他们最想不到的逃生方向,是往哪儿逃?” “啊?” 雷少渊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唐逍脑海里,魔猫剑灵却低吼起来:“你什么意思,不想去找鸾影壁了?” 唐逍在脑海里苦笑道:“不是不想去找,而是根本没有机会找,而且也找不到!” “可是你不去找,你的身体怎么办?刚刚你又贡献了鲜血,虽然老子也把能给的都给你了,但你自己是知道的,你和我都坚持不了多久,你的肉身腐朽,又会大面积扩大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总不能把他们两个都陷在这后鸾峰上吧?” 唐逍紧紧地抿了抿嘴,反手抓着方柔的手腕:“走吧,我们下山!” “下山?” 方柔和雷少渊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总以为我们往山上跑,是有什么目的,所以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背道而驰!” 唐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虽然他已听到隐隐传来的脚步声,那是身后的佛生等人追上来了,但蓦然打开心结的他,只觉得眼前一片开阔,似乎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是啊,别说找不到鸾影壁,就算找到了,那又怎样呢,他还能战胜五鸾宗五峰弟子,得到剑之传承和千机神珠的剑意吗?恐怕他更大的可能是被他们撕成碎片了吧? 到时候别说他仍然不能活,方柔和雷少渊也被他连累了。 所以他决定放弃。到了山下,让方柔独自一个人回凤翔郡去,雷少渊自然是回惊云寨,而他自己,就找个没有人烟的荒山,要么全身腐朽而死,要么葬身在哪头妖兽的肚子里。 反正他是坚决不会入魔的,一旦到了不能逆转的那一天,他会果断自杀! 要是真入了魔,后来再见到方柔,那怎么办,没有神智的他,会不会把她也杀了? 唐逍脑海里浮想连翩,脚下却没有停止,拉着方柔又在树林里绕了一个圈,小心翼翼避开追来的佛生等人,也避开潜伏在林子里的一些妖兽,脚步匆匆,直往山下逃去。 方柔并没有问为什么,正像她也没有问,唐逍为什么会上山来一样。她只是紧紧拉着唐逍的手,跟在他身边,从来不离开半步。 至于雷少渊,他就更不可能问了,唐逍愿意下山,正合他意。 当然他也做不到离开唐逍和方柔独自逃命,他觉得既然成为伙伴,就一定要同甘共苦。 唐逍的估计是正确的,佛生等人根本想不到,他们会往山下逃。毕竟他们已经在山上转了两三天,潜意识中,都会认为他们一定有事;而很显然,在佛生等人的紧追之下,他们是不会有机会去办事的,所以他们一定还会在山上转悠。 至于后鸾峰弟子,他们大概还不知道唐逍他们的存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唐逍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但在快要出林的时候,还是被拦住了。 那时他们刚刚躲开一群后鸾峰弟子,转到另一条下山的小路上。 “什么人?” 一声娇俏的厉叱,林子里转出了几个女子,都是十八九岁,手握长剑。领头的那个一袭红衣,身材高挑,脸色冷厉,剑尖遥指着唐逍的脸庞,剑芒吞吐不定。 竟然也是一位领悟了剑形之境的少年宗师! 唐逍知道自己的实力又退步了,现在可不是她的对手,连忙陪笑道:“不好意思,我们是到山上游玩的,迷路了,误闯了宝地。我们现在就下山,还请仙女莫怪!” 方柔瞪圆大眼睛望着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唐逍哥这个样子,以前,他要么木讷憨厚,偶尔也会尖厉得如剑锋一般,可是什么时候他这么会说话了? “误闯?迷路了?”女宗师满脸狐疑,“这可是后鸾峰的要地,‘花千丝’的地盘,你们上山游玩能到这么深的地方来?我看你们是另有目的吧?” 唐逍不知道“花千丝”是什么,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女宗师的脸上疑惑更甚,却听方柔笑道:“仙子,我们是真的迷路了,在山林里乱钻了好几天,我们也不知道这儿是‘花千丝’的地方。对不起,我们借条道下山,好不好?” 女宗师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闪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终于还是笑了笑:“好吧,就当你们迷路了。现在就离开,‘花千丝’不允许任何人擅闯!” “是,是,我们走!” 方柔连连答应,拉着唐逍就走,雷少渊急忙跟在后面。 看着三人的背影,那女宗师也没说话,另几个女子也就没有拦截。 等他们都走远了,一个女子才问道:“唐师姐,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 “谁说的?”唐师姐嘴角一翘,“我们要去五剑神壁,可没时间管他们。不过我听说了火鸾峰的一些事,想来跟在我们身后的孔非良他们,对这几个人应该很感兴趣的!” 她收剑回鞘:“走吧,把消息传给他们,既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延误一下他们的时间,另外也可以让孔家欠我们一个小小的人情,一石二鸟,多好的事!” 一离开那群女子的视线,唐逍立即叫了一声:“快走!” 他速度蓦然增快,一时却让另两人反应不过来,方柔差一点就被他拖摔了。 雷少渊连忙问道:“唐公子,怎么了?” “那几个人恐怕没安好心!”唐逍低声道,“这儿太危险了,咱们赶快离开!” “不会吧?”方柔皱着柳眉道,“‘花千丝’是后鸾峰弟子中的一个组织,只收女子,听说她们的名声很好的。唐逍哥,你是不是有些疑神疑鬼……” “了”字没说出来,她的脸色已在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第十七章 生死难分心茫茫 山坡上,迎面走上来一行人,五六个白衣负剑的弟子,簇拥着一个手摇折扇的白衣青年! 孔非良! 唐逍的感知力比方柔要强,他也发现了孔非良一行,顿时脸色一变:“躲一下吧?” 倒不是他怕了孔非良。 靠着疯狂贡献自己的鲜血,短短几天,他也拥有了宗师境的实力,不比孔非良弱,看向对方的目光已经从仰视变成了平视,他不怕他。 但他已能感受到方柔的情绪,那是一种恐惧与憎恨的交织。他曾听魔猫剑灵说过,情绪的激荡、负面情绪的积累,都是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入魔的。当然机率很小,但他不敢让方柔去冒险。 何况,他虽然不怕孔非良,却也暂时没有信心击败对方。 他的实力已经倒退了,最多和孔非良相仿;而孔非良的队伍里还有一个宗师,那是个红巾包头的青年,背着一柄大刀,看样子,也和雷少渊不相上下。 哪怕是发起突击,唐逍也没有一举击溃对方的把握。 另外,这儿是后鸾峰,在五鸾宗的地盘上对五鸾宗弟子出手,怎么看他都觉得太冒险了。 方柔很懂事,低低地“嗯”了一声,跟着唐逍就要退回树林,却见他脸色一沉,不由低声问道:“唐逍哥,又怎么了?” 唐逍的脸色分外难看:“佛生他们又追上来了!” 雷少渊也咬紧了牙:“这群人,简直阴魂不散,他们就那么想抓住我们吗?” 唐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止他们!我们的左前方、右前方,整个山坡上已经出现了五六支队伍,每一支都有两三个宗师带队,配上五六个大武师:这是在搜山啊!” “那怎么办?” 雷少渊苦着脸:“要不,干脆我主动出去,吸引他们注意?我去和他们说,我是探龙山惊云寨的大当家,也许他们会卖个面子,放我一条生路;而你们就躲起来,找机会逃出去?” 唐逍摇了摇头,五鸾宗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显然不会只因为孔非良,他还没这个本事。唐逍不知道五鸾宗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觉得,雷少渊自投罗网,实在太危险了。 再说,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逃出去,他的目光投向了山坡下。 有两队女弟子,从那条小路一前一后走了上来,每一队都只有四五个人。 而且,她们和左右两侧其他队伍的距离,也足有四五十丈。 唐逍默默地计算一下,一咬牙,揽住方柔的纤腰:“雷公子,麻烦你扶着她手臂!” 雷少渊狐疑地拉着方柔的胳膊,她虽然也很疑惑,但很听唐逍的话,没有反抗。 唐逍低吼一声:“冲!” 两人相当于是把方柔抬了起来。她年纪小,体格轻,两人就像抬着一根灯草似的。他们都是宗师,自然能找到力量的聚合点,相互配合之下,顿时速度暴涨。 雷少渊和方柔终于明白了唐逍的意思,这样做,比起他一人带着方柔,速度要快得多。 三道人影化作三支箭矢,朝着那队女弟子风驰电掣而去。 唐逍的计划就是找到突破口,硬冲出去! 他们这一冲,顿时把旁边几个队伍都惊动了,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人围过来,所有队伍都在急匆匆往山顶赶;不过唐逍也没有注意,他们是一门心思想要冲出后鸾峰去。 所以在距那两队女弟子已经不远的时候,他们改变了方向,不是迎着她们直冲过去,而是下了小路,顺着满是野草的山坡,从路旁四五丈远的地方直掠而下。 第一队女弟子里有人叫道:“阁主,他们怎么反而跑下来了?” 一个瘦高的女弟子望了过来,顿时令方柔的心脏漏跳一拍:是方漓! 姐姐回来了! 她不由自主地望过去,于是两姐妹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 但双方都没有停下,两姐妹只是交错了那么一瞬,似乎都想说什么,却都没有说出来。 唐逍也发现了,连忙叫道:“停……” 方柔却尖声叫道:“不,走!” 她不想停下,其一,如果停下了,她大概率不会死,但肯定会被孔非良抓过去,然而唐逍却死定了;其二,在与方漓对望的那一眼中,她看到了方漓的惊讶、愤怒、甚至痛恨,却就是没有看到哪怕一丝关切,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本能地意识到,方漓已经不会帮她了! 那是她的亲姐姐啊,虽然同父异母,但她们的爹就两个女儿,方漓从小对她就竭尽照顾,方柔也是满心的感激,可是,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方柔两眼满是泪水,却紧咬着牙关没有让它们流出来,她只是倔强地扭过了头! 方漓身边,一个女弟子低声道:“阁主,好像是二小姐啊……” “二小姐已经死了!”方漓紧握着双拳,淡淡地道,“我们遇到的,只是几个陌生人而已。后鸾峰那么多弟子,我们能认得几个?还有,我已经不是阁主了,你别乱叫,免得孔菲师姐笑话,也不要影响了方、孔两家的合作!” 她队伍里的另一个女宗师,二十来岁的紫衣女子,无声地笑了笑,却也没有说话。 于是方漓和方柔就这么擦肩而过,而现在的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等她们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会是那般景象…… 既然方漓认定了唐逍和方柔是“后鸾峰上的陌生人”,这群女弟子就没有追击他们;而第二队女弟子好像也是这样的看法,就让唐逍他们顺顺利利冲下了山坡。 从树林里追出来的佛生等人也没有继续追赶,而是与孔非良他们汇合到了一起。 下了山坡之后,三人顺着出山的大道继续往前跑,一路还要躲避迎面而来的宗门弟子,时不时还会遇到妖兽,也走得很辛苦,简直如丧家之犬一般。 而且,他们又遇到了曾经遇到过的问题:他们迷路了! 五鸾宗的五峰,虽然名字都叫“峰”,却都不是一座孤立的山峰,而是无数个小山头簇拥着,汇聚成一座高大的山峰。火鸾峰和后鸾峰之间,就有二三十座小山峰,层峦叠嶂,延绵不绝。而这些小山峰中间,很多地方,是没有路的。 就算有路,也是妖兽踩出来的,纵横交错,生满野草,就像迷宫一般。 唐逍他们就在这“迷宫”里,无头苍蝇似的闯了两三天,不但没有闯出去,反而走到了一座悬崖边:这是一条绝路! 唐逍站在悬崖边,先往下望,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崖底充塞着白云,看不到底部;再往悬崖对面望去,这悬崖大概有五六丈宽,对岸是一个小山坡,能看到两只野兔在嬉戏。 “怎么办?”雷少渊问道,“咱们是退回去还是冒险过去?” 如果要过去,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在他们旁边,有一株合抱粗的柳树,柔软的柳枝足有两三丈长,如果抱着柳枝,像荡秋千似的荡过去,还是有极大可能平安到达对岸的。 但这也太冒险了。 唐逍咂咂嘴,正要走进悬崖后面的树林,原路返回,却猛然听到树林里一阵喧闹,接着就是几声杂乱的兽吼,霎时间,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有人在林子里猎杀妖兽,却好像没成功,至少有五六头妖兽逃出来了,直往这边奔来! 雷少渊捏紧了双拳,脸色黑如锅底:“妈的,他们这是故意的吗?” 他向来文质彬彬,儒雅可人,此时却也忍不住骂出了脏话。 但没有人回答,那五六头妖兽速度非常快,他们刚听到兽吼,不过一两分钟,已然听到了震动大地的脚步声,树林中,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庞大身影! “走,冲过悬崖去!” 唐逍当机立断,一拉方柔,就像两只猴子般爬上了柳树。 想要回到林子里,从原路返回去,已经不可能了;这悬崖两边都是断头路,就算他们能找到生路,也不是短时间能逃走的,冲出林子的妖兽,不可能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 雷少渊看看柳树,又看看悬崖,吐了一口唾沫,也赶忙跟了上去。 “这么宽,跳是肯定跳不过去的,怎么过?” 唐逍看看树林里,一头吊晴白额猛虎已经失去了山林之王的风采,仓皇往林外跑着。他咬了咬牙,叫道:“抱住五六根柳枝,抱成一束,尽量滑到柳梢去,荡过山崖!雷公子,你走前面,咱们两个过去应该是不难的,但你要注意保护好柔儿!” 雷少渊看看方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却并没有多少恐惧之色,只是偎在唐逍身边,仿佛有他在,她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人。 按照唐逍的计划,三人一齐行动起来。 当吊晴白额猛虎冲出山林的时候,雷少渊已然腾空而起,唐逍和方柔紧随其后,三个人就像三只大鸟,手脚在半空中胡乱飞舞着,惊起了崖底的团团白云。 雷少渊最先抵达对岸,但不知是估计错误还是什么,他只有一只手搭在了悬崖上,整个身体直往崖底落去。他心头一急,胡乱一抓,正好抓住一株野草,虽然那株马苋草在他掌心割了一条血口,却也让他有了借力之处,顺势一用力,就攀上了悬崖。 却听身后一声惊叫,他蓦然回头,就看到方柔已落下去两三丈了! 原来她的实力要弱一些,虽然用尽全力,却还是没能荡到悬崖边上,离悬崖还有一尺多距离,就力道用尽,尖叫声中,如一块大石头般往山谷里坠了下去! 幸好唐逍在她身后,伸手一捞,却没能抓住她;情急之下力聚双腿,以比方柔更快的速度往下坠去,电光火石间就到了她身子下方,双手托着她双腿,腰腹一挺,一股力量从双臂里生发出来,把她推向了悬崖边。 刚刚稳住身形的雷少渊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柔“啪”地摔落在石头上,却顾不得自己浑身剧痛,尖声叫起来:“唐逍哥!” 唐逍把她推出去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了冲过来的可能,已经坠落下去数丈远了! 山谷中,只遥遥传来了他有些含混的声音:“去惊云寨……” “唐逍哥!”方柔手忙脚乱爬起来,就要往悬崖下冲去,雷少渊连忙一把抱住她。 “放开!”方柔举起一只手臂,她又拿出了雷神弹! 雷少渊赶忙叫道:“跳不得,你可别找死啊!” “唐逍哥都掉下去了,我为什么不能跳?滚开!” 方柔另一只手勾住雷神弹上的一个铁环,就这是引爆雷神弹的机关,只要轻轻一拉,就会轰的一声,她和雷少渊都会变成一片血肉模糊的碎片! 雷少渊紧抱着她的腰,丝毫不敢放松:“可是他叫你去惊云寨!” 方柔一愣,两只手定在空中,怔怔地看着他。 雷少渊叫道:“他叫你去惊云寨,就说明他相信他不会死!难道他还会骗你吗?” “他骗我的次数可多了!”方柔不满地撇了撇嘴,不过她能嘀咕出来,就说明她已经不打算跳下去了,雷神弹也悄然放了下来,“你去惊云寨吧,我去山谷里!” “不是……”雷少渊本来已经打算松开她了,闻言大吃一惊,赶忙又抱紧她,“你怎么又要跳下去啊?都说了,他都有自信不会死……” 其实他知道,唐逍这话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就是托孤,但他岂敢说出来? 方柔猛地一推他肩膀:“滚开,别抱着我……我是要找路去山谷里找他,不是跳崖!” 雷少渊连忙悻悻地松开手,退开几步。他发现自己对方柔已经有了一种感情,当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哥哥对妹妹的关爱,这个倔强而又温柔的女孩——当然她的温柔是只针对唐逍的——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好好保护她,却又不是唐逍那样的保护。 唐逍是牺牲自己,哪怕这种牺牲只能换来她一刻平安,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雷少渊不是,他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保护好她,却没有那种彻底的牺牲。 他可能早已把她当成了妹妹,所以在火鸾峰下她独自离开后,他才会鬼使神差地跟上来,还因此而救了她一次,不然,他早回惊云寨去了。 说起来,他虽是惊云寨的大当家,却并不是主事人,独断寨中大事的,是他的叔叔,那才是他的大靠山,先天境界的高手,而他,只是一个“二代”而已。 不然,他哪有这么多时间,天天陪着唐逍和方柔在山里闲逛? 雷少渊轻轻地呼了口气:“我陪你吧,咱们一起下山谷去找他!” 方柔瞪着他:“这关你什么事?” 雷少渊摇摇头:“再怎么说,唐公子也算我的朋友,我去找朋友,不用经过你同意吧?” 方柔沉默了半晌:“那随便你。不过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企图,那趁早死了这条心!” 以为现在她处于最伤心的时候,他就能乘虚而入吗,简直太自以为是了。 雷少渊撇撇嘴:“想什么呢,小屁孩!” 方柔怒目而视,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然后就看看地势,独自往山下走去。 这座山并不太高,大概四五十丈高到了山脚。不过顺着崎岖不平的山坡走下来,也花了他们大半天时间——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在山坡上遇到了一条蟒蛇。 等他们战胜这头四阶妖兽,来到山脚下,找到山谷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雷少渊原本想休息一晚,等天亮了才进谷寻找的,但方柔哪里等得及,找了一把干树枝做成一支火把,举着红彤彤的火焰就进了山谷。 然而,这山谷其实并不深,只有一百来丈长,谷里的地势也不复杂,没有山洞,只有崖底有几块石头、一条小溪,方柔却并没有找到唐逍的踪影。 找了几遍,她也只是在石头下面找到了一滩血迹。 方柔一下子就慌了:“唐逍哥……唐逍哥是不是摔死了?” “这山谷里又没有妖兽,就算摔死了,他的尸体呢?不可能摔成粉了吧?” 雷少渊怕她一个想不开就又要自杀,连忙口不择言地叫了起来。 方柔却顾不得埋怨他“诅咒”,嘶声叫道:“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不见了?” 雷少渊低声道:“很大的可能,是他掉下来以后,醒了,然后自己走了,或是被人救走了。毕竟这个山谷并不偏僻,而我们,下山的时候也耽搁了太多时间!” 方柔知道,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是她却接受不了。 这山谷虽然不算偏僻,但他们在谷里并没有找到有人来过的痕迹,所以有人来救多半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是唐逍摔下来,没死,然后自己爬起来,走了。 他可不是第一次想要离开方柔,只是她一直苦苦找着,他没能走成而已。 火把“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方柔就像一座木雕,站在石头前,满目哀怨,满心茫然…… 唐逍哥,你又离开了吗,你又不要柔儿了吗…… 第十八章 亦魔亦幻难思量 虽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接连劝说两刻钟直至口干舌燥,雷少渊终究还是把方柔劝走了。 他咬定了一件事,唐逍没死,他应该是躲起来疗伤了。因为谁都可以想象,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唐逍一定伤得很重。至于为什么他不等着方柔,雷少渊做了许多设想,比如他醒了,想要出去找她,在路上昏迷了,被人救走;摔进什么地方,一时爬不出来,等等。 所以,虽然暂时离开了山谷,方柔却并没有走远。接下来的两天,她搜遍了方圆二三十里的所有角落,连一个蚂蚁窝、一株野草也没放过,还是没能找到唐逍的一丁点踪迹。 雷少渊不知劝说了她多少次,到最后,他们找不到吃的了,方柔才终于答应离开。 “我一定要努力,我要去赚钱!”方柔举着小拳头,发着誓言,“我一定要买一枚储物戒指,装满了东西,再回来找唐逍哥,如果找不到,我就永远不离开!” 雷少渊叹了口气:“你还是先随我去惊云寨,慢慢再做打算吧!唐公子说了,要你一定要去凤翔郡。当然我不是怕他,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我答应他的事,就一定得做到!” “他是在这地方下落不明的,我可不去什么凤翔郡,我要在这儿找他!” 雷少渊有些着急:“可是你怎么找到他?你不去凤翔郡方家,怎么买储物戒指?” 方柔怔了一下,忽然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似的,双腿一软就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西垂的斜阳,好半天,才重重地叹了一声。 雷少渊看着她,似乎有些心疼。 “那我还是直接回凤翔郡吧!”她悠悠地道,“你说得对,大城市,容易赚钱!” 雷少渊劝道:“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能直接就走呢?恐怕走不上两天,就晕倒在路边了。你还是随我先去惊云寨,将养一些日子再走,也好让我放心一些!” 方柔小脸上突然满是戒备:“你老是要我去惊云寨,到底有什么居心?” 雷少渊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居心?难道你还怕我爱上你,或者你受我引诱而爱上我?别开玩笑了,我对你不会有坏心思,真的。如果你不放心,要不我们就结拜成兄妹吧?” “真的?”方柔一下子兴奋起来,“那好,哥哥在上,请受妹妹方柔一拜!” 她真的就拱着手拜下去,于是就在这荒郊野外,两人结拜成了兄妹。 然而刚直起身,就听到一个冷笑的声音:“结拜了也好,可以手牵手,一起上路!” 雷少渊蓦然回头,长剑已握在手中,但一看来人,两只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一个神态儒雅的男子,倒背着手,神色中则带着一股冷肃。 方柔挨着雷少渊,低声问道:“哥哥,这人很强吗?” 雷少渊咬着牙,道:“应该是先天层次。妹妹,一有机会你就逃,千万不要管我!” 方柔神色一凛,小手已伸进了袖子里,她听说过先天层次。 武徒、武师、大武师、宗师,都是属于“以力致胜”的后天层次,在漫长的修炼之路上,最多只能算作未入门;而达到宗师巅峰,武者就会由“外修一份力”变成“内修一口气”,从而踏入先天层次,真正踏入修炼之道,去追寻那渺茫天道中的一份长生。 先天层次讲究内通经脉、外感灵气,可分为悟气境、渡气境、凝气境与元气境。雷少渊估计,这个儒雅男子多半是刚刚踏入悟气境,与巅峰宗师比起来,强得有限。 当然,即便如此,对方也至少比他强大了一倍以上,他根本就没有半点取胜的信心! 雷少渊能做的,就只有仗着长剑,虽然两腿战栗,仍是稳稳地挡在方柔面前。 儒雅男子两眼在雷少渊与方柔身上转了一圈,冷笑道:“哥哥妹妹?方二小姐,你不是与那唐逍一同下山的吗,怎么,如此短的时间,就扔了那蠢笨小子,另寻新欢了吗?” 方柔小脸一下变得紫红,怒叫道:“你无耻!” 雷少渊则沉声道:“前辈怎能如此说话?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儒雅男子冷笑连连:“本也无需与你们废话,你们只要记住,杀你们者,孔欣是也!” 雷少渊知道,他这句话说完之时,就是孔欣动手之际。他沉喝一声:“走!” 正要擎着剑扑上去,猛然方柔双掌朝他一推,已如疯虎一般朝孔欣扑了过去! 雷少渊猝不及防,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便听方柔凄婉地叫道:“哥哥,再见了!” 他目眦欲裂,暴喝一声:“妹妹!” 便见方柔已扑到孔欣身前,紧咬银牙,却没有动剑,而是两拳合并,轰了过去。 “萤火之光!” 孔欣冷笑一声,一袖子拂过来,方柔便撞上了一层猛烈的劲风,顿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回去。雷少渊大为骇然,连忙一纵身跃过去,正好接住她单薄的身子,只听她说了一句:“快走,要爆了!”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雷少渊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飞身便退。 孔欣皱皱眉,一展身形就要追击,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掌,那掌心里赫然托着一个圆球! 雷神弹! 他甚至没发现,方柔是怎么把它塞进他袖子里的! 但他来不及深究,只见亮光一闪,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雷神弹爆炸了! 孔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厉喝:“该死的……” 几分钟过后,山谷里又恢复了平静,雷少渊、方柔和孔欣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只残留着火焰灼烧过后的几片漆黑,还有两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这爆炸声并没有惊动后鸾峰的宗门弟子,却把某个山洞里的一柄剑给惊动了。 这是位于悬崖半腰的一个山洞,不是很宽阔,洞里有一个丈把长的石台,此时这石台上正躺着一个脸色灰白的少年,双目紧闭,眼皮与嘴唇都是一片乌青。 他的脑袋边竖着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剑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剑芒。 正是唐逍和吞云剑。 那层剑芒里,隐隐有个半透明的影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拖着三条尾巴的小猫。 拳头大的小猫蜷缩着,目光里竟透着人性化的忧郁,看了看山谷外,又回头看看唐逍。 “这个可怜的家伙,终于还是走到了生命尽头。唉,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就盼着这一天吗,怎么它真的到来了,我却如此忧郁,甚至有些心存惴惴呢?” 原来,自从唐逍的实力达到中阶宗师境界后,就已经达到了魔猫剑灵的顶限,它再也无法提升他的实力了;而像唐逍这种不是靠自己修炼出来的实力,一向是不进则退的,一旦无法继续提升,哪怕手握吞云剑,也会不断退步,只是后退的速度变得很慢而已。 当来到悬崖上的时候,唐逍的宗师境界已经极为不稳,随时都会倒退回大武师境界。 而当他把方柔推上悬崖的时候,随着他一口鲜血喷出来,他的实力终于开始崩解了,就如雪崩一般,不过短短一刻钟,到摔落崖底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如此一来,他自然就不能再保持那么强壮的身体素质,摔落到谷底的石头上,哇哇吐了几口鲜血,身体的魔化就开始了疯狂的扩散,等魔猫剑灵吸收完他的鲜血、冲出吞云剑之时,他全身上下已经不可逆转地腐朽起来,一片灰白,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幸好魔猫剑灵已经拥有了部分实力,才艰难地把他弄到了这个山洞里。 所以当方柔和雷少渊来到崖底的时候,他们就怎么也找不到唐逍的踪影了。 唐逍在这山洞里躺了三天三夜,魔猫剑灵就一直这么守着他。 它正在实施着一个筹谋已久的计划,只是它心里还有一些犹豫。 这个计划很简单,它准备冲进唐逍的脑海里去,占据这具肉身,直接说,就是“夺舍”! 八年前,因为炼制吞云剑,它被方漓生生耗掉了三条命,灵魂也被关进了吞云剑。但方漓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无法炼制出带有剑灵的吞云剑,拥有剑灵的剑,至少也得是地器,而不可能是区区灵器——那时的她,刚刚踏足宗师境,哪能知道这么高端的炼器知识? 其实如果不是那道魔光,不死猫妖早已死了,哪能变成魔猫剑灵? 所以它心里一直在盼望着,有朝一日,它能重获肉身,再次踏上修炼之路! 世间万灵之中,人类是最尊贵的,人的躯体能暗合天道,是最为适宜修炼的肉身。所以在被唐逍的鲜血唤醒之后,魔猫剑灵就瞄上了他的肉身,一直盼望着能够夺舍他。 它一直在等着他的彻底魔化,因为他全身腐朽之后,灵魂就会失去保护,脱体而出,这具肉身就变成了无主之物,这时候夺舍,它就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至于唐逍的灵魂会变成什么,魔猫剑灵是不可能去关心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唐逍已经躺了三天了,魔猫剑灵却还没弄清楚,他的灵魂到底离开了肉身没有,灵魂脱体的征兆,它是一点也没有见到,肉身的魔化却已经停止了。 魔猫剑灵很肯定,唐逍已经死了;但它不敢肯定,在夺舍的过程中,它会不会受到他的灵魂影响,从而导致夺舍行动功亏一篑,所以它有些犹豫。 但它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如果再不夺舍,这具魔躯就有可能产生自我意识,发生尸变了! 魔猫剑灵虽然曾是四阶妖兽,但只凭灵魂,可没有足够的信心能战胜一个尸变魔物! 山下的爆炸让它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它知道,必须得采取行动了。 魔猫剑灵终于下定决心,伸出四只爪子,就像撕开幕布一般,用力撕起了那层剑芒。 这个过程应该十分痛苦,它核桃大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但它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且进行得十分顺利,不过几分钟,就从剑芒里钻了出来,然后不敢怠慢,一头扎进了唐逍脑袋。 然后,唐逍就蓦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脑袋,俊朗的脸庞疯狂地扭曲起来! 如果魔猫剑灵此时没有冲进他体内,它一定会怀疑,唐逍是不是还没有死,为什么他的额头上还能渗出豆大的汗珠,为什么他的嘴唇、眼睫、手指,还能剧烈地颤抖? 但魔猫剑灵已经走出了那一步,而山洞里又没有别人,甚至受到它的气势影响,也没有一头妖兽敢于接近这个山洞,所以唐逍的状况就算再异常,也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就是不知道魔猫剑灵的夺舍行动,到底能不能成功?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山洞外,又迎来了暮色低垂。 此时的唐逍却有了动静,那早已腐朽的肉身,此时却像有几条线在牵引着一般,手脚不住舞动着,脑袋也东摇西晃地,汗珠却汇成了小溪,源源不断地淌到了石台上。 然后,便听到“吱”的一声,他的双眼蓦然睁开,一道只有米粒大的身影,蓦然从他眼中飙射出来,就像被天敌盯上的小兔子,惊惶失措地逃出了山洞。 却有一句嘶声尖叫残留了下来:“该死的,我一定会回来,一定……” 山洞里便又恢复了平静,直到又过了一刻钟,唐逍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咂咂嘴,惋惜地道:“可惜了,没有能完全把它留下来,终究是个隐患啊!” 然后他又闭上双眼,再过半刻钟才睁开,它这是在接受自己的变化。 摔下悬崖的时候,他的确是死了,如果还有生命力,他是不可能彻底魔化的,因为生机与魔性是一对死敌,不可能共存。但他的灵魂也的确还在脑海里,并没有离开,而且那灵魂还没有失去自主意识,只是蜷缩在脑海深处的泥丸宫中,无法动弹而已。 泥丸宫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专门供灵魂居住的。一般来说,只有达到凝气境的武者才能开启泥丸宫,从而开始修炼灵魂,唐逍却不知道,他怎么也能躲进泥丸宫里。 不过幸好是这样,当魔猫剑灵冲进他脑海,准备夺舍的时候,它才没能迅速夺占他。 他的灵魂没有清除出去,它就无法占据这具肉身;而它在他脑海里的一切行动,在没有占据肉身的情况下,都是会极为迅速地消耗灵魂力量的。 灵魂就是由灵魂力量构成的,没有实体,却能发挥出强大的功效。 当魔猫剑灵好不容易找到唐逍的泥丸宫之时,它的灵魂力量已经被耗掉一大半了。 而它终于冲进泥丸宫,就遭到了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这是正常的,是唐逍身体的排异反应,因为一具肉身只能有一个灵魂,魔猫剑灵这个“新来的”,就被肉身认为了死敌。 猝不及防的它,还没有从发现泥丸宫的兴奋中镇定下来,就被狠狠弹了出去! 这一弹,就把它弹出了唐逍的肉身;而在这过程中,它的灵魂力量又被耗去了一大半。 所以它才从刚冲进唐逍体内的拳头大小,变成了现在的米粒般大。 被消耗的灵魂力量并没有浪费,而是留在了唐逍的脑海里,虽然他现在还无法吸收,但随着他修为的增长,它们都会为他所用,帮助他增长悟性、提升境界。 而魔猫剑灵这次夺舍,还给唐逍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再次打开了泥丸宫。因为唐逍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进入泥丸宫中,却不知该怎么出去,其实他就已经变成“活死人”了,这也是他会全身魔化的原因;而泥丸宫再次开启,他立即就从里面冲出来,重新占据了大脑。 这,就是他“起死回生”的原因。 但就算起死回生了,唐逍仍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活了,却似乎又没活:灵魂重新主宰了肉身,但肉身却已经彻底魔化了。 看着满身的朽肉,闻着刺鼻的腐臭味,唐逍深深地锁起了双眉。 他这样子,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还算是个“人”? 或者,他本就变成了魔,从此只能生存在黑暗与血腥之中,永远不可能回到方柔身边? 当然唐逍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魔猫剑灵残留在他脑海里的灵魂力量中,蕴含着它的许多记忆;所以唐逍知道,当初这条不死猫妖会被方漓“选中”,其实一点也不冤枉。 它曾经跟在她身边好几个月,只想夺取这刚刚晋升的宗师的生命,吸收她的精气寿元,修炼它的第四条尾巴,所以才会惹怒了她,在师尊孔雪迟的帮助下,把它炼成了剑灵。 它的记忆中,有着镇住魔气、恢复肉身的方法。 不过唐逍找到那方法后,却又忍不住面露苦笑,实在是有点困难啊。 看来,他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去保护方柔了。 第十九章 江南路远君何在 方柔在惊云寨呆了足有半个月,终于忍不住了。 她用雷神弹炸退孔欣之后,自己却被孔欣一击震晕,是雷少渊抱着她一路逃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躲开了孔欣的追击,离开了后鸾峰,回到了惊云寨。 看到他抱着他女孩回来,他叔叔和寨里兄弟都以为是他的妻子,顿时祝贺之声不绝于耳,他连忙一个个解释,这是妹妹,不是妻子,可是他们明显都是不大相信的。 单是做解释,就让雷少渊觉得,简直比打了一场大战还要辛苦。 雷少渊的叔叔,是惊云寨的前任大当家,绰号“九羽飞鹏”,名叫“雷长云”。他也是悟气境的高手,除了轻功厉害,还善于炼丹治病。 经过他的诊治,加上雷少渊的悉心照顾,方柔终于在这半个月内彻底恢复了过来。 实际上方柔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体情况却极为不妙,甚至有油尽灯枯的迹象。 她受了太多的伤,加上接连十几天的奔波劳累,心情也时常处于跌宕起伏之中,情绪更是一时三变,这种种原因加起来,就让她原本充满生机活力的身体,雪崩一般垮了下来! 甚至,她已经突破到大武师的修为,也在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倒退回武师! 武士修炼,不进则退,一旦发生了修为倒退,再想修炼上去,那就千难万难了! 幸好时间还短,很多毛病都没有变成痼疾,加上雷长云的妙手和惊云寨的积蓄,十几天后,她身上的明伤暗疾终究还是好得差不多了,修为也彻底稳固在了初阶大武师,身体素质反而还有所增强,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但她的情绪,却一天更甚一天地,让雷少渊感到担忧。 她不说话,整天就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雷少渊对她很关心,每天都会来看她好几次,但她从来没有让他走进过自己的屋子,他总是只能在窗外与她说几句话,然后便无奈地离开了,那背影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方柔坐在空前,看着他的背影,柳眉微蹙,她觉得,是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在惊云寨过得很不习惯、很不开心。 雷少渊对她是好,山寨里的其他人,包括雷长云,也都很和善,但她很不习惯这些人的目光。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雷少渊未来的妻子,现在兄妹相称,只是因为她还小而已。她以往只是经验不足,并不是傻,经过这十几天的闯荡下来,她的心智就有了很大的提升,已经能很清楚地看出他们的意思了。 甚至雷长云偶尔还会出言试探,只是她一直都紧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说。 想要她嫁给雷少渊,她就算是死,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而且,山寨里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和善的,实际上,惊云寨是一个土匪窝,应该说绝大多数人都与“和善”两个字挨不上边。他们能对她这么好,只是看在雷少渊的面子上而已。 而一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看向她时,那目光中就有赤裸裸的欲望了。 她深深地怀疑,纵然是惊云寨的大当家,雷少渊也不一定就能保得住她!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他不在这儿。 没有唐逍哥的地方,哪怕是皇宫大内、金窟银殿,她也觉得不好玩、不舒服。 她之所以还没有离开,只是还没想好自己该去哪儿而已。 回凤翔郡? 她已经不想回去了,她离开方家的时候还小,只有六岁,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在东宁别院的时候,她也曾听过一些议论,实际上,当初她是被赶出来的。 方家并不是她的安乐窝,从这次的事情就能看出来。 将近一个月了,要说方家没有得到消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是她姐姐还是爹爹,方家没有对此事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哪个人跑来关心一下她,甚至连找她的人都没有! 她完全可以相信,方家已经决定不理会她了,就算回去,她除了被关进祠堂以外,更大的可能是方家把她抓起来,送到孔家,以争取孔非良对方家的支持! 而回到后鸾峰去找唐逍,她其实很想这么做的,但她也知道,不管唐逍死没死,她回去也是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唐逍死了,她没办法为他报仇;如果他没死,她也不可能帮到他,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就像从后鸾峰上逃下来时一样。 她有时甚至在想,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唐逍也不会掉入山谷,到现在生死不明吧? 方柔也曾想过为唐逍殉葬,但她不敢肯定他已经死了,因为她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如果他没死,而她却一死了之,你叫唐逍哥怎么办呢? 所以方柔心绪百结,却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往哪儿走。 但现在她已经想清楚了,她还是要回去寻找唐逍哥,不过要做好准备:修为要更高,物资要更充足,最好要能有一枚储物戒指,或者要有更好的功法、剑术,以及宝剑。 她现在连一柄趁手的兵器也没有,吞云剑被唐逍哥拿走了。 所以她决定去江南。 任何一个孩子,当遇到了无法克服的难题时,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而一想到她,就会从心底生出一股依恋,似乎只要找到了母亲,就算天大的困难,也可以不当回事了。 方柔也不例外,她决定去江南找母亲,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只能靠她了。 至于江南有多远,她不知道,她对整个炎汉帝国的地理知识一无所知。在她的心中,凤翔郡应该可以五六天就能到的;而江南,最多一个月,就能走一个来回吧? 当然,真要离开惊云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雷长云虽然在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凶厉:“方姑娘,是惊云寨不好玩吗?” 方柔连忙低下头去,低声道:“不是,只是我真的有要紧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了!” 雷长云的脸色开始沉下来:“方姑娘,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虽然你和长渊都说你们是兄妹,但如果你只是他的结义妹妹,我不可能花这么多心血,全力以赴地去救你!直说了吧,雷家需要延续,只有我们雷家的人,我才会如此上心。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方柔顿了一下,弯下膝盖:“雷叔叔救命之恩,方柔铭刻在心。但儿女之事,不是我想考虑的。雷叔叔如果觉得不该救我,现在就杀了我,方柔也没有任何怨言。” 雷长云一窒,雷少渊连忙叫道:“叔叔,你说什么呢,我和方柔真是兄妹,不涉及其他情感!妹妹,走,哥哥送你下山,我就不相信,惊云寨我说了还算不了数!” 方柔很是感激:“谢谢哥哥!” 雷长云却是勃然大怒,但没等他把火发出来,雷少渊已带着方柔离开了聚义厅。 “这个蠢笨的小子,送上口边的东西都不敢吃下去,简直懦弱,丢我们雷家的人!” 雷少渊苦笑着,有点不敢去看方柔,只是低声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方柔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也不知道,大概还是要回凤翔郡吧。终究,那儿才是我的家,我也只有回去了,才能求爹爹想办法,回来救唐逍哥。” 她和他都相信唐逍没死,也许是躲起来了,也许是被困了。 雷少渊轻呼一口气:“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方柔又摇摇头:“不了,你是惊云寨大当家,天天在外面跑,像个什么话?” 雷少渊失笑:“我这算哪门子的大当家?就是我叔叔让我挂个名号而已,不碍事!” 方柔仍然在摇头:“真的不了。哥哥,出了山门,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她已经欠他这么多了,怎么还能继续欠下去呢? 长得丑就“下辈子结草衔环”,长得帅就“情愿以身相许”,这种事,方柔是做不出来的。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感情世界必须单纯的道理,她绝不会因为报恩、因为依赖,就把自己给献出去了——就算必须献出去,那也只能献给她心底的那个人。 她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却已经拥有最坚定的信念了。 雷少渊还想劝说什么,但看看方柔那抿得很坚决的嘴唇,心里便打了个鼓,直到走下山门,他也没敢再说出来,就像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与她挥手作别,目送她走下了山。 方柔走在山路上,踽踽而行,自己都觉得有些孤单。 她一袭干净的紫衣长裙,内衬湖绸紧身长裤,脚踏天青云根快靴,满头秀发用一根简单的红头绳扎成个马尾辫,背着一柄挂红绸的百炼宝剑,是雷少渊从仓库里找出来送给她的。 小时候她就有个梦想,夏琪师姐曾给她说过许多故事,都是侠女行走江湖的,她就想像故事里的侠女一样,一人一剑走天涯,今天,她好像已经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在这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上,她却显得这么孤单呢? 她只觉得鼻子有些酸、心口有点疼,眼角似乎浸了水。 出了探龙山,眼前是一片农田,大道从田野间穿过,分成了三个岔。这让方柔不由得住了脚,四下里望望,见侧前方田地里有一个农夫在锄草,就连忙走了过去。 “江南?姑娘,你莫不是开玩笑的吧,你要去江南?” 农夫哈哈大笑,方柔却有些恼怒:“怎么,我去不得江南吗?” “姑娘不知道江南在哪儿吧?”农夫拄着锄头,手指着往东南方的那条大道,“从这条路下去,要穿过四五个郡、渡过五六条河、翻过七八座山,才能看到那条足有千丈宽的大江,那叫做‘长江’。过了长江,才是江南,你想,这得有多远啊?” 方柔嘟起小嘴:“我还以为一个月就能去江南又回来了呢,没想到这么远!大哥,照你这么说,怕是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吧?” 农夫欲言又止,挥了挥手:“我没去过,我也不知道,大概吧!” 方柔叹了口气:“那谢谢大哥了!” 她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朝那条大道走去。虽然路远,但也总得去走啊。 不去江南,她怎么能找到母亲、修炼有成,回去救唐逍哥呢? 想到唐逍哥,她忍不住站在路上,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 唐逍哥,你究竟在哪儿,你到底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柔儿在想你啊? 方柔撇了撇嘴,终于下定决心,迈开双腿走了下去。 她走得很快,而且从来没有往后看,所以也不知道,有一个人影,远远地吊在她身后。 到了中午时分,她走到了一座小城外。这座城有一道三高宽的城墙,城门上方的青砖上有三个古朴的暗红色大字,叫做“源城”。 城门外,吊桥边,有个用榉木搭建的茶棚,几张暗黑色的桌子旁,坐着五六个客人。 方柔看到有一张桌子空着,走过去招呼道:“来一盏茶吧?” 一个店小二大声答应道:“好呢,姑娘先坐着,马上就来!” 方柔把包袱放在凳子上,不自禁伸出小手摸了一下,又猛然醒悟过来,赧然笑了笑。 她这包袱里包着两块金锭、五六个银元宝,这是雷少渊在惊云寨的仓库里拿给她的。当然她不会白要他的东西,虽然结义成兄妹,但她心里清楚,那只是为了能有个名分,让他不会再打她的主意而已,到底有多少兄妹之情,其实她自己也是说不准的。 所以她留了拳头大的一枚灵石在惊云寨里,在留给雷少渊里的书信里说清楚了。那枚灵石至少要值五百两黄金,换这些金银是绰绰有余的。 人,只有不欠别人的情,才能在别人面前站稳腰杆,而不会比别人低了半个头。 只是她不知道,她此时的这个动作,却被有心人看到了。 在她侧后方的桌子旁,有三个人围坐着,三双小眼睛骨碌碌的,像耗子眼睛一般转来转去。方柔摸一下包袱的动作虽小,却也被那三人看见了。 三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相互举起茶杯,碰一下,一饮而尽。 端上来的茶,要比那天她在火鸾峰山门外茶亭中喝到的好一些,却也好得有限,仍然是农家大碗苦丁茶,浑黄的茶汤盛在满是茶垢的茶碗里,让方柔一看到就直皱眉头。 如果不是实在渴得难受,她实在不敢下嘴啊。 吹了又吹以后,勉强喝了两口,只是润一下唇,就放下了碗,摸出一枚银元宝准备付账。 却让店小二为难了,他这个小小茶亭,一个月也赚不到五两银子,方柔这枚银元宝却足有一二十两,要他怎么找得开——恐怕把他这个茶亭卖了,也值不了二十两银子吧? 最后,还是坐在方柔侧后方的一个小眼睛商人,帮方柔付了这五文铜钱的茶钱。 方柔连忙致谢,又想找机会把钱还给那商人,后者却直说不用。推让了一会儿,方柔自己先不耐烦了,就抱抱拳,往源城里走去。 商人看着她的背影,与旁边两个同伴交换一下眼色,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方柔进了城,找了间客栈住下,叫店小二弄了些东西吃了,又去钱庄换了些零钱、去成衣铺买了套新衣裳,去城中最大的“鸾兴商场”看了看储物戒指,最低级的一枚都要五六百两黄金,方柔本来想买的,但有点心疼,只得咂咂嘴,悻悻然走出了商场。 她身上还有两三枚灵石,虽然都是下品,却也算一笔财富了。但她知道,她没有赚钱的本事,哪怕一文铜钱都必须要节省着用,何况这几枚灵石,怎么能轻易动用呢? 灵石是可以用来修炼的,内含丰富的灵气,不过只有在达到先天层次以后,才能利用灵石来修炼。方柔打算留两枚灵石下来,她和唐逍哥一人一枚,至少能让他们的修为提升很大一截。所以她能够动用的钱财,其实也不是太多的。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想到唐逍哥,她就有点柔肠百结的感觉。 唐逍哥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想你啊? 她不知道,此时,正有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走进了彭口镇。 这人戴着个漆黑的斗笠,遮着他的脸庞;身形挺直如一柄长剑,散发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气息,仿佛随时随地在告诉别人:千万不要轻易接近我! 这人走在街道上,目光如电,四下里巡逡着,仿佛在找着什么。 一个少年迎面而来,有点鬼鬼祟祟的,一眼看到这个神秘人,却像被吓了一跳。 正要悄然躲开,神秘人却大步走过去,正堵在他面前,沉声道:“她在哪儿?” 少年愣了一下,便见神秘人轻轻掀开斗笠,露出了一张他有些熟悉的脸庞。 “你……你……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张灰白色的脸庞,赫然正是唐逍! 第二十章 何人为我挡血光 清晨,一袭紫衣的方柔走出了源城东门。 她走后大概五六分钟,又是几道人影急匆匆跑了出来,领头的有三个人,都是小眼睛的男子,看装束都是商人;他们带着五六个人,凶神恶煞地,顺着大路紧紧追下去。 却在距城门三里外的树林边被拦住了。 拦住他们的也是三个人,一个手握念珠的僧人,一个提着黑笔的书生,还有一个是背着长剑的飒爽男子。他们脸上都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和气,实际却透着一种凌人的倨傲。 书生将手一伸,三个商人就都停了下来。 “天色才这么早,你们就急匆匆跑过来了,是在追赶什么啊?” 跑最前面的商人颔下有几缕老鼠须,提着腰刀,一脸凶悍,刚想厉声斥责,一眼瞄见那书生的眼色,顿时心里一突,鬼使神差吞回了刚要出口的话:“我们……我们在追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那书生却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女孩?” “十三四岁,个头有点高,很瘦!”那老鼠须点头哈腰地道,“还背着一柄剑!” 书生问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你们追她做什么?” 老鼠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家一问他就回答,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昨天下午我们发现她带着钱财,至少也有好几百银子,只是在茶亭喝口茶,她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的元宝付账。我们想这种横财,发得一笔是一笔,就找了几个兄弟去。他们是午夜去找那女孩的,今天早上我们却发现,他们全被捆在房间里,一个不落,那女孩却跑了!我们咽不下这口气,更舍不得她那满包袱的金银,所以就追出来了!” “原来是小偷不成改劫匪了。”书生笑道,“那你们可知道那女孩叫什么?” “这……这倒是不知道!” 老鼠须有些畏缩,大概是担心,是不是遇到女孩的亲朋好友,该他们倒霉了? 却听身后一个壮汉叫道:“老爷,我知道!我看过那客栈的登记簿,那女孩叫方柔!” “方柔?”书生朝两个同伴看一眼,三人都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他拍了拍老鼠须的肩:“这个女孩你们就不要追了,追上也拿她没办法的!看看你们这群人,一群武师,人家是大武师,哪里是你们敢出手抢劫的?回去吧,也不要说见过我们,不然,可能会有横祸——不行,我得给你们找个例子!” 他往四下里看看,突然走到刚才说话那壮汉身边:“就拿你当例子吧!” 那壮汉还没反应过来,书生就像拍西瓜似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啪地就拍碎了! 鲜血与脑浆迸贱,那书生却退得极快,一点也没沾到。他拍拍手,微笑道:“看到没有,谁也不准乱说话,不然,恐怕你就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别怪我们没有提醒!” 一群人顿时噤若寒蝉,有人甚至吓得两腿战战,差点没把屎尿吓出来。 “好了,吓一群小偷算什么本事?” 幸好那僧人微笑着,却给老鼠须等人解了窘迫:“走吧,早点把她抓回去,也算了结孔公子的一点心愿。孔公子下个月大婚,咱们总要送点礼的,是不是?” 那背剑男子笑道:“佛生师兄说笑了,我这小妾太过顽皮,见笑,见笑!” 三人扬长而去,没有再理会老鼠须等人,他们却一点也不敢动弹。直到那三人走得没影了,才收拾了壮汉的尸体,垂头丧气地回了源城。 他们一走,林子里一棵树上却又跳下一个人来,也是一个背着长剑的少年:雷少渊。 “佛生、狄皙之,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孔非良了!”他紧皱着眉,喃喃地道,“这下糟了,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对付他们三个,怎么才能护住方柔妹妹呢?” 他还是从惊云寨追来了,原因是他放心不下方柔。他也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感情,原来以为只是兄妹之情,但不知为什么,当雷长云怒斥他两句,叫他赶紧追下来的时候,他听话了。他知道雷长云的意思,这个侄儿媳妇不能白白放走了,她可消耗了惊云寨不少资源呢。 这么看来,雷少渊对方柔大概还是有点想法的,若不然,当初他应该不会追随着她上火鸾峰去,还陪着她在后鸾峰里出生入死那么多次。 但他好像有点不敢,他所畏惧的,似乎是唐逍。 在彭口镇,唐逍出手对付彭喜儿的时候,那先伤己后杀敌的一招,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在悬崖边唐逍拼死救下方柔,又让雷少渊明白了方柔在唐逍心中的地位,所以他担心,如果他真的强“抢”了方柔,唐逍万一回来了,恐怕就是他的死期! 当然,作为少年宗师的骄傲,雷少渊也不允许自己对方柔做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然而他还是放不下她,所以他追下来了,正好在这林子里,碰到了孔非良等人。 他站在路上想了半晌,终于一咬牙:“还是先追下去,至少能制作一些陷阱,不让他们轻易追上她,好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他们抓住吧?” 当然想要轻易抓住方柔,哪怕孔非良他们是三个宗师,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方柔是极其聪明的,在跟着唐逍闯荡了半个月以后,原本极为缺乏经验的她,好像突然开了窍,做事果决,鬼点子层出不穷。 她很快就发现了身后的追兵,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于是她一转身就溜进了树林里,借助着乱石堆、灌木丛、树洞、庄稼地,和对方捉起了迷藏。 而在同一时间,相距百余里外,唐逍默然走出了彭口镇。 被他揪住的那个少年,就是当初彭喜儿派来追踪他的那个,对唐逍畏惧到了骨子里,唐逍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可是唐逍所问的,却正好是他不知道的。 方柔又没来彭口镇,他哪知道她在哪儿啊? 唐逍在彭口镇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方柔的踪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彭口镇是前往凤翔郡的必经之路,她怎么会没来过这儿呢,难道她没去凤翔郡? 他能够离开那个山洞,自然是压下了魔性,重掌了肉身。 从魔猫剑灵的记忆中获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修炼。只要他的修为能够超过当初的魔猫剑灵,他就能压下它渡给他的魔性,重掌肉身,至少从表面上恢复正常。 仍然是在魔猫剑灵的记忆里,唐逍找到了一部《化剑诀》,据说是一部神奇的功法,高达玄级上等——在功法秘籍的序列中,天、地、玄、灵、凡五个等级,玄级上等已经算极为厉害的了——但不知为什么,在五鸾宗中,却没有任何一个弟子敢于修炼这部功法。 唐逍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一修炼,就马上明白了。 他刚开始修炼,肉身就像被长剑切碎了一般,化作了一块一块的! 没修炼,他虽然肉身魔化腐朽,毕竟还有肉身;一修炼,他的肉身直接就崩解了! 可是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无法逆转了,他根本无法停止修炼,于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用上,他就失去了肉身,好像再一次迈入了死亡! 幸好这次,他的灵魂没有被关进肉身,顺利地漂浮在了空中。 谁都知道,灵魂是不能长时间脱离肉身的,雷电、火焰、阳光、专修灵魂体的邪修、魔道和鬼道法宝等等,都是灵魂体的天敌,随时都能让它们烟消云散。 唐逍正在着急,却猛然感到一股吸力,于是他嗖的一声就被吸进了吞云剑里。 吞云剑里原本住着魔猫剑灵,现在它“人去楼空”了,原本它居住的地方就空出来了。而这种专为剑灵设计的空间,对所有灵魂体都有天然的吸引力。 那时候唐逍已经心丧若死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简直是步步灾劫,好不容易摆脱了想要夺舍的魔猫剑灵,现在却落入了它当初所在的境地,自己也要化成剑灵了吗? 然而等他真的被吸入吞云剑,却又惊又骇又喜地发现,他居然因祸得福了! 原来,那《化剑诀》,原本就是专门为剑灵所设计的一种功法! 这部剑诀的要义是“以剑为体,以意蕴灵,以气炼魄,以心凌神”! 简单说,它就是将宝剑炼为形体,专修剑道,若至大成,甚至可以欺仙凌神! 武士的修炼分为四个层次:后天、先天、超凡、入圣,就分别对应着剑道的四个层次。魔猫剑灵当初已修炼到了剑形境大圆满,唐逍若能完全炼化它残留下来的灵魂力量,就能直接达到宗师之境,这也是当初他拥有宗师实力的由来;而若他能领悟出剑意,就能直接进入先天层次,而没有任何阻碍,也不需要服用丹药、打坐修炼。 至于炼体,那就更不需要了,他只需要找到合适的宝剑来融入体内就行了。 而他要炼化的第一柄宝剑,便是将他吸进来的吞云剑。 这柄剑的材质不错,是上品灵剑的母胚,只不过方漓当初炼制的手法有问题,所以才只炼成了中品灵器。以它作胚,唐逍立即就拥有了高阶宗师级别的肉身。 唐逍在吞云剑里修炼了十来天,把魔猫剑灵残留的灵魂力量吸收得差不多了,又用了三天来化剑为体,便重又回到了初阶宗师境界。 其实,此时的他还需要继续修炼,因为他的魔化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虽然重塑了肉身,肤色还是有些灰白,腐臭味也没有完全消失。但唐逍已经忍不住了,他实在担心,他不在方柔身边,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被孔非良抓住了…… 所以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山洞,花了一天时间,离开后鸾峰,回到了彭口镇。 但,可惜,他在彭口镇并没有找到方柔。 他立即就奔向探龙山。如果方柔没有去凤翔郡,那她多半就还在惊云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被抓回去了,但唐逍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不敢贸然去火鸾峰找人,就算要去找,也得先找到雷少渊,有他帮助,应该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唐逍自己也发现,他的速度应该要比其他初阶宗师快一些,从彭口镇到探龙山一百余里,他只花了三个多时辰,到中午时分就赶到了山脚下,那三岔路口旁边。 迎面走来几个山贼,都提着刀枪,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唐逍不想横生枝节,就躲进了旁边的庄稼地里,想等他们离开后再上山。 但在他们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一个山贼说了一句话:“真不晓得大当家是怎么想的,那个方姑娘虽然年幼,也算得上美人胚子,长几年就长开了,他居然还不感兴趣……” 一个老成些的山贼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个浑球懂得什么?你以为大当家真的不感兴趣吗?如果大当家心里没有方姑娘,为什么大寨主一吩咐,他就屁颠屁颠跑下山去了呢?” 另一个山贼有些郑重地道:“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在背后编排大当家了。大寨主不早说过了吗,只要大当家立足了功劳,就把大寨主之位传给他。你们这些话要是传进大当家耳朵里,就不怕他哪天成了大寨主,给你们穿小鞋?” 老成山贼笑道:“大当家穿不穿小鞋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你要去告了密,等方姑娘成为了押寨夫人,咱们这几个恐怕都要上她的黑名单,在山寨里就呆不下去了!” 几个山贼哈哈大笑,然而没笑两声,却全都戛然而止。 唐逍明明只拿出了一柄剑,几个山贼却都感觉有剑尖抵住了背心。 山贼们一个个都吓得浑身直打颤,也不敢回头,有两个上下牙关咯咯直响,另两个则觉得胯间有些冰凉,只有那老成山贼胆子大些,哆哆嗦嗦地道:“大侠……不知……” 唐逍声音低沉:“雷少渊是不是欺负方姑娘了?” “没……没有……”老成山贼一听不是冲他来的,立即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战战兢兢地答道,“大当家对方姑娘很好……又请大寨主救她,又送给她衣服、宝剑、金银……方姑娘非要下山,大当家也放她走,还因此被大寨主训斥……现在他又下山去保护她了……” 唐逍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他们现在去了哪个方向?” 老成山贼连忙答道:“方姑娘说是要去江南……现在他们应该过了源城……” 唐逍又问明了源城的方向,老成山贼哪敢隐瞒,照实说了,然后就感到浑身一松,背心那柄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猛然回头,身后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不过是中阶武师而已,哪能发现唐逍的踪迹? 他也不敢寻找,颤抖着声音叫道:“快……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留不留的,应该已经没什么要紧了,因为唐逍已经飞一般掠上大路,疾奔而去。 总算有了方柔的消息,他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她身边,两天前她花了一整天才赶完的路,他却只用了三个多时辰,等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就赶到了源城。 在城门外茶亭里打听到方柔的消息,唐逍也不留宿,只买了些干粮,直接穿城而过。 至于买干粮要花钱,在彭口镇的时候,他找那少年“借”了十两银子,暂时还能对付。 连夜赶路,却还是没找到方柔,也不知道她和雷少渊到底跑哪儿去了。 不过唐逍找到了三个熟人:孔非良、佛生和尚和狄皙之。 此时,他们三人正并肩行走,一边在嘀咕着:“你小妾是属耗子的吗,这么爱钻林子?” 孔非良的脸色不大好看,他倒不是责怪两个伙伴,实际上佛生和狄皙之也并不怕他,虽然他是火鸾峰第一世家的第一纨绔,但宗门里论的是实力,而且他们背后之人也不比他弱。 他恨恨地咬着牙:“没想到,好不容易把方漓都拿下了,这小妮子却这么难缠!” 狄皙之笑道:“都说小姨子有姐夫的半边屁股,你倒是贪心,另半边屁股也想要。不过看样子你这第七房小妾对你可不感冒。可是我也奇怪,你说她才十四岁,你就算再纨绔,总不能当畜生吧,这么小,你都下得去手?” 他一摆手中笔:“可别告诉我山下女孩十四岁嫁人,宗门中人,岂能与山下女孩相比?” 孔非良冷笑道:“你们懂什么?这小女孩虽小,却是有方家继承权的!” “什么意思?” 佛生一愣,他修为虽不弱,但对这种钩心斗角的世家政治却并不精通。 “意思是说,他就是个混蛋,坏到了骨子里!” 一个冷恻恻的声音传来,顿时把三大宗师都吓了一跳。 “谁?” 孔非良“呛”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第二十一章 卿自前行吾作盾 但这声音就像鬼魅一般,虽然很清晰,却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三大宗师的感知力何等敏锐,找了许久,也没发现到底是谁在说话,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孔非良面如锅底,眼神却有些恐惧,仗着长剑,低声道:“前辈何故戏耍我?” 然而他口中的“前辈”,此时已经离他们一二十丈了。 唐逍其实是藏在他们头顶树枝上的,说了那句话之后,立即就掠向另一株大树。林子里风声很烈,他又竭尽小心,三大宗师谁也没想到往天空中看,也就没有发现他。 他不敢正面阻拦,别说独战三大宗师了,就算只打孔非良一个,他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毕竟他现在也只是初阶宗师,和孔非良差不多;而越级挑战什么的,在炎汉帝国,一向都只是一个传说,至少唐逍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能做到。 除非他能完全吸收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突破到中阶宗师,也许才有一战之力。当然那也代表他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的每一分实力,都要靠自己苦苦修炼才能得到了。 他说这句话,目的只是为了让三大宗师疑神疑鬼,延缓他们的速度而已。 而趁着这时间,他就要去寻找方柔,想办法甩掉这些附骨之蛆。 他掠过了十数株大树,前面已经能看到林子外,却忽然停了下来。 冥冥中似乎有一种感应,他若是直接奔向林子外,就找不到方柔了。 想要找到她,应该继续深入林子,唐逍很快确定了一个大致方向。 他似乎和方柔有一种微妙的联系,离得远的时候,他能知道她大概在何方——当然太远了不行,比如他在彭口镇就没有发现这种联系——而离得近了,他就能准确找到她了。 再找一刻钟,果然就发现了她。 她正在一株大松树下,两手叉腰,气鼓鼓地,和雷少渊争吵着什么。 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唐逍一阵欣喜,就要掠过去,却忽然又住了脚。 他低头看看,浑身衣衫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但他知道,在衣裳下面,他浑身肌肤都是灰白色的,像刚打下来的棉花,却并没有多少血色。 而他的双眼,却一直都是血红色的,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魔性只是被他压制住了,却并不是真的消失了,严格上说,他现在仍然是一个“魔”;而且,就算魔性完全消失,现在的他,以剑为体,身体构造与机能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似乎也不能再算是人类了。 比如,从外表看,他并没有携带吞云剑,但只要他需要,一伸手,它就会出现在他手中。 现在的他,真的适合回到方柔身边吗?会不会吓着她?如果被她看出端倪,他又该怎么解释呢?如果被别人知道他是魔、是剑,不是人,会不会给方柔带来危险呢? 唐逍的目光落到那松树下,似乎雷少渊正在竭力给方柔解释,她却使着小性子,不听话。 唐逍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就像钢针一样,令他的胸口剧烈地痛了起来。 看这副样子,似乎雷少渊和方柔才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啊! 胸口一痛,一股戾气就从心底生了出来,唐逍忍不住就想取出吞云剑,冲下去质问一番,却猛然一拍脑门:他能怎么质问他们?难道他摔下悬崖,就不许方柔再接近别的男子了吗? 再说了,他是方柔的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 人家才十四岁,什么情了爱的,和她谈这些,合适吗?就算合适,人家有自己独立的想法,谁规定她就必须要爱他——何况,唐逍就能肯定,他真的爱方柔吗? 唐逍自己也不敢肯定,他根本没和别的女孩相处过,不知道什么才叫“爱”。他只是觉得自己很紧张方柔,不想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这应该就是“爱”吧?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内心涌起一股冲动,想要长啸一声,然后远远地离开这里。 可是那样做,不是把敌人引到这儿来,害了方柔和雷少渊吗? 想到“敌人”,唐逍又猛醒过来,就算要离开,怕也得先帮方柔解决了敌人再说吧? 他一下子如狸猫般跃起来,最后又回头看了方柔一眼。 方柔只是暂时躲开了搜索,实际上,至少有三组人在搜寻她,除了孔非良等三大宗师,还有一队在她和雷少渊的正前方,由一名宗师和一名大武师组成;另一队则在小树林北边不远处,两个宗师、一个大武师,正在朝这边靠近。 唐逍决定先去对付正面迎来的那两个。 那名宗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一身黑衣,峨冠博带,腰带上系着一柄绿皮鞘宝剑。 他身后带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拄着一根长枪,一边走一边抱怨:“人家都去准备磁灵渊试炼了,再不济也可以去五剑神壁,我们倒好,居然被赶下宗门了……” 青年不由失笑:“黄师妹,你就不要再嘀嘀咕咕的了,这句话你翻来覆去讲了不下百次!做人要知足,五剑神壁那儿有多少人争抢啊,恐怕整个五鸾宗年轻一代的高手,全都去了;我们被派下来执行这个任务,虽然收获不会太多,但胜在安全啊!只需要对付一个刚刚迈入大武师的女子,还是方家不要的弃子,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吗?” “我知道!”黄师妹撇着嘴,嘟囔道,“只是觉得不舒服!马师兄,你说孔公子那样的人,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命呢,自己想收一个小妾,还能使动我们来帮他抓人!” 马师兄摇摇头:“这不关我们的事。连方家都不愿意帮她们两姐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我只是为那个小姑娘感到不值……” 黄师妹话音未落,却听一个声音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吧!” 两人吃了一惊,便见一个瘦长的身影站在面前,头戴斗笠,浑身散发着一种奇特的韵味。 马师兄皱皱眉,立即伸手把黄师妹拉在身后,沉声问道:“你是谁,有何见教?” 唐逍看着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楚。 马师兄显然喜欢黄师妹,所以一直护着她;唐逍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爱着柔儿,但陪在她身边的却不是他,而是雷公子……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看你们不是坏人,回去吧!” 马师兄目光闪烁:“你是想保护那个方姑娘?听说她身边有个少年英雄,就是你吗?” 唐逍不回答,只是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青筋浮起来有黄豆高。 黄师妹似乎想说什么,马师兄却一伸手拦住她,低声道:“我们虽不满孔公子的行径,也不想与你为敌,为难方姑娘。但宗门既然下了任务,我又岂可不战而逃?” 他两眼中满是凝重,似乎并没有看出唐逍的境界来。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既然如此,看来一战不可避免。不过在出手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放心,我不会问你难以回答的问道!” “你问!” “大半个月以前,我曾在后鸾峰看到有不少人往山顶跑,你可知那是为什么?” 唐逍问出这个问题,只想知道,方漓为什么要从地炎峰回来,是不是专门为方柔回来的。方柔也许还在憎恨方漓,但唐逍觉得,亲情就是亲情,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劝方柔原谅方漓的,特别是在听说方漓已经被孔非良控制了以后。 马师兄想了一想,笑道:“你既然已经去过后鸾峰,那岂会不知道五剑神壁?” “我听说过这名字!”唐逍皱着眉头问道:“只是不知道它在哪儿!” “它就在后鸾峰侧面,从荒林坡上穿过荒柳林,再往山隘里走几分钟就能看到了!” 在五鸾宗,五剑神壁的所在并不是秘密,不过有一道瀑布挡着它,平时没人能看到它而已;当需要开启它的时候,就会有人关闭瀑布上空的堤坝,瀑布断流,五剑神壁就露出来了。 唐逍忍不住有些懊恼,很想抬起手就往自己脑门上拍去。 他知道荒林坡,他一到后鸾峰就躲在荒柳林里,找了两三天也没找到五剑神壁,然后却在深夜碰到了正被佛生等人紧紧追赶的方柔,再然后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他禁不住在想,如果他刚到荒林坡,就看到那么多弟子寻找五剑神壁,是不是就可以提前找到它,也许就能提早压制住魔性,也就不会离开方柔身边了吧? 唉,世事难料,他就是少找了几分钟,没有看到那挂瀑布…… 唐逍正在懊恼,却听马师兄问道:“兄台如果不想打的话,那就请让到一边吧?” 这句话立马就刺激了唐逍,他的声音一下子冷若冰霜:“你就这么想死吗?” 马师兄眉头一皱,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颇有些落魄的少年,竟比他还要狂妄! “大概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马师兄一翻手,将腰间长剑摘在手中,冷冷地道,“火鸾峰上有一府两院,本公子就是春晖书院七十二弟子中的挂末,马公西!” “马师兄!” 黄师妹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马公西连忙回头,安慰道:“师妹不用担忧,愚兄虽然是七十二弟子中挂末的,毕竟是春晖书院中人,难道还会怕了这个野少年吗?” 他手腕一振,一剑刺出:“兄台,你还是先看看宗门弟子与野修的差距吧!” 唐逍冷哼一声,手中蓦然亮出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剑尖正点在马公西的剑尖上,当的一声轻响,马公西浑身一颤,噔噔噔连退了三步,脸上泛起一丝令人惊心的潮红! 他原本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知道,宗门弟子天生就要比散落在外的“野修”强大,后者往往难以获得资源:功法、剑术、丹药、炼体术…… 别的不说,五鸾宗中,十五六岁的宗师也并不罕见;宗门外,惊云寨十九岁的宗师已经被吹上了天,就可以看出宗门内外的差距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唐逍这一剑,无论是剑术、剑技还是剑之境界,居然都已凌驾于他,只是轻轻一撞,就把他撞得退了三步,而唐逍则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堂堂春晖书院的天才,竟被这年纪比他小得多的野修,全面压制住了! 唐逍可不管他心里的惊涛骇浪,吞云剑一挥,剑尖就抵在了马公西的咽喉上! “马师兄!” 黄师妹尖叫一声,擎着剑就往唐逍背心扑去,她明知不敌,却不能不管马公西的死活! 唐逍一转身就握住了剑柄。 黄师妹下意识就要抡剑一搅,这是她师尊教给她的一招,不管是剑锋被抓住了,还是剑身刺入了敌人身体,这一搅都能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歹毒无比! 但手腕微动,却又停了下来。 其一,她不想用这一招,她不喜欢别人被搅得血肉模糊;其二她也怀疑这一招能有多大作用,唐逍一把抓住她的百炼精钢宝剑,手掌上却连一点血丝也没有渗出来! 如果他的手掌比精钢还硬,她就算搅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但她不动,可不代表唐逍不动,他手腕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就顺着长剑传到了黄师妹体内,顿时把她震退了五六步,脸色一白,那柄剑便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师妹!” 马公西骇然大叫,下意识踏前一步,喉咙立即撞到了吞云剑上,连忙又停下了脚步。 但唐逍却把吞云剑收了回去:“算了,不杀你们,你们还是回山去吧!” 马公西一愣:“我已经败了,你竟然……” 唐逍索然长叹:“不杀就是不杀。不过你要是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反悔了!” 他纵身而起,两个闪烁之间,已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马公西两手抱着剑柄,扬声叫道:“多谢兄台!” 却听黄师妹尖叫道:“兄台,快去救方柔,北边的黎师兄和孟师姐已经杀过去了,他们可不像我们这么善良,要是……” 林子北边那几个弟子,就是她所说的黎师兄和孟师姐,另外还有一个大武师。 在唐逍拦截马公西和黄师妹的时候,这三人已经把方柔和雷少渊围了起来。 “我们知道雷大当家是少年宗师,实力强劲,更有一个厉害的叔叔,话说长云大寨主已经是悟气境中期了吧?所以我们也不想难为你,还请雷大当家不要动弹的好!” 女宗师孟师姐微笑道:“我和黎师兄陪着你,雷大当家也没办法动吧?” 雷少渊一言不发,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师兄则沉着脸,冷冷地道:“韩师弟,你可以做事了!” 方柔正面对着那富富态态的韩师弟,小脸阴沉,把长剑紧紧地贴在身前。 韩师弟的笑容非常和善:“方师妹还不认得我吧?我叫韩福,方师妹很少见到我,是因为我一向呆在至圣府的‘小和叶堂’里。对了,方师妹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简单说,它就是孔家的‘水牢’!我,就是水牢里最令人恐惧的刑罚师,我曾经折磨过一个师妹,唉,真是罪过,我整整折磨了她二十七天,全身上下一点完好的地方都没有,却还没咽气呢!” 方柔的小脸猛然间一点血色都没有,剑尖在韩福眼前微微颤动着。 “所以,方师妹还是束手就擒吧,也免得师兄一动手,就不知道轻重了!” 韩福话虽这么说,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已然取出了一柄满是锯口的大铁剪刀。 “鳄鱼飞剪,唉,今天你又要剪下一个女孩的脑袋……” “了”字没出口,已听雷少渊一声厉吼:“我先杀了你!” 长剑如闪电一般直刺韩福背心,却被黎师兄一剑格开,差点脱手飞了出去。 “虽然我们也不喜欢韩师弟的所作所为,”孟师姐微笑道,“但孔公子要我们保证韩师弟能够自由发挥,这是宗门的命令,我们俩也无可奈何,雷公子别怪!” 她说了这一席话,韩福与方柔已拼了五六招,方柔的长剑已被剪成两截,衣袖也被剪下了一块,露出了一截皓白的手腕,顿时引来韩福满是淫邪的几声口哨! “真是个妙人,不愧方家二小姐啊,看来,师兄我有福气了!” 他嘿嘿笑着,手中的鳄鱼飞剪速度更快了几分,如同一张网似的朝方柔直盖过去! 方柔已经有些绝望了:这张网,她既接不下来,更破不开! 雷少渊已经疯狂了,不管如何,他也不能让方柔死在他面前;但黎师兄和孟师姐两柄长剑牢牢挡住了他,他若要硬闯,恐怕身上就会多出好几个透明窟窿! 韩福哈哈大笑,一把抓向方柔的肩膀:“师妹,既然不能反抗,那就……” 猛的一个声音接了下去:“去死吧!” 剑芒乍现,血光纷飞! 第二十二章 层层厄运只剑开 虽然是在层层剪影的笼罩之下,方柔却像被雷电劈中了一般,呆呆地愣住了。 幸好那漫天剪影也没有落下,而是在刹那间消于无形。 一截火红的剑尖,从韩福胸口透了出来,然后,倏然消失不见! “当啷”,鳄鱼天剪落了地,也把惊愕中的众人都惊醒过来。 黎师兄怒斥一声:“放肆!”提着长剑就往林子深处奔去。 他已发现凶手的踪迹,更是为这凶手的“胆大妄为”而愤怒不已:当着他和孟师妹的面杀人,这是完全没有把春晖学院这两个“天才”放在眼里啊! 谁不知道黎子敛与孟舆如,在七十二弟子中,都比马公西更为强大啊! 雷少渊紧跟着扑过去,孟舆如怒喝一声,长剑一扫,便拦在他面前:“消停点吧你!” 方柔也惊叫一声,挥起半截断剑扑向黎子敛的背心:“别去!” 但她速度慢了一点,黎子敛已经扑进树丛了,她则被甩下了一丈有余。 不过黎子敛扑出去的速度快,退回来就更快,背心直直地朝方柔的剑锋撞来,反倒把她吓了一跳,长剑本能地往天上一扬,噗哧一声刺进了他肩膀! 血光中,黎子敛嘶吼一声,反手一剑,把方柔震飞了出去。雷少渊连忙扑过去扶起她,却见她满脸苍白,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孟舆如则扶着黎子敛,他的身上有两个伤口,左肩下一个,是方柔刺出来的;右胸前一个,直透至背,鲜血染红了衣襟,自然就是树丛里那人的杰作! “他敢伤你?”孟舆如与黎子敛是宗门里出了名的伉俪剑手,一见黎子敛受伤,已然是满脸寒霜,怒气冲冲地道,“师兄,咱们联手,杀了他!” “不,快走!” 黎子敛按住她手掌,喘息着道:“此人太强,应该不弱于书院里前三十的师兄,咱们不一定是他对手!刚才那一剑,我已竭尽全力,却连他的身影也没摸着,反被伤了一记!还有,他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单凭他杀了韩福那一招,我定然接不住……” 孟舆如一呆:“可是,现在走了,宗门命令……” “宗门命令是孔非良搞出来的,他仗着他四叔的势,我们没必要参与!” 黎子敛痛得脸都白了,低吼道:“快走,趁那人还没有改变主意……” 孟舆如“哦”了一声,抹抹眼泪,扶起黎子敛就往树林里走。 方柔和雷少渊都没有注意他们,方柔已朝树丛扑去,雷少渊则拼命拉着她手臂。 她回手就是一剑刺过来:“你放开!” 雷少渊急道:“前面万一有五鸾宗的人呢?夜深,林密,太危险了!” “你知道个屁!”一着急,方柔就没有淑女的形象了,冷喝道,“林子里是唐逍哥!” “什么?”雷少渊一愣,只觉得心头一寒:难道唐逍真的没死,回来了? 如果唐逍回来了,那他还能陪在方柔身边吗?唐逍如果不同意,会不会一剑把他杀了? 想想当初唐逍一剑杀了彭喜儿、战退狄皙之,雷少渊实在没有与他作对的勇气啊! 他下意识就往树丛里望去,心里盘算着,只要唐逍一出现,他掉头就跑! 但看了许久,树丛里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方柔已经跑进树丛,又垂头丧气地出来了,她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似乎那里本来就没人。 雷少渊忍不住问道:“妹妹,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方柔双眼一瞪,却又忍不住沮丧地低下头。她的确没有看到树丛里有任何踪迹,所以她也不敢确定,刚才她心里那份波动,是不是因为唐逍而产生的。 她只是喃喃地道:“我不知道……如果是唐逍哥,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也许,如果出手相助的人不是唐逍,她还会好受一些,不然,岂非唐逍哥又不要她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又抬起头来,无比郑重地道:“哥哥,我说的是真的,你不要再呆在我身边了,回惊云寨去吧,好不好?” 雷少渊一愣:“为什么?妹妹,哥哥保护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三番五次的想要赶我走,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我是哪儿做得不好,惹得你如此讨厌?” “我倒不是讨厌你!”方柔老老实实地道,“而是担心,如果唐逍哥回来了,看到你一直在我身边,会不会误会了我们。他又不知道我们结拜了,万一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雷少渊拼命掩饰着目光里的失落与愤怒,低声道:“可是,你这一去江南,不知道有多危险。孔非良肯定在后面追赶,如果我不护送你的话,我怕……” 方柔苦笑道:“生死有命,顾那么多做什么?真到万一的时候,我还有一死!” 雷少渊急了,可是他刚刚张嘴,又听方柔冷厉地道:“你别以为我没了雷神弹……” 想起那颗拳头大的铁弹,方柔又抽抽答答起来:“我的雷神弹……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她给了我三件宝物,这是最厉害的一件,能够威胁悟气境!别的两件,都只能杀掉宗师……” 她忽然又一收眼泪,凶巴巴地叫道:“哥哥,你最好听我的,回去吧!别逼得我们兄妹反目,我要是把那两件宝物用在你身上,那就糟了!” 雷少渊深深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有没有那两件宝物,他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在她心里,只有唐逍哥,从来就没有他! 他轻轻退了一步,他知道,是到了自己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可是若要他强抢方柔,他又有些下不了手,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山贼,他从小是被叔叔雷长云送到一个高人那里,打好了修炼的根基之后,才被接回惊云寨,由叔叔亲自教导,直至成为惊云寨大当家,少年宗师,名动凤翔郡以南的两三个县。 所以他并没有被山贼们的匪气染黑,他行事还有底线,还能算是个好人。 哪怕明知叔叔又会骂他一顿,雷少渊还是打算落寞地回惊云寨去。 他一步三回头,总想着方柔能回心转意,哪怕看在一去江南危机重重的份上,容许他留在她身边保护她。可惜她已急匆匆掠进树丛,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雷少渊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顺着原路返回去,很快就碰上了孔非良等三人。 “原来是你小子!” 不出意外,孔非良拦住了他:“你怎么不陪在方柔身边?她人呢?” 雷少渊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站住!”孔非良“呛”的一声拔出长剑,“你谋夺我七夫人,还敢不回答我的话?” 佛生却一把按住剑锋:“算了,他也算背后有人,杀了对公子没什么好处!” 孔非良脸色变幻一阵,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那就放他一马!” 但雷少渊根本没有在意他们,魂不守舍地,摇着身子,慢慢走出了他们的视线。 “看来这家伙遭了什么变故!”狄皙之笑道,“咱们走吧,别管他!” 不过他们也没走多久,就有一个瘦长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一身黑衣,漆黑的斗笠,双手背在身后,身形挺直得如标枪一般。 “阁下是谁?” 狄皙之脸色凝重,声音冰寒:“我等都是五鸾宗亲传弟子,还望阁下考虑一二!” 却听那人声音沙哑:“怎么,五鸾宗就可以威胁我了吗?” “阁下既然不怕五鸾宗,想来是前辈高人!”佛生数着念珠,神色阴沉,“不知阁下拦住我们三人,到底有何见教?”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条路,不能让你们继续走下去了!” 佛生脸色一变,却听孔非良怒喝道:“唐逍,装神弄鬼的东西,受死吧!” 原来他毕竟是孔家嫡传弟子,修为虽不是最高,眼界却着实不凡,唐逍虽然用斗笠遮着脸庞,又怎么能瞒得过他的神识探查? 对方不过也是初阶宗师,就算与孔非良在伯仲之间,也绝不可能挡得住三人合击。 他一动,佛生和狄皙之也看出了唐逍的真正实力,齐声厉叱,黑笔与佛珠一齐打出。 唐逍冷哼一声,双掌齐伸,三道淡淡的剑芒分朝三人刺了过去。 顿时令三大宗师脸色齐变:“剑形之境?” 狄皙之和佛生都是见识过唐逍的剑形境的,但佛生自己也修炼出了剑形境,狄皙之也有个好师尊,孔非良则是孔家嫡系,一眼就看出了唐逍这剑形境的端倪。 以前他的剑形境,根本没有根基可言,漂浮如空中之萍,一看就是用特殊方法得到的;而此时唐逍剑道清晰,剑路精纯,根基稳固,竟是自己扎扎实实修炼出来的! 孔非良最为惊骇,他是最清楚的,顶多一个月以前,唐逍还只是个不会修炼的普通人,寄人篱下,连东宁别院都不敢随意进去,像他这样的“蝼蚁”,孔非良一巴掌就能打死一群。 这才短短一个来月,唐逍居然就修炼成了剑形境,内力修为也成就了宗师! 这一刻,他甚至在深深怀疑,眼前这小子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不是鬼魅,就算天底下最恐怖的天才,又岂能在一个月内突破到宗师之境? 心中存了这个念头,孔非良心里马上就嘀咕起来,下意识存了三分退意。 唐逍剑光一到,他挥剑挡开,但心中恐惧,实力就自动弱了三分,一下子被震退几步。而他一退,佛生和狄皙之原本就有保存实力的想法,也紧跟着退了开去。 唐逍沙哑地笑道:“这一剑,可还能令三位却步?” 按他的想法,其实是想一剑将孔非良斩成两截的,但他认为,他做不到。 他敢来拦截这三大宗师,是因为刚才他一剑逼退了马公西、一剑击伤了黎子敛,接连的胜利让他信心膨胀,竟头脑发热跑这儿来了。 可是来了才想起,似乎,哪怕马公西和黎子敛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战胜佛生,毕竟他们两个在春晖书院中都只能算挂末,而佛生和狄皙之则分别排在第六十一、六十八位! 何况,还有一个孔非良从旁相助呢? 但既然已经来了,唐逍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返回去,所以他还是大着胆子跳到了大路上。 不过他动了脑筋,他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要是能吓住他们就好了。 然而他也没有想过,他既然这么做,就在心底默认了,他不如他们。而一旦有了畏惧,他的一身实力自然也会大打折扣,原本能一剑伤了黎子敛的,现在却只能把三人震退而已。 要知道,他的实力其实还是来源于魔猫剑灵,而它当初是四阶妖兽,又领悟了剑形之境,稳稳地超过了中阶宗师。就算唐逍还没有完全吸收它的灵魂力量,却也吸收了七七八八,就算拼硬实力,也不会在佛生之下。 而且,他是以剑为体,吞云剑是什么等级的宝剑,他的炼体术就有多强;上品灵剑,也要比一般的中阶宗师来得强大;加上《化剑诀》虽不知品级,但修炼出来的真气和衍生出来的剑术,也要比佛生等人精纯强大一些,就算以一对三,他也不应该害怕才是。 要不然,就算他们三人都有退意,唐逍也不应该一道剑芒就把他们震退了吧? 这一次交手,双方对彼此的实力都没有正确的认知。 但交手过后,双方却又对自己的实力都有了过高的估计。 一剑出,三人退,唐逍顿时信心百倍,吞云剑握在手中,剑尖斜指:“退回去吧?” 三大宗师对望一眼,突然齐声长啸,身形晃动,在唐逍身侧形成了一个半包围;佛珠一甩,一道四五尺长的鞭影浮现出来,迎头就是一鞭;黑笔和长剑则从两侧攻上,剑光如电,黑影朦胧,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自笔尖散发出来,令人有些头脑发昏。 三大宗师都已尽了全力,佛生的“佛珠化鞭”,与唐逍的“剑光化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化形之境,威力不同凡响;而孔非良的剑,狄皙之的毒,此时却都成了辅助。 唐逍虽然信心百倍,却也不敢贸然去与三大宗师硬碰硬,先退了两步避敌锋芒,然后吞云剑一挑、一转,一道剑光迎向那串佛珠,一轮剑影则挡住了笔与剑。 当当几声,佛珠虚影与剑光同时湮灭,佛生退了几步,脸色一白,嘴角渗出几缕血迹;狄皙之与孔非良也退了回来,他们倒没有受伤,只是孔非良的剑尖断了一小截。 而唐逍则稳稳立在原地,吞云剑已经自他手中不见了。 三大宗师都有些脸色凝重,眼见唐逍又伸出一只灰白色的手掌,孔非良率先叫了一声“走”,抽身便退,却是连硬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三人一退,唐逍立即拔身而起,他已听到丛林深处传来的几声虎吼。 也不知道方柔是怎么了,厄运好像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不过她毕竟是大武师,虽然撞见了一头三阶妖虎,但在她灵巧的身形之下,倒没有被虎妖伤着,只是她的长剑断了,也不能杀掉虎妖,斗了一刻钟,双方各自分开。 她剧烈地喘着气,无力地倚靠在一株柳树下,嘴角有一滴泪珠渗出来。 原本,如果她不去林子深处的话,是不会遇到虎妖的。但她不能不去,因为她想知道,唐逍哥到底有没有回来,如果回来了,又到底为什么不出来见她! 可是找了许久,唐逍哥没找到,却找到了一头虎妖! 她的心底,涌起了一股深深的疲惫。 也许唐逍哥是真的不要她了,那么她也没必要继续找他了吧?回惊云寨去找雷少渊?回凤翔郡?或者到某一个城市——比如源城——隐居起来,是不是都要轻松许多? 她也是一个堂堂大武师,功法与剑术都学自五鸾宗,名门正派,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辛苦? 方柔想起了在东宁别院的那些日子,也想起了夏琪师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爱情是一件辛苦事”。她不知道自己对唐逍是不是有爱情,但辛苦却一定是真的。 方柔有些耳垂发红,扶着树干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管他是不是爱情,反正唐逍哥多次救过我,他如果真的不来见我,那一定是有苦衷的;再说,也不一定是他回来了,也许他正被困在哪儿,等着我去救他呢。 想到这儿,方柔小小的身体里似乎又有了无尽的力量。 去江南,找母亲,练成神功,回来救唐逍哥! 方柔带着点点憧憬,往林子外的大路走去。 走了不到半刻钟,忽然抽抽鼻子: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在前方的树丛中散发出来! 方柔心神一震,悄悄走过去,扒开树丛,脸色蓦然变得惊骇无比! 浑身浴血躺在地上的,竟是一头丈把长的虎妖! 第二十三章 且为君思谋名禄 方柔刚刚赶走的那头虎妖,从头到屁股不过八尺长,已经是三阶妖兽;躺在地上的这头,却还要大了一圈,四肢矫健,额头上的那个“王”字也是血红色的,显然要更加凶悍! 多半已经是四阶妖兽,在这片丛林中大概也能称得上一霸了。 它的脖子上有个剑孔,鲜血还在源源不断淌出来,早已没了气息。 方柔捂着小嘴,她不知道是谁杀了这头虎妖,但她知道,这片林子,危机四伏! 血腥气如此浓烈,会不会引来别的妖兽呢? 方柔脸色一变,连忙退出树丛,展开身形,飞快地往大路上掠去:此地不可久留! 快要掠到大路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她想起了一个可能:刚才这虎妖距她不过半刻钟距离,如果在她与那三阶妖虎相斗的时候,这四阶妖虎突然出现,那她岂不是有死无生? 她不会怀疑,两头妖虎会不会打起来。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两头妖虎出现在同一片地域里,要么是夫妻,要么是父子,所以它们一定会联起手来,先把她吃了再说! 也就是说,在她激战三阶妖虎的时候,有人杀了四阶妖虎,救了她! 谁会来救她呢?雷少渊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份实力,别人则根本不会来救她的。 难道,真的是唐逍哥回来了? 方柔忍不住回头看去,但树林里悉悉索索的,时不时响起低沉的咆哮,也不知道有多少妖兽在树林里横行,却没有看到一丁点与唐逍哥有关的痕迹。 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长叹一声,转身走出了林子。 走在大道上,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离开源城两三天来,她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危险,火鸾峰的追击、地痞混混的骚扰,还有横行林间的妖兽,她已经两天没能睡觉了。 其实很多危险都是雷少渊帮她解决掉的,但她怕唐逍若是回来会误会,异常坚定地把雷少渊赶走了,所以接下来的危险和困难,就都需要她自己去克服了。 她的长剑被韩福剪断了,到前面的镇子上,得先买一柄,不然就没兵器可用了。 方柔走着走着,步子就越来越慢,小小的身躯渐渐摇晃起来,步伐也渐渐变得凌乱。 她瞌睡来了。 她才十四岁,接连走两天两夜的长路,连半个时辰的好觉也没能睡到,怎么能不困呢? 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田埂上,歪着脑袋就睡熟了。 仲春的田野绿油油的,麦子齐膝盖高了,挡着她那娇小的身子,也遮住了田间的毒蛇。 一条足有手臂粗的毒蛇瞄上了她,睁着绿豆般阴恻恻的眼睛,悄然吐出着信子。 它慢慢游了过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来到了距方柔只有两三丈远的地方。 它开始蓄势,然而刚刚把脊背拱起来,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气势就瞬间消融了。 一柄火红的长剑刺入了它的背部,却是一滴鲜血也没淌出来,一股炙热的气息将伤口完全烧焦了,也封住了血管,空气中渐渐弥漫出一股烤肉的浓香。 甚至睡梦中的方柔都闻到了,忍不住抽动一下鼻孔。 唐逍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她身上,她一动,他就吓了一跳,连忙拔出吞云剑,将死蛇抓起来,如鬼魅般滑入田野之中,瞬间失去了踪影。 方柔在大路上走了两个时辰,一头妖兽都没有碰到,不是因为没有妖兽,而是唐逍一直在她前方开路,不但把可能威胁到她的妖兽全都宰杀掉了,连尸体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他杀掉的第一头妖兽就是那四阶虎妖,被他一剑洞穿了喉咙。但那次他没经验,忘了收拾尸体,被方柔看到了。那时他就躲在树上,如果不是她心潮澎湃,没有冷静下来,恐怕已经被发现了。所以他现在学了乖,没有再让方柔发现一点端倪。 几次与宗师交手,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的估计,大概比佛生要强一些。这种境界,他又非常小心,想让方柔不发现,自然不会是多难的事情。 他现在不想出现在方柔面前。虽然克制住了魔性,但他全身皮肤还是灰白色的,双眼血红,还能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简直就像一个魔物! 加上魔性只是被克制,并没有被消除,他怎么敢贸然陪在方柔身边呢? 要是哪天魔性大发,威胁到她了怎么办?要是被别人发现,受到攻击,连累了她怎么办? 唐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在暗中保护她,却不让她发现。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方柔把雷少渊赶走了。没有人贴身保护,他怕在要紧的时候,她会遇到什么危险。看来,如果能找个时间把雷少渊请回来,那就万无一失了。 而且,万一他永远无法克制魔性,方柔跟在雷少渊身边,他也放心。 少年初识情愁,纯洁还占主流,不为终身厮守,只想伊人无忧。 唐逍嘴角噙着笑,远远地消失在了田野之中。 然而他只想方柔不要遇到麻烦,却不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麻烦是会主动来找她的。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却并没有感觉到温暖的阳光。 因为几个少年围着她,把阳光都给遮住了。 “你们看,这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啊,睡在田埂上!” “正好大龙哥还没媳妇呢,你娘催了你几次?年纪也合适,领回家去吧?” “就是,野地里捡的,还不需要彩礼,多好啊!快领回去,让你娘早天抱孙子!” “这……不好吧?这姑娘是我们几个同时看到的,哪能让我独占?要不,大家分享?” “拉倒吧,就算你舍得把她拿出来让我们分享,你娘还不打断我们的第三条腿?” “顶多,她给你们老孙家生了孙子过后,你再让我们分享几次就够了!” 方柔刚刚醒来,就听到了一连串的污言秽语,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来摸她脸颊。 好梦被惊醒的愤怒霎时间爆发出来,她一伸手就捏住那快伸到她脸上的咸猪手,用力一扭,就听到一阵杀猪般的叫声:“啊哟,痛,痛……手腕断了,快放手……” 几个少年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方柔便一跃而起,脸若寒霜:“滚!” “哟,还是只小野猫!” 少年们却不知死活,他们修为都很差,不过是武徒而已,也看不出方柔的境界高低,只知道自己一方有四个人,方柔却只是个小女孩,四打一,怎么也不可能打不过吧? 一个少年阴阳怪气地叫着,就往方柔胸前抓来:“没关系,睡一觉,再野的性子……” 方柔岂能让他轻薄到?他话还没说完,早被她一脚踢飞到麦田里去了。 另几个少年顿时都吓了一跳,一个少年叫道:“啊哟不好,招惹到硬点子了!” 那被扭伤了手腕的少年却有些不服气,怒喝道:“大家一起上,我就不相信了……” 但没有人应和他,旁边两个少年早被吓得飞退了丈把远,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方柔。 方柔冷哼一声,她年纪虽小,但实力上的巨大鸿沟,已让她不想和这群少年多说什么。她只是目带威严,冷冷地扫了四个少年一眼,转身就走上了大道。 被这目光一扫,就连那被扭伤手腕的少年也不敢有丝毫言语了。 不过看到她前进的方向,几个少年的脸色又变得怪异起来。 方柔当然不知道,她大步走着,一刻钟过后,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庄子,一片湛蓝的瓦房连在一起,四周围着一圈木制的栅栏,村口就紧邻着东去的大路。 看看天色,大概是卯半时分,方柔也有些饿了,在源城买的干粮昨天中午就吃完了。 如果不是唐逍收走了妖兽尸体,她还能找点妖兽肉来烤着吃。当然在她看来,她也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这一路行来却是连一头妖兽也没有遇到。 她叹了口气,决定去村里买点干粮,如果有的话,还可以买一柄长剑。 哪怕是最普通的铁剑,也能让她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这村子不大,约莫百来户人家,四周一圈瓦房,围拱着村子中间几座两层高的小楼。听说那小楼是村中孙老爷的宅子,孙老爷家大业大,住的房子也要比其他村民高出一层。 孙府门前是一条两丈宽的大路,有二三十户人家聚居在这条路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街道。这个“孙家庄”正处于从源城到丹郡的大道上,也算地处要冲,街道上便开了几家店,有客栈、饭庄、茶楼、酒馆,也有铁匠铺、杂货铺、成衣铺和丹药铺,甚至还有一家乐器店。 不过很奇怪,除了饭庄茶楼,别的商铺,这条街上都是有且只有一家。 方柔首先要解决的当然是肚子问题,于是走进了一家小饭铺。 要了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又安排店家帮忙烙些肉饼,方柔便坐在桌子边,垂下了头。 虽然在田埂上睡了两三个时辰,但她还是感觉很困,坐着都能睡着。 小饭馆左边是乐器店,两个女孩抱着琵琶和瑶琴在门口展示;右边是茶馆,一个灰衣少年和一个胖胖的锦衣少年坐在窗台边,正朝着方柔指指点点。 唐逍则坐在街对面的成衣铺里,藏在一排衣架后面,微皱着眉,正在思考要怎么做,才能解决掉这两个找死的家伙,同时又不惊动方柔,也不会被村里人发现。 但还没等他想出好法子来,那两个笨蛋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锦衣少年带着几个人走出茶馆,除了灰衣少年外,其他的都是家丁。 “看吧,我就说她是个美人!”灰衣少年指着熟睡中的方柔,谄媚地笑道,“孙大龙那小子还想把她掳进屋去,给他那又聋又瞎的老母亲生孙子,也不撒泡尿照照!” 原来这灰衣少年就是清晨田埂边那四个少年中的一个。 锦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当着美人的面,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灰衣少年尴尬地笑了笑,又道:“这样的美人,我知道,只有孙少爷您才配拥有!” “你这话倒说得不错!”孙少爷笑道,“先把她请回去吧!” 说是“请”,两个家丁却没有“请”的自觉,大步走上前去,粗鲁地伸手就抓。 唐逍眉头一皱,左手微动就要出剑,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方柔睡得这么死,连几个外人走到身边都没有发现,她也不用出来闯荡了。 两个家丁一齐抓下,方柔却连人带凳子滑了出去,无声无息就到了另一张桌子旁边。那桌子旁有个客人正在吃饭,见状一愣,就见方柔忽然睁开眼,朝他笑了笑,随手拿起一双筷子,回手一点,就把一个家丁震退了回去,却是把剑招活用在了筷子上。 唐逍放下心来,他只担心方柔没有经验,着了别人的道。但她既然这么警觉,他就不用担心了,于是悄然离开了成衣铺,从掌柜到顾客,一个人都不知道他来了,又走了。 一个最高修为高阶武师的小村子,谁能发现他? 那两个家丁更是只有高阶武徒修为,被方柔两筷子撂翻在地,唉哟唉哟地呻吟个不停。 “原来还是个高手!”孙少爷拍着手,笑道,“看来,本少爷真是捡到宝了!” 方柔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不要逼我出手教训你!” 锦衣少年一窒,马上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这是在哪儿啊?” 他怒气冲冲地一指村中央的那片楼房:“本少爷是孙家庄庄主的嫡长子,孙家庄数百人家,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是强龙,又岂能压得住地头蛇?” 他摩拳擦掌:“你要是识相,趁早答应了本少爷,大夫人虽不能想,本少爷还能封你作第一小妾。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养个两三年就可以成亲了。要是不然……” 方柔脸罩寒霜:“白痴!” 她也不再理会这自说自话的孙少爷,将筷子在桌子上一拍,厉声问道:“我的饭菜呢?” 饭菜是早就做好了的,但在孙家庄,谁敢违逆孙少爷的意思?所以店小二只敢把菜盘放在屋里,却不敢端出来,哪怕方柔问了,他也不敢回答半句。 方柔大怒,提起一只筷子,“嗖”的一声插进了店小二旁边的木柜子里。 店小二骇得面目全非,连忙叫道:“姑……姑娘,你的饭菜……在……在这儿!” “没心情吃了!”方柔怒道,“给我打包,还有肉饼!迟了分毫,姑奶奶掀了你这个店!” 她话音刚落,旁边却有人打抱不平起来:“姑娘虽然占理,但如此霸道,也有失客人的身份吧?人家饭馆又没惹你,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方柔看看,这打抱不平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一身湖蓝锦绸劲装,背着长剑,倒有几分英姿勃发的模样,只是眼神有些木讷,想来是个不识变通的傻子。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那店小二则急忙奔进后厨,他虽然不敢得罪孙少爷,但这女子显然不是好惹的,连孙府家丁都敢打,拆了他这家店,想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方柔不理会,那青年不知怎么想的,蓦然脸上一红,高声道:“姑娘……” 他本来只是想问问方柔为什么不回答他,那孙少爷却是个机灵的人,见状一笑,扬声叫道:“兄台,这女的凶狠恶毒,她的歹辣心思被你戳破了,哪还有脸面回答你啊?兄台如此仗义好侠、心怀慈悲,何必和这个女魔头喋喋不休呢?” 如果唐逍还在这儿,一定会感到啼笑皆非的,他正在为自己“入魔”而忧心,却没料孙少爷短短几句话,连单纯天真的方柔也变成“女魔头”了。 “孙少爷说得倒不错!”一被奉承,那青年大为高兴,竟反手解下宝剑,“既然遇到了这等女魔头,说不得,我‘行侠丹阳’高不落就要行侠仗义了!” 孙少爷连忙拱手道:“这真是我孙家庄的荣幸啊!庄中百余人家,定然会户户烧高香,恭谢大侠的援手之恩,就算为上仙立了生祠,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啊!” 短短两句话,他对那高不落的称呼就由“兄台”变成“大侠”,又变成了“上仙”! 高不落更是高兴,剑尖一指方柔:“喝,小魔女,还不快快受死!” 方柔皱了皱眉,真是看不出来,这高不落这么愚蠢,几句话就被挑拨得动起手来! 然而看看他双眼中那得意狡黠的神色,方柔就知道,自己还是想错了。 这哪是个直肠子的“蠢侠”,明明就是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土鳖! 也许在他看来,杀了方柔这个“女魔头”,就能让他在丹郡出名了吧? 然而虽是“土鳖”,这高不落却也是大武师,境界甚至比方柔还要高一些! 两人一交手,三招两式,方柔居然落了下风! 第二十四章 剑融乐生有蹼径 方柔最大的劣势就是手中无剑。 虽然按照姐姐方漓的说法,其实不管怎么练,她的剑术都似是而非,根本没有领悟到剑中真谛,但她从小就修炼剑术,全身实力至少九成都在剑上,有剑无剑自然大不相同。 如果只面对武徒或武师,她还能凭借强大的实力碾压对方;可是高不落也是大武师,练剑的时间还比她长得多,虽然没有领悟剑形,但剑势绵延,剑风呼啸,束手束脚的方柔远远不是对手,左支右绌、东躲西藏,一丝还手之力也没有! 孙少爷反倒成了看客,拍着巴掌,还叫手下家丁一起为高不落呐喊助威起来。 街上斗殴,向来最招人围观,短短两三分钟,街道上已是围满了人,连乐器店门口那两个女孩也被吸引了,抱着琵琶瑶琴也挤在人群中围观着,不时娇声娇气地叫一声“好”。 听到一片喝彩声,高不落更是得意,长剑一引,一式“苍峰出云”就刺了过去! 这一招来得极快,方柔一时有些惊慌,连忙后退两步,却不防一脚踩到凳子上,身形一个踉跄,顿时暗叫一声“不好”,匆忙间把小手在桌子上一按,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 饶是如此,腮边也落下了几根细细的发丝! 而高不落则是得理不饶人,剑势一变,连绵剑势又朝方柔罩了过去! 耳听得暴雷般的喝彩声,方柔更为惊慌,竭尽全力扭动着身形,接连退了几步,眼看那剑势仍然连绵不绝地刺过来,慌得双手连挥,耳边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却是她的小手挥在琵琶上面,无意间居然弹成了调! 她从小就喜爱音乐,唐逍就曾戏说过,她练剑就像跳舞似的。 但就算真的弹一支曲子,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能用乐声挡住剑招? 可是她没想到手事情又发生了:高不落忽然剑势一收,飞快地退了两步。 这下子,旁观者就看不懂了,有人高声叫了起来:“那大侠,怎么还后退了?” 却有个路过的老者捋着胡须,一脸凝重地道:“剑融乐生,好天赋啊!” 高不落原本只是有些怀疑,此时听老者这一说,便再无怀疑,沉声问道:“你师尊是谁,这‘以乐化剑’的功法,一向只有大宗门才有,离这最近的……难道你是五鸾宗的天才?” 方柔眉头一皱,她虽是五鸾宗的人,却不是什么“天才”,但“剑融乐生”还是知道的。 很简单,就是将音乐与剑术融合起来,弹琴、吹笛、高歌、曼舞,都能与剑术融合,有的是以琴、笛、舞姿为载体,施展出剑术来;有的则更为高明,直接在声音中蕴含剑意,当然那需要极为高深的修为,至少要领悟了剑意才能办到。 方柔没那么厉害,她只是随意拨动了一下琵琶弦,却被高不落和老者听出来了,那乐声中赫然包含着剑之韵味,已然具备了“剑融乐生”的基本要义!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时常练完剑就弹琴、歌唱,还曾想把舞蹈动作融入剑招中去,为此还被方漓斥责过,却没想到,居然在无意中起作用了。 这是一条另辟蹊径的修炼之道,虽然偏门,但前景很广阔,据说有上古仙人,就凭一支琵琶,就一路修炼到了仙帝之境,享受到了万年香火的供奉。 只是这种结合还是非常肤浅的,那老者就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你这‘剑融乐生’太粗糙了,应该没有真正练过,自己摸索的吧?” 高不落也醒悟过来,脸上不由一红,居然差点被这个小女孩给唬住了! 一时羞愤交集,怒喝一声:“找死!”剑势一引,剑光又起! 这一剑来得更加迅猛,方柔只觉得压力大增,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她一咬牙,反手就抢过来那具琵琶,身形一转,如舞剑般将琵琶挥了出去。 就算不能剑融乐生,手里至少也能有一件家伙,比赤手空拳要强吧? 那女孩突然觉得手中一轻,才发现琵琶被人抢了,惊叫一声,但方柔已抱着琵琶掠了出去,她无可奈何,只得高声叫道:“姑娘,别弄坏了,要赔的!” 此时见方柔直接把琵琶当剑使,顿时绝望地捂住了双眼。 却听惊叫连连,乐声叮咚,她又忍不住好奇地睁开眼,顿时小嘴圆张,差不多能塞进去大半个鸡蛋:她也算看过别人打架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琵琶,居然可以这样使! 但见方柔抱着琵琶,身形如扶风杨柳,在高不落的剑下左摇右摆,不时用素手在琵琶上弹几下,不时又将琵琶如挥剑般挥出去,直看得人心惊肉跳:区区一具木制的劣等琵琶,却要与高不落的精钢长剑硬碰,让人忍不住要为它捏一把冷汗啊! 可是,不管是悦耳的乐声,还是看似随意挥起的琵琶,似乎对高不落而言都是洪水猛兽,令他避之唯恐不及,而他原本连绵不绝的剑势,却因此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别人不知道,高不落却是越来越心惊。 刚抱着琵琶的时候,方柔大概还很不熟练,只能把它当剑来用,挥起来胡乱劈砍;而随着她一次次拂动琴弦,琴声里似乎就蕴含了一丝丝剑之韵味,往往在他真气运转的连接处响起,就像用剑尖点着他的穴道,把他的剑势给破坏得支离破碎! 每一道剑韵,都能让他真气滞塞,动作停顿,心慌意乱,难受至极! 他不知道,方柔这也算是一种运用方式,当然主要原因是她实力不足,如果她领悟了剑形之境,甚至能在乐声中拟化出剑气来,那就更让人防不胜防了。 但即便这样,也已经让高不落痛苦不已了。又斗了一阵,他知道自己取胜不了,终于一步跳出去,大声叫道:“打住,算了,欺负小女孩不算本事,你走吧!” 方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琵琶交还给女孩,又从早已等在旁边的店小二手中接过包裹,随手丢下一块碎银,昂首挺胸地走出人群,根本没朝孙少爷看上一眼。 后者也没敢再出言阻止,似乎他也明白了,虽然话说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强龙如果强得离谱了,地头蛇也得考虑一下,是不是非要招惹的。 只是方柔觉得自己更饿了,也更困了。 她原本就又困又饿,在桌子旁坐着都能打瞌睡,此时大战一场,更是全身都阵阵酸痛,还像整个人都悬在云端似的,飘飘忽忽,神魂都无法自主了。 一边走一边啃着店小二准备的肉饼,恍恍惚惚走了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座小镇。 这一带已经是人烟稠密的地方了,路上人来人往,妖兽绝迹,方柔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走进这座“河边镇”,她第一时间就找了家客栈开个房间,一直睡到日落时分才起床。然后叫店小二送来温水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顿时容光焕发,像换了个人似的。 接下来该做正事了。她去镇上铁匠铺,原本是打算用精铁打造一架铁琵琶的,可惜这儿的铁匠没这个本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买了一柄精铁长剑。 这一晚上,她就呆在房间里,研究着将剑术融入音乐的法门,那盏灯一直亮到子时过后。 她不知道,她能住客栈,唐逍却只能倚在城门边,默默地抱着双臂,数着天上的星星。 三天后的傍晚,方柔来到了丹郡城,仍然是在客栈开了个房间,又叫店小二弄来几个菜吃了晚饭,便问道:“小哥,你知道这城里有什么地方,可以买乐器的吗?” “乐器?”店小二一愣,看向方柔的目光就有了些不同,“姑娘是歌伎?” 歌伎是妓女中的一种,妓女分为卖身的和不卖身的,不卖身的就叫“伎”,如歌伎、乐伎、曲伎、武伎,等等。歌伎是唱歌的,乐伎是奏乐的,武伎则是走江湖卖艺的。 方柔小脸一红,微怒道:“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喜欢弹琴而已,我像是歌伎吗?” 店小二搔搔后脑勺:“我明白了,你也是武士,不过喜欢用瑶琴当兵器,是不是?” 方柔微微一笑:“嗯,小二哥真聪明,事实就是这样!” 店小二笑道:“那你可不能随便去大街上买乐器,虽然我们丹郡有乐器一条街。你得去皇家拍卖行,那儿是我们丹郡最大的拍卖行,肯定有你想要的东西。” 方柔大喜,挥手让店小二离开后,急匆匆吃了晚饭,便离开了客栈。 皇家大拍卖行位于丹郡城内最为繁华的“兴隆里”,是一幢占地超过百亩的豪华大楼,有几个标枪似的武士守在门口,清一色的大武师,看得方柔直咂舌。 以她的修为,来到皇家拍卖行,大概只能当一个守门的吧? 她刚来到门口,便有一个青衣女子迎上来:“敢问姑娘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吗?” 方柔点点头,问道:“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好的乐器拍卖?” “乐器?”青衣女子皱皱眉头,“不好意思,我们不拍卖那种低等的东西!” “不是,我想你误会了!”方柔连忙道,“我要买的不是歌伎所用的那种乐器,而是能够当成兵器的。你也看到了,我是大武师,可不是什么歌伎!” “原来是这样!”青衣女子屈膝道,“很抱歉,奴婢误会姑娘了。姑娘想要买兵器,可以参加我们的戊级拍卖会,这个等级拍卖的都是凡器和灵器,正适合姑娘使用!” 方柔点点头,她能听出青衣女子话中的轻视,但她并没有发火。她知道,自己这大武师的修为在丹郡城并不出众,这儿不是五鸾宗,在五鸾宗她都不敢高调,在这儿又岂敢大意? 青衣女子微微一叹,有些不甘愿地屈膝道:“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走进拍卖行,另一个青衣女子招呼道:“小莉,生意上门啦?” 小莉苦笑一声:“只是个戊级拍卖。对了,小渝刚刚进去了,是不是也有生意!” “嗯,也是戊级拍卖,不过那位公子挺大方的,先给了五两银子的小费!” 小莉脸上顿时出现了几缕艳羡:“那小渝的运气可真好!” 方柔恍然大悟,怪不得小莉的神色越来越疏远呢,原来是自己没有付小费啊! 她连忙摸出五两银子递过去:“不好意思,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不懂规矩……” 小莉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姑娘言重了,也是奴婢不对……” 按照拍卖行的规矩,谁来接待的客人,谁就要负责服务到底。客人参加戊级和丁级拍卖会,服务员是没有提成的,她们只能靠客人的小费来赚钱。 实际上,那女孩也是故意和小莉打招呼的,这也是她们“提醒”客人的一种方式。 当然皇家拍卖行有严格的纪律,像对客人不敬这种事,绝对是这些服务员不敢尝试的。 方柔微不可察地笑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小莉忽然回头看了看她,问道:“姑娘既然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应该没有贵宾卡吧?” “贵宾卡,那是什么东西?” 小莉笑道:“客人在我们拍卖行买东西,是要交手续费的,总价的百分之十。而且,我们的拍卖会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级别,级别越高的拍卖会,拍卖的物品就越珍贵。贵宾卡有两个功效,其一就是能代表客人的等级,等级越高,能参加的拍卖会就越高级;而第二个功效,就是能让手续费打折。我们的贵宾卡也分为五种,白钻、红钻、蓝钻、金钻和黑钻,姑娘既然是第一次来,就只能办理白钻贵宾卡,手续费打九五折,能参加戊级拍卖会!” 方柔跟着她走进一个拍卖大厅,一边问道:“办这贵宾卡应该有条件吧?” 大厅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座位,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座位上。 小莉为她介绍道:“这大厅里有三百六十个座位,一共十二排,每排三十个。姑娘,您的座位在第五排第十一个。您别看这只是戊级拍卖会,每个座位都有一丈来宽,很是舒适。姑娘想要办白钻贵宾卡的话,只需要在我们拍卖行的流水达到一千两黄金就行了。姑娘别以为一千两黄金很多,实际上,您参加了这次拍卖会,应该就能达到要求了。还有,我们的贵宾卡是整个炎汉帝国通用的,您有了这张卡,只要在帝国境内,都能享受到相应的待遇!” 说话间,她已找到了第五排第十一号座位,引导方柔坐了下来。 方柔往四周看看,前后左右都坐满了人;而在座位的正前方,有一个宽阔的主席台,一名黄衣女子已经站在台上,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 小莉为她介绍道:“那就是今天的拍卖师,黄小妮姑娘。” 方柔点点头,忽然觉得侧前方似乎有人在看她,但仔细去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她皱皱眉头,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她的感觉是正确的,此时唐逍正坐在第一排的第四号位置。 “柔儿也来了,我可得注意一些,别被她发现了。现在的我,还没办法回到她身边!” 他嘀咕着,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戴了手套的双手,悲哀地叹了一口气。 “唉,我这身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 跟着方柔走了两天,他浑身的灰白却没有一点消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一个青衣女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白生生的卡片,还有一枚漆黑的戒指。 “公子,这是您的白钻贵宾卡,还有您要求我们兑换的五千两黄金,其中一千两为您换了这枚储物戒指,剩下的四千两,全在这里面了!” 唐逍接过来,将戒指戴在手上,目光定定地看着它,直看了两分钟,忽然脸上一喜。 储物戒指的用法他是知道的,必须要像这样,这是用自己的神识,在戒指中间烙下灵魂印记。这样,这枚储物戒指就真的归他所有,而不会随意被别人抢走了。 五千两黄金,是他用一头四阶妖豹的尸身换来的。他可不像方柔,只知道赶路,身上的钱是用一点少一点。一路上,他采了不少药材,还带来了这具豹尸。其实他能够得到的东西应该还会更多,只可惜他没有储物戒指,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所以他来到皇家拍卖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一枚储物戒指。 他想了想,道:“再去换一枚储物戒指,等拍卖会结束了一起结算。那五排十一号座位的女孩,不管她拍卖了什么东西,你们都把这枚戒指给她,就说是拍卖行赠送的!” 青衣女子眨了眨眼睛,善解人意地笑了:“那女孩可真幸福!” 唐逍摸摸鼻子,便听到主席台上响起了“当”的一声脆响。 那是拍卖师黄小妮在敲锤,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第二十五章 吾心未表卿可知 方柔和唐逍都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不免有些好奇。 只见黄小妮手上拿着一张纸,看了几眼,扬声笑道:“好了,各位客官,拍卖会现在就开始了。首先是我们的第一件拍品,《霸王枪》,这是一部凡级上品枪法,既可以自己修炼,也可以留在家中做传家之宝,可谓实用无比。不过此枪法只能是力气大的武士修炼,诸位可得慎重考虑。好了,《霸王枪》,凡级上品功法一部,底价五十两黄金,请诸位出价!” 唐逍忍不住咂了咂舌头。 炎汉帝国的物价并不算贵,一个白面馒头两文钱,一套粗布衣裳四五十文。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如果不用租房,三两银子就能维持一家人的基本开销了。 但武士与普通人是两个概念,特别是山上之人修炼,那开销,简直可以让普通人绝望! 这部《霸王枪》不过凡级上品,单是底价都够一村人用一年了。 他虽然有四千两黄金,但对这部枪法没有兴趣,只是靠在座位上,冷眼旁观。 不过偷偷望向数丈外的方柔,却发现她柳眉微皱,似乎这儿的消费水平令她有些震惊。 这妮子,怕是没有带多少钱来吧? 唐逍知道她在下山时只带了几块下品灵石,如果全卖了,应该能换一两千两黄金。 看来,如果在必要的时候,得帮她多拍一点东西啊。 唐逍想着,便听到旁边一个壮汉叫道:“三百两黄金,这枪法归我了!” 原来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拍卖已经进入了高潮,《霸王枪》的价格已翻了六倍! 唐逍转头看去,就看到站在壮汉身边的青衣女子,将座位前桌子上的一块黄色牌子举起来,朗声道:“第一杠九号客人,出价三百两黄金!” 很奇怪,台上的黄小妮、台下的这些青衣女子,她们的修为其实都并不高,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更没有灌注什么真气,却总能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就算在喧闹的时候,也能把喧闹声压下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竞拍者都像这壮汉,下一个出价的就很温和。 那是一个用黄纱蒙面的女子,身段柔和,头上插着一朵琏玉珠花,显得十分恬静。她悠闲地举起一块淡蓝的牌子,旁边的青衣女子立即叫道:“第一杠七号客人,出价三百二十两。” 唐逍看向面前的牌子,一共有五块,红黄蓝白黑,都只有巴掌大小。 他身边的青衣女子见了,微笑着解释道:“公子,这就是我们的加价牌,您举起哪一块牌子,就表示您要加相应的价格,它们分别代表着加价两百两、一百两、五十两、二十两、十两黄金。刚才那位一杠九号客人,原价两百五十两,他加了五十两,就是三百两了。” 唐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道:“小渝姑娘,一杠九号是什么意思?” 小渝笑道:“就是客人您的座位号。那个‘杠’字,是因为我们在标记时,在排号与座号之间用一条短横线表示,读作‘杠’,比如您的座位号是一排七号,就是一杠七。” “那你们说的话,为什么能让全大厅的人都听见呢?” “这就是一个小玩意儿的功劳了!”小渝撩开腮边的秀发,一抹淡淡的风情,唐逍便见她耳边有个拇指大的黑色物品,圆形的,上面有两个按钮。 小渝指着那东西解释道:“这叫做‘耳蜗’,能将我所说的话收集起来,传到大厅顶部再外放出来,就能让大厅里所有人都听见。当然这耳蜗是有开关的,就是这个按钮,我一按,开了,就能传音;再按这一个,关了,我说话就只能您听见了!” 真是个有趣的小玩意。 唐逍不由得有些赞叹,这皇家拍卖行真是有点东西啊。 此时《霸王枪》的争夺已经落下帷幕,最终还是“一杠九”笑到了最后,四百一十两黄金买下了这部凡级上品枪法秘籍,喜滋滋的,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而效率极快的拍卖师黄小妮则已拿起了第二张纸:“下一件拍品,韵极丹一瓶,三阶丹药,底价一百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两,各位朋友,请出价吧?” 但这件拍品却遭到了冷遇,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韵极丹有什么用。 唐逍也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韵极丹?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丹药?” 小渝笑道:“待奴婢帮公子打听一下!” 却在此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了起来:“我可以……加价十两吗?” 大厅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唐逍却眉头一皱:这是方柔的声音。 难道她需要这瓶丹药? 主席台上,黄小妮微笑道:“这位妹妹无需窘迫,你自然可以出价的。各位朋友,这位五杠十一号客人出价一百一十两黄金,请问还有要出价的吗?” 没有人回答,黄小妮也不着急,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许多客人身边的青衣女子都走出了大厅,想来都是去打听韵极丹的作用去了。 不一会儿小渝回来了,轻声道:“公子,这韵极丹是一种奇特的丹药,很偏门,它对其他人没什么作用,却能让喜爱音乐的人更好地领悟乐理,同时还能镇静心灵,辅助修炼。” 唐逍没有看到方柔在孙家庄那一战,忍不住皱着眉道:“那她买这个做什么?” “啊?” 小渝没有听清楚,问了一声,唐逍连忙摆摆手:“没什么!” 既然方柔需要这丹药,他自然不会与她竞争,于是又打算看戏。 不过他不出价,不等于别人也不心动,一个粗犷的声音便笑道:“既然小妹妹想要竞拍,不如哥哥陪你玩玩儿,我也不出多了,就加二十两黄金吧!” 黄小妮立即笑道:“三杠二十五号客人,出价一百三十两黄金,小妹妹,你要跟吗?” 方柔涨红了脸,叫道:“那我再加二十两……” 一看这女孩要跟,别的客人也来了兴趣,两三个客人都叫起了价,那价格一下子就涨到了两百二十两,惊得方柔眼睛嘴巴一齐瞪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唐逍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抓起面前那块黄色的牌子。 小渝一惊,却还是很敬业地打开耳蜗,叫道:“一杠七,加价一百两!” 其实对于拍卖,唐逍也没任何经验,不过他很聪明,一进拍卖行就给了小渝五两银子的小费,请她帮他办卡、买储物戒指,又让她得了不少提成,所以小渝对他简直是感恩戴德。借着这份人情,唐逍就打听了不少关于拍卖的知识,包括如何压价、如何震退竞拍者。 拍卖,在很多时候是一场心理战。人都有从众心理,一旦哪样拍品受到追捧,就算有人对它不怎么感兴趣的,也许也会被引得悍然参战,于是那价格就噌噌噌直往上涨了。 拍卖品的定价,一般是按照真实价格的三成来确定底价,但好的拍卖师都善于调动气氛,一旦形成追捧,价格翻个五六倍都是常事,就比如刚才的《霸王枪》。 就像这瓶韵极丹,明明很多人都对它不感兴趣,就因为方柔这怯生生的,让人们觉得有趣,抱着“逗一逗她”的想法,就有好几个人出价了。 他们只是觉得好玩,反正几百两黄金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大事,万一拍下了买了就是。可是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形成受追捧的局面,也许方柔原本只需要两三百两黄金就能拿下的,最后多花了一两百两,还不一定能拍得下来,自然就成了冤大头。 所以唐逍认为,现在就必须要压住这种势头。 他一下子加价一百两,就是要震退那些凑热闹的家伙。 当然他也知道,同样的,方柔也会被震住,也许就不敢出价了。不过不要紧,大不了他把韵极丹拍下来,送给她就是了,反正他也要送一大堆东西给她。 他这一加价,韵极丹的价格就来到了两百五十两,还真把其他人都震退了。那三杠二十五的壮汉沮丧地嘟囔道:“真是倒霉,还真有人想要这丹药,没得玩了!” 一次性加价一百两黄金,显然就是对它志在必得了。这时候如果他还要捣乱,那就是和唐逍结仇了。他只是个巅峰大武师,也看不出唐逍的修为深浅,自然不敢做这种傻事。 连他都不出价了,其他人自然也乖乖地闭了嘴。 只有方柔还在挣扎,小脸憋得红红的,看上去有几分惹人怜爱,又有些让人疼惜。 黄小妮等了一会儿,虽然还想再等一等她,无奈规则不允许,于是拿起了拍卖锤:“韵极丹一瓶,当前价格两百五十两黄金,如果没人加价,我就落锤了!” “等一下!” 方柔终于考虑好了,举起面前的黑色牌子:“我再加价十两!” 没办法,别人也许只是玩玩,她却必须要得到这瓶丹药,能够帮助领悟乐理的,对她而言太重要了,因为她已经决定,要沿着“剑融乐生”这条路走下去。 也不知道是谁炼制的这种丹药,居然有这么奇怪的作用。 她一出价,唐逍自然就闭了嘴,环抱着双臂,只要没人捣乱,他就不会再出手了。 前两件拍品只能算开胃小菜,调动一下客人的情绪而已。 接下来,一件件拍品络绎不绝地拍卖出来,时不时会激起一阵小高潮。 不过唐逍和方柔的钱不多,除非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不然他们都不敢轻易出手。可是就算偶尔有他们看上的,那价格也贵得离谱,足以让他们望而生畏了。 关键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们所急需的,性价比不高,贸然出手不值得。 可是他们到底需要什么呢,恐怕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 时间慢慢过去,大概已经到子夜时分了,唐逍一直关注着方柔,发现她又要打瞌睡了。 却在这时,黄小妮的一句话,又把她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惊醒过来。 “接下来是我们本场拍卖会的三件压轴物品,希望各位客人能够喜欢!” 黄小妮换了一张纸,面带微笑:“倒数第三件,仿制焦尾琴,附《广陵散》一曲!焦尾琴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家异宝,琴带风雷之声,那种无上至宝当然不会出现在本拍卖会。但这仿制焦尾琴也是高手制作,下品灵器,据说有人曾在里面感悟出剑意。加上轻易不会出现的《广陵散》,若是有喜欢音乐的客人,买回去无论自用还是收藏,都是极好的选择!” 她拍拍手:“仿制焦尾琴,底价一百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少于二十两,诸位请出价吧!” 她这一番介绍,真可谓舌绽莲花,可惜应者却是寥寥。 武士修炼,其实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每个武士都会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张,全用来修炼都不够,哪还有时间学其他的,所以能够分出精力去研究乐理的武士,简直少之又少。 如果只是买来附庸风雅,除非钱多到用不完,或者家族老祖、一宗之主,其他人都没那个财力和兴致;而老祖一类的人物,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最低级的拍卖会上呢? 所以整个大厅几百个客人,对这焦尾琴感兴趣的却没几个。 在唐逍侧后方,第二排座位上,一个女子略带兴奋地道:“焦尾琴?虽然是仿品,但也不算差,倒可以买回去,闲暇时候弹一弹,师尊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举起白色牌子,却听一个还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叫道:“我加二十两!” 又是第五杠十一号,方柔。 唐逍微微皱眉,仿焦尾琴一拿出来他就有种预感,方柔多半又要出手了。 她刚刚拍下韵极丹,就说明她对乐理感兴趣,别说仿焦尾琴,哪怕只是《广陵散》,她多半也是要竞争一二的,毕竟,那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十大名曲之一,乐谱早已散佚,不容易看到一本,方柔岂有见面错过的道理? 第二排的女子嘀咕一声,还是举起了牌子:“我再加二十两!” “一次只加二十两有什么意思?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喜欢的东西一掷千金的勇气都没有,太抠门了!扭扭捏捏的,还能有什么出息?” 一个老人自第一排站起来,冷笑一声,举起了黄色的牌子:“老夫加一百两!” 刚有人惊叹出声,却又听另一个老妇人的声音道:“堂堂郡主府的教师爷,怎么也学起小孩抠门了,一百两黄金你也加得出来?老身加两百两!” 主席台上,黄小妮兴奋地道:“好,第四杠六的客人加价到了四百四十两!” 唐逍问道:“如果我想加的价格,这几块牌子表达不出来,怎么办?” 小渝笑道:“公子可以给我说,由奴婢来通知台上的拍卖师。公子打算出价多少?” “六百两!” 全场大哗,有人不敢置信地问道:“六百两?他不会以为用的是白银吧?” 方柔咬着牙,好不容易遇到了仿焦尾琴这么合适的宝贝,她如何敢轻易放弃?正要举牌,站在一旁的小莉说了句什么,她迟疑一下,伸手举起了那块红色的牌子。 八百两! 唐逍皱了皱眉,这小妮子有点富有啊,竟然敢叫出这么高的价格! 不过他也很清楚,方柔本质上属于“山上之人”,不是一般的武士,而应该叫做“修士”,即修炼者。修士与武士的“富裕”,纯粹是两个概念。 修士用的货币,其实应该是灵石,而不是金银。 一枚完整的下品灵石有拳头大,就能换五百两黄金,方柔下山的时候把东宁别院的灵石都带上了,应该不会太多,但这八百两黄金,她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当然,想要只用八百两黄金就买下仿焦尾琴,还是想多了。 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才是四人火拼的时间(唐逍没有参与了),价格也像坐火箭一般,迅速飙升到了一千七百两黄金,那老者、老妇人和第二排的女子,却都还没有放弃的模样。 倒是方柔苦起了小脸,望着眼前四块牌子,却没办法下手。 唐逍一直都在关注她的动静,见状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她没钱了。 幸好他把那头四阶豹妖给拽了回来,换了几千两黄金。 他朝小渝说了一句,顿时惊得她脸色一变,又确认了一次,才为他报价道:“两千两!” 那老者皱皱眉,冷笑道:“小子挺有钱!好,老夫不和你玩了!” 老妇人则不为所动,淡淡地道:“老身是买给孙女玩的,卖个面子吧?两千二百两!” 二排的少女看着唐逍的背影,忽然问道:“你能不能转过来我看看?” 唐逍一皱眉,见那少女所坐的方向与方柔是反的,于是转过头,掀起斗笠。他虽然脸色灰白、双眼血红,但在灯光照耀下,脸上其实是一片阴影,倒也不怎么能看出来。 “原来是你!” 那少女一笑,扬起素白的小手:“我放弃!” 第二十六章 饮风鸾雪金万两 唐逍一愣,本能地觉得这少女有些熟悉,却没想起在哪儿遇到过。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又报价道:“两千五百两!” 老妇人眉头一皱,一股肃杀之气马上蔓延开来:“看来小哥是不想卖老身的面子?” 唐逍不回答,主席台上的黄小妮已经不满了:“在商言商,请雷老夫人自重!” 如果唐逍卖雷老夫人的面子,这不是让皇家拍卖行少赚钱吗,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雷老夫人一愣,连忙低下头道:“黄小姐莫怪,老身没有想破坏拍卖会的意思。既然这位小哥这么喜欢这仿焦尾琴,老身索性就成人之美,只希望小哥好生保管才是!” 黄小妮淡淡地笑道:“皇家拍卖行的规矩,所拍出的物品,一天以内不得有人打劫,不然就是和我们作对!这条规矩,希望各位不要忘记,免得误触犯了,大家面上不好看!” 唐逍靠在椅背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皇家拍卖行这条规矩好,霸气! 黄小妮朝他笑了笑,问道:“仿焦尾琴,两千五百两黄金,还有要加价的吗?” 想竞拍的人都已经偃旗息鼓了,这件宝物也就落入了唐逍手中。 当然现在还不用拿给他,要等到拍卖会结束统一结算后,才会与他交割。 黄小妮又翻过一页纸,看了一眼,却愣了一下,低声嘀咕道:“这东西怎么也要拍卖?” 她虽是“小声嘀咕”,但大厅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想来应该是调动气氛的一个小手段吧? 黄小妮抬起头来,笑道:“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枚丹药,它有些奇特,在需要的人眼中,它价值万金;但若是不需要它的,看也不会看一眼。这枚丹药能保护神魂、祛除魔性,众所周知,宗师武者在突破到悟气性的时候,是容易招来心魔的,此时若有这枚丹药,就能在关键时候护住神魂,不被心魔所趁,完全可以救人一命的!” 台下一片哗然,如果真如她所说,这可是能引起众人疯抢的,甚至一些已经突破到先天层次的修士也会参加争夺,他们纵然用不上,却完全可以为得意后辈准备着啊。 唐逍也有些小激动,又有些惴惴不安。这枚丹药能祛除魔性,岂不是专门为现在的他准备的?可是这么好的丹药,他储物戒指里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黄金了,能拍得下来吗? 他一挥手,小渝就凑过来,马上又睁圆了眼睛:“公子,你确定要这么做?” 唐逍苦笑道:“谁知道你们这件拍品正是我需要的?我也没法子啊!” 小渝莞尔一笑,略带同情地道:“公子运气真是不怎么样!” 她转身走去,黄小妮却又在主席台上笑道:“诸位请莫要先惊喜,这枚丹药虽好,却是炼制失败了的!不然,它也不会出现在我们这场拍卖会上了!” 顿时像一盆冰水浇在大厅里,所有人都有一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有人大声问道:“请问黄小姐,失败的丹药非但无用,反而有害,你们也能拿来拍卖?” 黄小妮笑道:“稍安勿躁!这丹药虽然炼制失败了,但并非无用,而是有了保质期。炼制此丹的是丹郡城主府的炼丹大师齐修身,他担保此丹有效,但必须在三天以内服下。而且在服下之后,三个时辰不能动弹,以全力吸收药力。此丹是昨日炼制成功的,也就是说,若有哪位客人拍下此丹,最迟明天午时前必须服下,否则就无益有害了!” 这下整个大厅都变得鸦雀无声。 这枚丹药只有在宗师突破到悟气境时有用,其它时间服用了也是浪费,毕竟除了这时候,武士也不会受到魔性的骚扰——可是,有谁会刚好在今天突破呢? 就算有人要突破,他可能早已进入修炼状态,谁还会有闲心来参加拍卖会? 人们的竞拍热情,一下子就被消除了十之七八! 黄小妮也知道这一点,但她也没办法,谁会想到这样的拍品,会在她手里出现呢? 她只能强颜欢笑,高声道:“诸位,五阶丹药清露丹,竞拍开始,底价一百两黄金!” 场中一时无人反应,大概众人都在心里骂娘,却都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过了半晌,唐逍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此时出价,正是大家都最想放弃的时候,也许只需要出底价就能拿下这枚宝贵的丹药,而正好,小渝也在此时回来了。 “公子,那位姑娘说了,她愿意用一千六百两黄金买下仿焦尾琴,本来它不只值这点钱,但她只有这些了。不过她愿意写下八百两黄金的欠条,这样您就只亏一百两黄金了。” 原来唐逍是叫她去问方柔,愿不愿意买下仿焦尾琴。 这件宝物,他原本就是给她拍下的,用这种借口“卖”给她,就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当然,这笔生意做成后,她就没钱用了,不过唐逍觉得不要紧,大不了,他去城主府里“借”一些,丢进她的房间就行了,想来她也没有笨到要把这种钱还回去吧? 而且,还可以锻炼一下她赚钱的能力,闯荡江湖,不会赚钱的人,是混不下去的。 他也没有讲价,他总不能叫小渝去给她说,他不要一千六百两黄金,只要八百两吧? 亏一百两黄金,方柔会认为他大气疏财;但如果他要主动降价,方柔就会怀疑他是谁了。 至于所谓“欠”他的八百两黄金,他不找方柔要就行了。 他随意收起欠条,顺便把放在小渝储物戒指里的黄金转移到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淡淡地吩咐道:“出底价,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小渝一笑,正要说话,却听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笑道:“真是一枚奇特的丹药!也罢,老夫买来虽然无用,但借鉴一下也是可以的。黄小姐,老夫出价两百两黄金!” 另一个声音随即笑道:“既然鲁大师有兴趣,老夫倒也想陪上一二,三百两!” 甚至还有第三个声音出来:“两位真是好雅兴,那老夫也不甘人后了!四百两!” 唐逍懊恼得想骂娘,拼命压抑住心中的烦躁,问道:“这些都什么人啊?” 不是没人对这丹药感兴趣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出价,而且一加价就是一百两黄金! 小渝有些同情地笑道:“这些都是城中有名的炼丹大师。公子应该知道,炼丹师是整个炎汉帝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一枚丹药成本只有一两黄金,他们却敢卖出十两的天价!所以他们随随便便扔个几百千把两黄金,就跟玩一样。公子,没办法了!” 她说得没错,就在这说话间,三位炼丹大师已经把价格哄抬到一千二百两黄金了。 他们说着几百上千两黄金的价格,就像在说夜宵吃十文铜钱的一样,浑然没有感觉! 唐逍其实不想和这些捞钱如流水的家伙竞争,可是,他能放弃这枚丹药吗? 如果它真的能祛除魔性,有了它,他是不是就可以回复正常,回到方柔身边保护她了? 唐逍下定了决心,举起右手:“两千两!” 本场拍卖会最大幅度的加价出现了,一下子加了八百两! 全场哗然之中,一个老者的笑声清晰地传入唐逍耳朵:“小友豪气啊,既然如此,老夫就不与你竞争了。老夫还要炼丹,就此告辞,后会有期吧!” 他倒是洒脱,站起来,拱拱手,就朝大厅门口走去。 另两个老者却都鄙夷地看了看他,纷纷加价。 “两千两百两!” “两千四!” 同样是炼丹大师,彼此之间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很显然,离开的老者在财力上要弱一些,不敢像这两个老者一样,两千多两黄金拿出来玩“游戏”,根本就没什么感觉! 唐逍咬着牙,青筋爆裂:“三千两!” 一边喊着价,一边在心里滴血,就算能拍下这枚清露丹,他身上的黄金都已所剩无几了! 甚至连方柔给他的黄金都全花完了! 看来,今晚必须得去城主府“借”一点黄金来日用了! 然而,三千两黄金,就一定能买下这枚清露丹了吗? “三千两?一枚废丹,只用来研究,这个价格有些贵了,老夫放弃!” 一个老者退出了,那鲁大师却还是没有退缩,尖细的声音冷笑道:“其实老夫也不愿意花这么多钱,只为了买一枚丹药来研究。不过老夫是个爱面子的人,败在你小子手里,老夫并不甘心。老夫看你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老夫就只加五十两金子,若你还能出价,老夫就把这枚清露丹让给你!若不然,你就独自吞下失败的苦果吧!” 黄小妮也看向唐逍:“三千零五十两黄金,公子,您还要加价吗?”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鲁大师,敢问您说话算话吗?” “笑话!”鲁大师冷笑道,“老夫在丹郡城一向言出无改,小子,你没听说过吗?” 唐逍又望向黄小妮:“请问黄姑娘,每次加价的要求是多少?” 黄小妮笑道:“五十两黄金!” “好,我出三千一百两!” 唐逍脸上浮现出一缕微笑:“鲁大师,承让了!” 鲁大师一怔,问道:“黄小姐,你觉得要不要验资?” 有时候,竞拍者明明没有钱,却胡乱喊价,往往会扰乱拍卖会,这时候拍卖行就会对竞拍者的资金进行检验,拿不出这么多钱,是会虢夺贵宾资格、逐出拍卖场、加入黑名单的。 黄小妮笑道:“皇家拍卖行没有验资的规定,也无人敢在我们的拍卖场里搞乱!” “好!”鲁大师笑道,“老夫相信贵行,如果最后他拿不出三千一百两黄金,那这枚清露丹就应当归我,价格仍然是三千零五十两!” “这是当然!” 唐逍却好整以暇,他算了算账,清露丹连同仿焦尾琴,他一共需要付出五千六百两黄金,那豹妖卖了五千两,除开储物戒指的钱,加上方柔给他的,刚好五千六百两。 哪怕鲁大师再多出一两黄金,他也只能含恨败北了。 也好,最后一件拍品,他就可以安心看戏了,反正也没钱。 可是他想得不错,但一听到黄小妮介绍压轴拍品,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了。 “饮风鸾雪双戒,都是灵级上品储物戒指,内含储物空间为长宽五丈、高一丈;此外,这两枚戒指还有相互感应的作用,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珍品。两枚戒指为一对,一起拍卖,底价仍然是一百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两。诸位,可以出价了!” 大厅里一下子哄动起来:“早听说这次拍卖会上有灵级上品宝物出现,果然不错!” “可惜只是储物戒指,如果是功法、兵器、衣服等等,恐怕会引起哄抢吧?” “也幸好只是储物戒指,要不然,怕连先天层次的高人都来了,哪会有我们的机会?” “倒也是!兄台可要竞拍这两枚戒指?要不,咱们联手?” “算了,就算先天层次的高人没来,也没有我们的机会的!” 无奈的声音中,这两枚戒指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一千八百两黄金。 唐逍也坐不住了,他虽然没钱,但怎奈这两枚戒指太吸引人,一看那样式就是适合一男一女戴的。正好方柔没有储物戒指,如果能拍下来,他和她一人一枚,那是多美的事情啊! 他还小,还不知道送女孩戒指,代表着什么含义。 他连忙叫过小漓:“这枚储物戒指,我能退货吗?” “当然可以!”小漓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笑道,“公子完全可以竞拍这两枚戒指,同时您手上这枚也可以继续戴着,等竞拍结束后,如果您不要了,交还给我们就行。” 至于唐逍已经在这枚戒指上留下了灵魂印记,对于皇家拍卖行而言,这等小事不值一提。 小漓停了一下,又道:“不过公子喊价前还是考虑一下……” 她说得很隐晦,但意思很明白,她知道唐逍没钱了,就算把他手上这枚储物戒指的钱退给他,也才一千两黄金而已,他拿什么来喊价? 唐逍却又问道:“姑娘帮我看一看,这些四阶和三阶药材能卖给你们拍卖行吗?” “哦,公子还有药材要卖?当然可以,我们拍卖行开门做生意,啥都可以收!” 小漓一下子来了兴趣,要知道,唐逍不管在拍卖行买还是卖,她都是有提成可拿的。 唐逍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全是他在路上采的药材,四阶的有七株,三阶的二十余株。 “四阶药材,无论好坏,一千两黄金一株;三阶的则是一百两。公子,确定要卖吧?” 当然要卖,虽然这些药材是他准备用来疗伤和修炼的,但药材没了还可以采,错过了这两枚戒指,他就会深感心疼了,何况那鸾雪戒还能送给方柔当礼物呢。 于是一包药材离他而去,拍卖行的账上却挂了他九千三百两黄金,加上退储物戒指的钱,他已经手握黄金万两,自己感觉腰杆都要硬挺多了。 可是一查饮风鸾雪双戒的价格,他又有想要骂人的冲动:已经三千六百两黄金了! 而且出价的人还有些多,这场黄金的血拼,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唐逍一咬牙,既然要出手,就要惊艳全场:“五千两!” 大厅里,包括方柔在内,不少人都惊得站了起来,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厉害,一掷千金! 但唐逍紧紧缩在座位上,除了他左右的客人,谁也看不到他。 一下子加价一千四百两黄金,倒也吓退了不少人,但仍然有人不怕,价格还在往上涨。 “五千五百两!” “六千两!” “六千两百两!” 唐逍一怒,又示意小漓叫价:“七千五百两!” 大厅里一片喧闹,却迟迟没有人再叫价,也许这个价格都到了众人能够承受的顶点,但也不排除有人像唐逍一样,拿出珍藏的好东西来给皇家拍卖行换钱。 这时候换钱,肯定是会被皇家拍卖行压价的,就像唐逍的四阶药材,有两株珍贵的,若拿到外面药材铺,甚至能换两千两黄金,在这儿却被生生压了一半! 但没办法,谁让这些家伙不舍得放弃呢? 几分钟过后,黄小妮正要落锤,又有人叫价了:“八千两!” “八千一百两!” 看来大家都没多少钱了,加价都加得畏畏缩缩,一百两黄金都加出来了。 唐逍却反而淡然下来,嘴角甚至挂了一丝笑意:“九千两!” “好!” 黄小妮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九千两啊,这个价格已经超过两枚戒指的本身价值了! 也就是说,它已经溢价了,而溢出来的部分,她是能提成百分之十的! 现在每多加一百两金子,她就能得到十两,而她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一百两金子而已! 加吧,加吧,狠狠地加吧! 果然,又有人出价了:“九千零五十两!” “一万两!” 第二十七章 官匪一家路何在 这下整个大厅是真的沸腾起来了。 “天哪,我们还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吗?两枚储物戒指,居然卖出了一万两?” “是啊,一万两黄金,那都相当于二十枚下品灵石了吧?就算一柄上品灵剑,大概也花不了十枚下品灵石,难道储物戒指比灵剑还要宝贵了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五百两黄金换一枚下品灵石,这是炎汉帝国通行的兑率,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傻乎乎的用灵石换黄金啊?在黑市里,一枚灵石至少要换六百两吧?” “那也很贵了,难道这一对戒指有什么蹊跷,值得他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下来?” “这倒应该没有,如果有,出手竞争的就不会是我们这些人,而是那些先天层次的大佬了。这位公子应该是山上之人,他们不缺金银,随随便便拿出万两黄金来玩耍,也是有的!” “真他娘的有钱,三件压轴拍品都是他买的,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位公子好像也只是低阶宗师,柴兄,你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有什么想法?” “这个,下来再说,好像拍卖会也快要结束了吧?” …… 唐逍紧抿着嘴,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后悔不迭。 最后一次叫价的时候,好像有些激动了,人家才加了五十两黄金,可能他只需要九千一百两就能买下来的,结果嘴一滑,就多花了九百两,真是亏大了。 不过好在黄小妮已经落锤了,这对饮风鸾雪戒指,也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现在就是要找机会,把鸾影戒送给方柔。唐逍在思考该用什么办法,不能再用“卖”的名义了,又不能引起她的怀疑,这个法子,不大好想啊。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服用清露丹,如果能恢复正常,唐逍就能正大光明回到方柔身边,还能把“卖”仿焦尾琴的一千六百两黄金还给她。 这时青衣女子们忙碌了起来,她们要负责给客人结账,收了黄金后,把拍品交给他们。 小渝往来行走着,到处收获了同伴们艳羡的目光。 比如小莉,此时就一脸落寞地看着她。 作为服务员,她们服侍的客人就是她们的业绩与收入。按照皇家拍卖行的制度,她们能提取客人所交纳手续费的一成,这是她们的工资,当然客人的私下交易不计算在内。所以小莉今晚能得到的工资就是方柔买韵极丹的提成,二两五钱黄金。 而小渝同为服务员,她单是提成就能拿到将近一百五十两之多! 再加上拍品溢价部分,服务员也是能拿到百分之五的,而最后三件压轴物品全都溢价了,这又是至少百两黄金的收入——只是一场拍卖会,小渝就足足收获了两百多两黄金! 其他服务员还不知道,小渝还有为唐逍办卡的收入、收购豹尸和药材的提成…… 所以小渝走路都是飘的,心里对唐逍的感激,更是深入到了骨子里! 说句实话,就算这时候唐逍要她陪他回客栈去,她一定也不会有什么犹豫的! 不过唐逍不会有这个心思,收下小渝送来的几件拍品之后——仿焦尾琴自然是送到方柔那儿去了——他把储物戒指与里面的四千两黄金都还给小渝,便离开了皇家拍卖行。 他知道,此时在关注他的人肯定不少,许多人都抱着别样心思。 不过在一道道投向他的目光之中,他在意的只有两道。其一是方柔的关注,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灼热的目光,利用拥挤的人群掩护自己,倒也没有被她盯上。 而第二道目光,则是来自坐第二排的那个少女,她的实力就要比方柔强得多了,一直从大厅盯到皇家拍卖行门口,直到唐逍消失在大街上,她才有些悻悻地收回目光。 而且,她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真是个有趣的人!” 她身旁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面无表情地道:“小姐,已经看不见人家了!” 少女小脸一红,忽然嘻嘻一笑:“莱妈,你说,要是我把他带回去当女婿,师尊是不是一定很喜欢他?” 莱妈浑身一震:“小姐,你一定是开玩笑的!” 少女抿抿唇,望着唐逍消失的方向,悠悠地道:“多金、仗义、又酷……” 唐逍不知道她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他急匆匆回到客栈,摸出清露丹就要服下去。 他所住的客栈,其实就是方柔住的这间,两人的房间相隔不过十来丈。 此时已是子时过后,黄小妮说清露丹的药力需要三个时辰来吸收,等他吸收完药力,大概已经是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了,时间上正好来得及。 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内,他是无法移动的,进入深层次修炼后,感知力也降低了许多,万一方柔有什么缓急情况,他来不及救援怎么办? 想了想,他干脆掠出窗户,如一片羽毛般落到方柔的房顶上,盘膝坐了下来。 坐在这儿,有事的时候他就可以及时发现,退出修炼状态,保护好她。 然后,他才倒出清露丹,看了一眼,然后义无反顾地塞进了嘴里。 他似乎并没有想过,万一在炼化药力的时候,有了什么动静,那怎么办? 不过幸好,消化药力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唐逍运转起《化剑诀》中的修炼功法,引导着那股清凉的药力在身体里面游走,所到之处,自己都能感到,原本干枯的肌肉受到了滋润。 他的脸色平静如波,清丽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就像母亲温柔的手掌在抚摸着他。 月光也照进房间里,照在方柔身上。这一刹那间,屋里屋外的两人,似乎被月光连接在一起了,同样徜徉在那片无尽的温柔里,形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如果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想来两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吧? 因为,房间里的方柔,此时也正念叨着唐逍哥。 方柔一回来就兴奋地摆弄着仿焦尾琴。 这是一架七弦琴,造型古朴,四尺长的琴身是用古桐木制成的,尾部却是一片焦黑。 如果是真正的焦尾琴,那是上古大仙俞伯牙所制,用的是一截被天雷烧焦的凤栖梧木,采九天音陨铁凝炼成丝,缠以八荒梦蚕丝制成琴弦,一炼制出来就是仙家至宝。他的知音钟子期仙逝后,他一痛摔琴,断弦五根;后来另一位上仙蔡邕重铸此琴,才得以重见天日。 但焦尾琴早已消失了无尽岁月,方柔手中这架,只是后人仿制的。 这架琴也是用雷击木制成的,因此琴音之中,也能隐含天雷之声。 不过方柔听不出来,她轻抚几下琴弦,只觉得它手感柔韧,音质中却有一丝破音,不由微微皱眉:难道她花了一千多——不,两千多两黄金,却买了架破琴? 抱着琴观察了许久,她也没发现这琴有什么问题,只得先放下,又拿起那本《广陵散》。 这是上古十大名曲之一,音调激昂慷慨,隐含杀伐之气,正适合用焦尾琴来弹奏。 方柔一翻开古黄色的扉页,就看得入了迷,她虽然看不大懂那高深艰涩的曲谱,但只是跟着曲调打节拍,就足以让她感到内心一阵阵躁动,仿佛正有一个无双侠士,手握宝剑,做着一件豪侠悲歌的大事,令人心潮澎湃,直想仗剑扑九阙、飞斩仙人头! 如果真能用焦尾琴把《广陵散》弹出来,恐怕还真能把剑韵融进去,剑乐相生! 方柔有些迫不及待地服下一枚韵极丹,双眸亮闪闪的。 如果能练成这一曲,应该就能做到“剑融乐生”,也就能回去救出唐逍哥了吧? 人生的奇妙事不过如此,这一刻,她在想着救出唐逍哥,他在想着保护柔儿妹,两个人的心,似乎都在为彼此着想的过程中融到了一起,两人的距离也只有短短数尺。 但她却不知道。 一夜过去,两人先后从修炼之中退了出来,看看脸色,大概都大有收获。 方柔嘴角噙着笑,轻声呢喃:“唐逍哥,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夜修炼,不但初知乐理,还让我的修为也有了一点提升。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能亲手把你救出来了!” 唐逍则有些郁闷。倒不是清露丹没用,吸收完药力以后,他浑身的灰白就消失了;但低头看看手掌,却又看到了一层靛青,浑身也像掉进冰窖一样,冷得他直打战。 这下不像入魔,却像成了妖! 唐逍忍不住悲叹一声,看来暂时又不能回到方柔身边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觉得还是修为不够,清露丹的药力不能完全吸收。它毕竟是五阶丹药,其实应该适宜于宗师巅峰服用,而他现在只是低阶宗师而已。 所以根子还是要提升境界。 不过他也有信心,继续吸收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应该能让他突破到中阶宗师。然后就要靠他长期的苦修,力争早日突破到高阶宗师、巅峰宗师了。 他一翻身跳下房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可不想再像个大马猴呆在屋顶上,被别人看见了,惊动了方柔,就又麻烦了。 方柔吃过早饭,便离开了客栈,她要继续向江南前进。 丹郡过去是庐郡,然后是淮郡和扬郡;扬郡就在长江边上,过了长江,就是江南了。 路途遥远,她必须得抓紧时间,不然唐逍哥可能等不到她回来。 唐逍则没有吃早餐,在街上买了一大堆干粮塞进饮风戒,提早一步出了丹郡城。 毕竟是大郡,丹郡城周围百里范围内,到处都是村落城镇,大道笔直宽阔,全是用青石铺成的,路边杨柳依依,鲜花似锦,让唐逍直以为自己不是在赶路,而是在郊游。 只是身后的尾巴有点令人讨厌。 唐逍皱着眉,忽然加快脚步,拐下了一条小道。这条路是通往数里外的一个村落,路两旁都是广袤的田野,半人高的麦子随风起伏,青幽幽的,预示着两个月后的丰收。 他这一加速,身后那几人便忍不住了,一个青年大声叫道:“小子,站住,别跑了!” 唐逍果然就不跑了,他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几个人,都戴着铁盔,穿着大红战袄,像是弹压地方的巡逻队。这些兵爷实力虽不强,却是属于城主府的,唐逍也不敢招惹他们。 虽然他也没想过,巡逻队会不会帮他拦住身后的追兵,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唐逍忍不住想要吐槽:官匪勾结,还给不给过往客商活路了? 那几个追兵赶上来,也看到了巡逻队,领头的青年愣了一下,连忙几大步跑过来,弯着腰谄媚道:“叶将军,对不住,没有提前看到您……” 那巡逻队领头的叶将军哈哈大笑:“原来是你们几个小子!怎么,又看到肥羊啦?” 青年笑道:“应该能发一笔小财。叶将军放心,军营那份,我们月底一并送过去!” “你小子,我还不放心吗?好了,干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巡逻队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只留下几个嘿嘿冷笑的劫匪。 “小子,你也听见了,乖乖把买的东西都交出来,老子可以饶你一命!” 唐逍一皱眉:“你们知道我在皇家拍卖行买东西了?不对,你们也参加了拍卖会?” 他当然不会以为他们说的是今天早上买的那些,够吃十天的干粮。 领头青年冷笑道:“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是又怎么样?” “皇家拍卖行不是说了,一天以内,不能抢劫吗?” “哈哈哈哈!”几个青年大笑起来,领头青年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是不是该说你傻呢?皇家拍卖行是有这个规矩,不过你也得看人的,对吧?你一个外乡来的小子,哪怕是山上之人,还能够和我们丹郡本地人折腾?不怕告诉你,老子的主人,是皇家拍卖行丹郡分行的一位执事!你要不要试试,回去拍卖行举报试试,看有没有人搭理你!” 另一个少年笑道:“你要有这闲心,不如先把储物戒指拿出来,还能保条小命!” 唐逍环视一下五六个少年,两个宗师、四个大武师,这实力不可谓不强大。 但同样是宗师,这两个少年不但比不上佛生、孔非良、狄皙之,甚至都比不上雷少渊。 他伸出右手,放在眼前静静地看着:“我赶时间,想抢钱,拿出实力来吧?”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牛康,我们上!” 两个宗师,一个是领头少年,另一个就是那名为“牛康”的刀手。他答应一声,翻手取出一柄挂着九个铁环的大刀,丁丁当当的声音里,刀光如电,朝着唐逍的腰间横削过来! “这小子,真是性急!”领头少年不由得摇摇头,他太了解牛康了,这个伙伴就是抢功,却没想过,抢到了钱,这功劳不是大家的吗,难道他还会贪墨了功劳不成? 他拔出腰间长剑,正要揉身扑上,已见红光一闪,一个人影倒了下去。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银样蜡枪头,说得这么淡定,还以为是个高手呢!” 却听唐逍淡声笑道:“是啊,连我一剑都接不下,也敢出来抢劫!” 领头少年一惊,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居然没有注意,倒下去的,赫然是牛康! 而他连唐逍怎么出剑、怎么收剑的,也都没有看见! “扮猪吃老虎?” 领头少年的脸色凝重起来,如果是这样,就得重新评估当前的态势了。 唐逍不由失笑:“我扮什么猪?对付你们,何需如此?” 他右手一动,仍然没有让领头少年看清楚,一抹火红的剑光便出现在手心,像被捉住的小鱼,一蹦一跳的,倏然化作一道赤芒,朝领头少年的胸口直刺而去! 领头少年怒喝一声,挥剑一挡,只觉得手上一轻,半截剑锋已被截断了! 他大为震骇,连忙抽身便退,却哪里还来得及,唐逍手上又是一道剑芒飞起,于是他也轰然倒了下去,正好躺在牛康身边,倒也好,两个好打伴。 当然他们都没死,唐逍不是嗜杀的人,方柔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更是如此。 只是两人的储物戒指都被取走了,已经成了唐逍的战利品。 唐逍摇摇头,丢下一句话:“你们把他们带回去吧,如果他们想复仇,叫他们尽管来!” 没有一个少年敢说什么。领头少年和牛康都已昏迷了,也没有丝毫意见。 唐逍重又回到大路上,他也不知道方柔过去了没有,一时有些犹豫。 还没想到是追下去还是原地等着,忽然心头一阵悸动,唐逍眉头一皱,一步就跳上了路边的柳树。他曾听方柔说过,像这种迹象,一般都是冥冥中的预警:有事要发生了! 两个青年,正沿着大路缓缓行来,其中一个光头和尚,正是佛生! 唐逍轻轻眯起了双眼:真是阴魂不散啊! 第二十八章 此去江南路方远 唐逍不知道孔家在五鸾宗有多大势力,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孔非良只是孔老峰主一大群嫡孙中的一个,就算他很受重视,孔家把“鱼刺”都交给了他,可也不会重视到这种程度吧,春晖书院来了多少弟子,难道孔非良的号召力就这么大吗? 从火鸾峰一路追到丹郡城外,就为了一个方柔而已,他们的耐心就这么好吗? 正好,路上的两个青年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佛生很有些不解,问道:“任师兄,孔家的下一任家主,确定了吗?” 任师兄微笑道:“你想问的是,为什么我们都这么给孔非良面子,对吧?” 佛生搔搔后脑勺,笑了笑。 任师兄摇着头道:“你想错了,追拿唐逍和方柔,不是孔非良下的命令,他还没那个本事。春晖书院是孔家的,又不是他的,如果只凭他的本事,大概说动一下书院山长,支使一下挂末那几个师弟还是可以的,就连你,他应该也支使不动。” 佛生点点头,他排名第六十三,如果不是山长告诉他,是“上面的人”点名让他一定要抓住方柔和唐逍,他肯定不会出来,更不会这么长时间一直呆在外面。 磁灵渊试炼的时间不远了,他还有那么多准备工作要做呢。 而身边这位排名第三十九的任不齐师兄,想来就更不会听山长的话了。 任不齐摇头叹道:“原本在火鸾峰的时候,此事的确由孔非良主导,但据我所知,此事早就不由他控制了。实际上,派我们出来的,乃是家族高层,多半是五位丹境中的一个!” 树上的唐逍、树下的佛生,同时脸色一变。 唐逍虽然踏入修炼之路没多久,但吸收了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获得了它的一些记忆之后,他也不能再算菜鸟。他知道,“丹境”,是先天层次后面的又一个境界,也被称为“修仙之路上的第一个境界”——注意,不是“修炼之路”,而是“修仙之路”! 大概在整个炎汉帝国,丹境强者,也能算是中坚力量了吧? 而佛生的惊讶的,还不止是“丹境”这两个字。 火鸾峰主是五鸾宗排名前十的顶级高手,传说已经活了几千年,他有几十个姬妾,生了五六十个子女、上千个孙子孙女,整个孔氏家族,就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他的子女中间,修炼天赋出类拔萃的一共有五个,都在两百岁以前突破到了“丹境”,执掌着火鸾峰上的大权,也就是任不齐所说的“五大丹境”。 这五个人,几乎都代表着火鸾峰主的意志,难道捉拿唐逍和方柔,竟是峰主的意思? 可是,区区一个宗师、大武师,在丹境眼中连蝼蚁都不如,怎么可能引起峰主的注意? 任不齐叹道:“我这个消息,你可以完全相信,告诉我的那位前辈绝对不会骗我。上面要的肯定不是这两个小家伙,而是他们手中的那柄剑!” 他脸色郑重:“那是一柄魔剑,也是一柄绝世宝剑!” 唐逍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吞云剑是魔剑,这个倒不意外,毕竟他已经感受到了它的魔性;但要说它是绝世宝剑,这简直就是开玩笑,中品灵剑能算得上“绝世”吗? 他心情一震动,就没注意碰到了一树枝,任不齐立即停下脚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唐逍暗叫不好,佛生手中的念珠已如长龙一般袭上树来了! 跟着排名三十九的师兄出来,他岂有不抓住机会表现的道理? 唐逍一脚蹬在树枝上,双手一扬,两道剑光飙出,一道撞向念珠,一道刺向佛生! “剑形化气、大成之境?” 任不齐眉头一扬,似乎有点小瞧这少年了啊? 剑形境有初入、小成、大成、大圆满这四个阶段,唐逍之前悟出的“剑罡”,是剑形境小成时领悟的;而现在他施展出的叫做“剑气”,正是剑形境达到大成的象征。 如果达到大圆满之境,他就应该能“拟制”出似真实幻的小剑,那叫做“剑气拟形”。 每提高一个阶段,威力就要增强许多。 任不齐看着激战中的两人,又皱起眉头:“可是不对啊,他的修为明明只是低阶宗师,真气积累不够,怎么可能施展出剑气呢?这不科学嘛!” 修为是一个修士的基础,没有强大的真气支撑,不管剑罡还是剑气,都施展不出来。 当初魔猫剑灵虽然悟透了剑形境大圆满,境界却只相当于中阶宗师,没有足够的灵魂力量,发挥不出剑形境大圆满应有的威力,这也是它夺舍唐逍失败的一个原因。 但看此时的唐逍,剑气纵横,每一道都蕴含着强劲的真气,纵然境界上弱了佛生一筹,却是压着对方打,哪有一丝真气匮乏的迹象?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任不齐准备要出手了,他可不能眼看着佛生在自己眼前受伤。 反手抽出精钢长剑,他一式“凤点头”刺向唐逍左肩。 他是实打实的中阶宗师,比起佛生这个“半步中阶”又要强大许多,这一剑刺出,顿时令唐逍眼皮一跳:速度太快、力道太猛,而且同样也领悟了剑形之境。 虽然只是剑形境小成,但那剑罡的威力,却不比唐逍的剑气弱多少! 唐逍一直关注着他,一见他出招,不敢怠慢,立即回手一拦,一道剑气与剑罡撞在一起,锋利的剑芒扫过,旁边一株合抱粗的柳树上,立即留下了两道一尺来深的剑痕! “好小子,竟然与我平分秋色!”任不齐沉声喝道,长剑一引,又是一道剑罡朝唐逍袭去,“再来,我倒要看看,以你的真气,到底能挡住我几剑?” 唐逍紧抿着嘴,先甩出一道剑气,将趁势想要偷袭的佛生逼退丈许;随即身随剑转,一道剑气异常刁钻地袭向任不齐的大腿。 至于任不齐的剑罡,则是贴着他腰间掠过去,击碎了路边的一块大石。 “好阴险的小子!” 任不齐怒喝一声,横剑削去,将那道剑气斩成两半。那剑气失去了唐逍真气的支撑,又没能命中目标,很快就消散在了半空中;但碎石烟尘之中,唐逍也失去了踪影。 既然明知道杀不了佛生和任不齐,那他在这儿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可不想被他们缠在这儿,万一方柔那边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而且这一战也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哪怕任不齐和佛生联手,他也能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交战的时间短,若时间长了,他可能就没这么“潇洒”了。 “不过,这么看来,我现在的实力,至少面对中阶宗师是不会落败的!” 唐逍忍不住有些小得意,飞掠了一刻钟之后,没有感应到任不齐与佛生追来,便放缓了脚步,然后就听到前方有铮铮淙淙的琴声,顿时眉头一皱:难道是方柔遇敌了? 连忙掠过去,藏身在一株大树上,拔开树叶看去,林间空地上,果然见到了方柔。 此时她正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拦着三个黑衣人。那三人都手握长剑,却像被绳索捆住了一般,呆呆地立在原地,竟没有向她发起进攻。 唐逍可不相信他们有这么好心,仔细看去,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那三个黑衣人并不是不想出剑,而是被困住了。 就似方柔手中有无数柄利剑,只要黑衣人有丝毫动作,她就一剑扔过去,快得让他们根本无法反应,不得不退回原位,仿佛慢了半拍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似的。 唐逍就亲眼看见,一个黑衣人刚刚扬起长剑,另一个则抬起一只脚,正打算往前迈步,但方柔双手在琴弦上一拂,那两个黑衣人便都脸色大变,赶忙停下动作。 第三个黑衣人一咬牙,奋力往前冲出,琴声蓦然变得激烈,那黑衣人却不愿退步,竟是想用自己的生命去蹚一蹚路,看看方柔的琴声到底有几分杀伤力。 然而刚冲了两步,琴声又转为高亢,那黑衣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几缕鲜血! 唐逍也忍不住赞叹,他是真的没想到,方柔居然真的实现了“剑融乐生”! 在她的琴声当中,蕴藏着些许剑韵,虽然还不是很明显,却能在黑衣人真气转换的时候,像钢针扎进穴道里一般,令黑衣人真气紊乱,比直接挨了一剑还要难受。 看来,有了这架焦尾琴,方柔也算有点自保之力了。 唐逍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就想离开林子,到前方去看看,他要继续为方柔开路。 然而刚想跃起身,空地上的形势却又起了变化。 那黑衣人嘴角溢血,连忙收了动作,退后几步。方柔也停下拂琴,冷冷地望着他们。 左首黑衣人冷冷地道:“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也有如此实力!” 方柔面带微笑,双手却没离开琴弦:“三位大哥,应该可以退出林子了吧?” 她只想退敌,不想伤人,特别是在唐逍没有受到威胁的时候。在这一点上,她倒与唐逍差不多,但她的经验,却比他要差得远了。 唐逍天生就是适合闯江湖的人,虽然同样是第一次闯荡,他的警觉性、做事的果决,以及学习的能力,都要比方柔强得太多,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一次亏也没吃过。 方柔就不一样了,见三个黑衣人似乎放弃了进攻,她也就放下心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却没想到黑衣人刚退了一步,却一齐厉喝起来,如大鹏一般飞扑而至! 他们和方柔相距本就不远,两丈距离,一步就扑过来了! 这下子猝不及防,方柔想要再弹起乐曲、释放剑韵,却是再也来不及了! 刹那间,三支明晃晃的剑尖已然刺到她面前,映着她苍白的脸庞,一片惨然! “小姑娘虽然厉害,经验太……” 一个黑衣人得意地笑着,但“差”字还没说出来,忽然一张嘴,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另两个黑衣人则齐声怒吼:“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们,只是两人胸前各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方柔吓傻了,眼睁睁看着三个黑衣人扑到她面前七尺,就摇摇晃晃栽倒下去,六只眼睛像青蛙似的鼓起来,惨淡无神地看着半空,眼见是没有气息了! 三道剑气,从他们背后袭来,其中一道钝而无锋,重重地撞在一个黑衣人背心,所以那黑衣人是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已被震得粉碎;而另两道则是从黑衣人背心刺入,从胸前透了出来,直接把他们胸腹间搅得一片血肉模糊,差点化作两堆碎片! 三个高阶大武师,就这么变成了三具尸体! 方柔下意识捂着小嘴,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心头,差一点就呕出来了。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有人在暗中相助:若不是这三道剑气,恐怕变成尸体的就是她了! “唐逍哥!” 她立马跳起来,因为她相信,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帮助她,除了母亲以外,也许就只有唐逍哥了——难道他真的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她呢? 方柔顾不得三个黑衣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空地边缘,看着面前深邃的树林,放声大喊:“唐逍哥,你出来,出来!我限你马上出现在我面前,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 高亢的喊声回荡在树林中,却又渐渐弱了下去,接着,呜呜的哭泣声响了起来,方柔一下子蹲在树丛边,双手捂着小脸,任由那眼泪肆意淌着,浸湿了衣襟…… 她足足喊了半刻钟,唐逍却还是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又哭了半刻钟,仍然没能感受到他的抚慰,仿佛他并没有回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终于,她似乎哭累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焦尾琴拄着身子,贝齿咬得下唇钻心地痛:“唐逍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还没回来,还是回来了却不想见我,或者直接就不要我了!但你听着,如果你没回来,我一定会来救你,无论生死!你生,我救你出来;你死,我为你复仇,然后追随你于地下!如果你回来了,我一定把你揪出来,不管你还要不要我,我都要你亲口对我说!你要是不说,我会像厉鬼一样缠着你,无论碧落,还是黄泉!” 说完了一席话,她再也不回头,迈着僵直的双腿,大步走向了林子外的大路。 她身后的一株大树上,唐逍默默地站在离地两丈高的树梢上,望着她的背影,满脸泪水。 许久,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不知道自己这一身靛青,又要多久才能消退下去! 老天啊,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陪着柔儿,那你又为什么要让我们认识呢? 柔儿,你等等我,让我走在你前头,我还要为你开路,护着你一生平安! 唐逍掠下大树,顺着往江南去的方向,狂奔了出去。 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又顺着大道走了三天,来到了儒城。 儒城已经是丹郡的边缘了,再往前走,就是汝郡。 三天里,方柔晓行夜宿,足足走了上千里路,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直在走。 当然她能走这么快,也是因为唐逍给她破开了所有险阻,他把所有能威胁到她的妖兽全杀了,还不时为她挡住身后的追兵。比如那天的三个黑衣人,就是“鱼刺”派来的。 走进儒城城门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方柔走了半天肚子饿了,第一件事就是找饭庄。 儒城只是一座县城,比源城要繁华一些,却远远赶不上丹郡。方柔在城里转了一刻来钟,才找到一家开在小巷子里的饭庄,卖的是水豆腐、干馒头、酸酱菜、烤咸鱼。 方柔就坐在饭庄门前的巷子里,刚吃了几口,就看到一个乞丐走了过来。 她皱皱眉,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丢到乞丐手中。 她还是不会赚钱,路上也没想到采草药。当然,就算采来也没地方带,唐逍还没找到机会把鸾影戒给她,全身上下能放东西的,就只有背上的那个包裹,却被焦尾琴占满了。 所以她身上也没什么钱,这几锭散碎金银还是在惊云寨时,雷少渊送给她的。一路用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今晚住客栈的钱都没了。 她很想到客栈开一间房,休息一晚,至少也让她洗个澡吧? 但看到乞丐那孤苦的模样,她还是在寥寥十几个钢板中,拿出四五个送给他。 乞丐似乎有些感激,声音都变了味:“姑娘,俺不想要钱,俺想吃东西!” 方柔一愣,本能地看向桌子上的一碗饭、几个菜,想了想,全推给乞丐:“那你吃吧!” “那你呢?” 乞丐看着她,他能听到她的肚子在咕咕叫唤。 方柔努力挤出微笑:“你放心,我有钱,还能再叫一桌!” 乞丐感激涕零,摸出一枚戒指递给她:“你真好,这个,就当是对您的谢礼吧?” 方柔接过戒指,顿时浑身大震! 第二十九章 伊人为寻情郎至 方柔把戒指托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知用什么金属制成;淡紫色的戒身上有一个淡淡的凤凰影子,如藤缠树般,显得分外美丽。 使用储物戒指的方法她是知道的,大武师的修为也达到了使用的最低要求,于是她用意识扫描一下,原本是想知道它有多大的储物空间,一扫之下,却发现了里面的几百两黄金! 而且,她还在戒指内发现了一篇《通宝灵诀》,这才明白,原来这枚戒指就是鸾影戒! 所有玄级以上的宝物,和一些较为珍贵的灵器,都是有《通宝灵诀》的,那是宝物的说明书,包括宝物的简介和使用方法,以及一些特殊的注意事项。 可是在几天前的皇家拍卖行里,鸾影戒和饮风戒不是都被那少年拍走了吗? 再联想到那少年曾“贱卖”焦尾琴给她,方柔一双柳眉紧紧地拧了起来。 她越来越怀疑,唐逍哥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一直跟在她身边,帮助她击退强敌、截杀妖兽,还帮她得到了焦尾琴、送给她鸾影戒,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几百两黄金! 内心卷起惊涛骇浪,方柔却并没有立马去寻找唐逍哥,这么多次了,她知道,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想来见她,不然,他不会躲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但她也相信,他并不是抛弃她了,否则,他怎么会为她做这么多事情? 既然唐逍哥没有不要她,方柔就放心了。她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哼,只要知道你在我身边就行了。你等着,我迟早把你揪出来,问清楚,你干嘛要躲着我?” 但,既然唐逍哥多半没有事了,那她还要不要去江南呢? 方柔又让店家做几个菜,然后坐在桌子旁,用小手支着下巴,痴痴地想了好大一阵子。 她忽然拍拍手,如释重负地笑道:“江南还是得去。万一不是唐逍哥呢?再说,除了江南,我好像也没地方可去了。唉,希望能找到娘亲吧?” 此时的唐逍离她并不远,就在距小巷只有数十丈的一条大街上,他被人拦下了。 他原本是想去马市看看,想办法“引导”方柔买一匹马来代步的。 此去江南还有数千里路程,要是只靠两只脚走,那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可是没曾想,他刚刚走到这条大街上,就被拦住了。 唐逍皱着眉头,望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少女,一时没有说话。 少女只有十五六岁,疏眉淡扫,稚嫩的瓜子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就像一个娇俏可爱的邻家小妹妹:“追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把你追上了!” 唐逍知道,在几天前的丹郡,她也参加了那场拍卖会,而且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焦尾琴让给了他。显然,在拍卖会上,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也有种感觉,似乎在拍卖会前,他曾见过她,不过他已经忘记了。 他只是淡淡地问道:“不知姑娘找我做什么?” “放肆!”少女身后的两个妇人一齐厉喝起来,她们一个五六十岁,一个三四十岁,不但厉喝,还一齐跨前一步,同时紧握住剑柄,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 唐逍双眼一眯,少女赶忙叫道:“吴妈、清月嫂,你们做什么,还还把剑放下?” 五六十岁的吴妈低声道:“小姐,您身份尊贵,岂能容他如此无礼!” “够了!吴妈,如果你想干涉我的事情,那我就只能请你回去了!” 少女薄薄一怒,吴妈立即弯下了腰:“是,小姐,老奴再不敢了,请小姐恕罪!” 三十四岁的“清月嫂”则退了两步,脸上似乎挂着一丝庆幸。 唐逍冷眼旁观,沉声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雇佣一下公子!”少女轻笑道,“我们猜测,公子应该要去江南,而我们也正想去清凉山,顺路。所以想请公子顺道保护小女子,我们必有重谢!” 唐逍看着她,脸上突然没有了任何表情。 这少女却很懂事,轻笑道:“我知道我该自我介绍了。我叫彭趣,出身凤翔郡彭家,就是和方家齐名的那一家。我爹爹是彭口镇的镇主,我哥曾招惹过公子,在镇主府,我们见过!” 唐逍想起来了,那天在镇主府,他曾远远看到,一个女子在湖亭上弹琴,看来就是她了。 彭趣又笑道:“当然我还有一个身份,清凉山无智上人的徒弟。唉,看来公子也不知道无智上人是谁,那您只要知道,在江南六郡有四大门派,而我师尊虽然不属于哪一个门派,却是和他们的宗主同辈的就行了。当然,我可没有威胁公子的意思,您别多想!” 唐逍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彭姑娘说这么多,是认为我必须要接受雇佣了?” “那倒不是!”彭趣笑道,“公子别以为我和我哥一样,他这人好色,我才不喜欢他呢。我只是觉得,反正我们都要去江南,不如大家一起,也能热闹一些。” 唐逍一摆手:“不好意思,我不打算接受任何雇佣。” 他话音落下,就想绕过几人,继续往马市走去。 彭趣连忙叫道:“公子还是先听听我们的条件吧:一百枚下品灵石,怎么样?” 这条件就异常丰厚了,足足五万两黄金啊,把唐逍和方柔两个都买下来,也足够了! 但唐逍甚至都没放缓一下脚步,就像没听到彭趣所说的话一般。 吴妈又是双眉一挑,却像想起了刚才被彭趣拦住,到了嘴边的话也缩了回去。 彭趣则看着唐逍的背影,嘴角微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吴妈忍不住劝道:“小姐,不要玩过火了,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没事,你不用担心!”彭趣大大咧咧地道,“我有分寸的,像这种天赋卓越的少年,我要带个回去当女婿,师尊才不会不高兴呢!至于皮囊、家世、修为之类的东西,你们觉得师尊会在乎吗?你们放心,就算师尊怪罪下来,也有我去和他斗,和你们没有关系的!” 吴妈和清月嫂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方柔吃过午饭,找了家客栈,第一件事就是开个房间,好好生生洗了个澡。 谁都知道,女孩都是爱美的,这么多天没有洗澡,可把她憋坏了。 方柔没打算在儒城呆多久,洗完澡只睡了一个多时辰,算是略作休息,就打算继续上路。 走出客栈门,却见有人牵了一匹马在街上走,马头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个“卖”字。 有人高声问道:“那汉子,你卖马不去马市里,跑文昌街上来做什么?这地方不是客栈就是商行,你这马要是屙了滩屎,城卫队就会来找你麻烦了!” 那汉子苦笑道:“我也不想来的啊,但有位高人给我占了一卦,我这匹马,就得在这条街上才能卖出去!我已经在马市卖了三天,问的人多,却没有一个真的想买的,我也难啊!” 有人便问道:“那你这匹马,打算卖多少银子?” “银子?”那汉子嗤笑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三阶妖兽,至少要卖一百两金子!” “怪不得你卖不出去!”有人冷笑道,“一百两金子,你要抢劫啊?马市里,一匹马不过两三百两银子,已经算宝马良驹了,你比人家足足贵了几十倍,怎么卖得出去?” 那汉子怒道:“我这是三阶妖兽,三阶,妖兽,你听明白了吗?” 那人摇摇头道:“管你什么妖啊兽的,你要能卖出百两黄金,我摊着手掌给你烙饼吃!” 纵然那马是三阶妖兽,问题是有几个人能拿得出百两黄金,又有几个人敢骑妖兽的? 普通的马,都只是野兽,有些性烈的,还能把武师也摔个大跟斗呢。 那汉子叹了口气,似乎也明白,人家说得没错,他这匹马还真不好卖。 正要垂头丧气往前走,却听一个颇有些娇嫩的女子声音问道:“大叔,等一下!” 方柔是看到了这匹马,才想起自己应该找个代步的。此去江南路漫漫,只凭两条腿走,单是前面这千余里都走得她欲仙欲死,接着走下去,怕把自己累垮了都走不到江南。 如果她在源城就想到买马,现在可能已经到了汝郡。 而且她一看到汉子牵着的马,顿时就被吸引住了。 这匹马不是很高大,生得十分秀气精致,两耳尖尖,浑身火红,一根杂毛也没有;四蹄却是乌黑的,像精铁一般;两眼中神光四射,一看就不是凡物。 方柔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匹马应该叫做“焰铁驹”,的确是三阶妖兽,它不但能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而且力量极大,那四只蹄子,就连一般的大武师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百两黄金,相当于一枚灵石,要买一匹三阶妖兽,的确算是低价了。 那壮汉回头一看是她,忍不住有些失望。这小女孩才十四五岁,看着也不像能出得起价的。但出于“生意人”的特性,他还是问了一句:“小妹妹,你想买这匹马吗?” 方柔走到那焰铁驹旁边,伸手去摸摸它的耳朵,吓得壮汉连忙叫道:“可别,它最宝贵它这一双耳朵了,你要随意摸它,小心……” 话没说完,他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方柔温柔地抚摸着焰铁驹的双耳,它却一脸温顺,居然毫无意见,反而很是享受! 他哪里知道,焰铁驹的境界本来就要比方柔低上一点,妖兽虽然神智不高,却是最干脆的,一旦实力不如人,立时温顺得如小猫一般;但如果面对的是比自己弱的,它们就会瞬间变身大老虎,不把方柔踢飞两里地,已经算这匹妖马太过驯良了。 方柔摸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便从鸾影戒里摸出两块金砖递过去:“一块五十两!” 壮汉怔怔地接过金砖,方柔便已飞身上马。这匹焰铁驹的鞍辔是全的,她可以直接骑,缰绳一抖,焰铁驹“咴溜溜”叫了一声,迈开轻灵的四蹄,便往儒城东门走去。 直到她已走过街角,那壮汉才如大梦初醒,兴奋得跳起来:“果然卖出去了,卖出去了!” 看着他那怪样,有人忍不住冷笑一声:“发疯了!” 壮汉只看了那人一眼,却没有辩驳,小心翼翼收好金砖,大步往金行走去。 谁能知道他心中的喜悦啊,这匹马,他可没有卖上三天。实际上以他一个小小武师,也不可能得到这匹三阶妖兽。是有人把这匹马交到他手中,告诉他,如果能把焰铁驹卖出去,这一百两黄金就是他的酬劳,而他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只花了一个时辰而已! 当然,唐逍在让他做这事的时候,还告诉他,一百两黄金不是白拿的,等这事做完,他要帮唐逍做一件事,所以这壮汉才会相信唐逍,而不会认为对方在给他设圈套。 不过唐逍肯定是不会再去找他了,他花了六百两黄金,就是想给方柔配一匹好马,现在目的达成,他还去找那壮汉干嘛呢?让那壮汉等下去,就当是他所付出的代价了。 至于那六百两黄金,唐逍是一点不担心,反正是从丹郡城主府里“借”来的。 他一共“借”了三十块金砖,每块五十两,现在还剩了几百两在身上。 此时的他,就坐在儒城东门内,看着方柔骑马出门而去。 街道边有个茶馆,两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低着头,像女子绣花般细细地品着茗,好像那普普通通的六丁茶,却比皇家贡茶还要香甜似的,四只眼睛却一直不离方柔身上。 眼看着方柔走出了城门,两个黑衣人也就站了起来,却只走了三步。 一个同样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站在他们面前,三人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刚站起来的两个黑衣人中间,左边那个要矮一些,一见面前这个的装束和自己差不多,立时欣喜起来:“兄台也是家族派来的吗,不知是哪位长老麾下?” 右边那个高一些的却很机灵,一见面前这黑衣人愣了一下,马上知道不对,长剑“呛”的一声出了鞘,顿时引来街上不少行人注目,连忙又插回了鞘中。 “你不是方家的人,说,你是谁?” “方家?” 拦路的自然是唐逍。他乍一听“方家”两个字,心里还有些小激动。他和方柔从火鸾峰上逃下来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方家的人,这可是方柔的“娘家人”啊。 但为了审慎起见,他还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只能故作高深:“你们确定要知道?” 高个子凝声道:“就算是春晖学院的天才,总该告诉我们身份吧?” 于是唐逍知道了,方家和孔家是一条战线的,怪不得方柔不敢回凤翔郡去呢。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吧?” 高个子却不上当,冷笑道:“抱歉,我们可没时间与阁下多话,要事在身……” 唐逍冷笑着截断他的话:“你们贸贸然追上去,就能追上她了?罢了,来不来随你!” 他似乎对两人毫不在意,扭头就走出了城门。 城门外,一匹青马停在吊桥边,唐逍就倚在马旁。 见两个黑衣人果然走出来,唐逍微微一笑,顺着大道走过吊桥,来到一株杨树下。 两个黑衣人也跟过来,唐逍头也不回,淡笑道:“我的身份,不是春晖书院的人能比的,你们知道得少,对你们没有坏处。当然,你可以去雅正居核实,那儿都知道我!” “雅正居”这个名字,是唐逍从魔猫剑灵的灵魂记忆里知道的,据说是火鸾峰顶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唐逍觉得,既然火鸾峰阶层分明,杂役弟子住在山脚,外门、内门、亲传弟子一个比一个住得高,雅正居又守备得严,那儿应该就是一个核心地方吧? 果然,一听到“雅正居”这个名字,两个黑衣人同时变了脸色。 唐逍又喜又忧。喜的是果然唬住了这两个人,忧的是他们的身份显然不低,不然也不会知道“雅正居”这个名字;而一般来说,地位越高的人,实力就越强。 他反正看不出他们的深浅,可能两个都是先天层次,至少也是悟气境吧? 这种人,显然是神目如电的,高个黑衣人就看出了唐逍的不对,冷声道:“你的修为?” 如果是雅正居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还只是个低阶宗师呢? 唐逍早有准备,淡淡地道:“实力和天赋是两个概念!” 他故意把话说得云里雾里,却让两个黑衣人捉摸不定。 矮个黑衣人明明已经拔出长剑的,又嘀咕一声,再次插回了鞘中。 他们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那是说他天赋很好,被雅正居看上了。 但他的天赋真的很好吗? 第三十章 人海茫茫杳无踪 唐逍的天赋好不好,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但两个悟气境的人有多厉害,他是见识到了。 他拦住方家那两人的目的,只是想给方柔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当时一想到就去做了,却没注意自己该怎么脱身,一被识破,立即就遭到了无情的追杀! 幸好他的那匹青马,也是花了五百两黄金买来的三阶妖兽,与方柔那匹“焰铁驹”却是一对,叫做“青梨驹”,撒开四蹄飞跑起来,就连悟气境也难以追得上它。 但悟气境强者的耐力,却连三阶妖兽都比不上,所以最后唐逍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幸好有救星出现,就在唐逍被两个方家人拦住无法脱身的时候,彭趣正好遇到了。 她和吴妈、清月嫂都是宗师,自然也不是两个悟气境的对手。但无智上人的名头,却足以吓得方家两人六神无主,只能眼睁睁看着唐逍跟随他们,扬长而去。 但一离开了方家两人的视线,唐逍立即就告别了彭趣,策马一阵飞奔。他不知道方柔已经到哪儿了,得尽快追上去,把他从方家两人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第一个消息,方家似乎已经被孔家控制了,而方漓应该就是被控制的第一人,所以不是她不关心方柔,而是她多半也身不由己,也许听了这个消息,方柔应该能原谅姐姐吧? 唐逍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他就很渴望亲情,不想方柔失去唯一的姐姐。 而第二个消息则是,孔家高层不但派了不少人来追击,还出动了方家、彭家、徐家和司马家的人。这些附庸于孔家的大家族,对于追杀唐逍和方柔这件事,兴趣浓厚得令人惊诧。 而孔家如此劳师动众,显然不会只因为孔非良,但唐逍却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 虽然他在春晖书院弟子任不齐那儿听说了,也许是为了吞云剑,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吞云剑到底有何宝贵之处,竟连孔家真正的高层,丹境强者都惊动了! 他猜测,多半还是世家争斗的缘故,所以方柔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成为孔家对付方家的人质,也不能成为方家的炮灰,她必须要平平安安的,才能不负他的一片苦心。 然而有了焰铁驹的方柔,行进速度快得无以复加,唐逍直追了十几天,竟也没追得上她! 她能走这么快,除了焰铁驹之外,她自身的实力渐渐变得强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有了焦尾琴与《广陵散》,方柔在“剑融乐生”修炼之道上就开始了大阔步前进,每天都会有新的感悟,距达到剑形之境、领悟剑罡,大概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一路上都是人烟幅集的地方,妖兽自然不会太高阶,方柔碰到的,有一头算一头,全都被她解决掉了。当然她也学精了,一路采集了不少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和路边的药材,全都丢在鸾影戒里,免得唐逍给她的钱用完了,就会再次陷入贫穷的深渊! 若非如此,其实她的行程还可以更快的。 毕竟唐逍被方家两人追击了两三天,在这两三天里,她早就跑出去上千里了。 而且丹郡是五鸾宗的治下,汝郡却已属于另一个宗门:漕宗。五鸾宗的“手”伸不过来,也就没有人追杀她,方柔自然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所以当唐逍终于在扬郡的润城找到方柔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渡船上,将要渡江了。 唐逍懊恼得直踱脚。 这几天来,他自己感觉身上的青色消退了不少,虽然还没有回复到正常肤色,至少不那么引人注目了;魔性导致的灰白皮肤,则好像完全恢复了血肉之躯,不会再复发了。 他就想着能回到方柔身边。自打上了火鸾峰后,他还没有像这次这样,离开他长达个半月之久。他担心,要是再不去找她,恐怕她都要忘记他了吧? 他一路寻找着她的踪迹,紧赶慢赶,终于就要赶上了! 可是,她在船上,他在岸上! 长江可是炎汉帝国最大的一条江,润城外又是长江最为宽阔的地方,江面宽达百里,哪怕是润江船行用十几头四阶妖兽拉着过江的客船,也要航行半个时辰才能到达对岸! 而这种客船,润江船行也没多少艘,一艘从北岸出发,另一艘才会从南岸启航。 也就是说,唐逍想要踏上江南的土地,至少也得一个多时辰以后才行。 而这一个多时辰里,天知道方柔又会跑出去多远了? 方柔的确没打算在南岸多呆,她必须要尽早找到娘亲,回去救唐逍哥的事,刻不容缓! 从儒城到润城的路上,她也曾多次回头寻找,她十分怀疑,除了唐逍哥,不会有人给她鸾影戒、焦尾琴,更不会把价值数百两黄金的焰铁驹,只用一百两黄金就“卖”给了她。 但在她时常回头的那几天,唐逍正在被方家两人追击,所以她不管回头几次,也没有找到唐逍的丝毫踪迹;而等唐逍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全速前进了。 她又死心了,到底唐逍哥有没有回来,也许只能等她的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后,才能解开这个谜团,所以她要找到娘亲的心思,也就越发急迫了。 不要怪她,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乍逢大变,哪能考虑得那么周到? 反正不管怎么说,在半个时辰后,她终于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只隔了一条江,江南江北的风光却大不相同。江北还是繁花似锦,江南却一片初夏风光。 站在码头边的柳树下,方柔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她很小的时候,娘亲就离开了。实际上,她对娘亲根本就没有印象,也不知道娘亲在江南的什么地方,她甚至不知道娘亲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有什么特点。 直到她要离开东宁别院的时候,夏琪师姐觉得她可能会想到去找娘亲,才给她讲了一些有关娘亲的事情。但夏琪也是听方漓说的,所以她也讲得很不详细。 据说,方柔的娘亲本姓东方,这个姓在炎汉帝国可不一般,那是帝皇之姓! 不过天底下姓东方的人何其多,就算娘亲与帝国皇族有什么联系,那也不知隔了多少代。 娘亲名叫“东方柳”,出身在凤翔郡治下“武城”的一个小小家族之中。那家族衰败了,受到方家逼迫,不得已献出二十余名少年男女,男的成为方家的家丁,女的则成了丫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然,东方家族就要被方家夷为平地了。 方柔的父亲名叫“方中淳”,东方柳是他的丫鬟,而且在某一天方中淳喝醉以后,东方柳被他留在了他的床上,再后来东方柳怀孕了,在方家家主的指令下,成为了方中淳的妾。 可是方中淳娶了彭家的嫡女为妻。在凤翔郡的几个家族虽然竞争十分激烈,这种联姻也是很正常的。但彭家嫡女十分凶悍,她自己不能生子,却把方漓和方柔两姐妹的娘亲,也就是方中淳的两个小妾,全都赶出了家门,一个发配江南,一个下落不明。 不过她还是很聪明的,把两姐妹都养大了,送到了火鸾峰,所以方漓对她感恩戴德。 如果不是方柔迫不得已来寻找娘亲,她也会很感恩夫人的。 东方柳当时是被“东海商队”带到江南来的,这个商队设在金陵城内,这座足有千里方圆的巨城,不但是江南的第一大城,也是炎汉帝国名列前三的大城池。 也就是说,方柔想要找到娘亲,就只能去金陵城找东海商队,这是她唯一的线索。 可是金陵城在哪个方向,她该走哪条路去,她仍然一无所知。 方柔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就听到有人叫她:“方姑娘,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她抬起头,一个女孩手拿笛子,正在朝她招手。 她皱了皱眉,这是她在船上认识的,名叫“裴园”,是“裴家班”班主的女儿。裴家班有五六个十七八岁的歌伎,班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提着根三尺长的旱烟竿。 方柔问道:“你们要去金陵吗?” 裴园答道:“金陵?远着呢!这儿是江城,你要去金陵的话,得顺着江边往东走,足足两千余里,全都是连绵大山,妖兽山贼极多!你还是先跟我们去江城,找一群客商,跟着他们一起走吧,那样要安全多了!正好,我们班里小兰没来,你可以顶她的名字入城!” “怎么,入城还需要顶别人的名字?” 方柔牵着焰铁驹走过去,好奇地问道:“城门不是想进就进的吗?” “江南和江北可不一样!”裴园解释道,“江南是洪星宗的地盘,他们禁卫可严格了,新到一座城池,必须要有担保才能入城!所以我才叫你和我们一同入城,随商队去金陵呢。我们裴家班是经常往来长江两岸的,江城经常去,所以他们不会查得太严格!” 方柔想了想,跟着裴家班似乎确实要安全得多,不过也有问题。她转头看着焰铁驹,微微皱起了柳眉:“我这匹马怎么办?” 裴家班里,几个女孩都是武师,只有班主裴长空是大武师,也只是低阶而已,方柔自己的境界就要高过他一丝,所以全班人都没看出焰铁驹,还以为只是一匹普通的好马。 裴长空插话道:“就当是我们班里养的马。我们虽然不像武伎,要舞枪弄棒,有时还用马来表演杂技,但驼东西总是要的。回去叮嘱大伙,可不能说走嘴了!” 于是方柔就随着裴家班去了江城。 一个时辰后,唐逍终于也登上了南岸,看看地形,又从饮风戒里取出一个卷轴看看。他做事远远超过方柔,趁着船上的空闲时间,不但买了地图,还粗略打听了一下道路。 他现在只是确定方向而已,一旦找到了通往金陵的大道,立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方柔曾经给他说过东海商队的事情,所以他的第一选择也是去金陵城。 可是从申时足足跑到戌时,却连方柔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忍不住有些怀疑,接连两个时辰,他已经跑出来两百里路了,这一路行来又连个岔路也没有,怎么可能还追不上方柔呢,难道她一过长江,也兴冲冲地一路狂奔? 唐逍在一座小桥边勒住青梨驹,这小桥横跨一条丈许宽的小河,河水在夜色中粼粼发光。 时间晚了,唐逍就找了家村民,借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收拾了,他牵着青梨驹继续出发,却被村长拦住了。 “客官,前面就是大观山了,你可不能就这么去啊!” “大观山?”唐逍一愕,“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片凶地!”村长叹息一声,“大观山在我们东边一百余里,有时候我们打猎也要转到那边去,却谁也不敢进山,因为谁都知道,大观山里有古怪,是会要命的!” “古怪?”唐逍一愣,“什么古怪?妖兽吗?” 村长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们都只敢走到山脚,却不敢进山。原本这条大道上,也没什么险地的,但从三十余年前开始,这大观山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占据了,江城和靳城几次派人进去宰杀妖兽,恢复通途,前前后后几百人进去,却谁也没能逃得回来!” 这可就麻烦了。 唐逍的修为又有进展,已差不多吸收完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现在距中阶宗师也只有一步之遥,随时都有可能突破。 但就算突破到中阶宗师又如何?偌大的江城和靳城,不可能连几个宗师都派不出来,所以大观山里的妖兽或其它东西,定然是不怕宗师的。 “那数十年来,这百余里路,你们村里人就不走了吗?” 村长笑道:“当然不是,我们也时常有人去靳城的。公子不用担心太多,在村里等一下,就会有商队过来,你跟着商队,不走大观山,从南泽湖那边绕过去,就能到达靳城了。” 唐逍眉头一皱:“既然有路,为何我不能独自走南泽湖过去?” “那也不成!”村长笑道,“南泽湖里有一条龙,最是欺软怕硬,若是很多人一同经过,它就躲在湖里不敢出来;但你要是独自前去,它定然会冒出来,一口把你吞了去!” 唐逍一时有些分不清楚,村长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而且,龙,可能欺软怕硬吗,大概它只是看你一眼,也能让你灰飞烟灭吧? 不过初来乍到,他觉得还是听本地人的为好,也许不是龙,而是其它强大的妖兽呢? 然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路到这儿就“断”了,那方柔应该没有过去吧? 于是唐逍留在了村里,耐心地等待着商队的到来。 这条道其实是江南的一条主道,商旅众多,虽然有妖兽,却也挡不住想要赚钱的商人。唐逍只等了一个多时辰,第一个商队就已经到村里了。 三十余人,有十几匹马,还有五六个护卫,但方柔却没在里面。 于是原本很着急,甚至想一个人独闯南泽湖的唐逍,突然不急了,在村长惊诧的目光中,他居然没有跟着商队走,而是说还想多置办点干粮,就在村里呆了下来。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时分,接连三个商队进了村,其中一个还是有两百余人的大商队,唐逍却一直没等到方柔,他只看到了一匹马。 那匹浑身火红、四蹄乌黑的焰铁驹,正走在最大的那个商队里,驼着两个大麻袋! 唐逍如遭雷击,急忙跑过去询问,那马夫却道:“俺只是赶马的,俺哪知道这匹马怎么来的?俺们队里也没有一个叫方柔的。十四岁的小姑娘,走商队?你莫不是搞笑呢!” 唐逍又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这马的来历,只知道是“求利商行”交给他们的。求利商行是江城的一个大商行,委托他们把五大袋货物带到东边的铜城去。 唐逍翻身上马,一路朝着江城疾驰而去。 然而在江城,他也没找到方柔的下落。求利商行只说,这匹马是一个女子牵来卖的,三百两银子。他们也怀疑这马不是凡马,但求利商行并没有相马师,所以打算先带到铜城去,再请那边的相马师看一看。而卖马的那个女子,他们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有二十来岁了。 短短一天时间,方柔居然失踪了! 唐逍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其他办法,找人! 然而他在江城找了足足三天,却连方柔的一丝讯息也没能打听到! 也许,方柔已经不在江城,只是不知道她是被掳了,被害了,还是怎么了? “不管你怎么了,总之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第三十一章 伊人何在,苍蛟无踪 唐逍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找,他就足足找了三年。 三年后,江城外,九垒码头边。 唐逍还是一身黑衣,斗笠上垂下一层黑纱,遮着他那俊朗的脸庞。 他身躯挺直,倒背着双手,望着烟波浩渺的江面,紧紧地扭起了一双剑眉。 这三年,他找遍了江东六郡,甚至把那天与方柔同船渡江的人都找出来了,也找了裴家班和东海商行,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与方柔有关的任何线索。 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除了那匹焰铁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唐逍在想着,是不是该回江北去看看,会不会她回火鸾峰去了呢? “行行好吧!” 一声饱含凄苦的呼唤,让唐逍回过了头。 一个破烂邋遢的小女孩,大概十来岁,拄着一条棍子,端着一个满是污秽的搪瓷大碗,正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边乞讨着,那大碗里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枚铜钱。 也许是方柔的关系,唐逍对这种可怜的小姑娘,往往都抱着最大的善意。他摸出一枚指甲盖大的银子,轻轻放进那搪瓷大碗里,轻声道:“去买点好吃的吧!” “谢……谢谢!” 小叫花千恩万谢,唐逍只是摆手一笑,些许小事,他不想放在心上。 却不料这举动竟惹了麻烦,只听一声叫喊:“那边有人赏银子了!”呼啦一声,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几十个叫花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从四面八方蝗虫般跑了过来。 唐逍暗叫一声“不好”,赶忙就想离开,却哪里还来得及? 十几只大大小小的手掌都伸到他面前,不管是五六十岁的老叫花,还是十来岁的小孩子,鸠衣百结的、蓬头散发的、拖着鼻涕的,全都热切希望地望着他。 唐逍叹了口气,伸手往怀里摸去,应该是要拿银子出来打发这些叫花子。 却听一个声音哀求道:“求求你了,好心人,把你的命送给我吧!” 这声音中气十足,在一片叫花子的乞讨声中显得分外刺耳;而随着这声音,一道亮光蓦然闪起,一柄长剑如毒蛇般直刺唐逍的胸膛! 这一剑来势极快,不但想要把唐逍一击致命,还把周围几个乞丐都笼罩了进去! 出剑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乞丐,全身脏兮兮的,脸色蜡黄,像有什么病。 唐逍眉头一皱,一伸手就抓住了剑身,一串鲜血顺着剑锋淌了下来! 三年前,他一双手犹如铁铸,抓住宝剑,却连一丝皮也不会破;而三年过去,他早已今非昔比,却不知为什么,手掌反而被剑锋划破了,鲜血直流。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一把抓住长剑,冷冷地道:“草菅人命……” 高大乞丐一脸惊愕:“看来传言不假,唐少侠虽然极少出手,实力却真是非同凡响,怕已经突破到聚气境了吧?三年里,你每年突破一个境界,当真是天赋非凡!” 说话的同时,他一直想把长剑从唐逍手中抽回来。但唐逍并不只是握住长剑,而是运起一道道剑气,顺着剑身往高大乞丐攻过去。那高大乞丐只说了几句话,却已承受了五六次剑气攻击,等他说到最后一句,嘴边就已是血如泉涌了! 唐逍冷冷地道:“你既然认得我,那就知道我的脾气!说吧,谁派你来的?” 高大乞丐却哈哈大笑起来:“唐少侠,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唐逍眉头一皱,便听身边大大小小的乞丐,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刹那间,就像有一朵硕大的烟花,在他身旁绽放了一般,乞丐们手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和暗器:剑、刀、枪、锤,飞刀、金针、铁蒺藜、金钱镖,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围着他的十几个乞丐,无论男女老幼,竟然都是杀手! 只有那十来岁的小叫花,一脸苍白,不住摇头,拖着木棍直往后退。 码头上的行人很多,但十几个乞丐一齐出手,人群就像倾泄而下的洪水,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直接跑回家去了。 唐逍没有理会这些路人,只瞟了小叫花一眼,忽然左脚一跺,喷了一口气出来。 这口气看似普普通通,却像在瞬间化作一个“气球”,把唐逍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护罩,那无数暗器便都落在护罩是,又被弹起,哗啦哗啦全落下了地! 这便是先天层次高手的“招牌”绝技:护身罡气! 当然修士所修炼的道路不一样,护身罡气的种类也是不同的,唐逍这个,就是护身剑罡。 以意蕴气,以气为盾,气为剑本,剑至罡生! 护身剑罡只是“守”,而唐逍可不是只守不攻的人! 右手一伸,一柄只有半寸长的小剑,正悬浮在他掌心,还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此剑一出,周围的乞丐们全都大惊失色,有人叫道:“这是‘化炎剑气’,快退!” “化炎剑气”,这是唐逍在这三年里自创出来的一道绝学,依托吞云剑的炙热,用“化剑诀”的以气化剑之法,形成一道火红的剑气,切金断玉如破朽木,还带着浓郁的火属性,威力之大,远胜于三年前他领悟出的“无形剑气”。 化炎剑气一出,十几个乞丐手中的刀枪剑戟,便呛呛啷啷地全都断裂了。 “不好,估错了,退!” 高大乞丐厉喝一声,乞丐们纷纷后退;一个老乞丐一转头看到远处那小叫花,挥着长剑就扑了过去:“行动失败,不能让无关人看到!你们先撤,老夫随后就来!” 却差点一头撞在了唐逍身上! 老乞丐也非常干脆,一眼看出自己不可能成功了,翻身就走;唐逍却一把拎住他衣领,冷冷地道:“要走,也得回答了我的问题吧?” 但背后又有锐风响起,唐逍左手往后,掌心里又飙出一道化炎剑气,将一柄长剑削去了半尺长的一截;再飞起一脚,刚刚偷袭失败、正准备逃跑的小叫花就被踢了个筋斗! 她痛哼一声,就要爬起来,一柄火红色的长剑却已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这下子,刚刚飞扑回来的十几个乞丐,全都像被点了穴似的,身形凝固,动弹不得了。 高大乞丐看了老乞丐一眼,老乞丐却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前者的意思,是想知道后者能不能绝地反击,但老乞丐还被唐逍拎在手中,浑身真气像被制住了一般,哪还有反击的可能? 高大乞丐叹了口气:“唐少侠,我们认输了,还请放开小主人!” 唐逍低头看了看那小叫花,他倒没想到,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是什么“小主人”! 他淡淡地道:“请我放人,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那小叫花却恶狠狠地叫道:“你敢招惹我家姐姐,死十次都有余辜,还想要什么诚意?你不就想知道我们是谁吗,告诉你,我们‘落迦’的人,个个宁死不屈的,你死了这条心!” 高大乞丐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唐逍则皱了皱眉:“落迦?是乞丐团还是刺客组织?江南大地,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号!” 小叫花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号?你早就在图谋我们了,是不是?” 这小女孩似乎并没有什么经验,更没有心机,虽然也算心狠手辣,却单纯得像张白纸。唐逍低头看看她,忽然想起了当初的方柔,微微一笑,便收回了化炎剑气。 小叫花连忙爬起来,双手叉腰,叫道:“你别以为你放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却听一声轻喝:“小五,够了!” 小叫花脸色一白,赶忙住了嘴。唐逍回过头,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过来。 这女孩一身白衣,背上背着个黑梨木剑鞘,鞘中却没有剑。她走到唐逍面前,看了看还被他拎在手中的老乞丐,先屈膝行了个礼:“多有冒犯唐少侠,三儿在此向您赔罪了!” 唐逍知道她的意思,将老乞丐松开,也拱了拱手,却没回话。 “落迦其实并没有要向唐少侠出手的意思,都是五儿无知冒犯,还望宽恕!” 三儿则捉着五儿的一只手,同时也在为大伙断后。 唐逍并没有动弹,似乎没看到他们离开。不过在他们拐进林间,看不到背影之后,他却忽然打了个唿哨,然后顺着大路追了下去。 在大道之南的荒野中,有一匹靛青色的骏马,撒开四蹄,紧紧追赶着他。 而在唐逍的身影消失之后,码头前又出现了几道人影。 “唐少侠果然名不虚传,这剑气,恐怕一般的聚气境也不是他的对手了吧?” “幸好他出手不多,要是像那几个年轻人一样好管闲事,怕是‘啸谷榜’都得换人了吧?” “听说,江北有人来,好像就是和他有关,我们怕是能看一场好戏了!” …… 跟着一群乞丐往东走,没过多久,唐逍便看到了前面的小村庄。 他这是故地重游,三年前,他就是在这儿等了方柔一天,却没有等到她的身影。 村子似乎要大了些,村里人也普遍长胖了,一个个红光满面的。看来南泽湖的那条“龙”给村里带来了好运气,逼得商队不得不在村里歇脚,财富自然就滚滚而来了。 也许再过几年,这村子就会发展成一个镇子,甚至一座小城吧? 但唐逍没有进村,他默默地站在村外的一座小山包上,旁边就是那匹青梨驹。 三儿、五儿等人也没在村里多呆,换了衣服之后便离开了村子。他们自然是不怕什么妖兽的,径直往南泽湖而去,却有一个商队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 唐逍牵着马,就走在商队后方,却并没有混进去,保持着半丈远的距离。 一个矮壮的青年看见了,大声问道:“那小伙子,你干嘛不走在队伍里面来啊?” 像这样的情况,在大商队里是经常会出现的。一些单身读书人丢不下书生的面子,不好意思请商队携带自己一起过南泽湖,就会不远不近跟着商队。只要商队里有人招呼,他们就会腆着笑,或是满脸通红地答应,然后就成为商队的一员。 当然,带他们过去,商队肯定是会收费的,这也是商队的收入来源之一。 唐逍已经摘下了斗笠,背在身后。现在的他,当初的浑身青色已消退了许多,脸色还有些发青,但已经不那么吓人了,不过他要寻找方柔,怕她认不出自己的模样,所以才带着斗笠,有可能找到她的时候就戴上,平时却是不带的。 但他也不想参加商队,只是淡淡地笑道:“我一无长处,进入商队也帮不了你们,我就这么跟着吧,你们不赶我走就行了!当然,过去之后,该我做的,我不会忘记!” “嗨,你这话说的!”青年拍了拍身旁大车上的麻袋,笑道,“你以为我们就有多大能耐吗?不瞒你说,我们也没啥作用,任务也简单,就跟着这大车,不让麻袋掉下来,到了地头帮着缷货而已,还不比你们读书人,能写会算的!你就过来吧,咱们边走边聊,热闹!” 唐逍笑道:“我在这儿和你们聊天,不是一样的吗?走吧,都快跟不上队伍了!” 原来“落迦”的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所以商队就赶忙追上去。最后这两辆大车旁的人在和唐逍说话,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已和大队人马拉开了丈把长的距离。 青年一拍脑门,叫道:“哎呀,瞧我,差点误事了!大牛哥,咱们追上去!” 这两辆大车的跟车人,除了青年之外,就是那个名叫“大牛”的敦厚壮年。 两人都拿起鞭子,朝着拉车的大马抽了一记,马鸣声中,大车蓦然加快了速度。 又走了数十里,前面便能闻到一股股浓郁的水汽,南渗湖到了。 南泽湖是一个大湖,方圆足有五六百里,湖面平静无波,映着湖心一座圆圆的小岛,就像一个鸡蛋放在镜子上一般;湖四周都是密密的松林,大路就从松林里穿过去。 三儿、五儿带领的“落迦”已经到了湖边,大概湖中的“龙”知道这群人的厉害,毕竟三儿与高大乞丐都是悟气境,而五儿、老乞丐等几个人则是宗师。所以湖面一片平静,落迦也没有耽搁,更没有停下来等一等商队的意思,只用了一刻钟就穿出了松林。 商队连忙跟上去,急匆匆的,大车一辆接一辆地驰出林子。 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商队也就松懈过来。一般来说,出了林,湖中的“龙”就不会出来了,他们这一路也算平安了,只要继续走到前头的铜城,就能找商行收运费了。 然而就在最后两辆大车就要出林的时候,南泽湖里,蓦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巨响! 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湖里,湖面上卷起了数丈高的波浪,湖水哗啦啦往湖边倾泄过来,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湖水中,则有一对灯笼般大的眼睛,赫然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长有二十余丈的水蛟,浑身紫黑色,四爪张开,头顶上有两个半尺高的突起。 “原来是你这长虫!” 矮壮青年和大牛都吓得面无人色,唐逍却还很镇定,望着那猛然张开血盆大口的水蛟,冷冷一笑:“百年化蛟、千年化龙,看来你也有八九百年的寿命了吧,连龙角都开始生长了。只是身上无鳞、颔下无须,就算化龙,大概也只是一条孽龙吧!” 那水蛟却似听到了他的话,猛然扭头,毫无感情的一双眸子望了过来,顿时把矮壮青年和大牛吓得软倒下去,哭爹喊娘地叫道:“龙爷爷,龙祖宗,可不要吃我们啊!” 唐逍冷笑一声,一巴掌拍在青梨驹背上,让四脚发软的它重新站直了身子,随即身形一震,一道凌厉的气机悄然朝那水蛟袭了过去。 不过是六阶妖兽而已,虽然境界上与他差不多,但真要打起来,他倒也不会怕了它。 那水蛟果然欺软怕硬,一感受到唐逍的气机,立时浑身一震,突然长啸一声,竟是一扭头扎回了湖里,激起数丈高的水花,倒让差点被吓死的商队惊讶不已。 这水蛟如此厉害,就算它要冲出湖来吃人,想来也没人敢反抗,毕竟商队里最强的也只是个宗师而已。可是它今天怎么就转性了,明明就是想从商队末尾叨两个人下湖的,以往这种事它也不是没干过,今天却一扭头就扎下湖了,居然没吃人! 前头,落迦的人也停了下来。 老乞丐眯着双眼,沉声道:“这股气势……看来,咱们输得不冤啊!” 第三十二章 神女相候,襄王不留 高大乞丐点点头:“不是聚气境吗,怕要比一些凝气境还强了吧?” 他们虽然境界不够高,但毕竟是见识过凝气境、元气境、甚至丹境高手的,对这些高手的气机感应自然很准确,而正因为如此,他们心中的震撼,才来得更加剧烈! 五儿则回过头,看着南泽湖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要废话,抓紧赶路!” 三儿冷冷地说了一声,身形一闪,已然掠出去数丈远。 她一动,唐逍就像有了感应,最后往南泽湖看了一眼,身形一闪就自林子中消失了。 他在江南行走了三年,只出手过五次,前四次都是为了救人。三年来都没人找他麻烦,一回到江城就遇到了刺杀,而且是筹划如此严密的强力刺杀;而他刚刚破局,五儿却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让他连发怒报复的机会都没有,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他是不信的。 他在江南又没有别的牵连,所以他怀疑落迦与方柔有关系。 所以他才会盯上落迦的人,就是想看看,这些人背后到底是什么。 不过现在看来,由于刚刚出手,落迦已经发现他了,所以才会突然加速。 矮壮青年和大牛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已经看不到唐逍的身影了,那匹青梨驹却还呆在草地上,远远地,唐逍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们耳朵里:“照顾好它,我回来必有重谢!” 虽然落迦的人先走一步,唐逍却还是很快就吊在了他们身后。 只是他们走的路径并不对,没有跟着大道走,而是在走了数十里后,就转向了崇山峻岭之间,所选的道路也越来越偏僻,甚至还会钻进灌木丛,弄得满身都是山刺。 如果不是唐逍有从火鸾峰逃下来的经验,又实力高强,还真不容易跟上他们。 一路晓行夜宿,足足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小溪不宽,水很清亮,能看到在数尺深的水底,漂浮着青绿色的水草,穿行着手指长的小鱼。小溪对岸是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峰,隐约能够看到绿树掩映中的一些房屋。 落迦众人刚来到溪边,就看到有几个人从森林里走出来,领头的是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 一见这女子,三儿和五儿就赶忙迎了过去,十几个已经换回正常人装束的乞丐则一齐跪拜下去,只是唐逍距溪边还有些远,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唐逍刚把头缩进去,就听到那女子扬声笑道:“你来啦?” 她没有走进树林,目光却一直朝向这边,唐逍也不敢肯定她有没有发现自己;但仔细感知一下,在树林里明明就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不是对他说话,那她是在叫谁呢? 也许是见他没有动静,那女子又走上前一步,略有些不满地道:“怎么,不想出来吗?你大老远的跟着三儿他们,到了地头却又躲起来,是觉得我们招待不了你?” 这下唐逍明白了,她就是在和他说话。 他不由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却愣了一下。 原来这女孩不是别人,就是他曾见过三次的那个彭趣,彭口镇镇主的女儿。 “怎么样?”彭趣略带得意地笑道,“我说过你要来找我的吗?” 唐逍走出树林,皱着眉头问道:“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你师尊?”唐逍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师尊是哪位高人?” 所谓“道场”,就是得道高人的居所,而敢于占据道场的,至少也要超越了丹境。 唐逍心里有些嘀咕,难道彭趣的师尊是位丹境之上的强者? 这可麻烦了,彭趣这个家伙,是不怎么喜欢按常理出牌的,要是她仗着师尊的势,非要强迫他做些什么事情,以唐逍的实力,可没信心能面对丹境之上,还能逃得性命! 唐逍心里打着鼓,试探地问道:“不知上人有没有在家,我应该先去拜见才是!” “当然在家!”彭趣笑道,“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咱们就先上山吧?” 唐逍暗暗叫苦,连彭趣主动牵着他的手都没注意到。 越过小溪,落迦一群人都不见了踪影。 “这些家伙!”彭趣笑得很灿烂,“一回到山里,就像野兔子一样,眨眼功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唐逍哥,你觉得我自己组建的这个落迦……” 唐逍蓦然转过头,脸色十分严肃:“彭姑娘,我算是贸然来贵山做客,但有些事我还是不得不提前说一下。‘唐逍哥’这三个字,只能一个人可以叫,你还是叫我‘唐公子’吧!” 彭趣蓦然停下脚步,望着他的双眸里满是泪水涟涟:“唐……” 但“逍哥”两个字还是没能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唐逍的脸色,竟是分外的凝重! 仿佛,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称呼,对他而言,却是比天还大的要紧事一般!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跟着落迦,来到清凉山呢?” 彭趣摆了摆手,既然你要堂堂正正出招,那我就只能堂堂正正迎敌了。所以她收起了嬉笑撒娇的心思,强扭的瓜不甜,那她就让这瓜先甜了,再扭。 反正以她的条件,只要有信心、讲方法,就不怕他这颗瓜跑掉了。 唐逍也不再往山上走,冷静地道:“既然彭姑娘问起,那我就直说了,我其实一直在寻找方柔的下落。你应该知道她。你的落迦刺杀我,让我以为他们与方柔失踪的事有关,所以我才会一路跟到这里。我本想着,既然来都来了,理应上山拜见上人。我知道,我有些话可能有点冒犯姑娘,我在这儿向姑娘陪不是,顺道告别,我就不上山了!” 他虽然只见过彭趣几面,但他一直都觉得她有些怪异,这清凉山也就不是久留之地。 却听一个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都说了,来都来了,不来贫道这蜗居做客,是不是太不讲客气了?难道贫道这茅庐,当真接待不起你这位大客吗?” 唐逍脑子一转就知道是谁了,连忙拱起双手:“晚辈参见无智上人!晚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而是觉得……” 话音未落,又听无智上人笑道:“阿彭,带客人上山来吧!” 这时候如果还坚持要走,就实在太过失礼了,这是白白为自己招惹一尊大敌啊。 唐逍无奈,只得跟着彭趣上了山。不过在上山路上,不管彭趣说什么,他都没接嘴。 所以气氛有些沉闷而诡异,到后来彭趣驰只好闭了嘴,闷闷地在前头引路。 清凉山的确地处偏僻,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如果不是有落迦带路,唐逍多半不会知道它竟在这儿;但清凉山又十分普通,圆锥形的山峰,既不险峻,也不算太高大。一路往上,也没有看到什么雄关险隘,只看到几十个院落,星罗棋布在绿树红花之间。 此时正是仲夏,按理说不会还有繁花盛开的。但唐逍也看得出来,这遍山锦红不是幻境,也不是阵法,就是一簇簇盛开着的鲜花:玫瑰、月季、海棠、山茶,甚至还有菊与梅! 本应该分布在四季的鲜花,却都在这一刻竞相绽放,而且还不让人感到突兀! 如果真的是自然生成的这幅奇景,那这座清凉山就非常玄奇了。 十几个院落都不算小,但彭趣并没有在院落间驻脚,而是带着唐逍穿过院落,继续攀到山顶,来到一个小池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尊!” 小池不大,清汪汪的一池碧水,一个角落种着几株莲花,另一个角落则是水仙。池边有几畦菜园,一幢茅屋坐落在园里,用一圈木篱笆围着,一个褐衣老农正在菜园里锄草。 看着彭趣那幸福与孺慕相交织的脸色,唐逍觉得,她一定把师尊看得比父亲还要亲。 老农抬起头来,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五官平平无奇,似乎丢进人堆里就会让人找不到。 他憨厚地笑道:“小友来了?阿彭,带小友进屋,为师换身衣服就来!” 彭趣带着唐逍往茅屋里走。 看着那厚厚茅草覆盖下的三间茅屋,唐逍忍不住感叹:“令师真是俭朴啊!” 虽说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修士们就不大讲究生活了,但也不应该如此清贫吧? 彭趣一双清目笑成了两弯月牙,轻声道:“等你进去,也许就不这么说了!” 走到正屋门口,彭趣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让到一旁。 唐逍抱抱拳,一步走进去,却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顿时心中咯噔一声,但转瞬间,眼前又恢复了正常,刚才的感觉便好像只是花了一下眼。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把他惊呆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走进了一间茅屋,从外面看,这茅屋最多一丈高、两丈见方;可是此时他见到的,却是一座足有二三十丈长宽的宫殿,十丈高的庑顶,四壁和天花板都铺着白玉,地板则是青条石铺就的,沉稳而又大气,哪里还有茅屋的影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奇怪?” 彭趣出现在他身边,娇笑道:“这是师尊的‘须弥宫’,采用了空间秘术,你就把茅屋想作储物戒指,就能够理解这种方式了。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进来,比你还要惊骇呢!” 唐逍忍不住咂咂称奇:“真是妙想天工,令师实在太厉害了!” “能得小友称赞,看来我这想法还是有几分可取的!” 豪爽的大笑声中,无智上人从宫殿底部的宝座后面走了出来,又让唐逍惊讶不已。 只见无智上人头戴平天冕、身披紫罗袍,手捧拂尘,脚踏云履,一脸端庄严肃,那方正国字脸更是蕴含着重重威严,哪还有刚才憨厚老农的模样? 看来人靠衣装,简单改了一下装束,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逍连忙拱手弯腰:“小子唐逍,参见无智上人!” “是,是,多谢彭姑娘!”唐逍低着头,他知道无智上人说的是事实,无从反驳。 无智上人一甩拂尘,又笑道:“阿彭的心意,贫道是知道的。原本有些不同意,但看了小友的修为,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若是阿彭有意,贫道可以为你们做主!” 彭趣一下子低垂了头,娇嗔地叫了声:“师尊……” 唐逍却沉静地道:“上人好意,本不应当拒绝,但小子担心,会对彭姑娘不公平!” 无智上人哈哈笑道:“贫道也曾关注你,知道你有个红颜知己。不过江湖儿女,红颜蓝颜什么的,也无需太过在意,只是凡事都告诉阿彭,那也没什么的!” 无智上人也听懂了,当即大怒:“你讲了这一大堆,是不是可以归结为三个字:不愿意?” 唐逍躬着身道:“不敢对彭姑娘不敬,所以冒死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哼,我无智上人的徒弟,也是你想不从就不从的?” 无智上人大怒,将手一甩,那拂尘就像钢针一般,根根竖起,寒光毕露! 一股杀机弥漫在须弥宫中,就像气温瞬间下降了几十度一般,令人直打寒战。 唐逍却像没感受到那深重的杀机,不卑不亢地拱手弯腰,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眼看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彭趣有些急了,有心想拉着两人,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却又缩了回来,她不敢,一是怕遭训斥,二是怕被拒绝。 正在着急,却听茅屋外有人叫道:“上人,圣上有旨!” 彭趣赶忙劝道:“师尊,还是先接旨再说吧!” 虽然无智上人与皇上交情很好,但也不敢对圣旨不敬,当下冷哼一声,低声道:“待贫道接旨回来,再和你细细算账!”一挥手,唐逍眼前就模糊了起来。 奉着圣旨而来的皇室使者被迎在了山腰的“三省殿”,几个顶盔贯甲的士兵簇拥下,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手里捧着一个明黄色卷轴,应该就是圣旨了。 礼仪摆好,老者便打开卷轴开始宣旨,却并不像唐逍想象的那样,是一篇骈五韵六、古朴雅致的大文章,反而只有几句大白话:“朕想念令徒,请她到京城一聚。已令随带车两乘,卒五十,可星夜来京,钦此!” 简洁干脆,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宣旨官将圣旨重新捆好,递给彭趣,便拱拱手:“上人,还请早做准备吧,圣上有谕,叫令徒就和咱家一道进京,可不敢让圣上久等!” 无智上人连忙答道:“岂敢岂敢?请大人放心,贫道这就安排阿彭去京师!” 宣旨官离开了,彭趣则撇起了小嘴:“尽拿人家当傻子玩,我才不想去京师呢!” 无智上人笑道:“阿彭,你就和唐公子一起进京吧!” 唐逍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小子还有要事,恐怕不能陪彭姑娘进京!”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清凉山多呆了,方柔的消息没打听到不说,反而惹来一大个麻烦。他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彭趣就把他瞧上了呢? 就想告别下山,却听无智上人冷笑道,“你不去,那就陪贫道在清凉山上吧!” 唐逍脸上一沉:“上人说这话,是要把我关在清凉山?” “你也可以试着闯出去,如果你有信心战胜一位婴境强者!” 刹那间,唐逍的双肩上,就像压了两座千丈大山一般:这是无智上人释放出来的威压,看来唐逍几次三番忤逆他的意思,他已打算图穷匕见了! 三省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杀机! 第三十三章 君非无情,情由心动 婴境,是丹境的下一个层次,人们都说无智上人已经超脱了丹境,看来并不是虚言。 这种强者,只需哈一口气,就能置人于死地,他所释放出的一丝威压,就算落在丹境强者身上,也足以令那强者感到头疼,先天层次的强者,恐怕一下子就被压塌了。 然而唐逍仍然挺得笔直,就像一柄宝剑,威压落下去,就被他自然而然地劈开了。 虽然额头上也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肩膀被压得咯咯作响,腰却没有丝毫弯曲。 无智上人也不由得眉头一皱,牙关一咬,就要再加两分力,他就不相信压不弯这小子! 却听彭趣低声道:“师尊,让徒儿劝他一句,也许他就愿意随我进京了!” 无智上人却不相信:“这小子固执得像头蛮牛,他岂会听你的?” 彭趣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道:“师尊,徒儿说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实现过?” 无智上人很宠溺地看着她,笑道:“也是,那你就劝说吧!” “可是这话要单独对他说,你要在这儿,他就不同意了!” 无智上人一愣,摇起了头:“唉,真是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他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彭趣在他心中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因此一边说着,他就已朝三省殿外走去了:“你劝吧,他要再不知好歹,惹怒了贫道,那就一剑杀了,免得心烦!” 彭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扯,露出一丝苦笑:“对不起,唐公子!” 压力尽去,唐逍却像没感觉到一般,身躯与脸色都没有半点变化,只是冷冷地道:“还请彭姑娘原谅,我还有要事,不能多呆,这就告辞下山了!” 彭趣看着他,眸子里一片深邃,不知有什么意味:“我知道你要做的事,唐公子,我请你与我一同进京,其一就是带你下山。我师尊是头犟牛,你若不同意,他真的能把你关起来,那时不就误了你的事了吗?其次,我觉得,你应该去京城‘闲言阁’打听一下!” “闲言阁?” 彭趣点头笑道:“公子这几年一直在江南活动,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吧?闲言阁自称是一个收集闲言碎语的地方,但我想公子已经想到了,它就是一个情报贩卖场所!” 天底下什么地方的情报能力最强?当然就是茶楼、饭庄、青楼、酒馆等地了。这些地方是闲言碎语最集中的地方,单是在客人的聊天之中,就能收集到无数的情报。 彭趣看着他,眸子里透着一丝关切:“你寻找了三年没能找到,若能去闲言阁,没准就能找到一些线索。你放心,我在闲言阁还有认识的人,他们不会不帮你的!” 唐逍却问道:“不知彭姑娘有何要求?” 他和彭趣算是素昧平生,他不知道这姑娘是哪儿不对劲,这还只是第四次见面,就上赶着要嫁给他——无智上人的意思他岂会看不出来,若不是彭趣自己要求的,那老怪物才不会看上他呢——唐逍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所以这姑娘定然是有所图的。 彭趣笑道:“唐公子请放心,虽然我现在还没想好,要请公子做什么,但我绝不会提有违道义的要求,也不会强迫公子做什么。再说,我只是悟气境,公子难道还怕了我吗?” 唐逍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她满脸羞红,深深地低下了头。 “彭姑娘有要求尽管提,但从与不从,在我自己,彭姑娘应该相信,我是宁死不屈的!” 彭趣的眸子又变得水汪汪的,委屈地道:“公子,我把你当朋友,难道这也不行吗?” “既然彭姑娘觉得我们是朋友,那我就陪彭姑娘走一趟京城,有劳你了!” 彭趣立即就高兴起来,有些忘形地拉起他的大手,却见他眉头一皱,连忙吐吐舌头,松开了手,转身跑出三省殿,大声命令道:“三儿,收拾东西,即刻进京了!” 三儿和五儿实际是她的两个丫鬟。她身边一共有六个丫鬟,从三儿到九儿,中间缺了个七儿。此次进京,她叫三儿跟着,让五儿服侍唐逍,留下四儿和其他丫鬟守在家里。 五儿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从六岁开始,已经接受了六年的专业训练,不管是武艺还是服侍人的本事,都已经很有造诣了,看来彭趣的确很看重唐逍,连五儿她都舍得。 唐逍却是不要人服侍的,虽然下山之后,彭趣邀请他同乘一辆车,他却宁愿步行。然后众人先到铜城,唐逍找到商行里的矮壮青年和大牛,找回了自己的青梨驹。 他的身份自然被那两人知道了,矮壮青年就动起了心思。一辈子呆在商行当个脚夫,有什么意思?于是当唐逍要给他们报酬的时候,矮壮青年就坚决不收:“能为公子做事,是我胡高的福气,我本来就要照顾牲口,顺道帮公子照顾一下宝驹,又算什么大事?” 唐逍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意图,笑道:“你是想要别的酬劳吧?” 胡高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被公子看出来了。公子,我想修炼!” 唐逍并不生气,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这个世界修炼为尊,有谁不想自己变得强大呢? 武徒是不需要专门修炼的,有几把力气就行了,但若想要达到武师以上,那就必须要有功法、丹药、金钱、兵器,简而言之,就是要有资源。 修炼是最耗费资源的事,“财侣法地”,一向被称为修炼的“四维”,财是第一。 但唐逍也不可能给多少资源给胡高,他只是给了一部功法、一瓶丹药。 再告诫他几句:“你年纪大了,天赋也不见得怎么好,如果一心想要修炼,得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而且结果还不一定能让你满意,你想好了,一定要修炼吗?” 胡高无比郑重地跪了下去:“您赐予我这些东西,就是我的恩师了!恩师在上,徒儿定当全力以赴,不畏艰辛,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于是莫名其妙的,唐逍就多了一个比他还大了几岁的徒弟。 唐逍也没有过多时间用在他身上,随意交代了几句,就骑着青梨驹跟上了队伍。 从清凉山出发的时候,这支队伍只有两辆车、十几个人。宣旨官乘了一辆车,带着五六个侍从,加上彭趣、唐逍等几人;而在铜城,队伍里就增加了五十名士卒、十来个宫女。 唐逍骑着马跟在彭趣的马车旁边,把五儿也赶回了马车上。彭趣和五儿都觉得,她应该跟着唐逍骑马,但他坚决不同意,彭趣也不想为这点小事,就和他闹僵了。 一路上,唐逍一直想找个机会,好生问一问彭趣,她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为什么弄得像非他莫嫁一样,如果他改了,她是不是就看不上他了? 但一直到金陵城,他也没有找到这个机会。 金陵城是江南的第一大城,也是江南总督府的驻地,纵横百里的城池用百丈高的城墙围着,城中有一座行宫,名为“雨花宫”,就是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地。 彭趣问道:“不是皇上召我进京吗,怎么在金陵城就停下了?” 宣旨官答道:“彭姑娘,皇上已经起驾去大阐戈壁了,百府大比就在一个月后,皇上要亲去主持。皇上有旨,令彭姑娘先在金陵城休息两天,等江南一地的青年才俊聚集之后,便乘坐飞鲸直奔大阐戈壁,参加百府大比,也一并就见面了。” “搞得麻烦死了!”彭趣不满地嘟囔着,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那和妃、萧妃、大公主、宁郡主她们,是不是也已经去了大阐戈壁?” 宣旨官笑道:“她们那么爱玩,当然不会落后,现在想来已经出发了吧!” “那还等什么?”彭趣立即兴奋起来,“快点集合江南才俊,抓紧去大阐戈壁吧!只要有她们几位在,我就不用担心不好玩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已经令人抓紧召集了!”宣旨官笑道,“还请彭姑娘在雨花宫先安心呆上几天。放心,老奴已经吩咐金陵城主、雨花留守,在宫内多组织些节目,不会让彭姑娘感到寂寞的!” 说话间,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唐逍抬头看去,这是在金陵城的东北一角,按照八卦方位,应该是“震方”,春雷方集,紫气东来,正应万物初生之相,看来当初造这雨花宫的时候,也是经过周密选址了的。 彭趣下了车,正伸手来拉他下马。不过唐逍没让她拉手,自己翻身跳下来。彭趣也不以为意,笑着介绍道:“这座雨花宫,是圣上为萧妃修建的。萧妃是江南人,老家就在金陵城以东百余里的宁城之中。数百年前萧妃娘娘回家省亲,圣上怕她没地方可住,就修炼了这座行宫。此宫处处应着‘生之境’,建成之后,雨露丰沛,连萧妃娘娘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呢!” 她和唐逍并肩走进宫门,带着他穿行在一座座大殿之间,边走边介绍。 “雨花宫有七十多间大殿、五十余座阁楼,此外还有亭台楼榭许多,兵营和库房还没有算进来。七十多殿中,像‘春华殿’‘九馨殿’‘荡金殿’,都装金砌玉的,豪华无比!” “萧妃娘娘出身民间,喜欢集市啊、歌榭啊、茶楼酒肆之类民间的东西,所以这雨花宫里专门有一个街区,十余座楼阁,就是仿金陵城中‘夫子庙’闹市街建成的。唐公子,咱们安顿好以后,也可以带着三儿、五儿去那条‘紫金街’,那儿玩耍的地方可多了!” 也许是彭趣与萧妃的关系很好,宣旨官也很配合,把他们安置在了距紫金街不过数十丈远的“流光阁”。这是一座两层小楼,一共有三间会客厅、五个卧室,以及三个宽大的书房。 唐逍坚决不按彭趣的吩咐,与她住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而是占据了一楼那个原本应该由丫鬟居住的卧室,而把三儿和五儿都赶到了二楼。 其实按照他的意思,他并不想住在雨花宫。一听说要在金陵耽搁,然后直接去大阐戈壁,不会去京城,他就不打算继续跟彭趣走下去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至于他曾答应过彭趣,要帮她办一件事,但彭趣也没带他去“闲言阁”,自然就不算数。 与方柔分开三年来,他一直打定一个宗旨,瓜田李下的事情,一定不能做! 在他的感知里,彭趣一回到房间就开始发火,害得三儿和五儿站在旁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可怜巴巴的,心里却不知把他这个“罪魁祸首”骂多少遍! 只是唐逍一直搞不懂,彭趣到底看上他哪儿了,她又不说出来,害得他想改都没法改! 傍晚时分,宣旨官送来一桌好菜,告诉他们,吃完饭,紫金街的夜市就要开始了。 “已经有一些青年才俊来到金陵了,比如海鲨宗、洪都阁、八闽宗的,都来了,东海圣涯岛的白衣圣女也来了。所以今天的夜市一定十分热闹,你们可不要错过了!” 宣旨官乐呵呵地笑着,又掏出两张漆黑的卡片:“这两张卡,名为‘旭升卡’,是皇室专用的贵宾卡,能在皇家拍卖行、炎汉钱行、东方大商行与商盟会通用。圣上本打算召彭姑娘进京的,临时改了主意去了大阐戈壁,他怕彭姑娘怪罪,所以特意拿了这两张卡出来。” 他所说的这几家商行,那都是炎汉帝国首屈一指的庞然大物,而且全是官办。皇家拍卖行奇珍异宝无数,炎汉钱行存钱、取钱、兑钱,东方大商行是最大的综合性商行,什么东西都有卖;商盟会更是强大无比,业务包含了客栈、酒楼、歌榭,甚至青楼,全都是全国连锁。 一看到这两张旭升卡,彭趣就两眼放光,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大公主的旭升卡,我羡慕了好久了,找她借一次就像要她命似的。现在好了,圣上终于想起我来了!” 她分了一张卡给唐逍:“这可是好东西啊,凭着它,在这几处地方就可以有积分了。比如在皇家拍卖行,你不用换其它贵宾卡,只要积满一万分就能参加丁级拍卖会,十万分参加丙级;它还能借钱,你在这些地方消费,只要不超过一万枚下品灵石,可以无抵押借给你,还不收你利息!唐公子,有了它,你就等于带了个能自己造钱的钱袋子啊!” 唐逍却没有接过。无功不受禄,何况他并不想和彭趣有过多交涉。 再说了,圣上只是想补偿彭趣一个人,为什么会拿两张旭升卡来呢,这不合逻辑啊。 宣旨官看在眼里,微微笑道:“唐公子,这张旭升卡其实就是给您的,已经绑定您的身份了。这是宣庆宫特意吩咐给您的,其实与彭姑娘无关,您无需推辞!” “宣庆宫?” 彭趣一愣:“你说的是七年前才被找回皇宫的那位长公主?” 皇帝的女儿是公主,皇帝的姐妹则是长公主。 宣旨官点点头,笑道:“宣庆宫有言,请唐公子务必收下此卡,合适的时机,她会亲自为您解释。若公子不收,就将此卡销毁,不得落入第三人之手!” 唐逍只得接过来,随意扔进饮风戒里。 晚饭过后,紫金街已是一片灯火辉煌,三三两两的人群涌入了三丈宽的街道,这些人有些是各个地方来的青年才俊,但更多的却是金陵城中的市民。 整个雨花宫,只有紫金街是对金陵城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来闲逛。 不过宣旨官早有安排,酉时中,就有几名士兵护送着他们来到紫金街口,然后士兵自行回去了,唐逍、彭趣和三儿、五儿四人便顺着街道闲逛起来。 毕竟是小孩子,三儿和五儿最喜欢的都不是逛街,而是街两边的各种零食:状元豆、白马黑莓、玉带糕,还有每个小姑娘都喜欢的冰糖葫芦,不一时,四只手便全都提满了。 唐逍默默地走在三个女孩后面,相距两步,只有彭趣找他说话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 这种逛法,没过多久就让彭趣兴致索然了。抬头一看,前方有一座歌榭,她便建议道:“不如我们去景台榭休息一下吧,听听曲,看看舞,也好把这些零食全解决掉!” 三儿和五儿都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早就痛苦不堪,巴不得早点把它们消灭掉了。 唐逍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四人走进了景台榭。 歌榭,就是专门欣赏歌舞的地方,有专门的歌伎、舞伎,还有杂耍伎甚至武伎。 景台榭是紫金街上唯一的一座歌榭,修筑得十分别致,中间是方圆数丈的舞台,四周便是三层看台,能容纳四五百人观看,其中下两层是散座,第三层是包厢。 刚走上第三层看台,唐逍突然愣了一下。 似乎,有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相思一怒,秋色无极 唐逍扭过头去,恍惚间看到一袭白衣,眨眼间就不知进哪个包厢去了。 彭趣已经走到包厢门口,回头一看,扬声问道:“唐公子,怎么了?” 唐逍揉了揉眼睛,笑道:“没什么,大概是眼花了!” 这包厢名为“徵音阁”,布置得极富音乐氛围:正对舞台一面敞开着,挂了竹帘,是用拇指大的竹节连接而成的,轻轻一碰,叮咚作响;包厢背后是窗户,临窗是一条丈把长的紫檀木椅,铺着厚厚的羊毛毡软垫,软垫上绣着笙、钟、鼓、磬等乐器图案;两面墙上,左面挂着“高山流水”的壁画,右面挂着箫笛、琵琶、胡琴,甚至还有一支唢呐。 木椅旁边,还摆放着一架十三弦扬琴。 侍女引着几人走进徵音阁,彭趣便拉着唐逍坐到长椅上。唐逍有心想要站着的,但看看三儿和五儿已经各站一旁,也没好硬要站起来,只得将就坐下了。 景台榭的服务是相当好的,两人刚刚落座,便有侍女鱼贯而入,端上来好几盘瓜果、密栈、辣味小吃,天南地北的风味都有,浓浓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包厢。 彭趣拿起一片云糕便往唐逍嘴边塞去:“唐公子,尝尝这个,味道是极好的!” 唐逍一皱眉,下意识避开去,三儿和五儿的两对柳眉就同时竖了起来。 彭趣也讪讪地放下云糕,有些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包厢里的气氛立即变得怪异起来。 唐逍站了起来,低声道:“彭姑娘,我看我还是另开一个包厢吧,抱歉……” 彭趣连忙抬起头,神色之间竟有几分哀求:“别……对不起,唐公子……” 唐逍深吸一口气,刚想叫来侍女,却听几声叮咚,舞台上,有人在抚琴。 这舞台有三丈来高,坐在包厢里正是最好的观赏位,若是在第一、二层的散座上,就只能仰起脖子观看,别说看得清不清楚,已然比第三层要费力得多了。 只见舞台上有一位素衣女子,身后两个侍女,一个捧着香炉,一个捧着宝剑;香气缭绕之中,有几位艳丽女子在翩然起舞,水袖轻甩,蛇腰轻扭,舞姿动人之极。 “这位便是景台榭的头牌乐伎,号称‘金陵第一琴’的婉渝姑娘。” 彭趣在一旁介绍着,停了一会儿,又道:“唐公子,先坐下来听琴吧?” 唐逍却没有坐下,只是定定地看着婉渝。只见她臻首低垂,雪白的十指轻拂在瑶琴上,细致婉扬的琴声像一串珠帘,缓缓沁入耳中,却是一曲《秋风词》。 曲到深处,婉渝轻启樱唇,曲歌相伴,景台榭中,哀怨之愁,便更深了几分。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唐逍听得怔住了。 秋风最寄相思,谁又知相思苦?三年蹉跎无一见,伊人何方慰相思? 他找了方柔三年,一千余个日日夜夜,谁能知他的心里,又郁积了多少相思呢? 谁能知他在一个个孤凄苦冷的午夜,又是如何思念不知身在何方的她呢? 别说十四岁、十六岁的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相思,也许当时的确不知道,但她的倩影,却是刻进他心底,已刻入了八丈深;而每隔一日,那印记,便又加深了一尺! 千余日来,这份相思,已然高逾山峰、深过海沟! 一曲未罢,他已是泪流满面,心中阵阵绞痛,就像被一条线牵着似的,神魂不定地从徵音阁里来到过道上,却又站不稳身子,只得紧抓栏杆,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柔儿,柔儿……” 曲已终,他却还未醒过神,仍在重复着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 彭趣站在他身后,也挂着两行珠泪,小脸上却不知是怨恨还是嫉妒…… 忽然,耳边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听在唐逍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一般。 只因那声轻响过后,还有一个有些娇柔的声音:“我……” 他蓦然回头,便见相隔三个包厢之外,那“宫音阁”中,正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纵然是在包厢里,也戴着面纱,却遮不住那满脸的痛苦之色;她手中紧握着一个玉杯,手背上青筋直冒,仿佛要将那杯子捏碎一般,在桌子上敲得叮叮作响。 那右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紫黑色的戒指,竟像是鸾雪戒! 一时间,唐逍热血上涌,将身一纵就掠了过去:“柔儿!” 这一声大喝,霎时震动了整个景台榭! 那婉渝刚刚抬起头来,正打算客气两句,便听到这一声,不由失声叫道:“公子你……” 她入驻景台榭好几年了,哪见识过这等无礼的举动? 作为“金陵第一名琴”,她自然也是有自己拥趸的,只听一声怒吼:“小子无礼!”对面簧音阁中,蓦然有一道亮光惊起,一柄雪亮的长剑直刺了过来! “杀人了!” “打起来了!” 顿时间,整个景台榭都响起了惊呼声,有人匆忙就往外跑,有人则怒喝着,还有人不知所措,只知道站在原地尖声大叫,就像世界末日已然降临了一般! 那道剑光却来得极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唐逍身前,显然出手之人也是个高手,不但剑术修为极高,已然领悟了剑形之境,而且还能预判唐逍的闪躲! 但唐逍却并没有躲,回手一甩,一道剑气迎头撞上了长剑,当的一声,那出手之人就被震了回去,重重砸落在包厢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而趁着这一点时间,唐逍已然掠进了那宫音阁中,伸手就朝白衣女子抓去:“柔儿!” “放肆!” 宫音阁中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见状一齐怒喝出声,那两个少年同时拔出长剑,一左一右攻了上来:“景台榭何等地方,岂能容你撒野!找死!” 唐逍理都不理他们,随手一挥,两道剑气把两柄剑一齐弹飞出去,左手却停在了空中。 他本要抓向那白衣女子的,不是为了伤她,而是想揭开她的面纱。 但她自己抬起了头,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一张奇怪的脸庞。 这“奇怪”只是相对于他而言的,只因这女子的俏脸似乎分成了两部分,眉毛、眼睛与记忆中的方柔一模一样,鼻子、嘴巴却完全不同,脸形也不是瓜子脸,而是鹅蛋脸! 唐逍一下子愣住了:这到底是不是方柔? 那女子怒视了他一眼,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左手捏拳,直轰向他面门! 唐逍一仰头,倏然滑回过道上,沉声问道:“你可认得一位叫做方柔的女孩?”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那白衣女子眉宇间闪过一丝嗤笑,忽然长身而起,扬声道,“谁能杀了这无礼之徒,圣涯岛圣女在此,必当重谢,绝不食言!” “圣涯岛圣女”这五个字,又像在景台榭中投下了一枚炸弹! 原本只是宫音阁中两个少年向他出手的,那簧音阁中那人一剑不中,也坐了回去。但圣女这话一出,十几个包厢,倒足有八九个里跃出人来,一时间,长剑短刀、飞镖铁锤一齐轰过来,唐逍转眼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宫音阁中,那紫衣少女也扑了出来。她虽是女子,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在这三人中却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已然达到了聚气境,境界上已和唐逍差不多了,也不知她是怎么修炼的。 她冷叱一声,双臂一振,两条袖带如大蟒缠身,层层叠叠朝着唐逍身上裹去! “住手!” 一声娇叱,却是彭趣跑了过来,张开双手想要拦在唐逍身前。 但场中众人谁也没理会她,无数道攻击,已然快把唐逍给淹没了! 唐逍冷哼一声,敌人虽多,真正能威胁到他的却只有寥寥两三人而已。 只见他将身一旋,如螺旋般升起在半空,双手像弹琵琶似的弹着指尖,道道剑气便如天女散花飞洒出去,顿时只听到“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也不知有多少兵器被剑气撞飞,不知有多少敌手被震回自己的包厢,更不知有多少人惨叫着砸落向了看台之下! 那紫衣少女的双袖也被唐逍抓住,他借势沉身,稳稳落在地上,却并没有落到紫衣少女面前,而是在半空中莫名地一个转折,距圣女就只有尺把远了。 那圣女本是一脸冷笑,此时突然见到唐逍一张脸,似乎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捏起小拳头,一拳轰向唐逍胸前。唐逍伸手一按,正按在那拳头上,却像触电一般,蓦然倒飞了出去! 若不是彭趣赶在他身后拦了一下,恐怕他已经被轰出过道,摔下看台去了! 霎时间,整个景台榭三层看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很多人都认为,唐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而这十几间包厢里却大多是江南各地的青年才俊,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声名赫赫,都不是唐逍能惹得起的! 却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围攻人家一个,居然还被人家杀了个落花流水! 而在圣女要众人出手的时候,有人对这位出身圣涯岛的白衣女子就有了看法,因为实力强大的人,永远都不会借别人之手对敌,所以这位圣女多半只是银样蜡枪头。 却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人都攻不下来的唐逍,竟被她一拳就打退了! 就连彭趣也不相信,低声问道:“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吗?” 她的话语里有丝酸味,唐逍轻轻皱了下眉,但她毕竟救了他,也不好对她再使脸色,便低声答道:“不是,她的拳头的确厉害,实力不弱于我!” 彭趣不由得打量了那圣女两眼,她知道唐逍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可能说谎骗她。 这时宫音阁中那紫衣女子说话了:“我道是谁,原来是清凉山无智上人的高徒。怎么,无智上人终于决定不养拙藏锋,派出弟子来向我们江南同道下马威了?” “无智上人”这个名号,在江南应该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一听这女子的话,好几个包厢里的少年都缩了缩脖子,想要出头的,也都强忍了下去。 但却也有不少包厢并不畏惧,清音阁中一个少年便厉声叫道:“无智上人固然是我们江南道上的泰山北斗,却也不能一手遮天吧?彭姑娘,今天之事,你是不是要有个交代?” 彭趣把唐逍扶直,冷冷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海鲨宗大弟子沙珊,你想要什么交代?” 沙珊被她一瞪,顿时有点畏惧,纵然境界比她高了一层,也是聚气境修为,却也身不由己退了半步,被身后一人扶了一下,又站直身子,还要说什么,彭趣却已经不理会他了。 她转头看着紫衣少女,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东海商行的叶无蝶姑娘,你也不用挑拨离间。我们清凉山一向与世无争,此次来金陵也是应陛下之邀,没有什么下马威的说法!” 叶无蝶嘴角一翘,目光却投向包厢一角:“哦,是吗?” 在那个角落,唐逍正与圣女激战正酣,一个手握一柄火红长剑,一个左手握拳、右手作爪,一个守得严严实实,一个攻得狂风骤雨,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彭趣甚至不知道,唐逍是什么时候挣脱她的小手,又和圣女打起来的! 叶无蝶冷笑道:“我与秦淮商行的鲁氏兄弟在景台榭招待圣女,可没惹着你清凉山分毫,贵友一来就打打杀杀,是想侮辱景台榭呢,还是想欺压东海、秦淮两大商行?又或者说,是对圣涯岛有所不满,所以才悍然出手?” 彭趣忍不住有些头痛,叶无蝶所说的这几条,她是一条也背不起啊! 景台榭属于雨花宫,身后就是皇室,她就算与圣上、萧妃关系不错,却也不敢贸然辱没皇室威严;东海、秦淮两商行,圣涯岛,也都是江南道上数得着的大势力,纵然无智上人实力超群,这几家多半没有能稳稳胜过他的角色,但他毕竟是孤家寡人,双拳怎敌得过四手? 彭趣就算再娇纵,也不敢给师尊惹这么强大的敌人啊! 关键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唐逍为什么要悍然朝圣女出手? 由于她的缘故,清凉山一直很关注唐逍,知道他在这三年之中,总共出手的次数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多半是为救人而出手,却从来没有主动出手伤敌过。 今天他是怎么了,难道这圣女和方柔有关系? 彭趣想到这儿,转身就朝唐逍跑去,大声叫道:“唐公子,先住手!” 此时的唐逍似乎已回了神,纵然与圣女缠斗之中,却也能将身一跃就退了回来。圣女却像与他不死不休,双脚一踏又攻了过来,却被唐逍两道剑气给逼了回去。 唐逍落在彭趣身边,面沉似水,却双臂背在身后,似乎确实不打算出手了。 彭趣拱起手,朝看台三层作了个罗圈揖:“今天的事,我代唐公子向各位赔不是了!这其中自然有所缘故,但无论如何,是唐公子出手在先,还望诸位看我的面子!” 唐逍皱了皱眉头,望了彭趣一眼,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又朝圣女看一眼,低声道:“彭姑娘,我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 彭趣一怔,苦笑着点点头。 于是今晚的逛街就只能到此结束,彭趣默默地陪在唐逍身旁,与他并肩走下景台榭。三儿和五儿跟在后面,看着唐逍背影的目光却都有些不满。 彭趣却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想知道,今晚的唐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走到景台榭大门外,唐逍终于忍不住道:“今晚的事,是我的错!” 彭趣淡淡地道:“唐公子不必如此说,我知道定然是有原因的。不过唐公子若不想说,我不会问;你只需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就足够了!” 唐逍忽然停下脚步,也不顾身旁还有人走来走去,三儿和五儿也在一旁看着,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彭趣,直到看得她满脸红晕,轻轻地低下头去。 唐逍低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彭趣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两人只见过几面,她不可能就对他产生了这么浓的感情吧?为什么会如此恋着他、护着他?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低着头,双手扭着自己的衣角,一副羞涩少女的模样。 唐逍低叹一声,话已到了嘴边,却听到三楼传来了一声清喝。 “你记住了,我叫方余!” 一袭白衣的圣女,正从三楼窗户里探出头来,目光如电,直视着唐逍。 “我必杀你!” 第三十五章 卿音无踪,倩影无觅 唐逍和彭趣都有问题想问对方,却都没有问;他们都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也都没有答。 也许彭趣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唐逍如此,最初遇见的时候,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这份“爱情”,似乎来得太不可思议了! 而唐逍也同样不知道,方柔和方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说他认错人了,那为什么方余会那么大的反应?就算唐逍认错了,甚至就算他是个登徒子,她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出手,甚至最后还放那句狠话,这不是死缠着不放吗? 她是谁,圣涯岛的圣女,地位何等高贵,怎么会对唐逍死缠着不放? 总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非常狗血地“因爱生恨”了吧? 他又没那么大的魅力。 而且,半边脸与方柔极为相似,另半边脸又截然不同,整张脸还能如此和谐,唐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怪事:方余和方柔,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柔失踪已经三年了,她到底去了哪儿?她现在还好吗? 唐逍躺在床上,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第二天开始,唐逍突然变得非常嗜睡,彭趣来找了他三次,三次都在睡觉。 彭趣立即紧张起来,唐逍这很反常啊,难道是生病了? 只要是练武之人,实力越强,就越不容易生病,一个大武师就基本不用去找郎中了,当然治伤疗毒的除外。可是不容易不等于绝对不会,而高阶修士一旦生病,那必然就是重症甚至绝症,绝不可能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就算不要命,恐怕也会导致修为倒退! 唐逍都聚气境了,他要是生病,那会得多严重? 她呯呯敲着门,大声问道:“唐公子,你到底怎么样了,快开门,让我看看!” 足足敲了半刻钟,唐逍才终于打开了门,睡眼惺忪,问道:“彭姑娘,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彭趣呼哧呼哧喘着气,胸前一片起伏,“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啊!”唐逍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刚刚睡醒,有些迷糊,但精神是很好的,你看……彭姑娘,如果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还想再睡一会儿,麻烦你先出去吧!” 彭趣却不愿离开,两眼审视着他:“唐公子,你不会生病了吧?” 唐逍一愣,失笑道:“怎么可能?彭姑娘,你见过哪个先天修士会生病的?” 彭趣圆瞪两眼,逼视着他:“真的没有?” 唐逍的语气却有些发冷:“彭姑娘,是不是有些越界了?” 彭趣好像被抽走了一部分力气,无力地垂下头,退了两步,却并没有离开。唐逍也扶着门框,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是一片漠然,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彭趣似乎鼓足了勇气,轻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方柔姑娘不幸……你会很痛苦,我知道……但你会不会在痛苦之后……” 她没办法说下去了,一道浓烈的杀机紧紧围绕着她,令她如坠冰窟! 唐逍的目光已变得一片冰寒,如果她继续说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控制自己! 彭趣连忙退了两步,匆匆说了句“对不起”,逃也似地跑上了楼。 唐逍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房间里,唐逍又开始自己的事情。他躺上床,默运起《化剑诀》中的一段口诀,一道道无形的气机便如水银泄地一般,以他脑海为源头,朝着四面八方不断蔓延了出去。 《化剑诀》是专为剑灵修炼的功法,当初的魔猫剑灵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唐逍就更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英才,竟能知道剑灵是什么状态,还能创造出合适的功法? 除非,那位天才自己就是剑灵! 剑灵本来就是灵魂体,所以这部功法的所有秘术都与灵魂有关,像唐逍此时正在施展的这秘术,叫做“天识术”,基本原理是将意识蔓延出去,能够用来打探消息。 据说将“天识术”修炼到大成,不但能“听”见声音,还能“看”见图象,甚至能用意识向别人说话,还能覆盖极为广阔的距离,简直就是“千里眼、顺风耳”! 唐逍现在还很弱,施展天识术,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图象,而且他的意识严重不足,只能覆盖方圆百丈距离,再远就没有作用了。 但这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如果是其他修士,想要能够运用意识,至少也要达到浑元境。 先天层次过后是丹境,所谓“后天修力、先天修气、丹境修灵”,丹境修士也有四个境界,孕丹、浑元、金丹、破丹,达到浑元境,就要开始修炼灵魂了。 只有开始修炼灵魂,才能凝炼意识为己作用,不然,意识终究是虚无缥缈的。 除了深钻此道的以外,你见谁能把空气利用起来的吗? 这几天,唐逍一直在钻研“天识术”,一次次释放出意识,努力将覆盖范围变得更大。但这样做是极其消耗灵魂力量的,这也就是他嗜睡的原因。 只有通过充足的睡眠,才能更快更好地回复灵魂力量。 这样做很苦,但唐逍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想从方余那儿打探消息。 方余肯定是住在雨花宫的,但他不敢去打探她,白天黑夜都不敢。他知道在景台榭一役之后,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和方余的关系,肯定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方余可是圣涯岛的圣女啊,圣涯岛并没有禁止婚配的规定,他们的圣女是能够嫁人的。 要是哪位公子能够娶了方余,背靠天下四大圣地之一的圣涯岛,恐怕整个炎汉帝国都能横着走了吧?而此时在雨花宫里的这些青年才俊,哪一个不是自视甚高,哪一个不想在决胜大阐戈壁的同时,抱得美人归,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呢? 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方余,而唐逍则是与她大战一场了的,他要是敢这时候去找方余,她会作何反应先不说,也许刚走到她的阁楼外,就已经身陷重围了吧? 别说两人是死敌,这个世界,因爱生恨的事不少,因恨生爱的,也屡见不鲜吧?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天识术”,至少,这群最高修为只有聚气境的青年才俊,谁也不可能发现他的意识,更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够施展出天识术。 唐逍施展天识术已经三天了,每天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活动,其它时间他都躺在床上,全力释放着意识,每次都直到脑海深处传来不可抵御的疲惫,他知道灵魂力量已经消耗过多了,于是沉沉睡去;一醒来,略作收拾之后,便又开始释放意识。 如此不知疲倦的施展天识术,危险性自然是有的,万一他没注意,灵魂力量消耗过度,他就有大脑受损的危险,严重时甚至会变成白痴,修为也会在瞬间垮塌;而好处也有,在这一次次的耗尽和恢复之中,他的意识,正在缓缓地变得强大。 最开初时,他的意识只能覆盖数十丈方圆,现在,已经能覆盖近两百丈了。 距方余所驻的那座阁楼,也只有不到五丈的距离了。 唐逍有信心,再给他三天时间,他就能将意识覆盖到方余的房间去。 然而就在此时,彭趣再一次敲响了他的房门。 “唐公子,纳兰大人派人来,说是去大阐戈壁的青年才俊已经到齐了,一个时辰后就有飞梭来接我们,请你抓紧做好准备。” 唐逍轻叹一口气,世间事,真是十之八九不能如人意! 既然要离开了,自然就不能再躺下去。虽然彭趣已经让三儿和五儿去城里采买了许多必需之物,不需要他自己准备干粮,但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比如,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把斗笠上的黑色面纱也要换一下。 忙碌起来的时间就过得特别快,唐逍刚准备好,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紫金街口外的空地上,已然挤满了人,三三两两,全都是要去大阐戈壁的。 唐逍一走进空地,就感受到了如芒在刺的感觉,不知有多少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他嘴角微微一翘,这些少年不过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而已,难道目光能杀人吗? 但其中有一道目光却是格外刺眼,如果不注意的话,那是真的要杀人的! 那自然就是圣涯岛圣女方余的目光。 彭趣也感受到了那凌厉目光中的威胁之意,悄然往唐逍身边挨近了一些。这是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哪怕现场打起来,她是定然会站在唐逍这一边的。 当然不会打起来,因为身形有些肥胖的宣旨官,已经带着一队士兵走过来了。 这宣旨官就是彭趣所说的“纳兰大人”,唐逍和他相处了几天,却从来没有发现,他要是严肃起来,居然也会如此威风,所到之处,少年人纷纷避开,却是没人敢和他对视! 他也只有在看到方余、叶无蝶等人的时候,才会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彭趣在唐逍耳边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 唐逍没有回应,他其实很理解,所有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像方余、叶无蝶这种名门大派出来的弟子,实力强、背景深,纳兰大人自然得温和一些;而那些出身小门小派的,整个宗门加起来也撼动不了纳兰大人一根毫毛,人家为什么要对你客气? 至于唐逍自己,如果不是看在彭趣的面子上,纳兰大人会正眼看他吗? 就连彭趣,也是因为无智上人,才能结识圣上、萧妃,才能让纳兰大人青眼相看的。 这就是一条鄙视链,每个人都是链条上的一员,在鄙视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鄙视。 纳兰大人走到空地中间,有个少年带了条凳子坐着,被一个士兵拎起来丢到一边,那凳子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台阶,纳兰大人站了上去,没有朝原主人看上一眼。 那士兵不过宗师境,拎起悟气境的少年,后者却丝毫不敢反抗。 纳兰大人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都是我江南道的后起之秀,有的代表宗门,有的却是独行侠。但不管是谁,都代表了我江南道的颜面,此次百府大比,下官代表江南道亿万父老,先预祝诸位都能大展宏图,获得好的成绩,为我江南道争光!” 学成文武艺,报向帝王家,谁不想自己十年苦修,能够一朝扬名呢? “真是好忽悠啊!” 彭趣看着人群中的纳兰大人,轻轻地说了一句,顿时引来周围好几个人侧目。 唐逍微微一笑,他的注意力多半放在方余身上。此时她正带着两个丫鬟站在人群里,感知似乎也极为敏锐,竟能感受到唐逍的目光,微皱着眉,望了过来,嘴唇微微翕动着。 他虽然看不清她的嘴型,却也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必杀你!” 他微微皱起了眉,两人不过第二次见面,她哪来这么大的杀气? 总不可能在景台榭打了一架,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了吧?如果堂堂圣涯岛圣女就这点肚量,那她的心道修为上哪儿去了,她还怎么能坐稳圣女之位呢? 而且唐逍记得很清楚,刚开始她并没有出手,反而躲了起来,是在他借着叶无蝶一袖之力出现在她面前之后,她才蓦然变得跟疯虎似的,就差直接和他扭打起来了。 总之,她很神秘。 唐逍扭过头,没有理会那一见到他就会疯狂的圣女。 此时纳兰大人已经讲完了“开场白”,在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就开始了具体的安排:“我们准备了七艘飞梭,每一艘能载运三百余人。现在飞梭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各位就可以在士兵的引导下,有序登上飞梭,前往大阐戈壁,祝各位好运!” 唐逍看了看场中,怎么看也没有两千余人吧? 彭趣一眼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唐公子,并不是所有参加百府大比的人,都能住进雨花宫的。实际上,只有我们这最为顶尖的两三百人能住进来。所以前来接我们的飞梭,也是七艘飞梭里最大、最豪华的一艘。而另外六艘,则是在金陵城的其他地方接人。唐公子,你不会以为偌大的百府大比,只有我们金陵城的人参加吧?整个炎汉帝国,所有的郡城,都会推举不少人参加的,哪一届不是数以万计的人啊!” 唐逍问道:“不是说江南道的才俊都来金陵了吗?怎么各个郡还有人去?” 彭趣笑道:“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每一个宗门,都不是只有一个或两三个人参加的,百府大比的规则是,只要修为达到宗师境、年纪从十到六十岁的青年,都可以参加。它每五十年举办一次,所以从理论上讲,每个人都能参加一次的。金陵城有个雨花宫,接我们的飞梭也是最好的,宗门里地位较高的参加者都会来金陵城。比如海沙鲨宗,他们的参加者可不止沙珊一个,而是三十余个,只是沙珊才有资格来金陵城,其他的,就只能在余杭郡出发。” 唐逍明白了,这百府大比,就是要给年轻人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同时也让各大势力能挑选人才,毕竟,源源不断地吸纳人才,是保持宗门长盛不衰的不二秘诀。 “那五鸾宗定然也有不少人参加了?” 彭趣笑道:“那是当然,五鸾宗在炎汉帝国是排名前三的大宗门,他们派的人,至少也得上百个吧?我听师尊讲,有一届,他们甚至派出了一千多人,震惊了整个大比!” 看来,像孔非良、佛生、任不齐等人,都是有可能在百府大比上见到的。 此时一架飞梭已经降落到空地边,几个士兵正引导众人登上飞梭。 这飞梭长有一百四五十丈,宽也有五六十丈,形似北海之鲲,圆头扇尾,腹下有四鳍。 在场的才俊连同他们的丫鬟仆役,也不过六百人不到。这么大的飞梭,内部房间不下数千个,所以每个才俊都分到了一个套间,卧室、会客室、书房、丫鬟房,应有尽有。 也许是纳兰大人的特意照顾,飞梭的五层客房中,唐逍和彭趣被分配到中间一层,最好的临窗位置,占据了连在一起的两个套间,让五儿住在了他的套间里。 两个套间是相通的,五儿住在这边,也不影响她服侍彭趣。 飞梭腾空而起的时候,唐逍靠在窗户边,最后看了一眼江南大地。 方柔,我找了你三年,你到底在不在江南的土地上呢? 如果你在,为什么三年来你都没有出现?如果你不在,那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第三十六章 狷鸣清音,剑啸虎林 飞梭虽然带个“飞”字,却飞得既不高,也不快。 辰时正,飞梭从雨花宫出发,一直飞到酉正时分,才刚刚过了长江,便落下了地。 唐逍掰着指头算了算,禁不住摇头道:“这才只飞了三百多里,我的青梨驹,五个时辰也能跑出四五百里了。这玩意儿,真是名不副实啊!” 彭趣笑道:“飞梭本来就不是图快,而是讲究舒适享受。你想,你的青梨驹,飞马驰骋数百里,你该有多累啊?哪像现在,坐在窗户前,看看远处的高山近处的云朵,或者在修炼室练两趟剑,或者聊聊天、睡一觉,等飞梭降下去还有逛逛街,这日子多美啊!” 说话间,飞梭已降落到地上,却并没有落在城里,而是落在了一片荒野山林之中。 唐逍两手一摊,笑道:“看来你逛街的想法,是不能实现了!” 几次事情中,彭趣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方,也逐渐开始得到他的信任。至少说话已不像以前那么生分了,彭趣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并不是那么油盐不进。 她抿嘴一笑,便听到纳兰大人在大声道:“今晚我们要在野外住宿了。请各位活动一下之后,就回到飞梭之内,不要走远,这一带是阴风山脉,妖兽极多,千万要注意安全!” 刚走下飞梭的队伍立即就躁动了起来。 “阴风山脉?这不是淮扬两郡妖兽最多的山脉吗?” “就是啊,怎么搞的,降落在这儿来了,这不是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吗?” “听说阴风山脉里妖兽极为暴躁,时常会有妖兽冲出山脉,附近数百里以内都是没有人烟的!天呐,要是真有妖兽冲出来,就凭我们这一两千人,岂不是危险大了?” 他们这支队伍中,除了五六百名青年才俊和他们的丫鬟仆从外,还有近千人是负责驾驭飞梭的,三百多名士兵,由纳兰大人带队,则是负责保护他们的。 唉声叹气的青年,多半是娇生惯养,没有经历过艰险的,立即就遭到了别人的嘲笑。 “瞧瞧你们,一个阴风山脉就把你们吓倒了?” “如果这样就吓到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大阐戈壁比阴风山脉可怕得多,妖兽也更多、更凶残、实力更强,你们连阴风山脉都走不过去,到了大阐山脉也是送死!” “就是,还说代表了江南道的形象呢,就你们这样子,江南道的脸都给丢尽了!” 顿时有人不服气了:“说得你们好厉害一样!要是妖兽来了,你们去抵挡?” “我们去就我们去,也好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的!” 纳兰大人苦笑连连,他虽然官威十足,但面对这些家世和天赋都出类拔萃的青年,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毕竟他的官威在面对真正天才的时候,是什么作用也没有的。 唐逍抱着双臂,独自站在一株松树下,默默地旁观着一切。 彭趣正在和一个军官说着什么,三儿和五儿则不知跑哪儿去了。 一个白衣女子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正好,到阴风山脉里面,解决我们的问题?” 唐逍看了方余一眼,微笑道:“为什么呢?” 方余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我,才来参加百府大比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把隐患解决在大比之前?反正也花不了我太多时间,你说是吧?” 见唐逍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你用意识来窥探我,以为我不知道吗?” 唐逍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这一仗是必打不可了。 方余也不等他,径直穿过人群,往远处的群山走去。她也算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但从人群里穿过去,却像谁也没有看到她一般,没引起半点涟漪。 唐逍则是除了彭趣之外无人搭理的,别人没有看到方余,便也就无人关心他的动作,他也很顺利地离开了人群,跟着方余进入了山林之中。 等彭趣回来的时候,便再也找不到唐逍的踪迹了。 方余的速度很快,唐逍也不慢,两人很快穿过数百丈宽的丛林,当夜幕完全降下来的时候,便来到了一座百丈高的矮山顶上,相对而立。 夜风拂过他们的脸庞,吹乱了头发和衣襟,却吹不走渐渐浓郁的杀机。 “在开打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一点事情?” 唐逍倒背着双手,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是来生死相搏,却是和美女一起来郊游的。 “你问吧!”方余轻笑道,“反正我也不会回答,我不会因为你要死了,就把真相告诉你。我知道反派往往死于话多,我虽不是反派,却也不想死于话多!” 唐逍耸耸肩:“那我就不问了,把你擒下来再问,也是一样的!” “狂妄!” 方余轻呼一声,蓦地弹身而起,唐逍也跃起身来,两人势如闪电般撞在一起,又倏然跳了回来;接着又同时弹身、同时后退,须臾之间,已然火拼了五六个回合。 唐逍没有动用剑气,而是取出了吞云剑。这柄剑不是放在饮风戒里的,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儿,反正只要他心念一动,它就会出现在他手中。 方余则仍是凭着两只小手。她这双手很纤细,白腻而柔软,但一旦握成拳头、屈成爪子,却如钢筋铁骨一般,挥舞起来劲风猎猎,就连与吞云剑碰撞,也伤不到它们! 五六招过后,唐逍站回原地,神色仍是一片淡然;方余则略有些气喘,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双手,似乎略处于下风。 不过两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却是一模一样的。 方余自然是惊骇于她居然打不过唐逍! 她是聚气境,与唐逍的境界一样,但境界这东西其实参考价值有限,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别说同为聚气境,就算面对的是凝气境甚至元气境,她也是有一战之力的。 她也并不缺乏战斗经验,圣涯岛培养弟子是很残酷的,每个月都要到海面上去猎杀妖兽,达不成任务就会克扣修炼资源。死在她手中的海中妖兽,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连凶残无比的鬼口鲨和剑棘虎鲸,堂堂七阶妖兽都曾死在她手里,她怎能怕了唐逍? 而唐逍也同样惊骇无比,因为她居然能挡住他的吞云剑! 唐逍对自己的实力是有清晰认知的,他的境界虽然只是聚气境,但剑道之境已经臻于剑形境大圆满,“剑气拟形”已有所成就,就算正面对上元气境,他也能过上两三招的。 他正在成为炎汉帝国史上罕见的能越境对敌的天才。 然而手握吞云剑的他,与方余对了六七回合,竟只是让她脸色有些发白而已! 这等天赋,大概在圣涯岛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吧? 两人都提高了警惕,便都没有再出招,就如两尊雕塑,在漆黑的林间矗立着。 猛烈的夜风扑打着他们,夜风里,似乎有一缕缕不一样的声音传来。 唐逍耳朵一动,轻轻晃了一下,方余立即就发现了,脊背一躬,就要如狸猫一般扑出! 却听唐逍冷笑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先停手吧,这是兽潮!” “兽潮?”方余有些不相信,夜色中,两眼如猫一般,闪着警惕的亮光。 唐逍点头道:“就是山里的妖兽全都跑出来了,狮子、老虎、蟒蛇、猴子,甚至兔子、穿山甲、蚂蚁,等等。它们淹没一切,啃噬一切,连城镇都挡不住它们!” 方余明白了:“就是妖兽暴动,在海里,我们每年都会遇到一两次,不奇怪!” 她没有再怀疑唐逍的话,她已能听到阵阵兽吼,闻到令人作呕的腥膻味。 她沉声道:“既然兽潮来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罢战,回去再说?” 唐逍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方余有些不耐烦了,才轻声问道:“我能不能问一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敌意?不可能只是景台榭上那一战吧?” “我还没那么小气!”方余看着他,嘴角有一丝讥诮,“但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唐逍淡淡一笑:“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赌?怎么赌?” “既然兽潮来了,我们不妨为大伙做点贡献。如果你有胆量的话,我们就并肩杀入兽潮之中,以半个时辰为限,谁杀的妖兽数量多、等级高,谁就是胜者。失败者,需答应胜利者一个要求,但不得违背对方的意愿和道德礼仪,如何?” “你不就是想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吗?” 唐逍一笑:“那你可敢答应我?” “有什么不敢?”方余狡黠地笑道,“只要你输了不会后悔!” “那时间有限,咱们就开始吧!”唐逍手掌一颤,吞云剑就消失了。 两人并肩朝山下奔去,在那山背后的深谷中,正有一群群妖兽如潮水般涌出来。 兽潮从来不会是某一个妖兽种族,而都是无数个种族共同行动。在兽潮中,野牛、野羊、野马这些食草动物,会与狮子、老虎、毒蟒之类的食肉动物奔行在一起,却彼此相安无事,甚至老鹰在天上飞,兔子在地上跑,也不会往对方看上一眼。 此时,就有无数妖兽奔涌而出,气势汹汹地,就要将两个渺小的人类给淹没了。 唐逍空着两手就冲进兽群,十指如弹琵琶一般,道道剑气破空而出,刚一照面就切死了两头灰犀象、一头巨猿、一头苍额猛虎,还有一头俯冲下来的苍鹰! 四头五阶妖兽、一头六阶妖兽,谁也没办法接下他的剑气!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得意,忍不住回头看去,顿时大嘴一张,惊得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谁能想到,方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闯进妖兽群里,居然比他还要暴虐恐怖得多! 她仍然是左手握拳、右手成爪,左拳出,呯地打飞了一匹八尺高的野马;右爪挥,嗤拉一声在一头妖豹的胸前抓下一大块肉,鲜血飞溅之中,甚至能看到那妖豹仍在跳动的心脏! 她如闲庭信步般走着,所到之处,不管是老虎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还是蝎子青蛙这样的“小”动物,甚至蚂蚁她都没有放过,全都被她扔飞、轰飞、踢飞了出去! 这个暴力女,她是怎么规避那些鲜血的,十几头妖兽死在她手中,那身白衣却一点血迹也没有,干净得像前一分钟才洗过的一样! 她甚至还有闲心回过头来,高声问道:“喂,你不会已经被那条巨蟒给吞了吧?” 唐逍面前的确有一条“眼镜王”,这种长达五丈、比他的大腿还粗的巨蟒,不但有剧毒,而且一口能吞下一只剑角羚羊,五阶实力,在森林里也算一方霸主了。 唐逍当然不会怕了它,身形一动,就从那巨大的蛇躯下钻了出来,回手几道剑气,这巨蟒连同它身旁的几头妖兽齐声惨叫,轰隆隆栽倒下去。 他还能弯下腰,把几头妖兽身上的珍贵材料剥下来,丢进饮风戒里。 在寻找方柔的三年里,他当然不会像彭趣所了解的那样,只出手五次。在深山老林里,他不知多少次猎杀妖兽、寻觅宝物,还曾经买来一枚储物戒指,熔炼在饮风戒之中。 储物戒指,是唯一一种能够相互熔炼的宝物,只要材质支撑得住,就能一直熔炼下去。熔炼过后,两枚戒指的储物空间就能合在一起。所以此时的饮风戒,内部空间扩大了一倍多。 当然,这种轻松,只限于两刻钟以内。 两刻钟过后,真正的挑战才终于降临在他们身上。 唐逍一道剑气将天空中的一头苍鹰削落下来,就听到一声暴烈的虎吼! 他心中一突,身形急退,一道足有两丈高的巨大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夜色中如一堵墙! 残阴巨虎,七阶妖兽,性情阴险,嗜血,有剧毒,阴风山脉中的一方强者! 唐逍右手一伸,吞云剑出现在掌心,剑身泛着一股火红,照亮了夜色中的山林。 “你这柄剑倒挺亮的,能帮我照一照不?” 不远处传来方余戏谑的声音,唐逍回头一看,失声叫道:“你小心点,别玩死了!” “放心……” 却是兽潮里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一头高达三丈的巨猿,夜色中就如一座小山似的,两条三尺长的獠牙白森森的,像两柄长剑;冲着方余一声怒吼,嘴里吐出来的就是一道旋风! 方余原本一拳头打飞一只兔子的,那拳头却与巨猿的手掌撞在了一起,倒把她撞飞了。 人在半空,她已感到喉咙一甜,连忙紧闭了嘴,拼命把那口逆血吞了回去。 她不是不知道,吐出鲜血,她受的伤就会轻了许多;但她不想在唐逍面前吐血。 不知怎么回事,她对唐逍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总想胜过他。所以她宁愿受了内伤,也不愿被他比下去,毕竟他也面对着一头七阶妖兽,但他并没有后退半步! 不过唐逍没心思看她,他已和那残阴巨虎恶斗在了一起。 一时间,林子里剑风呼啸,虎吼声惊天动地,一人一虎,直斗得天翻地覆! 方余也和这头鬼背剑齿猿大战起来,神情却是凝重无比,甚至还有一丝惊慌。 只因她发现,唐逍与残阴巨虎的激战,落于下风的,居然是那头大老虎! 有吞云剑在手的唐逍,实力至少要增强了两成,就连七阶妖兽他也毫无畏惧,剑势如虹,没过多久,就在残阴巨虎背上留下了好几道伤痕! 残阴巨虎愤怒地厉啸着,身形如电,总想一口将唐逍吞下去,却连他的衣角也没沾到! 而鬼背剑齿猿身上,虽然也被方余轰了几记,却连一根毫毛也没掉下来! 照这样下去,方余多半是要输了,因为唐逍能杀了残阴巨虎,她却不一定能杀这头鬼猿! 方余可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一声娇叱,娇躯旋转着直往天空中冲去,把一群金尾雕冲得七零八落;而在她落地之时,她手中便多了一件长条形的东西。 唐逍终于抓住机会,一剑刺入残阴巨虎的腋下:这次命中要害了! 残阴巨虎凄厉地嚎叫着,疯一般挥舞着一双前爪,带起的阵阵风声,甚至把一只三尺高的火毛狐卷了进来,还没反应过来,就惨叫着被撕成了一地血肉! 但它却抓不住唐逍,此时的他滑溜得如泥鳅一般,他已不再与它硬碰硬了,只顾闪躲。他知道,只要再坚持一刻钟,残阴巨虎就会没了再战之力,任他宰割! 但就在此时,他耳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唐逍一愣,转头看去,顿时目眦欲裂:抱在方余怀中的,竟是那架仿焦尾琴! “你这琴……” 唐逍只说得三个字,背后又是一股狂风袭来! 猛回头,便看到了一张血盆大口,森森白牙,猛然咬了下来! 这是残阴巨虎的绝命一扑! 第三十七章 命兮系兮,阴虎鬼猿 眼前这人类少年太滑溜了,像泥鳅一样躲来躲去的,偏偏就不会正面相斗! 残阴巨虎觉得,若是唐逍肯和它正面相对的话,它必然能一口将他的脑袋咬下来! 好不容易,唐逍居然停了下来,残阴巨虎自然喜出望外,张开大嘴就是一口! 然而它却不知道,迎接它的,将会是唐逍的雷霆一击! 唐逍正在着急的时候,偏偏残阴巨虎这时来攻击他,怎不令他狂怒无比? 他直接选择了耗时最短的方式,丝毫不躲避笼罩下来的虎嘴,吞云剑高举,笔直地伸进了残阴巨虎的大嘴之中,一直朝着那深邃腥臭的喉咙里捅了进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残阴巨虎跳起来足有十来丈高,又重重地摔进丛林里,不知压断了多少枝叶、压死了多少妖兽,那鲜血喷涌,更是如在唐逍眼前张开了一片血幕! 就连方余身前的鬼背剑齿猿,也似被这声虎啸吓了一跳,噔噔退了两步。方余立即抓住机会,跃身而起,手指轻拂着琴弦,叮咚的琴声中,夹着道道嗖嗖声,十几道头发丝一般纤细的剑气飙射而出,像落雨点一般,往那硕大的猿头笼罩而去! 那巨猿也感受到了生死危机,咆哮声中仓皇后退,一边拎起一头恶狼扔过来。 方余却不想放过它,双手连挥,几道剑气先把恶狼分了尸;然后又是一阵激越高昂的琴声,剑气铮铮作响,刹那间封死了巨猿身前身后的所有去路! 鬼背剑齿猿能够在阴风山脉成为一方霸主,除了力气大之外,就靠着一身强大的防御力。它的皮毛,甚至比精铁还要坚韧几分,哪怕中品灵器也伤不了它! 但此时的它却极度凄惨,十几道剑气在它身上纵横肆虐,留下了二三十道伤口,有的长达尺余,有的深可见骨,鲜血沥沥淌下,把它身边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血红! 它的一双眼睛也变得血红,蓦然一声厉吼,抱起一块大石头就扔了过来! 这石头比磨盘还大,而且是石质异常坚韧的青晶石,怕是比鬼背剑齿猿自己还要沉重! 显然,它已经暴怒了,恨不得一石头把方余砸死,然后撕碎嚼细了,吞下肚去! 方余也压根没考虑放过它,紧绷着小脸,身形如同风雨中的蝴蝶,在鬼背剑齿猿周围飘忽不定,双手十指却不停地拂过琴弦,剑气如狂风骤雨一般攒射而去! 唐逍已经杀死了残阴巨虎,她要再不杀死鬼背剑齿猿,这场比试,她就输了! 堂堂圣涯岛圣女,岂能是个失信之人? 但她也绝不愿把事情原委告诉唐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一切,不能放弃,绝不!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马上杀死鬼背剑齿猿,然后再看能不能说成是和局。 她全力出手了,整个丛林中都充斥着令人发冷的剑气,把妖兽、树木、石头,全都切割得一团糟,也切开了鬼背剑齿猿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 鲜血如洪水一般直往外涌,很快就让它到了弥留之际,却仍然不肯倒下去! 它仍然站得笔直,双臂仍然捧着那块巨石,却已没有力气扔出来了。 方余满脸寒霜,怒叱道:“给本圣女死!” 但新一轮的剑气还没有出手,一截火红的剑尖已从鬼背剑齿猿的胸口透了出来! 方余一惊,便见这头巨猿终于摇摇晃晃倒下去了,唐逍自它身后露了出来。 但他那模样,顿时又把方余吓了一大跳。 浑身都是鲜血,有残阴巨虎的,有鬼背剑齿猿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的额头上、双肩、胸前、双腿,都有伤口,鲜血还在淌着。这些伤口,有的是残阴巨虎造成的,他虽然一击杀死了它,却也承受了它的临死反扑;而有一些,却是方余造成的。 他根本没有等着方余的剑气消失,便硬闯到鬼背剑齿猿身后,着实挨了几道剑气。 此时的他,浑身浴血,双目血红,在夜色中竟如魔神一般! 方余心头咚地一跳,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下来:“你……你这是作弊……” 她本想说,两人明明约定好的,要以各自杀死的妖兽来定输赢,他却抢她的功,把鬼背剑齿猿给杀了——这头七阶妖兽,算谁杀的? 但唐逍双目一瞪,却把她到了嘴边的话给逼了回去。 “她在哪儿?” 方余只觉得背心有一道道寒气,她从来没有想过,堂堂圣涯岛圣女,她竟也有感到胆怯的时候,她甚至怕唐逍暴起一剑把她杀了,身不由己地退了两步。 但她还是壮着胆子,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铮!”丛林中红光一闪,吞云剑如长虹贯日般直刺了过来! “你戴着她的鸾雪戒,拿着她的仿焦尾琴,你居然敢说不知道她是谁?” 唐逍手腕一振,吞云剑如咆哮的毒蟒,刹那间朝着方余连刺十余剑! 层层剑影,每一道都带着凝炼的剑气,方余纵然竭力躲避,也无法完全躲开,嗤啦一声,她胸前衣衫已被割裂,露出了一片雪白,还有一丝粉红! 她又羞又急,却不知是忘了,还是不敢,竟然没有反击! 她只是凄厉地叫道:“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这两样宝贝,和你又有什么相干?” 唐逍双眼中血光更盛,吞云剑泛着寸许长的红芒,笔直朝着她的胸口刺了过去! 这已经是要夺了她的命! 正当此时,猛听一声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当的一声,一柄长剑横拦在吞云剑上,然后咣当断成两截。 不过也让吞云剑慢了一瞬,方余连忙跳开,手中的仿焦尾琴已然不见。她惊魂未定地落到地上,一眼正看到彭趣,对方的目光正朝她胸前看。她低头一看,连忙羞红着脸掩住衣襟。 但唐逍仍然如狂怒的狮子,手中吞云剑一引,又要扑过来。那纳兰大人连忙从一个青年才俊腰间抽出长剑,接连与唐逍交了几合,才堪堪让他停在了原地。 倒没看出来,这位纳兰大人竟然也是个高手,至少也是元气境了吧? 若不是有他在,恐怕也制不住唐逍。 但他也只能用剑势将唐逍困住,却也无法完全遏制他那疯虎一般的攻势,好几次都差点让唐逍脱困而出,吓得附近的青年们阵阵尖叫,脸色苍白往后退去。 纳兰大人脸色凝重,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看向方余。 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低声道:“好像兽潮之中,有蛊惑神智的妖兽……别说唐公子,连我也差点中了魔……就是心跳很剧烈,脑袋一阵恍惚……” 她倒不怕会被拆穿,反正妖兽又不会说话,而且,谁能说没有这种妖兽呢? 现场一片狼藉,又是在黑夜之中,谁也看不出有哪些妖兽来过、哪些死了、哪些逃了。她就不相信,纳兰大人会为了她一句话,一直停留到明天早上。 纳兰大人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叹了一声,身形欺进,一剑柄敲在唐逍后脑勺上。 如果真的被妖兽蛊惑,也可以说是入了魔。这种情况下,最简洁的办法,自然是把他先敲晕了再说,也免得造成什么次生伤害。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听招呼,擅自跑这儿来了?” 方余低着头道:“不是……是唐公子说,他能感知到妖兽动静,知道阴风山脉深处发生了兽潮。他怕兽潮影响到我们队伍,所以过来看看……而我,我想采集妖元血果,您也知道,它只会生长在妖兽众多的地方,就跟着来了……” 她也不怕唐逍不配合她的话,他醒来之后,如果不想让别人产生怀疑,能继续参加百府大比,就必须顺着她说。她更不担心他会不会去参加百府大比,除非他不想知道方柔的消息。 但她忘了,此时的唐逍,可是神智大失的。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道亮光掠起,唐逍竟没有被纳兰大人敲晕,擎着吞云剑就爬了起来,一剑刺向方余前胸,把周围几个青年吓得尖声大叫。 “什么魔物,如此嚣张?” 纳兰大人一怒,一掌打在唐逍胸前,摸出一粒丹药塞进他嘴里,却心疼得直扪胸口:“浪费一枚定魂丹,这可是养神滋魄的七阶奇丹,你们两个,谁赔我?” 他问的是彭趣和方余。前者是带唐逍来的,和他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连纳兰大人都看出来了;后者则是今天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自然应该为此负责。 不过两个女孩都低着头,谁也没有说什么,大概是想蒙混过去了。 服了定魂丹,唐逍终于安静了下来;而在两头七阶妖兽被杀了之后,兽潮也显得后劲不足,在众青年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就被击退回了阴风山脉深处。 等众人回到飞梭,已经是子时过后,却谁也没有睡意,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连七阶妖兽都能宰杀,方余和唐逍的实力,已足以震撼这一帮青年才俊了。 前者是圣涯岛的圣女,能有这等实力,众人还不算太过惊讶;后者却没听说和哪个大宗门有联系,如果他也有越境杀敌的能力,那他的师尊该有多么强大? 有心人已经开始通知自己的宗门,调查唐逍的“师尊”;另一些人则在密谋着,相互联络,想要找出能对付唐逍的方法。 百府大比可没有朋友,大家都是竞争关系,谁也不想自己多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当然能想到“竞争”二字的,都是有实力有野心的人;另一些人,则想到了另一个方案。 唐逍的套间门口,时常会有几个人等着,有人送来疗伤丹药,有人携来美酒佳肴。 甚至有女青年打扮得花枝招展来见他,还有人把自己的妹妹、师妹带来了。 但所有人都被三儿和五儿挡了下来。 开玩笑,这是多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啊,彭趣当然要守在唐逍床前,三儿五儿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去抢走她的“功劳”呢,当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准进门半步。 当然有两个人她们是挡不住的,也不需要去挡。 一个是纳兰大人,他刚刚处理完飞梭上的事宜,就急匆匆赶来探望唐逍了。 “服了定魂丹,唐逍应该要躺上十天半个月。你不用担心,定魂丹有滋养神魂的作用,对他的修为是有好处的,如果他基础够好、运气够好的话,甚至能在这半个月里提升一段修为呢。你只要安心守着他,不让他被人打扰就行了,别的,不用管他!” 纳兰大人捋着胡须,慈祥得像唐逍的亲爷爷一样。 彭趣轻轻弯了弯膝盖:“多谢纳兰大人,侄女会在圣上和萧妃面前如实陈述此事的!” 纳兰大人嘴角一翘,他就说彭趣很聪明吧,多好的孩子啊,简直把他的心思看透了。 但他知道,既然她不笨,他也不能就这么居功,当下微笑道:“彭姑娘也不必太记情,说实话,咱家并不是只看在彭姑娘的份上。你且想想,宣庆宫长公主把自己的旭升卡都交给了他,他们之间会是怎样的关系?所以,咱家也只是预先投资罢了!” 彭姑娘抿嘴一笑,忽然有些异想天开:“不会,唐公子是长公主流落民间的儿子吧?” “你找死啊?”纳兰大人大骇,连忙鼓起眼睛训道,“长公主流落民间多年,七年前才回到皇宫,圣上对她何等亲赖,你敢说她的坏话,连你师尊也护不住你!” 彭姑娘吐吐舌头,撒着娇道:“纳兰大人,这话您可千万别传出去啊!” “放心,咱家也不想死!”纳兰大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咱家叫人送好吃的来!” 他知道的,彭趣虽然不是皇上流落民间的私生女,圣上对她,却也和亲女儿差不多了。 他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他知道,把这位服侍好,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纳兰大人走了没多久,方余便走了进来,三儿五儿也没敢拦她。 她一走进来,便听彭趣劈头盖脸问道:“他为什么非要置你于死地?” 方余眼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彭趣眉头紧皱,脸色冰寒:“别以为你是圣涯岛的圣女,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惹恼了我,就算你圣涯岛的太上长老来了,我也有办法让你魂飞魄散,你要不要试试?” 方余微不可察地皱皱眉,笑道:“是,我知道你厉害,不过我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只是想跟唐公子说一句话,说完了我就走,你不会阻拦吧?” 彭趣冷笑道:“你没看看到吗,他服了定魂丹,没有十天半月是醒不过来的!” “那你不用管!” 方余从她身边走过去,来到唐逍床边,彭趣果然没有阻拦。 看着躺在床上的唐逍,方余嘴角一翘,轻声道:“你记住,醒来以后,就照着我的话说。不然的话,以后我可不会帮你,到时候你别说我无情无义啊!” 说完了,她也不管唐逍有没有反应,嘴角一翘,转身就走。 彭趣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走出房间,方余迎面撞上了一个青年。 那青年原本骂骂咧咧的,突然看到方余,脸色一变,谄媚地道:“方姑娘,您来啦?” 原本,方余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微笑,一跨出房门,便立即变得高冷起来,腰肢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从青年身边走过去。 青年跟在后面,大声道:“方姑娘,我是洪都阁的司马言之,方姑娘应该有印象吧?” 洪都阁是江南四大宗门之一,在整个炎汉帝国也能勉强排进前十;司马言之是洪都阁的当家大弟子,修为也达到了悟气境巅峰,在三百青年才俊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但方余仍然没给他好脸色,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司马言之却不气馁,继续说道:“旅行无聊,我等几人设了一桌宴,还望方姑娘能屈尊驾临。我已经跟叶无蝶姑娘说了,她说只要您去,她定然会参加的!” 方余忽然停下来,司马言之差点撞在她身上,连忙停住脚。 却听她淡淡地问道:“你自问有宰杀七阶妖兽的本事吗?” 司马言之一愣,连忙摇头。他再自信也没那胆量去招惹七阶妖兽。 方余轻轻一笑:“那你有什么自信,敢来邀请本圣女?还有,别人称我方姑娘,是他有那个本事,你嘛,你觉得应该称我为什么?” 司马言之呆住了,眼睁睁看着方余冷笑一声,转身离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才恨恨地道:“无家无世、毫无背景的家伙,也敢在我们面前显摆?” 方余已经走出去数丈远,却也听到了这话,在心里冷笑一声:“可怜的唐公子,反正你的烦恼也够多了,我给你添几个敌人,你应该不会责怪我吧?” 唐逍静静地躺在床上,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切的。 第三十八章 漫漫黄沙,生死鬼门 飞梭滑过大地,足足飞行了二十多天之后,渐渐远离了烟雨蒙蒙的江南。 山峰上,满目的绿树红花日渐消退,变成了厚厚的沙石泥土,被雨水冲刷过后,就化作了狰狞的伤痕,仿佛在诉说着西北戈壁的荒凉与残忍。 炎汉帝国的西北边陲,本就是漫漫黄一沙,片片荒凉,充斥着死亡! 大阐戈壁,就是这星罗棋布的片片戈壁之中,面积排在第三位的一个。 “西北这一带,一向称为‘凉州’,荒凉的凉。这片大阐戈壁,是我们人类能够掌控的最大一片沙漠。如果是黑石沙漠和瀚海圣域,那就是我们人类的禁地了。” 纳兰大人在为彭趣和唐逍解释着。 原本的预计,唐逍会在半个月以内醒来,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足足昏迷了二十三天! 彭趣找了纳兰大人几次,他也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据说服用定魂丹的人,从来没有出过这种状况。不过唐逍的呼吸还是平稳的,身体也没有衰败的迹象,仿佛只是睡着了,所以彭趣才没有太过着急,只是每天守在唐逍的床边,看得三儿五儿直叹气。 套间外不知有多少青年在排着队,梦想能和彭趣说上一句话,其中不乏家世和相貌、天赋与修为都是上上之选的,她倒好,一个也不见,却天天守着个“活死人”! 如果不是唐逍终于还是醒过来了,她们都想把彭趣架出去了。 飞梭马上就要降落了,纳兰大人便主动来找唐逍和彭趣。这是对他们的特殊待遇。 唐逍也曾奇怪,明明江南距西北足有十万里之遥,而当初的飞梭每天才飞数百里,怎么二十几天就飞到目的地了呢,这明明不符合科学! 纳兰大人解释道:“当初只飞几百里,是怕你们不适应飞梭,又想让你们多见识一下江南美景,所以故意飞这么慢的。实际上,飞梭使用上品灵石提供动力,最高速度可达到每日飞行上万里!纵然考虑到你们第一次乘坐,我们没有动力全开,每日飞行两三千里总是能做到的。再加上一些仙家秘术,缩短了江南来此的距离,所以才在二十余天里飞到了。” “仙家秘术?” “这飞梭原本来自于仙界,有一些原理便是仙家秘术,只是我们修为不足,能够驱使的不多罢了。如果是真正的仙界飞梭,可能只用一个时辰,就从江南赶到西北来了。” 彭趣听得瞠目结舌,唐逍虽然没有她那么“显眼”,也听得心头一阵激越澎湃。 好高骛远是没有用的,纳兰大人也只是简略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免得他们总想着“仙家秘术”,而忘记了基础境界的修炼,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他对其他少年也有指点,但有没有这样尽心,那就说不定了。 不过在飞梭降落的时候,很多人对他还是满怀感激的。 唐逍走下飞梭,一眼望去,忍不住有些感慨万千:实在是太宏伟壮观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老的城池,百丈高的城墙一片灰白,似乎在诉说着千万年的故事;城外一片漫漫黄沙,风一吹,遮天蔽日,远处还能看到高大的沙丘,与天际线融为了一体。 “这座城,就叫做‘大阐城’,是整个炎汉帝国最边远的一座城池了!” 彭趣为他介绍道:“这座城里是没有居民的,连卫戍的军队都没有,平时一片空旷。只有在百府大比的时候,才会有无数探险者来到这里,给它带来了勃勃生机;而一年后,这儿就又会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个四十年之后。” 她扭过头,低声道:“唐公子,人,其实也是一样的,绽放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也许就得等待许久,甚至终其一生,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唐逍摸摸鼻子,他似乎没听懂彭趣的弦外之音。 如果听你的,你倒是绽放了,方柔呢,她恐怕连第一次绽放的机会都没有吧? 说话间,众人都下了飞梭,就看到许多士兵迎上来,引导众人排成队列,进入城内。 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乱糟糟的青年们开始排队的时候,彭趣和三儿、五儿都被排在了前头,与唐逍相隔了五六个人;而排在唐逍身边的,则是方余。 她仍然戴着有面纱的斗笠,娇躯笔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清冷。 唐逍也就没“近”她,默默地站在队列里,耳边却听到她轻如蚊虫的声音:“配合吗?” 他没有回应,似乎不知道她是在和谁说话。 但方余可没这么好糊弄,继续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听见的,你不用乔装。这地方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善良,说实话,我们都是外来者,不联手,前程难料。” 唐逍的大脑在飞速旋转着,却还是像没听见一般,也没有给出一丝回应。 于是方余也不再说话了,两人随着队伍,慢慢走进了城内。 城里不但有顶盔贯甲的士兵、宽袍大袖的官员,还有形形色色的市民。 唐逍轻轻地皱了皱眉,彭趣不是说这座大阐城里,平时一个人也没有吗? 见到他们进来,街道上的行人似乎都有些好奇,纷纷围了过来,有人低声笑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是第一批吧?有没有上万人?” “上万可能有点玄,不过六七千应该是有的。你瞧,江南道就是两千多了,还有中原、河北、关中、巴蜀,有多少个宗门,六七千天才弟子,恐怕还算少了呢!” “这六七千,在未来五十年里面,可能就是整个炎汉帝国年轻一辈的最高水平了吧?” “只是不知道,最终能有多少人闯出那条湮魔古道?” “好了,别在这儿看戏了,还不快点回去准备,误了事,谁能担当得起?” 队伍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过,来到了一处足有千丈宽阔的广场上。广场正中间已经搭起了一座主席台,台上有几个人坐着,远远的,只能看清几身明黄色的衣裳。 彭趣却一下子高兴起来,扭过头朝唐逍招着手,似乎想让他走到她身边去。 但唐逍也没有动弹,仍然随着队伍走进广场,来到了主席台前。 彭趣却自己走过来了,虽然有点嘟嘴巴,但还是没使小性子,指着台上为他介绍道:“上面居中那位穿着九龙衮天袍的,就是当今圣上,道号‘九冕天帝’的东方镇陛下!” 在炎汉帝国,尊者的名字不是什么忌讳,你就是当着九冕天帝叫“东方镇”,也不能判定你违法,最多只是认为你没礼貌,训斥你几句罢了。 唐逍顺着她的手指头望过去。现在他和主席台相隔不远,一眼就看清了东方镇的相貌。这是一个圆圆的老者,虽然皮肤仍然柔滑、黑发依旧乌青,但一看那双满含了智慧与沧桑的深邃眸子,就知道他所经历的非常多,年纪也不知道有多大了。 正巧,东方镇也转过头,朝这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唐逍知道,他定然是对着彭趣笑的,不过他还是朝对方回应了一丝微笑。 只是恐怕他和东方镇都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居然又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圣上左边那几位,依次就是萧妃娘娘、琴妃娘娘、大公主和二公主;右边的则是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当朝太师赫连大人,以及大将军鲜于大人!” 这些都是整个炎汉帝国最顶端的人物,个个都深不可测,唐逍看了一圈,原本觉得自己天赋还算不错的,现在也冷静下来了,对这些大人物而言,天赋,恐怕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向琴妃娘娘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在这位深居皇宫的高贵娘娘身上,他居然察觉到一种熟悉感,仿佛那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品味一下这种感觉,一声厉喝,又打断了他的沉思。 “参拜陛下、列位殿下、大人,诸位,请跪!” 主席台前,几千名青年一齐跪了下去。 在这种时候,你再有傲气,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唐逍也是直到跪下去了,才突然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坚持一下,毕竟人都是平等的,我为什么要向他们下跪呢?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想,实际上,包括方余在内,还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不跪。 山呼万岁,东方镇站了起来,双手虚抬,唐逍就觉得真有一对手臂扶在自己身上似的,身不由己就站了起来,甚至都没有让他产生一丝反抗的念头。 东方镇的声音很温和:“欢迎诸位少年俊杰来参加本届百府大比。诸位都是出身名门,是你们各自宗门年轻一代的希望。当然,到了大阐城,你们就需要暂时忘记你们在原宗门里的一切,在这儿,你们都是炎汉帝国的弟子,是本皇的弟子!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 这哪儿还有不愿意的?场中立即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炎汉弟子”们扯着嗓子叫起来:“愿意,愿意!誓为陛下争光,誓为帝国效力!” 东方镇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鲜于大将军还在台上。 接下来是宣布百府大比的有关规则。 百府大比没有什么繁琐的要求,安排十分简单,从参加的弟子们到达大阐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在未来的一年中,他们将呆在大阐戈壁里,直到大比结束。 每个人都得到一份清单,那是他们需要采集到的各种物品,有灵草、灵石、妖兽材料,也有一些天材地宝。当大比结束的时候,他们就需要将这些物品上交,以参加最后的评比。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它规则了。 简单粗暴。 鲜于大将军大声道:“今年,诸位是第一批来到大阐城的探险者,这也是你们所占据的唯一优势,你们能比其它人多在大阐戈壁之中呆上一天。当然,大阐戈壁里,我们已经设置了许多补给点,全帝国排名前十的商行、钱庄、拍卖行、丹药铺,都有人驻在里面,你们可以任意买卖东西,补充各种物资。好,如果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就请到戈壁里自行探索吧!”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又道:“既然大家都没问题了,那你们就可以开始了!从这个广场往北去,出了北门,就是大阐戈壁。那座干涸的护城河,就是你们的生死线!” 他一摆手,站在广场周围的士兵们立即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大声喝斥道:“所有参加大比的探险者,务必在一柱香时间里离开大阐城,不然,全部视作弃权!” 在场的哪个不是被宗门重点培养的“天才”,还没开始就放弃的事情,是无论如何做不出来的,于是士兵们话音未落,这群探险者已然迈开大步,往北门狂奔而去了。 唐逍倒是不着急,哪怕人群拥挤,一柱香时间已经足够他离开北门了。 他好整以暇地走在人群里,彭趣默默地走在他身边。至于三儿和五儿,她们被留在了大阐城,百府大比可不是什么安全的活动,彭趣也不敢带着她们进大阐戈壁。 方余原本是走在唐逍另一边的,但没过多久就不知去向了;而等唐逍到了北门外,却又看到她清冷地站在路边,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少年,相貌几乎完全一样。 “这是我们圣涯岛有名的‘双生武雄’,武义方和武义旗。”方余介绍的声音不大,也只能让走到她身边的唐逍和彭趣听得见,“他们都是悟气境后期,只差半步就能迈进聚气境。唐公子,哦,也包括彭姑娘,大阐戈壁里不禁联手,相信我们五人组队,应该所向披靡吧?” 彭趣停了下来,轻笑道:“太荣幸了,方姑娘竟然看得起我!唐公子,方姑娘的建议值得考虑,大阐戈壁的确非常危险,单打独斗,不是明智的做法。而若是组队,人多了嘴杂,相互之间易起争端,人少了则力量有限,最好的就是五人组队。只要我们相互之间完全信任,以我们五个人的实力,的确能在大阐戈壁横着走了——诶,唐公子,你怎么?” 唐逍只听到“横着走”三个字,便扭过头,径直走向了城门之外。 俺又不是螃蟹,为什么要横着走呢? 他只是轻轻一摆手:“彭姑娘,多谢你带我来大阐城。以后若有什么事,能力范围之内,我定会出手相助!我这人独行独往惯了,不喜欢与人同行,告辞了!”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停下,这几句话说完,已然走到吊桥边了。 只留下彭趣,她追到城门下,拥挤的人群就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她可没有唐逍那份本事,哪怕几十个悟气境天才,也挡不住他的身形。 她只得狠狠地一跺脚:“该死的,我还以为,我至少能在你心底有一席之地了,没想到你这么绝情!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了,我的一片真心就只能喂狗吗?” 方余走到她身边,嘴角噙着笑意:“真是好玩!” 彭趣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唐逍则已然走上了吊桥。 吊桥那头,有一排士兵,拄着明晃晃的刀枪剑戟,背对着蜂拥而来的人群。一个军官站在桥头,冷冷地道:“这桥叫做‘鬼门桥’,桥南严禁战斗,一过桥北,就算你们被身边的人打死,我们也是不会管的!考虑好了,不敢过桥的,就都回去吧,作弃权处理!” 至少有上百人壅塞在桥头上,相互望着,似乎没有人敢于率先迈出那一步。 只要有人敢于跨出去,恐怕身边这些人都会拔刀相向吧? 一进入大阐戈壁,大家就是竞争关系了,能少一个竞争者,相信谁都会感到高兴的。 那军官冷笑道:“怎么,大家就打算在这桥头上过夜了吗?” 一个少年梗着脖子叫道:“就算在这儿过夜,也好过被乱刀分尸吧?” 众人爆发出一阵笑,士兵们是在嘲笑,桥上的探险者却都在苦笑。 有人忍不住,叫道:“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们打算一辈子不过桥吗?” 有人立即起哄道:“黄兄实力非凡,当是我辈楷模,不如你先下桥,我们就跟上来!” 但那人只是想让别人先下桥而已,他就是忽悠别人的,怎么会被别人忽悠了呢? 军官摇头笑道:“真是一群胆小鬼!都走到这儿来了,还怕死的话,本将真担心,你们到底能不能在大阐戈壁呆一年之久?不会一进去就倒回来,光荣的成为一名逃兵吧?” 另一名军官冷笑道:“真是怕死——咦,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吧?” 一道人影自人群里冲出来,一步就跨下了桥头! 好几个人都抽出了刀剑,但那黑影根本没有给他们出手的机会,一闪、两闪,便已掠到了漫漫沙漠之中,朝着远方那连绵的沙丘飞掠而去! 第三十九章 黄沙染血,黑魔惊魂 在刚来到吊桥边的方余和彭趣不住叹息的时候,唐逍已经掠出去足有百丈远了。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追击”者,他们有的是想超过他,有的却是想让他永远留下下来,成为这次大比的第一个牺牲者。目的虽然不同,却都是气势汹汹、无比疯狂。 但没有人能追上唐逍,他出发时就比别人快了一步,修为又是探险者中最为顶尖的,加上他知道慢下来的后果,刚起步就全力以赴,很快就与追兵拉开了一两里地的距离。 他跑这么快,不止是因为他知道探险者们的疯狂,一旦落入包围,再强的人也得脱掉两层皮;还因为他的计划。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在百府大比中获得好成绩,因为他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就算获得了前三名,属于宗门的那一部分奖励,他也是拿不到的。 百府大比的详细奖励并没有公布,只知道前三、前十、前五十和前一百都会有奖,而这奖励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较为丰厚的,会赐予获奖者背后的势力,宗门或是世家;而另一部分赐予个人的则要少得多,包括了丹药、兵器、法宝、功法等。 唐逍参加百府大比的真正目的,主要是想探听到方柔的消息。最初他愿意陪彭趣进京,就是冲着闲言阁而去的,但彭趣在金陵就转了向,不进京,而是来参加百府大比了。那时唐逍就有所不满,若不是看到了方余,他应该已经拂袖而去了。 一路上也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能从方余这儿摸点消息出来,虽然阴风山脉阻击兽潮那一战应该是他赢了,但他也没空要方余兑现承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百府大比上了。 但他不能直接与方余组队,特别是她还找了两个帮手。在没有信心能绝对控制她的时候,明智的做法就是藏在暗处,期望她能在无意之中露出马脚。 所以唐逍果断决定,离开方余和彭趣,先冲进大阐戈壁藏起来再说。 至于彭趣对他的感情,他不是完全不知道,而是完全没有兴趣。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感情,他哪知道彭趣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本能地觉得,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单纯,对他也不是那么真心。 他如闪电一般笔直地冲向那片沙丘。 而有了他带头,身后数以千计的探险者便也跟了上去。而且有他这个“出头鸟”在,也没有几个人还想对身边人动手,反而促成了他们的和谐。 数千人踏着黄沙,道道烟尘飞溅起来,弥漫了整个天空。 等这些人跑上沙丘顶部的时候,他们已经看不到唐逍的身影了。 唐逍早已下了沙丘,然后就听到了一片吱吱的响声。 一抬头,顿时吓了一大跳:迎面的黄沙中,有一大团漆黑的东西跑过来! 唐逍双眼一转,便看到左前方数百丈外,有几块高大的石头,有些像是残垣断壁。 他来不及细想,电一般掠过去,一步踏入石头后面,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呼啸:一条土黄色带灰黑圆环的大蛇,张开带着几根獠牙的大嘴,一口就咬了过来! “六阶妖兽沙环蝰,看来大阐戈壁对我不薄啊,一进来就遇到这么厉害的妖兽!” 唐逍微微一笑,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呼啸而出。那沙环蝰也知道厉害,脖子一缩,很聪明地想换个方向咬过来,却没想来不及了,剑气已然洞穿了它的额头! 但唐逍却暗叫了一声:“糟”,也顾不得奄奄一息的沙环蝰了,双脚一顿,飞身而起,在巨石顶上踩一下,如大鹏一般飞掠而出,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丝丝冷汗! 几团黑影出现在巨石里,那是五六只蝎子,浑身乌黑,只有巴掌大小,却十分凶残,虽然没有追向唐逍,却已恶狠狠扑到沙环蝰的尸身上,张开铁黑色的一对前螯剪下去,不过眨眼之间,那高达六阶的沙环蝰,竟已被分成了五六块,难闻的血腥味立时弥漫开来! 而且,这几团黑影后面,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赫然是刚才唐逍所看到的,从远方沙地上蔓延过来的一团团黑色:那是成百上千只凶恶的蝎子! 更多的蝎子并不是扑向这几块石头,而是朝着唐逍身后那片沙丘奔了过去! 而此时的沙丘上,正有一群群探险者疾冲下来,立即有人发现了蝎子,惊恐地大叫道:“天呐,居然是双铁毒蝎!它们虽然是四阶妖兽,但一向群居,没有几千上万只不会出来!” 有人立即扬起宝剑,兴奋地叫道:“好啊,一进来就遇到这东西,真是运气!它的毒囊、前爪、壳、背筋,都是好东西,这下可以在商行里卖个好价钱了!” 但更多的人还是冷静的:“小心为上,这东西不是单打独斗能够对付的!来,我们几个结成小队,大家相互支援,护住各个方向,也许能在蝎潮之下逃得性命!” 却有一个女孩从人群里跑出来,惊慌地叫道:“蝎潮来了,唐公子呢?” 方余连忙一把抓住她:“看到蝎潮来了你还跑出去,不要命啦?” 她们来自于江南道,在那山光秀媚的地方,从来也没看到过这么凶狠的恶虫,加上女孩的天性,其实她们的恐惧还要比旁人更甚,但彭趣还是义无反顾冲出来了。唉,真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唐逍哪一点,这么不要命地维护着她? 说实话,藏身在巨石堆后面的唐逍也有些感动,差一点就跑出去与她会合了。但他还是拼命克制住了,他心中已经装了一个方柔,只要没有得到她确实的消息,比如嫁人了,或是死了,他应该不会再装进第二个女孩的,哪怕这女孩如此优秀,对他又是如此之好。 他看向密密麻麻涌过来的蝎群,头皮有些发麻。 成千上万?看这样子,涌过来的怕不止十万只双铁毒蝎吧? 已经冲到巨石堆前的也有好几百只了,跑在最前头的几只挥舞着双螯就扑过来。唐逍也不敢轻易退出巨石堆,若是贸然跑出去,被身后的探险者们发现了不说,要是被上万只双铁毒蝎围住,他也不敢担保自己能不能冲出去啊! 他只能守在两块巨石的中间,双指连弹,五六道剑气呼啸而出,将面前的双铁毒蝎切成一半一半的;随即飞起一脚,把它们连黄沙一起踢了出去。 这些家伙对血腥是很敏感的,他不想自己被层层围住,就不能把它们的尸身留在这儿。 但毒蝎太多,他又怎么能踢得干净呢? 唐逍很快就陷入了苦战之中,蝎潮前赴后继扑上来,让他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而沙丘上的探险者们,就斗得更加辛苦了。 唐逍这儿好歹还有几块巨石,沙丘上则是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有,四下毫无遮挡,双铁毒蝎们一涌而上,很快就把几千探险者尽数围了起来,从他们的脚边爬进去,于是惨叫声此起彼伏,好几个探险者都倒了下去,鲜血浸红了他们身下的黄沙! 探险者们也只能三个五个聚在一起,背靠背站着,把自己身前护得严严实实的,同时也帮同伴守住背后;能力强一些的,还敢冲进蝎群,砍杀个五六只,又匆忙逃回来。 然而蝎群实在太多了,虽然蝎子尸体在沙地上铺了满满一层,但后面的毒蝎还是像潮水一般涌过来,一时间,沙丘上满是黑色,叽叽的叫声响成一片! 探险者中间,不断有人倒下去,鲜血汩汩地渗进黄沙里,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个白衣被染得昏黄的少年,眼看着同伴浑身染血倒下去,突然“呜哇”一声,将手中长剑一扔,掉头就跑:“我不参加了,我要回去,我要……” 毕竟是被宗门千般宠爱的“天才”,哪曾看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承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却听“呼”的一声,一柄大刀重重斫进这少年的肩膀,一路劈到了腰部! 鲜血与内脏混合着喷出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大汉冷酷地道:“共同抵抗,你敢临阵脱逃,是想把我们几千人一齐葬送在这沙丘上吗?大家并肩子战斗,谁也别想先跑!” “卢天德,我西南锦官宗的弟子,也是你能杀害的吗?” 那少年也是有同伴的,一个三缕短须的青年一剑指着卢天德,厉声喝叫起来。 却被旁边一个女子敲了一剑柄:“大敌当前,你想死别害了我们!” 的确,他这么一停手,五个人组成的阵形立即就出现了一个缺口,十几只双铁毒蝎叽叽叫着爬了进来,弄得几个同伴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宰杀了它们,一个少年也被咬了两口,顿时脸色一阵发青,惊恐万状地叫起来:“我中毒了,我中毒了……” 那女子连忙塞给他一枚解毒丹,厉声喝道:“坚持守住,谁也不能后退半步!” 旁边也有人叫起来:“周潮,你那师弟本来就该死,卢兄杀得很对!” “就是,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一个人退缩了,大家都要陪他死!你看看他们……” 原本与那少年同一组的几个探险者,就由于少年的退缩,已经被咬死三个了! 名叫“周潮”的三缕短须青年一咬牙,恨恨地道:“看在大家的份上,先不与你计较!但是姓卢的,你记住了,这事没完,锦官宗一定会找你们天木宗要个说法的!” 卢天德耸耸肩:“我们还怕了不成?尽管来,不来的是孙子!” 有人叫道:“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怎么办,我们的确坚持不下去了!” 有人便建议道:“退吧,咱们稳住战线,慢慢退向沙丘顶!” 众人全都同意,大家都是宗门的天才,虽然很多人经验严重不足,见识却是很广的,撤退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不用别人说都很清楚。因此一步步退向沙丘顶部,整个战线却并没有太大的混乱,没有给蝎群一点可乘之机。 但当探险者们都退回到沙丘顶上的时候,还是有一两百具死尸留了下来,探险者的队伍也稀落了不少,令人忍不住神伤而已。 彭趣拉了一个女弟子,加上方余,还有圣涯岛的那两个双胞胎少年,组成了一个五人小队,就顶在最前方。她拼了命宰杀双铁毒蝎,并不只是想守住,还想冲进蝎群里去。 方余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此时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也不敢让彭趣送死,只能和两个少年挡在外围,有意无意挡住彭趣的路,才没有让她悍然冲出去。 但其他人一退,他们立即就暴露了出来。 方余一挥手,大声叫道:“彭姑娘,咱们也该退了!大武小武,断后!” 两个少年一齐举起长剑,呯呯呯,接连砍飞了十几只双铁毒蝎。 方余一把拉着彭趣便退,后者当然是不想走,伸长脖子往蝎群里望着,满脸惶急。 方余叫道:“唐公子要么已经走了,要么就落进蝎群了,不要再找他了,找不到的!” 她并不知道,唐逍既没有逃也没有死,他还站在两块巨石中间。 这个石堆原本就不在蝎潮的正面,虽然也有双铁毒蝎络绎不绝地冲过来,数量却要比沙丘上少了许多,唐逍杀了可能有千余只,冲过来的毒蝎就开始变得稀稀落落的了。 他随手又是两道剑气,将两只双铁毒蝎劈成四半,抬起头看过去,满脸都是凝重。 从他这个位置,能很清楚地看到,蝎潮已经接近尾声了,但在蝎潮后面,还有一大片黑色紧跟着,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本能地感觉得到,似乎蝎潮竟是被追赶着的?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真不知道那片漆黑是如何恐怖的存在! 他紧皱着眉,一边杀着毒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也许是该逃离了。 但可惜,周围都是一片黄沙,极目远眺,也只有身边这个乱石堆,是唯一可藏人的地方。 唐逍叹了口气,就听到有个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你们别往后退了,没用的!” 原来探险者们退到沙丘顶部之后,就被大阐城的守卫们看见了。 唐逍认得这是那军官的声音,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实力也如此之强,这声音隔了一座沙丘,居然还能如此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就像对方是在他身边说话一般。 只听这军官叫道:“凡是离开大阐城的探险者,一律不能退过吊桥!否则,都作弃权处理,不但没有任何奖励,本将还有权力将你们击杀当场!” 沙丘顶上有人叫道:“双铁毒蝎那么凶悍,你们这是安心让我们死吗?” 军官厉声喝道:“百府大比规则,只要进入大阐戈壁者,至少要呆足一个月才能返回,否则,就是违反圣上御令,不但本人将被击杀当场,还会连累自己宗门!” 沙丘顶上一片哗然,这下成了前有狼后有虎,进退无门了! 有人问道:“黑魔尘?那是什么东西?魔族吗?” 那军官虽然不说话了,但探险者中间也是有熟悉沙漠的,有人惊叫起来:“天哪,黑魔尘?怎么一进来就遇到天灾,老天爷这是不想让我们活了吗?” 有人又问道:“你倒是说清楚,黑魔尘到底是什么?” 那人叫道:“我是凉州天山宗的弟子,曾听宗门长辈说过,黑魔尘是沙漠之中的天灾之一,虽然等级不算太高,五级天灾,但只要能称为天灾的,都是无比恐怖的!这黑魔尘是一种黑色的旋风,据说因为被天魔诅咒过了,才变成黑色的。它……听说黑魔尘一起,就是漫天黑沙,连沙丘都能吹动,甚至连七阶妖兽遇到了,也会在刹那间被吹成干尸!” 有人惊叫起来,有人甚至吓哭了,但也有人很冷静,问道:“那该如何躲避?” “不……不知道,只听说在地底下,也许风会不容易吹到……” 那人当机立断:“你们看那边,一片黑色,也许黑魔尘已经来了!大伙不要慌乱,这沙丘也守不得了,剩下这些双铁毒蝎,就放它们过去,让那些军队来对付吧!我们分头下山,各自寻找合适的沙丘,把自己埋进沙里去,先躲开黑魔尘再说!” 众人纷纷附和:“对,反正军队也不管我们,正好可以给他们找点事做!” “有实力的,聚气境的,剑形境的,都到前面来,咱们开条路出来,冲出去!” 唐逍朝北方看了一眼,那军官没有说错,他已经能看到那片黑色,正是一道横亘天际的飓风,卷起冲天黑沙,如一片移动的大山,浩浩荡荡地碾压了过来! 黑魔尘,来了! 第四十章 荒村聚毒,古道热肠 黑魔尘是天灾,没有人能在天灾面前淡然处之。 天灾共分为五级,但哪怕是最低的五级天灾,也能轻易灭杀一位元气境修士。 唐逍可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去试探天灾的威力,他马上就躲了起来。 在沙丘上的探险者们纷纷冲下沙丘,用兵器挖掘出一个个深坑,把自己“埋藏”起来的同时,唐逍也取出吞云剑,在乱石堆前刨了一个丈把深的坑,然后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他还想再刨深一些的,但时间不够了,他刚刚跳下去,把一块巨石掰下来,把沙坑覆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声音,黑魔尘真的来了! 这一刻,他就像掉进了魔境里一般,风声由远及近,刚开始还像小孩子的呜咽,然后就越来越大,如恶魔嚎叫、战鼓擂地、大海波涛,又像一座大广场上聚集着成千上万的路人,嘈杂的议论声充斥着唐逍的双耳,塞满了他的脑袋,像大山一般狠狠地压在了他身上! 当初刚得到吞云剑的时候,他的身体曾经魔化,只要一放开吞云剑,就会全身如针刺刀割般的巨痛;脑袋里也像塞了一座山,涨得他直伸舌头,就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般! 现在他好像就重新体会到了那种滋味,仿佛有股气息钻进他胸腔,猛然膨胀起来似的,浑身上下火烧火燎般的剧痛,双眼也在悄然中变得通红起来! 就连吞云剑所化的身躯,也好像重新出现了一丝丝斑驳的灰白! 这“黑魔尘”中,竟像真的拥有魔性,唐逍以为自己体内的魔性早已驱逐干净了,此时却又像被它唤醒,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 唐逍大骇,连忙摸出一枚丹药放进嘴里,全心全意修炼起来。 三年前,他在丹郡城的拍卖会上,曾得到一枚清露丹。此丹有保护神魂、祛除魔性的作用,虽然只是五阶,却很适合他,而且是到现在都很适合。 所以他在寻找方柔的路上,也想了许多办法,弄到了它的丹方,并且学着自己炼制。 他只是想节省一点钱,毕竟三千一百两黄金买一枚五阶丹药,还是有些贵了。 当然炼丹不是这么好学的,三年来,他也只炼制成功了一炉清露丹,小心翼翼地把五颗丹药塞进了饮风戒里,然后一结算,买丹炉、辅料、二十余炉药材,一共花了他近万两黄金! 为了节省三千黄金,然后花了一万两,就算他再大气,也忍不住心痛得直抽凉气。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很值的,也许这五枚清露丹,能救他小命五次呢? 果然,服下清露丹以后,唐逍就觉得整个人都变得清凉起来,内心的烦躁也一扫而空,就连一直萦绕在耳边的魔啸一般的风声,也好像变弱了许多,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渐渐地,他已然进入了深层修炼状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而时间就在他修炼之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唐逍自己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反正当他从修炼之中醒来的时候,黑魔尘似乎快要过去了,耳边还有一些风声,却也变得低沉,大概只是点尾巴了。 心里还有些烦闷,脑海深处还有点痛楚,但已经影响不到他的行动了。 唐逍尝试去推一下头顶的石头,好像比搬过来时要重得多了,难道上面已压满了黄沙? 要是被压在黄沙之下,出不去了,那可成为笑话了。 他咬咬牙,采取了最为干脆的做法,几道剑气刺入石头之中,轰隆隆的声音里,石头碎成了几大块,于是洪水一般的黄沙汹涌布下,刹那间就把他死死地淹没了! 却还是有道道剑气飙射出来,为他生生开出了一条生路! 猛然间,沙漠中像是炸开了一枚炸弹,黄沙漫天飞起;黄沙中,灰头土脸的唐逍像五行山下的孙悟空,猛然冲了出来,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干净的地方! 头发上满是沙尘,衣裳已然接近金黄,就连耳朵、嘴巴、指甲里,也塞满了黄沙! “呸呸呸!” 唐逍用力吐着嘴里的沙尘,抹了一把脸,往四周看去,忍不住愣了一下。 原本横在他和大阐城之间的一排沙丘,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能一眼看到大阐城,它被一层淡黄色的光芒笼罩着,如果所料不错的话,那应该是它的护城大阵。 在大阐戈壁这么恐怖的地方,没有护城大阵,那么多皇家贵族哪敢呆在城里? 而转过头,原本一片漫漫平地的北边,却出现了大小五六座沙丘! 那模样,倒像是原本在南边的沙丘,被移到了北边似的。 但唐逍知道不是这样,而是黑魔尘把南边的沙丘吹平了,却又在北边聚起了几座沙丘! 这还只是五级天灾,就有了“移山”的能耐——就算移动黄沙跟移动巨石不是一个概念,但吹平几座沙丘,又汇聚起几座沙丘,这等威力,已经足以令婴境强者愧颜了吧? 唐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五级天灾就有这等威力了,要是遇到了四级、三级天灾,还能有命在吗? 可是他来的目的是想打听方柔的消息,现在一无所获,就这么走了,甘心吗? 想到方柔,唐逍猛然想起,那群探险者们怎么样了? 他虽然怀疑彭趣另有居心,但毕竟她没有对不起他过,此时她生死不知,他还真没办法狠下心来不管她;而方余,他还想从她那儿得到方柔的消息呢,也不能不救啊。 唐逍掠向南边那几座沙丘原本所在的位置,很快便看出了丝丝端倪。 从表面看,这片沙漠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唐逍的感知力是很强大的,仔细看,就看出了沙地上的道道波纹,就像一个个细细的漩涡,沙子还在飞快地旋转着。 这说明下面是空的,有什么东西,正想破开黄沙钻出来。 就像刚才唐逍破沙而出一样。 唐逍微微一笑,双手连弹,十几道剑气直插入黄沙之中,顿时把几个漩涡搅得剧烈旋转起来,黄沙簌簌直往下落,隐约还能听到黄沙下面传来的几声低沉的怒骂。 还能骂人,看来下面的人状态还不错,而唐逍这几道剑气搅碎了沙层,下面的人出来时就轻松得多了。只不过有没有被剑气伤着,这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身形展动,一路飞掠,一路施展剑气击碎沙层,刹那间就刺破了十来个漩涡。 大概这一片沙土里,全都是躲进去的探险者,毕竟一两千人。但唐逍可没那功夫一个个把他们救出来,刺穿十几个漩涡之后,他便化作一道闪电,奔向了北边那几座沙丘。 那几座沙丘都不是很高大,高的不过百来丈,矮的甚至只有五六十丈,像一个个摊在大地上的黄金馒头,黄沙从丘顶上流下来,金灿灿的,又像农夫晒着的小麦。 但真要爬起来,唐逍才领略到了什么叫做艰难。 他也不是没爬过山,然而就算让他去爬千丈高的火鸾峰,也比爬这沙丘容易。 沙丘全是沙,走起来便是深一脚浅一脚的,他明明想施展轻身功夫,却一脚就踩下去半尺深,脚背都淹没在黄沙里了;等他提起脚,体内的真气便被无情地打断了,所谓轻身功夫,也就成了一种奢望。 甚至走着走着,脚下的黄沙还是流动着的,他猝不及防,差一点就被冲下沙丘去了。 而更让他痛苦的,则是这黄沙的温度。 这些黄沙被太阳照射了不知多少年,天知道它们蕴含了多少火属性,不但烫得他脚底板都快流油了,就连身上的衣裳都像要烧起来一般,伸手一摸,居然有些烫手! 只有数十丈高的沙丘,唐逍却用了小半个时辰才爬上去;而此时,已经有一些探险者跟着他的脚步跑过来,开始顺着沙坡往上爬了。 大劫过去,这些躲了一个多时辰的探险者,又克服了对大阐戈壁的恐惧,他们觉得自己又行了,当然不想让唐逍继续领跑,因为据说谁跑在最前头,谁就有最大的机率获得宝物。 当然,等他们好不容易爬到沙丘顶上的时候,他们已根本找不到唐逍的身影了。 他们都没想到,唐逍也没想到,沙丘的另一边,却并不是沙漠,而是一片荒凉的土地。 这,才是真正的戈壁滩。 天空万里无云,烈日炙烤着大地,抽走了最后一丝水分;地上没有黄沙,而是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滩,斑驳龟裂,就像百岁老人额头上的褶子。 唐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都聚气境了,居然还会出汗,这鬼地方可真热! 但就算如此艰难恐怖的地方,居然还有不少生命在生存着。 每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团团五颜六色的东西,似乎给这片荒凉的石滩增加了几分生气。实际上它们也的确是生命,只不过都是令人闻之而色变的恐怖生物:蛇! 灰褐色的躯体上,带着一条条的圆环,金色圆环的是金环蛇、银色圆环的是银环蛇;身上带着五彩斑点的,是满天星;身上带着黄绿色的虎斑、尾巴能发出响声的响尾蛇,还有头生双角的噩角蝰、只有筷子般粗细的铁线蛇、还有藏在石滩地下的沙匿蛇…… 这些蛇无一例外都有剧毒,品阶则在四阶到六阶之间,生性无比阴险狠毒,唐逍虽然不见得怕了它们,但若是不小心,也会被一口咬住,纵然不会致命,却也耽搁时间。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脚下一软,踩到不该踩的东西了。 除了毒蛇之外,还有同样剧毒无比的蝎子、蜘蛛、蠕虫、蜈蚣,甚至连双铁毒蝎,在这儿都已算是“温良”的动物了,比它更毒的,简直数不胜数! 当然,除了这些毒物,沙漠里也还有些植物。 唐逍曾看到,在两块石滩的中间,缝隙里生着一株艳丽的红花,他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本能地觉得,它就是一株珍稀的药材,而且品阶还不会太低。 药材分为凡草、灵草和仙草,其中灵草是最多的,又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等各种品阶,这株火红的花朵,至少也是中品灵药,是能够炼制七阶丹药的。 而且,看它那花盘足有半个人高,哪怕是在夕阳暮色下也熠熠发光,药龄至少千年了吧? 既然见到了,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唐逍一步就蹿了过去,然后又更快地蹿了回来。 他原本以为那真的是一朵红花,哪曾想它竟是一条大虫! 火红的身躯盘在一起,只露出一张艳如红花的脸庞,头生着两根触角,一待唐逍走近,那数尺长的触角就卷了过来;火红的脸庞上,巨嘴猛然张开,一口就咬向了唐逍的脑袋! 如果不是他退得够快,他恐怕已经钻进这巨虫的大嘴里了。 相隔还有半丈,他已能清晰地感受到巨虫嘴里的炙热,要是真钻进去了,那还得了? 唐逍弹起指头,两道剑气呼啸着刺出去,那巨虫却忽然一扭节肢,竟轻轻松松躲开了! 唐逍不由眉头一皱,看来这巨虫不大好对付啊。 他不是来探险的,既然不好对付,那就不要对付了。 脚下一颤,已然退了数步。那巨虫也看出了他的意思,身子一扭就追了上来,却被他“嗖嗖”几道剑气切下了巴掌长的一截触角,顿时呜呜大吼起来,那尖锐的啸音震得人两耳发麻! 唐逍没有理它,迈开大步就走。那巨虫折腾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追上来。看来唐逍的估计是正确的,戈壁滩上,每一只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他速度快,不过两三分钟就穿过了几条毒蛇的领地,但巨虫却没有他这本事,大概是不敢追上来了。 他趁着落日余晖又往前走了两刻钟,突然眼前一亮。 前方有一片灰蒙蒙的影子,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个村庄。 准确的说法,是个村子的废墟,几十幢石头房子都变成了残垣断壁,一块块坚硬的条石被风化成了光怪陆离的模样,在渐渐冷下来的夜风中,似乎在诉说着万年的兴衰! 道道残墙之间,生着一些干枯的野草,半人高、一人高,都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唐逍看了看西边的落日,只剩下指甲宽的一抹红光了,他在大阐戈壁上要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就要降临了,这个村子应该还算是过夜的好地方。 当然他也知道,这村子里应该会是危机重重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危险竟会如此之多! 一步跨到一面断墙后面,猛然听到一阵“啪啪”的轻响,唐逍暗叫不好,连忙退了出来:眼前一道影子闪过,正是一条响尾蛇,朝着他胸前就是一口咬来! 幸好唐逍及时取出吞云剑,一剑削向它脖子,那响尾蛇却很敏捷,头一扭就躲开了。 唐逍却又是一声“不好”:脚下软绵绵的,竟又踩在了一条蛇身上! 他想也不想,脚下用力,生生把那蛇躯踩下去,自己则借力飞起,左手屈指一弹,一道红光飙出,在那条刚刚扬起来的角蝰头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鲜血飞溅,他身子一旋,稳稳地落在墙头上,却还没来得及得意,又是一声“不好”,回手就是两道剑气,只听“轰隆”一声,一只磨盘大的蜘蛛掉下墙头去了! 这蜘蛛居然也砸中了两条毒蛇,于是便来了一场“蛇蛛大战”! 唐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方哪是什么“安身之所”,分明就是一个毒窟! 而且,他还不能在这面断墙后面过夜。 身后的探险者大军,应该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跟上来了,他们显然不会放过这儿的。 而唐逍的计划,是想在这儿躲起来,等方余他们到了以后,再悄悄跟上去,只有这样才能有希望探听出方柔的消息,所以他不能让别人发现他。 看来得找个隐秘的角落,而那样的角落,往往又是毒物最集中的地方! 当唐逍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极不起眼的断墙,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密密麻麻的毒蛇毒蝎毒虫中间扫出一片地方,把自己藏在一丛野草中的时候,他已能听到探险者们的声音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有些得意地叫道:“你们都跟着我,不妨事的!” 有人立即阿谀起来:“还得是古兄啊,不愧您这个姓氏,真是古道热肠!要不是您熟知大阐戈壁的地理,我们哪能这么快就穿过这片石滩,找到这个荒村啊?” “是啊,我听说,大阐戈壁的夜晚是十分恐怖的,要不是古兄带路,我们只能在石滩上过夜——唉,那种滋味,我想大家都知道会怎样的!” 那姓古的男子很是享受,哈哈的笑声在夜空里遥遥地传了出去,引起了阵阵回音。 唐逍微微一笑,接下来,应该就能看一场大戏了吧? 不知道等会儿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第四十一章 伊人伊画,亦妄亦诚 当荒村里一片鸡飞狗跳的时候,唐逍安安稳稳地躲在角落里,进入了修炼状态。 而等一切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当然也有人闯到了这个角落里来,但天空虽然晴朗,却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夜色很昏暗,那几个探险者也看不清这角落里有什么,只知道这儿没有毒虫的气息。他们又怕这草丛里有什么危险,草草看了几下,就跑到人多的地方去了。 村子里点起了几团篝火,石滩上也到处是熊熊的火堆。 等级制度是无处不在的,哪怕是这几千名探险者,也在无形中分成了三六九等。 与唐逍乘坐同一个飞梭来的那三百余人,明显与其他人不同,他们并不与各自宗门里的其他人在一起,而是都围坐在荒村之中,这儿毕竟有残垣断壁,可以挡风。 而其他人,除了极少数特别优秀的,如圣涯岛的“双生武雄”等人之外,就只能散居在村外广袤的戈壁滩上,忍受着沙漠里极度冰冷的夜风。 是的,冰冷,白天的沙漠热得像身处火山之中,到了夜晚,却是夜风一吹,就能把人吹成冰雕,这也就是出了名的“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 就算唐逍的修为,在夜风中也只能瑟瑟发抖,仿佛再不动弹,连血液都要冻僵了! 他轻轻站起来,偷摸着离开了这个角落。火光映在断墙上,在村里留下了无数阴影,唐逍便借着这些阴影,寻找着方余的所在。 村子并不大,唐逍很快就找到了方余,同时也见到了落寞地坐在一旁的彭趣。 他轻轻舒了口气,这个女孩虽然一直缠着他,但应该说对他还是很好的,从来没有对不起他。看到她活着闯过了白天的天灾,出现在这荒村里,唐逍也是打心里高兴。 不过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方余身上。 方余正在和武氏兄弟说着什么,不时也回头看看彭趣,朝她说两句话。看得出来,她很看重彭趣,很想让对方高兴起来,不过彭趣不大配合她而已。 唐逍坐在下风口,静心凝气,想要知道方余在说些什么。 隐约能够听见些片断,唐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 “那人……师尊说过……不能……自生自灭……关系重大……半个我……” 唐逍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方余说的“那人”,是谁呢? 不能让她自生自灭?关系重大?半个方余? 想到方余的半张脸和方柔一模一样,难道,她所说的那个人,竟是方柔? 唐逍只觉得自己一颗心跳得呯呯呯的,大脑也有些晕眩。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方柔,岂不是她还活着?难道她被圣涯岛抓去了? 可惜距离实在太远了,他根本听不清方余在说些什么。 不过这难不倒他,偷偷观察一下地形,他轻轻潜了过去,很快摸到距方余只有数丈远的一处断墙后面,藏在角落的阴影里,便再也不敢朝前走了。 再离得近一些,就要被方余发现了。 只是他也不可能看到,方余的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回去以后要加快速度,不能再这么一半上一半下的了!” 她忽然大声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不管武氏兄弟惊愕莫名的眼神,转头对彭趣笑道:“彭姑娘也得再加把劲,配合要是更默契一些,应该就能成功了吧?加油啊!” 彭趣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大脑一阵转动,忽然想到什么,小脸一红,问道:“方姑娘所说的,莫非和唐公子有关系?” “彭姑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虽然隔着面纱,也让人感到她肯定在笑,如花朵绽放一般,声音里充满了欢乐:“我这个人最喜欢成人之美了!彭姑娘,我帮你去除障碍,好事成了以后,你也不用谢我……” 彭趣小脸红成了秋天的苹果,捏着衣角,低着头道:“方姐姐真是说笑了……” 话虽如此说,她声音里满满的感激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的。 方余又笑道:“我们的目标虽然不一样,但途径却是一样的,我帮你,也是为我自己!” 这话彭趣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嗯啊两声,混了过去。 暗处的唐逍却听得皱紧了眉头。 如果这话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话,那多半就是和方柔有关了。 目标不一,但途径一致,那途径是什么?帮助彭趣扫除障碍,不用说自然是他和彭趣之间的事,那障碍岂不就是方柔?再加上“一半上一半下”…… 难道方柔已经遇害了,害她的凶手就是方余? 难道她还没有被害得彻底,还残留了些什么,需要方余回去以后继续操作? 唐逍的脑海里,掠过了几种猜测:是剥离血脉,还是融魂,还是身躯融合? 一时间,他只觉得两耳中嗡嗡的,全身就像掉进了冰窟一般,冷得他浑身发抖! 却又有一股邪火,不可抑止地从心底升腾起来,恨不得一下子揪住方余,让她带着他去圣涯岛找方柔,让她把天真善良的方柔给他还回来! 幸好,就在他双眼就要变得血红的时候,他拼命遏制住了那股怒火。 现在绝不是与方余翻脸的时候,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带走她,更是不可能通过那道吊桥,带着她回到大阐城去——他根本就回不到江南,就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他只能在这片大阐戈壁里继续混下去,还得保护好方余的安全;而一到时机适宜的时候,他就会敲晕她,带着她先去江南,然后出海,就算一换一,也得把方柔换回来! 唐逍紧紧地咬着牙,默默地坐在角落里,脑袋无力地靠在断墙上,叹了口气。 夜渐渐深了,探险者们也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梦乡,唐逍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知道自己必须提前离开这里。 几千人的大队伍,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参加这场百府大比,这么多人不可能都聚在一起,他们总要分开的。而唐逍想要控制住方余,也只有在众人分开后才有机会。 他要先找到适合分路的地方,然后看看方余想走哪条路,才好跟踪上去。 如果守在这儿,那么多人,混乱不堪,是很容易被方余甩掉的。 借着无比昏暗的夜色,唐逍悄然离开了荒村,继续往北潜行了百丈之后,取出了吞云剑。 吞云剑是炽红色的,自带亮光,正好可以用来照路。 从荒村过来百余丈,唐逍已经踩上了两条毒蛇、五只毒蝎,还有其它几只不知名的毒虫,双脚已经被咬了好几下,只是也许这些毒虫都品阶不高,所以没有让他中毒而已。 但继续走下去的话,万一踩到了六阶、七阶毒虫,那怎么办? 有了吞云剑照亮,至少能吓退不少毒虫,他也能看到不少,危险性就大为减少了。 连夜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前头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三条灰黄的道路就像三叉戟的三个尖,弯弯曲曲的,在夜色中渐渐向前方延伸出去。 路口旁有一丛延花荆棘,唐逍便躲在里面,一直呆到天亮。 大概辰正时分,就有探险者来到了路口,果然分成了三路。方余和彭趣与四五百名探险者在一起,走了左边那条道。唐逍跟在后面,走了几十里,前面又出现了岔路,于是队伍再次分散;这样分了几次之后,方余身边就只剩下二三十人了。 这些人都是来自于江南道,东海商行的叶无蝶、秦淮商行的鲁彬鲁杉兄弟、海鲨宗大弟子沙珊等人,都在这支队伍之中;而方余,则隐然成了他们的领袖。 而前方的道路,则已经入山了。 唐逍也没有想到,在这片荒芜到了极致的戈壁滩中,居然还会有一座高山。 不是沙丘,而是高达数千丈的石头山,虽然山上看不到几棵树木,但山势险峻,到处都是悬崖峭壁,也算是大阐戈壁中的一处天险了。 唐逍跟在方余等人后面,从他们的闲聊之中,也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 它叫做“寸光山”,差不多横拦了整个大阐戈壁的南部。 登上养锋山,唐逍才发现,这座山却是一个圆环,围着一片方圆数百里的平地。这盆地之中却并不是荒芜的,而是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滋润着盆地里郁郁葱葱的树木;一座小小的城池坐落在河边,只有二三十丈高的城墙上,闪烁着无数的符纹光芒。 这座城就叫做“寸光城”,是大阐戈壁南部的第一个补给点。 唐逍站在城门口,看到顶上那只巨大的老鼠图案,皱了皱眉,走进了城里。 城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整洁平坦的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尽是商铺,商铺门口则摆满了小吃、饰品、药材、杂物,简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唐逍走在街道上,还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 他站在一家丹药铺门口,听到两个探险者在交谈:“没想到吧,戈壁之中也有这等美景!” “的确令人想不到,简直就是塞上江南了!” “大阐戈壁大得很呢,方圆不下万里之遥!虽然名字叫做‘戈壁’,其实也并不是处处沙海的。实际上,戈壁里有十二个绿洲,也就有十二座城池,号称‘十二生肖城’。这座‘寸光城’的名字来源于‘鼠目寸光’,正是十二生肖城之首的‘鼠城’。” “我还以为大阐戈壁就是寸光山之南的那片沙漠,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 “你说笑呢,你想想,为什么我们这些探险者,要在大阐沙漠里呆上一年?告诉你,我们才走了十来天,百府大比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我们要走的险地还很多!” “还是你们西北的宗门好,至少占了地利,像天山宗、昆仑宗、朔寒宗等等,特别是天下宗门排前三的昆仑宗,若是能和你们一起,恐怕我们也能少绕不少弯路了!” “正要和兄台商量此事呢!我们朔寒宗广交天下英杰,那昆仑宗仗势欺人……” 唐逍轻轻摇了摇头,接下来的广告与交易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他跑了几家店铺,把一路上采集的药材、妖兽材料等等,全都换成了亮晶晶的灵石。 他可不像三年前的方柔那样,穷到了用灵石换黄金的地步。他身上已经积攒了六七百块下品灵石,甚至还有十几块中品灵石,可比三年前富裕得多了。 只是一想到方柔,他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能就这么迁延下去,得尽快采取行动,至少要确定她现在在哪儿吧? 唐逍抿抿嘴,又在街上闲逛了好半天,找了个偏僻的街角,一直坐到了午夜时分。 然后,环抱着吞云剑,在夜色中奔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寸台客栈”门前。 他已经打探清楚了,方余和彭趣等人,就是住在这家客栈。 其中,方余的房间就在三楼的最左边,窗外有一个平台,正方便唐逍爬上去。 只是他还是不知道,他刚刚落上平台,睡得正香的方余,忽然扯了扯嘴角。 唐逍在平台上伏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该不该进屋。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不会被当成“采花大盗”?而且,采的还是圣涯岛的圣女? 可是若不进去,他又怎么能知道方柔的消息?就算他能勉强克制住对方柔的思念,万一她支撑不住了,那该怎么办?会不会造成他终生的遗憾? 唐逍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低低地叹了一声。他觉得做事还是应该有底线才好,如果真的无意中破坏了女孩子的清誉,就算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也会有所愧疚的。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虽然他对自己说,做事唯求心安,其实他给自己设定了许多底线,它们就像一根根线条,牢牢束缚着他,让他总是不能随心所欲。 他一翻身就想跳下平台,耳边却传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你我同生……一体……我若害你,也是害我……” 唐逍立即就停住了脚,他知道,这是方余的声音。 但凑在窗子边往房间里看去,方余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恬静,睡得正香。 那么她这句话,到底只是句梦话,还是原本已经清醒,故意说的?如果她说的是梦话,常说梦中吐真言,那么“同生一体”又是什么意思,她和谁同生一体了? 如果她说的是假话,那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有什么目的? 唐逍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再也没办法离开了。 幸好没过多久,方余又说话了:“木已成舟,夫复何言……” 此时的她,双眉紧锁,脸上罩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般。过一会儿,更是看到她脸色灰暗,翻来覆去的,还紧紧按着胸口,竟像是难受无比! 猛然间,她从床上一下子弹了起来,顿时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客栈! 唐逍暗骂一声,双脚一跺就飞上了房顶,赶在客栈的灯光亮起来之前,潜入了黑暗之中。 “方姑娘,怎么了?” 彭趣当先闯进屋子,大声叫道:“是做噩梦了吗?” 方余刚刚压下嘴角那丝讥笑,小手紧按着胸口,大声喘息道:“嗯……好可怕……” 后面的话唐逍就不知道了,他已经掠出客栈,闪电一般往城外掠去了。 并不是他怕方余把他认出来,而是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他要先去城外埋伏。 他几乎可以肯定,方余的肉身或者灵魂一定有问题,多半是罕见的“双融”,也就是两个肉身或两个灵魂揉合在一起了,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另一半”,是不是方柔? 但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他是一定能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离开寸光城后,唐逍仍然藏在路口旁的树丛里,等着方余他们到来。 这次却不知怎么回事,眼看着探险者们络绎不绝地从路口走过去,方余却一直没有到来。 幸好唐逍很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一直等到夜幕快要降临了,才看到方余一身劲装、头戴斗笠,身后背着一柄长剑,独自离开寸光城,却没有走任何一条路,而是一头钻进了树林。 唐逍连忙跟上去,与她相距数十丈,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方余从寸光山的西北角登了上去,在山顶看了半晌,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张地图,指指点点了半天,才终于决定了方向,身形一闪,便往山下的戈壁滩疾奔而去。 唐逍紧跟在后面,一路跟着她跑了一天两晚,她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们,已然来到了一片大沙漠中,脚踩着漫漫黄沙,那炙热的感觉便又回来了。 唐逍站在沙漠边上,一丛沙棘林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上去? 却没想到方余高声笑道:“你都追上来了,又不出来,是觉得我太丑,不想见我吗?” 唐逍重重地叹着气,走出了沙棘林。 第四十二章 真情难忘,贼船难下 他是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明明很小心了,为什么还是被她发现了呢? 但千输万输,气势不能输,就算被发现了,他也必须牢牢占据主动权! 当走到方余跟前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副脸色,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我来了,那也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也不想和我大打一场吧?” 方余原本是面带微笑的,一听这话立即变了脸色,冷笑道:“唐公子觉得,本圣女是被你所擒了,想要刑讯逼供?不过唐公子说错了,本圣女故意把你引过来,就是为了杀你!” 话音未落,她忽然飘身而退,左手一甩,一架一端焦黑的瑶琴出现在她面前。她盘膝而坐,两手轻拂,叮咚叮咚的琴声如流水般淌出来,正是一曲《广陵散》! 唐逍的两眼一下子就红了:仿焦尾琴、广陵散! 如果说他以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就彻底明白了,方余与方柔,一定有关系! 甚至可以断定,方柔如果出事了,方余就算不是主谋,也必然参与其中,不然,她余手中怎么可能有仿焦尾琴和《广陵散》,还故意在他面前拿出来? 一时间,唐逍热血上涌,一手紧握吞云剑,左手剑诀一引,一抹红光闪过,剑身上赫然浮起一道虚影,正是长剑模样,色泽火红,栩栩如生,连剑身上的符纹都清晰可见! 方余原本冷笑着的,琴弦上有道道剑气浮现,正是“剑融乐生”之术! 她的“剑融乐生”,与当初的方柔比起来,不啻于天上地下的区别:她这道道剑气十分凝炼,虽然还是无影无形,却让人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穿行空气之中,所带来的那股波动,仿佛每一道剑气都是一柄剑,足以切金断玉、无坚不摧! 但她的剑气只是“像”一柄剑,而唐逍这剑上的红芒,分明就“是”一柄剑! 方余的脸色又变了,失声叫道:“这是拟剑?你的剑形之道,已然达到了大圆满?” 剑形之道可比修炼境界的提升难得多了,就算一个元气境修士,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把剑形之道修炼到大圆满,方余的天赋在圣涯岛号称第一,她以琴练剑,但也只是剑形境小成,能将剑罡凝炼成剑气,还是因为她修炼的功法特殊! 何况唐逍只是个聚气境而已! 野路子出身的聚气境,没有高阶功法,只凭自己的悟性,他怎么可能领悟出剑形之境,甚至还修炼到了大圆满?要知道,她自己也才只是剑形境小成而已啊! 但唐逍既然一动手了,就不会再废话,左手剑诀一变,那火红色的“虚剑”便嗖的一声,从吞云剑上挣脱出来,化作一道火光朝方余直刺过去! 方余一咬牙,强压住内心的一丝懊恼,素手轻扬,五六道剑气嗖嗖迎了上来。 就算你是剑形境大圆满,我圣涯岛功法剑术皆称一绝,又岂会怕了你? 然而她错了,她以为这五道剑气就算不能灭掉唐逍的虚剑,至少可以阻止它,却不料那虚剑只是轻轻一旋,那五道剑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那虚剑则没多大变化,只是色泽微微稀薄了一些,仍然如电光火石一般,刹那间就刺到了方余胸口! 方余大骇,身形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就这么飞身退出去数丈,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一般,琴声蓦然变得高亢激昂,剑气更是如狂风暴雨似的直射出来! 她平常只能接连发出十来道剑气,就必须要回复才行;但现在,足足二三十道剑气飙射出来,却没有一道是为了进攻,那密密麻麻的剑气织成一张网,牢牢挡在身前。 此时的她,与刚才高冷清傲的圣女形象,已然判若两人:小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也不知道是消耗太大,还是太过惊骇;樱唇一片乌青,却死死地抿着,仿佛抱上了必死的决心! 唐逍也不轻松,拼尽全力控制着那火红虚剑,两腮鼓起,牙关咬得死死的,两臂都在微微颤抖,嘴角更是悄然溢下一缕鲜血,正缓缓滴落在吞云剑上。 虚剑与剑气之网已形成了僵持之势,似乎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却在此时,吞云剑上蓦然闪过一缕红芒,就像有一条小蛇在剑身上流过似的。 唐逍浑身一颤,他只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涌进体内,就像刚服了一枚十全大补丹,合身都充满了磅礴的力量——这种感觉,倒与当初他用鲜血“供奉”吞云剑,有着几分相似! 而还没等他细细感受这股气息,只听剑身上传来“嗡”的一声轻响,那虚剑便有了脱虚向实的迹象,剑柄、剑锷、剑刃,甚至剑身上的火红纹路,都在刹那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一刻,就像有一轮小小的太阳,正从黄沙里缓缓升起来! “哇”的一声,方余一张小嘴,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她苦心施展出来的剑网,已被那柄虚剑搅得粉碎,仿焦尾琴的七根琴弦,也已断了一根! 唐逍想也不想,腾身追了上去,一边咳着血,剑锋已抵在了方余的胸口! 他没敢去看方余那不住起伏的双峰,冷冷地道:“你如果不……” 只说了几个字,却听方余嘶声叫了起来,那声音中有三分哀怨、三分愤懑、还有三分凄厉:“你杀,你杀啊!一别三年,我还是要死在你手里,那你就杀了我!” 就像一道天雷,猛然轰在唐逍头顶上,震得他满脑袋都是嗡嗡声! “你……你说什么?一别三年?你到底是……” 方余恶狠狠地嘶叫道:“你不认得我,还不认得这把琴吗,还认不得这枚戒指吗?” 仿焦尾琴和鸾雪戒都在他眼前,阳光下,闪烁着魔幻的光芒! 唐逍只觉得胸口一痛,吞云剑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 却在此时,异变又起! 方余发出了一声怪叫,有些像是虎啸,又像海中巨鲨的嘶鸣;没等唐逍反应过来,她已腾身而起,一拳头就把六神无主的唐逍打翻在地,随即一手抱着仿焦尾琴,竟从琴身里抽出一柄青钢长剑,那剑刃上带着几个米粒大的缺口,就搁在了唐逍的脖子上! 剑刃轻轻一拉,唐逍就感到脖子一片冰凉,一缕鲜血悄然渗了出来! 终年打雁,终于还是让雁啄了眼——哦不,这次是连小命都要被啄掉了! 但唐逍脸上却还是没什么神色变化,两眼中倒有深深的悲凉,那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只是不甘心,直到最后,他也没听到有关方柔的确切消息!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她和方余到底是什么关系,方余是不是杀害她的凶手? 唐逍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眼角却有一滴泪花悄然落下! 方余似乎并不打算杀他,只是嘴角狰狞,从鸾雪戒里摸出一枚漆黑的药丸,正要给唐逍服下去,却看到了他眼角的那滴泪珠,不知怎么的,却停下了手。 唐逍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明明很仇视他,这么好的机会,却不把剑砍下来。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她又紧闭了双眼,秀丽的额头上青筋冒起来有米粒高,贝齿咬得下唇一片血红,还有一缕鲜血正顺着那白皙的下巴淌下来,再加上胸脯不住起伏,看上去万分狰狞! 但她的双手还是十分稳定,长剑紧贴着唐逍的脖子,就如铁铸的一般。 也许是感受到唐逍在看她,方余也睁开了眼,顿时唐逍就看到了一幅奇景。 她的双眼,此时像是变成了两个漩涡,道道红丝缠绕在眼珠上,飞快地旋转着,似乎在抢占那原本属于黑色的地盘,却又遭受着黑色的拼命反扑,一时间红黑两色一片混乱! 唐逍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方余也看着他,然后,红色缓缓消退,黑色重又霸占了她的双眸。 她再次闭上眼,退了一步,长剑又回到了仿焦尾琴里。 “你走吧!” 她似乎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唐逍自然不可能离开,摸摸脖子上的血迹,想了想,走到她身旁,也坐了下来。 “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其一,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二,就算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唐逍摸摸摸鼻子,没想到这女孩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他轻轻皱起了眉头,不问是不可能的,他有太多的疑惑要问她,特别是关系到方柔,更是不可能不问。但怎么问呢,她摆明了不会回答,难道要他用强?刑讯逼供? 可是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一别三年”,却又让他艰难地放弃了用强的心思。 这话,绝不可能是方余能说得出来的,难道是方柔说的? 方柔和方余共用一个身体?或者连灵魂也是相融的? 方柔已经被方余害了,但残魂并没有完全消失,还能偶尔冒出来一下? 唐逍了解过许多有关神魂修炼的知识,但他不知道,方余这样,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如果方柔真的在方余体内,如果他对方余用强,岂非也会伤害到方柔? 一时间,唐逍只觉得脑袋里像塞进了一座大山,涨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爆炸了! “我不想你问我,其实我也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余看着他,“我承诺你,如果我真的搞清楚事情的缘由了,我一定全部都告诉你,不会有半点隐瞒!” 此时的她,又恢复了云淡风轻,脸色淡然,与刚才的狰狞简直判若两人。 唐逍无奈地点点头,既然不能强迫她,那也只能这样了。 方余看了看他,又问道:“我知道你在想一位姑娘,她一定很漂亮,是不是?” 唐逍很敏锐地听出了火药味,淡淡地道:“她没有你漂亮。” 方余嘴角一翘:“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原来你也会逗女孩子开心啊?” 唐逍摇摇头:“我说的是真的,那是三年前,她才十四岁。你想,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就算生得再美,也只是没开放的花骨朵,怎么称得上‘漂亮’二字?” 方余似乎很开心,也不想揭穿唐逍的言不由衷,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你自己恐怕都不承认而已,对不对?” 唐逍轻轻苦笑:“原本我是不承认,但后来一想,广大看书的仙友大概都看出来了,我就算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不是掩耳盗铃吗,不如老老实实承认了吧!” 方余一脸玩味儿:“所以为了早点知道她的消息,你宁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对吗?” 唐逍开始警觉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请你帮帮我,去取一件东西!” 方余笑靥如花,唐逍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就像被毒蛇盯了上一般。 “你想要我帮你做事?” 他本想说,我会帮你做事吗,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俩的关系,一见面就打架! 但方余一句话就把他的所有话全堵回了肚子里:“这件东西,也许能让我早些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因为,它是一件能修炼神魂的古老法宝,落魂盅!” 落魂盅,上古先天法宝,据说威力之强,足以摧毁仙人的灵魂! 上古仙人修炼灵魂,那法子简直惨无人道,多是以落魂盅这样的法宝来攻击自己,在一次次无比痛苦的煎熬,甚至在生死之间的游走中,让自己的神魂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 唐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知道法宝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大凡修士手中的兵器、法器,都叫做“器”,乃是后天炼成的;而所谓“法宝”,虽然也是人炼制的,却经历了漫长时间的滋养,内蕴的后天灵气已然转化为先天! 后天、先天的区别,就在于后者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而前者则是人造的。 简单说,同样一件质地、炼制方法、内嵌阵法的器物,如果是后天法器,也许只是一块小石头;但若是转化为先天法宝,那就是一座千百丈高的大山! 如果真的有落魂盅,唐逍可以肯定,别说得到它了,就算靠近它千里以内,也许他们的神魂就被泯灭成渣,不,连渣都不剩下了! 方余撩撩腮边的秀发,她本就生得极美,这刹那的风情,顿时就让唐逍呆了一下。 看到他狼狈地转过头去,方余忍不住抿嘴一笑,轻声道:“你看我,我又不会生气……” 唐逍一皱眉,方余便立即警觉,连忙咳了一声,笑道:“言归正传吧。如果是真正的落魂盅,我自然不敢有那份妄想!实际上,那是落魂盅上的一道符文,落到凡界后,被高人得到,炼制成了一件法宝,叫做‘小落魂盅’,威力自然与落魂盅有天与地的差别,但也是一件下品玄器,以我们俩的实力,只要小心一些,并不是没有机会得到它!” 唐逍仍然皱着眉,问道:“你修炼的是剑融乐生之道,为何想得到落魂盅?” “我想用它来锻炼神魂!”方余老老实实地道,“我有许多事想不清楚,也许就是神魂不够强大的原因。说实话,如果我的神魂更强大一些,也许我就能回答你的问题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把它熔炼进仿焦尾琴中,乐声如果能有迷惑致幻的作用,它的威力就今非昔比了,而如果你还敢惹我的话,有了重炼过后的仿焦尾琴,我怎么可能还会怕你?” 唐逍忍不住摸摸鼻子,难道是自己把她打疼了,她怎么这么恨我呢? 但若是不帮她去取小落魂盅,好像又不行。 如果真如她所说,她的神魂再强一些,就能搞清楚很多事情,那没准还真能告诉他方柔的消息;就算她没说老实话,他帮了她,她总得感恩吧,是不是也得告诉他方柔的消息? 至于她会不会害他,唐逍觉得,以她的修为,他应该还不需要过于怕她吧? 他点了点头:“那我就帮你一次,但仅此一次,如果你不能告诉我想要的,我是不会在大阐戈壁呆下去的,你知道,我对百府大比没有丝毫兴趣!” “我知道!”方余兴奋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哼,彭趣那小姑娘,妄想用感情来捆住你,我就说她搞错了,像你这种人,岂会甘心被她的感情捆住?” 她娇笑一声:“你虽然喜欢小姑娘,但不会喜欢彭趣那样的,对吧?对付你,要用真心慢慢感化,然后你就可以永久成为我的入幕之宾,你是吃软不吃硬的……” 她也许还想说下去的,但唐逍已是满脸阴沉,吓得她连忙住了嘴。 “好吧,闲话不用多说,我们合作愉快!” 最后,她还是伸出手掌,与唐逍对拍了一记。 唐逍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感觉,自己似乎上了“贼船”? 第四十三章 异魂双生,在劫难逃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唐逍应该想不到,他会走在这么一条艰难的路上。 这条路并不坎坷,甚至也不是弯弯曲曲的,而是一条宽阔而笔直的大道,路面是青条石铺成的,走起来有一股反弹力,让人觉得分外轻巧,至少省了一半力气。 走出那片只有十余里宽阔的沙漠之后,他们就走在了这条笔直舒坦的大路上。 路两边尽是广袤的石滩,一株株枯黄的干草在风中飘舞着,显得分外萧瑟。 但这份荒凉,并不是唐逍觉得艰难的原因,路上时常会遇到的毒蛇毒虫,也只是给他们造成了一点麻烦而已。据方余所说,这地方还属于大阐戈壁的外围,并没有多少高阶妖兽,他们也的确很少见到六阶妖兽,就算偶尔有一两头,也都死在了他们的剑下。 真正让两人苦不堪言的,还是那神鬼莫测的路面。 明明是走在宽阔平坦的路面上,却突然会觉得脚下一轻,然后就沉下去了。 谁能想到,看上去坚实无比的青条石路面,却居然会有无数的陷阱! 有的只是一个大坑,只有半丈深,坑底却生着三尺长的荆棘,唐逍那身衣裳、那双靴子,都不是凡品,连四阶妖兽的爪牙都撕不破的,却被那荆棘轻轻松松就刺破了! 若不是他飞快地取出吞云剑,刺入坚实的洞壁之中,再顺手把方余抓住,两人恐怕已经掉在那锋利无比的尖刺上,成为两具“烤串”了! 就算以吞云剑的锋利,也只能刺进洞壁半尺而已! 好不容易爬出洞来,没走多久,又觉得脚底一空,这次却不是地底深洞了,而是一处黄沙漩涡,漩涡底下透出一股强大的吸力,一下子就把两人的双腿给卷了进去! 幸好方余赶忙拿出仿焦尾琴,平放在路面上,唐逍一把按住琴身,借力腾身跃了起来,再把吞云剑递给方余,才没让两人给卷进漩涡去。 而劫后余生的方余也没注意,她的小手,已被吞云剑切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唐逍看看自己的靴子,那靴筒上有几条破口,看上去就像被旋转的刀锋绞碎了一般。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反应得快,恐怕他和方余四条腿都得断掉了! 而这,在他们遇到的陷阱之中,还只是较为“安全”的,其它的,还要危险得多! 有的陷阱下面藏着毒蛇,有的流沙漩涡里生存着毒蝎,有的不是陷阱,而是一个盛满了黑水的暗池。方余曾感到好奇,捉了一条五阶毒蛇扔进黑水里,就听到那毒蛇不住扭曲、嘶吼,蛇皮就在他们眼前慢慢腐化了,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几根漂浮在水面上的蛇骨头! 吓得唐逍和方余相互望望,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恐! 唐逍忍不住问道:“方姑娘,你到底要到哪儿去,怎么如此危险?” 方余深吸了一口气:“在来之前,岛上的长辈就曾给了我一卷地图,叫做‘大阐百宝图’,据说记载着一百件宝物的下落,以及获取这些宝物时的注意事项。不过我没有得到全图,而只是一份残图,上面记载着五件宝物,这小落魂盅就是其中之一。” 她望着远处的群山:“小落魂盅,位于大阐戈壁西南部的黑风洞中。此洞周年四季刮着凛冽的黑风,据说就是黑魔尘的起源地,因此凶险无比,让人闻之而色变!” 唐逍果然变了脸色:“黑魔尘?五级天灾,你竟然敢去它的起源地?” 方余连忙解释:“虽然黑魔尘是五级天灾,但其实它的起源地,风并不是特别大,只是这黑风有销魂蚀骨的功能,所以才显得这黑风洞十分恐怖而已。不过黑风洞里有一种特产,叫做‘风晶’,能在体内形成一道道细小的旋风,配合上几种丹药一起使用的话,就能让内脏、经脉、血肉都变得坚韧,从而起到锤炼肉身的作用。” 这应该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毕竟有宝物可取,谁都会感兴趣的。 但唐逍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而是冷静地问道:“既然有风晶这种宝物,又有小落魂盅,这黑风洞应该有很多人光顾的吧,小落魂盅还没有被取走吗?” 可别告诉他,那“百宝图”只有圣涯岛这一份,天下那么多势力都没有。 方余摇摇头:“黑风洞虽然比不上大阐戈壁北部的那几处险地,但也是十分危险的。参加百府大比的探险者,修为最高的只有聚气境,去探索黑风洞还是弱了一些。而且我圣涯岛有一位前辈,千年前曾参加过百府大比,无意中找到了我们所走的这条路,算是通往黑风洞的几条路里最安全的。所以我才有这个底气,去寻找小落魂盅。” 她望着唐逍,又道:“当然,其它道路虽然危险,难免有不怕死而又运气好的,所以我不瞒你,就算真的找到了黑风洞,可能也会面临着一场场大战!” 唐逍也望着她,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小落魂盅呢?” “我的灵魂出了问题。”方余苦笑道,“三年前,我只是圣涯岛一个普通的弟子,十五岁的宗师,修为不算差,但也算不了出类拔萃。但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脑袋剧痛难忍,活活痛晕过去三次!那次我真的以为我就要死了,谁知又奇迹般地醒过来了,而且自那以后,我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天赋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修为更是一日千里,震惊了整个圣涯岛,我也因此顺利通过了去年的‘圣女选拔’,成为了本代的圣女!” 她摇头苦笑道:“但在这光鲜亮丽之下,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的神魂里,时常会出现一些——怎么说呢,应该算是杂音吧,我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那天在景台榭,一见到你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说是要杀了你,所以我才会对你出手的。” 唐逍的眉头又皱紧了,她脑海里有第二个灵魂?这个灵魂还要杀了他? 如果这个灵魂是方柔的,她会杀了唐逍吗? 唐逍自己也不敢确定,毕竟他找了她三年也没找到,不知道这三年中间会发生什么。 方余叹了口气,又道:“三年前我刚醒来的时候,那时我的症状更加严重,有时候接连几天自己都没有意识,别人都以为我是什么‘天赋觉醒’,但我怀疑,就是另外一个我在做怪;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努力修炼,想着要是自己实力强了,是不是就能控制它了?所以我三年里就从宗师突破到了聚气境,灵魂力量增强了许多,这症状倒是减轻了不少。所以我才想到用小落魂盅来锻炼灵魂,才会花了很大的代价,得到了这幅‘百宝图’。”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方余的“谈兴”似乎很高,也许可以多问一些问题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道:“那鸾雪戒和仿焦尾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方余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无奈地道:“我不记得,只记得这戒指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我手指上了,而仿焦尾琴则是藏在戒指里的。除了这架琴和《广陵散》,戒指里就什么也没有。” 唐逍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纯洁和真诚。 他又问道:“那你总该记得是什么时候到你手上的吧?” 他猜测,这个时间,多半就和方柔的失踪有莫大的关系。 但方余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是不记得……” 唐逍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得不到有关方柔的消息啊! 方余略有些歉意:“也许,等我的灵魂力量增强了一些,就能想起你要的讯息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唐逍抬着望望天际夕阳,轻声道:“走吧,抓紧时间!” 然而越是想抓紧时间,那时间就越没办法抓得紧。 又走了两天,也才走了两三百里路,还是没有看到黑风洞的影子,倒是猎杀了不少毒虫,得到了许多妖兽材料,虽然多数只有四阶、五阶,但也有少数是六阶的。 把两枚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卖出去,大概能卖好几百块下品灵石了吧? 但两人都没有丝毫欣喜,他们都不想要金钱,而是想尽快赶到黑风洞去。 此时的他们,正并肩行走在一片石林之中。这片石林位于一座高峰脚下,这高峰上没有一粒沙土,就像是一整块石头雕刻而成的,不过唐逍也不确定,天下有上千丈高的巨石吗? 而那石林则像这座石峰的尾巴,准确地说,是尾巴上的尖刺,每一根都是笔直地刺向天空的,却被风化得斑驳一片,风一吹,拳头大的石头簌簌直往下落。 青条石铺成的大路,从石林中间穿过去,在跨过一条小河之后,延伸向了对面的山峰。 方余在边走边说话,不知是她本性如此,还是难得遇到唐逍这个“闷葫芦”,这一路上她都叽叽喳喳的,像好不容易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麻雀。 “唐公子,你说你和彭姑娘,她对你多好啊,怎么你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唐逍自然不会有丝毫回应,方余也不以为意,轻笑道:“其实你不知道,很多女孩都喜欢你这样的,不是说你的家世、背景、天赋、钱财什么,而是你的性格!” 她掩嘴笑道:“你这种闷乎乎的性格,最逗女孩喜欢了。你要是不改的话,就算你躲开了彭姑娘,也会有王姑娘、李姑娘来喜欢你的,你逃避不……” “了”字没说出来,唐逍已一巴掌捂向她嘴巴。 她本能地往后一躲,娇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想要灭口……” 却听唐逍沉声道:“闭上嘴巴,仔细听一听!” 见他脸色沉重,方余连忙收起了与她身份不符的调皮,凝神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有脚步声、低吼声,嘈杂一片,这是有兽群接近!” “不是接近!”唐逍沉着脸,背靠着一块足有十丈见方的巨石,吞云剑已握在手中,“有一个很大的兽群,朝着我们冲过来了——有狼啸,是狼群!” 对面的高山脚下,有一股股烟尘腾起来,烟尘中露出一只只恶狼的身影。这些恶狼身形矮小,跟土狗差不多大,一双前肢却格外的长;浑身披着灰白色的长毛,却是神形呆滞,动作僵硬,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用石头雕成的一般。 “糟了,是沙狼!” 方余只看了一眼就缩回脑袋,躲在唐逍对面的一块巨石后面。那巨石和唐逍身边这块差不多高大,顶部托着一块直径十丈有余的球形巨石,摇摇欲坠,令人心惊不已。 她怕唐逍不知道沙狼的厉害,又低声解释道:“这沙狼个体实力不算太强,成熟体在五阶左右,如果有变异的,可能会有六阶的,而它们的王则很有可能是七阶。而且沙狼属于群居生物,一旦出动,就是一个狼群,在沙漠里,这些家伙堪称一霸!” 唐逍点点头,目测一下他和方余之间的距离,他们倚靠着的巨石相距只有丈许,在这两块石头前方又有一块巨石,正好把道路分成两半,每一边都只有三尺宽。 他正在思考着能不能利用一下地利,又听方余低声道:“它们好像不是冲我们来的。唐公子,我们都不要说话了,躲起来,沙狼的感知是很灵敏的,千万不要被它们发现了!” 两人都缩在巨石背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 但危险这东西,不是说你躲起来了,它就不会降临的。 唐逍偷偷探出一个头去,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它们冲过来了!” 好像是闻到了他们的味道,狼群果然在百丈外拐了一个圈,直直地往这边疾冲而来!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打了。 唐逍一跃而起,两脚一分站到这三块巨石外边的“葫芦口”,扬起了吞云剑。 方余的应急经验却像比不过他,有些惊惶失措地问道:“唐公子,怎么办?” 唐逍冷静地道:“打啊,还能怎么办?方姑娘,你的仿焦尾琴能引来雷电,不如你就稳坐在这葫芦口后面,充分发挥你的瑶琴能远攻的优势,配合好我杀狼!” 方余猛醒,抱着仿焦尾琴就盘膝坐在唐逍身后。两人刚做好准备,就听到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狼啸声,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夕阳下,一只沙狼咆哮着,直扑唐逍身前! 这只是个领头的,身后还跟着密密麻麻的身影,看得人头皮发麻! 唐逍退了一步,吞云剑横在胸前。那沙狼神智有些简单,一看唐逍后退,想也不想就跟上去,只听两声琴弦响,两道剑气一前一后落在它胸前,顿时鲜血狂涌,映红了半边天空! 仿焦尾琴的一根琴弦断掉了,不过方余已然储备了好几根,现在已经换上了。 这沙狼咆哮着倒下去,身后两头沙狼更是像发了疯一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唐逍知道,真正的挑战来了。 但凡狼族,都是嗜血的,一旦闻到鲜血的味道,立即会让它们发狂。第一头沙狼的鲜血,已然刺激到了它身后的狼群,而唐逍则无法再退,再退,就要撞到方余身上了。 他只能双脚稳稳地踏在石滩上,两手紧握剑柄,吞云剑划出一道赤芒,将两个狼头一齐削了下来,远远地滚了出去,两道鲜血直冲天际,又哗哗落下来,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而叮咚的琴声中,方余的剑气,又刺破了一条沙狼的胸口! 这条沙狼原本是想偷袭的,没想到刚刚扑过来,就中了一道剑气。 但更多的沙狼前赴后继扑过来了,唐逍和方余很快便陷入了苦战之中。 夜色越来越变得浓重,血腥也跟着浓郁,渐渐地,甚至犹如实质! 唐逍也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滴着鲜血,早已看不出他本来的颜色! 就连躲在他身后的方余,那原本雪白的衣裳也染了不少血迹,就像盛开的朵朵红梅! 在他们面前,一撂撂的沙狼尸体,几乎把整个路口都塞满了,却又一头连着一头被狼群拖过去,就在一阵阵低沉的咆哮声中,被撕成了一条条碎肉,埋进了同伴们的肚子里。 而更多的狼群,就从尸堆的缺口里冲进来,想要把唐逍和方余也撕成碎片! “唐公子,我的真气不足,丹药也快吃完了,怎么办?” 身后传来方余急促的喘息声,唐逍也禁不住摸了摸饮风戒,他的丹药也所剩无几了。 可是眼前的狼眼还是很多,每一双都是火红的,散发着狰狞的光芒! 在那一片猩红之中,有一双狼眼格外大、格外红,散发的光芒也格外凶残! 唐逍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算来了! “沙狼王,七阶妖兽!” 身后,方余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绝望:“唐公子,我们,在劫难逃了!” 第四十四章 狼王灭杀,魔灵潜踪 如果是在其它时候,就算遇到七阶妖兽,别说他们两个人联手了,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们都是敢去斗一斗的,毕竟两人都有跨境界杀敌的实力。 但苦斗了这么久,真气早已匮乏,又有数之不尽的沙狼在虎视眈眈,方余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心底泛起一阵阵苦涩,拂向琴弦的小手也软了下来。 唐逍却只觉得心底一片火热,似乎有一股烈焰,在疯狂地炙烧着他的心脏,带给他万般痛苦的同时,也激起了他满身斗志。他高高扬起了吞云剑,嘶哑地叫了一声:“杀!” 强敌在前,绝望有什么用?不如就凭着一柄剑,杀出去! 饮风戒里最后还有三五枚回复真气的丹药,他一古脑全摸出来,丢进了嘴里。 然后,一个箭步跨出去,吞云剑抡起,把三头沙狼一齐圈进了剑影里。 鲜血飞溅之中,一只汤钵大的狼爪狠狠抓了下来:沙狼王来了! 唐逍一剑刺在狼爪上,却像刺在钢板上一般,浑身一震,退了三步。 借着越来越昏暗的夜色,唐逍看清了沙狼王:身高足有八尺,是普通沙狼的两倍;一身灰毛,尖耳长嘴,两只雪亮的獠牙支在嘴角,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一呲牙,嘴角就滴下几滴亮晶晶的水珠,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沙狼王的目光是阴冷的,也是高傲的,它只是给了唐逍一巴掌,把那三头受伤的沙狼救回去,然后嘴角一呲,似乎是在冷笑,转身就要往回走。 它是王者,轻易不愿出手,只需要让手下耗死唐逍和方余,它来坐享其成就好了。 但它想走,唐逍却不愿放它离开,冷喝一声,吞云剑匹练一般刺向它背心! 他知道自己的真气不多了,全身体力也行将消耗殆尽,方余的情况也许还不如他,如果不能出奇致胜,迟早会被这密密麻麻的沙狼耗死,被啃得渣都不剩! 沙狼王自己跑过来,倒给了他可乘之机。只要杀了它,就能冲出重围了! 沙狼王却很愤怒,它只是一时手痒想舒展一下手脚而已,这人类小子就这么想死吗,竟然敢于向它出剑?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好了! 一声低沉的咆哮,沙狼王蓦然转身,快捷无伦地扬起双掌,一把夹住了吞云剑! 一呲牙,它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却愕然发现,唐逍居然也在笑,似乎也很得意! 这人类少年是发懵了吗,他的剑身都被夹住了,还怎么得意得起来? 却只听一声轻喝:“杀!”那火红的剑身上,蓦然浮现起了一道红光:是一柄剑,从剑柄到剑尖,每一个部件都是完整的,甚至连剑身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 沙狼王禁不住想揉揉眼睛,难道这柄剑竟是活的,还能够分身不成? 却没等它搞清楚状况,那有些虚无的火剑已然朝着它胸口刺了过来! 沙狼王大骇,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身子如箭一般往后退去,却还是快不过吞云剑:不但是拟制出来的虚剑刺进了沙狼王的胸膛,吞云剑的本体,也刺入了它的下腹! 这还没完,方余也在全力施为,五六道剑气伴随着琴声呼啸而出,甚至还能在飞行中自行拐弯,在沙狼王身后布下一道剑网,封死了它的所有退路! 只一击,沙狼王身上就出现了不知多少道伤口,鲜血一股股直往外冒! 但唐逍的心却在直往下沉! 沙狼王看似凄惨,但他知道,它受伤并不重,不管是吞云剑还是虚剑,都只能刺入它体内半尺而已,而方余的那几道剑气,甚至只能破开它的皮毛,却无法真正刺入它的体内! 它那一身皮毛,防御力太强了,别说吞云剑只是上品灵器,就算下品玄器,也不一定能彻底破开它;何况沙狼王如此敏捷,随意一退,就避开了这一剑的至少三成威力。 若不是它轻敌,唐逍二人又都是全力施为,它甚至都有可能不会受伤! 而反过来,这一击过后,唐逍和方余都感到了深深的疲累感! 就算他们把丹药像糖豆一般吃个不停,都补充不了这么巨大的消耗。 沙狼王在嗔怒地咆哮着,前爪用力捶打着胸膛,一只后腿重重地踏在大路上! 两道身影出现在它身旁,是两头沙狼,比它矮了半个头,却又比普通沙狼高了许多。 “两头六阶沙狼!”身后,方余的声音有着重重的疲倦与绝望,“唐公子,我们连一头沙狼王都打不过,现在又多了两头六阶沙狼,我们是不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唐逍深吸一口气:“你是宁愿丢了命,还是愿意拼死杀出去?” 方余一愣,又听他轻声道:“我是要杀出去的!沙狼王又如何,六阶沙狼又怎么样,谁敢拦住我的去路,我就杀他个天翻地覆!我拿的是吞云剑,不是烧火棍!” 他回过头,掌心托着一枚丹药,这是他最后一枚回复真气的丹药了。他把它递给方余:“如果你不想打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死了,伺机逃命!” 方余双眸中怒色一闪,一把抓过丹刃吞下去:“好,要死,我陪着你一起死!” 唐逍有些恍惚,好像有另一个女孩也和他说过这句话,而且,她说得要真诚得多! 但没有让他多想,身后一道腥风扑来,狼嚎声就像从他耳边响起来的! 他也不回头,一剑从腋下刺回去,那头六阶沙狼又咆哮着退了回去。 另一头六阶沙狼也扑过来,迎接它的却是两道剑气,虽然由于真气缘故,它们已不再那么凝聚,却仍然刺破了这沙狼的额头,痛得它上蹿下跳,哀嚎不已! 唐逍沉声道:“不能让沙狼王养伤!方姑娘,有没有勇气随我杀过去?” 方余大概没有想到,在这种绝境当中,唐逍想的居然是直接挑战沙狼王!她愣了一下,道:“我说过了,大不了和你一起死在这儿!说,你想怎么打?” 唐逍一步就跨了出去:“咱们背对背,你帮我挡住两头六阶狼妖,我来屠王!” 屠王! 方余恍惚了那么一秒,这是什么人哪,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有胆量说出那两个字的? 但只是这一秒,唐逍已然跳入了沙狼王与两头六阶沙狼的包围圈。方余不敢怠慢,她知道唐逍要死了,她也定然会被沙狼吞下肚子,连忙抱着仿焦尾琴跳出来,铮铮两道剑气逼开那额头受伤的六阶沙狼,几步跑到唐逍身后,然后又是铮铮两声,又逼退了另一头六阶沙狼。 唐逍已悍不畏死地杀向了沙狼王,吞云剑上浮现出来的虚剑,甚至被他当成了第二柄剑来用,与沙狼王狠狠地撞了几次,剑上的火光反而越来越炽热,红得让人心惊肉跳! 如果不是唐逍重新获得了真气补充,这多半就是回光返照了! 方余堪堪挡住了两头六阶沙狼,这是因为其中一头受伤了,另一头则时常被同伴挡住,好几次差点撞到同伴身上,令它束手束脚的,只能空自焦急地长啸着,却毫无办法。 而在他们周围,已然聚集了至少上百头五阶沙狼,每一头都呲着牙,低沉地咆哮着,前爪都焦躁地刨着石滩,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两个人类倒下去,好让它们饱餐一顿! 沙狼王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每一巴掌都像能拍碎一座山峰,唐逍就算尽量发挥了体小灵活的优势,尽量避免与那狼爪硬碰硬,却还是没办法完全避过去。 他甚至能听到阵阵哀怨,似乎是吞云剑在哭诉着什么! 被沙狼王接连拍了好几巴掌,它大概也无法忍受了吧? 而久战不下,沙狼王也开始焦躁起来,凶性在慢慢积攒着,似乎在等待一个蜕变! 蓦然,沙狼王大嘴一张,发出了一声长啸,震得旁边的巨石似乎都在轻轻摇晃! 长啸声中,沙狼王一双前爪合在一起,就如巨锤一般砸了下来! “这是妖术!”耳旁传来方余焦急的声音,“唐公子小心啊!” 妖术,就是妖兽天生就领悟了的法术。法术与剑术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一般能够远程攻击,或者附加什么属性,威力比剑术要强大得多,消耗的真气也要更加巨大。 妖兽自然不会有什么真气,但它们有妖力。 能够施展妖术的妖兽,说明已经能熟练运转妖力了,多半要九阶以上才行;就算这沙狼王天生异禀,至少也得要有八阶实力,才能施展出妖术来。 难道它不是七阶,竟是八阶? 唐逍嘴角一跳,却马上发现,它这一记“撼山锤”,似乎并不怎么完全,妖力运行间有一两处明显的缺陷。看来它并没有突破到八阶,这妖术施展得十分勉强。 但不管怎么勉强,那也是妖术,这一“锤”就算不能碎山,捶破身边这块巨石,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若是捶到唐逍身上,恐怕他就变成一地残骨碎肉了! 唐逍睁圆双眼,死死地看着那合在一起的两只狼爪,他似乎看到了,在狼爪外,有一个巨锤虚影,若隐若现,挟着一股极其锐利的细风,朝他脑袋顶直直地捶了下来! 但他没有动弹,只是双手紧握着吞云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方余已经不能再发出剑气,只能把仿焦尾琴当作兵器,抡着它与两大六阶沙狼斗在一起,她是在用生命为唐逍争取更多的时间! 石林外,上百头沙狼都在咆哮,似乎它们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类,已到了死亡的边缘! 但唐逍仍然一动不动,哪怕那锤影,离他的头顶已不到一尺了! 胜券在握,沙狼王咧开嘴,阴毒地笑了笑,爪子上又加了一分力。 五条半寸长的指甲,在夜色中划出了五道阴绿色的弧线! 唐逍只退了一步,脊背靠在方余背上。 不知怎么的,感受着她那不住颤抖着的脊梁,唐逍却像突然间有了底气,原本渐渐开始酥软的身子,再一次挺得如长枪般笔直,吞云剑惊虹一般直刺沙狼王胸口! 他的目标,是沙狼王胸膛上原本就有的那道伤口。 但他似乎忘记了,沙狼王的爪子,会比他的长剑更快,他居然没有躲开! 头顶上立即出现了五个血孔,鲜血眨眼间涂满了他的脸庞! 沙狼王却愣了一下,它的五趾并没能抓进唐逍的脑袋,只是抓破了他的头皮而已! 这人类小子的脑袋能这么硬吗,连石头都能抓碎的狼爪,却抓不碎头盖骨? 它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唐逍已然愤怒地号叫起来,吞云剑准确无比,刺进了沙狼王胸膛上的那道伤口之中,足足刺进去了半截剑锋! 不管它的皮毛有多坚实,只要被破开了,那就是它的弱点,它总不可能把肌肉、骨骼和内脏,也练得跟他的皮毛一样坚韧吧,如果那样,它怎会还是七阶妖兽? 沙狼王退了一步,一张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啸,嘴角却哗哗地,鲜血直流! 这一剑不但刺碎了它的好几个内脏,也刺穿了它的大血管! 然而它那强劲的生命力,却不容许它就这样摔倒下去,它还有力气扬起双爪,就像搂西瓜一般,朝着唐逍那鲜血模糊的脑袋,狠狠地搂了过来! 唐逍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刚才这一剑,已然消耗掉了他最后残余的所有真气;而脑袋上的伤,则让他眼前开始了发昏,好像失血过多,已经连站都站不稳当了。 方余紧紧靠在他背上,低声道:“唐公子……咱们是不是坚持不下去了……” 唐逍用力甩甩头,就感到一阵寒风袭面,沙狼王的十指,已然到了他头顶!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也许,只能到这儿了吧……” 方余发出一阵呜呜声,好像是在哭泣,又像在感叹着什么。 她已看到两头六阶沙狼猛扑上来,她知道,她和唐逍的生命,都已到了最后关头! 她能够做的,就只有把仿焦尾琴竖在身前,能挡一下,是一下了。 唐逍则把吞云剑拄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狼爪的落下。 这一刻其实应该是很短的,那狼爪快逾闪电,都用不了十分之一个眨眼,就能刺入唐逍的脑袋。沙狼王是报复心极强的,唐逍一剑刺进它原本的伤口,它也瞄准了唐逍脑袋上的五个血洞,它要让唐逍死在他自己的招式之下,才能解了它的心头之恨! 这么短的时间里,按理说,唐逍应该是什么都来不及想。 然而不知怎么的,此时的他,内心却是一片通明,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他想到了那个小村庄,被豹妖所屠,全村就只剩下他一个。 他想到了百花谷,那冰蟒缩回了内谷里,只在千莲池中留下了一抹冰霜。 他想到了彭口镇的那个少年,曾经“借”钱给他;惊云寨的雷少渊,那略带逗性的少年;还有长江上的那条渡船,南泽湖的苍蛟,甚至阴风山脉里的那头残阴巨虎! 可是,偏偏,就是没有想起方柔。 就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不对劲,却又好像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声。 然后,耳边又传来一声重重的长叹。 唐逍一愣,方余明明没有叹气,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连气都叹不出来了。 “你要就这么死了,你叫我怎么办呢?” “谁?” 唐逍怒喝一声,然后就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他脑海里转过这么多念头,又听到了这句话,时间都不知过去多久了,那狼爪就算抓下来两次,也应该还有多余的,可是怎么这狼爪还没有落下来呢?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狼爪离他的额头还有七寸。 这么长时间,快如闪电的狼爪,也只与他的额头接近了三寸而已。 也不知道是时间变慢了,还是沙狼王的动作变慢了。 他紧皱着眉头,又听到一句话:“你要不奋起,就会害了太多人!” 唐逍低垂着头,内心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双眸中,却有着深至骨髓的恐惧! 因为,他紧握着吞云剑的手掌,分明感到了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 这力量,竟与当初那头魔猫剑灵的力量,有着好几分相似! 但他没时间细想,这股力量到底和魔猫剑灵有什么联系。 那股力量刚涌入他体内,原本似乎不正常的时间,瞬间变得正常起来。 沙狼王的双爪蓦然变得比闪电还快,眨眼不到,就抓到了唐逍的头顶上。 却抓了个空,唐逍往后一撞,连同方余一齐躲了开去;同一时间,吞云剑如毒龙般昂起头来,“刷”的一声,沙狼王的两只爪子同时离开了它的前臂! 沙狼王“嗷”地叫着,吞云剑已没入了它的胸膛,剑尖又从背心穿了出来! 唐逍一回手将长剑抽出来,手一伸,方余也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住纤腰,闪电般从两头六阶沙狼中间穿过去,剑光闪烁,两头沙狼一齐倒了下去! 他居然敢搂着她的腰? 第四十五章 黑风联手,与虎谋皮 方余刚打算发作,却又使劲吞了吞口水,把心中的火压了下去。 别说她现在十分实力已耗掉了九分九,就算她还有鼎盛实力,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宰掉两头六阶沙狼,更不用说两剑杀死七阶妖兽沙狼王了! 她回头看着他的脸庞,原本油尽灯枯的苍白脸色、乌青嘴唇,此时重又充满了血色,疲累得如面条的身躯重又如枪杆般笔直,好似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又爆发出了无尽的力量! 甚至,他的实力似乎又有了极大的提升,方余很怀疑,如果都是完好无损的,就算半步八阶的沙狼王,恐怕也不一定能斗得过此时的唐逍! 他是怎么可能半死不活的时候,还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 其实唐逍此时也在纳闷,但现在不是他纳闷的时候,沙狼王死了,危险却并没有解除! 周围的沙狼已经拥上来了,上百头五阶沙狼中间,混着至少十头六阶! 唐逍也不知道,吞云剑传给他的这道力量,到底能维持多久,但他知道他必须冲出去。 他一把将方余甩到背上,沉声道:“抱住我脖子!”提起吞云剑,便如闪电一般掠出,一剑把一头五阶沙狼挑飞,再一剑,又砍倒了第二头。 方余小脸刷地红了,却并没有反抗,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愿。她只是把俏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那已浸满鲜血、冰凉沁人的肩膀,却是她最温暖的归宿! 当然她也知道,其实并不是,所以在终于从狼群里冲出来之后,她立即就挣脱下来了。 她的内心没有一丝留恋,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多半还是会成为她的敌人。 而且此时的唐逍也再次到了强弩之末,根本就没有力气还能背着她了。 但两人还不能停下来,狼群已经从狩猎变成了复仇,他们杀了沙狼王,它们就会与他们不死不休,所有的沙狼都紧紧追赶着他们,哪怕它们的队形已经稀落了许多。 至少二十余头沙狼,其中有四头六阶的,连同沙狼王一起,都躺在了饮风鸾雪双戒之中。 而代价就是,两人身上都新添了好几道伤口。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黎明前的黑暗分外浓重,两人也不知道都踩在了什么地方,偶尔也会踩到毒蛇毒虫,所以又被咬了好几口。但这些伤对他们而言似乎都不重要了,如果不能从狼口下逃出去,他们甚至连毒发身亡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纵然在浓重的夜色中,他们也比狼群跑得快,在逃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当东方露出一丝曙光之时,他们终于逃了出去,身后再感受不到狼群的气息了。 一停下来,方余就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高耸的胸脯拉风箱一般起伏着,若不是唐逍也蹲在地上,紧闭双目,还真让人担心,他能不能在这样的诱惑中坚持下来。 可是他知道,现在仍然不是他们休息的时候。 “不……不能多呆……天快亮了……要是狼群……追上来……” 气喘吁吁的他,都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了,不过方余还是听懂了他要说什么。 她朝他伸出一只小手,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沉声道:“你说得对……还得走!” 两人往四周观察了一下,马上找到了逃命的方向:侧前方有一个狭窄的谷口。 这谷口只有一丈来宽,两侧都是笔直的峭壁,好像有人持着剑,从半空中猛劈下来,把一面山崖劈成两半,就形成了这个谷口。山谷里黑漆漆的,阳光还没能照进去。 身后又传来了狼群的味道,两人对望一眼,连忙朝那山谷里跑去。 幸好这山谷虽然狭窄,地面却很平整,而且直往里走了数丈,也没有看到一条毒蛇、一只毒虫,只是迎面有一道道旋风袭来,吹得他们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而且越往里走,这风好像就越猛烈,虽然这种变化的幅度很小,还是让他们发现了。 “这倒有个好处!”方余回头看着谷口,冷静地道,“这风把我们的气息吹出去了,狼群就不知道我们朝这边走了。唐公子,趁着这个机会,我们看谷底有没有出去的路?” 唐逍却摇摇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方姑娘,找个地方,先处理伤口吧。” 大概是老天终于想起来要眷顾他们了,这次他们很幸运,走了没多久,就在一侧的山崖下找到了一眼清泉,先用几个大水壶装满了清水,两人再轮换着洗澡、清洗伤口、敷药、包扎,把方余带着的一大捆白布都用完了,终于才处理完了所有伤口。 两人所受的伤加起来,恐怕已经不止三十四处了。 除了三年前受到火鸾峰追击的时候,唐逍还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处理完了伤口,两人就倚在泉水边休息。 方余小脸有些红晕,她背上有两道伤口是唐逍帮着处理的,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展露了那么多雪白的肌肤,而他的大手曾抚摸过她光洁的后背,她就觉得两颊火热,心里痒痒的。 唐逍心里倒是古井无波,别说只是帮方余处理一下伤口,就算她脱光了站到他面前,他大概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因为他心里已住了人,在她没搬走以前,别人是住不进来的。 他只是吃了些干粮,又拿出炼丹炉炼制了两炉丹药,一炉疗伤的,一炉恢复真气的,各分了一半给方余,然后便站起来:“走吧,抓紧时间。” 两人继续往山谷里走,又走了两个时辰,才再次停了下来。 不是找到谷底了,也不是狼群追上来了,而是风太大,没办法往前走了。 这两个时辰,他们大概走了二十余里,在谷口感觉到的微风,到了这儿已经变成了足以蚀魂剔骨的飓风,猛烈地打着旋,就像一面墙挡在两人面前,让他们一步也前进不得! 方余本想硬闯过去的,但只往前走了一步,就像撞在棉花包上一般,被震得接连后退四五步;她不服输,倾尽全身真气,却看到飓风里有几块漆黑的东西冒出来,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竟是五六块已被吹得焦黑的肉,看那形状,却像是一只兔子被肢解了! 而且,她看得很清楚,那兔子的耳朵是金色的,尾巴像一把大扇子! 这种妖兽她认得,叫做“金角睨兔”,变异妖兽,品阶高达七阶! 虽然兔子都是温顺的,但这种金角睨兔凭借着一种名为“火术瞳眼”妖术,一向横行在山林之间,就算遇到八阶妖兽,也有一战之力! 方余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阐戈壁,也不知道它怎么会被飓风吹成几部分,她只知道,不管从境界、实力、还是防御上,她都远远不如金角睨兔。 她如果贸然闯进飓风之中,恐怕一瞬间就会被肢解掉! 她不由转过头,望着唐逍:“唐公子,现在怎么办?退回去吗?” 唐逍皱着眉,闭着眼,像是在体悟这股猛烈的飓风,没有回答。 方余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待着,一边努力抵抗着那刮得她周身发痛的飓风。 过了好一会儿,唐逍才睁开眼来,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喜悦。 “方姑娘,你感觉一下,你的肉身有什么变化没有?” 方余一愣,连忙将心神沉入体内,细细感悟,顿时面露喜色。 “怎么会这样,我感觉我的肉身好像要强大一分了!” 唐逍点点头,他也正是感受到了这一点:“这种风,有锤炼肉身的作用!”他两眼亮晶晶的,“看来我们得放慢一点速度,先让肉身强壮一些,适应了飓风之后,再往前走!” 他望向山谷深处,低声道:“我猜测,咱们所走的方向,就是黑风洞的所在!” “这还真有可能!”方余也点点头:“至少,大致方向是对的!” 两人达成共识,立即行动,就在风口上盘膝坐下,任由飓风迅猛地吹刮着他们的身体。 这种修炼方法自然是很辛苦的,为了取得最好的效果,他们要随时坐在飓风最为猛烈的地方,也就是他们所能接受的极限,让那飓风就像大刀一样,不停地切割在他们身上。于是没过多久,不但他们原有的伤口几乎都裂开了,还增添了新的伤口出来。 而当他们感到飓风不是那么猛烈之后,他们甚至都顾不得包扎伤口,便顶着飓风走到下一个极限的所在,再次承受新一轮的飓风洗礼。 他们都不想在这山谷里耽搁太长时间,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耽搁一个月之久! 一个月里,他们已经深入山谷四十余里了,而他们也几乎可以肯定,黑风洞应该就在谷底,因为那飓风已然变成了漆黑,山谷里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飓风的吹刮,两人的肉身的确有了很大的提升,不但飓风不能再刮伤他们了,就连之前被毒蛇毒虫咬了所中的毒,似乎也被飓风给解了。 只是两人还是满身血污,衣服破破烂烂,因为没地方换衣服,也没办法洗澡。 一个月过后,他们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那就是黑风洞吗?” 唐逍看着那大山腰部如大嘴一般的大洞,问了一句。 方余轻咬着牙:“应该是吧?只是有点不大像,不是说这儿是黑魔尘的起源地吗,怎么这风吹出来是越来越小,到了那山谷里,甚至只能算是微风了,能吹得起黑魔尘吗?” “不管了!”唐逍一翻手,又取出了吞云剑,“冲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你注意寻找小落魂盅,一旦找到,我们就寻路出洞,千万不要在里面多耽搁!” “好!” 方余点点头,紧跟在唐逍身后,蓦地腾身而起,直往那洞口冲去。 然而现实给了他们迎头一棒,两人刚冲到那洞口边,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把他们远远地抛飞出去,狠狠砸在一面石壁上,然后重重摔落了下去! 唐逍喉咙一甜,鲜血已涌到了嘴巴里,耳边却听到有人笑道:“哟,又来了两个!” 听到这声音,唐逍就不打算吐血了,紧闭嘴巴,又把那口鲜血吞回了肚子里。 气血是修士的根本,真气、力量,都要由气血产生。那口血包在肚子里,如果有战斗发生,至少能让他多坚持半刻钟,也许这就是转败为胜的关键! 当然,这样会让他受到内伤,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吞下鲜血,他一骨碌爬起来,又顺便牵起方余,便见这峭壁下原来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分为三起,站在他左、右两边的各是一个五人组成的小队,另有三个人则站在他们对面。 看样子,这些人都是参加百府大比的探险者,只是他们一个也不认得。 左边那个小组,领头的是一个相貌有些粗犷的刀客,五短身材,站在那儿却像座小山。他满脸堆笑地抱起拳头,大声笑道:“两位不用担心,我们都是百府大比的弟子,想来你们也是。大家都是同伴,都为探索这黑风洞而来,不必互相猜忌!” 唐逍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方余很听话地依在他身边,怯生生的,像个小媳妇。 右边那小组的领头人,一个二十多岁、英姿飒爽的女子,赤着一双手,轻笑道:“你们来了还正好。周帅他们三人正好差了两个,不能组队,你们倒可以和他一队!” 对面那三人中立时有一个站出来,身形高挑,却是贼眉鼠眼。他也抱抱拳,笑道:“在下东北长白宗亲传弟子,周帅!这两位是我师弟师妹,乙支金德、朴素。两位初来乍到,也许不清楚情况,你们不用听他们的。我们同门三人,无须外人加入。” 周帅冷笑道:“天下宗门,五鸾宗、昆仑宗、太极宗,排名前三的宗门里,几乎所有的亲传弟子我都认得。这两个少年,肯定不属于这三大宗门之一。我长白宗位居三大宗门以外第一,就算他出身什么大宗门,我也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吧?周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想带两个拖累。哼,聚气境?什么聚气境能比得过我们三兄妹?” 左右两个队伍里,不少人都有些面带怒容,周帅那句“三大宗门之外我第一”,着实把他们得罪得不轻。但两个领头人没有说话,却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上一句。 那女子还要劝说,却听左边那矮壮男子笑道:“裘师妹,你也不用多说了,尊重一下周师兄吧!这两个,你们要是愿意跟在我们后面,我们还是愿意带你们上去的。不过你们要听招呼,不要擅自行动。而且你们拾到的风晶,要交纳四成给我们。” 原来这群人来到黑风洞,目的是为了风晶啊,方余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要是他们也为了小落魂盅而来,那她和唐逍可能就要多加注意了。 唐逍则是脸色淡然,似乎并没有听清楚这群人所说的话。 他们两个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却被别人误认为是懦弱,三个队伍里都有人在观察着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人为什么会懦弱,就是因为没有能力。看来这两个少年,应该是出身于哪个小宗门,不知祖坟怎么冒起青烟了,才让那女孩无比侥幸晋升到了聚气境。 原来在他们眼中,聚气境“高手”是指方余。而对于唐逍,他们似乎都没有看出他的真实境界,只隐约觉得比方余要弱一些,大概是悟气境弟子吧? 这一点,唐逍自己并不知道,他虽然听到他和方余之中只有一个聚气境,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更没有问出来。 而周帅不愿与唐逍和方余组队,其他人便也没有多劝。那裘师妹笑着解释道:“你们既然来到黑风洞,自然知道有关它的一些事情,你们看那个方向,那边有条山谷,名为‘后谷’,比洞前要危险得多了,那边与这边相反,离洞口越近,飓风就越大。所以你们千万要注意,一定要避开后谷。不然,被飓风肢解了,可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 她所指的那座“后谷”,正是唐逍他们刚刚走过来的地方。 方余微微皱眉,她就说嘛,怎么那条山谷那么危险,原来他们走的不是正道! 只是不知道那黑风洞口怎么会如此古怪,居然把他们吹到正洞这边来了。 等裘师妹提醒完,早就不耐烦的周帅沉声道:“别耽搁时间了,出发!” 裘师妹匆匆说了一声:“跟上来,小心些!”身形一纵,便带着同伴掠出了崖底。 这女孩还满好心的。 第四十六章 黑风魔猿,三尾魔猫 像周帅和矮壮男子就没这么好心了。 他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已然分成左右两路,朝着那黑风洞口疾奔而去。 唐逍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只见他们都将身躯伏起来,头埋得几乎贴到地面,五指屈成爪样,手脚并用,如猿猴一般,动作十分敏捷,不一会儿就爬到了洞口脚下。 实际上,黑风洞正面洞口的风并不大,恐怕连一株小树也不一定能吹得动;但看他们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唐逍和方余都相信,这股风一定有古怪! 眼看裘师妹等人都冲上去了,方余问道:“唐公子,我们也上去吗?” 唐逍一时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直看了两三分钟,才沉声道:“注意跟紧我,我踩哪儿你就踩哪儿,千万别踩错了!” 不管是左右两边的矮壮男子和周帅,还是从正中间上去的裘师妹,他们都是排成一排,后面几人的落脚点,全都与第一个人一模一样,没有一个敢乱动的。 方余点点头,唐逍便腾身而起,循着裘师妹的步伐往黑风洞跃去。 相比另外两人,也许这个女孩更让他信任一些。 果然,踩在她所走过的落脚点上,他们便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不过意外总会有的,就在裘师妹刚刚踏进黑风洞口的一刹那,走在她这一组最后的那个瘦削少年脚下突然滑了一下,一块石头被他蹬下来,正落在唐逍身前,砸中了地上一株小草。 唐逍本能地眼皮一跳,正要一步跨出去的,猛然停下来,顺势把方余也拦住了。 只听“啪啪”两声轻响,那株小草左右摇摆了两下,一道细细的旋风从草茎里冒出来,就像一柄弯刀,在唐逍和方余面前划了一个圆弧,然后轻轻地切在了旁边的山壁上。 唐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旋风如此之小,却谁能想到,居然能在山壁上剜出海碗大的一个洞,碎石哗啦啦滚下来,还没滚到地上就被卷成了一堆粉末! “不好!” 前面蓦然传来一声惊呼,裘师妹声嘶力竭地喊道:“快伏下!” 所有人,包括左右两边的两组弟子,全都扑倒在地;而黑风洞里,则在此时涌出了一大股漆黑的飓风,一时间,整个洞子里充斥着大大小小的碎石,灰尘弥漫,对面不见人影! 唐逍和方余也赶忙伏在地上,飓风从他们背上卷过去,就像大刀刮过一样,纵然隔着衣服也让他们感到一阵阵刺痛,直骇得方余面无人色! 飓风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缓缓平息了下去;再抬起头看看,黑风洞却似已大了一圈! “是谁?” 周帅声色俱厉地喝道:“既然来到黑风洞,难道不知道它的特性吗?只要落脚点有半分不对,就会引起地底旋风,更是会引发洞内的黑风,那是连七阶妖兽也能吹得散的!” 矮壮男子也冷冷地道:“谁干的,这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是……是他们!” 裘师妹身后,那瘦削少年怯生生地伸手,指着唐逍道:“是他们踩错了!” 裘师妹皱皱眉头,问道:“严蕃师弟,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真的看清楚了吗?” 严蕃有点迟疑地道:“不是很清楚,但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此事非同小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说了!” 裘师妹看看唐逍,教训了严蕃一句,却听周帅冷笑道:“我们三家都是无比熟悉黑风洞的,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方余柳眉一皱,就要出言反驳,唐逍却止住了她。 他只是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看周帅,又看看严蕃,却一个字也没说。 周帅大怒,却听矮壮男子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你们在这儿慢慢聊天?还不快走,进了洞就安全了!留在这儿,一不注意,那黑风就又来了!” 他说完了,往洞里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踏了出去。 周帅和裘师妹都不说话了,三家虽是联手,但肯定各怀鬼胎的,矮壮男子先一步进洞,就等于占据了先机,他们自然不情愿了。 这时候的方余和唐逍,就成了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有人再关注他们了。 当然他们也没有想要别人关注的想法,只是老老实实跟在裘师妹等人身后,进了黑风洞。 果然,一进来之后,众人就随意多了,纷纷好奇地打量着洞子,有人则在埋头寻找着。 唐逍问道:“找到了没有?” 周帅身后那女弟子“朴素”冷笑道:“你以为风晶是路边的大白菜,那么好找的?” 只有方余知道唐逍问的是什么,摇摇头道:“还没有,大概不在这儿!” 唐逍皱起眉头,打量着这个洞子。只见它像下宽上窄,就像怒张着的怪兽嘴巴;高高的穹顶上,有一个个蜂窝似的洞口,能够听到低沉的呜呜声,大概那洞里有着旋风吧;洞子深处一片黑暗,也看不清那儿有什么东西,更没有看到哪儿有什么“风晶”。 周帅也皱着眉头,问道:“洞底有三个暗洞,你们选哪一个?” 矮壮男子皮笑肉不笑地道:“长白宗贵为天下第四大宗门,周兄三个人就能当得过我们五个,自然是你们先选。裘师妹,你们玉瓶宗没意见吧?” 裘师妹清冷地道:“袁怒师兄,你们铁旗宗都没有意见,我们能有什么意见?” 方余在唐逍耳边低声介绍道:“玉瓶宗和铁旗宗都在黄河以北。河北大地,有十七八个郡,被太行山脉分成了东边的冀州和西边的并州,中间被壶关隔开。这两个宗门,就分别位于壶关的东西两侧,一向守望相助,宗门弟子甚至有不少联姻的。” 她知道唐逍对天下宗门大势不怎么熟悉,所以解释得分外详细。 此时三个宗门已经分配好了,便都朝洞底走去。 唐逍伸出一只手,方余迟疑了一下,俏脸含羞地拉着他的大手,跟着他走向了洞底。 洞底果然有三个暗洞,都有半丈高,左右两个像一对鼻孔,中间那个却像竖起来的眼睛。 长白宗选择了中间那个洞,周帅就站在洞口,朝左右拱拱手:“那我们就进入这个神目洞了。我先祝两位都能获得充足的收获,千万不要空手而归!” 他哈哈笑着,大摇大摆地钻进神目洞。 矮壮男子袁怒摊了摊手,裘师妹则清冷地笑了一下:“袁师兄,畀洞与郰洞虽然小一些,却也能让我们有所收获了。我们不想与长白宗翻脸,就只能接受他的傲气!” 两人各自带着师弟师妹进了暗洞,于是黑风洞里又只剩下唐逍和方余了。 唐逍低声问道:“你感受过没有,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我们总不能三个洞都去探索,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洞进去,我们没有那个时间,现在也不是与他们动手的好时候。” 方余点点头,她知道唐逍说得很对,可是她却没办法感受到小落魂盅的下落。 这件法宝藏在黑风洞里不知多少年了,哪能这么容易被她感知出来? 她只能紧闭着双眼,努力把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但她没有修炼过这方面的功法,那意识只能无序地乱窜,自己弄得分外疲惫不说,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她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唐公子,对不起……” 话音未落,猛然腰间一紧,又被唐逍揽住了。 她忍不住有些轻怒,难道唐公子是色狼吗,怎么动不动就搂住她的腰? 却听唐逍低声道:“快退!” 方余一愣,便听到那神目洞中,蓦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呼! “天哪,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那男弟子乙支金德的声音,充满了惊惶,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随即,神目洞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周帅的厉喝:“快,退出去,快逃!” 洞口蓦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那个朴素。 此时的她,早已没有刚才进洞时的那份趾高气扬,只见她额头上多了一道伤口,满脸都是血迹;身上衣衫也破了几处,吊着几根破布条,好像是被什么爪子抓破的。 她身后,乙支金德和周帅也逃了出来,个个带伤,血迹斑斑,脸色更是都白得可怕! 方余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帅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又听到左右两个洞里也传来了惊叫声,不一会儿,袁怒和裘师妹等人都逃了出来,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面带惊恐,狼狈不堪! 周帅张张嘴,问道:“你们……也碰到那东西了吗?” 袁怒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身后洞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顿时脸色一变,抽身便退:“不好,那东西要出来了!”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三宗弟子纷纷后退,一时间倒把唐逍和方余挤到角落里去了。 正在忙乱,三个暗洞中又有阵阵脚步声传出来,每一声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坎上! 唐逍眉头紧皱,一翻手取出吞云剑,便看到一个黑影冲出了神目洞;紧接着,畀洞和郰洞里也传来声声怒吼,同样冲出来两道黑影,朝着众人便扑了过来! 顿时,偌大的黑风洞中,又传出了阵阵惨叫! 那几条黑影都露出了真容,唐逍一看,顿时心里一紧,差点惊叫出声来。 原来是几只猴子,从神目洞里冲出来的那只要大些,跟五阶沙狼差不多;另两只则要小了一圈,像两条大狗;这三只猴子都是浑身黑毛,双眼血红,掀天鼻,嘴边有两根獠牙;而更让人恐惧和恶心的,则是它们胸前都生着一条前肢,三只爪子挥舞着,带起阵阵黑风。 “三爪黑风魔猿?” 方余倒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唐公子,小心些,它们擅长灵魂攻击!” 却听一个铁旗宗男弟子冷笑道:“三只爪子,又是在黑风洞中,这位姑娘起名字的速度倒是挺快,就是没有任何用处!” 方余根本不理他,而是翻手取出仿焦尾琴横在身前。 “居然是用琴的?” 裘师妹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带上了几分重视,袁怒和周帅也皱了皱眉头,他们都知道,但凡敢于用琴笛、铜人、牌尺等怪异兵器的,往往都有几分刷子,轻视不得。 但那几头黑风魔猿却不管她用什么兵器,低低地咆哮着,刷地扑了过来!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三大宗门弟子,唐逍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凄惨! 原来这几头魔猿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在人群里穿梭了一次,三大宗门弟子根本就没时间反映,已经被狠狠抓了几爪子,顿时旧伤又添新痛,黑风洞里一片鲜血弥漫! 一头魔猿甚至穿过人群,恶狠狠地朝唐逍扑来。 唐逍眉头一皱,它以为他和那几个人一样,是只会挨打无法还手的主吗? 他一抡吞云剑,那魔猿便“嗷”的一声缩回了爪子,略带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倒跃回去,在经过那群弟子中间时,又刷刷挥了几下,顿时又引起一片惊叫与惨嚎。 方余略带怜悯地看了看这群宗门弟子,她知道,魔猿是把他们当出气筒了。 回过头,却见唐逍一脸凝重,眉头扭得像只麻花,她不由问题:“唐公子,怎么了?” 唐逍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几头魔猿。 他的脑海里在想另一种生物,圆耳朵、圆脑袋、圆眼睛、圆身子,拖着三条尾巴,同样双目赤红、一身黑毛,同样散发着浓浓的魔性! 三尾不死猫妖,或者说,魔猫剑灵! 这东西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它死去,可是它从那山洞里逃出来,没有肉身可依,在烈日、天雷、火焰等等天敌之下,怎么可能还有希望活下来? 可是,为什么他又从这几头魔猿身上,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呢? 唐逍想了许久,目光也在那几头魔猿身上停留了许久,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却听周帅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去里面把风晶带出来!” 唐逍愕然抬头,就看到那三头魔猿正守在三个暗洞口,三大宗门弟子则都聚在他和方余身边,却像是把他们包围了起来一般;周帅就站在他旁边不远,正一脸倨傲地朝他说话。 方余眉头一皱,冷冷地道:“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们手中的三柄剑!” 周帅冷冷一笑,身后的乙支金德和朴素一齐抽出长剑,只是两人脸上都是血迹,虽然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却并没显得有多威风,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你才三柄剑!”方余冷笑道,“人家可是有十柄剑的!” 她望向袁怒和裘师妹,但后者一言不发,前者则手握剑柄,似乎在跃跃欲试。 不过方余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袁怒抽剑出来,多半是会砍向她和唐逍的。 看样子三大宗门已经达成了一致,要让他们两个当炮灰了。毕竟在此时的黑风洞里,不管怎么办,她和唐逍都是最弱势的一方,他们不当炮灰,谁当炮灰? 但是,他们就那么笃定,一定能吃死唐逍和方余了吗? 方余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纤手放到了仿焦尾琴上,却被唐逍轻轻按住了。 周帅冷笑道:“现在就算有一百柄剑,也救不了你们了,因为没人会救你们!” 他蓦然脸色一沉,暴喝道:“还不快去?” 方余同样俏脸一沉,唐逍连忙拦住她,拉着她的小手就往神目洞里走。 那魔猿当然不会放他们过去,吱吱叫着就围了上来。 周帅满脸冷笑,只要这两个家伙吸引住魔猿的注意力,他立即就会施展出他们长白宗独门的“千山万雪身法”,快捷无伦地冲进神目洞里去。他已经看到了,洞里有一个机关,只要他打开它,就能把洞口封住,然后,就可以任由魔猿在黑风洞里大开杀戒了。 至于进去以后怎么出来,这个难不住他,他自有办法;而这样会不会让乙支金德和朴素也跟着冒险,这就不关他周帅的事了,师弟师妹而已,又不是嫡亲的兄弟姐妹。 然而,如意算盘打得再响,老天似乎却并不想帮他。 唐逍走近了魔猿,也不知怎么搞的,原本还吱吱连声、呲牙咧嘴的魔猿,居然在突然间就安静了下来,竟然没有朝他们出手! 方余一只手紧紧按着琴弦,只要魔猿一动,她的剑气就会铺天盖地直涌出去;可是它们只扑到她身边三尺远的地方,就再也不会前进一步了! 一时间,山洞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有唐逍还面带微笑,保持着几分淡然。 但实际上,他的心底早已掀起了翻天巨浪! 因为此时的他,正在释放着吞云剑的气息——不,更准确地说,是魔猫剑灵的气息! 魔猫剑灵和黑风魔猿,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七章 魔阵守护,双煞惊魂 不管心里如何澎湃起伏,唐逍的双腿还是迈得很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方余看着他的侧脸,也有些心潮起伏,她发现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少年了。 走进神目洞,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它们会听你的话?” 很显然,唐逍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如果他早知道的话,在周帅、袁怒等人逃出来的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她了解他,那种紧张不是装出来的。 唐逍没有理她,一进了神目洞,就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神目洞虽然有个“目”字,但实际上进去以后是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洞子里没有光线,好像也没有通风口,只有一股稍有些腐朽的臭味,熏得方余直扇鼻子。 唐逍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种条件,别说找到风晶和小落魂盅,甚至平安出去也是问题! 他转头问道:“方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小落魂盅的下落?” 方余嘟着小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知道它应该还在黑风洞里……” 唐逍吸了半口气,使劲憋在嘴里,然后重重地吐出来。 他提起了吞云剑,催动真气,剑身上就散发出蒙蒙的红光。 他们也不知道神目洞有多大,这红光也照不亮整个洞子,只能照到身前丈把远的地方。 红光亮起,方余立即惊喜地叫了起来:“风晶!” 地上,每隔数尺,就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一块块六芒星形状的晶石,拳头大小,散发着靛青色光芒,还有一股淡淡的锋锐气息,一看就不是凡物。 既然进了宝山,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唐逍低声道:“方姑娘,你去找小落魂盅,我来捡这些风晶。如果你找到小落魂盅了,出去以后,你要把盅借给我半个月,风晶我七你三;如果你没有找到,那这些风晶我们就各分一半,你觉得如何?” 这是提条件了,方余也不觉得他唐突,反正两人都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她点点头,从鸾雪戒里摸出一束干柴,用火石点燃了,举着火把在洞里细细搜寻。 唐逍则低下了头。每次看到她使用鸾雪戒,他心里就一阵阵绞痛,那原本应该是属于方柔的戒指啊。所以他只好不看,反正他总归要把方柔找回来的。 他知道,在吞云剑里一直都带着魔猫剑灵的气息,而且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他对这种气息的感知也就越来越清晰。不过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它在吞云剑里住得久了,残留下来的。 只是他也很惊讶,这股气息,竟真的把黑风魔猿“哄骗”过去了。 但他不知道能够哄骗多久,也不知道三大宗门十几个弟子能不能拼得过那三只魔猿。 进来之前他以为袁怒、周帅他们打不过魔猿,但进来以后他却有些怀疑了,他们那么轻易受伤,多半因为这里面太暗了,魔猿又是突然袭击,毕竟,三个魔猿也只是一个七阶、两个六阶,而他们中间有三个聚气境,其他的都是悟气境巅峰,实力不容小觑。 不管魔猿回来,还是袁怒等人冲进来,对唐逍和方余来说,都是一股沉重的压力。 所以他干脆“化悲痛为力量”,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随着两脚的移动而飞快打探着,把一枚枚风晶抓起来丢进饮风戒,然后,就听到风晶滚落地上的哗啦声。 原来是饮风戒装满了,有两枚没能扔进去,被弹落回来了。 饮风戒毕竟只是上品灵器,储物空间只有长宽五丈、高一丈,他一个月前又扔了不少沙狼尸体进去,再加上药材、灵石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没地方装风晶了。 唐逍把那些沙狼尸体抛了出来,顿时皱紧了眉头,因为它们都腐烂得差不多了。 一股腐臭味充斥在神目洞里,让方余差点呕了出来。 这些狼尸在饮风戒里都一个多月了,那饮风戒内又没有灵气,不能保鲜,怎么会不腐烂? 不过剩下来的,除了狼骨头外,倒都是好东西,比如狼牙、风干的狼皮,还有趾甲,都可以用来炼器,而一头狼身上,真正值钱的也就是这些东西了。 草草收拾了之后,饮风戒里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绰绰有余,唐逍拾起风晶的速度就更快了。 没过多久,半个神目洞里的风晶已经被他拾了个干干净净,至少也有好几十块。 却突然听到方余的一声惊叫,唐逍连忙抬头,火把下,她正紧捏着手掌,一脸痛苦。 “怎么了?” “不清楚,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我的手立即就肿了,好像有毒!” 方余把火把插在一旁,满脸委屈地叫着,那模样,很有几分楚楚动人。 唐逍却是波澜不惊,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见方余面前是一块石板,平平整整的,只是历史有些长了,涂着一些青苔,带着几分斑驳。 但不管是石板还是青苔,理应都不能扎着方余的小手啊。 唐逍皱着眉头,把大手放在青苔上,软绵绵的,有些湿糯,根本不扎手,也不会中毒。 他不由转头望向方余,却见她用完好的右手捂着小嘴,一脸惊愕。 唐逍连忙回头,便看到那石板上突然泛起了一层蓝色的光芒,把整面石壁都映得一片通明;蓝光中,还能看到一个个隐隐约约的符文,显得格外神秘。 而且,那符文似乎还蕴含着一股力量,令唐逍都隐隐感到了威胁! 就算面对洞外的三大宗门弟子,以及那三头魔猿,他也没感到过这样的威胁。 唐逍忍不住就要抽出吞云剑,却被方余按住了手。 “不要轻举妄动!” 她轻声说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块石板,声音满是凝重:“这是阵法!” “阵法?” 唐逍并不是没有听说过“阵法”,实际上,大凡炼器,几乎都要用到阵法的,它能赋予兵器法宝许多威能。但他却没见过这样的阵法,它也能雕刻在石板上吗? 方余看了他一眼:“只要是合适的质地,都可以雕刻阵法,这石板上也不例外。当然阵法有许多种,比如杀阵、困阵、缠阵,等等;这个阵法,应该是一个守护阵!” “你是说,”唐逍脑袋一转,就明白了“守护阵”的意思,低声道,“这里面有东西?” 方余又看了他一眼,这个少年当真聪明,简直叫做“闻弦歌而知雅意”。 她脑海里突然想地了“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没来由地小脸一红,低声道:“应该是的。但我们只有破开这阵法,才能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过既然用这么高端的阵法来守护,想来也不会是什么低级的东西。唐公子,阵法也分品阶的,凡阵、灵阵,这个阵法是玄阵!” 唐逍估计,所谓“玄阵”的意思,应该和修炼路上的第三个大境界是对应的:丹境! 这可麻烦了,他和方余两个加起来,恐怕也打不开这个玄阵吧? 方余却没他那么悲观,轻笑道:“唐公子,玄阵虽强,却并不是不能打破。这阵法毕竟已经很长时间了,能量都流失得差不多了,而阵法其实与世间万物一样,都是以能量为基础的。若非如此,它还不会显现出来,被我们发现呢!” “怎么破阵?” 唐逍回头看了看,低声问道。他有种感觉,似乎很快就要有“人”冲进来了。 方余答道:“破阵必须用意识外放之术。唐公子,看来我们得先出去一趟。我圣涯岛有一位破阵高人,他的意识能够蔓延数丈远,我去把他找来,就能够破开此阵了!” 她见唐逍的脸色有些怪异,自己想了想,连忙笑道:“他不是在圣涯岛上,而是就在大阐戈壁里。他是我们这次来参加百府大比的一个弟子,我只需要五六天就能把他找来了!” 唐逍嘴角一翘,把手放在了石板上,集中精神,意识便朝着石板蔓延过去。 他哪有时间等着方余找来那个弟子啊,再说,那弟子运用意识的法术,能比《化剑术》里的秘术更精巧更有用吗?既然知道了破阵的方法,他为什么不先尝试一下呢? 方余脸色却有些怪异,双腮酡红,咬着下唇道:“在雨花宫,我总感觉有人在偷窥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居然是你!你不要否认,除了你和我圣涯岛那弟子,就算有别人会这种秘术,应该也不会贸然偷窥我吧,只有你与我有过节……” 唐逍无话可答,只得全力运转着意识,装聋作哑,似乎是在全力破阵。 方余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低声道:“先饶你这一次!破阵之要,在于找到阵眼。你需以意识纵览全阵,找到其中最为紧要的地方,也就是阵眼,然后尝试破坏它或者掌握它。如果你能掌握它,你就掌握了这个阵法,稍加熟练,你自己就能把它布置出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死死地盯着唐逍的动作,心里也是万分紧张的。 幸好唐逍的悟性着实有点恐怖,不过一刻钟时间,便突然双眉一轩,似乎有所收获了。 方余连忙叫道:“小心一些,破阵之时,阵法定然会引起反噬……” 她话没说完,猛听得一阵厉喝声传来:“两个混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交出风晶!” 袁怒、周帅等人还是击败了那三头魔猿,争先恐后地冲进了神目洞。 这次就不会再有什么“协议”了,谁先冲进来,谁就能得到更多的风晶。 方余大急,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会冲进来了呢? 唐逍正在全力破阵,不能受到丝毫影响,不然,若是阵法爆炸,这黑风洞里所有人都不可能幸免;而只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挡住十几个气势汹汹的对手? 就算他们多数带伤,也只是些皮外伤罢了,对实力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明知不敌,方余却也没有其它办法,只得盘膝坐下,手指放在了琴弦上。 死马当活马医,能挡得几时算几时! 然而唐逍却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小心些!” 他右掌在石板上用力一按,只听一阵咔咔声,整个神目洞中猛然一亮,石板轰然碎裂,一道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就像在洞子里出现了一轮初升的太阳! 唐逍挥起左臂,将方余紧紧抱了过来,两人都伏在石壁上。 只听一阵密如暴雨的嗖嗖声,不知有多少道尖厉的气息,自破裂的石板上射了出来! 顿时,神目洞中又充斥了凄厉的尖叫声、惨嚎声,还有箭矢射进肉身的噗噗声! 唐逍顾不得可怜洞里的三宗门弟子,那嗖嗖声一停,他抱着方余就跳了起来。此时,那石板所在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个断裂开的洞口。他一步就朝着洞里跳了过去。 身后传来周帅的咆哮声,他居然还没死:“想走,想得太美了!” 然而他刚跑过来,唐逍已伸手在洞壁后一按,又是一阵“咔咔”的声音,周帅被刚才那一轮箭矢吓怕了,飞身躲开,却听“咚”的一声,洞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铁板! 周帅大怒,一拳头砸在铁板上,那铁板甚至没有颤动一下,他的拳头却被震得生疼! 他最后听到的,就只有唐逍的一声冷笑! 而此时的唐逍和方余,则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阵阵发怔。 这应该不能叫做一个“洞”,而应该是一个天坑,阳光从头顶上照下来,温暖而又怡人。 唐逍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黑风洞中,反正一丝风也没感受到。 坑底,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风晶,每一颗都浑圆剔透,大的好比鹅蛋,小的也有拳头大。 方余忍不住两眼放光:“这么多风晶,唐公子,我们不发财都不行了!” 唐逍则望着一个角落:“我觉得你先不忙着高兴。方姑娘,你看,那是不是你想要的?” 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精致的木箱子,紫褐色的箱体上装扮着精致而玄妙的符纹。箱盖是关着的,上面挂了一把黄金小锁;箱身上盘着一只猴子,浑身雪白,只有一尺来高。 哪怕隔得这么远,唐逍也能从那箱子里感到一股股气息,那是令他心悸的气息! 仿佛,那箱子里正关着一只洪荒异兽一般! 但与此同时,唐逍又感到一种期盼,好像那箱子里正是他渴望得到的东西,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如果不是看到箱子顶上的那只猴子,他恐怕已经飞快地跑过去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箱子里正是小落魂盅! 很奇怪,明明是方余想要得到小落魂盅,她却没有唐逍这么急迫,相反要淡定得多了。 她的目光同样落在那只白猴子身上,双眸闪过一丝凝重:“太古白魔猴?” 唐逍转头望向她:“你说这只猴子来自上古?” 太古白魔猴并不是太古时期的生物,只是有太古血脉而已。它出现于上古时期,如果真的活到现在,恐怕至少也有数十万年的历史了吧,所以唐逍表示怀疑。 方余摇头道:“当然不是,它只是长得相似罢了,大概也带有太古白魔猴的血脉。我想,它应该是另一种猴子,双煞魔猴,八阶妖兽,应该已经掌握了妖术!” 唐逍皱了皱眉头,八阶妖兽,这似乎已经超脱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但,就这样转身离去,似乎又有些不甘心,小落魂盅就在眼前,岂有不取之理? 再说,就算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了,因为双煞魔猴已经睁开了双眼! 就像一道闪电落在唐逍身上,震得他浑身一颤,心脏似乎也漏跳了一拍。 那双煞魔猴揉了揉眼睛,坐在箱子上,似乎还有些懵懂。 唐逍却脸色一变,一把拉着方余,飞身便退! 方余正在疑惑,猛见两道火红的光芒自双煞魔猴眼中飙射出来,正落在他们身前的草地上,便听“嗖”的一声锐响,地上出现了两个深不可测的小孔! 方余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那双煞魔猴居然能从眼睛里,发出杀伤力如此强大的光芒? 唐逍沉声道:“想来这就是它的妖术了!方姑娘,小心些,你用剑气远攻,配合我!” 话音刚落,他已擎着吞云剑冲了过去。 在地上弄出两个这么深的坑,他自忖也能做到,内心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可是真要打起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双煞魔猴个头很小,速度却极快,往往后发而先至,吞云剑还没有落到它身上,它已经把爪子伸到唐逍跟前了;唐逍奋起反击,却连它的一根毫毛也摸不到! 若不是方余会预判,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用剑气挡住双煞魔猴的攻击,恐怕用不了三招两式,唐逍就已经负伤了! 一时间,深坑里剑气纵横,魔焰高炽,两人一猴拼得火花四溅,却是谁也没有说话,那双煞魔猴甚至都没有叽叽叫,只是抿着嘴,瞪着眼,一股脑攻击着。 莫非,它是个哑巴? 第四十八章 魔性交织,倒反天罡 很多事情,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你是不能得意的,不然,麻烦就会来找你了。 就比如现在,唐逍脑海里刚刚掠过那个念头,就看到双煞魔猴张开了小嘴。 然后,他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双煞魔猴尖叫了一声,那声音拖得很长,却并不算大,刚开始唐逍还没注意到,只是好像被吸引住了,凝聚起全部心神听着,也不知道一只猴子的叫声,有什么好听的。 但很快他就感到了不对劲,那声音似乎有一种穿透力,直直地穿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令他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吞云剑的速度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慢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方余已是两腮酡红,双眼发直,额头上却印了一丝漆黑! 唐逍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便感到胸口一痛,却是双煞魔猴一爪子抓过来,正抓到他的旧伤疤上,三年前被吞云剑划破的伤口,再一次渗出了鲜血! 这一抓,却像一粒火星,落在了一堆浇了油的干柴上! 唐逍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双煞魔猴的叫声是魔音! 然后,他似乎就失去了自主意识,只觉得大脑中有一股力量,在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他的双眼一下子变得血红,整个人也像发了狂,一剑一剑地朝双煞魔猴劈去,却浑然不顾自己被抓得浑身血肉模糊,甚至也不顾方余施展出的剑气! 若不是方余会预判,及时调整了位置,挪到另一侧抚弄琴弦,唐逍就算没死在双煞魔猴的爪下,也会被她的剑气所伤,冤天枉地就失去小命了。 但他虽然还没死,可是在方余看来,恐怕也已离死不远了。 他全身已是一片血红,鲜血顺着衣裳不住往下滴,好几处伤口都朝外翻着,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骨,甚至在左肋下,两截断掉的骨头支出来,白森森的,看得她头脑发晕! 可是唐逍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手紧握着吞云剑柄,丝毫没有防御的想法,只是一古脑地朝双煞魔猴攻去,把它砍得双脚直跳! 双煞魔猴那带着魔性的叫声,还在深坑里不住回响;加上它眼睛里发出的红光,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唐逍身上就多出了几处贯穿的伤口。 但它也很凄惨,唐逍的魔性似乎比它还重,根本不顾自身,吞云剑上泛着阵阵红芒,已然在双煞魔猴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还砍断了它两三根骨头! 照这样下去,也许一猴一人都会死,只是不知道谁能坚持到对方先倒下去。 可是双煞魔猴怎么愿意和唐逍同归于尽呢? 又斗了几个回合,二者身上都又添了两三道伤口,那双煞魔猴终于坚持不住了,惊恐地叫了两声,甚至都不敢出招逼退唐逍,将身子一缩,便蜷成一个白球,滴溜溜滚了出去。 唐逍哪里肯放,几大步追过去,抡起剑就砍,正砍在那箱子上,直吓入双煞魔猴又是一阵惊恐大叫,都不敢在箱子上呆了,四肢并用,就往深坑外爬了出去。 方余看得一愣一愣的,小嘴微张,纤纤玉指抚在琴弦上,却忘了按下去。 八阶妖兽,就这么被打跑啦? 那可是八阶妖兽,比元气境修士还要强的,连它都斗不过唐逍,还有谁能战胜得了他? 方余看看唐逍,双煞魔猴虽然跑了,他却像还没有醒转来,仍然状若疯虎,浑身鲜血还在往下滴,他却像还是没有感到疼痛;吞云剑举在胸前,正如野兽般狺狺不已! 她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唐公子,你……” 这却像提醒了他,唐逍猛然转过头来,双眼血红,满脸疯狂,看得方余惊心不已! 猛然,他将吞云剑一丢,一个虎扑便将方余扑倒在地,两只大手已撕向了她的领口! 方余顿时慌了,仿焦尾琴被丢在一边,双手一握,一股拳意顿时弥漫开来。 可是她一眼看到唐逍那满身鲜血,又不知怎么的,两只拳头居然松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拳应该落到哪儿,难道要往人家伤口上擂吗,人家可是为了她才受的伤! 而她只是这一丝心软,只听“嗤啦”一声,染血的白裙已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顿时间,春光大泄! 方余羞愤难当,咬着牙捏紧拳头打过去,却骇然发现,拳头上居然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自己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全身就像面条一般柔软,真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脸色大变,只感到一股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唐逍已然压在了她身上! 没救了! 她轻叹一声,认命地闭上双眼,两手紧紧揪住了衣角。 她虽然一心修炼,从未涉及过男女之事,但毕竟生活在圣涯岛那个大宗门,听也听过不少知识,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也许,那将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既然无法反抗,也只好祈求唐逍,一定要温柔,一定要怜惜…… 可是过了许多,她也没感到唐逍的下一步动作,不由诧然睁开眼来,便见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脸庞,直看得她由莫名其妙变得娇羞不已,他却一纵身跳了起来。 方余躲过一劫,也顾不得问他什么,连忙掩好衣襟,便见他暴躁地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不行……不行……不是……是她……不是她……” 方余满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唐公子,你说什么?”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双手抓紧了仿焦尾琴,就怕唐逍突然又发作了,她可不想把自己交给他,她知道,就算现在两人是合作关系,也只是一场交易而已,未来,他们多半还是敌人。 但唐逍并没有发疯,只是猛然回头,双目中血光大作:“她在你体内,是不是?” 方余指着自己,满脸惊讶:“你说什么?” 唐逍两步走过来,满是鲜血的大脸离她只有一寸:“一定是,你不要瞒我,我听到了那声叹息,那是她的叹息声,她一定对我不满了,你害死我了,你害死我了!” 最后这一声,是他尖声喊出来的,顿时把方余吓了一大跳。 她畏缩地往后退了一下,惊恐地道:“不……那是我在叹息……我的叹息……” 唐逍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她,足足看了两分钟,眸子里的血色,却在渐渐消退。 终于,他的目光又恢复了清明,一眼看到方余脖子往下一片白色,甚至胸前一抹粉红也隐约可见,连忙闭上了眼,逃一般转过身去:“对……对不起……” 方余闭闭眼睛,穿好了衣衫,淡淡地道:“作为女人,我为她感到嫉妒!” 唐逍“哦”了一声,没有回答。 方余也不理他,低着头,抹了抹眼睛:“如果有个男子,肯为我苦寻三年,还这么不忘记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找到他,和他永生永世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 唐逍突然怒喝道:“住嘴!” 方余立即就住了嘴,默默地把仿焦尾琴收回鸾雪戒里。 唐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会忘了我,更不会背叛。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可是我能感觉到,她没有死,她也还在找我……我们一定能找到彼此,一定!” 方余抬起头来,脸色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这和我们此行有什么关系?” 唐逍一愣,自嘲地笑笑:“也对。走吧,看看箱子里是不是小落魂盅。” 走到箱子边,唐逍才发现。为什么那双煞魔猴为什么要趴在箱子上,却不打开它。 原来这箱盖上挂的那把锁,其实是一个阵法,牢牢地护住了箱子。这阵法应该是玄阵,威力不俗,但与神目洞里那个阵法一样,时间太长了,能量都流失得差不多了。 唐逍只花了半刻钟就打开了阵法,一掀箱盖,猛听方余叫了声“不好”! 他想也不想,一把揽着她纤腰就往后退去,刹那间退了足有三丈来远。 只见一缕黑烟,正从那箱子里缓缓飘了出来,给深坑带来了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烟才缓缓散去,露出了箱子里面的景象。 这箱子有三尺长、两尺高,里面有一副白骨,从粗壮程度看应该是成年男子,却不知道他怎么能缩在这么小的箱子里。不过他来的目的是很明显的,他的两只手骨,就紧紧搂着一个淡紫色的酒杯,很显然是想把它带走。 这酒杯似乎是用紫铜制成的,表面浮雕着几个奇怪的图案。 唐逍的目光落到酒杯上,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吸力传来,好像那酒杯能将他的目光吸进去! 身旁,方余幽幽地道:“这就是小落魂盅吧……” 唐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问道:“要怎么收取它?” “这个就早有准备了。”她从鸾雪戒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网兜,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摊在手心只有指甲盖大的一块,抖开来,却足有五尺方圆,软绵绵的,韧性十足。 “这是软香罗!” 方余一边摆弄,一边解释道:“这东西是用海底软鲛丝织成的。十分珍贵,那海底软鲛是六阶海兽,强大的甚至能达到七阶,每一头采的鲛丝,却只能织成拳头大的一块。这面软香罗,足足猎杀了一百余头海底软鲛才制成,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租借出来的。” 她将软香罗覆盖在小落魂盅上,一手捏诀,几道真气打上去,那根根鲛丝上立即泛起了微微莹光,随即那软香罗猛然缩小,很快就把小落魂盅紧紧缠了起来。 方余盘膝坐下,取出一柄小刀在指头上轻轻一划,几滴鲜血立即渗了出来。 她将鲜血涂在小落魂盅上,低声道:“唐公子,还请为我护法。小落魂盅的品阶高于我,只能用血祭之法收它,不然,我们甚至不能把它带出此洞。等我收取了它,就立即履行承诺,将它借与你半个月。” 她也不等唐逍回应,便将意识深入到小落魂盅中,很快就不言不动了。 唐逍默默地站在一旁,望着那小落魂盅,目光似乎有些游离。 但方余收取小落魂盅的过程,却似乎并不怎么顺利。 原本,她脸上还有一些苍白,伤口也还没有包扎,鲜血还在缓缓往下滴,这是刚才与双煞魔猴一战的后遗症,虽然服了丹药,但短时间内是无法痊愈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脸色慢慢变得红润起来,粉嘟嘟的,接着又变得通红,就像涂了一层鲜血;而她的身子,则开始了慢慢颤抖,像是随时都能摔倒下去。 而当她的脸色变成了紫红的时候,那小落魂盅则开始躁动了,纵然有软香罗的覆盖,也在不停地跳动着,一拱一拱的,像锅里快要煮熟了的汤圆。 唐逍轻轻皱起了眉头,似乎方余不一定能收服这件宝物啊,那他是不是要出手相助呢? 但方余明显不想他出手,因为她已经开始孤注一掷了。 只听一声低沉的娇喝,方余一双小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拳背上,无缘无故渗出了汩汩鲜血,却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都落到小落魂盅上,飞快地渗了进去。 唐逍本能地想到了吞云剑,当初在火鸾峰上,他全身受伤,它也是这么吸食他的鲜血的。 难道这小落魂盅里,也住着一个像魔猫剑灵那样的器灵? 可是魔猫剑灵在吞云剑里才住了八年,已然突破到了四阶妖兽;如果这小落魂盅里真的有个器灵,那不知活了多少年,它是什么修为?如果它吸食了方余的鲜血,就算只恢复了百分之一的实力,可能这个天坑、这个黑风洞,它也能一口气吹为虚无吧? 而且,这种灵魂体,只要一有机会,就是会夺舍的! 唐逍紧紧地盯着方余,心里盘算着,一旦发现她有被夺舍的可能,是不是就要悍然出手? 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就在拳头上的鲜血尽数被小落魂盅吸食的一刹那,方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白雪还白,眼圈和嘴唇则乌青一片,两耳则变得比血还红! 唐逍刚抬起手,那白色、乌青与血红却又全都消失了,方余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片死灰! 唐逍正在触目惊心,方余一身皮肤却又猛然变得鲜血起来,却不是血红,而是像被火炙烤着一般,甚至离他足有一丈的唐逍,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股股炽热! 他还没想好,是要出手救她,还是先离她远一些,方余的双眼,却蓦然睁开了。 只是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两只眸子也像不再是球形的,却化作了酒杯的模样。 唐逍骇然,一只手只抬起来半尺高,方余却忽然“嘤咛”一声,揪着自己的衣领,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块碎片,整个人则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唐逍猛扑了过来! 他也没想到,她的力气居然变得如此之大,他一个不防备,便已被她扑倒在地! 刚才是他控制不住,撕开了她的衣裳;现在,却是她自己,把自己的衣裳彻底撕碎了! 此时的衣裳恐怕也在郁闷:你说我招谁惹谁了,你们要做什么,不知道先把我解下来、放到一边吗?为什么要让我受这种罪?唉,实在是造孽啊! 当然此时哀叹的应该不止方余的衣裳了,因为她已经在撕唐逍的衣裳。 唐逍两手一握,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却忽然“唉哟”一声叫出来:好烫! 方余早已迫不及待,两眼一片混沌,小嘴微微嘟着,那娇艳欲滴的红唇直往唐逍脸上伸过来,两手毫不停顿,拼命想从唐逍的手掌里挣脱出来,把他剥个精光! 唐逍一时也毫无办法,只能死死地抓着她手腕,任由两只手掌像握在烧红的铁杆上一般,一股股灼痛感侵袭着他的神经;同时两腿也顶起来,绞着她的两条长腿,以免她像条蛇般将他缠住,脑袋也在东倒西歪,拼命躲着那散发着微微馨香的红唇。 倒反天罡,真是倒反天罡! 男女之间,怎么会出现他们这样的状况?不应该是角色互换的吗? 而且,方余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唐逍的境界高于她,肉身也比她强,却是用尽全身力气,也握不住她那双纤细的手腕,竟是渐渐被她挣脱了出去! 唐逍也顾不得其它了,两脚蓦然伸直,在她双手按下来之前,一脚踢在她肚子上,把她踢飞起来,然后身子如灵蛇般一扭,刹那间退出去数丈远。 方余一骨碌爬起来,罗衫尽解,满目春光,还要朝唐逍扑过去,却只听“哗啦”一声响,唐逍已从饮风戒里取出一壶清水,尽数淋在了她的脑袋上! 方余愣了一下,目光中的火焰似乎消退了一些,唐逍趁势掠过来,却只听她又是一声尖叫:“啊,色狼,淫贼,登徒子……” 唐逍一怔,本能地退了回去,便见她双手抱着胸,蹲下身,呜呜哭了起来。 原来在这紧要关头,她居然又清醒过来了! 第四十九章 三年又逢,心属不甘 这就尴尬了。 此时的方余,上半身衣服只有几块破布条挂在身上,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却又被唐逍浇了一壶水,水珠顺着滑腻的肌肤淌下来,散发着无尽的魅惑。 再加上她小脸上淌下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清水还是泪水,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活脱脱一个受了欺负的女孩,而且,那种欺负,你懂的。 而“欺负”她的是谁呢,自然就是手里还拿着水壶的唐逍了…… 唐逍赶忙扭转头,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方余在穿衣服。过了一会儿,只听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唐公子……谢谢你!” 唐逍知道她穿好衣服了,这才敢扭过头来,满身上下都是尴尬:“方姑娘……” 方余低声道:“我都知道的,唐公子既救了我,又帮我取得小落魂盅,此恩大德,我无以为报……那些风晶,我一枚也不取,就全当给您的谢礼了吧!” 唐逍笑道:“不必如此。我们提前说好了的,如果取得小落魂盅,风晶你三我七!” 他划拉一下,将一大堆风晶取出来,分了一小半给方余。 方余便也没客气,收了风晶之后,又将小落魂盅递给唐逍:“唐公子,我已经收服此宝,你只要滴血上去,用控宝诀驱使,它能自动吸收你的意识,锤炼之后,再返回你的脑海。” 唐逍收了小落魂盅,学会了控宝诀,又尝试着修炼了一下。 这小落魂盅的确神奇,他只是定定地朝着它看,就感到杯口里似乎有一条线伸出来,将他的意识牵了进去,然后感到一阵针扎般的疼痛,那意识又回到他脑海里,却变小了不少。 如果能够计量的话,大概一海碗的意识,经过小落魂盅锤炼之后,就只有鸡蛋大小了。 诸事完毕,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方余问道:“唐公子,不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唐逍只说了一声“方姑娘”,却又被方余打断了。 “唐公子,你是救了我命的人,我们也算同生共死过,我想不用再这么生分了吧?我自幼没有父母,一直在宗门长大,我师尊一向叫我‘小余儿’的,你能不能也这样叫我?” 唐逍摇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叫人家小名的习惯!” 如果非要叫人家小名,他只会叫方柔为“柔儿”,其他人,他都不会叫的。 方余低低地叹了口气。 唐逍微笑道:“方姑娘也知道,你与我一位故人可能有点牵连,此事,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对百府大比没兴趣,方姑娘如果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大阐戈壁;若不然,我将独自离开。我应当很快就会去圣涯岛,拜访方姑娘的!” 方余知道,如果唐逍去了圣涯岛,他们多半就会是敌人,甚至会拼个你死我活的。 她黯然一叹,忽然想到什么,圆瞪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你不去找彭姑娘吗?” 唐逍摇头笑道:“彭姑娘我和又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方余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伤心人啊!” 唐逍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方余抬起头来,笑道,“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她拿出地图,仔细分辨一下。 黑风洞所在的这座山,就叫做“黑风山”,是一座三棱形的山峰。黑风洞占去了黑风山至少三分之一的面积,有三个洞口:他们从那山谷里抗着飓风而来,看到的是后洞;后来袁怒、周帅等人与他们一起闯进去的是前洞,而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深坑,则是侧洞。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真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就顺着坑壁往上爬,很快就出了侧洞。 正好来到一个山梁上,左右两边都是山谷,左边山谷里飓风阵阵,右边则是一片平静。 两人便从右边山谷出去。他们都没有去关心袁怒、周帅他们,也不想去打探那几头黑风魔猿怎么样了,甚至也不想知道畀洞、郰洞里,还有没有未被发现的风晶。 出了山谷之后就是大道,唐逍本来打算立即往南而回的,方余却建议他先顺着大道走,前头有一座城,名为“巽城”,是大阐戈壁南部的三大补给点之一。他们可以去那儿先把满戒指的材料卖了,然后再打道回府也不迟。 方余其实也不大想继续闯荡大阐戈壁了,作为圣涯岛的三大圣女之一,她并不是很需要百府大比的奖励。但她得去找到圣涯岛的其他弟子,比如“双生武雄”,这是她的职责。 唐逍倒也不是很急着离开,于是两人便来到了巽城外。 在八卦之中,巽卦属风,也许是靠近黑风洞的缘故,巽城也长年刮着大风,时不时就会有阵阵沙尘被吹进城里,弄得宽阔的街道和两边的房屋全是尘土。 两人先找了家客栈,各自开了房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重新给满身伤口换了药。清理好之后,又在大厅集合,先叫店小二弄了几个菜吃了,然后再出门。 作为圣涯岛的圣女,方余自然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吃饭的时候她便告诉唐逍:“今天在‘凌巽阁’有一场聚会,江南道的很多人都会参加。我觉得你也可以去,虽然你怀疑我与你那位心上人有些关联,但我的确不能给你更多的信息,而且她是在江南道失踪的……” 唐逍明白她的意思,大凡聚会,一般都不外几个目的:联络感情、交易宝贝、收集信息。他的确应该多向江南道的探险者们打听一下。这三年他穿州过郡,却从来没去任何一个宗门打探过,也许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方柔毕竟是五鸾宗的弟子。 于是两人并肩走上大街,却并没有一齐到达凌巽阁门口。 那是因为方余在路上看到了一个路边小摊,一块麻布上摆着几株药材。 其中一株深紫色的药材上,挂着两枚蚕豆大的果子,正好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认得这是一味六阶药材,炼制“壮魂丹”的主药之一。 壮魂丹能够壮大灵魂,与小落魂盅配合起来,效果更佳。这一点,他并没有告诉方余,而作为圣涯岛的圣女,她对炼丹之道也并不熟悉。 买下了这株药材之后,唐逍抬头看看,方余已经走到凌巽阁门口了。 凌巽阁是一座三层阁楼,在巽城中也算一座大建筑了。 这次探险者聚会是由洪都阁弟子牛大富发起的,他是司马言之的师弟,与那位醉心修炼的师兄不同,牛大富醉心的是赚钱。他曾有过三个月内用一百两黄金赚到一百枚下品灵石的创举,所以哪怕是在富裕的洪都阁中,他也算是有数的富人了。 财大气粗的他,直接包下了凌巽阁第二层,把所有包厢全部拆开,用来招待探险者们。 所以这次参加集会的探险者极多,除了江南道的之外,还有中原、河北、关西的弟子。 唐逍走到凌巽阁门口的时候,方余已经进去了。 而他则被守在门口的两名侍者拦了下来:“不知阁下是哪一个宗门的?” 唐逍愣了一下,他是哪个宗门?总不能说是五鸾宗的吧? 能在这种地方当侍者的,全都是人精,他这一犹豫,两个侍者立即就明白了,态度顿时冷漠了许多:“不是宗门,那就是世家的了?敢问是哪个世家?” 唐逍苦笑了,侍者的态度则更加冷漠:“也不是世家?那就是商会了?” 在炎汉帝国,除了皇宫之外,势力最大的就是宗门了,天下两三百个宗门,一向以五鸾宗、太极宗、昆仑宗这三大宗门马首是瞻;除了宗门之外,第二等的是世家,各郡都有,方家、彭家,就是这样的世家,他们的实力比起宗门自然大有不如。 而第三等则是商会,以做生意为主,实力就更是不如了。 当然也不绝对,像东海商行、秦淮商行,实力就要比绝大多数世家都强一些,甚至超过了不少宗门。但大体上,这三者之间的阶层是非常鲜明的。 唐逍如果是宗门弟子,就能得到侍者们的最高待遇;如果是世家弟子,十分热情就减为八分;如果是商行子弟,那就只有五分了。 可是看他那样子,他甚至连商行子弟都不是,难道是野修? 两名侍者的热情顿时减为两分,爱理不理地道:“那么阁下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 唐逍对别人的看法一向很淡,微微笑道:“既然是探险者的聚会,而我又是探险者,难道是主人有吩咐,必须是宗门、世家或商行弟子才能参加吗?” “这倒不是!” 借给两个侍者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篡改洪都阁弟子的意思,把客人阻在门外,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阴阳怪气:“只是里面都是顶级才俊,阁下真的确定要进去吗?” 就差直接把“自取其辱”四个字说出来了。 饶是唐逍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却在这时,街道上又走过来一群人,其中一个一眼看到了唐逍,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双眼,试探地叫了一声:“唐逍?果真是你?” 唐逍一看,眉头就皱得更紧了:这人却是狄晳之。 除了他之外,另几个人,唐逍多数都是认得的:佛生、任不齐、黎子敛、孟舆如。 除了孔非良之外,当初追杀他和方柔的人,差不多聚齐了。 一眼看到他,那狄晳之立即几步跑了过来,一手搭在唐逍的肩膀上:“哈哈,人生四大快意事,便有他乡遇故知啊!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地方看到唐逍兄弟,真是运气、运气!” 佛生、任不齐等人也走起来,大笑着围住了唐逍。 唐逍知道他们的意思,看来他们还是没有对追杀他和方柔死心啊。 只是他也想从他们这儿知道,方柔后来有没有回五鸾宗。这三年里他不止一次想回去看看,总怕耽搁了时间,反而错过了方柔的消息,所以一直都没能成行。 他任由他们揽着肩膀,就往凌巽阁里走去。 两个侍者正要阻拦,狄晳之一瞪双眼:“五鸾宗弟子,你也敢阻拦?” 顿时把两个侍者吓了一跳,赶忙躲开了。他们虽然是悟气境,而这几个五鸾宗弟子全都是宗师境,但人家靠山大啊,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他们都是宗门的亲传弟子呢。 一群五鸾宗弟子簇拥着唐逍走进阁内,却并没有走上二楼,而是就在一楼大厅里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他们就算是五鸾宗弟子,实力摆在这儿,也是没资格上二楼的。 实际上,这次百府大比,五鸾宗来了足有五六百人,他们这群宗师境都是其中垫底的,这次聚会根本没有邀请他们,是他们自己厚着脸皮来看热闹而已。 当然,他们也看不出唐逍的修为,不然,恐怕他们就没有这么大的胆量了。 围着桌子坐下来,狄晳之便问道:“几年没见,唐逍兄弟在哪儿发财啊?” 唐逍微微一笑:“当然是来参加百府大比啊。你们知道,三年前我就侥幸达到了宗师境,自然要来开开眼界的。这不,今天就是为开眼界而来啊。” 狄晳之哈哈一笑:“我们是跟着几位执事大人来的,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唐逍兄弟不知是跟哪位前辈一起来的,不知道能不能引荐我们,也好多认得些人?” 唐逍知道这是在探他的底,不过他不想吓着他们,毕竟若要打听讯息,就得先解除别人的戒心,当下微微笑道:“我是侥幸认得一位悟气境兄长,他带我来的。不过他有些怪僻,他是野修,对宗门弟子不很友善,我也不敢忤逆了他,实在对不起诸位了!” “无妨,无妨,前辈嘛,总是有些脾气的!” 一听说他的“后台”是悟气境,几人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狄晳之笑道:“反正我们也没机会上二楼,那就叫小二上一桌菜,我们边喝酒边聊!” 正说着,却有一道清冷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正是方余。 今天的她,换了一条米白色流苏长裙,头上简单地插着一朵簪花,蒙着面罩,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却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清冷气质,顿时令任不齐等人眼睛都转不开了。 唐逍知道,她自然是下来找他的,但他若真的跟着她走了,那不是把这几个宗师都吓呆了吗,那还怎么套出与方柔有关的消息,岂非前功尽弃? 正想着怎么才能透个消息给她,却听背后有人叫道:“唐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回头一看,是一个悟气境的女子,二十多岁,头上扎着个丸子髻,正满脸惊讶地看着他。 唐逍记得应该是在飞梭上看到过她,好像是哪个小宗门来的天才吧? 他微笑道:“看到几个朋友,先打个招呼。” 那女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任不齐等人,好像在说你怎么和几个宗师玩在一起,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低声道:“我是天目宗的欧阳若仙,唐公子,不如我们一起上二楼吧?” 唐逍也看看任不齐等人,他们看不出唐逍的实力,那是因为唐逍没有释放自己的气势;但欧阳若仙可没有收敛,专属于悟气境高手的气势,很快就把他们压得脸色苍白! 当然,这是因为方余又转身上楼去了,不然,恐怕早把几个宗师压趴下了。 唐逍知道,想从任不齐等人口中得到什么消息,应该是不可能了,只得低叹一声,站起来招呼一句:“那不好意思了,我先上去,你们几位慢慢玩!” 也许谁也不会想到,三年前无比执着地追杀他的这几大宗师,在他面前居然连话都说不上了——短短三年,各自的地位却已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看着唐逍与欧阳若仙走上二楼,任不齐有些苦涩地笑了。 却听狄皙之低声道:“多半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他那个悟气境的大哥!” “就是!”孟舆如也撇着小嘴道,“那个女的也只是悟气境,肯定是不如他的那个大哥,所以连带着对他也这么好!哼,这小子倒是幸运,居然能找到这么强大的大哥!” 众所周知,悟气境不是那么好突破的,他们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初那个甚至没有踏入修炼之路的小男孩,会在短短三年内就超过了他们,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佛生沉声道:“这么说,我们还有机会!” “对!”狄皙之冷笑道,“他不可能时时处处把那个悟气境带在身边,只要他落了单,我们几个想收拾他,简直轻而易举!正好孔家还在悬赏捉拿他和方柔,咱们把他带回去,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个方柔,三百下品灵石,就足够我们几个分的了!” 众人都有些跃跃欲试,只有黎子敛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第五十章 鹬蚌相争,拂袖而去 唐逍在一楼还能和几个宗师混在一起,到了二楼,反而没有座位了。 二楼原本是半边大厅、半边包房,现在把包房拆了之后,就只有一个数十丈宽的大厅,整整齐齐地摆了几百张圆桌,一眼望去,就像填满方格的棋子。 每一张桌子上都堆满了鱼肉,每一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 唐逍和欧阳若仙走上楼,没有引起丝毫波澜,哪怕是坐在楼梯口那桌子旁的十个人,也没有谁抬起头看他们一眼,更不用说给他们让个位置了。 欧阳若仙皱着眉,四处寻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宗门,连忙笑道:“唐公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坐那儿吧?虽说地势偏了些,好歹有个座位啊!” 这个大厅是以东为尊,靠近东面正中的那几张桌子才是主桌;楼梯口是在西南角,已经足够偏僻了,欧阳若仙指的那个位置就更偏僻,差不多已经是最下风的位置。 原本她就只是出身于一个小宗门,本门师兄弟也只有五六个参加了百府大比,虽然今天全都来了,在这么多探险者里丝毫就不起眼,哪还敢占据更好的位置? 若非他们好歹也是宗门中人,恐怕就要被赶下一楼去了。 除了寻找方柔以外,唐逍对任何事情都不是很在意,坐角落就坐角落吧,这大厅又不大,以他的感知力,哪张桌子的对话他听不见?于是他谢了一声,随着欧阳若仙走了过去。 每一张圆桌旁都有十个座位,但这桌只有五个人,正好有空位。欧阳若仙打了一圈招呼,就满脸堆笑地邀请唐逍坐下,一边介绍道:“唐公子,这些都是我天目宗的人。” 加上欧阳若仙在内,天目宗一共来了六个人,都是女弟子,坐在正东边的自然是大师姐,大概三十来岁,正是最成熟妖娆的时候;两边几个师妹,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低眉顺目,都只是朝唐逍笑了笑,便各自回到自己的状态里去。 唐逍也不在意,做了个罗圈揖,便打算坐下来。 却听一声吆喝:“这儿居然还有几个位置!” 一个人影,居然比唐逍还快,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反倒把唐逍晾在了那儿。 来的并不是一个人,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又有三个人抢过来,噼哩叭啦一阵响,圆桌旁的椅子全都被移动过了,原本天目宗几个女子是坐在一块的,现在每两个中间都夹进了一个黄衣男子,都是面目轻浮,那居心,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了。 “皮三条,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若仙柳眉一竖,冷冷地问道:“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也敢这样对他?” 那皮三条就是抢唐逍位置的那个少年,闻言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唐逍一眼,冷笑道:“欧阳,我说你的眼光也太低了吧?咱们仙人宗与你们是邻居,同气连枝,互为姻缘,几次向你求亲你都推三阻四,还以为你能傍上哪个大款,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小瘪三?” 仙人宗这几个,都没有和唐逍乘坐同一辆飞梭。虽然他们有两个聚气境,另两个也是悟气境巅峰,但他们都已三十来岁了。欧阳若仙虽只是悟气境,但她只有十六七岁,在这张圆桌上,除唐逍之外,潜力是最强的,所以才有资格被雨花宫邀请。 那皮三条虽然天赋不佳,眼光却很毒,一眼就看出来,唐逍只是个没找到位置的可怜虫,想来既不是宗门中人,也非出身世家、商行,多半就是个野修。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是聚气境,咱们这边却有两个聚气境,还怕压不住他? 欧阳若仙一拍桌子就站起来:“皮三条,你不要太过分!” “哟嗬?想打架?”皮三条端起一个茶杯,冷笑道,“天目宗,你们敢吗?” 那大师姐沉声喝道:“欧阳,你不要惹事!皮公子,请坐,你我两宗……” 她也没有那个幸运从雨花宫乘坐飞梭,没有见识到阴风山脉那一战,不知道唐逍的底细,欧阳若仙却是知道的,闻言大急,连忙叫道:“大师姐……” 却又听到“呯”的一声,皮三条面沉似水:“天目宗太过分了,真想打架吗?” 他这一拍巴掌,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几个人很快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这不是仙人宗的皮师弟吗,谁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说话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有点吊儿郎当的,却像是这群人的首领。 唐逍一直很淡然地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戏,此时也忍不住看了这少年一眼:不超过二十岁的聚气境巅峰,与凝气境只差一步,这少年的天赋不错啊! 但他也只看了一眼,就朝这少年身后看去,顿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她! “唐逍,是你?” 那女子也看到了唐逍,同样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可能跑这儿来了?” 领头少年回过头,问道:“怎么,方师妹认得这个人?” 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方漓! 她点点头,轻声道:“不但我认得,这儿的好几位师兄妹都认得:孔欣师兄、雷少渊师弟、彭潇师弟。这人原本也是我们五鸾宗的人,后来叛出宗门了!” 雷少渊就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一脸苦笑地朝唐逍拱了拱手,却没有说话。 孔欣则冷冷地笑了笑:“我没见过这个叛徒,不过听说过他而已!” 唐逍沉声问道:“方漓姐,你知道方柔在哪儿吗?” 她说了这么多话,却一直没有问起方柔的下落,唐逍却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问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方漓脸上,他想知道,她对妹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方漓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冷冷地道:“你勾引她叛宗出走,现在倒来问我?” 唐逍一颗心直往下沉:“三年前的事,我现在不想多说,我只想知道,她回去过吗?” “回没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一个摇着折扇的白衣青年走上来,正是孔非良。但唐逍没有看他,仍然紧盯着方漓。 方漓眼睑一合:“没有!”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如果你遇到她,请告诉她,我一直在找她!” 既然方漓这么说,想来她的确不知道方柔的下落,那他继续呆在凌巽阁就没有任何意义。他虽然满肚子疑惑,比如雷少渊为什么要和五鸾宗的人在一起,方漓、孔非良、雷少渊的修为又为什么提升得这么快,三人都跨入悟气境了,但相比寻找方柔来说,这些事在他心中甚至不值一提,管他们这么多干嘛,反正又和他没关系。 但别人却不想他离开。孔非良一收折扇,冷笑道:“你以为你还能走得了?” 唐逍蓦然回头,却又听那领头少年冷喝道:“孔师弟,这儿不是以你为主!” 孔非良比这少年大了许多,却非常听话,一躬身道:“是,孟欢师兄,但这人是我宗叛徒,按照宗规,咱们得把他捉拿回宗,听候刑罚殿的发落!” “本师兄自有分寸!” 虽然年纪比五鸾宗众人都小,但宗门一向是以修为论辈份,所以孟欢一口一个“师弟师妹”,却也没有人敢反驳他。他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唐逍几下,忽然嘴一咧,微笑起来。 “我没有在宗门里看到过你的通缉令,说明你不算叛宗。这么说,你还算是五鸾宗的人。百府大比中,我负责南边这一路人马,以后你就听我的!” 孔非良大急,失声叫道:“孟师兄,可是……” 孟欢两眼一瞪:“你闭嘴!” 却听唐逍微微笑道:“孟欢,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看到我的通缉令吗?” 孟欢一愣:“你居然敢直呼本师兄的名字?” 另一个弟子立即叫了起来:“放肆!孟师兄是木鸾峰梁甫宗学大弟子,你竟敢……” 唐逍对他俩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笑道:“我本来就没有加入过五鸾宗,真不知道你们怎么如此厚的脸皮,竟会说我叛宗?宗门里都没有我的名字,又怎么会有通缉令?” “哈哈!” 孔非良一下子兴奋起来,折扇一抡:“我真没见过这么傻的人,竟然自寻死路!唐逍,你要是趁着孟师兄的招揽,投入他门下,也许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你居然……” 孟欢眯着双眼道:“唐逍,你真的想找死吗?” “谁在找死啊?” 一个懒洋洋的笑声,又是几个人走了过来,吓得天目宗和仙人宗目瞪口呆。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些高手,全都往这个角落里来了?” 不是说好以东为尊吗,西南角这儿完全是下风位,怎么这些人全都趋之若鹜呢? 一个粗犷少年大步走过来,大声吆喝道:“腾五张桌子出来,快点!” 周围几张桌子旁的人们纷纷躲避,天目宗和仙人宗也不敢说什么,连忙站起来,唐逍却一把拉着欧阳若仙:“他们要躲,你却不需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 她刚才鼓足勇气也要为他出头,他怎么能眼看着她被追走呢? 虽然说这只是坐哪儿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在这种大聚会中,却是个大问题。 欧阳若仙虽然登上了雨花宫的飞梭,但以她的背景和修为,在那二十多天的行程里面,一定过得不愉快,没有人会理会她;但今天若是坐上了这五张桌子,那以后她的修炼之路就要顺畅得多了,甚至被大宗门发现天赋,把她招入门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唐逍对她的回报。 却听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彭姑娘,方姑娘,你们看,他又在拈花惹草了。” 原来这群人几乎都是熟人:东海商行的叶无蝶、圣女岛的方余,还有彭趣、司马言之…… 彭趣正满脸幽怨地看着唐逍,方余则饶有趣味,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 前者是因为唐逍的不辞而别,她都这么维护他了,难道他就是个钢心铁肺吗,没有一点回应不说,还直接就把她给丢掉了;而后者则是因为想开了,她知道,唐逍不会为她们任何人而心动,哪怕在黑风洞的侧洞中发生了那一幕,她还是很清楚,她走不进他心里。 既然得不到,何苦去努力,安安心心看戏不好吗? 唐逍的脸色有些凝重,来的人全是聚气境,加上孟欢一队人,这几张桌子旁就围了十六七个聚气境,当然不包含他在内。而且,这里面还有至少五六个是半步凝气境! 如果这些人都是他的敌人,就算他实力再强,恐怕也得脱层皮! 而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态度,是友是敌? 这时那粗犷少年已招呼道:“大家还是先坐下来再谈吧?” 孟欢皱皱眉,冷笑道:“恕我直言,洪都阁想要领这个头,恐怕还不够格吧?” 这粗犷少年是洪都阁的小师弟,王博。洪都阁参加百府大比的弟子当中,实力最强的是司马言之,最有钱的是牛大富,天赋最好的就是王博了,只有十七岁,却已达到了聚气境! 但洪都阁毕竟只是江南道四大宗门之一,五鸾宗却不一定会买他们的账。 特别是在这种大聚会里,话事权是很重要的,如果五鸾宗听了洪都阁的号令,那就等于弱了自己的气势,长了人家的威风,他们自然是不情愿的。 听到孟欢如此说话,王博愣了一下,身后的司马言之却忍不住了,冷笑道:“孟师弟的意思,洪都阁没有资格发话,难道五鸾宗有资格吗?” 孟欢却不回答,只是冷笑几声,不过那意思是很清楚的:五鸾宗贵为天下三大宗门之一,且不论实力,只说那傲气,岂是江南一隅的洪都阁能比得上的? “这个聚会本是我洪都阁发起,五鸾宗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要挑三拣四吗?” 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少年,满脸冷厉,正是今天做东的牛大富。 孟欢还是不说话,身后却有个弟子低声道:“咱们来了,是你们的荣幸!” 猛听“啪”的一声,一个少年怒拍桌子:“那我们江南道不需要这样的荣幸!司马师兄,有人不受尊敬,你这个当主人的,是不是应该逐客了!” 孟欢斜睨了他一眼:“怎么,靖海宗打算与洪都阁联手了吗?” “我们江南一道本就没有什么天才,哪怕是四大宗门之首的洪都阁,单拎出来都没有说话的资格,再不联手,那不是被你们欺负到姥姥家了吗?” 说话的不是那个靖海宗弟子,而是海鲨宗的沙珊。 江南四大宗门,洪都阁、靖海宗、海鲨宗、八闽宗,已经有三大宗门发话了,剩下的八闽宗大弟子蒲越虽然没说话,却也带着两个师弟站到司马言之身后,那态度不言自明。 “我们江南道的聚会,真不知道中原的五鸾宗过来做什么,当我们江南道没人了吗?” 叶无蝶冷笑着,也站到司马言之身后,秦淮商行的鲁氏兄弟也跟了过去。 彭趣看看唐逍,似乎想要站过去,好像又有些犹豫。 叶无蝶笑道:“彭姑娘、方姑娘,你们也是江南道的人,过来,咱们站一块,热闹些!” 方余一直保持着清冷的气质,与她圣女的身份倒很是相符,她也没走过去,只是在面纱下的樱唇微微一翘,算是回应了叶无蝶的话,于是彭趣便也站在了原地。 一时间,场中气氛居然有些剑拔弩张,似乎演变成了江南道与五鸾宗的冲突。 反倒是原本人人关注的唐逍,则成了无关人士,站在一旁,又看起戏来。 孟欢的脸色变幻了几下,冷冷一笑:“既然主人家不欢迎,我们也不差这一顿饭!诸位师兄弟,这是人家江南道的内部聚会,咱们无关人员就不要掺和了。咱们换个地方,我做东,请诸位大聚一顿,也好过在这儿受气吧!” 后面半截话,他是扬声说出来的,却是想把不是江南道的人都引走。 不过应者寥寥。 大厅里自然不会全是江南道的人,来自其它地方的也很多,但江南道与中原道起冲突,旁人肯定不会参与的,他们只会站在一旁看戏。 孟欢也只能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方漓、孔非良、雷少渊也都看了唐逍一眼,跟在孟欢身后走了。但走了两步,孟欢却又停下来,冷冷地问道:“唐逍,你真的不与我们一起走吗?” 唐逍懒洋洋地笑道:“我又不是五鸾宗的人,你管得我?” 孟欢无话可说,下楼去了,司马言之则大笑着拍拍唐逍的肩膀:“好兄弟,咱们喝酒!” 能打孟欢的脸,司马言之自然是很高兴的,唐逍却也不想与他混在一起,拱拱手道:“真是不巧,在下还有要事,就不陪诸位了!等回了江南,咱们后会有期!” 他也不看满脸哀怨的彭趣、一脸玩味的方余,潇洒地下了楼。 一出凌巽阁的大门,就看到了站在街边的方漓。 第五十一章 忆当年,剑形破意 唐逍皱皱眉头,扭过身就要朝另一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方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谈谈?” 她也不等唐逍回答,转身就走。唐逍跟在后面,夜色下,昏暗的路灯照着他们,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却又有些重合,远远看来,就像一个孤寂的夜行人,在默默地丈量着街道。 绕过凌巽阁,穿进一条只有丈把宽的小巷。两边都是两三丈高的墙壁,光滑得连条缝隙都没有,虽然也有路灯,却更加昏暗,唐逍甚至连身前三尺远的方漓都看不大清楚。 他不由得暗暗提高了戒备。 方漓却忽然停了下来,唐逍连忙住足,便听她轻声问道:“她在哪儿?” 唐逍一颗心直往下沉,他还想问问她,可是她这么问,显然就是不知道方漓的下落。 他吞吞口水,有些艰难地道:“我还想问问你,她有没有回过火鸾峰?” 方漓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哀乐:“她是怎么失踪的?” 唐逍把他们被追杀的经过大略讲了,他讲得很简约,却很慢,好大一会儿才讲完。方漓也没有催促,就那么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听完了。 “这么说,她还是在江南道?” 她淡淡地分析道:“三年时间,如果她的实力有了大的提升,定然会闯出个名堂,她应该也不会不来找你;如果她回来了,我不会不知道,有太多的人关注着你们。”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管她在哪儿,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方漓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恨我?” 唐逍反问了一个似乎毫无关系的问题:“为什么?” 方漓却也明白他的意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其实在为她作想。至少在我看来,嫁给孔非良,是她最好的归宿。” 唐逍一下子就急了:“你不知道孔非良背后做的那些恶事?” 方漓摇摇头:“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哪个男人不花心?你身边,不也是先后有彭趣、方余这些女人吗?而且,我毕竟是孔非良的夫人,我们姐妹联手,难道还怕吃亏了?” 唐逍沉声道:“我与彭趣、方余都没有任何关系,最多只是同行而已。你这个当姐姐的,真的就是这样为妹妹考虑的吗?你就不关心她自己的想法……” “她的想法?” 方漓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平淡淡,和她所说的内容完全不相符:“我要是在意她的想法,谁来在意我的想法、我爹的想法,还有方家上下几千条人命?” 唐逍一惊:“这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方柔带上火鸾峰吗?” 方漓转过身来,胸口有些微微起伏,脸色却还是很平静:“我师尊是孔雪迟,峰主的第十七个女儿,也是火鸾峰上的五位丹境强者之一。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吗,就是要我长大以后嫁给孔非良,而且不但是我,还有方柔也是。当然如果只是因为她收我为徒,那我大可以反抗,最多不当这个弟子就是了。但她同时还告诉我,如若我不答应,方家满门,全部都要成为我自作聪明的代价,无一可以幸免!” 唐逍皱着眉头道:“这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不,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方漓静静地道,“三年前,我师尊就告诉我,该我们履行诺言了。我当然不是太相信,但家族里传过来的话说,方家上下,突然流行起了一种怪病,个个咳嗽不止,全身无力,连真气也提不起来,只有吃了城主府的一味丹丸,才能暂时缓解。城主府就是孔家的嫡系,所以我知道,他们是真的动手了!” 她叹了口气,又轻声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把妹妹培养成孔非良的妾。只是那丫头太过刚硬,加上又有你在其中搅和,所以才闹成了那副模样。当然我知道,孔非良也太性急了些。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并不知道我师尊所说的那些话!” 唐逍一愣,给孔非良讨的小妾,他自己居然不知道? 方漓看了他一眼:“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问过师尊,为什么要我们姐妹嫁给孔非良,但师尊只说,这是峰主的意思,应该是要布一场很大的棋局,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 唐逍问道:“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嫁给孔非良了?” “没有!”方漓摇摇头,“他们要我和方柔一起出嫁,所以我一直等着。” 唐逍又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没去江南找柔儿?” “谁说没有?”方漓轻叹一声,“火鸾峰先后派了近百人去江南,其中还包括聚气境、凝气境的高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去的人总是一无所获,不但找不到方柔,连你也找不到,只能找到些有关你的消息。我师尊说,好像有一股什么势力笼罩了江南道,就像铁壁一般,让我们的人无计可施。我师尊还说,要是实在没办法,她会干脆自己去看一看!” 她翻翻眼皮:“如果不是听说你来参加百府大比了,她大概已经动身去江南了吧?” 唐逍轻咬着下唇,他本能地感到,好像有一个什么阴谋,巨大无比,就像绳索一般把他和方柔都捆了进去,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那阴谋是什么,更不知道应该如何躲避。 最关键的是,他仍然不知道有关方柔的任何消息! 如果继续这样杳无音讯,他甚至会怀疑,方柔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儿,他突然浑身一颤:要真是那样,该怎么办? 方漓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摇摇头道:“方柔没死,只是可能过得很不好!” 唐逍一怔,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师尊说的,我也问过她为什么知道,但她不告诉我,只说这消息绝对准确!” 方漓转过了话头:“好了,我时间有限,不能再和你说下去。你尽快离开……死吧!” 前一秒钟还在轻言细语,却在蓦然间转变了语气,方漓俏脸一沉,手中出现了一柄晶亮的长剑,凶神恶煞般扑了过来,一剑直刺唐逍胸口! 唐逍却没有丝毫惊讶,抽身一退,反手一掌朝左边的墙壁拍去。 便听一声大笑:“这小子的警觉性,居然这么高吗?”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巷子里腾起了漫天烟尘,两道高墙刹那间倒塌了,不知有多少残砖碎石朝唐逍头顶砸去;烟尘中,也不知腾起了多少道人影,顿时剑光闪闪,杀气纵横! 但所有的剑锋都没有刺中唐逍,不知何时,他已到了数丈之外,吞云剑握在手中,剑尖抵着方漓的喉咙,把她定在一株柏杨下面,丝毫不敢动弹。 方漓一脸惊愕:“你……你的修为……” 她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她能在短短三年里,就从低阶宗师突破到悟气境,自然是有了奇遇。但奇遇这东西岂是烂大街的,所以她猜测,唐逍最多也只能是宗师而已。 你没见,就连春晖书院的狄晳之、黎子敛等人,也只是从低阶宗师晋级到巅峰宗师吗? 唐逍从头到尾就没有泄露过自己的气势,所以佛生、狄晳之等人不知道他的修为,方漓也不知道。只是他没弄明白的是,明明两人说得好好的,她怎么突然间就暴起杀人了呢? 而且瞧这阵仗,应该是火鸾峰在此设伏,想要一举杀了他吧? 当然他没关心这些火鸾峰弟子,他关心的是,方漓的话,是真是假? “你苦心把我引到这里来,那刚才说的那些话,多半就是假的吧?” 方漓脸色苍白,已经在唐逍的剑气下受伤了,却没有丝毫痛苦而是嘴角一翘:“你猜!” 唐逍手上一加力,方漓喉咙就渗出了一缕鲜血。他冷声道:“别以为你是方柔的姐姐,我就不会杀你!我问你两句话,其一,你说方柔活着,是真是假?其二,方柔的母亲在哪?” 方柔来江南是要找她的母亲,如果能找到这条线索,也许能把方柔找回来。 “她说的话,真假参半,不过方柔的确活着!” 烟尘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孟欢。他把一柄锯齿长剑掮在肩上,微笑道:“唐逍,我很看重你的潜力,没想到,三年时间,你就已经成了聚气境强者。” 方漓的脸色更白了三分,她其实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想法被证实,还是令她内心剧震! 这少年到底是怎么修炼的,三年时间,竟然就达到了聚气境? 他一个野修,又没有什么资源,修炼却如此之快,这简直就不科学! 唐逍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孟欢说下去。 孟欢果然就说下去了:“投靠我吧,虽然孔家对你下了必杀令,但我们孟家作为五鸾宗内‘法仁五家’之一,倒也不见得怕了他们,我能够保你不死!” 他可不是安安静静坐下来说话的,从吞云剑制住方漓开始,唐逍身侧的剑影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五鸾宗的人好像从不顾及方漓的安危,丝毫没有解救她的意思,甚至她身边也随时都有剑锋、剑气,很多时候,她都是靠唐逍,才躲过一次次致命危机的。 唐逍的左手一直在不停地颤抖,一道道细若钢针的剑气喷涌而出,虽然每一道都威力不大,连个宗师都杀不死,但数量多了,却也把他和方漓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听孟欢说完,唐逍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现在这模样,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相信我!”孟欢微笑道,刷刷几声,接连刺出五六剑,“我只是告诉你,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要你扔下手中剑,我肯定会下令停止攻击的!” 他的境界似乎还在唐逍之上,大概属于五鸾宗内真正的天才,这五六剑,每一剑都带着层层虚影,在剑道修为上也达到了剑形境大成,还有着向“拟剑”转化的迹象。 唐逍低吼一声,身形一侧,吞云剑在身前划出道道圆弧,就像正在开屏的孔雀,把那五六剑尽数挡下来,还顺势反攻两剑,却把方漓给放了出去。 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左手一直扣着一道剑气没有发出去。 果然,方漓刚刚脱困,便扬起了长剑;却还没等她出手,一只手已经揪住了她后领。 在把她扔出去的同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柏杨树下。 孟欢却退了两步:“孔非烟,你怎么来了?” 孔非烟这名字挺诗意,但这个人却和“诗意”二字毫无关联,冷笑道:“老孟,我们火鸾峰的事情,什么时候劳驾你们木鸾峰掺和了?想喧宾夺主,问过我没有?” 孟欢顾不上管唐逍了,提着剑,脸色阴晴不定。他身后那二三十名剑手也聚拢来,都扬着长剑,似乎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要恶狠狠扑上去,把孔非烟乱剑分成碎片! 孔非烟冷笑一声,他身后便也出现了几十道人影,孔非良、孔欣、雷少渊,还有佛生、 狄晳之等人都在其中。那孔欣见了唐逍,还咧开嘴,笑了一下。 雷少渊则还是像不认得他一般,没有丝毫想要打招呼的意思。 孟欢两眼一眯,孔非烟叫他“老孟”,他虽然年轻,但做事果断沉稳,真如老人一般。 “怎么,孔大公子想在这儿,来一场火鸾峰与木鸾峰的大战?” 孔非烟冷笑道:“你是木鸾峰年轻一代第一人,我也是孔家大嫡子,咱们打一架,倒也棋逢对手。要不,咱们两个先打一架,给他们做个示范?” 孟欢忽然转头对唐逍笑道:“我知道你和火鸾峰有仇……” 唐逍冷笑一声,退开两步:“你们慢慢打,告辞了!” 他可不是傻子,既不想给别人当枪,也不想等会遭到胜利者的围殴、失败者的泄愤,更不想因为见证了两大峰的火拼,而遭到他们的灭口。 见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孟欢和孔非烟都眯起了眼,却谁也没有阻拦他。 任不齐和孟舆如都有些跃跃欲试,但孔非烟没说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逍走出巷子,朝城外走去。他知道五鸾宗的人并没有打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人,今天的目的多半是他,他都走了,那还打个什么劲?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捉拿他,如果只是为了追问方柔的下落,他和方漓说的话,他不相信孟欢和孔非烟没有听见;而要是说为了他本人,他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身上唯一有些特别的东西,也许就是吞云剑了——方余把小落魂盅交给了他,不过他一直深藏在饮风戒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相信五鸾宗的人不会知道。 但若说两大聚气境强者,只为一柄上品灵剑而来,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他只能把满肚子疑惑放回肚子里,大步走向城外。 出了城,他立即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挥起吞云剑,很快就掘出了一个地洞。这地面虽然是石滩戈壁,但吞云剑何等锋利,削出来的地洞四四方方的,很是规整。 只是在削地洞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剑里传来的几声轻叹,不过当他注意去听时,这声音又消失了,他也不敢肯定,他到底是真的听见了,还是出现了幻觉。 他又削了一块石板,在跳下地洞之后,用石板遮住洞口。仓促之间,又没人配合,他也只能做这点保密措施了。这儿如此偏僻,想来也不会有人过来吧?而只要过上两三天,满地风沙自然会把石板盖住,让这个地洞悄无痕迹。 然后,他盘膝坐下,拿出了小落魂盅。 修炼的方法很简单,在黑风洞侧洞里他就试验过了,就是把意识灌注到小落魂盅里,经过它锤炼之后又收回脑海,这样意识就变得凝炼许多,灵魂力量也随之而增大了。 唐逍既然决定闭关,那吃喝拉撒就都在洞里。而除了这些时间之外,其它所有时间都用在了修炼意识上,只有在实在困得受不了时,才小小地眯上半刻钟。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灵魂力量,也在一天天提高。 灵魂力量的进步,带来的就是剑意领悟上的加深,他自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十来天里,他的剑道修为又有了很大的提升,大概已经快到达剑形境的顶峰了。 剑形境大圆满,并不是一个固定死了的境界,它是一个区间,剑意在这个区间里增长,当到了区间的尽头,而他的剑意领悟又没有停下的时候,他就有希望突破到剑意境了。 可惜,方余只把小落魂盅借给他十几天,而这个时间,已经到了。 唐逍惋惜地咂咂嘴,把小落魂盅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一剑就破开了头顶上的石板。 刚出来,就看到一道剑气破空而来! 第五十二章 只为风晶丧魂泣 “还以为属耗子的呢,难得,也知道出来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顿时就把唐逍满肚子的火给勾起来了。 他本来就心情不好,你想想,半个月没洗澡了,又是吃喝拉撒都在一处解决,这一身上下该多脏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臭了,这心情能好就有鬼了。 才刚出来,就遭了这么一句,什么叫做“属耗子”啊,老子是闭关修炼,不是想躲谁! 他一怒,就取出了吞云剑。 却还没想好该往哪儿砍,就听到另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叫道:“不是,我们真没拿到!” “那谁拿到了?难道那儿还有其他人吗?” “还真有……不对,黄公子,那人就在这儿!就是他,他取了许多风晶!” 那阴阳怪气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一听这话,目光就朝唐逍投了过来:“你们就算要找人顶缸,也得找个靠谱的不是——对了,你小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唐逍皱皱眉头,目光扫过全场,原来挺凑巧的,在这阴阳怪气的中年人对面站着的,就是在黑风洞遇到过的周帅、乙支金德和朴素。 此时的他们身上,哪还有当初在黑风洞里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一个个脸色焦急,满头大汗,看到唐逍就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三只手都朝他指过来。 周帅焦急地道:“黄师兄,真是这人,当时就是他们抢进神目洞去的!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收了多少风晶,但当我们摆脱了那三只黑风魔猿,闯进洞里的时候,一颗风晶也没见到!” “百府大比五十年一次,这五十年里,黑风洞一共可以产生百余块风晶,全都在神目洞。这么说,小子,你还真有可能获得这些风晶?交出来吧!” 黄师兄满是高傲地说着,周帅连忙叫道:“你看到没有,站在你面前的,是太极宗玉真殿第一大弟子,‘玄玉手’黄无忌师兄!他既然发话了,劝你还是识相……” 唐逍根本不等他说完,冷笑一声,收起吞云剑,回身就走。 不过也怪不得周帅像是虎落平阳一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弱了不少,他所在的长白宗虽然自称“天下第四大宗门”,但太极宗却是实打实的三大宗门之一,这黄无忌又是和孟欢、孔非烟一样的聚气境巅峰,半只脚都迈入凝气境了,周帅自然不是对手。 但若想以这点实力,就压住唐逍一头,那只能说他想多了。 黄无忌一看唐逍这模样,顿时两眼一眯,冷喝道:“这样就想走了?” 唐逍停下来,回过头,冷笑道:“要打就打,何需多言?” 这下不打都不行了,黄无忌两拳一握,厉喝道:“看来你没听过太极宗……” 只说得半句话,己见一道剑气破空而来,直取他的胸口! 唐逍的性格,既然要打,那就不要废话,说再多的话,能对实力有半分帮助吗? 黄无忌却是典型的宗门弟子,心高气傲,就算要打,也要说两句场面话,却没想到唐逍这么直接,居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直到那剑气离他已只有两尺了,才蓦然惊醒过来! 一时有点手忙脚乱,仓促将拳头一横挡在胸前,才把这剑气给挡住了。 唐逍双目一缩,这黄无忌虽然有点拖泥带水,实力却确实不容小觑,他拳头上也蒙着一层淡淡的玄妙气息,唐逍知道那是拳意,看来也差不多快到大成之境了。 与唐逍的剑气不同,若黄无忌达到拳意大成,拳罡是能形成“拳元”的,那是一种用真气压缩而成的冲击波,会让他的拳力增幅至少一半以上! 拳头嘛,本来就是以力大无穷、霸道无比著称的。 传说上古时期,有一位上仙,就是修炼的拳头,甚至打出了一方天地,霸气无双呢! 看样子,唐逍虽然不怕黄无忌,但两人想要分出胜负,也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更不用说杀了对方了——既然都打不出结果,那还有什么必要打下去呢? 唐逍冷笑一声,回身就走。 “站住!” 乙支金德也许是想挣表现,厉喝道,“黄师兄在此,你也敢擅自离去?” 朴素连忙拉了他一把,悄悄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黄无忌和周帅。 对于唐逍的离开,他们两人都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乙支金德不由缩了缩脖子:连黄无忌都没有信心拦住唐逍,他出什么头啊? “可是,风晶怎么办……” 周帅叹了口气:“黄师兄,看来想从他身上得到风晶,是很困难的了!” 黄无忌沉吟一阵,问道:“你们可曾打听过,他是哪个宗门的?” “他叫唐逍,没有宗门,应该是散修,先后与清凉山的彭趣和圣涯岛的方余走在一起。” “这样么?”黄无忌两根手指摩挲着下巴,冷冷一笑,“这事情就好办了嘛!” 唐逍很快回到了巽城,却没有找到方余。 他在街道上没有看到探险者,他们下榻的客栈也已经人去楼空。 店小二一看到他回去,便赶忙迎上来:“唐公子,你回来啦?” 唐逍点点头,问道:“与我同来的那位女孩去哪儿了?” 方余不可能就这么离开的,毕竟小落魂盅还在他手里呢,她怎么舍得? 店小二从柜台里拿出一封信来:“公子,那位小姐叫把这个给你!” 唐逍打开一看,那薄薄的白纸上只有几个字:速来落魂洞! “落魂洞?那是什么地方?” 店小二一听,在旁边笑了起来:“公子你是外来的探险者,你不知道也正常。我们巽城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落魂洞的,毕竟,那是我们这附近的三大险地之一!” 唐逍顺手摸出一块下品灵石:“麻烦小二哥帮我好好说说?” 店小二大喜,连忙接过灵石,尽心尽力介绍道:“我们巽城的三大险地,分别是黑风洞、落魂洞和劈虎峡!那黑风洞是以能产生黑风而著名,这落魂洞则能够摄人魂魄,十分阴毒!” 唐逍忍不住失笑:“一个洞子,又不是邪修,怎么就能摄人魂魄啦?” 店小二连忙摆手道:“哎呀,唐公子你可不要不相信!那落魂洞在巽城西北一百余里的丧魂山上,那丧魂山以南都是我们巽城的大道,以北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啸大沙漠!也许是受了鬼啸大沙漠的影响,这丧魂山上也是阴风惨惨,据说每晚都能听到鬼叫!我虽然没去过丧魂山,却听说只要上了山的人,个个都被会抽掉魂魄,从此变成一个白痴呢!” 唐逍微微皱眉道:“你说的是真的?” “哎呀,公子可不要不相信,你想啊,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这倒是!”唐逍点点头,又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去落魂洞呢?” “我也不知道,总之不外乎法宝、丹药等宝贝罢了。” 他毕竟只是个店小二,能够知道这么多,已经说明他的“情报能力”强大了。 唐逍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问道:“可有去丧魂山的地图?” “有有,我们小店里兼做杂货生意,就有巽城全域的地图卖!” 唐逍花了两块下品灵石买下这张地图,仔细观摩之后,便找到了前往丧魂山的路径。 他也不敢耽搁,开了个房间匆匆忙忙洗了个澡,然后叫店小二准备了些干粮、清水,全塞进饮风戒之后,离开了巽城。 前往丧魂山的道路,自然还是一样的崎岖不平、危机四伏。唐逍一边杀着毒虫毒蛇和其它妖兽,一边采着看到的药材,足足花了差不多一天时间,才赶到了一座矮山脚下。 他倒不担心方余有什么危险,这位“圣女”精着呢,谁能让她吃亏啊? 何况他都耽搁这么多天了,要是方余真有什么意外,就算他赶过去,必然也已无用了。 所以他觉得,现在不是抢时间的时候,保证自己的状态才是我一位的。他可不想又像从刚从地洞里钻出来那样,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挨了一道剑气。 等他赶到丧魂山落魂洞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中刻,月色高悬了。 此时的落魂洞外,已聚集了不少探险者,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 落魂洞是一个高有三丈、横宽五丈的大洞,洞里黑漆漆的,还有一股阴森的意味;洞外是一个缓坡,长满了茵茵绿草。缓坡下方是一条小河,纵然在夜色中,也能看到河底的水草。 唐逍走到缓坡缓坡上,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他也没找到方余的身影。 又走了一阵,先后看到了彭趣、孟欢、孔非烟、司马言之等人,看来巽城内的探险者大多都来了。不过唐逍没有惊动他们,低着头慢慢走过去,却差点撞在别人身上。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雷少渊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来到这里?” 唐逍一愣,冷冷地道:“怎么,雷大当家想要捉我去请功?” “我捉你个毛的蛋!”雷少渊往左右一看,一把拉着他手臂。唐逍本能就要反抗,但见他好像没什么恶意,于是又放松下来,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块石头后面。 “你叫我到这儿来做什么?” 唐逍皱着眉头,四下打量一下,这石头附近没什么人,最近的两个探险者都在两丈之外。 雷少渊低声道:“你自己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别告诉我你听不见!” 他指的是两丈外的那两个探险者。 虽然相距两丈,唐逍只要聚起精神,自然就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那个唐逍会不会来到落魂洞啊?” “他怎么敢来?要开启此洞,必须要用到风晶,他身上有百多块风晶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要真来了,还不得让这么多人一拥而上,把他给撕成碎片啊?” 唐逍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知道雷少渊的意思了:有人这是想害他啊! 雷少渊紧盯着他的脸色,低声问道:“看来,你身上真的有风晶?” 唐逍却刹那间就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怎么,你想抢夺?” 雷少渊失笑道:“我?我又不是你的对手。三年前我就打不过你,现在更打不过。而且,我想要害你的话,刚才只要喊一声‘唐逍在此’,你觉得你还能跑得出去?” 唐逍默然,这么多人,多半是冲不出去的。 雷少渊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夫的份上,我才不会救你呢!” 唐逍愕然。妹夫?这是打哪儿论的? 雷少渊叹了口气:“当初为了躲避火鸾峰的追杀,我带着方柔回了惊云寨。她本不想去,是我提议和她结为兄妹她才放心去的。我叔父本打算将她许配给我的,她宁死不从,非要下山找你。唉,那时我就知道,她的心里从来不会有我,没办法,我只能认她当妹妹了!” 唐逍恍然,心里一阵暖流,却又有一股酸楚的感觉。 雷少渊接着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把我妹妹给弄丢了,你啊……” 唐逍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雷少渊凝视着他,低声道:“我相信你,你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他转头朝石头后面望望,那两个探险者还在那儿,他低声问道:“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唐逍却反问道:“你怎么和火鸾峰混到一起去了?修为提升得这么快?” 修士如果莫名其妙地大幅提升修为,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毕竟基础不牢,要么会限制修士的上限,要么就会带来许多负面影响,甚至还有可能是修炼了魔族功法。 “为了让我能参加这次百府大比,我叔父向火鸾峰换了一块‘砺魂晶’,这是一种能大幅增强灵魂力量的宝物,虽然只适合于先天以下修士使用,仍然珍贵无比。” 雷少渊吞了吞口水,道:“我去找了师尊,在他的帮助下,炼化了砺魂晶之后,突破到了悟气境。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基础不很扎实,现在还主要是巩固为主。我叔父叫我跟着孔非烟来大阐戈壁,他是孔家第三代的第一人,半步凝气境,有他帮助,我也要安全些!” 他苦笑道:“只是我和佛生、狄晳之等人都交过手,孔非良对我更是意见颇大,他怪我帮助你们逃走。所以我在火鸾峰的队伍里,也过得不怎么愉快!” 这个唐逍就爱莫能助了。他又不可能叫雷少渊脱离火鸾峰队伍,跟着他走。 他只能转过入话头,问道:“这落魂洞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这里面有一种珍贵药材,叫做‘魂气三枝’,我们都是冲着它来的!” 唐逍听说过这种药材,这是炼制“气魂丹”的主药材之一。气魂丹虽然只是五阶丹药,却能让先天层次的修士提升修为、辅助突破境界,除了悟气境,聚气境和凝气境也是适用的。 先天修士,本就是以养气为主,悟气、聚气、凝气、元气,都是修炼那一口真气;而与此同时,他们还需要修炼灵魂力量,以增强悟性、领悟意境,比如剑意、拳意、刀意等等。 所以魂、气双修的气魂丹,也就成了先天修士追捧的对象。 如果不是因为炼制手法太过简单,这种丹药,无论如何都是能评上六阶的。 一株魂气三枝,能够炼制一炉气魂丹,一般能出丹十颗,足够一个月之用的了。 唐逍顿时也来了兴趣,又问道:“为什么打开落魂洞要用到风晶呢?” 雷少渊顿时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该不会也想进洞吧?” 唐逍笑笑,却是默认了。 “不行!” 雷少渊立即叫了起来,却差点惊动了两丈外的那两个探险者,连忙捂住嘴巴,低声道:“这么危险,你怎么能在这儿多呆?还不快走,抓紧把我妹妹找回来!” 唐逍淡淡地笑道:“找方柔虽然重要,遇到宝物却也不能就此错过。你放心,这儿这么多人,把孟欢和孔非烟都算上,也没有人敢说能稳胜于我。大家都要抢宝物,混乱是必然的,我浑水摸鱼,不会有什么危险。到时我炼成了气魂丹,分你三颗!” 雷少渊两眼一亮,但一想到这几百人围在洞口,又有些犹豫。 “哎呀!”唐逍有些急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去问其他人了!” 雷少渊连忙拦住:“我说,我说,唉,真是怕了你了!” 他指着那黑漆漆的落魂洞口:“这洞子据说是和黑风洞一脉双生的,里面也吹着一种风,很小,指头大的旋风,却非常恐怖。它专门针对灵魂,哪怕聚气境强者,被它吹上几秒钟,就会感到头晕眼花,脑袋像刀锯一般疼痛,所以我们来了两天,却没人敢闯进去。” 他叹口气,又道:“要想进洞,就必须要用风晶来吸走这种旋风!” 唐逍眉头一挑,猛听得一声大叫:“他身上就有风晶!” 落魂洞口,一下子乱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又寻三枝夹洞深 唐逍和雷少渊都被吓了一跳。 雷少渊一把抓住唐逍:“怎么办?要不,我先出去,你趁着还没多少人关注这边……” 唐逍拍拍他的手背:“别着急,不是冲我来的,周围又没人!” 两丈之内还是不见一个人影,人群拥挤的方向也是落魂洞口,而不是这边。 雷少渊知道自己太过紧张了,不由尴尬地笑了笑,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只要不是唐逍被发现,天就塌不下来。不然,他可就危险了,发现了唐逍却不报告,五鸾宗的人会怎么想他?真要打起来了,他站在哪边? 唐逍却是一脸凝重,如果说的不是他,那是谁呢? 他迈开脚步朝洞口走去,吓得雷少渊脸庞刹那间又白了,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过去看看!” “你疯了!”雷少渊差点大叫出声,连忙捂住嘴巴,压低声音叫道,“你居然还敢过去?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能,可以战胜这儿几百个探险者?胜得过孟欢、孔非烟他们?” 唐逍微微笑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你等几分钟再过来,这样就不会怀疑到你了!” 他不等雷少渊再说什么,拍拍对方的手掌,便走出了石头背后,顺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洞口边,看到了站在那儿的一个清冷女孩:方余! 月色下,她如往常一样站得笔直,似乎仍旧淡然平静,却让唐逍清晰地感受到了惶急。 她被五六个人围在中间:孟欢和孔非烟都在里面,另外几个应该也都是各大宗门的头领,无一例外都是聚气境后期或巅峰,每一个都比她要强大。 其他人则都围在一丈外,一个贼眉鼠眼的高大青年得意地叫嚣着,正是周帅。 “你别想着否认,在黑风洞,我们是亲眼看见你们进入神目洞的,后来洞里的上百风晶就不见了!不是你取走的,难道还有鬼不成?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是把风晶交出来吧!” “你们?” 围着方余的几个人中间,一个红衣女子回过头,冷冷地问道:“意思是还有一个人?” 方余漠然道:“满口谎言,圣涯岛圣女行走江湖,何曾与什么人一起过?我又何曾去过黑风洞?周帅,你如此血口喷人,是真的不把我圣涯岛放在眼里吗?” 周帅冷笑道:“圣涯岛了不起吗?你居然用圣涯岛来压长白宗,是不是……” 那红衣女子蓦然打断了他的话:“周师弟,少说两句,别给长白宗招祸!” 周帅一愣,他虽然没有当众说出“长白宗是天下第四宗门”这样的话,但内心傲气却是一点不少,什么圣涯岛,他是根本没放在眼里的。 他当然知道圣涯岛是什么地方,不就是东海上的一个小岛嘛,实力是不错,听说岛上不止一个婴境,但那又如何?长白宗不但有好几个婴境,连半步地境都有,而且弟子数万,圣涯岛却听说弟子不满千人,真要打起来,长白宗还能怕了吗? 但这红衣女子的身份,他却是一清二楚的,昆仑宗三仙子之一,实力比起孟欢、孔非烟等人都难分强弱,对长白宗还有香火情分,她说的话,他岂敢不信? 红衣女子训斥了周帅一句,又冲着方余一笑:“若只有一个宗门,咱们的确不敢招惹圣涯岛。但可惜,姑娘也只是岛上的圣女之一,恐怕贵师门也不会因为你,就和我们三大宗门一齐开战!所以姑娘还是把风晶拿出来吧,免得真动了手,就要伤了和气!” 她的态度虽然比周帅好得多,但很显然,她并不相信方余。 方余已将仿焦尾琴拿在手中,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要战,那就来,我圣涯岛没有胆小怕事的人!就算今天丢了命,岛主也会给我报仇的!” 想到圣涯岛那位最是护短的岛主,围着她的几个人似乎也有点犹豫。 红衣女子微笑道:“既然方姑娘实在不想拿出风晶,也不是不可以,就请方姑娘说出,与你同行的是谁,我们去找他要风晶也是一样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但不过分,还是解决这场危机的最好方式。祸水东引,方余自然就可以平安无事了。反正他们要的风晶也不多,只要能保证自己和一些心腹能够进洞就行了。其他宗门的人,甚至本宗门里的其他人,那跟他们有屁的关系? 而说出同行人的名字,对方余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修士嘛,与天争、与地斗,为的都是自己。哪怕那人是圣涯岛的弟子,与方余也没什么相干,怎能为他而牺牲了自己? 但方余却只是冷冷一笑:“我说过了,没有与人同行,也没有去过黑风洞!” 已经挤到人群前排的唐逍眉头一皱,这傻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感动了吗? 红衣女子柳眉一皱:“方姑娘,你应该知道,我赤霞女愿意同你说这些,实在是看在我们都是女人,修行不易,而且我也仰慕圣涯岛的名声。但姑娘如此不配合,难道是觉得我们这几个人闲来无事,大晚上的和你闲聊打发时间吗?” 昆仑宗年轻一辈有“三仙女”,赤霞仙女位列第三,实力却是最强的。 她这么一说,场中的气氛顿时又紧张起来,就站在他身边的黄无忌厉声叫道:“赤霞师妹,人家摆明了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又何必与她多说?拿下她,搜身!” 方余双眉一剔:搜身?他们是准备给她奇耻大辱吗? 孟欢阴恻恻地笑道:“黄师弟这主意不错!等会就请黄师弟动手,搜出风晶,由你先选!” 三大宗门之间,关系并不融洽,弟子间的争斗简直就是白热化的。这从相互的称谓上都看得出来,宗门弟子以实力论辈分,他们都称对方为师弟师妹,就是想证明自己实力比对方强大:哪怕是嘴巴上的亏,他们也是不想吃的! 被孟欢称为“师弟”,黄无忌也不由得眉头一皱,但一想到等会可以搜方余的身,看着她那笔直而窈窕的身段,他又感觉下腹有股火在烧,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可是他还没动手,却已经有人等不及,扑上去了。 一个灰衣少年大声叫着:“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动手,天都要亮了!”恶狠狠地朝方余扑过去,一把就抓向她的面纱,“先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再说!” 方余本能地扬起仿焦尾琴,俏脸上却忽然抹过一阵惊讶:来人居然是唐逍! 她动作一慢,唐逍就扑到她身前,低声道:“进洞!” 方余也是很聪明的,唐逍一说话她就知道了对方的计划,电光火石间扬起仿焦尾琴,唐逍便一掌按在琴身上,把她打得往后跌了几步,已然到了洞口!他毫不放松,紧随而上,两人便都冲进落魂洞里去了。 孟欢、赤霞仙女等人正在看热闹,黄无忌还在嘀咕着:“这谁啊,这么性急?”兔起鹘落之间,已然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却听到周帅大喊了一声:“哎呀,糟了!” 正在惊讶中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对他怒目而视。赤霞仙女抢先怒斥道:“你乍乍呼呼的做什么,哪还有点高手的风范?” 她和周帅熟悉,训起他来就像训小孩子似的。周帅也知道她是为他好,也没敢反驳,只是指着洞口,着急地道:“刚刚冲进去那个,他就是和她一起的,他也有风晶!” 黄无忌一拍脑门:“我说他看上去那么熟悉,原来就是唐逍!” 人群中,彭趣浑身一激灵,唐逍的动作太快了,她根本没看清楚。此时听黄无忌一说,她才猛然抬头,目光闪烁,朝着洞口慢慢挤了过去。 有人问道:“他们既然是一起的,为什么那男的还要打方姑娘呢?” “他那哪是打她?”孟欢冷笑道,“他是在救她!不进洞,他们还有别的逃生之路吗?” 那人脖子一缩,不说话了。另一个人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当然是冲进去啊!”一个女子声音大叫起来,正是彭趣。她不但在说,而且在做,腾身而起,闪电一般往洞口掠去,竟是谁也没来得及拦住她。 当黄无忌想要伸手阻拦的时候,她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去了。 “不管了,先进去!” 几个聚气境巅峰的高手没动,是因为他们害怕里面的旋风。那旋风能够割伤灵魂,对修为越高的人威胁就越大。但现在有彭趣抢先冲进去,就算她不能挡住所有旋风,至少也能给他们一丝可乘之机吧?难得有人主动站出来当炮灰,他们自然要抓住机会了。 何况,唐逍和方余都冲进去这么久了,既没出来,也没听到惨叫,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扑向方余的时候,唐逍就已经扣了两块风晶在手中。 一步踏进洞口,他先把风晶扔出去,便听到一阵嗖嗖风响,原本全身都像被刀割一样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漆黑一片的洞里也有了一点光明。 这洞子不大,两丈见方,却足有六七丈高,就像一个深渊似的。洞里寒气逼人,旋风像小火苗似的飘来飘去,被两枚风晶吸了不少,开拓出了大约六七尺宽的一片区域,刚好能让两人容身,但还有不少旋风飘过来。而两枚风晶在各吸了十来朵旋风后,颜色就由靛青变得墨黑,当当两声跌落在地,却是已经失去了效用。 “看来百来块风晶,在这里面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方余咂咂舌头,又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啊?现在好了,你自己都跑不出去了!” 唐逍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为了还小落魂盅给你。咱们抓紧时间吧,我已经感受到那边有阵法波动,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跟紧我,千万别丢了!” 方余甜甜一笑,乖乖地跟在后面,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唐逍丢了两块风晶开路,一边问道:“你们进来到底要找什么?” 方余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表面上是找‘魂气三枝’,炼制气魂丹。不过我不瞒你,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一副龙蜕!” “龙蜕?” “对!”方余小脸变得一片郑重,“魂气三枝的附近,定然有灵魂力量非常强大的死物。而这洞里,就是一副龙蜕,也就是神龙死后留下的躯壳!” 龙! 一想到这个字眼,唐逍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龙、凤、麒麟,号称世间三大神兽,其中又以龙更为尊贵。上古时期,那位空前绝后的“大天帝”就养了一条龙,后来那条龙就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条“始龙”,因此龙之一族,先天就具备了极为强大的实力,就连刚生下来的都是圣兽! 龙蜕,虽然只是条死龙,但龙的灵魂力量无比强大,就算死了,也会残留在它的躯壳内,历经千万年都不会消逝,怪不得能孕育出魂气三枝这种奇特的药材呢。 方余低声道:“这个消息,是几天前出现的。一支探险者小队无意中来到了落魂洞外,他们没敢进洞,而是邀约了十来个人,但一进来就被旋风刮死了五六个,到最后更是只有一个人逃回巽城,却已经疯了,只是喃喃地说着几句话:旋风,风晶可吸,龙蜕,魂气三枝。孟欢、黄无忌等人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这人,然后就悄悄带人来了落魂洞。但他们做事还是没达到炉火纯青之境,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于是满城探险者几乎都来了!” 方余歇口气,又道:“来了这里,却没有人敢进洞探索,都派人去四处寻找风晶。曾去过黑风洞的人,更是被列为通缉对象,黄无忌就亲自去寻找周帅他们了,而袁怒、裘师姐他们则都躲了起来,谁也不敢冒头。所以我才敢混在他们中间,看能不能弄点好处!” 唐逍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家伙胆子真大,她就不怕被人戳穿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洞子的一个角落,正是唐逍发现有阵法波动的地方,这儿有一块形状有些奇怪的石头,就像一只正在张开嘴长啸的马脑袋。 有着阵法经验的两人一眼就发现,这马脑袋上设置了一个阵法。 唐逍伸出一只手,刚要朝马额头按去,却听一声惊叫,转头一看,便见到一个纤细的人影跌跌撞撞跑过来,身上已被旋风刮出了好几道口子,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下去一般。 方余挥手打出几块风晶,像一条线落在那身影面前,正好给她开出了一条路。那身影也算灵巧,顺着那条路就跑了过来。 在她身后,又有几个人钻进洞里,却正好遇到了刚刚形成的几道旋风。 唐逍一眼看到黄无忌和孟欢,吃了一惊,一巴掌按在马脑袋上,意识倾泄而下。方余则把那跑过来的女孩拉住,惊叫道:“彭姑娘,你怎么跑进来了?” 彭趣胸脯剧烈起伏着,笑道:“总管逃进来了,还好有遁神甲护住,不然我就变白痴了!” 她手中拿着一块薄薄的铁片,想来就是遁神甲了。 方余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调笑道:“怕什么,变成白痴就叫唐公子养你……” 彭趣俏脸一红,嗔道:“方姑娘,你可是圣涯岛的圣女,怎么也这样?” 不知怎么的,两女忽然都停下来,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看唐逍,又齐齐叹了口气。 唐逍却在此时睁开眼,忽然低喝一声:“开!”一巴掌按下去,只听咔咔几声,那马脑袋往左右一分,露出了一个只有三尺高、两尺宽的洞口。 他低喝一声:“跟上了!”一低头便钻了进去。 两女连忙跟上,这洞子虽然不大,三人都不算肥胖,倒勉强能钻得过去,只是地上有些湿滑,两边石壁和头顶上又怪石突起,磕磕碰碰地,撞得全身起包。 洞口,孟欢、黄无忌等人都拿出了各自的法宝,他们身为各大宗门的领头弟子,自然都是有压箱底本事的,虽然这落魂洞里危险无比,却也难不住他们。只是他们失了先机,等他们好不容易跑过来,那马头阵已经恢复原状,似乎正在冷冷地嘲笑他们。 唐逍不知道他们如何解阵,此时他已经在那通道里往前走了两三丈远,洞子却已越来越低矮,地面也越来越潮湿,简直是一步一滑,举步维艰。 身后的两个女孩已经摔倒好几次了,却都咬着牙,谁也没有叫苦。 幸好这里面就一条通道,再无岔路,他们倒也不用担心迷路。 又走了一刻来钟,最窄的地方来了,石洞只有一尺来宽,唐逍把脑袋伸出去了,身子却被卡在那儿,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顿时惊得他脸色大变:“哎呀,糟了!” 身后传来两个女孩的笑声,四只手一齐推在他屁股上,慌得唐逍连忙叫道:“不要!” 就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双碧绿的眼睛,正缓缓地朝他看过来! 第五十四章 威震龙骨墟 有那么一瞬间,唐逍差点就叫出来了:“龙!” 还好他立即就醒悟过来,紧紧咬着牙关,拼命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身后的方余和彭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很聪明地紧闭着嘴巴,于是整个洞子里,就一丝声音也没有。 那双眼睛很亮,但在如此黑暗的空间里,显然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它的听觉却很好,显然听到了刚才唐逍的叫声,于是缓缓凑了过来,渐渐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大腿粗细的蟒蛇,吐着尺把长的信子,把整个洞穴都占据了大半。 唐逍连呼吸都停止了,使劲憋着气,脖子像挂了几百斤铁块一般酸痛无比,两眼瞪得如铜铃,泪水却在悄无声息地往下淌,爬满了脸庞。 幸好,他爬出来的这个洞口,并没有紧贴着地面,而是有一尺多高。那蟒蛇似乎没什么灵智,只知道贴着地面寻找,都找到他脑袋下面了,却没想到要不要往空中看上一眼。 找了两圈没找到任何东西,这巨蟒便甩甩脑袋,扭过头,往洞穴深处爬去了。 唐逍仍然不敢喘气,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身影滑进黑暗之中,又等了足足一刻来钟,再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两手紧抠着山壁,低声道:“推我!” 两个女孩都没反应过来,彭趣“啊”了一声:“什么?” 他本来就不胖,只是后力不继才卡在了洞口,两女一推,他趁势一使力,就如泥鳅一般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滑到地面上,闭上眼靠着洞壁,不停地喘着粗气。 好玄,差一点就被那条巨蟒给吞下去了! 身后传来彭趣的声音:“唐公子,能不能拉一下我?” 唐逍睁眼看去,原来她和他一样,也被洞口卡住了。只是不一样的是,她是先把双腿伸过来,臀部卡在洞口,丝毫动弹不得。 他无声地笑笑,拉着她一双小腿,轻轻一用力,她便“啊”了一声:“痛!” 唐逍生怕惊动了那巨蟒,连忙“嘘”了一声,细细打量一下,才发现着力点不对,离洞口太远了,根本没办法帮上她。他摇摇头,伸手抱住她大腿,却不由“咦”了一声。 原来她穿的是裙子、长筒靴,刚才他抱着她小腿时,是抱在靴筒上,倒没有注意;而此时抱着她大腿,却直接抱在了滑腻的皮肤上,入手温软,顿时令他心中一荡。 他连忙深深地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手上缓缓用力,彭趣便轻轻挪动着,很快便从那洞口里脱身下来,滑到了他身边。 只是她小脸红红的,眼皮低垂,双手扭着,一动不动。 唐逍却没管她,又把方余接了过来,低声道:“小心些,这里面有巨蟒!” 彭趣也顾不得害羞了,紧抓着方余的小手,两女紧跟在唐逍身后,继续往前走。 这边的洞穴却要宽大一些,至少三人直起腰是没问题的;地面也干燥了,还很平整,不会让人跌跌撞撞的,只是仍然没有丝毫光线,也不知这洞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又蹑手蹑脚地走了几分钟,彭趣忽然“啊”了一声。 三人同时停下来,唐逍与方余异口同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头好沉!” 听到彭趣一声呻吟,唐逍和方余都吃了一惊,他们也感受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脑袋已变得昏昏沉沉的,就像压了千斤巨石一般,而且这巨石还越来越重、压得越来越紧,几乎令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股压力,而且是专门作用于灵魂的压力! 这压力是不分彼此的,对三人都是一样的作用,但彭趣在外洞时,虽然有遁神甲护体,灵魂力量还是被旋风伤到了,所以此时她是第一个顶不住的! “这是怎么回事?” 方余有些焦急了,下意识就要取出仿焦尾琴。 唐逍却无暇回答她:蓦然间,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迎面而来! 他想也不想,翻手取出吞云剑就刺了出去! 黑暗中,一个硕大的蛇头猛然出现,一声嘶嘶的尖鸣震得三人耳鼓发麻、头脑发晕! 那巨蟒已然发现了他们,而且,毫不迟疑地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打!” 既然被发现了,再躲躲藏藏的就没有任何意义。唐逍厉喝一声,吞云剑上泛起一层火光,照亮了整个洞穴:仍然只有四尺来宽,刚好能容下两个人并肩站立;那巨蟒的脑袋就伸在他们面前,而身躯却在前面的一个大洞穴里。那洞穴足有数十丈宽阔,也不知有多高。 红光一闪,吞云剑上“衍生”出了一柄栩栩如生的火剑,发出尖锐的剑啸声,直刺而去! 巨蟒也似吃了一惊,它体形虽大,胆子却小,加上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对光明与火焰有着天然的恐惧,当下尖嘶一声,扭头就想跑,却忘了洞穴狭窄,呯的一声就撞在了洞壁上。 彭趣与方余也要挤上来,却没注意撞到了一起,齐声叫了起来。 与巨蟒过了一招,唐逍已经摸清了它的底细,顿时信心大振! 早知道这家伙并不强大,刚才在洞口他们就把它收拾了。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设想的,三人只花了半刻钟,就在巨蟒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虽然没有鲜血渗出来,却也痛得它嘶嘶大叫,在洞里翻天覆地般折腾,撞得洞穴呯呯作响,摇摇晃晃地,碎石直往下落。 唐逍咬着牙,左手在剑锋上一抹,又是一柄“虚剑”浮起,闪电般刺入了巨蟒的脖子中! 巨蟒一声长嘶,脑袋重重地往后一仰,唐逍以为它又会撞在洞顶上,恐怕会撞得它七荤八素,正想再来一记,却愕然发现,它居然仰回那大洞里去了。 他岂能让它逃了?低喝一声“追”,一步便跳向了大洞。 刚刚落地,便有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像泰山一般,压得他两腿也忍不住软了一下! 幸好他性子坚毅,闷哼一声,两腿用力,勉强站直了身子。 不过刚刚跳下来的方余和彭趣就没他这么坚强了,都被压出了一声呻吟。 “不要移动,先适应一下!” 唐逍低声说着,先盘膝坐了下来;方柔也赶忙坐下,彭趣则是摔倒在地,干脆就不爬起来了,就那么趴在地上,一手抓着长剑,一道剑气刺向那巨蟒。 来到了大洞穴里,那巨蟒可就得意了。那压力自然也会压在它身上,它却像没感受到,咆哮着,张开大嘴,蹿过来就是一口,却是想把三人一齐吞下肚去! 但就算被压力困扰,唐逍也不可能让它得逞,吞云剑一挥,一道剑气直袭它脖子上的伤口:攻其不备! 巨蟒知道厉害,一缩脖子,就从另一边攻上来,只听几声琴响,两道剑气首尾相连,吓得它身子一摆,却防得住上面防不住下面,一道剑气已切入它庞大的身躯里。 方余与彭趣的配合,声东击西,瞬间奏效! 巨蟒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彭趣这道剑气入体极深,已然重创了它! 唐逍两眼一亮:机会来了! 他低喝一声:“乱剑闪!”右手剧烈地颤抖着,吞云剑上便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火红剑气,少说也有二三十道,织成一道剑网,把那巨蟒浑身上下都笼罩了进去! 剑气消散,三人却一齐瞪圆了双眼! 他们明明看到,那巨蟒已经被剑网切成了无数碎片,可是此时的洞穴中,却是空空如也! 没有鲜血,没有蛇尸,没有碎肉断骨,什么也没有! 就像刚才一场大战都是梦幻,那巨蟒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被那沉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彭趣还是艰难地问道:“那条蛇呢?” 唐逍皱了皱眉:“应该是假的!” “假的?”方余和彭趣一齐叫道,“怎么可能?” 唐逍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低声道:“它应该是个灵魂体,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就是那条死龙的灵魂体重修而来的。所以我们的剑气切割在它身上,根本没有切在实体上的感觉!” “如果是那条龙的灵魂体,那它怎么如此弱小,连我们都打不过?” 如果真的是龙,那至少也是圣兽,比婴境修士还要强大,就算死了,也不该这么弱吧? 唐逍望向洞穴深处:“那条龙死了,它的灵魂自然就消散了,这个灵魂体应该是一点残魂修炼来的。它应该还没有修炼多久,刚刚进化到蟒,连蛟都不是,自然很弱小了。” 蛇蜕成蟒,蟒蜕成蛟,蛟蜕成龙,这条蟒的修炼之路还长着呢。 方余往四周看看:“那,龙蜕在哪儿呢?” 唐逍催动真气,激发着吞云剑上的红光,几乎照亮了整个洞穴,却也没看到什么龙骨。 倒是那股压力越来越强,直压得彭趣喘不过气来,方余的脊背也开始弯曲了。 唐逍皱皱眉:“你们两个退到那个小洞里去吧,我去找找龙蜕!” 他见两个女孩都在氧他,不由笑道:“放心,如果有宝贝,一定会分给你们的!” 方余忍不住笑了笑,彭趣一双眸子中却闪过了一丝失落。 她知道唐逍这话的意思,在他心中,他们终究只是合作关系。 唐逍提着吞云剑,在洞穴里细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龙蜕在哪儿。 不过他也没像两个女孩那样被压弯,他就像一柄剑,那沉重的压力到了他头上,大部分都从他身旁“滑落”下去了,而剩下的虽然还很沉重,却也压不弯他。 而且,这洞穴里,似乎并不是每个地方的压力都是一样的,而是有强有弱,这也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实在受不了时,就到压力小的地方休息一下。 这样又找了一会儿,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股压力是从哪儿来的,多半是那龙蜕的威压吧? 那岂不是说,压力越强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是龙蜕的所在地? 唐逍一下子兴奋起来,闭着眼睛感受着,很快确定了一个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这次他就不是躲着压力了,而是专找威压强大的地方,很快就把自己深陷于痛苦之中。 纵然能够无形中消弥一大部分威压,唐逍的步伐也很快就开始变慢了,肩膀也渐渐塌了下去,腰肢也不再那么挺直,额头上的汗珠也慢慢变得多了起来。 半刻钟后,他只能一步步往前挪;而一刻钟后,他就不得不用吞云剑支撑着身子;再过半刻钟,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能趴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慢慢蠕动了。 可是还没找到龙蜕,总不可能它并不存在吧? 唐逍紧抿着嘴,大脑里飞速地旋转,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才走过的地方。没错,这儿就是压力最强的地方,他几乎可以肯定。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就像仰天长啸。 然而刚昂起头,就被吓了一跳! 一个只剩下骨骼的龙头,蓦然出现在他眼前! 如剑一般笔直锋利的龙角,只剩下两个眼眶的龙目,还有那一排排白森森的骨骼与牙齿,似乎都在诉说着当年的荣光,同时也在哀怨着今日的落寞。 这是一条足有十丈长的巨龙,龙头就悬在他面前,龙尾则扎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四只龙爪按在山壁上,龙爪旁,生着一簇簇紫黑色的小草,长的有三寸,短的只有手指长。 那便是魂气三枝,一种对灵魂有大作用的奇异药材。 唐逍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在了龙头上。 他直直地凝视着那两个空落落的眼眶。他知道,那股强大无比的威压,就是从这龙眼里散发出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真的站到龙头前的时候,却似乎感受不到这股威压了。 他看着那双眼眶,只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不用害怕它! 修士逆天改命,就要有一颗永不畏惧的心,不管面对着什么,都要坦然去面对! 可是当他看到那双眼眶的时候,他却好像看到了一条巨蟒。 那条巨蟒就藏在龙身中,碧绿的眼珠狰狞地盯着他,却总让他有着“色厉内荏”的感觉。 唐逍提起吞云剑,便听到一声尖啸,那巨蟒居然一扭头,就从龙身里飞了出来! 他退后两步,扬起吞云剑,它却并没有朝他扑来,而是惊恐地啸着,飞向了洞穴深处。 轰隆隆,巨响声中,烟尘漫天,那龙蜕全身骨骼竟是一条接一条断裂下来,化作尘埃,一股难闻的腐朽味道弥漫开来,让唐逍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过了好一会,那烟尘才慢慢散去,龙蜕已然变成了一地灰尘,只有两道金光在闪烁。 唐逍拾起那两根骨头,他不知道它们是龙身上什么地方的,只见它们都有三尺来长,一头削尖,就像两柄骨剑;拿在手里,十分沉重,以唐逍的力气都差点没能举起来。 两根骨头的中部,各镶着一枚鸡蛋大的珠子,圆澄澄、金灿灿的。 唐逍皱皱眉头,拿着这两根骨头回去找方余和彭趣。他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那两个女孩却是见多识广,应该可以给他好的建议吧? 方余和彭趣也走过来了。龙蜕消失后,那股威压也消失了。 两女各拿着一根骨头,细细端详了好一会儿,似乎还不能肯定这是什么东西。方余有些犹豫地道:“我觉得,应该就是‘龙椎骨’吧?那这两枚珠子,就是龙气珠了?” 唐逍问道:“龙椎骨?龙气珠?” 彭趣解释道:“龙椎骨,是龙身上精元灵气最为集中的两根骨头,一般位于它们的脊背上,质地既轻巧又坚韧,富含灵性,是炼器的绝佳材料,也可以熔炼入剑身之中。” 唐逍心中一动,《化剑诀》就是要寻找奇珍异宝来强化他的肉身,就像炼剑一样。如果把龙椎骨炼化了,以他的天赋,他的肉身不知会有多恐怖! 彭趣又道:“龙气珠,只有很小的机率,附生于龙椎骨上,它的灵性更加恐怖,对灵魂有很强的滋补作用。唐公子,有了这两枚龙气珠,恐怕你就有希望突破到丹境了吧?” 唐逍接过两女递过来的龙椎骨,问道:“有没有办法把龙气珠取下来,你们一人一颗?” 方余吓了一跳,苦笑着摇摇头,道:“唐公子,这个倒没有必要了。我们拿来也没什么用,甚至都不敢引动龙气珠,还是你拿去,它对你的作用要大多了!” 唐逍还要劝说,却听彭趣笑道:“方姑娘,唐公子,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出去的路倒很好找,他们在洞穴底部找到了一个小洞,顺着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有阳光透进来,顺着阳光走出去,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这儿已经不是落魂洞前,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地,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路边有一座石碑,上面写着三个遒劲的大字。 龙骨墟。 第五十五章 似游鱼、如剑烈 唐逍决定离开大阐戈壁,方余和彭趣也要跟着走。 唐逍本来就对百府大比没什么兴趣,来了一趟,虽然收获不少,但他真正的目的却没有达到。方漓说的话真假不知,他一个字都不敢相信,所以他得抓紧时间继续去找方柔。 只是,该怎么寻找,他还没有想好:是去京城找“闲言阁”呢,还是再回江南道? 方余来大阐戈壁主要是为了小落魂盅,现在已经到手了,她也不想继续呆下去。在来落魂洞之前,她已经把圣涯岛弟子安排好了,也不需要再去找他们。 至于彭趣,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人管她。 对于百府大比的奖励,她们都没有兴趣。 不过,他们想走,别人却未必同意他们离开。 离开龙骨墟,三人观察了一下方向,打算绕过丧魂山回巽城,没走多久就被拦了下来。 一大群人,领头的正是孟欢、孔非烟、赤霞仙女、黄无忌等人。 “哈哈,想走?不知道我们在整个丧魂山都布了控,就等你们出来吗?” 贼眉鼠眼的周帅趾高气扬地走出来,好像他才是这队人的首领:“交出你们在里面得到的宝贝,我们可以大发仁慈,留你们一个全尸!” 唐逍眉头一挑,冷笑道:“长白宗不是天下第四大宗门吗,怎么现在升级了?” 他的话摆明了是挑拨离间,他虽然不怕这群人,不过这个周帅这么讨厌,能够给他造成一点麻烦,唐逍觉得还是乐意的,反正一句话的事,不麻烦。 队伍里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领头的那六人却都神色淡然。 周帅也脸色微变,不由自主地看了赤霞仙女一眼,脚下悄然退了半步。 赤霞仙女笑道:“方姑娘、彭姑娘,圣涯岛和无智老前辈,我们大伙都是非常尊敬的。我们知道你们是受了这贼子的胁迫,其实与此事无关,就请先过来吧!” 挑拨对挑拨,这应该也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吧? 三大宗门虽然不怕圣涯岛和无智上人,但无故树敌的事情,他们是不想做的。而且谁都知道,只对付一个人,总比对付三个人要轻松得多。 他们也不怕宝物在方余或者彭趣身上,只要拿下唐逍,什么宝物她们都是会交出来的。 方余和彭趣却不为所动,仍然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唐逍笑道:“她说得不错,你们两个,过去吧,不要再受我胁迫了!” 人群中有人失笑,有这么胁迫的吗?看来大家都很会找台阶啊。 彭趣抬起头看了唐逍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方余却拉着她就走。她自然是不情愿的,但方余一句话就让她沉默了:“不要成为他的拖累!” 可是她不知道,唐逍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就算没有她们拖累,难道就有胜算? 但她知道,如果唐逍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她是一定要出手的。 大不了,把师尊交给她的底牌亮出来,总能吓退一些人吧? 唐逍没有去看两个女孩,也没有取出吞云剑,只是倒背着手,面带微笑:“好了,现在的我孑然一身,你们有什么招数,就请使出来吧?” “我们没什么招数!”赤霞仙女笑道,“你交出宝物,我们离开,就这么简单!” 唐逍摇摇头:“你们谁来?还是一起上?我时间很紧的!” “放肆!” 一听这话,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立即怒喝起来。他也是领头六人中的一员,聚气境巅峰,一步跨出来,足有一尺宽的阔剑直指唐逍面门:“让老子来会会你!” “五台山铁印上人的弟子,‘断门剑’靳秋,看来今天我们可以开开眼了!” 赤霞仙女笑道,手一伸,众人便纷纷后退,留出了直径数十丈的一片空地。 “车轮战?” 唐逍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请出手!” “真是狂妄!”靳秋怒喝声中,阔剑已如流光一般刺了出来。剑身上黄光泛起,似乎有一柄柄小剑在里面穿梭,每一柄都如游鱼一般,栩栩如生。 “原来也达到了剑形境大圆满,已经涉及拟剑了,真是名不虚传啊!” 如果是没来大阐戈壁之前的唐逍,恐怕还真不一定是靳秋的对手,毕竟人家有师尊指点,同样是拟剑,他这个野路子应该是比不过对方的。但现在嘛,他可不怕他。 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阔剑已刺到他面前一尺,才突然一伸手,吞云剑斜斜刺出,两个剑尖刚好撞在一起,稳得就像精工雕成的雕塑一般。 靳秋一怔,得意而狰狞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看上去有些滑稽:“怎么可能?” 然而更不可能的事还在后面: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唐逍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靳秋猛然惊醒,冷汗刷地就淌出来了,连忙挥起阔剑,一道剑光牢牢护住了自己。 战斗之中,对手突然消失,靳秋的慌乱可想而知,连忙抡动阔剑,一道剑光如屏风似的护住自己,四下打量,却没见到唐逍的身影,只听到身后惊叫声响成一片! 他蓦然回头,就看到人群中一片混乱,唐逍就像猛虎冲进狼群,所到之处,剑气像孔雀开屏一般四射而出,惊得众人四散逃窜,乱得像一窝马蜂。 没有人敢停在原地,就算有人想反击制住唐逍,也被旁边人挤来挤去的,连站都站不稳。 而且,唐逍既避开了六个领头弟子,也避开了方余和彭趣。 等几个领头弟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杀进人群深处,都快要杀出去了。 “好狡猾的东西!”孟欢神色一冷,擎着剑就扑过去,“想走,没门!” 黄无忌紧跟在后面,赤霞仙女也要跟上去,却听孔非烟微笑道:“何必呢?” 赤霞仙女一愣,突然一笑:“孔家不是应该与这小子势如水火吗,不会突然之间变得善良了吧?或者说,你们对这里面的宝物没有想法?” 孔非烟哈哈一笑:“天底下有善良的人吗?不管是宗门、世家还是商行,彼此之间、弟子之间,都看利益,朋友固然可以成为敌人,反过来也是可以的嘛。再说,宝物有多少还不一定,如果只有一两件,就算夺到手了,我们六个人是不是要再打一架?” 赤霞仙女想了想,莞尔一笑:“都说五鸾宗年轻一代人才辈出,已然凌驾于昆仑与太极之上,我原本还不服气,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小妹服了!” 孔非烟拱拱手,望着还有些混乱的人群,眯起双眼,笑道:“这小子,不错啊!” 他说的自然不是靳秋、孟欢或者黄无忌,而是唐逍。 唐逍在人群里穿梭着,却总是不冲出去。他没有把吞云剑取出来,但他自己就像一柄剑,浑身散发着凌厉的剑气,所到之处,人群避之唯恐不及,竟是没有敢朝他出手的! 他不冲出去,只是想把身边的人聚得厚一些。这些人就像他的盾牌,把孟欢、靳秋等人挡在外围,谁也没办法靠近他身边,自然就更不可能挡住他的步伐。 他却像泥鳅似的,在人群中溜来溜去,不管前面有多少人,他总能找到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无比丝滑地溜过去,便又到了另一群人中间。 人越聚越多,孟欢、靳秋等人就越来越难以接近他身旁。 等自己身旁已经围了一两百人,唐逍突然大笑一声:“五台山、太极宗,我记住了!” 靳秋怒道:“记住又如何?你一个将死之人……” 话音未落,就像有一柄剑落入豆腐中一般,人群突然惊叫起来,纷纷朝着四周逃散出去;而唐逍身边则绽放出了大篷大篷的血光,大片人影惨叫着倒下去,唐逍则是冲天而起。 他身前悬浮着一柄栩栩如生的小剑,剑尖微微颤抖,散发着一股炙热的气息! 赤霞仙女一脸惊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剑意?影剑?” 剑形修炼到了极致,拟化的“虚剑”就会脱虚向实,就像胎儿发育一般,慢慢生出剑身、剑刃、剑锋,朝着真剑进化。但此时仍是“假”剑,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剑意,就像给木头人注入了灵魂,有了剑意,“虚”剑就变成了“实”剑。 当然,本质上讲,这些小剑仍然是假的,并不能变成真正的剑;但剑形境的拟剑,所幻化出来的“虚剑”只能简单的刺出去,不能有其它任何动作;而附带了剑意的小剑,则能够自由行动,转折、突刺、进退,随心如意,威力无穷。 由剑意而生成的小剑,也是一个逐渐实质化的过程,当剑意初生的时候,生成的小剑只是个影子,虽然也能转折如意,却是一经碰撞就化作乌有了,叫做“影剑”。 可是,不是说只有突破到丹境的强者,才能领悟剑意吗?总不可能这小子已经是丹境了吧,那他还躲个什么,可能一剑就把在场所有人斩成一片血污了、 孔非烟脸色凝重,沉声道:“不,这不是剑意,他还只是在剑形境大圆满。但离剑意已经很近了,限制着他的,可能就是他的修为,只要一有所突破,剑意必成!” “突破修为,那也只是凝气境!” 赤霞仙女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凝气境就领悟出剑意?五鸾宗内,有这样的天才吗?” 孔非烟苦涩地道:“没有!” 赤霞仙女俏脸一沉:“那么,你们觉得,有没有必要改变一下我们的态度?” 她的双眸之中,蓦然泛起一阵阴狠:“天才只有变成死人,才不会造成威胁!” 孔非烟深以为然,他虽然想把唐逍收为己用,但前提是不能威胁到他。但他也没有信心,能在突破丹境之前领悟剑意,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把唐逍擒下为好。 可惜他很快发现,这时候改主意,似乎已经迟了。 唐逍一跃而起,不但震退了身旁的人群,也把刚追过来的孟欢、靳秋等人吓退了两步,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摸到剑意的皮毛;而趁着他们惊骇的时候,唐逍已一步跨出,如一柄利剑般掠向远方,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孟欢和靳秋呆呆地站着,似乎好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却听一声大喊:“不对!” 包括刚刚赶过来的孔非烟和赤霞仙女在内,五双眼睛都扭过来,望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他就是六名领头弟子中的最后一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参与围杀唐逍的行动。 赤霞仙女笑着问道:“左丘师兄有何高见?” 这少年乃是中原豫州洛郡城外云门剑窟大弟子,名叫左丘失,师尊“大自在剑叟”,是与无智上人齐名的六大散修之一,婴境强者。左丘失只有十八岁,却已是剑形境大圆满、聚气境巅峰,在整个炎汉帝国,除了那些不世出的天才外,他也算年轻一代有数的强者了。 左丘失皱着眉头,低声道:“不对,不像,不可能!” 黄无忌眉头一皱,这左丘失的声音太低了,他没有听得太清楚。 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本能地就要发怒,却猛然想到对方的身份,又把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训斥,生生吞了下去,换了张脸庞问道:“左丘师兄,你说什么?” 左丘失在这六个人中间,年龄不算最大,修为却隐隐是最高的。 但他的情商似乎也是最低的,摇摇头道:“你们应该都被骗了!” 就连孔非烟脸上也有怒色。他这话说得太直接了,好像是在指着大家的鼻子骂一般。 赤霞仙女微微皱眉,低声问道:“不知道左丘师兄何出此言?” 左丘失摇着头道:“剑意不是那么好领悟的!这小子应该也不能领悟,他是灵魂力量太强了,生生把剑形境的拟剑,用成了形似剑意的模样。唉,我本来以为剑道一途,年轻一辈中我虽然算不上第一,能胜过我的应该也很少了,没想到随便遇到一个野修,居然就远胜于我。难道说,只有在山林之中,才能更好地领悟剑意吗?” 这话仍然不好听,好像是在明白地告诉这几个宗门弟子:你们正是因为没有在山林之中,你们的剑道才如此落后,你们是不可能比得过我们散修的。 孟欢嘴角抽搐着,右手已经伸向剑柄了。 又听左丘失叹道:“罢了,此事我就不再参与了,我要回山林中,领悟剑意去!” 黄无忌忍不住问道:“左丘师兄,你不想得到此洞中的宝物了吗?” 左丘失摇头笑道:“黄师兄这句话说错了!剑修应当诚意于剑,借助外物,总归是懦夫的表现,不是正道。黄师兄如果一心贪图宝物的话,剑之一道,是走不远的!” 他抱拳一礼,不去看脸色铁青的黄无忌,独自走进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什么东西!” 黄无忌被骂了一句,心底大怒,却也不敢追下去,只能低低地骂了一声。 赤霞女仙笑笑,转头看看孔非烟,两人一齐抱拳:“我们也告辞了!” 六大领头弟子一下子去了三个,其他两百多名弟子中间,赤霞仙女带领的昆仑宗弟子、孔非烟带来的五鸾宗火鸾峰弟子,也跟着他们走了,于是一下子又少了一小半。 靳秋看着稀疏了许多的人群,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不要,正好!”黄无忌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办,但我是一定要得到这里面的宝物!我们来百府大比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宝物和奖励吗?” 孟欢笑道:“相比宝物,我对那小子的命,更有兴趣!” “那好!”黄无忌伸出一只手,与他握了一下,“你要命,我要宝贝!” 他们一齐转头看着靳秋:“靳师兄打算怎么办?” 靳秋想了想,笑道:“那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吧,这大阐戈壁太危险了,人多点,也好有个照应。万一遇到了那小子,我可以帮你们的忙,只要分我点东西就是了!” “孟师兄想要那小子的命,我倒是有个办法!” 站在一旁的周帅走了过来,低声道:“与他同行的那两个女孩……” 孟欢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不知道她们是圣涯岛和清凉山的人吗?” 周帅撇撇嘴:“这儿全是我们的人,不管是把她宰了,还是先奸后杀,会有人说出去吗?” 可是方余一彭趣也不是傻子,等到狞笑中的黄无忌和周帅想到她们的时候,却发现她们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甚至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黄无忌愤怒地一拍掌:“老子迟早要捉住你们!” 但没人听他的话,孟欢和靳秋都已带着人离开了,根本没有与他一路的意思。 他只能悻悻然地带着太极宗弟子离开了。 夜色中,那块“龙骨墟”石碑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似乎谁也不知道,在那石碑中,好像出现了一双眼睛! 彻骨冰寒的目光,冷冷注视着无边的夜色! 第五十六章 为伊逆尽天下意 唐逍知道身后肯定有人追赶,但他没想到的是,追兵会来得这么快! 他自己人知道自己事,正如左丘失所说,他所施展出来的剑意,其实是假的。 他并没有真正悟透剑形境,也就没有可能领悟剑意。但在使用了小落魂盅之后,他的灵魂力量却已前所未有地强大,意识甚至有了进一步凝结成实体的模样! 哪怕只是仿制的上古仙宝,小落魂盅的威能,也足以令人感到恐怖! 唐逍就是凭借这强大的灵魂力量,生生“拟化”出了形似影剑的剑芒,冲出了重围。 然后他就飞一般往南逃。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只是拟化出的剑意,那也把他的真气消耗了七七八八。说到底,他也只是个聚气境而已,虽然大半只脚都踏入了凝气境,但哪怕只是虚假的剑意,也不是他此时的境界能够支撑得住的,没把他的真气全部抽干,已经算是万幸了! 真气和灵魂力量都损耗太大了,他必须得尽快找个地方,恢复一下才行。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虽然他相信,应该很少有人能看出他那影剑中的虚假,但他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愚蠢上。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逃! 可是只逃了半个时辰,还没等他回到巽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站到了他面前。 “我叫左丘失,洛郡城外云门剑窟‘大自在剑叟’的座下弟子,我没有恶意!” 左丘失轻轻地笑着,很和善:“我只想来求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领悟了剑意!” 唐逍眯着双眼,两手虚抬,有一股股淡淡的剑气在氤氲。 他知道,这个少年是六大领头弟子之一,他可不相信对方有这么好意,只想来求证什么。 左丘失看着他这模样,不由苦笑了一下:“你的戒备心可真重,那就只有打了吗?” 既然决定了要打,唐逍就不想有任何耽搁,手一动,一道剑气直刺左丘失的胸口。 左丘失摇摇头:“就算要打,你也要把那道影剑祭出来吧?” 他一伸手,一柄淡青色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左手剑诀一引,剑身上就有一道完全由旋风组成的虚剑浮现出来,轻轻一颤,就已来到了唐逍眼前! 至于唐逍的那道剑气,对他可谓一点威胁也没有,被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捻住了。 唐逍心头剧震,练剑三年多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将他的剑气给握住! 但他也不慌乱,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却已出现在左丘失背后,不但躲开了那柄虚剑,而且十指乱弹间,几十道剑气如雨点般直袭对方后背! “好高明的剑遁!” 左丘失像是预知了他的动作,微笑着赞叹一声,青剑在身后一旋,几十道剑气上,各出现了一朵只有小拇指大的旋风,只听一阵叮叮的轻响,剑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那些旋风却又组合起来,形成了一柄完全由风卷形成的“风剑”,剑尖遥指着唐逍! 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唐逍眉头一皱,忽然抬起头,朝左丘失身后望了一眼,冷哼一声:“找帮手?” 脚下一颤,他已刹那间掠出去十余丈,隐入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左丘失却也没有追赶,而是扭头望去,脸上浮现出一缕苦笑。 从远方掠来的,是一个神色匆匆的女子:彭趣。 左丘失叹了口气,没让她发现自己,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唐逍没有再往巽城掠去,他知道,恐怕很多人都认为他会回巽城,都会在回去的路上等他。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修士的能力各有不同,也许某些人就很擅长速度。而只要他一被缠住,至少孟欢、黄无忌和靳秋会来找他的,而孔非烟也不会善罢甘休,要么更想把他招至麾下,成为他的重将,要么就想将他抹杀,以免他日后回火鸾峰报仇。 至于那个左丘失,看样子他也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唐逍果断改变了方向,朝着黑风洞飞掠而去。 他倒是没想到,这样做,还真的打乱了追兵们的计划。 顺着黑风洞外的山谷,翻过那条山脉,走过那条满是毒蛇毒虫的大道,唐逍很快就来到了寸光城,补充了一下清水和食物之后,马不停蹄走进了那片大沙漠。 路上也遇到过一次黑魔尘,幸好他躲得快,藏身在大沙漠下面,逃过了一劫。 再然后,就来到了大阐城外,遭到了守城士兵的阻拦。 “不是说,在大阐戈壁里呆上一个月,就能够回城了吗?” 想要回到大阐城的,不止是唐逍一个,在他前面还有好几个探险者在排队。 整个炎汉大陆参加百府大比的,包括宗门、世家、商行全部弟子在内,总数恐怕有好几万人,要知道第一天只是一部分宗门弟子进入大阐戈壁,就已经有一千多人了。 人一多,自然各种情况都会有,有的是因为怯懦,有的只是想来见见世面,有的则是受了重伤,不得不放弃,所以大阐城外每天都有探险者返回来。 一个军官冷哼道:“进了这座城,就作为你们自动放弃了,再也不能回去!” “我们想好了,我们不回去!” “就是,谁想回去啊,找死吗?” “呜呜,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再也不回来了,吓死宝宝了!” “官爷,就让我们进去吧,商行还需要我回去继承,我情愿退出!” 一个士兵冷哼道:“懦夫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修为还特别高!” 他所指的正是唐逍:其他返回来的人,几乎都是宗师,还有极个别的悟气境,唐逍却是聚气境:这么厉害的人物,却是如此怯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起来的。 另一个士兵嬉笑道:“他又不是第一个!你忘了,昨天还回来了两个聚气境呢!” “他能和人家比吗?你没见那女孩一进城,纳兰大人就亲自来迎接啦?那是皇室的座上宾,就算不参加百府大比,想要奖励的话,没准圣上也会大大方方给她的!” “是啊!人和人的命运就是这么不同,有的人回来是座上宾,有人恐怕就要受惩罚了!” 说话间,唐逍已经排到了城门口,有一个文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在登记。 “说吧,哪个宗门的?你们在百府大比的表现,要发回你们宗门去的,也好让他们知道,还是我们不准你们参加,而是你们不知道珍惜,自己回来的!” 唐逍低声道:“我没有宗门,也不属于世家、商行!” 那文官抬起头来,诧异地问道:“难道你是六大散修尊者的弟子?” 唐逍又摇摇头:“也不是,我是自己修炼起来的!” “自己修炼的?”文官在册子上登记了,又摇着头道同,“自己修炼起来的也不知道珍惜机会!你都聚气境了,吃了多少苦自己不知道吗,这么好的机会都放弃了!” 既然身份确认无误,也没有人阻拦他,唐逍径直回到了城内。 只是刚进城,便有一个宽袍大袖的中年人站在他面前:“请问是唐逍公子吗?” 唐逍也不想隐藏身份,点点头道:“不知阁下是?” 中年人拱着手,微笑道:“也许唐公子不认得,在下乃是东海商行执事,孙浩!我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就直说了吧,东海商行诚邀公子加入,担任客卿之职!” “加入东海商行?”唐逍一愣,“为什么?” 孙浩笑容不减:“唐公子在丧魂山下的一战,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了,公子虽然是用强大的灵魂力量拟化出的影剑,但能拟化一次,就能拟化第二、第三次,如此下去,公子迟早会踏入剑意境。既然公子的前途不可限量,那我们自然要提前投资了!” 唐逍没有答话,仍然静静地看着他。 孙浩果然就说下去了:“我们有两个条件,如果唐公子想听,咱们找个地方细谈如何?” 大街上自然不是谈判的好地方,茶楼酒馆才是。 东海商行在大阐城的据点,就是“瀚海酒楼”。“瀚海”一词有个海字,意思却指“沙漠”,正是东海商行精心所取的好名字。 雅间内,孙浩在热情地招呼:“唐公子,这是我们东海特产的吴红酒,你尝尝!” 两壶小酒,几个小菜,侍者端上来后,孙浩就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了。 他望着唐逍,微笑道:“第一个条件,我们可以满足你修炼的一切所需,能让你尽快突破到元气境巅峰。当然突破丹境我们帮不了你,那必须得你自己领悟。而在元气境以内,不管你要什么,功法、丹药、灵石,我们都可以给你。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帮助我们走商。我们有护商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着商队,在有需要的时候出手就可以了!” 见唐逍似乎不为所动,他皱了皱眉,又道:“我们还可以为你寻找方姑娘提供帮助!” 唐逍果然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两手按在桌上,身子前倾:“能帮我找到吗?” 如果能找到方柔,就算把他卖进东海商行,他也认了! 可惜,孙浩的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东海商行在江南道根深蒂固,别说找一个人,就算你想找一根针,我们也能够找出来。这个,你尽管放心!” 如果这样就想让唐逍放心,他岂不成了冤大头? 他想了想,道:“这样吧,如果东海商行帮我找到了方柔,我就为你们工作三年!” 孙浩眉头一皱:“唐公子的态度不诚啊!” 唐逍赶忙又道:“如果三年不够,时间上我们还可以商谈!” 他找了方柔三年,不过那是他单打独斗,毕竟不能和东海商行这样的大势力比。如果东海商行愿意帮他,也许他们还真能找到方柔呢! 孙浩长叹一声:“不是这个问题!说实话,一接到有关你的消息,我们就发信息回金陵城去了。但很可惜的是,商行认为,在寻找方姑娘的事情上,我们只能提供助力,却不能成为你加入商行的条件!唐公子,我们的诚意已经很足了……” 唐逍一颗心直往下沉,连东海商行,也对寻找方柔没有信心吗? 他也不想再谈下去,既然他们无法找到方柔,那就只能他自己继续寻找了。 他站起来,淡淡地道:“多谢东海商行的美意,不好意思,告辞了!” 孙浩没有阻拦,甚至没有站起来送送他,只是在他走了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在此时的江南道,几乎所有的势力,都在寻找那个可怜的姑娘吧? 唐逍离开了瀚海酒楼,然后就感受到了大宗门的热情。 昆仑宗、太极宗,只要在大阐城内有驻点的宗门,甚至五鸾宗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五鸾宗的使者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一回到五鸾宗,不但会帮他化解与孔家的恩怨,而且还会被送进鸾影壁,直接成为“草舍”里的学员。 怕他不知道“草舍”是什么东西,那使者还细细为他解释。 原来在五鸾宗里,五座山峰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底蕴,他们的实力,一直隐藏在鸾影壁后面,有三处地方,分别是草舍、庐堂,还有问天阁。 草舍是培养精锐弟子的地方,里面的学员多则二三十个,少的时候也有十来个,每一个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就连孔非烟和孟欢,也是没有资格进去的! 庐堂其实是个会议厅,一共三十七个座位,就是五鸾宗长老会的所在。宗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上自推选宗主,下至惩罚弟子,长老会都有权利过问。 而问天阁更是五鸾宗最为神秘的地方,甚至连宗主都不一定有权力进去! 能够成为“草舍”学员,这是直接把他当成五鸾宗未来的高层培养,以后进入庐堂、问天阁,甚至成为一峰之主、一方巨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五鸾宗不愧是炎汉帝国三大宗门之一,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与它比起来,什么东海商行、秦淮商行、洪都阁、海鲨宗,能够开出来的条件,简直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然而,可惜,所有势力都不承诺找到方柔。 唐逍一次次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最后,似乎就只剩下绝望了。 他在大阐城呆了足足十天,会见了几十家大小势力,也没能找到可以帮助他的人。 他其实一直在等着一家势力,如果这家势力能够承诺相助的话,他觉得应该是可以找到方柔的。而且,这家势力是最有可能帮他的,因为他只和这家势力有关系。 但可惜,他足足等了十天,也没能等到这家势力的使者。 这家势力,就是皇室。 彭趣应该能帮他说动皇室的吧,毕竟,论及对他的了解,她要比其他人深得多。而且他知道,她和方余都回到大阐城了,但她们都没来找他,他也没见到皇室的人。 他终于等不下去了,收拾一下行李,便打算连夜离开大阐城。 回去的路自然是没有飞梭可坐的,他只能在城中马市买了一匹骏马,是五阶妖兽,叫做“混元驹”,比他留在金陵城的青梨驹,要好得多了。 只是他还没相好,是先去一趟京城,找闲言阁打听一下呢,还是直接回江南道? 他牵着马,趁着夕阳下的余晖,慢慢走出大阐城南门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只是出城没多久,就被人挡住了。 “纳兰大人?”唐逍愣了一下,没想到这时候,他却来了。 “有三个人托我给你带话,你想先听谁的?” 纳兰大人笑眯眯的,虽然弯着腰,但背对着太阳,身上却像是镶了一层金边。 唐逍抱抱拳:“在下都不知道是哪三位给我带了话,如何判定出来?还望纳兰大人不要逗我了,直接指点在下吧!” “你这小子,真是无趣,不知道彭姑娘看上了你哪一点!”纳兰大人一甩拂尘,冷哼道,“第一句话,就是彭趣要告诉你的!她说,她求了圣上十一天,才终于求来圣上的一句话,叫你务必要听圣上的,不得违背!此外,方姑娘已经回圣涯岛了,叫你不要想她!” 唐逍苦笑,彭趣的话等于没说,方余回不回圣涯岛,和他有什么关系? 纳兰大人看看他,又道:“第二句便是圣上说的,叫你入太武院,为御前侍卫,圣上将赐婚彭姑娘,也不禁你找到方柔姑娘,但她只能为妾!” 唐逍一愣,纳兰大人却不等他有什么反应,接着道:“第三句话是宣庆宫长公主令谕,保管好那张旭升卡,不要再去找方柔了,一切都已经迟了!” 唐逍悚然一惊!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他要找方柔?那张旭升卡里,有什么秘密? 什么叫做“一切都已经迟了”?为什么她不让他去找方柔? 难道,方柔她,已经…… 唐逍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一声呻吟。 第五十七章 伊人芳踪有谁知 江南。 天下宗门几百个,但阔绰到把一座城当作宗门驻地的,却是难找。 洪都阁的驻地,就是一座百里见方的城市,名字就叫做洪都城。 洪都城内有一座高楼,叫做“望仙楼”,据说洪都阁初立时,创宗祖师曾在这儿得到上界仙姬传以仙家功法。那仙姬不但相助他成为婴境高手,还为他生下了两子一女,更是让洪都阁蒸蒸日上,从一个只有几名弟子的小门派,一跃成为独据天南的大势力。 可惜祸福难料,仙界来人了,仙姬不得不抛下夫君爱子,洒泪而别。 创宗祖师痛苦之余,就在这儿结了个茅庐,下定决心努力修炼,誓要杀上仙界寻找爱妻,终于在百年之后突破婴境,飞升仙界,成了一段佳话。 洪都阁后人便建起了望仙楼,以纪念创宗祖师夫妇。 当唐逍第一次来到洪都城、登上望仙楼、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那还是两年前,他正抱着绝大的希望寻找方柔,虽然心中有些戚戚,但实际他是不怎么相信的,轻轻一哂而已。 但这次故地重游,他临窗而坐,眼望着洪都城外那云遮雾绕的绵延山峰,手端着入口糯软如女子般温柔的“吴红小酿”,脑海里回想着这个故事,便有两滴清泪,悄然坠落…… 从大阐城回来,他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当终于回到江南道的时候,天气已经是深秋了,柳叶在打着旋飘落着,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像璀璨的黄金。 唐逍仍然在努力寻找方柔,同时也在躲避着各大势力的“追逐”。 这种追逐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自打他从大阐城出发后,身边就出现了不少“苍蝇”。 幸好他及时发现,同时也怕拒绝了圣上的话,皇室会不会对他不利,所以唐逍立即“改头换面”,刻意选择了最让人意料不到的路线,倒也幸运,居然波澜不惊地回来了。 但回到江南道,这些本地势力想要找到他,那就容易多了。他必须要不停地与他们“捉迷藏”,斗智斗勇之下,也给寻找方柔平添了很多困难。 他当然也想过,要不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寻找方柔?但试了几次,连洪都阁、东海商行这样的大势力都没有丝毫办法,他也只能给自己添了几次绝望而已。 一个“怪”人坐在了他对面,挡住了窗口。 说这个人“怪”,是因为这大冬天的,他居然还穿着薄如蝉翼的一袭长袍,还松松垮垮的,胸口露出一大截,偏偏又穿着一双厚实的大绒牛皮靴,戴着足有两尺高的冲天冕。 “我这样来找你,是不是让你的压力好大?” 怪人笑眯眯的,捋了一下嘴角的三缕山羊胡,嘿嘿笑着。 唐逍定定地看着手中酒杯:“没啥压力,谁都知道你是来给我送票的,明天下午的‘大欢乐马戏场’,黄金套票,我花了一百两黄金买的,你这个小班主亲自来送,很合理!” 怪人把两张票放在桌子上,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票上都写着一句话,其中一张是“大欢乐马戏场二楼三号包厢”,另一张则是三楼七号。 唐逍叹了口气,看来又要他耐着性子再等一天。 他收好票,下了楼,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堵在胸口。 他又叹了一口气,径直走过去,伸手便推:“不是告诉你们了吗,我没兴趣!” 这高大身影是来自京城的皇家使者,太武院助理教习,辛得胜。 太武院,是炎汉帝国三大最高学府之一,与它齐名的还有太学院和太史院。其中太学院学员偏重于武道领悟,据说最强者都已经悟透意境了;太史院主攻阵法、符箓等杂学,神秘莫测;而太武院则是单纯的战斗,里面的学员个个都是战斗狂人。 这三家学院,就是皇室培养人才的地方,地位与五鸾宗的草舍差不多。 按道理说,圣上应该让唐逍进入太学院才对,但三大学院都是有学员名额限制的,如果没有名额了,就连圣上也没办法往里面塞人。而正巧,三大学院只有太武院还有空闲名额。 所以这位皇家使者已经找他三次了,就是想让他加入太武院。 辛得胜嘴角一扯,勉强算是笑了一下:“不是,我是来给你带两句话的!” “又带话?”唐逍眉头一皱,“你们皇家的人,都这么喜欢带话吗?” 当初在大阐城,纳兰大人就给他带了三句话,虽然那些话似乎根本就没什么用。 辛得胜往左右两边看看:“人太多了,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两人又回到望仙楼上,唐逍特意开了个包厢。不过在听到辛得胜说的那两句话之后,他立马觉得,自己上当了,根本就不该花这个冤枉钱的。 一句话是圣上说的:“你要再不听话,就别怪朕要对付你了!” 一句话是宣庆宫长公主说的:“你如果继续找下去,不但你要死,她也活不成!” 对圣上所说的,唐逍权当没听见,但宣庆宫长公主所说的,他却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宣庆宫长公主是知道他要找方柔的,之前在大阐城也劝阻过他,他也曾问过纳兰大人,这位长公主到底是什么人,但纳兰大人却并没有告诉他什么,只告诉他,要听话。 现在这位长公主又这么说了,却让唐逍不由得产生了一些联想。 “她也活不成”,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现在还活着? 宣庆宫长公主既然这么说,是不是可以认为,她知道方柔在哪儿? 唐逍突然站起来,一把揪住辛得胜的衣领:“长公主还说了些什么?” 辛得胜两手一摊,微笑道:“就这句话,我没有、也不敢有任何篡改!” 唐逍看着他的脸色,见他一脸平静,不由颓然松开了手。 他虽然只是助理教习,但毕竟是太武院的人,一身修为已然达到了元气境巅峰,身上虽没有带剑,却是剑意凛然,无论境界还是剑道修为,似乎都稳居于唐逍之上。 而且人家背靠整个帝国最大的势力,唐逍如果不想从此亡命天涯,如果还想继续寻找方柔,就一定不能得罪人家,更不用说严刑拷打、刑讯逼供了。 他只能克制住内心的焦躁,换了个话题,问道:“这位长公主是什么人啊?” 如果知道长公主的来历,也许就能推测出方柔的一点信息。 辛得胜却再次一摊手:“抱歉,长公主是皇家贵胄,我一个小小官员,哪知道她的来历?” 也许是不忍见到唐逍难受,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听说,与东海商行有关!” “东海商行?” 唐逍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曾经听方柔说起过的一句话,她的母亲,在被方家赶出来后,就是跟着东海商行来了江南,但他来江南三年多,却并没有听到半点消息。 他蓦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那么…… 可是,应该不可能吧? 唐逍皱着眉头,静静地思索着,辛得胜也不打扰他,就这么默默地等着。 直等了一刻钟,唐逍才放下撑着额头的手,有些歉意地笑道:“抱歉……” 辛得胜摇了摇头,笑道:“无妨,看来唐公子也没能决断,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考虑。反正圣上日理万机,他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管你的事,还可以再等等的!” 唐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想了好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离开望仙楼以后,他就躲进了一家客栈里,忙着炼丹,再没出门。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独自来到大欢乐马戏团,在侍者指引下来到了二楼三号包厢。 他知道自己身后有不少尾巴,都是各大势力的使者,有的是想拉拢他加入自己的势力,有的则是想搞破坏,自己不能得到,也希望别的势力得不到。 毕竟一个有希望领悟剑意的聚气境,已经足够引起各方势力的追抢了。 不过至少在大欢乐马戏团,应该是没有人打扰他的。 唐逍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耳边听着楼下大厅里嘈杂的声浪,静静地等待着。 没让他等多久,一个身材窈窕的侍女就闪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客官久等了!” 侍女嘿嘿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 唐逍头也不抬:“堂堂丐帮洪都分舵的马夫人,这仪表好像有点与众不同啊!” 丐帮,既不属于宗门、世家,也不属于商行,是除开它们之外的炎汉帝国第一大势力。帮众上千万,遍布天南海北,却都不是路边伸手要钱的叫花子。 他们虽然乞讨为生,却都是有才艺的:路边杂耍、卖唱、玩马戏、耍猴,在请你掏钱的同时,也会给你带来欢乐,因此人们对他们的观感都是不错的,他们是有骨气的一帮人。 大欢乐马戏团,就是属于丐帮的产业,也是丐帮洪都分舵所在。而这位马夫人,则是分舵主兼马戏团长,人称“一马二夫人”的“扬鞭夫人”马二娘。 马二娘嘿嘿笑着,她虽然外表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但实际已经四十多了,见多识广,适应性极强,径直在唐逍对面坐下,笑道:“你是来买情报的,又不是来看美女的——当然,你如果想看美女,老娘马上就能给你找一大群来,不过你交的那点钱,可就不够了!” 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让唐逍忍不住脸上一热,悻悻地道:“说不过你。既然你是叫我来拿情报的,那就拿出来吧,让我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 丐帮都是行走江湖的一群人,混迹市井,最是容易探知情报的。这么好的资源,他们自然不可能不利用,所以在炎汉帝国,丐帮是与闲言阁齐名的两大情报组织,连皇家有时候都要找他们买情报,可见他们的实力之强。 唐逍也是这次在大阐城,听方余说起过,才知道这个内幕。他回到江南道以后,就想办法找到了丐帮的人,交了五十枚下品灵石,购买关于方柔的消息。 马二娘成竹在胸,微笑道:“丐帮做事,包你满意。我们一共探听到了二十七名女孩子,她们和你所说的那个小姑娘都有些相似。据我们帮中长老研判,有三个人最有可能;此外,我们还收集了两个很特别的女孩子,供你参考。” 她把一叠草黄纸递过来,上面记载了这几个女孩子的相貌、身世、实力、现状,资料十分详细,几乎能让他只凭这些文字,就想象得出她们的样子。 第一个女孩名叫“方三妹”,生活在洪都城东骛城外的一个小山庄,名叫“汤家源”。汤家源村中一共三百来户人家,一千多村民,只有她一个姓方的,而且是两年前被一个老人拾回来的,今年十七岁,喜欢弹琴唱歌,但头脑似乎有些不很聪明,随时一副呆呆的模样。 唐逍在汤家源背后的山上藏了七天,每天跟在方三妹身边。丐帮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他跟了七天,就连村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他,更别说那个呆呆的方三妹了。 但可惜的是,七天后,唐逍还是确定,方三妹并不是方柔。 第二个女孩叫做“方琪”,是会稽郡城“点香楼”中的一名妓女,沦落风尘一年多了,来历不明,时常会坐在窗口发呆,而且善于弹琴,长得与方柔有五六分相似。 唐逍强忍着心中的疼痛,急匆匆赶到会稽城中,在点香楼花了足足一千两黄金,呆了三天,很幸运地判定,这也不是方柔。 第三个女孩在金陵城中,却仍然不是。 唐逍已经绝望得想跳进秦淮河了。 幸好丐帮还给了她另外两个女孩子的信息,他还有一丁点希望。 这两个女孩子都不知姓名,丐帮也不确定她们是不是方柔,只是觉得她们很怪,所以也把资料给了唐逍,让他自己去判定一下。 毕竟他们觉得,三年以内都没有任何信息的女孩,多半应该是很奇怪的。 其中一个女孩子,是江城外的渔女,每天都会跳进长江,在水底下呆了两三个时辰才出来。而且她时常会坐在江边,看着江北流眼泪。 她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三年前在江边出现,也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儿。 然而等唐逍赶到长江边的时候,却并没有找到这个女孩。他连忙联系丐帮的人,却得知她已经失踪两三天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连丐帮中人都没找到她。 唐逍深深吉驻了一口气,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这个女孩,只在广德城外的大山之中,出现过一两次。 广德城,是江郡辖下的一个县,治下千里方圆尽是山脉,叫做“连平山”,山上奇峰异石,满目青翠,却没有任何人敢于深入山中,只有山外一圈才有山民居住。 有一条古老的石道,从广德城往北进入山中,不知通往哪里去。 而那个衣衫褴褛、拄着根木棒的女孩,就顺着这条石道,来来回回地走着。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圈子里,不管她怎么走,都没办法走出来。 唐逍千里迢迢赶到广德城外,来到了那个名叫“荒田村”的小村庄 荒田村的人告诉他,那个女孩不像个人,倒像个女鬼,浑身上下恐怕只有二两肉,虚弱得风一吹就会飘到不知哪儿去,但三年了,却总是没死。 她一共只出来三次,第一次在两头恶狼口中救下了一个小女孩,把狼尸和女孩一齐放在村口,狼尸上既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第二次掳走了一头牛,两天过后,牛回来了,却像行尸走肉,灵魂似乎消失了;第三次惊动了村里,十几个人追出去,除了一个少年之外,其他人都无功而返,而那少年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据说,只要听到叮咚叮咚的琴声,就表示她来了;但有的村民又说,她手上并没有琴,那琴声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却能够迷住人们的魂魄。 总之,这是一个似人似魔、亦妖亦幻的神奇女孩。 但唐逍从荒田村背后进了山,足足寻找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到那女孩的踪迹。 有好几次,他似乎听见了那奇特的琴声,但当他连忙赶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见到。 他也似曾看到过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如闪电般掠过去,却发现那只是树影婆娑。 他也曾请村中人带路,找合适的地方设下陷阱,但一听说要猎捕那个神秘女孩,全村人都沸腾了,把他所住的院子围了个严严实实,有人怕他给村里招来灾祸,有人说那女孩是好人,不能这么对她,有人甚至直接想要把唐逍赶出村去。 无奈的他,只能独自站在山岗上,迎着狂风,双目尽赤,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 “柔儿啊,你到底在哪儿啊……” 第五十八章 斩毒灭鬼泛江海 “别忘了,今天是第多少天?” 声音闷闷的,像寒冬里的黄梅雨,阴冷而又潮湿,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天,还有一百四十三天,你说的!” 回答的声音很纤细,就像蚊子在叫;这声音的主人也很纤细,别人家是瘦得皮包骨头,她却是骨头包皮,就像风中摇曳快要熄灭了的灯草;头发枯黄如野草,却梳得很整齐,用一根同样枯黄的草绳扎着;衣服也不知是几年前的了,偏小,又泛着灰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还有些褴褛,却浆洗得一尘不染,整理得连一丝皱褶也没有。 哪怕骨瘦如柴、哪怕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如鬼魅一般,她的一双眼睛却仍然明亮如点漆,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嘴角也还噙着一丝笑。 “对,我说的,你记得倒还清楚!” 阴冷的声音似乎在笑:“一百四十三天以后你就解脱了,可是你知道他一直在找你吗?” “知道啊,刚才我还似乎听见他在叫呢,他叫我‘柔儿’。我知道那多半是幻觉,但他一定找我找得很清楚。但我知道,只要苦过这一百四十三天,风暴过后,就全是坦途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阴冷的声音突然叹息起来,却显得更加阴冷,还多了好几分狠毒:“可惜,你怎么知道,老子告诉你的,就一定是真的呢?不过,一百四十三天,这个时间倒是没错的,哈哈哈……” 后半句话,可怜的小女孩却是没听见的,她还完全沉浸在美好的憧憬里。 唐逍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方柔,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他独自坐在村东头广场边的石凳上,看着冬日里快下山的太阳,发呆。 好几个村民都想过来安慰他,有两个村姑觉得他很酷,想挨到他身边,近距离欣赏一下他那俊朗的脸庞,却没人能走近他身边,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 前三年,他是独自走遍千山万水,方柔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他打算改变主意,用身上有限的钱财去购买情报,可是钱虽然花了,效果却仍然一点也看不到! 方柔啊方柔,你到底怎么了,你在哪儿,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声啊? 唐逍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决定动身去东海。 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方柔的线索,有两个人,应该都和方柔有关,一个是宣庆宫长公主,一个则是方余。前者深居宫廷,他怀疑她是方柔的娘,但东海商行告诉他,当年他们带回江南的那个女子,一进了金陵城就和他们分开了,他们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 后者是圣涯岛的圣女,而圣涯岛名义上是“圣地”,更多的人却认为是“绝地”。 这两个女子,唐逍其实都不想去找,太危险了,而且找了多半也没有什么用。 不管是圣涯岛还是皇宫,他都不想去闯,一旦死了,他就没办法再寻找方柔了。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冒险去闯圣涯岛外,他走投无路了! 至于回火鸾峰,他不相信方漓,所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他骑上混元驹,风餐露宿,七天后,来到了金陵城外的京口渡。 百府大比已经结束了,江南道的青年才俊们都回来了,发生在大阐戈壁的一件件趣事、怪事、热闹事、惊险事,也随着少年们的返回,而在江南大地流传开来。 唐逍坐在京口渡大路边的一个茶亭里,面前桌子上放着几碟小菜,一壶吴红小酿,耳朵里就满是隔壁桌的闲聊声,他们聊的,正是丧魂山后的那一场大战。 两个青年聊得很精彩,唾沫横飞,直把唐逍说成一个上界下凡的天仙,一柄剑威震四方,甚至说他一剑把丧魂山都劈成了两半,听得唐逍自己都认不得自己了。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天下人的嘴巴那么多,要怎么说,你怎么管得了? 他只是望着面前浩瀚的长江水,无声地叹息着。 你说当初在长江北岸,要是他及时追上了方柔,那该多好啊…… 唐逍咬咬牙,放下酒杯站起来,刚要喊小二结账,忽然看到隔壁桌的两个青年走过来。 两个青年都是一脸兴奋,指着他大声叫道:“你就是唐逍是不是?” “你一定就是唐逍,所有人听到他的事迹,都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明明听到了却很淡定,这说明那些事就是你做的,只有这样,你才会波澜不惊!” 唐逍皱皱眉,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他这个表现,却被两个青年理解成了默认,一个青年立即热情万分地伸出双臂:“太好了,一听见你的事迹,我们就把你当作了崇拜对象,现在终于见到活人了!” 这话已经够惊悚的了,另一个青年的话,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你也可以变成死人了!” 两柄剑,如两条毒蛇般,刁钻毒辣地朝他双腋下刺了过来! 突然爆发的事件,顿时惊动了江边的人群,有人惊叫着:“天哪,毒鬼二人组又出手了!” “是那个号称‘丹境以下皆可杀’的毒鬼二人组?看看,这次是谁又倒霉了?” “可不是吗,两大凝气境强者,双剑合璧,无人能敌啊!” “这两大杀神可嚣张呢,听说他们出手,向来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你看见了也逃不掉,而且自打出手到现在,十多年了,甚至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所属势力,出手杀人却一次失手也没有,也无人敢找他们报仇,是整个江南道年轻一代最为恐怖的杀手呢!” “别多话了,看看,那个少年……咦,他怎么躲开了?” “那少年是谁,也恐怖得令人绝望啊!他应该不到二十岁吧,难道也是凝气境?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吧,二十岁不到的凝气境,就算在大宗门里,也是绝顶天才了呢!” “我看还不止凝气境,他至少也是剑形境大圆满了。你们看,他没有取出剑,却能施展出剑气来,那剑气还隐隐有了剑的形状,明显已经达到拟剑层次了!” “毒鬼二人组已经攻了二三十剑了,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这……” “不好,快退,你们忘了,他们名字的由来了吗?” 旁观的人顿时大为惊骇,纷纷四散而逃,刹那间,茅亭旁便已是空无一人了。 唐逍一直没有还手,只是双手浮现出一道剑气,就把毒鬼二人组的攻击尽数挡了下来。 他是想先问个明白再说:“我又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要朝我出手?” 毒鬼二人组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逃开?” 唐逍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毒鬼二人组的“毒”,是一个淡金面皮的青年,目光盯着自己的剑尖,冷冷地道:“因为接下来,就将是我们二人的成名绝技。你也挺厉害的,十年来,我们还是第一次使出这一招,你能死在这一招之下,也算你的运气好了!” “鬼”则是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脸庞上罩着一层阴绿,刚才没动手的时候没看出来,此时一催动真气,就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左手两根指头抹在剑身上,沉声道:“死吧!” 两剑齐举,一黑一青两道剑芒,映得整个茅亭似乎都变成了鬼域:“毒鬼一窟!” “毒”剑冒出来的青绿,与“鬼”剑冒出来的漆黑,瞬间结为了一体,形成一个半青半黑的光罩,一下子就把唐逍笼罩了进去,连身影都看不见了。 “鬼”冷笑道:“进入我等的毒鬼一窟,一时三刻就化作脓水了,连个完尸都留不下!” “毒”则是摇头叹息一声:“其实,如果不是上面催得急,我们也不想如此伤天害理。小子,你到了冥界之中,见了幽冥鬼帝,可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 语气悲怆,却有着满满的得意,若还是旁边有叫声打断,他们也许还会继续感叹下去的。 “可是,那人没死啊!” “毒”与“鬼”一齐回头,便见到一截半寸长的剑尖,自那光罩顶部冒了出来! 两人大惊:“怎么可能,什么剑,连‘毒鬼一窟’都能刺穿……” 没有人回答他们的话,大家的目光都凝固在那剑尖上,众目睽睽之下,那剑尖上突然冒起了几道亮光:明亮、炙热、正大光明,正是毒与鬼的克星! 轰! 突然间一声巨响,“毒鬼一窟”猛然间爆裂了,两个杀手纷纷口喷鲜血,远远倒飞了出去,却还没等他们落地,一柄火红的长剑,已抵在了“毒”的喉咙上! “鬼”正想翻起身逃跑,突然喉咙一凉,抵过来的,却是一道火红的剑气! 这下好了,两兄弟谁也别想跑掉,大家都平等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是谁叫你们来刺杀我的?” 叫两个凝气境来刺杀他,这真是大手笔啊,要不是这两个家伙太过专注于奇门歪道,而且又轻敌了,根本没想到他的剑道修为远胜于他们,他还真不一定能破开“毒鬼一窟”呢!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鬼”似乎要硬气些,“毒”还在考虑,他已经扯着嗓门叫了起来:“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没胆量就把我们放了!哼,歪门邪道,胜之不武……” 唐逍没空与他废话,冷笑道:“原来不怕死,那就死吧!” 剑尖已刺入“鬼”的喉咙,一缕鲜血立即渗了出来! “毒”赶忙叫道:“别,住手,住手,我们说!那人说,你不听话,所以要杀你!” “你不听话!” 唐逍立即就明白了,因为他听到过另外一句话:“你要再不听话,就别怪朕要对付你了!” 怪不得这两个家伙惹了这么多事,从事的又是这个职业,却如此高调,原来他们背后就是皇室啊,唐逍觉得,他要是有这么强大的靠山,他可能比这两人还要高调! 可是圣上怎么有心思,专门派人来刺杀他呢? 如果圣上问一句,谁想让他专门安排刺杀,恐怕整个炎汉帝国敢应答的,也不会超过十个吧——别人要对付你,至少也是觉得你有被对付的价值! 他区区一个聚气境的小子,怎么可能拥有让圣上对付的价值呢? 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阴谋? “毒”担心地看着他:“我们什么都说了,你……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唐逍也没打算对他们怎么样,这两个家伙任务失败,回去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再说,杀手其实全凭一口气,唯有成功才会让他们把这口气延续下来;一旦有一次刺杀失败,下次出手就会犹豫,所以这两个家伙其实已经废了一半了。 他收回吞云剑,飞身掠去。“毒”和“鬼”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怨毒:趁着唐逍不备,决然出手,正是杀手的本质! 但他们刚刚动弹,突然两缕剑气闪电般飞来,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两人的手腕! 唐逍可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既然知道对方是杀手,如何会不做准备?他的灵魂力量何等强大,两个杀手刚有动弹,就被他感知到了,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就在他走后,两个杀手相互搀扶着爬起来时,一个胖胖的官员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回去了。圣上对失败者与就义者的差别,你们不会不知道!” “纳兰大人……” “鬼”有些着急地叫了一声,却被“毒”拉住了。 “多谢纳兰大人指点,我们兄弟知道该怎么做!” 纳兰大人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鬼”满是怨毒地盯着他的背影,但直到他消失在京口渡的码头上,“鬼”也只是盯着,没敢动手。 “毒”叹息了一声,他知道,这次,他们两兄弟真是亏大了。先是被唐逍打击,手腕也废了,然后又被纳兰大人打击,就算回去,他们也没有了拿剑的勇气。 “鬼”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回不去了!”“毒”叹道,“先不说我们回去以后还有没有用,就算圣上原宥我们,一旦知道我们拿不起剑,我们以往得罪的那些人,也会把我们剁成肉酱的!” 他望着唐逍离开的方向,深深地叹道:“希望我们能够拿他的命,换我们家人的未来吧!” 两人义无反顾地追了下去,然后,在两天后,有人在密林中看到了他们的头颅。 两颗头颅挂在两株杨树上,四只眼睛圆瞪着,仿佛在倾诉着什么。 唐逍头也不回地走出杨树林,随手一抓,就抓住一支激射而来的长箭,随即反手一扔,数丈外一个黑衣人惨叫一声跌下树来,已然失去生机的双眼,满是不信地瞪着天空。 唐逍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感知力变得如此强大,周围十丈以内,哪怕一只知了在叫唤、一片树叶在颤动,也休想瞒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他隐隐觉得,这不能单纯地以他的灵魂力量来解释,而且他的灵魂力量,自打经过小落魂盅锤炼之后,一直在时刻不停地炼化、增长着,仿佛有一股活水,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他。 他有点怀疑那柄吞云剑,也曾细细研究过它,却是一无所获。 但不管怎么说,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件好事,至少,没人想暗杀到他了。 又走了一天,他已经破掉了十六七道机关,有陷阱、有诱捕网,也有捕兽排钉、绊马索,如果不是他的感知力大异于常人,恐怕他还真不一定能躲过这么多机关。 但在破开这些机关、杀了二三十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遇到暗杀和机关了。 也许主持暗杀的人也知道,这种暗杀,对他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接下来,唐逍日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混元驹都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来到了海宁村。 虽然名字叫做“村”,实际上它却是个镇,镇外一字排开三个大码头,每天都有上十艘大海船在这儿靠岸,这是整个炎汉帝国最为忙碌的码头之一。 想要去圣涯岛,从这儿登船,就是最为便捷的地方。 唐逍来到海宁村,把混元驹寄在一家马行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海边。 一块丈把高的礁石上,他把吞云剑放在膝盖上,目光投向了那一线水天相接。 夕阳的余晖从背后照射过来,把海面染得一片金黄,也把那水天一线映得有些扭曲,就像那儿有一片海市蜃楼,既有奇诡谲变的异景,也有无尽的憧憬与渴望! 只是不知道,填满了他心田的人儿,他能打到吗? 伤感过后,他问了一下码头上的人们,原来前往圣涯岛是没有专门的渡船的,也没有人敢驾船带他过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他自己买船,单人独桨,闯过去。 第二天,曙光初现,唐逍便驾着一艘独木舟,离开了海宁村。 第五十九章 望尽海波登彼岸 圣涯岛被称为“圣地”,除了岛上实力强劲之外,难以寻找,也是一个原因。 人们只知道圣涯岛位于茫茫东海上,据说从海宁村出发,足有上千里路程,但具体应该走哪条航线,要经过哪些岛屿,却是没有人知道的。 唐逍敢于独自驾舟出海,是有两个倚仗的。 第一个,是当初方余给他的一卷海图,上面标有前往圣涯岛的三条路线,其中一条就是从海宁村出发;而第二个,则是一种冥冥中的联系。 唐逍不知道这联系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联系是建立在他和方余之间的;他也不知道这联系是不是可靠,但他笃信,这股联系,应该能让他与方余的距离越来越近。 这种联系,配上海图,就让他有了独自出海的底气。 然而,他只有一条独木舟,大海却是危机四伏,甚至比大阐戈壁还要危险! 前三天,风平浪静,他虽然有些晕船,却还能坚持下来;饮风戒里储备的清水、干粮、水果、美酒都还充足,他挥动双桨驱使着小船,日子过得还不算寂寞。 然而到了第四天,麻烦就渐渐找上门来了。 风暴、海兽、掠过天空的妖禽,都在时不时对他造成威胁。 孤寂、忧虑、抑制不住的烦躁,则是无时无刻不在侵噬着他的心灵。 还有,干粮和清水日渐消耗,茫茫大海上却得不到补充,也让他时时担心不已。 他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每天都要划船五六个时辰,直到夜幕深垂,才任由小船漂浮在海面上,自己则盘膝修炼,恢复真气、力气和精神。 一晃,十四五天时间就过去了。 唐逍觉得自己应该是接近圣涯岛了,却一时还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他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人问问,免得偏了航向。 按理说,在茫茫大海上想要找到一个人,那是很难的事情。但偏偏天意难测,唐逍正在这么想,便听到身后有海浪声涌起,回头一看,就看到一艘大船正横冲直撞而来! 也许是习惯了海上的孤寂,唐逍一时没注意感知,当他发现大船的时候,它已离他不到十里了,船头如剑,劈波斩浪,却似想要把他撞进海底去! 唐逍眉头一皱,站起身子,冷冷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大船。 像这么高有十丈的大船,要么是商船、要么是海盗的战舰,不管是什么船,总应该有个标识。但这船却连一面旗帜也没挂,船身漆黑,唐逍也弄不清它是什么来头。 但不怀好意是无疑的,这大船离唐逍只有百丈了,却还是没有想要减速的意思。 海浪朝着唐逍迎面扑来,小船开始翻滚,大船已如泰山压顶般直压过来! 唐逍冷哼一声,双脚一动,就在小船被撞成一堆碎片的那一刻,他已跃了起来。 一跃十丈,他的半边身子已高过大船甲板,目光所及,却蓦然令他脸色一变:“不好!” 他根本来得及看清楚,甲板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他只看到了几十支闪着蓝光的箭头! 有人很清晰地喝令了一声:“射!” 顿时箭如飞蝗,把船头映得一片碧蓝,然后纷纷落入海里去了。 船头上没有血光飞起,海水里却像炸开了锅,好几条死鱼翻上了海面,那是箭头上的毒:发作如此之快,简直就是见血封喉! 有人叫道:“停止射击,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没有!” 有人答道:“应该没有,既没见到血光,也没听到落水的声音,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船舷边,有人探出头来,朝海面上一望,顿时脸色大变:“他在这儿……” 话只说了半句,一只手臂已揪住他脖子,将他用力扔进了海里! 原来唐逍一见到满甲板的弓箭手,当机立断,身子往下一沉,顺手取出吞云剑就刺进了船身,一手抓住剑柄,就那么悬挂在船头下方,只等别人前来检查。 那人惨叫着落下了水,正巧落在一条鲨鱼身前,海里的血腥味扩散得极快,已经有好几条鲨鱼闻着味过来了。那人惊骇无比,双手双脚不住扑腾,却哪里还能逃得出鲨口? 甲板上众人都听见了,都有些脸色苍白,有人叫道:“不要害怕,上去……” 仍然只说得半句话,后半句已被咽进了肚子里:甲板上,已然多了一个人。 唐逍倒背着手,一只脚踩着船舷,冷冷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这艘船就是冲着他来的,但甲板上的人,他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群人是有组织的,都穿着黄衣黑裤,用黄绳扎着发髻,一个个膀大腰圆、精悍雄壮,虽然都有些脸色苍白,却都紧攥着弓箭,没一个敢于后退半步的。 站在这群人背后的,是两个壮汉,一个披着镶铁片的皮甲,头戴铜盔,手握一柄门扇大刀,柄长四尺,通体用精铁铸成,粗略一看,恐怕不下百斤! 另一个穿着大红短褂,袒着胸腹,手中握着一杆足有鸡蛋粗的铁枪。 “要杀你就是要杀你,哪有啥为什么?” 手握大刀的壮汉冷笑一声:“以为你上了甲板,就能够逃出生天了吗?嘿嘿,也不看看,有多少人等着收割你的小命!记住了,杀你的人,是恶虎岛的‘海王虎’浪惊涛!” “还有‘翻海龙’浪掀云!” 提枪壮汉操着一副公鸭嗓,嘿嘿尖笑两声,把铁枪在甲板上一跺,飞身而起! 就连唐逍都以为他要扑过来,双手一扣,两道剑气浮现在手心,却不料浪掀云身形一晃,退回到身后船楼上,长枪一指,尖啸道:“射死他!” 如果不是在战斗之中,唐逍真要为他而哭笑不得了。 那群弓箭手却是很听话,浪掀云话音未落,数十支浸了毒的湛蓝箭头已呼啸着射了出来! 唐逍冷冷一哼,纵身而起,一道剑气在身前划过一个圆弧,把十几支箭头全都扫落到甲板上;另一道剑气则划过长空,笔直地往浪掀云胸前刺去! 浪掀云正冷笑着,根本没想到唐逍居然还能反击,顿时吓了一跳,百忙中将身一倒,那道剑气掠过他额前,带走一大块血肉,然后又击中他背后船楼,哗啦啦,击碎了一大块木板!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顿时把浪惊涛吓了一大跳,飞身跳上船台,大声问道:“怎么了?” 那浪掀云一见兄长,居然如小女人般哭了起来:“大哥,我受伤了……” “该死的,待为兄去为你报仇!” 浪惊涛大怒,提着大刀就要跳下甲板,猛然眼前人影一闪,唐逍的吞云剑已来到他面前:“不用你下去了,先接我几剑吧!” 原来就在这短短时间里,唐逍已将甲板上的弓箭手一扫而空,一步踏上了船台。 浪惊涛怒不可遏,两手扬起大刀就砍:“老子杀了你!” 唐逍冷哼一声,一剑格开刀面,反手攻了三剑,顿时把浪惊涛逼得连连后退,却还是没能躲过去,被一剑挑开了胸前衣衫,却听“噗”的一声,一蓬灰黄色的粉末扬了出来! 浪惊涛脸色马上就变了,喉咙里嗬嗬连声,手脚却像被铁链子捆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唐逍暗叫不好,抽身便退,却也觉得嘴里一甜,已然吸进了不少粉末!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船台里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毒鬼二人组”! 唐逍面沉似水,身躯仍然站得笔直,也不知道中毒了没有:“果然是你们!” “鬼”得意扬扬地笑着,“怎么,听你这语气,你已经猜到是我们?” 那浪惊涛就站在他身边,已是满脸青紫,显然毒已入骨,他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脸上虽带着笑意,紧盯着唐逍的目光,却仍然冷若冰霜,不带丝毫感情。 唐逍一指甲板上的那些弓箭手:“其实,看到他们箭头上的毒,我已经猜到是你们了!” “毒”嗤笑一声:“猜到了又怎么样?你不同样中毒了吗?” 唐逍摇头一笑:“按理说,我的确中毒了。但可惜了,你们选择的毒,不对!” “毒”脸色一变,沉声道:“什么意思?” “你们的毒,都是针对肉身的,腐骨蚀身、污血断脉,十分歹毒,但可惜,对我没用!”唐逍淡淡地笑着,手上却并没有停止,接连几道剑气呼啸着直袭过去。 浪氏兄弟只是两个海盗,悟气境而已;“毒鬼二人组”虽然都是凝气境,但除开那些歪门邪道的功夫,恐怕连聚气境巅峰都打不过。而唐逍虽然还没有突破,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实力已远超其他聚气境,甚至比起一些凝气境中的资深高手也毫不逊色。 只要不怕他们的毒,这两个杀手也就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而唐逍为什么不怕毒,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缘由,在京口渡一战,他就曾中过他们的毒,当时他以为自己会怎么怎么样了,却没想到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明明记得,在大阐戈壁的时候,那些毒蛇毒虫还是能让他中毒的。 剑气如雨点般落下,不但笼罩了“毒鬼二人组”,浪氏兄弟也没能躲得过去。 最后,浪惊涛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不得好死,我爹娘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唐逍把四具尸体扔进大海,收回吞云剑,转过身,大声道:“你们要死要活?” 他问的是那群弓箭手,但回答的却并不是他们。 从船楼里慢吞吞走出一个老者来,灰衣小帽,弯着腰,双手叉在胸前,畏畏缩缩的。 “大侠杀了他们,您就是我们这艘‘鬼销船’的主人!主人但有吩咐,我等无有不从!” 唐逍眉头一皱:“鬼销船?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恭恭敬敬地解释道:“我等都是海盗,但与一般意义上的海盗不同,我们做的不是海上劫掠的营生,而是接受雇佣。您可以把我们想象成一群杀手,谁雇佣了我们,谁就是我们的主人,可以支使我们去做任何事!我们也有女子成员,如果您需要,您叫她们做什么都行。但海上与陆上不一样,一旦战败,无路可逃!所以我们又有了这个规矩,如果失手了,我们就投降,反正是换个主人罢了,对我们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唐逍有些奇怪:“这规矩倒是挺新鲜,你们的上家不会来找你们吗?” 老者微笑道:“我们没有上家!这艘船是我的,他们也都是我的奴隶,我叫阴磷,他们都叫我‘鬼影十三号’。像我这样的人,在整个东海上有二十七个,我们合称‘二十七鬼’。我们二十七个人是平等的,谁也不是谁的上家,只是我们联合起来,在东海沿岸设置了一百三十七个据点,既当作我们的补给基地,又在那儿接受别人的雇佣,仅此而已。” 唐逍皱着眉头问道:“如果我叫你们去死,你们会不会?” 阴磷失笑道:“您不会的!” “为什么?” “谁都知道,我们二十七鬼不属于任何一家势力,那您不妨猜一猜,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能活跃在东海上,甚至一个人都没有损失掉?” 阴磷微笑道:“这么说吧,您如果真要招惹我们,其实和招惹圣涯岛没什么两样,虽然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大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我们并不妨碍任何人,我们只是二十七柄刀,刀柄握在谁手里,谁就为刺杀行动负责,关我们什么事,您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了我们呢?” 唐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不过他也能大概猜到阴磷的意思:实力不够的人想向他们寻仇,那只能飞蛾扑火;但实力若是强大了,多半就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他们名义上独来独往,实际背后还是有人的,而那股势力,似乎比圣涯岛还要强大! 唐逍不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皇家的人,但仔细一想,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他们真是属于皇家,“毒鬼二人组”死了,他们不得拼命也要杀了他? 当然不管他们属于哪一家,唐逍觉得阴磷的话是正确的,他们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应该为暗杀行动负责的是握住刀柄的人,而不是他们这些“刀”。 他淡淡一笑:“阴先生言之有理,那就请阴先生送我去圣涯岛吧?” 阴磷脸色一变:“主人,我刚才的话,您是没有听进去吗?” 唐逍倒是一愣:“什么意思?” 阴磷面色严肃,双手扣在腰间,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强弓:“您要去圣涯岛,应该不是想去寻亲访友吧?既然您想找圣涯岛的麻烦,不管事前事后、成与不成,您都不希望信息泄露出去,恐怕,我们还没到圣涯岛,您就会想着如何杀人灭口了吧?” 唐逍不由失笑:“你可真是想象力丰富,我为什么不能去圣涯岛拜访朋友?” “您在圣涯岛也有朋友?” “江南道上传遍了我参加百府大比的故事,你们没听过?” 阴磷紧抿上嘴,死死地盯着他,足足盯了四五分钟,才低声道:“我们不相信您真的和方余圣女有什么交集,如果真的有,您去圣涯岛就是飞蛾扑火!人人都说那是圣地,但我想您应该知道,那儿其实更应该是一个绝地,您真的要去吗?” 唐逍哈哈一笑:“我要是上了岛,死了,对你们不是更好吗?” “那我们只能送您去一叶岛!” “一叶岛?”唐逍问道,“那是什么所在?” “是圣涯岛的一个外围岛屿,算是他们的岗哨吧。您上了岛,自然能找到圣涯岛的人。” 阴磷紧握着双手:“如果您不愿意,那我们就在这儿拼个鱼死网破吧!您固然能杀尽我们所有人,我也知道您只是单身一人,我们想要报仇都找不到对象,但杀光了我们,您也可以看看,还有没有人愿意带您去圣涯岛!” 唐逍摇摇头:“不要这么剑拔弩张!走吧,就去一叶岛!” 他倒背着双手,走进船楼去了。 阴磷知道唐逍的意思,扬起手一挥,甲板上的弓箭手们便都把手中弓箭垂了下去。 虽然双方谁也不相信谁,至少在目前,他们算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占据了这条大船之后,唐逍也安稳了许多,不用担心波涛、食物之类的繁琐事情。虽然在这艘“十三号鬼销船”上,他就连喝一杯清水都需要开钱,不过物价不算贵,他拿出一万两黄金,阴磷就喜滋滋地吩咐手下,他有任何要求,都得无条件满足。 阴磷甚至安排了两个妖娆的少女,说是要给他暖床。 在唐逍静静地修炼的时候,“十三号鬼销船”劈波斩浪,三天以后,停了下来。 阴磷亲自来禀告唐逍:“主人,一叶岛到了!” 唐逍来到甲板上,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片灰蒙蒙的影子,像一个怪兽匍匐着。 一时间,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既有些兴奋,却又有些许忐忑。 这一次,能够找到方柔了吗? 第六十章 圣涯知一叶 唐逍很讲信用。 “十三号鬼销船”离岸还有数十丈的时候,他就让阴磷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还有一些忐忑,害怕我不讲信用,或者会不会联络圣涯岛害你们。剩下的这点距离,就让我自己掠过去,你们在这儿回转就可以了。” 阴磷感恩戴德差点哭了出来:“多谢主人!我就知道,主人可是好人啊!” 唐逍一笑,让人在饮风戒里装满了物资,然后飞身而起,跃下船头。 双脚还没到达海面上,突然听到背后一阵嗖嗖风声,他猛然回头,就看到一排排闪着蓝光的寒星,自甲板上如暴雨一般降下来:阴磷至少调动了两百名弓箭手来射他! 唐逍脸色一变,双手十指飞舞,几道剑气如孔雀开屏一般护在身前,一阵金珠落玉盘似的丁当作响,无数箭头都被剑气削了下来,扑通扑通落进海里去了。 “你们……” 唐逍一怒,就要杀回甲板去,却听阴磷一阵大笑:“主人,你可真是个好人哪!等你从圣涯岛回转大陆的时候,我们还来接你,放心好了!” 大笑声中,有人将一块木板抛落下来,精准无比地抛在了唐逍的脚下。 唐逍一脚踏在木板上,在海面上像滑冰似的滑出去两三丈远。 那“十三号鬼销船”则已掉转船头,扯满风帆,驰向了大海深处。 唐逍忍不住摇头一笑,这个阴磷,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木板箭一般射向圣涯岛,很快就离岸边不到十丈了,却被人拦了下来。 岸边有一片比人还高的水草,有两艘小船就从草丛中驰了出来,船上各有三个人:一个站在船头,一个摇橹,一个掌舵;船头插着一面三角小旗,一艘是红色的,另一艘则是黑色。 红旗小船当先驰过来,船头那人大声叫道:“何方贵客,光临圣涯岛来了?” 唐逍就在木板上拱起手,答道:“在下唐逍,前来拜访方余师姐!” 黑旗船头上那青年厉声喝道:“什么东西,也敢称本岛圣女为师姐?” 唐逍双眉一竖,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你说什么?” 红旗船头的青年抱拳道:“抱歉,我家兄弟出言无状,冲撞了贵客,还请恕罪。我家圣女殿下正在修炼,恕不见客,还请唐公子回去吧!” 唐逍皱起了眉头,他能猜到这两人的意思,看来方余在岛上的拥趸还是不少的。但他既然来了,来寻找方柔了,如果没有个结果,又岂能空手而归? 他仍然抱着拳,脸上笑容不减:“在下觉得,别的客人方余师姐也许不见,但我来了,她想来是会见一面的,还请两位师兄弟代为通报一下,在下多谢了!” 黑旗青年大怒道:“谁跟你是师兄弟?想见圣女殿下,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双脚一踏船头,已如大鹏般飞了起来,右手一伸,一道剑光直刺唐逍身前! 怪不得他如此高傲,原来修为只有悟气境的他,剑道却已达到剑形境小成了。 那红旗青年赶忙喝道:“盛维师弟,怎么能对贵客无礼?” 他嘴巴上说着,却根本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看来是想让盛维试一下唐逍的底细了。 唐逍冷哼道:“两位师兄弟,既然出手了,那就不要怪在下失礼了!” “谁要怪你?”盛维一剑落在空处,只把唐逍身前的海面击起了丈把高的水花,更加愤怒,厉喝道,“敢来圣涯岛撒野,你还没这个本事!受死吧,无知的蠢徒!” 在他看来,虽然唐逍的境界明显要高于他,大概已经是聚气境强者了,但圣涯岛弟子一向眼高于顶,从来没把大陆上的宗门弟子放在眼里:纵然我境界不如你,可是我的功法、剑术、兵器,样样都优于你,我既然不怕你,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呢?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也许,他真正比唐逍强的,也就只有那柄宝剑了! 两道剑光还没到达唐逍面前,他已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呼啸而出,顿时把那两道剑光斩为四截,被海上的狂风一吹,立时化为乌有。 那道剑气却还没有消散,眨眼间已到了盛维面前! “师弟小心!” 红船青年吓了一跳,大声叫着,拼尽全力挥剑斩去。他已看出来,他根本没机会挡住这道剑气,只能一剑斩向唐逍面门,希望能“围魏救赵”,让他收回这一击! 唐逍轻轻地摇了摇头,两手各伸出两根指头,轻轻一捏,先把那道剑气捏散,又把砍过来的剑身牢牢夹住,任由那红船青年如何挣扎,那剑身就是纹丝不动! 他也不是怕了红船青年,才捏散剑气的,而是想到自己毕竟来到圣涯岛的地界上,恐怕免不了要求他们,所以能不伤人,还是不要伤人才好。 要是引起了岛上前辈们的反感,恐怕接下来的事就不好办了。 但他也要让岛上看到他的实力,只有引起他们的重视,他有什么要求才好提出来。 果然,红船青年几下子抽不回长剑,正在着急,便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叫道:“好了,盛君励,你不是唐公子的对手,弃剑吧,引唐公子到岛上来!” 盛君励立即松了手,转过身行了个礼:“是,执事大人!” 但在唐逍松开指头,把长剑还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怨毒地看了一眼。 唐逍也不理他,仍然脚踏木板,跟在两艘小船背后,穿过水草丛,上了岸。 岸边的沙滩上,正有一个白胡子老人等着他。 “这位就是我们岛上的执事大人,龙大人!”盛君励侧开半边身子,为唐逍介绍着。 “老夫龙豪,忝居紫衣执事,欢迎唐公子光临敝岛,万分荣幸!” 唐逍可不敢倨傲,连忙拱着手,一躬到底:“晚辈唐逍,冒昧来访,还请恕罪!” 龙豪笑道:“君励兄弟只是岛上护卫,职责所系,多有冒犯。不过他们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圣女殿下在岛中地位崇高,一心修炼,轻易不见外客……” 唐逍笑道:“还请龙执事通报一二,若她当真不见,我也不好强要打扰的!” 那时恐怕就得另想办法了,总之不打听出方柔的消息,他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龙豪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当下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唐公子等待一二!” 他转过身在前头引路,把唐逍带到一片椰子林中,林子深处有几幢房屋。龙豪介绍道:“唐公子,这本是我们守岛护卫居住的地方,圣涯岛客人很少,没有修筑专门的客房,慢待之处,还望海涵。就请公子在这儿等候,看圣女殿下是不是要见你。” 唐逍对这些倒不在意,拱手笑道:“能有如此款待,晚辈已是感激不尽了,多谢执事!” 于是龙豪把唐逍引进一间空屋,便离开了。 这几间屋子都是用椰木板搭建成的,带着一股椰子的清香;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两张椅子,墙壁上挂着一柄绿鲨皮剑鞘的宝剑,其它就没有任何东西了。 唐逍在屋里坐了好一会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连忙迎了出去。 但来的不是龙豪,而是几个精悍的青年,一个个神色倨傲,面带不屑。 唐逍皱了皱眉,刚想回到屋里,却听一个青年怒喝道:“就是你想见我家圣女?” 他不想和这些青年一般见识,不过是几个悟气境而已,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去,却不料反而惹怒了一个青年,伸手就往他肩膀抓来:“余漠师兄问话,你也敢不回答?” 唐逍脸色微怒,一群悟气境也敢在他面前放肆?冷哼一声,肩头一震,就把那青年震得倒退了几步,一脸错愕之色:“怎么可能,你竟然把我震退了……” 余漠冷喝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有几分修为,怪不得敢来撒野!” “呛”的一声,他一剑出鞘,剑身上氤氲着淡如秋波的光芒,倒没看出来,他也算一个小小天才,只是悟气境,就已经触摸到剑气的门槛了。 唐逍不由看了他一眼,看来圣涯岛被称为“圣地”不是没缘由的,这些人的衣着与盛氏兄弟几乎一样,大概都是守岛弟子,却也有如此天赋,那他们的正式弟子,又会如何强大? 他本能地觉得,这次来圣涯岛,似乎不会太过顺利的。 既然如此,那就闯吧,总能让他闯出一条路来! 就在他心念电转的时候,那蒙蒙剑气已然刺到他胸前,那余漠脸上则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显然并没有把他的性命放在眼里,巴不得一剑把他穿了心呢。 就算唐逍没有听他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死罪吧? 如此草菅人命,顿时令唐逍有些怒了,一伸手就捏住了剑尖,低喝一声:“给你个教训!”两根指头一伸一递,一股力量直直地撞进剑身之中,又涌进了余漠的右臂,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已然撞断了他的小臂骨,顿时惨叫声如杀猪一般响了起来。 一群青年顿时乱了起来,有的献媚地关心着余漠,一叠声问他怎么样了;有的忙着表忠心,怒斥唐逍,却没人敢上来帮余漠一把;有的则是放狠话,要请长辈来把唐逍剁成碎片! 正嘈杂不休,却听一个声音怒喝道:“全都给老夫闭嘴!” 一个国字脸、酒糟鼻的老人走了过来,沉声道:“看看你们,像什么样!打不过,难道骂就能骂得过了吗?平常叫你们努力修炼,一个个尾巴都翘上了天,现在好了,连个岛外同龄的青年都打不过,真是丢尽了圣涯岛的人!” 一群青年纷纷低下了头,就连余漠也不敢再叫了,真如落败的公鸡一般。 老人冷哼道:“罚你们闭关修炼一个月,可有人反对?” 当然没有人反对,这些青年就算有所不服,那怨毒的眼光也是看向唐逍的。 唐逍当然不怕他们,但无缘无故被这老人拿来当了“磨刀石”,心里也有些不爽。 发落完那群青年,这老人又转过头来,冷冷地道:“你来我圣涯岛,是专门向我们的弟子示威来了?既然来者是客,你又怎敢在岛上耀武扬威?” 唐逍紧守着为客者的本分,却不代表他逆来顺受,任由别人训斥却不敢回嘴,当下一抱拳,冷冷地道:“老先生过誉了,晚辈是很直爽的,若主人家以礼相待,晚辈自然应当谨守客礼;若主人想要仗势欺人,晚辈却也不想当风箱,只知受气,不敢出气!” 他眯着眼,冷笑一声:“再说,晚辈若是想耀武扬威,就算囿于礼节不适合挑战圣女,至少也得找双生武雄兄弟出气吧,怎么可能随便找几个阿猫阿狗,我的气哪有这么好出!” 老人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阴冷一片,似乎下一刻就要让人把唐逍格杀当场。但唐逍却也不怕他,冷冷地与他对视着,右手虚握,似乎正在等待着吞云剑。 “哼,牙尖嘴利!” 老人怒道:“走吧,圣女殿下要见你!” 唐逍微微一笑,他早已笃定,方余听说他来了,是不可能不见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大阐戈壁里的生死与共,也不仅是为了方柔的事情,而是因为,他知道方余很想快速提升灵魂力量,而谈到灵魂力量的修炼,他可以当她的老师! 一听说圣女殿下要见唐逍,一群青年顿时都怒了,那模样,好像只是见一面,唐逍就玷污了他们的圣女一般,一个个双目喷火,摩拳擦掌,顿时令现场气氛一片紧张! “干什么?”老人怒喝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吗?还不都跟老子滚回去修炼!” 一群青年悻悻然散去了,唐逍跟着老人离开了椰木房子,走向圣涯岛深处。 圣涯岛是一座大岛,这沙滩已有百丈见方,大概只相当于这座岛的一片指甲而已。 老人带着他离开了沙滩,顺着一条用黄沙凝成板铺就的大路,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一扇朱漆大门前,这门檐上有块匾,上面写着四个字:师恩沉重! 这是一扇宫殿门,两旁都是红墙蓝瓦,门页上则布满了海碗大的铜钉。 老人按着两副铃铛,很快就有人在紧闭的宫门里问道:“是谁?” “末将守岛校尉庞识味,奉命请唐逍公子来到,请开门!” 老人的话音刚落,宫门就打开了,有人叫道:“庞校尉,请回吧,唐公子随我们进去就可以了,正在厅上等着呢。唐公子请随我等来,咱们这儿机关繁多,可别掉进去了!” 于是唐逍独自进了宫门,早有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迎上来,带着他在宫殿里穿行了好一阵,才来到一个院落里,已经有一个老者坐在大厅上等他了。 虽然没见到方余,唐逍却也并不惊慌,跟在那儒雅中年人身后进了大厅。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唐公子,你的火气不小啊!” 唐逍拱拱手:“还请问老先生,方余师姐何在,能否让我见一见?” 他是坚决不叫方余为“圣女”,她是圣涯岛的圣女,又不是他的,他干嘛要为别人而委屈自己,反正她这个“圣女”句号,着实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老者眉头一皱,冷冷地道:“既然你如此急着要见圣女,她已传话,她就在圣山背后的圣墟洞里。来人,送唐公子去圣山背后,注意不得让唐公子受到半分损害!” 唐逍冷笑了一声,随意拱了拱手,就随着一个女孩走出了宫殿。 圣山,是圣涯岛上最高的一座山,耸立在岛屿中部,连接着一条东西向的山脉,和一条南北向的大河;如果从半空中俯瞰下去,整个岛就像个太极图,而圣山就是图上的那一点。 圣山背后有一个洞,洞口不大,洞里却时常有寒风吹出来,令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就是圣墟洞了,圣女就在里面,但我们不能进入,还请唐公子谅解!” 带路的侍女轻声说着,退了两步,让唐逍独自进入圣墟洞。 唐逍见她没有介绍的意思,也不问她,一步便跨进洞里,却猛然听到一声呼啸,洞里有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几乎要将他整张脸都冻成冰雕了。 而在寒风的背后,还有一股腥风扑来! 唐逍双脚一顿,真气疯一般地旋转起来,身上才多了几分热意;随即一侧身,手一扬,一道剑气袭出,便听到洞里一声凄厉的咆哮,已然刺中了目标! 他一步跨进洞里,便见到一头紫黑色的老虎,足有一丈来高、头尾长两丈,面容凶悍残忍,额头上却有一道伤口,鲜血涌出来,把额头上那“王”字染得一片通红! 但唐逍却并没有得胜者的喜悦,他看得出来,这老虎似乎并不是真正的妖兽,反倒像一种傀儡,没有生命的,纵然一道剑气伤了它,也难保它不会再次扑上来! 他忍不住在想,方余,真的就在这个洞子里面吗? 第六十一章 心之有泪魔无泪 “此事,你怎么看?” 两个中年人站在洞口,一个博冠儒带、文质彬彬,另一个剽悍精干、神情威严。 儒雅中年轻声一说,精悍男子立即躬了躬身,很是恭敬地道:“师兄主掌大局,定然已经成竹在胸。师弟唯师兄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儒雅中年定定地看着他,精悍男子便很不协调地,如哈巴狗一般低下头去。 儒雅中年摇摇头,低声道:“其实,让他俩成为一段佳话,也未尝不可!” 他眯起了眼,望着洞里,又似毫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内忧外患啊!” 洞里,唐逍已经把那大老虎逼退了一丈有余,虎身上有七八道伤痕,血流满地,那老虎却就是不倒下去,仍然暴躁地咆哮不已,瞅着个空子就扑了上来。 唐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刚进洞,就遇到这头老虎,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洞里很古怪,明明看上去不算大,只有三丈来宽、不到两丈长,可是他明明把老虎逼退一丈多了,一人一虎却还在洞口,运足目力看去,洞里仍然深邃一片,看不清山壁。 可以肯定,这洞里如此神秘,绝不会只有一头老虎,要是这头老虎就消耗了他过多真气,就算他战胜了它,如果再来一头妖兽,唐逍觉得自己多半也闯不过去。 更重要的是,他明明是来找方余的,为什么非要去打什么老虎呢?方余到底在不在这个洞里面?圣涯岛到底是什么态度?这儿到底有没有方柔的消息? 唐逍觉得,自己这么明明白白地闯进来,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又是一道剑气把老虎逼退,唐逍叹了一口气:“想个什么办法,躲起来呢?” 话音未落,那老虎却又扑回来了,虎尾一竖,就像一根铁棍,狠狠砸了下来! 唐逍一怒,也不去想怎么转明为暗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虎尾,纵然两条臂膀被震得一阵酥麻,他也毫不在意,腰部一挫,怒喝一声,竟把老虎生生抡了起来! 轰的一声,老虎被他重重砸在地上,顿时“嗷呜”一声惨叫,两只眼睛都鼓了出来。 唐逍又砸了一下,猛然间目光一缩,双臂一震,把老虎扔了出去。 昏暗的山洞里,又出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唐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兽,想也不想就把老虎扔过去,脑海里却恰在此时听到了一声低喝:“快躲起来!” 这种感觉,他是曾经有过的:当初魔猫剑灵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就是这样子。 唐逍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甚至都顾不得去管那撞在一起、正嘶声长啸的两头妖兽,厉声喝道:“你是谁?在哪儿说话?” 那声音却又消失了,唐逍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句话:“左巽右艮,上使下山,陷!” 这句话像是一句口诀,又像一句咒语,稀奇古怪的。 唐逍念叨了两遍,一时没搞清楚它的意思,当然他更关心它是怎么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但此时两头妖兽已经并肩扑上来了,他根本没时间多想,只能横跨一步,先躲开再说。 两头妖兽,除了那老虎之外,还有一头是身高足有丈半的恶狼,一身金色皮毛,利爪如剑,双目如电,看上去比那老虎还要难以对付! 唐逍一步横移,躲开两头妖兽的扑击,却没想到那金狼竟然比他还要敏捷,脚下一动,便转了方向,没有丝毫停滞地又朝他扑了过来! 唐逍却愣了一下,他又想起了那句话:莫非是六十四卦方位图? 他想也不想,左脚往西南方巽位跨出,双手连弹,几道剑气横在面前,把金狼挡了一下,随即身形一转,一步踏向东北艮方,脚下不偏不倚,刚好踩出了一个“山”字。 顿时眼前一花,景色已然一变:山洞里那片灰蒙蒙的雾气消散了,变得明亮而开阔起来,却像一个大厅,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排石桌石椅,正中石台上还有一个宝座,金灿灿的。 所有的石桌上都摆着丰盛的菜肴:卤猪脚、清蒸羊头、红焖大虾、八宝桂羹鱼…… 唐逍不由得愣住了:这是在大摆宴席吗? 但那宝座前却没有摆放菜肴,而是放着一架琴,像是用桐木制成的,古色古香,琴尾却被烧得一片焦黄,七根琴弦断了一根,胡乱打了个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弹出来。 仿焦尾琴! 怎么可能,这架琴不是在方余手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逍下意识就要跑过去看个究竟,脑海里却又浮现出一句话:“虚妄无经,小隐无形!” 他内心震骇一片,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声音动了起来,扭动两下,便似又从这洞子里离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百丈宽阔的池子,池面上有一朵巨大的金莲,散发着璀璨的光芒;莲蓬里,几十颗莲子平整地铺着,好像一个宝座。 唐逍有种感觉,那宝座上似乎有一股吸引力,让他控制不住地要迈动双腿;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登上了那宝座,恐怕等待着他的,不一定是好事情! 他咬紧牙关,拼命控制住自己,却猛然感到脑海里像针刺一般的疼痛! 就在他忍不住惨叫出声的时候,洞子外,那儒雅中年的脸色也变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进入内洞、踏上圣墟祭坛?” 精悍男子低声问道:“师兄,您真的想圣女嫁人,还是嫁给这么一个少年?” 儒雅中年皱着眉头问道:“师弟,圣女与你非亲非故,你怎么如此关心她呢?” 精悍男子叹了口气,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死死地闭着嘴巴,再也不说话了。 儒雅中年也没管他,双目定定地看着洞口:“这小子不可能自己解开‘清墟圣言大阵’吧?他要是有这样的天赋,五鸾宗和皇家恐怕会第一时间招揽了,怎么能让他跑到圣涯岛?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解开的阵法,他怎么可能跑到功德池里去了?” 儒雅中年用手托着下巴,在洞口前踱起步来:“看来让他自己跑去圣墟祭坛,应该是很难了。不过小余正在紧要关头,如果现在叫她出来接他的话,会不会前功尽弃了?” 正在犹豫不决,猛听到洞里一声巨响,甚至整座山都似被震得摇晃起来! 儒雅中年大惊失色,脱口叫道:“不可以,伪功德不是功德!” 精悍男子猛然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那句话传进了洞里,一路传到唐逍耳中,顿时把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此时的唐逍,已然是模模糊糊,似乎行动都不能自主。那金莲宝座的吸引力太大了,简直像把他整个人都控制了似的,身不由己迈动双腿,便朝那池子跨出了一步。 然而就在此时,儒雅中年的那句话,就传进了他耳朵里。 那种感觉,就像他刚要入睡,正迷迷糊糊的,有人却在他耳边放起了鞭炮似的。 猛然醒转,他已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得像全身血液都被抽干了一般! “伪功德不是功德?” 唐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金莲宝座,脑海里翻来覆去就是儒雅中年的那句话。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看见,那朵巨大的金莲已然像成了妖一般,在池子里疯狂地跳跃起来,宝座上,伸出了几缕长茎,霎时间,整个洞子里漫天都是碧绿的影子! 这些长茎都在向他围过来,竟似要把他捆住、拖到金莲宝座上去! 唐逍吓得脸色青紫,一转身就朝洞口跑去,却哪里还来得及? 几条长茎刹那间就结成了一个牢笼,唐逍便正好被围住。 眼看牢笼已然罩住头顶,就要落下来了,唐逍匆忙拿出吞云剑,却猛然听到脑海里又是一声厉喝:“砍不得!” 他失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像放鞭炮一般,又快又响地说了起来:“你别管我是谁,先把剑收起来,这些东西是砍不得的!左二右风、行云驰电,疾!” 最后那九个字,好像是代替他的大脑在发号施令,唐逍不由自主地跟着做起了动作,便只感觉一股轻风拂过,唐逍已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三丈之外,脱离了长茎笼罩的范围! 唐逍惊得大张嘴巴,仿佛能放进去一个鸡蛋。 那声音又说话了:“进退合一,无形有令,疾!” 唐逍便化作一道闪电,猛然间又冲进了洞子,却没有直冲向金莲宝座,而是从池边绕了过去,出现在金莲背后,这儿有一道小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声音低沉地道:“抓紧时间,进去,上面的人要下来了!” 唐逍忍不住问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那声音似乎无声地笑了笑:“你可以不听我的,你也可以不要你的小命!” 唐逍呆了一下,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只得长叹一声,走进了那扇小门。 他不知道,他刚刚走进门里,金莲池边就出现了两道人影。 “怎么会,他怎么能挡住碧幽功德莲的诱惑?” 一进来,精悍男子就一反唯唯诺诺的模样,当先叫了出来。 儒雅中年却猛然转过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为什么?” 精悍男子与他对视,丝毫没有怯懦:“师兄,圣女不能动,你不要一意孤行!” “仲孙康,”儒雅中年一字一句地喝道,“真是厉害啊,你敢背着我去联系他们,还敢自认是他们的代言人!你就玩火吧,哪天被烧了,别怪为兄没有提醒过你!” 仲孙康没有答话,双眼透着一丝惊惶,嘴角却仍然噙着笑。 儒雅中年似乎拿他也没办法,狠狠把他推出去,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还来得及吗?” 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就在这一刻,有另外两个人,也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少妇,身在万里之外的皇宫,一袭宫裙,独自望着窗外。 另一个是广德城外连平山中的小姑娘,瘦得像将要熄灭的灯草,正痴痴地望着湖水。 “一百四十三天,现在只剩下九十七天了,你还没有绝望吗?” 如地狱魔鬼一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萦绕着,像催命的毒符。 小姑娘却像没事一般,甚至有些调皮:“我为什么要绝望?你想我绝望,我就偏不!我要让你知道,这世间有太多伟大的东西,你不了解,它们都是能战胜你的力量!” 那声音嘿嘿冷笑:“你就得意吧,也好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得意多久!” 小姑娘不再回答了,只是扬起头,满脸萧索,目光却似乎穿越了千山万水,与另外两道目光交汇在一起,就像相互之间有磁铁吸引住一般,久久,也没有分开。 这两道目光,似乎都来自圣涯岛,其中一道,正是久未出现的方余。 而另一道,则是圣墟洞底的唐逍。 唐逍叹了口气,在那一刻,他似乎真的有一种感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至少,他能看到方余的身影,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真是幻,但他很肯定,那就是她,与他有着冥冥中联系的她。 只是可惜,他并不知道,另一个身影是谁,他只能看到朦胧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唐逍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奇特的世界。 他是被脑海里那个神秘的声音指引来的,却不知道那个声音是谁、来自何方、有何目的。这让他很有些忐忑,总觉得小命没有捏在自己手里。 但事已至此,就算没有任何把握,他也只能在圣墟洞里继续闯荡下去。 只是看眼前这场景,似乎这儿还真不好混啊。 这是一片荒漠,却与大阐戈壁不一样,那儿的大地是灰白色的,透着一股荒凉;这儿却是暗绿色的,在波诡奇谲之外,还显出一股阴森,就像置身于鬼界一般。 但唐逍脑海里的声音却兴奋了起来:“往东边走,那儿有宝物!” 唐逍站在原地没动,大脑在飞快地运转着。他对宝物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还在不在圣墟洞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应该怎样出去? 方余是圣涯岛的圣女,她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唐逍确信。 那声音顿了一下,又道:“你可以不喜欢宝物,但你一定要去那儿看看,因为,它能解开你所有的谜团!而且,我敢担保,你要是不去,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它见唐逍还像不为所动的模样,又加了一句:“是有关那个女孩的!” 正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他,他知道,这声音说的,一定是方柔! 但他还是没有马上动弹,又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声音淡淡地笑道:“你本来就不会相信我,我有强迫你相信吗?” 但唐逍想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不敢不相信任何与方柔有关的信息,她就是他的软肋、命门,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他。 三年多了,他一直在找她,初心从未改变;而且他到现在都坚信,他一定能找到她! 那声音指示的地方,是一块造型十分别致的石头。 这石头外表是六角形的,方方正正,表面光滑得如镜子一般,似乎被人精心打磨过;石头是中空的,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石碗,碗里点着一根灯草,已经烧到了末尾,除了米粒大的一小截还燃烧着以外,灯碗里,就只剩下一条白灰,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烟消云散了。 不知为什么,唐逍看着那灯草,一颗心突然间就剧痛起来,好像有人一把抓住了它,放在手心里死死地握着、紧紧地磨着,又用小刀一丝一丝地剔着、剜着! 他一张俊朗的脸庞扭曲起来,双眼刹那间就变得血红一片! “是不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啊?” 脑海里的声音似乎有些得意,又有点阴森,甚至还有一丁点的无厘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过,这儿有关于方柔的消息的!” 唐逍剧烈地喘息着,胸脯起伏,如同拉风箱一般,豆大的汗珠汇成条条小溪,直往下淌。 “哈哈哈哈……” 突然间,一阵疯狂的笑声,竟是从那石头后面传出来的! 唐逍的脸庞一下子变得煞白,死死地盯着那石头后慢慢现出来的身影,一字一句地叫了出来:“魔猫剑灵!” 圆头、圆脸、圆耳朵、圆身子,拖着三条圆圆的小尾巴,正是当初想要夺舍不成,却被他逐出身体、不知去向、他以为早就灰飞烟灭了的不死猫妖,吞云剑的剑灵! “好久不见了,异乡重逢,你是不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魔猫剑灵得意地笑着,又指了指那个石箱。 “哦对了,差点忘了要告诉你真相的。你不是要找她吗?现在你找到了!” “喏,就在这儿,这就是你要找的方柔姑娘!” 第六十二章 情之无涯生有涯 唐逍看看那灯草,忍不住笑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从那山洞里逃出来的,可是你觉得,就凭你一句话,就能让我心境破防了吗?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说起来,你还是我的第一位恩师呢,就这么不相信我?” 魔猫剑灵愣了一下,哈哈一笑:“倒也是,以你的性格,的确不会轻信我!看来,老子这颗显影石,还是不得不用出来!先让你看一段影像,免得你以为老子在骗你!” 唐逍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拥有了肉身,或者仍像原来那样,只是灵魂体。只见它伸出两只爪子,捧起一枚橙黄色的宝石,模样十分虔诚,嘴里念念有词,那宝石上便泛起了淡淡的光芒,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魔猫剑灵再将趾甲一划,唐逍面前就出现了一层虚影,似乎是一条茫茫大江,有一艘船正在靠岸,船上走下来一群人。 蓦然间,唐逍浑身一震:他已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是他朝思夜想的方柔! 虽然这影像有些模糊,放映的速度又有些快,唐逍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魔猫剑灵嘿嘿笑道:“这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老子说过,你来到这儿就给你答案,现在,你慢慢看吧!” 唐逍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些什么,双目紧紧地盯着那图像,只见方柔下了船之后,先遇到了裴家班的裴园,随同裴家班一起进入江城,然后画面就结束了。 唐逍正在疑惑,画面一黑,随即再次亮了起来,这次却是方柔牵着那匹“焰铁驹”,想要把它交给一家马行,却又有些依依不舍,不住地抚摸着马脸。 随即第三幅图画出现了,方柔随着裴家班走出江城,在南门口,她挥手告别。虽然裴家班的人明显在热情相劝,但方柔只是微笑,然后顺着墙根往城北走了。 魔猫剑灵阴恻恻地笑道:“可惜啊,她本来是回去找你的,她想你带她去金陵城,找她的娘亲。老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断定你就在身后,但不得不说,她真是痴情啊!” 唐逍捏紧了一双拳头,便看到了第四幅图画,却是方柔躺在一个石制的祭坛里,祭坛四周有些繁复的花纹,方柔身上堆着各式各样的鲜花、果子,把她装点得分外美丽。 “这是在做什么?” 唐逍猛然站起来,忍不住一拳就打过去:“你到底把方柔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我只是告诉她,你深陷离魂洞中,命悬一线!她当然是不相信的,但恰巧老子手里有一颗显影石,就把我们在那洞里的情景给她看了,她也就相信了。我说只有将她的灵魂力量转渡于你,才能让你战胜魔剑侵害,获得重生。唉,没想到她又怀疑起来了,硬说是你一路上都在照顾她、保护她,老子真是搞不清楚,你哪有那么大的魅力,让她那么相信你,任由老子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就是不相信啊!” 魔猫剑灵撮撮嘴,叹道:“没办法,老子只好冒了你的功,告诉她,那一路上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买韵极丹、伪焦尾琴,引走追兵,送她焰铁驹,好说歹说,她终于相信了!” 唐逍紧皱着眉头:“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你跟踪我们?” “这个等会儿再说!”魔猫剑灵嘿嘿一笑,接着道,“接下来你看也看不懂,让老子大发善心告诉你吧,这个祭坛叫做‘离魂祭’,位于江南广德城外连平山中,一个十分偏僻而古怪的山洞里。当然,那山洞的古怪也是人造的,老子可以告诉你,设下这个祭坛的人,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强大!而这个祭坛的作用,就是把她的灵魂一分为三!” “什么?” 唐逍一下子跳起来,惊怒交集:“你说什么,你分割了她的灵魂?” 魔猫剑灵得意地笑道:“怎么样,你永远想不到,老子会想出这个主意来吧?老子把她的灵魂分成了三份,而她自己体内,则只留下了一份魂底。这三份灵魂,被老子分别放在了三个地方,供养着三个人。老子不知给她找了多少滋养灵魂的药物,不管有用的没用的、有害的没害的,全给她吃了,她的灵魂却还是止不住地越来越衰弱,唉,不中用啊!” 它完全不管暴怒中的唐逍,只是喃喃地道:“当初那位前辈说她最多只能熬一千五百天,看来说得完全没错,现在已经一千四百余天了,她快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唐逍“刷”地拔出吞云剑,催动了全身真气,狠狠地一剑劈下,却不知为何,居然劈了个空:这一剑不但没有准头,而且没有半分威力,就连剑形、剑气,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魔猫剑灵咧嘴一笑:“不要枉费力气,老子既然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唐逍明白了它的意思,他虽然一身修为仿佛彻底消失了,脑袋却似变得无比灵活,刹那间就反应过来,魔猫剑灵已经不打算放过他了,而现在的他,只是它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只是他还没想清楚,它到底会怎么对付他? 魔猫剑灵两只爪子一动,又把那显影石一拨,于是又一幅图画现出来了。 方柔正独自走在山道上,唐逍认得这条路,两个月前,他曾经走过。 他的心一下子揪痛了起来,两个月前,如果他多在连平山里找几次,是不是就能找到方柔了?是不是就能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了?是不是就不会上了魔猫剑灵的当? 他好像没有想过,就算他找到了方柔,又凭什么能把她救出来呢? 他只是看着那个比灯草还要瘦弱的女孩,看着那苍白无比,却又萦绕着道道黑气的柔弱脸庞,看着那双仍然明亮而执着的眼眸,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他蓦然举起吞云剑,朝着自己的脖子狠狠砍去! 不能与你同生,那就和你同死吧,总之,我一定不能丢下你,绝不能! 然而一剑切在脖子上,他却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居然没切进去,而是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就像他切的不是血肉,而是一柄锋利而冰冷的剑锋! 魔猫剑灵嘿嘿笑道:“笑话,真是笑话,你的肉身早已变化,就连自杀都没办法成功!好了,老子已经告诉过你真相,你也得感谢我了!上次老子想要你的肉身,你不给我,这次,你就把灵魂送给老子吧!得到了你的灵魂,再加上那位前辈帮我找到的肉身,老子一重生就是丹境强者,以后更是一日千里,就算飞升仙界,那也不一定只是梦想了,哈哈哈哈!” 唐逍自杀不成,却是不想死了,厉喝一声:“休想!”吞云剑一横,剑气喷薄,接连几十记剑招,就如狂风暴雨一般朝魔猫剑灵袭了过去! 魔猫剑灵叹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所谓的境界、剑道、天赋,都是靠着魔性给你撑起来的,甚至你的百毒不侵之体,也是一股魔气而已!实际上,这柄剑早就毁去了你的肉身,而你现在的肉身,则是它幻化而来的,你用它来砍自己固然不行,用它来杀我,不也等于让它自己杀自己吗,你想,它怎么可能同意呢?你这不是白费心机吗?” 唐逍退了一步,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的他,已然改变了主意,他要活下去,要想办法救回方柔——就算天命已注定,他也要逆天改命;就算人界救不了她,他就杀上冥界,拼了这一条命,也要救她! 魔猫剑灵的话不知真假,但唐逍宁可信其无。方柔是为了救他,而甘愿躺进“离魂祭坛”的,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负过他,那他怎么可能负了她呢?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逗引着魔猫剑灵多说话,希望能够从它的话语中,找到一丁点可乘之机,至少,也要先逃出去,然后再打主意。 魔猫剑灵果然就说下去了:“简单说吧,从你把鲜血献给我、把我唤醒开始,你就已经入魔了。相信你也想到了,就是方漓炼制吞云剑的时候,照进剑里的那道魔光。那原本应该是另外一个故事,可惜阴差阳错,你唤醒了老子,也就启动了计划,一切就都不可更改了!你,身毁魂消,全靠魔性支撑,才得以剑为体,以灵为魂;而方柔的使命也发生了改变,她必须作为灵魂的供养者,同时供应三个人的灵魂需求,而这三个人中间,偏偏没有你!” 它疯狂地大笑起来:“是不是觉得很讽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逍冷冷地看着它,悄然汇聚着全身所有的力量,他就不相信了,自古人魔不两立,这魔猫剑灵既然是魔,自己总不可能拿它没办法吧,这不符合科学! 他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最后的全力一击上!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继续和它聊下去,以免自己的行为引起了它的注意,前功尽弃就不妙了;而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多了解一下方柔的信息。 特别是她的灵魂被分到哪三个地方去了,这更是救她的关键! 可惜魔猫剑灵就算在最得意洋洋的时候,警觉性也是极高的,只是冷冷一笑:“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让你自己去猜,自己支找,岂不是更好吗?” 它笑声一敛:“哦对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也上路吧,不要让她久等!” 唐逍连忙叫道:“你不是说她能坚持一千五百天吗?现在时间还没到吧?” 就算他要死了,至少也得让方柔多活几十天啊! 魔猫剑灵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与她气机相连,你若死,她也不可能活,正好,成全你们做了一对同命鸳鸯。到了冥蜀之后,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别又把她弄丢了!” 它的话就像一柄尖刀,深深地剜在唐逍的心坎上;而就趁着他心痛如绞的时候,魔猫剑灵蓦然扬起爪子,那石头灯箱里,那盏豆大的灯光,蓦然亮了起来! 亮光一闪,唐逍便骇然看到,那被烧成灰白的灯草,正在一点点变成虚无;而那豆大的灯焰,则已转到了他身上,顿时烈焰熊熊,唐逍已然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 但奇怪的是,唐逍并没有感受到灼烧的疼痛,他的衣服、头发也没有渐渐变成灰烬,他只是觉得周身暖洋洋的,不但没有半分痛苦,反而感到很舒服。 只是他的灵魂,似乎在这股暖意之中,渐渐地消融了…… 魔猫剑灵看着他渐渐变得虚幻的脸庞,原本爬满圆脸的喜悦,却在一丝一丝地消失,直到最后,面沉如水,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始了,只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与此同时,江南道上,广德城外的连平山中,一个瘦弱得如水草一般的小姑娘停了下来。转头望着遥远的北方,泪水爬满了她的脸庞。 她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喃喃地道:“既然开始了,正好我也累了,那就这样吧!” 她脑海中,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说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既然我的计划失败了,能够和唐逍哥一起死,也算是我不幸中的大幸。反正你们都想我成全,那我就成全了吧……” 她轻轻闭上眼睛,小脸一片安详,却似要睡着了…… 许久过后,她脑海里的声音,忽然又满是担忧地响了起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的,因为它分明感觉得到,小姑娘的身躯,正一点点化为乌有! 而一股异常玄奥的气息,则从她身上升腾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飞去了。那声音知道,这就是她的灵魂气息,也是她为这个世界所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这股灵魂气息,经过三个人的滋养之后,就能反哺到某一个人身上。 如此庞大而复杂的计划,其实就是为了那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却仿佛并不是一定的事,有不少人,都以为自已就是那个人。 圣涯岛上,某处漆黑之中,有人在喃喃自语:“我不想当那个人,可不可以?” 没有人回答她,许久之后,这片空间里只回荡着低微的抽泣声…… 离她不是太远的地方,则有一个儒雅中年人,一脸喜色,两手向天:“苍天,当这一切终于发生的时候,您虔诚的弟子,需要您的垂怜!就让我乘风而起,一飞冲天吧!” 而在他身后,相隔数十丈的一座宫殿里,则有地一个精悍男子,一脸冷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乱中取栗,如果不能乱起来,恐怕我的计划也不一定能成功啊……” 天南、海北,都有人在打着自己的算盘,而他们的目光,则都朝着波涛之上的圣涯岛。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计划虽然受益者还不知道是谁,牺牲者却已经是注定了的。 此时的牺牲者,正端坐在熊熊火焰之中,气息在一刻不停地萎靡,身躯却依然挺得笔直,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在那倔强的体内,有一柄若有若无的剑锋! 剑长三尺,柄长七寸,青锋映着火光,如一汪秋水,却又带着一股深深的魔性! 正是吞云剑的本体! 魔猫剑灵紧张地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太好了,吞云剑终于被炼化出来了!再加一把力,把那道魔光炼出来,那才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补品啊!哈哈,养魔计划,魔成而剑毁,那一道机缘,老子可不能轻易放弃,就算捅破了天,老子也要争上一争!” 它两眼灼灼,死死地盯着火焰,却不知怎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它仿佛看到,在那火光中,唐逍的脸庞蓦然现了出来,还朝它笑了一笑! 魔猫剑灵吓得差点跳起来,不过唐逍的脸庞倏然又消失了,而那柄吞云剑也完全显现出来,至于属于唐逍的一切,不管是他的肉身还是气息,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唐逍的灵魂还没有被完全炼化,不过已经相隔不远了。 原本深居在他脑海深处的灵魂,当肉身渐渐消融,吞云剑渐渐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安居下去,烈焰已经烧进他的脑海,烧得那灵魂体双脚直跳,无处安身! 幸好,他猛然发现,他的泥丸宫,居然还是开着的,于是赶忙躲了进去。 只是这恐怕也只能躲一时,却不能躲一世! 何况,他已感受到了方柔灵魂的虚弱、幻灭,仿佛她已经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唐逍的灵魂躲在泥丸宫中,无法流泪,却有着无比浓烈的悲怆! “柔儿啊,我与你的情虽然无涯,可是我们的生命,却已经到尽头,回不来了……” 我不想死,我更不想你死! (三千几乎不会在正文里说什么,但今天恐怕不得不说了。 这一章发出来,可以想象,恐怕有不少人都会破口大骂的,唐逍和方柔从来不是渣男茶女,命运却给他们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恐怕不少人都会觉得意难平,甚至可能会有仙友从此弃书,不过如果你作此选择,可能你就会错过后面的精彩了。 这本书的主题是小人物的崛起,三千从来不想写什么穿越、富豪,从来不想一出来就无敌,那样没意思,毕竟我们谁都不是富二代,只有努力才是小人物上升的阶梯,三千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唐逍不会消亡,他的努力,也会绽放出更加精彩的故事! 这一章是至关重要的一章,真正的故事,从这一章,才算真的开始了!) 第六十三章 一剑涅槃天地动 石箱子里,吞云剑一柱擎天,剑身上环绕着熊熊烈焰,灼烧得一片通红。 唐逍的肉身早已看不到了,脑海却还存在,只是同样也变成了一片火海,尺把高的火舌如条条火蛇般蹿动着,舔着泥丸宫口,火光映照下,小小的灵魂已然变得几近透明! 唐逍感受得很清晰,这火光有着熔炼灵魂的作用,其实对修炼是有益的。它和小落魂盅有些相似,在火苗的炙烤下,他能感受到灵魂中的杂质一丝丝被炼化掉,灵魂力量在渐渐变得凝练,修炼的基础也一点点坚实了起来。 但可惜的是,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当杂质被彻底炼化完了之后,那火焰就会把他的灵魂一点点吞噬掉,让他彻底烟消云散,连前往冥界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唐逍觉得,以这样的火力,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似乎,如果不是因为他无法进入冥界,好像就此消亡,也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 魔猫剑灵就在喋喋不休地“劝告”着他:“何必抵抗呢?反正方柔也死了,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不正是你们都盼望的事情吗?老子是在帮你,难道你不知道?” “不要有遗憾,不要觉得痛苦,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反正你们都是在劫难逃的!实话告诉你们吧,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能一下子找到方柔吗?当初唤醒老子的,不止是你的血,也有她的!你看,这不就是你们咎由自取吗,你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当初在火鸾峰旁千莲池中,当冰蟒把吞云剑撞回来的时候,的确,唐逍和方柔都有鲜血浸在剑身上,原来就是那一次,就把他们俩的命运,都和这柄魔剑联系起来了。 魔猫剑灵嘿嘿笑道:“既然要说,那就一次说个痛快。你们唤醒了老子,应该说是幸运的,要不是老子,你们早就死得干干净净、灰都不剩了。凭良心说,你们觉得,不是老子用魔性磨蚀你的身子、侵蚀你的灵魂,你一个从来没修炼过的普通人,有可能半个月达到宗师境界吗?有可能逃脱孔非良那混蛋的追杀吗?甚至一个彭喜儿就把你们给收拾了!” 这倒是实话,在那段饱受追杀的日子里,唐逍受了那么多次伤,原来都是魔猫剑灵用魔性在改造他的身子,怪不得他一握着吞云剑柄,就再也感受不到伤痛,反而觉得力量像大江大河般涌入他体内,哪怕面对着苍天,也敢于捅一个窟窿呢。 魔猫剑灵又冷笑道:“你确实厉害,老子都没想到,那时候,本质上你就是一个普通人,所谓的宗师境界只是假象而已,你的力量都是老子和吞云剑赋予给你的。可是在那山洞里,当老子要夺舍的时候,你小子居然能把灵魂躲起来,害得老子损失了那么多灵魂力量,也没能把你控制住!嘿嘿嘿,不过话说回来,要是那时候你就让老子夺舍了,也许老子就不会来找方柔的麻烦。小子,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特别后悔、难过啊?” 它听不到唐逍的回应,不过它似乎也不在乎回应,阵阵冷笑道:“你很聪明,知道炼化老子的灵魂力量,实力真是一日千里啊!可是你就没想过,老子的灵魂力量是那么好吸收的吗?老子就趁着这机会,在你的灵魂里种下了老子的印记,你知道灵魂印记的作用吧?” 它停了一下,接着笑道:“所以你走到哪儿,做了什么事,老子全都一清二楚,这也才让老子能够忽悠住方柔那个小姑娘,不然,恐怕这事还没这么容易啊!” 它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会儿又笑一下,一会儿又笑一声。 却忽然听到唐逍问道:“那你能不能说说,柔儿的灵魂力量,到底分给了哪三个人?” 魔猫剑灵冷笑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意思吗?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就算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老子离开那个山洞以后,本来自己都以为死定了,谁知道绝处还能逢生,遇到了一位老先生,还与老子做了一笔交易,所以才会发生接下来这些事情啊!” 它自得其乐地笑着,忽然又像火烧了屁股一般跳起来,厉声叫道:“不对!” 唐逍笑道:“怎么又不对了?” 魔猫剑灵一着急,说话都哆嗦了:“不对……你怎么……怎么还能说话……” 唐逍冷冷一笑:“你是说我本应当死了,对吧?唉,突然之间,我又不想死了!” “你以为你不想死就能不死吗?”魔猫剑灵厉声道,“你应该痛苦无比,生死一线,怎么还有可能说话,而且说话的声音还如此中气十足,跟没事人似的!” 唐逍冷笑道:“你猜!” 其实,魔猫剑灵并没有说错,就在刚才,他的情况还相当不好,何止是命悬一线,简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他的灵魂已经十去八九,只剩下极为稀薄的一缕,还能勉强看得出是个人的模样;那烈焰却像把他的灵魂当作了养分,燃烧得更加酷热,随时都有可能把那一缕残魂炼化掉! 可是,那缕残魂偏偏就不想被炼化,不管那火舌蹿起来有多高,哪怕已经伸进泥丸宫,把那缕残魂彻底包裹住了,那残魂也仍然倔强地坚持着,怎么也不愿消散。 唐逍的灵魂,为什么会被烈焰所包裹,其实还是因为他吸收了魔猫剑灵的灵魂。 魔猫剑灵在种下灵魂印记之后,就开始不断侵蚀他的灵魂了。这种灵魂的斗争,唐逍是根本就不明所以的,哪怕是婴境修士,对灵魂也了解得极少。但三年以来不断的侵蚀,其实魔猫剑灵已经夺走了唐逍灵魂一半的控制权,而吞云剑中的魔性又侵蚀了他的另一半,所以此时的他,几乎已完全变成了一个魔,而那火焰,则是专门炼化魔物的。 这么看来,唐逍根本就不可能还存活下来,事实上也是这样,他灵魂里所有的魔性都被火焰炼化了,这才让那灵魂变得如此虚弱,灵魂力量已是百不存一。 然而就在最后这丝灵魂力量也几近消亡的时候,他的泥丸宫中,突然出现了一点金光。 那是一枚比芝麻还小的丹丸。 熊熊火焰不但烧毁了他的灵魂,也烧毁了他的肉身,连同手上的饮风戒,都化作了飞烟。 饮风戒里,有很多药材,有当初方柔送给他的养心丹,有准备用来炼丹的几十味药材,还有那两根龙骨,以及龙骨上的两枚珠子,全都被炼化成了一团团氤氲之气。 唐逍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知道两根龙骨所化的气体,包裹住了吞云剑;而那两枚金珠,则在融合了诸多药材之后,化作一缕金光钻进他的泥丸宫,就那么嵌进了他脑海。 这缕金光,就是那枚金色的丹丸,一下子就让他的灵魂稳定了下来。 他有种明悟,只要有这枚丹丸在,他的灵魂就不可能消逝! 而这枚丹丸虽然只跟米粒差不多大,但品阶却不知道有多高,唐逍有种感觉,别说魔猫剑灵这火焰大概只是先天层次,哪怕是丹境层次的火焰,也不一定能炼化掉它! 所以唐逍反而放心了,直接在泥丸宫里盘膝而坐,就在火焰之中修炼了起来! 这些火焰怎么把他的灵魂力量夺走的,他就要怎么把它们收回来! 而且,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可不能再让魔猫剑灵钻空子了。 上次他是对灵魂的知识了解得太少,加上又贪图便利,一心想要尽快提升境界,贸然炼化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这才导致了这一场祸事;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当然,他能有这份义气,也是因为那枚丹丸。 他从火焰里吸收来的力量,都要送进丹丸里炼化一次,才能真正变成他自己的。 有了这枚丹丸过滤,他的灵魂就变得纯粹无比,再不会再给魔猫剑灵以可乘之机。 如果唐逍能够熬过这次劫难,单是这灵魂力量的蜕变,就能让他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灵魂力量的增强,会带来悟性的提升,使他的剑道感悟更加容易、更加清晰,如果顺利的话,恐怕这次他应该有希望领悟剑意了吧? 当然,结果应该是好的,但过程却是难以忍受的。 刚才,也许是担心生死危机去了,抑或是躲在泥丸宫里的缘故,他并没有感受到火焰灼烧的痛楚;而现在,那种痛苦已如海浪般,变本加厉地涌上来了! 这是一种由外而内、又由内而外的痛苦,直痛得他浑身都在抽搐着,欲仙欲死! 唐逍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只有扛过这种痛苦,才能活下来。他不知道方柔现在怎么样了,是生是死,有没有希望挺过这次劫难,他只知道,只有他活着,才能去救她,不管她活着还是死了。他自己的小命都没了,她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如果她活着,他一定要把她救回来;如果她死了,他就算闯入冥界,杀到冥王殿上,也要救回她的灵魂,让她复活——只要她没有负过他,他就一定要救她! 还有那三个神秘人,既然他们敢吞下她的灵魂力量,那就要接下这份因果,他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不但要把她的灵魂力量原原本本还回来,还得加上丰厚的利息! 唐逍暗暗下了决心,然后把心神彻底沉寂下去,渐渐地,进入了一种神秘的状态。 不闻、不问、不见、不识,他已忘记自己有没有肉身,也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情况了。 充斥在他的灵魂中的,就只有两句话,五个字:修炼,挺过去! 于是,时间一分一秒地,从熊熊火海之中溜走了。 魔猫剑灵仍然守在石头边,望着吞云剑,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它根本就不相信唐逍所说的话,这个祭坛、这种火焰、还有这一整套方案,都是那位老人家传给它的,据那老人家说,这凝聚了好几位绝世高人的心血,绝对的无懈可击。 那几位绝世高人,任何一个站出来,都能让整个炎汉帝国抖上三抖的! 这是一个十分庞大而复杂的计划,或者应该叫做“阴谋”,魔猫剑灵根本不知道这些绝世高人所图何在。它只知道,自己也只是这个计划里的一个小角色,如果这个计划像一座大山的话,它恐怕就只有米粒一般大小,所以它只能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它的,它既没有地方打听,也不敢去打听。 但依照常理来说,在这些绝世高人面前,唐逍根本就不够看,如果魔猫剑灵是米粒,那唐逍最多只能算芝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任何反抗之力的。 想想都知道,他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他能挡得住这样的火焰? 你不看吞云剑都被炼化成一滴滴液体了吗? 吞云剑被炼化,也是计划中的一环,那些高人想要得到剑中那道魔光。魔猫剑灵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那位老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只要得到了魔光,他们就会给它丰厚的奖励——想想都让人激动,连绝世高人都觉得“丰厚”,那该是多大的奖赏啊! 别说多的,魔猫剑灵可以肯定,到时候它就不需要夺舍唐逍了,比他好上百倍的肉身,它简直就是唾手可得,而重生之后的它,也一定会成为傲视帝国的大人物! 又激动又焦急的它,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熊熊烈焰,只差把眼睛都瞪出来了。 连平山中的方柔已经搞定了,只要搞定了唐逍,把那位老人所要的东西拿回去,它的任务就完成了,可以着手重炼肉身,成为一代“猫侠”了。 可是,为什么唐逍的灵魂这么难以炼化,这都整整一个月了,居然还没炼化掉? 而且,那吞云剑居然又重塑起来了,好像比原来还要锋利、坚固、富于灵性! 魔猫剑灵已不能安然坐在地上,而是四肢着地站了起来,高高地拱起脊背,两眼满是警惕地盯着火焰与吞云剑,它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失败了吗?” 一声悠悠的叹息,蓦然在它耳边响起,顿时把它吓了一跳。 说是“一声”叹息,却似乎有好几个人的声音,都包含在这声音里了。 圣墟洞外,儒雅中年人神色有些复杂,两只手紧捏着后腰,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距他数十丈外的宫殿里,精悍男子仲孙康一下子跳起来,大声笑道:“好了,终于失败了,我的计划就要开始了!哈哈,谋划百年,这次,我一定要惊掉所有人的眼珠子!” 随着他的笑声落下,圣涯岛上,蓦然响起了一声震遏行云的长啸! 儒雅中年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飞鱼啸,有谁敢在圣涯岛上作乱?” 圣墟洞中,某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白衣女子正盘膝坐着,似乎正在修炼;此时却突然浑身一震,酷似方柔的那半边脸庞上,竟有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白斑,悄然浮现了出来! 圣涯岛大乱的同时,炎汉帝国的另几处地方,也同时发生了一些变故,甚至有几百年未曾露面的老怪物现出身来,顿时引得好几个宗门一片大乱! 这些老怪物为什么会现身、现身之后做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也好像没有人得到他们的好处,除了一只不死猫妖。 一具淡紫色的身躯,咚的一声,落在了魔猫剑灵面前。 “收回你所有的分魂,立即进入这具紫檀木大衍肉身之中,立即!” 威严的声音不容置疑,但关系着自己的小命,魔猫剑灵却不得不质疑。 “不行啊,现在还不是我重塑肉身的时候,强行入体的话,会……” “现在不是你讲条件的时候!你若不马上入体,你立即就会死掉!” 厉喝声在它耳边响起,震得它脑海里嗡嗡作响。魔猫剑灵撇撇嘴,它也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深吸一口气,开始收回散落在外的分魂。 却听那声音又变得温和了一些,低声道:“要杀你的不是我们,而是唐逍!” 魔猫剑灵浑身一震,却不容它多想,一股神秘的吸力已从那紫檀木大衍肉身之中散发出来,“嗖”的一声,把它的灵魂吸了进去!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震得这山洞似乎都在微微颤抖;那紫檀木肉身缓缓站了起来,浑身扭动着,无比机械的动作,渐渐变得滑润了起来! 魔猫剑灵,重生了! 第六十四章 劫后一剑圣涯惊 魔猫剑灵——或者说是紫檀木肉身——很不习惯地张开嘴巴,嗬嗬干笑了两声,似乎想说句什么,却猛然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就在它眼前,那块满是孔窍的石头,蓦然间爆炸了! 乱石飞溅之间,一点灯焰冲天而起,猛然爆发出万道毫光,映得整个洞子一片光明! 魔猫剑灵退了两步,只见碎石飞落间,有一柄雪亮的剑身现了出来,剑长三尺三寸,柄长八寸,剑刃雪亮,有道道符纹闪烁,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宝剑。 它——也许应该叫“他”——揉了揉眼睛,那宝剑却忽然消失了,石头前站着一名青年,第一眼觉得他很普通,多看一眼却觉得他也挺俊,再看到第三眼,就让人挪不动眼睛了。 正是唐逍。 “你……你是真的活了,还是变成鬼了?” 魔猫剑灵有些不敢确定,伸出一根手指,战战兢兢地问道。 唐逍淡然一笑:“你猜呢?” 魔猫剑灵一愣,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厉喝:“你要再不杀他,他就要杀你了!” 他猛然一惊,下意识屈起双爪,便见唐逍手中已出现了一柄长剑。 正是那柄长有三尺三寸、刃锋雪亮、如一泓秋水似的宝剑。 “这不是吞云剑!” 魔猫剑灵死死地盯着这柄剑,语气无比凝重:“你这是什么剑?” 它在吞云剑里当了好几年剑灵,它最清楚,吞云剑不是这个样子的。 唐逍淡淡一笑,反问道:“你已经变为人了吧,不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魔猫剑灵咧嘴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就叫做‘小灵’吧!” “小灵?”唐逍摇摇头,“你取名字的能力真不怎么样,还不如叫‘小剑’呢!” 却没想到魔猫剑灵一下子就听懂了,涨红了脸大声叫道:“你才是小贱,你全家都……” 一个冷冷的声音蓦然打断了他:“你要再不出手,就不要想出手了!” 唐逍摇头一笑:“正聊天呢,真是没礼貌!” 话音未落,已一剑向天,闪电般刺向了高不可见的洞顶。 他为什么一直在逗着魔猫剑灵说话,就是想让那声音再开口,他就可以找到目标了。 对付魔猫剑灵有什么意义,找到他背后的人,不是能更快找到方柔的消息吗? 哦,不对,现在不能叫魔猫剑灵了,而应该叫他“小灵”。 此时小灵便扬起双爪,喵呜一声,笔直地跳了起来,迎面抓向唐逍的脑袋。 他虽然已化为人形,但本质上似乎还是只猫,也许是没办法改掉那些习惯吧。 不过这一扑却是来势极猛,五指划过,带起五道凌厉的劲风,隐隐有着剑形境的味道。 但唐逍只是轻轻一拧腰,便避开了这一抓,剑尖还快了几分,刹那间已刺到数丈高的洞顶上,却依然刺了他空,那儿只是一处通风口而已。 这个洞子好像只有两三个通风口,却找不到出口在哪儿。 而身后的小灵又跟上来了,一爪抓向他背心:“想跑?没门!” 唐逍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我好像发现,把你收作一只妖宠,挺不错的!” 虎腰轻扭,一剑劈出,不但躲开了这一抓,还把小灵逼得如石头一般落了下去。 小灵眉头一掀,怒道:“你说什么?” “小猫,不就应该是人类的宠物吗?特别是女孩子,最喜欢了!” 唐逍嘴里说着,手上不停,接连十几剑刺出去,在小灵身前编成了一个凌厉的剑网。小灵竭尽全力反击,但五六剑后,他依然已落于下风,而十来剑接下来,他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脸色苍白,望着唐逍的双眸中,有着浓浓的恐惧,还有不敢置信! “你这是什么剑术?为什么如此凌厉?” 小灵是知道磨削修为的,毕竟一直跟着他,只是后者不知道而已。比起当初那只四阶妖兽,唐逍的实力自然要强大许多,毕竟也是聚气境巅峰;但魔猫剑灵这三年也不是白过的,有那神秘老者的倾力培养,又拥有了人类肉身,他至少也是凝气境了。 但唐逍如此轻松就击败了他,难道已经是超越凝气境,达到元气境了吗? 这怎么可能?他就算天赋再强,也不可能短短一个月就跨越两个大境界吧? 如果不是修为的缘故,那就只能是剑术与剑道了。 唐逍微微一笑:“我好像不用告诉你吧?说吧,是自己变回原形,还是我来帮你?” 他是铁了心要把小灵变回一只猫,小灵却显然不同意,两爪屈曲,如老树的根,冷冷地道:“你要有这本事就来,正好我也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变回不死猫妖!” 虽然费尽心思才得到这具肉身,但妖兽天生对人类的躯体不感兴趣,他也想变回去呢! 唐逍好像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却在突然间抽身一退,便退到另一面洞壁前去了。 小灵愣了一下,见唐逍反手几剑刺在洞壁上,立即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冷笑道:“你想找出离开这儿的办法?不怕告诉你,凭你的这点实力,根本就没办法……” 唐逍却轻轻一笑:“这倒未必!” 只要是山洞,就不可能没有出路,不然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只是有人设置了阵法,遮住了洞口而已,只要破开阵法,自然就可以出去了。 他在大阐戈壁就学会了破阵之法,此时接连几剑刺在山壁上,表面上看似乎杂乱无章,实际却是每一剑都有深意的,正是在寻找阵眼的所在。 果然,五六剑刺出,他就已经有所心得了。 这速度,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在神目洞中第一次破阵之时,要把手掌贴在那阵法上,细细寻找,耗时良久不说,往往还找不准确;而现在,他只是凭着剑尖刺上去的触感,就能够找出阵法的痕迹了。 这不仅是破阵方法的熟练,也不仅是剑道与剑术的提升,更重要的,是悟性的增长! 悟性,是独属于人类的一种东西,也是修炼的基础之一。它听上去很玄,实际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又实实在在存在,它的作用,就是让人学东西的速度更快,脑袋更灵活。 有了强大的悟性,唐逍今后的修炼之路,一定会顺畅许多的。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突然横起剑身,在洞壁上狠狠一拍,便听到轰隆隆一阵闷响,那山壁已然朝左侧移动起来,很快便露出了一条丈把宽的石梯子。 唐逍一喜,一个箭步跨过去,顺着石梯子飞身而上。 他嘴上说要把魔猫剑灵变回不死猫妖,但他知道,至少在现在,他还是很难做到的。他虽然也很想杀了魔猫剑灵,为方柔报仇,但他更不想在这儿耽搁时间。 他现在最紧迫的事,是想办法救回方柔,而不是在这儿与魔猫剑灵纠缠。 魔猫剑灵曾说过,方柔的灵魂力量已一分为三,她自己则已在连平山中烟消云散;唐逍也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似乎真的消失了,大概魔猫剑灵说的话不是假的。 但他甚至没有时间悲怆,虽然在他心中,大概没有比方柔更重要的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在他的泥丸宫中,其实有着方柔的一颗灵魂种子。 他不知道这颗种子是何时出现的,也不知道方柔是怎么把它种在他脑海里的,但他知道,有了这颗种子,他就可以聚魂,简单地说,就是把方柔的灵魂找回来! 由于灵魂被抽取一空,方柔不可能进入冥界去转世轮回,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不是死亡,而是彻底的消散,就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所以属于她的那几道灵魂力量,都还存在于人世间,这就给了唐逍找回她的机会。 但速度一定要快,若是它们被得到的人炼化了,方柔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唐逍哪还有时间跟魔猫剑灵废话呢? 但魔猫剑灵也很聪明,一见通道出现,立即飞身而起,却也想跟着唐逍冲出去。 唐逍却不想带他,这家伙太了解他和方柔了,背后还有一个神秘人,双方又是敌对,一旦放他出去,多半会给救回方柔带来诸多的不确定,还是让他呆在这儿为好。 唐逍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剑,顿时剑光如匹,浓浓的杀意迫得小灵不住后退;而当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时候,唐逍已一剑刺在通道壁上,只听“轧轧”连声,那通道顶又有一块石壁落了下来,小灵还来不及反应,通道口已然被封住了! 不理会愤怒得几欲疯狂的小灵,唐逍嘴角噙着冷笑,飞一般地往上掠去。 这石梯很长,粗略估计,恐怕不下一万级。唐逍虽然健步如飞,却也花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完了这万级长梯,然后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扇石门前。 他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是机关! 然而到了这里,他却不着急了。他没有忘记,这儿是圣涯岛,他就是被岛上的人引进圣墟洞,遇到魔猫剑灵,差点把小命都交代在这里的。 就算是现在,他还感到自己体内种种的不对劲,仿佛连掌控身体都有些为难。他知道这是因为他对这副身体还非常陌生,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却熟悉。 如果贸然闯出这扇石门,他真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着什么。 于是他先盘膝坐下,饮风戒毁了,也没有丹药可服,他只能双手托着那柄长剑,打坐运气,恢复着真气、体力与精神,让自己回复到最鼎盛的状态。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不过也花了他小半个时辰,然后才精神百倍地站起来,手掌按在石门边,默运意识,很快就找到了开启它的机关。 他一步跳出石门,便听到劲风呼啸,一柄大刀迎面砍了过来! 这一刹那,他本能地以为,外面一定是有人在伏击他! 想也不想,他挥起手中长剑,便将一个人脑袋给切了下来,顿时血洒长空! 他手中这柄剑,就是将两只龙骨炼进吞云剑里而得到的。他不知道吞云剑是不是已经变了,那道魔光也不知还在不在剑身里,但他知道这柄新剑要比吞云剑强大了好几倍,已然由上品灵器变成了下品玄器,甚至在灵性的强弱上更有胜之。 由于这柄剑里有两根龙骨,他把它称为“龙灵剑”。 龙灵剑滴血不沾,杀了一个人,剑身上却还是一泓秋水,一点血痕也没有。 只是激起了一声惊叫:“四师弟——是谁躲在里面偷袭?” 唐逍反手一剑,切断了两条长枪,这才有余暇打量一下周围形势,却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他正站在一个花园里,背靠着一座假山。这假山有两三丈高,山脚一圈有五六丈长,山上还有一座小小的亭子,装扮得十分精致。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假山脚下,居然是一座石门,能一直通到圣墟洞底去,里面还藏着一头魔猫剑灵! 花园中有一圈花圃,中间则是一个小小的院坝,假山就在院坝的东北角。 此时,整个院子里挤了二三十人,明显分为两批,正在相互交战。 而被唐逍所杀的那个人,其实十分冤枉,他是正提着剑追杀另一个青年,而被追杀的青年不是他的对手,只能顺着假山绕圈圈来躲避他,刚好绕了一圈,唐逍出来了。 见到追击自己的人被杀,那青年也呆住了,手握着钢鞭,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而惊叫的则是另一个红巾包头的汉子,敞着胸膛,手中提着一柄九环大砍刀,双目充血,厉声喝道:“小子,敢杀我圣光阁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受死!” 唐逍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只知道他们不是来埋伏自己的。他也算是误杀了那“四师弟”,心中有些愧疚,就不想再斗下去,身形一闪便来到假山上的亭子里,却又是一愣。 原来他一下子想起了三四年前,彭口镇上,也是一个亭子,那是他初识彭趣的地方。 不知道那女孩从百府大比回来以后,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非要铁了心嫁给唐逍,难道他就这么讨女孩喜欢吗? 唐逍摸摸鼻子,只觉得一道锐风直袭背心,微微一笑,反手就是一剑。 从背后偷袭的是一个青衣男子,手握一对钢锥,足有大腿粗,恐怕不下百斤。 唐逍一怒回头,刷刷两剑把青衣男子逼退,喝问道:“你是谁,干嘛偷袭?” 那青衣男子冷哼道:“你偷袭杀了我四师弟,还敢说我偷袭——不对,你不是圣光殿的人!好哇,圣光殿,大家说好了公平战斗,你们却请外殿弟子来对付我们!” 立即有一个女子怒道:“展飞堂,你放什么狗屁?我们圣光殿哪有请外殿弟子?这分明是你们圣灵殿请来的——不对,如果是圣灵殿请的人,为什么要杀了黄四郎?” 青衣男子和那女子同时停手,一齐转过头来,齐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逍哀叹一声,一剑逼退两个青年,沉声道:“咱们是不是先说清楚了再打?” “你说清楚就可以了,你是哪一殿的,为什么介入我们圣灵殿与圣光殿的争斗?” “那你们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要在这儿打架?” 唐逍发现这些弟子对他都没什么威胁,最强大的也才悟气境巅峰,于是收起了龙灵剑。 青衣弟子展飞堂收起钢锥:“现在哪儿不是打成一锅粥,我们两殿打架,有什么稀奇?” 唐逍看看他,试探地问:“你们应该都是圣涯岛的弟子吧?” “是啊,”那女子猛然醒悟,“难道你还是岛上弟子?” 顿时一群人又围了过来:“原来是岛外来的奸细!说,是谁派你来的?” 唐逍一怒,又扬起龙灵剑:“谁说我是奸细?站出来,看我不扎你十几个透明窟窿!” 展飞堂提起钢锥就要扑上来,那女子连忙拦住,高声喝道:“都不要轻举妄动!我相信你不是奸细,东海上的三十六列岛,没有哪家能有这么豪奢,让你这么厉害的人当奸细。我是圣光殿侍圣弟子凌步芳,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十分聪明,在问唐逍的姓名之前,先说了自己的名字,就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回答。 唐逍自然不能被一个女孩比下去,当下微笑道:“我叫唐逍……” “唐逍?” 展飞堂和凌步芳都皱起眉头,还在回想这个名字,猛然听到一声惊叫:“你就是唐逍?” 惊叫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见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顿时就红了脸。 唐逍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他本想问问那小姑娘,为什么认得自己;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却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怒喝道:“原来你就是唐逍!居然还敢呆在岛上,受死!” 剑光如电、剑势无匹,一柄雷霆万钧的长剑,已如泰山压顶般劈了下来! “一剑,圣涯惊!” 第六十五章 总为凌云冲天志 “熊七长老?” 这一剑的威势,顿时把整个院里的弟子都变成了雷电下受惊的青蛙。 那小姑娘有点着急,想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凌步芳拉住了, 其他弟子则是一哄而散,谁也不敢再呆在方圆十丈内,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但随即又都呆住了:那足以令人心胆俱裂的重剑,已被龙灵剑稳稳托住,剑尖刚好撞在一起,就如高手制成的雕塑,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那熊七长老现出身来,果然人如其名,整个人又高又胖,圆圆的脑袋,真像一头熊! 此时“熊眼”圆瞪,似乎他自己都不相信,竟有人能轻轻松松接下他这一剑! 圣涯岛有十七招绝学,与其它宗门不一样的是,这十七招并不是一个序列,而是零散的。按照规矩,只要有人能学会其中一招,就能成为分殿长老。 熊七长老学会的,就是这一招“圣涯惊”。 可以想象,这十七招,每一招都异常强大,这是圣涯岛的立岛之本! 熊七长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绝招,竟然被唐逍这么轻松就接下来了! 他圆瞪双目,猛然间又失声叫道:“你……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境界?” “什么?”展飞堂一下子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长老,您不是丹境强者吗?” 熊七吹胡子瞪眼道:“老子知道,不用你说——小子,莫非你也是丹境?” 一个不成文的共识,不管是后天还是先天层次,其实都不能称为真正的修炼者,只有达到丹境,才算在修炼之路上入了门,因为丹境强者要开始修炼意识了。 修炼了意识,就在丹境与先天之间划了一条鸿沟,哪怕再厉害的元气境,在丹境面前也只能如蝼蚁,就连挑战的勇气都不会有;而且在丹境修士眼中,元气境就像透明的一般,什么也别想瞒过去,这就是意识修炼的强大之处。 可是熊七长老居然看不出唐逍的境界! 这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后者也是丹境,而且还比他高。丹境虽然没有再像后天、先天层次那样,划分为几个小阶段,但其中也是有强弱之分的,比如初入丹境,就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丹境巅峰。而修士不能看出强于自己的境界,这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熊七长老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才多大啊,可能连二十岁都有点悬吧?这么年轻的丹境,而且还是野修,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疯狂了? 还好唐逍说话了,一下子让他满心的震惊平复下来:“你看我这么小,怎么可能是丹境?” 他估计,自己的境界应该还是在先天层次,也许达到元气境了吧? 熊七长老长长地舒了口气,却马上又变了脸色。 不是丹境,那不是比已经达到丹境,还要让人震惊吗? 这小子,能以元气境实力接下他的“圣涯惊”,妥妥的越级挑战啊! 他忍不住问道:“你的师尊到底是谁?怎么能培养出如此强大的天赋?” 谁要再告诉他唐逍是野修,他都想一巴掌给人扇过去了。你看到哪个野修这么厉害?没有渊源传承,没有强者指导,谁能强大到如此地步,甚至超越了几乎所有的宗门弟子? 唐逍却不想回答他,只是淡淡一笑:“你到底还打不打了?” 熊七长老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不打,不打,打什么打?” 他转过头,朝满脸惊讶的众弟子吩咐道:“今天有贵客来此,圣光殿和圣灵殿暂且罢斗!飞堂,招呼弟子们先散了吧;步芳,叫人准备香茗,请唐公子殿内奉茶!” 展飞堂忍不住道:“可是,长老,主祭大人吩咐……” 熊七长老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这儿本长老最大,我说了算!” 他又转头对满脸怒色的凌步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在刚才,圣光殿与圣灵殿还是仇敌,但从现在起不是了!照我所说的话去做,颜主祭那儿,本长老自然会去说的!” 展飞堂和凌步芳都无可奈何,他们虽然在各自殿中都算有实力的,但面对一位丹境长老,还是没有反抗的胆量,只得照着去做。不过凌步芳留了一个心眼,她叫过一名弟子,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弟子连连点头,躲开熊七长老的视线,飞一般离开了。 唐逍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凌步芳过来邀请,只得按捺下满腔疑惑,跟着她从院子后门走出去,便来到一个更大的院子里,走进一座大殿,那殿门上写着“圣光殿”三个大字。 但熊七长老并没跟过来,凌步芳也只是简单交谈两句,吩咐弟子上茶,便离开了圣光殿。 唐逍一个人呆在殿里,一时有些拿不准,他们这是请君入瓮呢,还是真心待他如客? 他端着茶杯,忽然神色一动,两耳竖了起来:殿后有人说话! 只听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急切地道:“师弟,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另一个有些冷厉的女子声音则道:“本主祭的时间很紧,要是你不说出个好的理由,一个小小长老敢把两大主祭拖在这儿,小心本主祭扒了你的皮!” 接着便是熊七长老的苦笑声:“两位主祭,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小弟怎么敢啊!” 那沙哑声音问道:“你所说的要紧事,就是殿里这个少年?” 熊七长老道:“师兄,虽然他离得很远,应该听不见,但你还是小声些为好!” 那沙哑声音果然就压低了声音:“这小子虽然比我们的弟子天赋要好一些,毕竟只是个野修而已,你把他请进去,好茶好酒的款待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和熊七长老都不知道,唐逍的感知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得多,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唐逍听得清清楚楚的。 唐逍也很想知道,他们把自己请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听熊七长老笑道:“两位主祭,小弟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们圣光殿与圣灵殿相互毗邻,交情一向很好,还有好几对弟子结成了夫妇,怎么突然间就成了生死仇敌呢?” 冷厉女子道:“这还用说?大岛主已传下令谕,全岛平叛!但凡敢于背叛圣涯岛者,都是我圣光殿的敌人!公良主祭,你若不悬崖勒马,就休怪本主祭出手无情了!” 公良主祭怒道:“你说什么鬼话?四岛主已发布讨逆令,大岛主虽然执掌全岛,但是倒行逆施,不惜背叛本岛千万年以来的传统与规矩,真是罪大恶极!四岛主有令,岛上五十一殿中,但凡有弃暗投明的,一切都可既往不咎!但若是一意孤行,全岛上下,一体讨逆!” “敢说大岛主是逆,你好大的胆子!” 只听“呛”的一声,大概是冷厉女子抽出了宝剑,顿时慌得熊七长老连声叫道:“你们做什么,做什么?大岛主与四岛主同门师兄弟,他们打架,不知道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两大主祭齐声喝问:“你说什么?” 熊七长老笑道:“两位主祭大人,据你们所知,二岛主、三岛主他们,可有什么表示?” 两个主祭都顿了一下,公良主祭道:“没有,他们手下的各殿,也没有参与。” 冷厉女子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我们十五圣殿联手,也足以讨叛除逆了!” 熊七长老叹道:“颜主祭,你不要一口一个叛徒逆贼的,明定叛逆,那需要长老会颁布诏旨吧?到目前为止,你可有长老会的明文告示?没有吧?” 颜主祭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熊七长老无奈地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敢说是非者,定为是非人。大岛主与四岛主相互攻讦,多半两人都不是忠于圣涯岛的。你们想,我们圣涯岛一向精诚团结,多少年没有发生过叛乱了?如果不是外界引诱,他们怎么可能做这种同室操戈的事情?” 颜主祭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叫我们不要为他们的野心而卖命?” 大岛主和四岛主都不是笨蛋,能够执掌圣涯岛,他们所得到的信息、要考虑的事情,远不是这些主祭能比得上的。就算受到外界引诱,必然也是因为那诱惑能够满足他们的野心。可是野心是人家的,小命却是自己的,拿自己殿中弟子去填人家的欲望,好像是不划算。 熊七长老笑道:“如果是真的叛乱,为什么长老会和另两位岛主到现在还不作声呢?” “的确!”公良主祭道,“看来我们恐怕都被人当枪使了!” “是不是叛乱,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颜主祭清冷地道,“不过我赞同你们所说,可以暂且罢战。可是,熊长老,你说的这些,和殿里那个小子有什么关系?” 唐逍知道话题终于引到自己身上来了,连忙竖起了耳朵。 熊七长老笑道:“两位主祭可知道三位圣女的下落?” “圣墟洞中,这还用说……不对!” 颜主祭猛然提高了音量:“你是说,秋后算账,圣坛之试?可是你刚刚还要我们不要为别人的野心卖命,现在你却要让我们为你的野心当枪使吗?” 熊七长老苦笑道:“颜主祭,你可真是高抬我了,就凭我这点修为,敢有那么大的野心?”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公良主祭问道,“现在,就连师兄我也不知道你的用意了!” 熊七长老笑道:“野心这东西,多了固然不好,但完全没有,似乎也不妥当。两位主祭,就不想我们两殿弟子享受到上殿的福利,一辈子甘愿统领一个下殿吗?” 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关键在于,我们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东西啊!” “这倒也是!”颜主祭思索道,“公良主祭,你的意思呢?” 公良主祭停了一会儿,道:“牺牲的是圣光殿的人,颜主祭,只要你不心痛就好!” 颜主祭却笑了起来:“买一送一的好事,我圣光殿怎么会反对?走吧,咱们去见见他!” 三人走进大殿的时候,脸上都已挂满了笑容。 唐逍在心里微微鄙视了一下,还是很有礼节地站了起来。 “贵客都到岛上这么久了,我们这些当主人家的都还不知道,实在是失礼,失礼啊!” 颜主祭是个五官有些冷硬的女子,三四十岁,眼若刀锋、嘴如蛇吻,那热情而灿烂的笑容堆在她脸上,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十分突兀,就像堆在煤山上的白雪。 但唐逍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是真挚的,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却是越看越满意。 这让唐逍很有点不舒服,原本打算十分热情的,顿时减少了两三分。 “熊七长老,在下还以为你把我忘了,正想喝了这杯茶,就先告辞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唐逍自然要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而且他的确不想在这儿多呆,若不是觉得不辞而别实在有些没礼貌,他早就离开这儿,回连平山寻找方柔去了。 熊七长老略有些尴尬,干笑道:“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情,失礼了。先给公子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圣光殿主祭颜容大人,这位是圣灵殿主祭公良平大人!” 两个主祭一齐拱手,一个是三四十岁的刀锋女子,一个是满头花白的猥琐老人。 唐逍也拱拱手,目光却没离开熊七长老:“在下想与长老做笔交易,不知长老愿意吗?” “交易?”颜容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交易好啊,咱们最喜欢做交易了!” 公良平也似乎很兴奋,嘿嘿笑着,搓着手,就像看到了一锭黄金的贫苦老农。 唐逍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连忙笑道:“在下想买一条船,想来岛上应该会有吧?” 三人却谁也不回答他,颜容笑道:“正好,咱们下午有个小小的聚会。弟子们忙碌了这几天,也该让大伙放松一下。唐公子,不如你也参加一下吧?” “你们内部聚会,在下怎么能参加?”唐逍苦笑道,“熊七长老,若无大船,小船也行,在下愿出千两黄金。再不济,请安排两个人,砍树制船,还望千万相助啊!” “不急不急!”熊七长老像多年老友一样揽着他的肩膀,“不过是一艘船而已,急什么,咱们既然是个海岛,难道还缺了大船吗?先参加下午的聚会,咱们慢慢说,慢慢说!” 唐逍叹了口气:“熊长老,你们有什么事,能不能直接说了,不用这么绕弯的!” 但三人谁也不说,只叫凌步芳带了几个女弟子进来,把唐逍请到旁边一个院子里,叫他先吃饭、洗澡、休息一下,再参加下午的聚会。 唐逍无可奈何,他是个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的人,三人这么热情,他也不好违逆他们的意思,就这么走了。反正三人应该是有求于他,想来就没什么危险。 至于回去救方柔的事情,也只好再往后延了。 不得不说,圣涯岛弟子做事的效率就是快,不过两三个时辰,当午时过后,凌步芳来把唐逍请过去的时候,圣光殿已经被装点得一派喜庆,到处都挂满了火红的帷帐,鲜花一团一团的,还有人把两盏足有半丈粗的大灯笼掉在门檐下面,就像要办喜事一般。 殿里殿外都摆着整齐的桌子,无数弟子喜气洋洋的,正把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流水一般端上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弟子们堆着笑脸,叽叽喳喳的,像一群群麻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唐逍怎么都不相信,只在半天以前,这群弟子还在生死相搏。 他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想到,恐怕他们师兄弟姐妹的鲜血,都还没有彻底干掉吧? 见到唐逍走进来,颜容、公良平并肩迎了上来,他们身后各跟着一队人,男女老幼都有。 “唐公子,中午还休息得好吧?” 颜容满脸堆笑,唐逍却好像并不想理她,他的目光正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他记得,那个小姑娘曾记得他的名字,而他则不知道她是谁。 他的脑海在飞速旋转,偌大个圣涯岛,知道他名字的人并不多,除了刚上岛时的那几个守岛弟子外,也许就只有方余了。 他回头望着颜容:“不知在下能不能与那位姑娘说几句话?” 颜容眉头一皱,却又笑容绽开,微笑道:“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一挥手,便有人把那女孩带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乱点鸳鸯伴魂生 “房谱蓝,唐公子要与你说话,你要小心侍候!” 此时的颜容,哪还有“刀锋女子”应有的气质,笑得直如八卦老手一般,抓着那姑娘的手臂,低声补充道:“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别放过了!” 房谱蓝的小脸刷地红了,低着头,根本不敢朝唐逍看上一眼。 唐逍却没有注意,他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便低声问道:“有没有一个僻静点的地方?” 房谱蓝小脸更红了,咬着下唇,还是带着唐逍来到了大殿侧边的一间小屋里。 唐逍却愣住了:“这……在下是想在大殿里找个偏僻的角落,怎么……” 房谱蓝小脸猛然又发了紫,这次并不全是羞涩,还带着丝丝愤怒:“公子,虽然……可我是良家女子,你怎么能如此折辱与我,你不尊重我,如何与我共度百年……” “什么共度百年?”唐逍愕然,“姑娘想哪里去了,在下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一问!” “啊……” 唐逍摇头一笑,但看到房谱蓝那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模样,也不好继续说什么,清了清嗓子,问道:“请问姑娘,是不是认得圣女方余?” 房谱蓝猛然抬起头来,看来,在别人尴尬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开话题,这样她就忘记自己的尴尬了:“您想问琴心圣女吗?我当然认得,她对我最好了!” 唐逍原本只是碰运气的,也许她是从方余那儿知道他的名字呢,却没想到一下就猜中了,顿时大喜:“那太好了,你可知道她现在哪儿,能不能带我去见上一面?” 房谱蓝望着他,抿嘴笑道:“我就说公子一定是为了圣女殿下来的,果然如此!” 她见唐逍张嘴要说话,又赶忙笑道:“公子不用否认,您在大阐戈壁多次救了圣女殿下,她一直念叨着您。弟子虽然无能,却是三年前就认识圣女殿下了,她能够突然崛起,现在更是成了大岛主的亲传弟子,我们都为她高兴得紧。现在公子也来了,殿下一定会非常高兴!” 她如放鞭炮一般不停说着,倒让唐逍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了,唐逍连忙引过话头问道:“不知姑娘能否引我去见一见圣女?” 房谱蓝却似犯了难,正在犹豫,却听门外的颜容问道:“公子要见琴心圣女?” 原来她和公良平等人一直在门外偷听,听说唐逍找房谱蓝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她还有些失望,气鼓鼓地就要推门进来,还是熊七把她劝住了。 “颜主祭,真要恭喜你啊!只要你引他加入圣光殿,不是极有可能把琴心圣女也引来吗?到时候有一位圣女坐镇在圣光殿中,恐怕我们圣灵殿也得看你的脸色了吧?”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让圣光殿出一位女子,将唐逍招赘进来,而条件则是圣光殿要与圣灵殿结成生死同盟,共进共退,这样两个殿都能大有收获。因为他们有信心,只要唐逍加入,圣光殿立即就能在叛乱过后的“圣坛之试”中获得好成绩,两个殿都能成为上殿。 圣涯岛的五十一个殿,分为四个上殿、十五个中殿,其他的都是下殿,各自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上殿弟子的福利,几乎是下殿弟子的三倍还多! 但唐逍明显对房谱蓝没什么兴趣,这就让她有些忧郁了。 熊七却提醒了她,若是她能让唐逍成为圣光殿弟子,然后唐逍又把方余娶到手,那圣光殿就大赚特赚了,她甚至可以凭借着这两大天才,试试能不能登上岛主或是长老之位! 圣涯岛中,各个殿都有长老,但她这儿所指的,可是整个岛的长老! 圣坛之试比什么,不就是比各自的天才吗? 只是这样一来,圣灵殿就不可能眼看着她发达了,他们是肯定会和她竞争的。 所以颜主祭立即改变了想法,与公良平、熊七走进屋里,笑道:“公子想见圣女,叫这个小姑娘能顶什么事,当然要由我们这些当主祭的人来安排了!” 唐逍想想也是,主祭就是一殿之主,权力地位与房谱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于是抱着拳笑道:“在下是不敢劳烦诸位,既然主祭大人愿意相帮,那就多谢了!” 颜主祭笑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不过本主祭有个条件,还望公子答应!” 唐逍伸手笑道:“主祭大人请说!” 颜容指了指圣光殿,笑道:“唐公子刚才也看到了,我圣光殿里多美女,因此想诚邀公子加入本殿,如公子愿意,包括小蓝在内,全殿美女都任君挑选;同时,本主祭将立即安排公子见到琴心圣女,若公子与琴心圣女之间有任何阻碍,本主祭一力帮你解决!” 唐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淡、越来越僵硬,直至完全消失于无形。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颜容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抱拳道:“如此,告辞了!” 开玩笑,他们以为他是爱上方余了,特意千里迢迢来寻她的吗? 呃,他千里迢迢来到圣涯岛,的确是特意来寻找她的,可是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啊,他们是怎么脑洞大开,觉得他是来求娶方余的? 甚至还想让他加入圣光殿,甚至全殿女弟子任由他挑选,他们以为他是淫魔吗? 他并不是故作姿态,话一说完,掉头就往外走。 颜容、公良平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硬了,却有一群人堵住了门口。 正是他们身后的那群人,都是两个殿里的长老、执事。 唐逍冷冷地道:“怎么,想把我强留在圣涯岛上?你们确定?” 熊七长老一下子就急了,他和唐逍交过手,虽然不一定会怕了他,却也没有任何信心能留下他。如果真打起来,唐逍什么结果他不知道,但两殿是一定会血流成河的。 他赶忙拦在中间,着急地道:“唐公子,冷静,冷静一下!” 唐逍深吸一口气,龙灵剑已出现在他手中,寒光闪闪,夺人心魄! 熊七更是惊慌,连声叫道:“别打,千万别打,我们马上安排你与方余相见!” 却听颜容沉声道:“唐公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翻脸也不用这么快吧?” 唐逍冷冷地道:“我想主祭大人误会了,我不是非要见方余不可,你们以为崇高的圣女殿下,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仅此而已;我更不可能为了谁加入哪一方势力,你们与我所说的不在一条线上,多说无益,就此告辞,还请让路!” “那是我们弄错了!” 颜容也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爽快地道:“我们误会了公子的意思,还望恕罪。既然公子是这个意思,那我们还是做交易,不涉及公子的个人事宜,公子觉得如何?” 唐逍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一眼,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他仍然仗着龙灵剑,沉声问道:“不知主祭大人打算怎么做交易?” “现在的圣涯岛,正处于一场叛乱之中!不过这场叛乱已经持续了三天,应该要结束了!” 颜容简明扼要介绍道:“既然叛乱是由大岛主和四岛主挑起的,平定之后,肯定会涉及五十一座圣殿的排位,也就是圣坛之试。你也知道,本岛有三大圣女,分别属于大岛主、二岛主和大长老门下。大岛主若败,钗剑圣女肯定会投靠三岛主,以保住她的圣女之位不动。钗剑圣女、琴心圣女与雪融圣女,几乎就锁定了圣坛之试的前三名。” 她望着唐逍,沉静地道:“我们需要公子的,就是在前四名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公良平揪揪胡子,道:“圣涯岛五十一殿,有四座上殿。以往,除了三大圣女之外,就只有四岛主的大弟子聂冲能占据第四,他的一手‘圣林针法’出神入化,无人能敌。公子如果能战胜聂风,我们圣光、圣灵两殿就能成为四座上殿之一,从此一飞冲天了!” 唐逍皱皱眉头,问道:“可是我不是圣涯岛的人,如何能代表你们出战?” “所以需要你暂时加入圣光殿!”颜容道,“我与公良主祭已经说好,圣光殿与圣灵殿将会合并,我为主祭,公良先生为副主祭,你需要加入新成立的圣光殿。” 她看看唐逍的脸色,又道:“我们能开出来的条件,除了圣坛之试里颁发给个人的奖励之外,还可以送你两件宝物,我们两座殿各赠送一件,都是玄级中品宝物!” 公良平补充道:“如果唐公子愿意,咱们还可以为公子与方余殿下牵线!” 唐逍微微苦笑,问道:“如果成功,可否给我一艘大船,送我回内陆?” 颜容笑道:“那样你就是我们的恩人了,莫说只是一艘船,就算你想让这艘船上装满了宝贝,对我们而言,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这算不上什么条件。” 唐逍把龙灵剑收起来,问道:“那圣坛之试在什么时候?” 颜容笑道:“如果搞得快的话,大概三五天就要开始了。因为大岛主与四岛主火并之后,就要重排五十一殿的顺序,长老会定然会颁下圣坛之试的细则。不过在此之前,要委屈你先参加圣光殿。我岛对招收弟子是很严格的,所以还需要你与房谱蓝来一场假婚礼!” 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房谱蓝马上呆住了,又羞又急:“主祭大人,怎么是我……” 颜容笑道:“小蓝,你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能与唐公子结成连理,哪怕只是掩人耳目的,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本主祭还怕唐公子瞧不上你呢!” 唐逍果然就拒绝了:“两位主祭大人、熊长老,不知还有别的办法吗?无论真与假,我都不可能与人成亲,这一点,还望两位主祭大人原谅!” 颜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既然唐公子不愿,我们也不好强迫,看来只有我去一趟岛心阁,求人帮我们改名了!” 熊七长老解释道:“岛心阁位于圣涯岛的中心,是几位岛主和长老会的居所。圣涯岛对弟子管理十分严格,若是得不到长老会的首肯,是没办法在弟子名册上落名的。” 公良平笑道:“公子所要的船,本主祭会为你备好,定然是最为坚实的大船。只待圣坛之试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礼送公子出海,无须担心!” 唐逍对这个安排倒是满意,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交易”达成,弟子聚会自然也没有必要参加了,颜容叫凌步芳前去主持,她是圣光殿的大弟子,身份倒也合适。唐逍则要了一些药材,打算炼制一些丹药备用。 他现在也没完全弄清楚,自己的肉身与龙灵剑到底什么关系,他还是能使用丹药,全身触感、机能,都与别人并无两样;但他还是觉得,就像他原本的肉身是吞云剑所化的一样,现在这副肉身,应该就是龙灵剑化成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龙灵剑潜藏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若有需要,只要心念一动,它就会出现在他手中,非常方便。 颜容和公良平预计的,圣涯岛混乱平息,大概需要三天,唐逍也是按照这个时间来安排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实际上,他只有一天半的时间用来炼丹。 到了第二天入夜时分,圣光殿外,就响起了一声威严的厉喝:“颜容,你可知罪?” 这声音震得整个圣光殿似乎都在颤抖,不少弟子都丢下手中的事,纷纷涌出各自的房间。一时间,圣光殿里里外外全是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镇定其事的。 旁边的圣灵殿里,也有不少弟子涌出来,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半空。 两道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正是颜容和公良平。 他们出来得十分及时,若再不出来,恐怕两殿弟子就要暴乱了。 因为正站在殿外厉声喝斥的,赫然正是圣涯岛二岛主! 二岛主是一个枯瘦老人,手中提着一柄七尺长的法杖,那杖头上塑的是一只海贼,七八条长长的触须倒挂下来,各掉着一个圆环,风一吹,触须乱舞,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颜容和公良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色里看到了惴惴不安。 两人一齐拜下去:“参见岛主殿下!” 二岛主冷哼道:“难为你们还记得本岛主,还以为野心膨胀,要飞上天了呢!” 颜容站起来,声音渐冷:“不知岛主殿下何以这么说?” 二岛主脸色一沉:“你在殿中私藏岛外人士,以为本岛主不知道吗,你意想何为?” 颜容却是不承认的:“我殿中弟子,俱都有名册在岛心阁,哪来的岛外人士?” “你还不承认?”二岛主双眉一竖,两道寒芒自眼中激射而出,宛如实质,“你窝藏唐逍在岛上,那唐逍是我岛敌人,你还敢否认此事吗?” 颜容摇头叹道:“看来岛主殿下真是误会了,唐逍是我殿弟子,他在我殿中修行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何来我殿敌人一说?岛主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阅弟子名册!” “你做的事,以为本岛主不知道吗?”二岛主冷哼道,“你摆明了是欺我不敢朝他出手,在圣涯岛,以大欺小可是大忌!不过你的想法,本岛主尽知,你的如意算盘打不响的!不怕告诉你,为了对付他,本岛主甚至去找大长老借人了,就是不想给他留一点活路!” 他将法杖一顿,便有两道人影同时出现在他身后,一紫一白,两个女孩。 “琴心圣女、雪融圣女?” 颜容的语气有些怪异,早听说这位二岛主殿下一直醉心修炼,不问世事,行事还有些单纯鲁莽,颜容原本还不相信的,现在看来,传言真的不虚啊。 身为二岛主,都没想到在做事之前先查一查情报吗? 二岛主却误会了,见她如此表情,还以为她是害怕了,不由得意地一笑,朗声喝道:“姓唐的小子,出来吧!按照我岛规矩,本岛主现在向圣光殿发起的是‘文戒’,只要你打败了本岛主带来的两位圣女,本岛主就无权管你了。如果你只想躲起来,那本岛主可就要发动‘武戒’了,到时把这圣光殿掀个底朝天,你同样要出来受死的!” 唐逍的身影立即出现在半空中,同样有些脸色怪异:“二岛主有召,唐逍来了!” “有骨气!”二岛主拍了拍法杖,“那就不要耽搁时间,开始吧!” 唐逍转过身,望着站在对面的方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原来是你?” 第六十七章 情缘纠葛师恩重 颜容、公良平和熊七长老都不由得有些嘀咕。 既然要和唐逍“交易”,他们肯定要把对方查个底朝天,圣涯岛的情报能力,加上他们的地位,让他们分分钟就拿到了唐逍的资料,从来到金陵城开始,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参加百府大比之前的资料,由于那时候的唐逍并不出名,没有人关注他。 按照情报上说,唐逍和方余应该是关系密切,在大阐戈壁中两人同行的时间,比别人都要多得多,虽然不一定是情侣,但至少不可能陌生。 可是听唐逍这么说,好像两人并不熟悉?难道这个唐逍是假冒的? 这么想着,三人都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却听方余也莫名其妙地回答了一句:“是我,你是不是很失望?” 二岛主虽然情报滞后,到现在没弄明白唐逍和方余的关系,但他并不笨,闻言一惊,皱着眉头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以前认识?” 一旁的雪融圣女却冷冷地道:“我说,你们两个,还打不打?” 方余和唐逍一齐答道:“当然要打!” 雪融圣女微微点头,一柄晶莹剔透、像是冰雪凝成的长枪出现在她手中。 她和方余、唐逍是呈三角形站着的,满心打算,只要一动手,两大圣女就对唐逍形成了夹击之势,以两大聚气境巅峰的实力,不愁不能把唐逍拿下来。 所以二岛主还在说话:“那不如请唐公子……”话刚说得半句,雪融圣女已经动手了。 于是唐逍和方余也动手了。 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两剑齐出,却并没有攻向对方,竟都刺向了雪融圣女! 唐逍剑势如风,正面袭向雪融圣女身前;方余剑如灵蛇,侧面封死了雪融圣女退路! 有心算无心,雪融圣女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已经被剑势封住了全身经脉,虽然没有受伤也没有喷血,却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远远地飞了出去! 二岛主一惊,两柄长剑已转了向,悍然朝他刺了过来! 原来对付雪融圣女只是为了清场,他们真正的目的,赫然就是二岛主! 颜容和公良平两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死死注视着战况,脸色都开始了变幻不定。 但二岛主毕竟还是二岛主! 他虽然一向醉心修炼,对世事似乎不够练达,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眼看两剑刺来,纵然猝不及防,二岛主还是身形一飘,刹那间退了丈许,一掌拍出,一道寒气弥漫,两柄长剑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那速度至少减慢了一半还多! 唐逍心头暗惊,二岛主的掌力不但凶猛,更像是藏着无数冰蛇一般,蛇舌吞吐,就像一条条冰霜的绳索,不但捆住龙灵剑,更是朝他身上缠绕过来! 颜容适在此时说话了:“两个小辈,二岛主堂堂丹境巅峰,一手‘霜玄无极,圣涯冰’掌力独步天下,你们两个若无元阳焰,怎能换挡得住?你们真是太胆大了!” 唐逍双眼一亮,他知道颜容这话不是训斥,而是提醒! 为什么说修士只有达到丹境,才能算是真正踏上修炼之路,因为到了丹境之后,修士的真气就会开始朝着真元转化。 真气是气体,无形无质,真元却是液体,大概要一百份真气才能凝炼成一份真元! 真元与真气相比,不但浓度、质量要高得多,更重要的是,它具有灵性! 何谓灵性,就是物质本身所带的,契合天道的特性,比如金之锐利、火之炙热、水之寒玄等等;而真元里的灵性,就是修士自身属性与修炼功法契合后,衍生出来的特性。 比如这二岛主乃是冰属性修士,他的真元,就自带着寒冰属性。 当初,唐逍的吞云剑也曾散发过炙热的气息,但那只是铸剑材料本身的特性,与他的真气、功法、剑道无关,与二岛主的这种寒冰真元更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二岛主这种寒冰真元,又是用“无涯十七绝招”施展出来的,按理说,以唐逍和方余这两个先天修士,应该是根本不可能抵挡的,所以颜容说的其实并没有错。 但颜容提到了“元阳焰”,这就给唐逍指了一条路。 “元阳焰”乃是用火系真元施展出来的一种秘术,能够拟制出先天真焰——火焰也是分等级的,最弱的是凡火,稍强一些的就是先天之火。 唐逍只是先天,他当然施展不出元阳焰,但他在炼丹的时候,颜容曾来看过他,半开玩笑地说他的火焰等级太差,只是凡火而已,不如用“焰晶石”拟制出先天真火来。 她还送给他两块焰晶石,说是足够他炼丹一天所用了。 焰晶石乃是玄宝,与先天真火层次相当,是不是也能破开这寒冰掌力呢? 唐逍也不管能不能,想到就做,一枚火红的晶石弹出,正附着在龙灵剑上,只见红光一闪,一团火焰立即把剑身包裹起来,烧得那寒冰之气滋滋作响! 这已不是原本的蒙蒙红光,而是真正的火焰! 二岛主的脸色马上就变了,眼见那火焰不但烧融了他的“圣涯冰”掌力,更是浮出剑身,朝他缓缓“飘”了过来,一时间,竟让他有一种无从面对的感觉! 他已多年没有出手了,好多临敌经验都忘记了,加上脑筋本来就不够活跃,脑海里转过好几种应对办法,却像哪种都没有万全把握,一时居然无从决断! 临敌之时,哪能如此犹豫?眼看龙灵剑紧随着火焰袭来,二岛主便只想到了“退”! 他一退,唐逍就进,而他一时无法关注到,方余也自侧面袭来:两面夹击! “唉,可悲啊,堂堂圣涯岛二岛主,居然被两个小辈逼到了如此程度!” 一声冷冷的叹息,顿时让二岛主脸色红涨起来:“老四,你不来帮忙,还在搞什么?” 来的正是那精悍男子,圣涯岛四岛主,仲孙康! 他正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不远处,身后跟着好几个衣着各异的青年。 但他哪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反而向那几个青年指点起来:“你们看看,为师一向告诉你们做事要周全,二师伯这次就不周全了吧,瞧瞧,被逼得多惨啊!” 一个青年笑道:“师尊教训得是,二师伯既然想收复两殿,居然一个人跑过来,又不调用情报,连这两人的关系都没搞清楚,贸贸然就跑来了,真是可笑!” 二岛主当然不会有性命之忧,虽然唐逍剑气如电,招招不离他要害,但随着焰晶石的火焰渐渐熄灭,他已重新夺回了主动权,闪转腾挪,唐逍拿他其实一点办法也没有。 若不是他实在经验不足、脑袋不灵,他早就该一掌把唐逍冻成冰雕了。 至于方余,她甚至无法接近他两丈之内! 但一听那青年如此调侃,二岛主顿时怒不可遏:“黄鹄,你说什么?区区小辈竟然如此胡说,真当本岛主是泥捏的吗?” 越说越气,他干脆虚晃一掌,丢了唐逍和方余不管,双手抡起法杖,便朝黄鹄猛扫而去! 仲孙康大怒,横起一柄大刀就朝法杖削去:“老二,你敢以大欺小?” 刚才唐逍和方余联手对付二岛主,那是他们先动手,二岛主只是自卫而已,不算是以大欺小;但此时却是他主动朝黄鹄动手,这在圣涯岛可是大忌! 岛规第七条,前辈严禁朝后辈动手,同辈间事情,只能由同辈自行解决! 仲孙康一刀将法杖磕回去,扬声叫道:“大长老,你可看见了,这是老二违反岛规!” 二岛主浑身一个激灵,似乎意识到自己中了对方的激将计,连忙飞身便退,却已听到一声冷哼:“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老二违反了岛规,你老四就清白无辜了吗?” 一个麻衣老者出现在圣光殿门口,颜容和公良平一看,同时打了个哆嗦,一齐跪了下去:“圣光殿、圣灵殿全体弟子,参见大长老殿下!” 麻衣老者看了他们一眼,冷冷地道:“你们野心不小,虽有违规,大体还在岛规之内。先起来吧,你们的事,待过后再说。令人封锁圣光殿,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是!” 虽然长辈不能向后辈出手,但那是通常情况下,此时有大长老下达“戒严令”,这条规矩自然就可以打破了。于是颜容脸色一喜,连忙下去安排,悍然启动了护殿阵法。 圣涯岛上,每一座殿都有自己的护殿阵法,就算丹境巅峰,也不可能轻易打开! 这下子,二岛主和仲孙康的脸色都变了。 “大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二岛主虽然长相要比仲孙康“文雅”得多,脾气却似乎更加耿直粗暴,法杖一顿,厉声喝问道,“你是把本岛主也当成囚犯了吗?” 麻衣老者叹了口气:“公孙虞,你真的要宁愿当别人的枪,也不愿本分一些吗?” “大长老不必在这儿威胁人!”仲孙康神色闪烁,冷哼道,“我既然来了,你觉得就凭圣光、圣灵两殿,能够捉住我们师兄弟吗?二师兄,咱们联手,先杀出去再说!” “老二要真跟你联手,他才真的是被你坑死了!” 淡笑声中,一个儒雅中年人莫名地出现在院子里。 护殿大阵已经开启了,却像对他毫无影响,别人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来的。 颜容和公良平对视一眼,却都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只是脸色更加凝重了。 “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大师兄!”仲孙康拍着手笑道,“你居然还敢不逃!” “你是想让本座逃出圣涯岛吗?”儒雅中年人冷笑道,“老四,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知道吗,就是把别人想得太单纯!你以为你一直唯唯诺诺跟在本座后面,像条哈巴狗一样,本座就会对你放松警惕了吗?你以为你蓦然作乱,就能打本座一个措手不及吗?你以为几句挑拨,老二会上你的当,就连本座和大长老也会被你迷惑吗?” “是啊,真不知道该说你笨呢,还是说你太自信!” 又是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院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绿裙女子。 “这下好了!”大长老拍手笑道,“长孙季、公孙虞、叔孙茗、仲孙康,你们四个师兄弟到齐了,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你们也出来吧!” 随着四道人影一齐闪现,唐逍只感觉半空中像有一座高山横压下来,让他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四大岛主、五大长老,最弱的都是丹境巅峰,这是何等巨大的一股势力! 圣涯岛能够威震东海数十年,当真不是只靠侥幸啊! 当然他也发现,他的表现,在此时的圣光殿中,还算是好的了。 方余和雪融圣女已经被震得连退了两三丈,其他弟子更是跌跌撞撞地,连站都站不稳;就连圣光殿、圣灵殿中的长老、执事们,也没人敢靠近这个核心圈子。 反倒是他站得最近,离九大高手只有一丈来远。 他正想着,是不是要先退几步,免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却听大长老笑道:“有一句说一句,颜主祭和公良主祭还算动了一下脑筋,把这小子带来了,歪打正着啊!” 别人没说话,三岛主叔孙茗却冷笑道:“大长老,在说其他事情之前,我能不能先问问,你们把圣墟魔穴的出口开在圣光殿中,有没有考虑过小妹的感受?” 圣光殿是她的属下,虽然颜容和公良平一心想“独立”,但他们不了解的事情,叔孙茗是了解的,她可不能容许自己被别人这么欺负。 她一说话,十指就已绷得笔直,一股杀机顿时蔓延开来! 仲孙康却笑道:“三姐,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大长老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有考虑的!” 大长老却摇头笑道:“我们没有考虑,出口与我们没有关系!叔孙,你找错人了!” 叔孙茗冷冷地注视着他:“大长老,虽然我应当尊称你一声师叔,但你这样说,难道欺负我不知道你是在敷衍吗?还是你觉得师侄女不值得你认真对待?” “不值得又如何?”大岛主长孙季微笑道,“三妹,你也不过半步婴境而已,大长老却已是真正的婴境,难道你还能战胜了他?或者,你要和他比徒弟?” “比徒弟”,就是让小辈出手,这倒也是圣涯岛上的一条潜规则,总不可能让这些绝顶高手们相互死战吧,让徒弟出手,谁赢了听谁的,彼此间还能不伤和气。 叔孙茗嘴角一翘,问道:“比徒弟就比徒弟,大长老,你可愿意?” 大长老叹道:“可是,这事本就与长老院无关,我们为什么要和你比呢?” “那你说和谁有关?”叔孙茗冷笑道,“你若说出来,我就去找他,不找你了!” 但大长老咧咧嘴,却并没有说出和谁有关来。 叔孙茗又道:“或者我就吃点亏,请大长老下令封死这个出口,我也可以就此揭过!” 圣涯岛暗流涌动的时候,叔孙茗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她之所以抓住这个出口不放,其实也只想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而已,若是大长老同意封死出口,她自然就能得到好处。 至于圣光殿、圣灵殿的安危,她虽然也关注,却并不是那么在意。 但大长老张张嘴,却还是没有下令封死出口,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叔孙茗冷笑道:“大长老这也不说,那也不行,除了让徒弟出手,难道你想对我出手?” 大长老是他们的师叔,婴境强者,若真的出手了,他也就违反岛规了。 只是他有点不理解,真要比徒弟的话,叔孙茗是怎么会有信心的? “既然如此,是不是叫你的大乖过来?”大长老皱着眉头问道,“难道清叶姑娘有了什么奇遇,叔孙急着把她推出来,或者想让我们圣涯岛变成四大圣女?” 论徒弟,其实叔孙茗的大弟子“缠灵”余清叶,是四岛主弟子中最弱的一个,虽然也是聚气境巅峰,却达不到三圣女、聂冲这等层次,应该说叔孙茗对她不应抱太大信心才是。 却听叔孙茗一声轻笑:“大长老,不用劳烦你担心。钗剑,出来见见大家吧!” 她身边蓦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头挽独髻,插着金钗,英姿飒爽。 雪融圣女与方余一齐招呼了一声:“师姐!” 原来这女孩便是大岛主长孙季的徒弟,三圣女之一的钗剑圣女。 她嘴角一翘,冷冷道:“还是别叫我‘师姐’,也许过一会儿,我们就要生死相搏了!” 蓦然听到长孙季一声厉喝:“好哇,我这棵大树还没倒,猢狲就已经要散掉了吗?” 很显然,钗剑圣女已经投靠了叔孙茗,这让他这个当师尊的,脸往哪儿搁? 钗剑圣女轻笑道:“师尊还请不用动怒,我只是临时帮三师叔一个忙而已,算借的!” 借?这明显就是一借不还了好吧? “真是为师的好弟子啊!” 第六十八章 剑影霜飞同门轻 钗剑圣女没有理会恨得咬牙切齿的师尊,风情万种地从发髻上取下那枚金钗,眼波流转,轻笑道:“咱们三姐妹多时没有切磋了,不知哪位师妹先来?” 雪融圣女年纪最小,娇俏地笑道:“背负着师尊严令,师姐,我们可不是单打独斗啊!” “那是当然!” 接过话头的却是颜容,她看着唐逍,问道:“你是不是也该出手了?” 一时间唐逍又成了场中的焦点,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唐逍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头,却并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大长老沉声道:“小余儿,他是来找你的吧?” 方余却是一脸为难,大长老虽是她师尊,但方余明显更不想让唐逍难做。 大长老咳了一声:“小余儿,你忘了双魂一生吗,还是忽略了这一战的重要?” 方余仍然静静地站着,紧紧咬着下唇,神色变幻不定。 大长老咬咬牙,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定魂珠还给你!” 方余浑身一震,猛然抬头,望着唐逍:“此战过后,我跟你走!” 钗剑圣女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但很显然,她并不知道方余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唐逍肯定是知道的,他叹了口气,问道:“你不后悔?” 方余慢慢转过身,双目含泪:“师尊,这一战,就当是报答三年多来您的培养之恩了!” 她俏手一动,取出那架仿焦尾琴,盘膝而坐,十指抚在琴弦上。 她没有等待大长老的回答,也没有问唐逍愿不愿意出手,也许,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她知道的,其实已经太多了,就像一座大山,让她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钗剑圣女微笑道:“说了这么多,到底我的对手是谁,确定了没有?” 雪融圣女纤手里多了一柄鹅毛扇子,轻笑着站到她身边:“反正不会是我!” 二岛主公孙虞轻咳道:“娇儿,是不是站错了?” 雪融圣女娇笑道:“师尊,您每次不听我的,您的胡子都要被拨一次……” 公孙虞立即就不说话了,紧紧地闭着嘴,似乎生怕说错一个字。 “有趣,有趣!” 仲孙康拍着手笑起来:“冲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也去吧?” 刚才调侃公孙虞差点被打的那个青年,正是仲孙康的大弟子聂冲。他大笑三声,已然站到钗剑圣女与雪融圣女中间:“这种热闹事,正是我聂冲喜欢的!” 一时间形势大变,原本发动叛乱的是长孙季和仲孙康,违反门规的是公孙虞,兴师问罪的是叔孙茗,现在众叛亲离的却似乎变成了大长老! 而他带来的那几个长老,一个个像泥雕木塑一般,都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观战而已。 雪融圣女双眸滴溜溜一转,掩嘴轻笑道:“二姐,要不你也过来吧,我们三姐妹一起!” 方余却突然暴躁起来:“要打就打,你们怎么这么多事?” 十指一拂,琴声如水般淌动着,几道细如游鱼的剑气已袭了出去! 这一动,立即就引爆了大战,对面三人一齐跳了起来。 “玄霜,圣涯冰!” “气贯长虹,圣涯怒!” “大海寻针,圣涯引!” 厉喝声中,雪融圣女挥起鹅毛扇,一股寒风迎面吹来,像要把那几道剑气冰冻住;钗剑圣女则托起金钗,只见金光一闪,那金钗蓦然变得有三尺长、三寸宽,重重地劈向了方余! 而聂冲则取出一柄三尺长剑,迎风一晃,居然变成了一根不到半寸长的绣花针,更是立马隐进了钗剑圣女的剑气中,谁也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 圣涯怒与圣涯引,似乎相反相正、相辅相成,威力顿时狂涨! 钗剑圣女忍不住朝聂冲望望,笑了一笑,却见他神情倨傲,似已胜券在握! 然而方余却并没有躲避的想法,只是不断抚弄琴弦,激起道道剑气! 她知道,她并不需要防守,三人的攻击,根本就到不了她身前。 一道剑光掠起,如孔雀开屏般,在方余身前形成了一道剑幕。 这一剑似乎并没有形成剑气,却像变成了一块钢板,不但让鹅毛扇的寒气徒劳无功,也把金剑与银针挡了下来,然后嗡嗡地颤抖了一阵,才终于消失不见了。 公孙虞的目光变了。 他虽然脑袋不怎么管用,修为却比叔孙茗、仲孙康都要强,已然是半步婴境,眼界也高,首先看出了唐逍这一剑的不凡,忍不住便嘀咕了一声:“化虚了吗?” 剑道,自剑形境之后,便是剑意境,剑修将在这一境中领悟剑之意境,赋予剑以灵性。剑意境可分为化虚、凝实、破相、悟意这四个阶段。 化虚虽然只是剑意境的第一个阶段,却也不应该是未到丹境的人能够领悟的! 就算公孙虞,他也是修剑道的,也只是在凝实境而已! 叔孙茗和仲孙康的脸色也都变了,齐声道:“这不可能!” 公孙虞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知道自己的徒弟,雪融圣女虽然年纪最小,实力却不一定是最弱。她的那柄鹅毛扇叫做“湮极”,内藏冰晶石三颗,形成一个生生不息的阵法,能不间断产生先天冰寒之气,作用虽不及他自己的冰寒真元,却也远超其他的聚气境巅峰了,甚至面对元气境,她也有着一拼之力! 如果唐逍的剑意不是已经到达化虚境界,他不可能一剑就把那先天冰寒之气挡住的! 何况,如果只是剑气,又怎么可能挡下金剑与银针呢? 两圣女与聂冲都已经手忙脚乱了。 他们其实也只是怔了那么一瞬,毕竟也算高手,战斗经验无比丰富,所以哪怕是在走神,他们也都没有停下招式,攻守严密,进退有据。 可惜他们遇上了无赖式的打法。 方余端坐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考虑防守,只是十指如穿花蝴蝶一般,琴声丁冬,一曲《广陵散》渐渐弹到高潮了,剑气就像暴雨一般直射出去! 就算大家境界差不多,两圣女与聂冲仍然被剑气之雨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他们当然不会只挨打不还手,可是他们的攻击,却攻不破唐逍的防御! 唐逍虽然出手了,却只是护住方余而已,只要三人一发动攻击,他立即挥剑一扫,不管是雪融圣女的先天冰寒之气,还是金剑与银针,谁也别想突破方余身前一丈远。 这就等于他为方余支起了一层绝对防御,而方余则祭起了一门重炮,轰得三人鸡飞狗跳,却根本就束手无策,除了跳着脚闪躲以外,渐渐地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了。 几名岛主、长老、主祭,都开始目光闪烁起来,谁也不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剑气轰击,三人一下子被轰散了,聂冲与雪融圣女被轰到左边,钗剑圣女则被轰到了右边,彼此间拉开了足有数丈宽的一段距离。 这下子倒给方余出了个难题,她的剑气虽然狂暴,却只能攻击一面,无法兼顾左右。 不过这难不倒她,立即就做出了决定,剑气都朝左边涌去,暂时把钗剑圣女放在一边。 于是雪融圣女和聂冲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聂冲早就没有了原本的得意与自信,头发也散开了,衣裳也被切出了几处破洞,却仍然不服气,哇哇大叫着,双手一挥,三枚银针飞射而出!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圣涯岛弟子,会不如你一个野修,攻不破你的防御!” 但银针刚刚脱手,一股冰寒之气蓦然降临,竟生生把银针冰冻在了半路! 聂冲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却见雪融圣女已不知何时躲到他的身后去了:“二姐,你可得瞄准一些,不要误到我了!” “你这……” 说话的是四岛主仲孙康,他转头怒视着长孙季:“你教的好徒弟,背后捅刀子?” 长孙季微笑道:“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你没听见说,她已经把自己借给三妹啦?” 叔孙茗也笑了起来:“四弟,愿赌服输,你看,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方余站了起来,唐逍也收起龙灵剑;雪融圣女的鹅毛扇就抵在聂冲背心,钗剑圣女的金剑则搁在他的脖子上:“你已经输了,你们一脉,就是圣涯岛的千古罪人!” 就连唐逍都不由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持续了好几天的圣涯岛混乱,竟然会以这么讽刺的方式结束,而所有人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轻轻松松取得胜利以后,虽然不齿两圣女的所作所为,唐逍还是和大长老、三位岛主客气了几句,然后才跟着方余回到了她的住处,位于圣山脚下的“琴心阁”。 她是琴心圣女,这座实际拥有三座阁楼、几百个房间的大院子,就是她的府邸。 然后就看不到方余的身影了,足足两天时间里,她一直没有出现过,直到两天过后,她才在午夜回来了,一回来就把正在修炼的唐逍惊醒了。 他无奈地站起身,叹了口气:“圣涯岛终于平定下来了?” “对,所以我也来兑现我的承诺了!” 方余小脸上满是笑意,双目中却是一片萧索与凄凉:“大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走吗?” 方余随着唐逍离开,这是那一战之前就说定了的。不过这几天唐逍也在做准备,他猜测圣涯岛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所以他准备一见到方余,就硬性把她带走。 却不料她居然这么干脆,还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他忍不住问道:“他们同意你离开?” 方余苦笑道:“没想到吧,这次变乱的两大牺牲品,一个是四师叔,一个就是我!” 聂冲战败之后,原本仲孙康还不想这样束手就擒的,但在三岛主、五长老的联手下,他只用了三招就被擒下,关进了圣涯岛的监牢之中;而他手下的徒弟们,除了聂冲陪他坐牢外,其他的一部分投降了,一部分逃了出去,却也逃不到海面上,尽数被抓了回来。 而仲孙康一系的十几个殿,则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圣灵殿原本就属于他这一系,但公良平早在这一战前就已经“反正”了,所以其它各殿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他们却反而得了不少好处,甚至已经确定,在与圣光殿合并之后,将会成为新的四大上殿之一。 当然,这其中也有唐逍的原因,战胜了聂冲之后,他代替后者,成为与三圣女并肩的“四大弟子之一”,而四大弟子主掌四大上殿,原本就是圣涯岛的传统。 这就等于把圣坛之试提前举行了,倒也无人不服。 四岛主一系覆灭,这次变乱的所有罪责自然就推到了仲孙康身上。在把聂冲秘密送出圣涯岛之后,他就迎来了自己明正典刑之时。 然后便是重新瓜分势力。 在这之前,长老院地位崇高,却并没有实际掌握岛上权力。大长老叫方余四处活动,其实就是想从幕后走到台前,代替大岛主长孙季执掌全岛。他这个计划失败了,却也不是毫无收获,他掌握了以圣光殿为首的一系力量,形成了与三大岛主并立的局面。 他当然舍不得放弃方余,还想把唐逍也收归麾下,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所有人的抵制。 不但三大岛主反对,就连四大长老也不支持他,大家都强烈要求他兑现承诺。 所以大长老在思考了两天之后,终于松了口,放任方余回来了。 唐逍自然不会耽搁,两人急匆匆就往海边走。 幸好一路平静,大长老没有反悔,别人也不想来招惹他们,反正他们都要走了,不可能再对岛上形势造成任何影响,谁愿意来节外生枝呢?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小插曲,比如钗剑圣女又重回长孙季门下,两人“师徒之缘重续”,似乎可以在千百年后成为一段佳话,蒙骗那些不知道的后辈还是可以的。 而大家已经议定,在方余离开之后,将三岛主叔孙茗的弟子“缠灵”余清叶递补进来,重组新的三大圣女,这也是对三岛主的安慰,毕竟,她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不过这些已经和唐逍无关,他只管急匆匆来到海边,登上了大船。 这艘大船,比起他来时乘坐的“鬼销船十三号”还要大一些,首尾长达一百三十余丈,高近四十丈,桅杆挺立,风帆倒挂,竟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码头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却没有见到大长老的身影,难道他是不舍得与方余分别? 可是也不像啊,虽然就要离开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方余却并没有任何的不舍,在唐逍看来,她甚至还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哪像生离死别的模样? 她自己都这样,别人自然就不会对她有多深情,除了那个小姑娘房谱蓝洒了几滴眼泪以外,别人都只是官样文章一般,拉着手叮咛几句,然后便站到一旁去了。 唐逍先一步登上船头,默默地看着正在人群中缓缓穿行的方余,并没有说话。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方余好不容易走上船头,他才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开船!” 这艘大船上,有五百多个船员,船长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人,瘦高个,戴着文士纶巾,一身布袍,不苟言笑,死板一块的脸庞足以让全船人不敢大声说话,名字叫作“葛沅”。 唐逍不知道这艘船是不是颜容和公良平安排的,总之很贴心,唐逍一吩咐,那船长葛沅便大声下令,顿时船头一颤,海浪汹涌之中,缓缓滑进了浩瀚的海水里。 方余来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问道:“是现在开始,还是等回了内陆再说?” 唐逍皱皱眉,问道:“瞧你这意思,是想早点完成了,好与我再无关系?” 方余嗤笑道:“反正我又没办法再回到圣涯岛了,你担心什么?” 她扑闪着大眼睛,忽然别有深意地问道:“怎么,不会是你害怕爱上了我,所以……” 唐逍叹了口气:“你收获得已经够多了,还想怎么样?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按照炎汉帝国的规矩……算了,反正你也是油盐不进,说了也等于没说!” 方余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船长葛沅来到了他身边:“唐公子,有一件事,我想应该让您马上知道……” 唐逍一皱眉,他最怕的就是航行出什么问题,连忙问道:“起风浪了?” “那倒不是!”葛沅欲言又止,“还是请你来看看吧!” 唐逍看向方余:“船上,就请你多照看一下。你也别忙着拒绝,咱们是在一艘船上!” 他本不想央求她的,但现在除了她,他就没有可以支使的人了。 方余也只能摇摇头:“你也太无奈了!” 唐逍笑了笑,随着葛沅离开船台,走进甲板下的船舱里。 第六十九章 一魂双生惊何处 偌大的船舱里,堆满了一人高的大箱子,至少也有两三百个,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唐逍皱皱眉:“这是什么?” 葛沅手里拿着一卷纸:“这是圣涯岛送给公子的礼物,他们吩咐,一起航就请公子查收!” 这份礼物十分贵重:海生药材,六阶的十箱,七阶的三箱,八阶以上的一箱;海洋妖兽材料,一共一百零七箱;灵石、晶石,九十五箱;还有精铁、秘银、铸金、陨星钢…… 这一刹那,唐逍甚至有一种头脑发晕的感觉。 他不由得苦笑:“你们圣涯岛也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拯救了你们的覆灭之危,这……” 葛沅摆着手道:“公子,我们不是圣涯岛的人,是东海郡海生船行的。我们与圣涯岛有秘密协议,每年会来与他们做三次交易,得以特许靠岛。这次,他们就让我们顺道送两位回去,昨天下午他们就把这些东西送到船上来,专门吩咐,一定要面交给公子。还请公子在这上面签名,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好与他们对账的!” 唐逍却像没有听到他的后半截话,而是瞪着眼睛问道:“什么,你们不是圣涯岛的人?” 葛沅一愣,他们是不是圣涯岛的人,有这么重要吗? 唐逍却觉得很重要,拔腿就往甲板上跑,一边大声叫着:“方余,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方余一脸诧异:“什么什么目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逍深吸一口气:“葛船长,麻烦请安排人立即巡查全船,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也不回答方余,当即盘膝坐下来,强大的意识蔓延开去。 方余忍不住有些生气:“我把自己都交给你了,怎么还像我们要害你一样?” 刚好被葛沅听到,顿时露出一丝吃瓜的表情。不过他可不敢打听怎么就“交给你了”,他不知道唐逍怎么会如此警惕,但既然唐逍吩咐了,他就得照办。 可以想象,他是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但唐逍却能。 这船虽然庞大,但以唐逍的意识,就算把整条船都包裹起来,也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他睁开眼,急忙问道:“葛船长,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葛沅随口就能答出来:“船员一共八百五十三人!” “这就对了!”唐逍一咬牙,“好狠毒的圣涯岛,竟连自己的圣女都不顾及!” 方余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逍摇摇头:“现在在船上的,一共有八百九十五人,除了船和我们之外,还有四十个人潜藏在船舱里。方姑娘,你也是聪明人,该不会认为他们是随同去内陆度假的吧?” 方余脸色一变,临行前,她曾提出把一直服侍自己的两个师妹带走,却被大长老拒绝了,说是岛上多事之秋,人员折损本来就大,她不能这么自私,再从岛上带人走了。 既然不能带人走,那这四十个人上船来是做什么的,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唐逍脸色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地道:“好哇,明面上放我们离开,还赠送了那么大一笔礼物,以迷惑我们,实则却是暗藏杀机,真是好计划、好手段!” 其实他能够想到这些,是因为圣涯岛“表演”太过了。他知道自己与圣涯岛的关系,就算自己帮了他们的忙,但他带走了方余,双方一定不能是朋友,圣涯岛没有任何理由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除非他们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葛沅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颤抖着声音问道:“公子能查出哪些是他们的人吗?” 他刚刚派人巡查,却是一无所获,唐逍却能精准地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单是这份本事,就中心让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后者身上了。 可惜,唐逍却摇了摇头:“我只能感知到船上的人数,却不能知道他们的衣着、长相!再说,我也认不得你手下的人,怎么可能把他们分辨出来?” 话刚说完,猛然间脸色一变:“不好,他们动手了!” 葛沅和方余猛地一惊,紧跟着唐逍就往船舱里跑。跑了两步,方余又一把拉住葛沅:“去召集你船上的护卫,控制全船,不能让任何人轻举妄动!” 葛沅猛醒,连忙叫过一个船员吩咐了,又紧跟着跑下去。 这艘船十分巨大,足有二十多丈高的船舱分为五层,甲板往下第一层只有一丈高,第二层就足有两丈,而到了第五层,则是高达十丈的巨大空间,里面安装着非常复杂而庞大的机器,这就是整艘船的动力源,有四五十名船员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 葛沅给唐逍介绍道:“我们这艘‘金枪鱼号’一直航行于东海郡与圣涯岛之间,是整个东海最好的海船之一。我们的动力系统,叫做‘远洋十五号’,除了能借助风力、洋流,还能够使用晶石提供能量,就算遇到了巨大风暴,也能够劈开波浪,无比安全!” “但现在已经不安全了!” 唐逍望着前面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脸色难看无比。 葛沅连忙跑过去,失声叫道:“这是黄小七,操纵第五十一号机器的,他怎么会死了?” 方余定定地看着那一滩血迹,声音颤抖,似乎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他们这是想要破坏机器吗?好狠毒的心!” 唐逍点点头:“我感知到下面有人突然暴动,就猜到他们肯定是动手了,只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狠毒!在大海之上,要是这么复杂的机器被损坏了,我们绝对没有生路!” 他曾经一人一船在海上航行过,那还只是在近海,风暴不那么大的地方,都吃尽了苦头,不知多少次差一点就死掉了,对海洋的恐怖,可以说是深有体会的! 他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这艘船失去了动力,当大风暴袭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后果! 圣涯岛真是绝情啊,他们不但要杀了唐逍,甚至连方余是必杀的! 葛沅颤抖地道:“出了事,咱们不能往前走了。唐公子,咱们回去吧,先靠着圣涯岛,对全船来一次大检查,确保机器没有问题了,咱们才能再次出海!” “不行!”唐逍似乎又恢复了冷静,“他们想要杀我们,回去了,不是羊入虎口吗?” 葛沅想想,顿时一张老脸就哭丧起来:“那可怎么办哪,八百多号人呢……” 唐逍微闭着眼睛,突然又睁开来:“他们要逃,葛船长,请封锁全船,先把那四十个人全部控制起来,再安排人立即检查机器,还有他们送来的那些箱子,要一口一口仔细检查!” 葛沅答应一声,匆匆而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问道:“可是,那些箱子是您的……” 唐逍不耐烦的一摆手:“我授权给你,所有箱子都倒出来,翻个里朝天!” 葛沅走了,唐逍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道:“方姑娘,不知你有什么感想?” 方余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能有什么感想?他们要我死,你也要我死……” 唐逍突然一闪身,朝着一座大机器后面掠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黑衣壮汉的脖子。那壮汉脸色青紫,嘴角流着一缕白沫,似乎已经死了。 “这家伙正打算取下机器上的一个齿轮,被我发现了,没有得逞。不过他的动作太快了,刚一发现我,就咬碎了嘴里的药丸,我甚至都没时间抢下来。” 唐逍叹了口气,问道:“方姑娘,你认得这个人吗?” 方余摇摇头:“圣涯岛上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认得?” 她目光悠悠:“彭姑娘一直想与你同生共死,没想到她没能实现的愿望,我这个本该与你是死敌的人,却反而实现了,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流泪?” 唐逍深深地望着她,她也毫不畏惧地反视回去,两人的目光便都胶着了起来。 许久,终于还是唐逍败下了阵,挪开目光,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余冷笑道:“我有得选择吗?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入了我的体!三年,不,现在应该说是四年前了,我一觉醒来,自己的相貌都改变了,半张脸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惶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出来吗,我也想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我会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我这几年已经受够这种味道,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唐逍默然,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她如果不想和他一起离开,就算他们之前有约定,圣涯岛想要毁个约,恐怕是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的事情! 只要唐逍的实力没有凌驾于整个圣涯岛之上,别说带走方余了,他自己都走不了! 只因为方余自己要跟他走,圣涯岛没有理由阻拦,但他们也不想这两个天才回到内陆,免得以后会成为自己的祸患,所以他们派了四十个人跟着来,就是为了让他们葬身大海! 他叹了口气:“船上的内奸清除了以后,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方余冷笑道:“我可不感谢你,你只是为了救你的小情人罢了!” 唐逍也不和她多说,简单吩咐道:“我们分头行动,立即清除内奸。他们还有三十九个人,我们必须把他们全揪出来,不然,我们就像坐在已经喷发的火山口上一样,太危险了!” 很明显,圣涯岛不会让太厉害的弟子来执行任务,这四十名弟子,实力最强的也只是悟气境而已,甚至有大多数都是宗师。他们如果一直藏起来,的确不好发现;但他们要出手搞破坏,就很容易被识别出来了,于是纷纷被唐逍和方余、还有金枪鱼号上的护卫们揪出来,全都被送到甲板上,面对着护卫们几欲喷火的目光,一个个心惊胆颤,慌乱不已。 唐逍倒背着手,问道:“清点过没有,人数对得上吗?” 葛沅答道:“死了七个,这儿躺着的有三十一个,还有两个人暂时没找出来!” 一个黑衣弟子大笑道:“你们没可能找出来的,他们已经完成任务,跳海回去了!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船一离岸就动手吗,就是为了方便我们流回去!反正谅你们也不敢回去靠岸!” 一个护卫飞起一脚把他踢出去两丈远:“闭嘴,该死的东西!” 葛沅连忙制止了那护卫,虽然圣涯岛安了心要置他们于死地,海生船行却不能不和圣涯岛做生意,双方的关系不能破坏,他也只能委屈求全,只求不死就好了。 唐逍却冷笑一声:“有没有跳海,你以为他能瞒得了我吗?” 他飞身而动,不一会儿就揪着一个黑衣弟子回来了,顿时令圣涯岛一干弟子大吃一惊。 那黑衣弟子低垂着脑袋,没有死,只是一声不吭。 方余见了他,顿时怒从心中来,一把抓住他发髻,竟把他生生提了起来:“原来是你,司博!枉我在岛上还曾关注过你,竟然是你带着人来谋害我,你的心里过得去吗?” 唐逍问道:“这人是谁?” 方余酥胸起伏着,忽然掏出一枚淡紫色的珠子:“唐公子,这就是定魂珠!” 唐逍一把抓过来,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望着那个司博:“在岛上,他和你关系不错?” 方余恨恨地道:“何止不错!他是三师叔的弟子,天赋不好,原本修炼速度很慢,我觉得和他算是同病相怜,曾经好几次帮助他,才让他渐渐展露出来,受到了三师叔的重视。要不是我,他现在恐怕已经被三师叔赶出门墙了!” 唐逍摇摇头:“那交给你处置吧,其他人也一并交给你。最后那个的确跳海跑了,不过我猜他跑不回去,已经有海兽靠过来了。” 见他似乎想回房间里去,葛沅忍不住哭丧着脸问道:“唐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逍问道:“你排查全船,有什么收获没有?” “有,收获很大了!”葛沅满脸愤怒,“在他们送给您的箱子里,我们搜出了十多箱赤磷粉,只要一点燃,整条船连灰都剩不下;他们还把机器破坏了十几处,卸下了五六个齿轮,甚至把一条绞送带弄断了,如果不是您及时察觉,只要遇到大风暴,必然会船毁人亡!” 赤磷粉是一种火属性的矿物,状态极不稳定,一见明火,必然爆炸! 只需要一斤赤磷粉,就能把一个人炸得粉身碎骨,圣涯岛却在船上放了十多箱! 唐逍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圣涯岛这是不弄死他们,誓不罢休啊! 他沉声道:“你继续检查全船,一定要把所有的隐患全找出来。立即安排人抢修机器,那些赤磷粉要与其他货物分开,叫专人保管,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当然,也不要毁了,也许我们还会用得到它们。看看风向,如果顺风的话,扯起风帆,我们要尽可能远离圣涯岛!” 葛沅常年担任船长,执行力非常强,答应一声,就自行去做事了。 唐逍回到位于船台二层的房间里。这儿是整艘金枪鱼号上最好的房间,不但宽大、豪华,而且一抬眼就能看到船外的蓝天、白云、波涛、飞鸟,风景优美,赏心悦目。 他怔怔地看着窗外,思绪却不知道飘飞到哪儿去了,连方余走进来也不知道。 直到方余已经把全身衣裳脱得只剩一件肚兜了,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只看了一眼,那满眼春色就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那些人都处置好了?” 方余俏脸有些通红,这是她一个女孩子的本能,除此之外,她便是一片平淡:“全都在身上割了刀子,丢下海去了。我们后面跟着一群鲨鱼,今天是大有口福了!” 唐逍皱皱眉,这女孩狠毒得有些可怕,和之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啊!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解肚兜的她:“你好像不对劲?” 方余淡淡地道:“一魂双生,我受尽折磨;现在要抽出我的一半灵魂,我也是有死无生。我既然都要死了,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死活?好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开始吧?” 唐逍怔了一下:“你知道我要收回方柔的灵魂,但我并没有说过要杀你,你又何必?” 抽取灵魂,的确非常危险,却也不需要把自己的肉身都完全显露出来吧? 她这是打算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全都献祭给他吗? 还是觉得,她这样做,就能让他心存怜悯,不把她抽魂炼魄? 他心里有没有怜悯?他就一定要把她抽魂炼魄吗? 唐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找了方柔四年,终于要有个结果了,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没有丝毫喜悦呢?如果方柔知道,她能活过来,是另一个女孩以生命为代价的,她会开心吗?她会感谢唐逍吗? 唐逍紧紧抱着脑袋,重重地呻吟了一声。 第七十章 两情一意海难平 圣墟洞底,魔穴之中,魔猫剑灵曾告诉唐逍,方柔的灵魂力量被抽取出来,分成了三份,那时唐逍就知道,其中一份,多半应该是被方余吸收了。 为什么方余能在四年前突然崛起,为什么她的脸庞会有一半与方柔极为相似,为什么她对唐逍有着天然的敌视,却又好像总能在关键时候感应到他? 唐逍要把她带走,就是想把方柔的灵魂力量夺回来。 魔猫剑灵告诉过他,在连平山中的方柔,灵魂力量已经损失殆尽,整个人都烟消云散了。但唐逍知道,她没有真的死去,她还有一枚灵魂种子,就在他身上! 灵魂种子与灵魂力量,是有着天然联系的,唐逍能够感应到方余,原因就在于此。 但,虽说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方柔的灵魂力量,从方余体内抽取出来,可是该怎么抽取,其实他是不知道的,《化剑诀》中并没有相关的秘术,方余自己也毫无办法。 她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自杀,而且是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自杀。当她的灵魂脱体而出的时候,唐逍也许能借助阵法的力量,将其中的灵魂力量抽取出来,也就是抽魂炼魄! 然而她和唐逍都不知道,抽魂炼魄,其实是魔道的功法! 方余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自己,她把定魂珠都交给了唐逍。 定魂珠是圣涯岛上的一种宝物,整个岛上都没几颗,每一颗都是与人绑定的,它能够安定灵魂,同时也保有绑定者的灵魂印记。圣涯岛造出这种宝物,其实是为了便于控制,所以三圣女、聂冲等人,都拥有自己的定魂珠。 大长老把方余的定魂珠还给她,就是放弃了对她的控制;而她又交给唐逍,则是为了在她死的时候,能够让灵魂定住一时半刻,方便他能够抽魂炼魄。 这,就是她和唐逍交易的全部内容。 而现在,就是她兑现交易的时刻。他们原本打算是回到内陆才开始的,但现在圣涯岛已经出手了,他们连能不能回到内陆都说不准,方余便决定,时间就是现在! 反正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是不是赤条条的,会不会被他看到,还有什么关系? 但唐逍却慌了。 眼看方余就要揭开肚兜,他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叫道:“停,停,停!” 方余果然停下了,一只手捏着衣角,满脸通红、满是诧异地看着他。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看着窗外悠然飞过的白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确实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抽魂炼魄,但这并不是他喊停的最重要原因。 当初的方余,并不是有意识想要方柔的灵魂力量,她只是不小心被魔猫剑灵选中了而已。而现在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以换取方柔的生命——甚至也不能挽回方柔,因为她只是得到了方柔三分之一的灵魂力量,要想让方柔回来,恐怕还要找到另外两个人。 唐逍总觉得,如果真要这么做,恐怕就算方柔真的回来了,她应该也不会开心的。 他是一个谁对他好,他就加倍对谁好的人,方柔是他心中唯一的坚持,不把她找回来,他决不放弃;但方余也并没有对不起他,他又怎么忍心就此杀了她呢?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先把衣裳穿上吧,可能要再想想办法!” 是得想个办法,既能收回方柔的灵魂力量,又不能害了方余。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方余轻声问道:“可是,我们能回到内陆吗?” 唐逍蓦然捏紧双拳:“那么多生死危机都闯过来了,怎么可能闯不回去?” 这句话,似乎说得有点早。 清出了圣涯岛派来的四十个人,找出了藏在箱子里的赤磷粉,金枪鱼号又以箭一般的速度远离了圣涯岛,船上暂时性的平静下来。 唐逍也没问方余,她是怎么处置那三十二名圣涯岛弟子的。毕竟曾是同门,真要让她杀了他们,似乎也过于残忍,就算她放他们回去,唐逍也觉得是应该的。 他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趁着航行的时光,开始了紧张而漫长的修炼。 而方余在盯着葛沅的同时,自己也在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金枪鱼号毕竟是圣涯岛安排的,唐逍和方余都觉得,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交到别人手上,所有必要的监视是应该的;而方余努力修炼灵魂力量,则是出于求生的本能。 唐逍选择回到内陆才动手,这就给了她时间。而人一旦没有死成,求生的欲望就占据了上风。她想尽可能地增强自己的灵魂力量,等唐逍找到了办法,把方柔的灵魂力量收回去,也许她还能剩下一些,这样就有希望不用死了。 至于其它后果,比如修为倒退、悟性大减,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 时间就在修炼之中一天天过去。 这一天,葛沅敲响了唐逍的房门。 “唐公子,我们已经离开圣涯岛的千里线了,您要小心一些!” “圣涯岛的千里线?”唐逍有些诧异,“我们为什么要小心些?” 葛沅看了刚刚过来的方余一眼,解释道:“圣涯岛上有阵法,能保护它的千里范围,不会遭到风暴的袭击,也没有太过强大的海兽。这个,方姑娘应该是知道的。但离开了这条千里线,我们就要面临数千里的艰苦航行,海上的危险层出不穷,这是对我们真正的考验!” 方余点头道:“葛船长说得没错,我们是要多做准备才行!” 唐逍问她:“当初你去参加百府大比的时候,是怎么过去的?” 数千里的路程,如果是坐船过去的话,方余应该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金陵城。 “我是师尊送我过去的,他有法宝,掠空飞行,比这个倒是快得多了!” 唐逍点点头,又问道:“海上最大的风险,应该就是大风暴了吧?” 葛沅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有些阴沉,海风也失去了往常的温柔,显得颇为暴躁。 这正是大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而到了晚间的时候,大风暴就真的来了。 常年在大海上航行,金枪鱼号对大风暴自然是不陌生的,立即做好了应对措施,风帆降下来了,除了必须坚守在岗位上的水手,其他人全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绳索把自己固定起来,门窗都用厚实的木板钉好,还包了几层厚厚的棉絮。 唐逍和方余却没有躲在房间里,他们和葛沅都来到了驾驶舱。 葛沅紧盯着面前的海图,双眉紧皱,不时下达着一些指令,修正大船的航向。 虽然大风暴波及的范围很广,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但他们可以选择一条最优的航线,尽量避开风暴最大的地方,从而减少海船的损失。 但大风暴的威力,好像从一开始,就和他们预想的不大一样。 呼啸的狂风,就像有数百条龙在一齐咆哮,波涛卷起来有二三十丈高,像一面厚达数丈的城墙,铺天盖地直压过来,金枪鱼号就成了小圆球,被扔过来抛过去,哪怕是站在驾驶舱里,他们也能听到咔吱咔吱的巨响声,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断了。 “还好我们已经修好了机器,动力源没有什么问题!” 虽然东倒西歪的,连站立都很困难,葛沅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擦擦脸上的汗,大声叫道:“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应该已经过去了,真是托了两位的洪福啊!” 方余也喜悦地笑了,唐逍却没有半点笑容。他神情凝重地看着左前方,过人的感知力告诉他,在那片黑暗的云层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是一股令他心悸不已的气息! 猛然间,那股气息一个翻腾,唐逍顿时脸色大变,惊叫道:“小心!” 就在此时,一直在监视风暴动静的二副大叫了起来:“不好,风暴转向了!” 葛沅差点被吓得跳起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转哪儿了?” 二副没有回答他,因为大海已经给了他回答。 不知从哪儿涌起来一排巨浪,金枪鱼号被高高地顶飞起来,他们能很清晰地看到,海面正在飞快地远离他们,而在另一个方向,足有五六十丈高的巨浪,已然狂暴地压了下来! “修正航向、全力开动机器,一定要冲过去!” 葛沅声嘶力竭地叫着,这是他们唯一生还的希望,一定要冲过去!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金枪鱼号刚落回海面,大副就惊恐地叫了起来:“动力在减弱!” 葛沅猛然回头,刹那间变成了一头狂暴的狮子:“你说什么?什么原因?” 大副是他的主要助手,一直负责监视船上的动静,此时也被吓得脸色苍白,高声叫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动力至少减弱了三分之一,我们不一定能冲得过去!” “看来是动力舱出问题了,得下去看看!”葛沅一把抄起驾驶台旁边的三股鱼叉,“黄宁,你来指挥,我下去看看,一定要找到风暴最小的路径!” 黄宁就是大副,赶忙一把抓住鱼叉:“不,你是船长,你要指挥全船,我下去!” “好兄弟!”葛沅抓着他的手,“但是动力源不会无缘无故减弱,肯定有人在动力舱动了手脚。他们既然动手,就不会想不到我们会下去检查,下面多半有埋伏。你航海在行,修为却不行,还是我下去吧,至少,这船上应该极少有人是我的对手!” “可是……” 黄宁还要争执,却听唐逍轻声道:“你们都走不开,还是我下去吧!” 方余立即站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离开得快,回来得也不慢,不过两刻钟,便提着两个死人回来了。 “正如葛船长所想,他们就埋伏在动力舱门背后,如果不是我们两个下去,还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们。悟气境巅峰,葛船长,你们金枪鱼号上面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葛沅阴沉着脸:“这两个人都是我的船员,我自然认得,他们只不过是中阶宗师而已,什么时候一步登天,变成悟气境巅峰了?” 方余解释道:“他们是服了圣涯岛上的丹药,叫做‘暴血丹’。看来师尊——大长老是下了血本,竟连极品暴血丹都拿出来了。他们服了此丹,就能在一个时辰内生生提升两个大境界,也就是他们原本应该是聚气境的,只是他们自身潜力限制,终究没能突破聚气境那层壁障,只提升到悟气境巅峰而已,不过这已经足以骇人听闻了!” “原来圣涯岛不但派人潜入金枪鱼号,还收买了船员,真是处心积虑啊!” 葛沅狠狠地踢了两个死人一脚:“吃里爬外的东西,杀得好!” 方余笑道:“葛船长,他们不是我们杀的。服了暴血丹,如果不能压制住暴涌的血气,他自己就会爆体而亡。他们是在与我们的战斗中,血气逆行,冲断了经脉而死的,算是死在了暴血丹的副作用之下。所以这笔账,你得算给圣涯岛!” 这么多天以来,她对圣涯岛的归宿感似乎在飞快地降低,现在直接“出卖”起来,不过想来葛沅也不敢去圣涯岛找他们算账,因此“出卖”了也没什么关系。 唐逍沉着地道:“我们已经请船员修补机器,恢复动力,想来……” 话刚说了半句,猛然脸色一变,嘶声吼道:“小心……” 那股原本潜藏在深海的恐怖气息,已然来到了海面下,距金枪鱼号近在咫尺了! 金枪鱼号一瞬间就横了过来,被抛出水面十几丈高;驾驶舱内众人根本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就全都被抛飞起来,除了唐逍及时抓住驾驶台一角外,其他人都乒乒乓乓撞在了一起! 咔咔两声,惊得所有人都是脸色苍白:驾驶舵,竟然断了! 而还没等他们镇定下来,整艘船翻腾着落回水里,然后“呯”的一声巨响,再次被撞飞向了空中,然后,一排巨浪轰然盖过来,桅杆刹那间就断成了两截! “水里有东西!” 黄宁失声叫着,一只手紧紧抓着半截舵杆,另一只手捂着脑门,鲜血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我知道!”葛沅很粗鲁地叫道,三股鱼叉钉在他自己的腿上,他却像没感受到一般,面目狰狞,嘶声叫道:“刚才没能冲过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如果不是动力源被损坏,鼓足一切力量冲过去的话,可能他们还有希望躲过海面下那头巨兽的撞击;但现在却是一切都迟了,金枪鱼号多半是要散架了! 但唐逍担心的还不止是金枪鱼号的处境,虽然船上还有他的两百余箱宝物。 那股气息就在他们身下的海水里,约莫有数十丈长的一个庞然大物,应该是一头海兽。 如果金枪鱼号散架了,他们只要落了水,就全都是那海兽的口中之食! 现在的金枪鱼号还勉强能够支撑,但要是被海兽再撞一下,那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必须在金枪鱼号落回水面之前,把那海兽引走,才能给船上这八百余人争取一线生机! 唐逍一咬牙,呯地撞破驾驶舱的门,一个翻滚就落在船舷边,接着一蹬舷柱,便已冲向了大海,只留下身后众人的一片惊呼! “唐公子他……他就这样跳下去了?” 黄宁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淌开的大门,豆大的雨点落在他脸上,却像没感受到一般。 葛沅哽咽起来:“黄公子真是……大仁大义,大仁大义啊!” 方余刚才本能地伸了伸手,却没有拉住唐逍,此时她小脸上便是一片纠结。 不得不说,这正是她摆脱唐逍的最好时机。 她也感受到了那头海兽,甚至还大约猜到那是什么东西。她的感知力虽然没有唐逍强大,但她是从小生活在海里的,对这片海域里的海兽,了解得要比唐逍多得多。 唐逍这一跳下去,多半是不能活着回来了,自然也就不能再让她归还灵魂力量了。 这本应该是令她高兴的一件事,但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如果是她遇险了,唐逍会不会抛弃她不管? 大概……也许……可能……应该……不会吧? 可是,难道要她跟着跳下去,那又能起什么作用?加上她,就能斗过那海兽了吗? 然而,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唐逍死在那海兽口中? 想到这里,她蓦然觉得心脏一阵揪痛,直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蓦然觉得,要是自己不跳下去的话,恐怕就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见鬼,什么时候,唐逍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了? 他们明明是仇人,从一开始就是仇人,现在他还是要她命的人,怎么可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难道爱情那种扯淡玩意,会在他们之间出现吗? 何况,唐逍爱的明明是方柔,他会把那么一丁点情爱,分给方余吗? 然而方余却像没有想这些,一闭眼,就跳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唐逍一跳下来就力灌双腿,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 虽然金枪鱼号是翻滚着落下来的,比起他下坠的速度要慢一些,但也只能慢上两三分钟而已,而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引开海兽,这难度简直不言而喻! 落水的扑通声,在喧嚣一片的大海上毫不起眼,却还是引起了海兽的注意。 唐逍屏住呼吸,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海兽:足有二三十丈长的身躯,鳄鱼头、流线形的鱼身,背后是扇子般的尾鳍,一串三尺长的红鳍竖立在背上,就像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果然是它,八阶海兽,烈焰蜃龙!” 背后传来方余的声音,惊得唐逍连忙转头:“你怎么下来了?” 烈焰蜃龙的眸子闪烁着寒光,正朝两人看来,方余也没时间和唐逍多说,一伸手,一枚碗口大的黑球出现在手中:“这是赤磷弹,用赤磷粉制成的,一定能引起它的注意!” 那烈焰蜃龙只看了他们一眼,也许是觉得没什么威胁,便又扭转了头。它紧紧地注视着天空中落下来的金枪鱼号,似乎把它当成了一个玩具:顶去顶来,挺好玩的。 唐逍叫了一声:“退远一点!”接过赤磷弹就游了过去。 方余刚想上去帮忙,却愕然发现,她居然已经找不到唐逍的身影了! 他不但身形隐入了一道暗流,在漆黑的风暴里根本看不见,就连气息都隐藏了起来。 方余撇撇嘴,看来她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上忙,她可没有唐逍这本事。她只能如游鱼般往远处流去,先保住自己安全,再准备好接应唐逍。 还没等她游多远,一片乌黑的海水里,猛然掠起了一道剑光! 足有一丈来长、炽白一片的剑光,把烈焰蜃龙腹下映得一片光明,却看不到握剑的人! 没有握剑的人,因为这柄剑,其实就是唐逍化成的! 《化剑诀》第二层,以身为剑! 自打在那个山洞中,唐逍借助吞云剑的力量重生以来,他的肉身就已经变了,本质上,他就是一柄剑,虽然吞云剑进化成了龙灵剑,这个本质却并没有改变。 他能潜藏在暗流中,隐藏自己的气息,也只是因为,他就是一柄剑! 顺着暗流来到烈焰蜃龙腹下,他猛然以身化剑,狠狠切向了它那生满藤壶的鱼皮! 只因为,金枪鱼号已经入水,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而烈焰蜃龙,也已经顶了过去! 但腹下的剧痛,却让它生生停了下来,不敢相信地低头一看,便见唐逍居然又变回了人形,把一个火红的圆球塞进它的肚子里,再然后,又变成了一柄剑! 唐逍每一次化剑,都要造成极大的消耗,如此反复化剑,他的嘴角已然溢出了鲜血。 但他不得不如此,赤磷弹马上就要爆炸了! 雪亮的剑尖劈开波涛,那速度简直比闪电还要快,眨眼间已掠到了数丈之外。 但这速度还是太慢了,烈焰蜃龙腹下,已然亮起了一团炫目的火光,却并没觉得响声有多大,因为大海的波涛声已经震耳欲聋了,这爆炸声感觉上就轻了许多。 然而爆炸造成的冲击波却是一点也不弱,以烈焰蜃龙为圆心,眨眼间扩散到数十丈外,唐逍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龙灵剑已被震得嗡嗡作响,剑身都弯曲了起来! 方余本已退到了十数丈外,想想不保险,又往后飞速退去,却只觉得一座座大山朝她后背直压过来,甚至听到了脊椎骨被压裂的“咔咔”之声! 这片海域已经变成了烧开的沸水,巨大的浪花疯狂翻腾着,涌起来足有数丈高,就连那庞大的金枪鱼号,也像被扔进大河里的一片树叶,随着波涛不住起伏着,船头跟船尾像是不在同一个平面上,翻来倒去,仿佛随时都要散架了一般。 不过它的质量的确非常好,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居然也没有真的散架! 当然损伤是非常大的,桅杆断了,船楼裂开了无数蛛网般的裂口,甲板到处都是大洞。但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坚持下来了,没有让几百名船员葬身大海! 只是不知道唐逍和方余怎么样了。 葛沅终于走出了驾驶舱,他能感觉到,那声水中爆炸之后,烈焰蜃龙就逃走了。它虽然强大无比,但同时胆子也出奇的小,一受伤,就连呆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乖乖回海底去了。 而没有了烈焰蜃龙的兴风作浪,风暴似乎也小了下来,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抹亮丽的蓝,隐隐能够看到阳光渗下来,天要晴了。 金枪鱼号还在随着波浪起伏,船员们却已经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有的在救治伤员,有的在修补船楼、桅杆、甲板、驾驶舱,大家都忙碌了起来。 黄宁站在葛沅身旁,低声叹道:“总算,又逃过了一劫!” 葛沅点点头,目光却望着仍然波浪汹涌的海面:“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位……” 方余还没死,不过快死了;唐逍则是生死不知,正被她拖着往前漂。 她不知道那抹剑光就是唐逍,但有剑的地方定然就是他,所以她毅然游了过去。 刚接近他两丈之内,方余便只觉得心底一沉,有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唐逍身上,生生把他压回了人形,而且还把这两丈内的海面都压得沉了下去,足有半尺深!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颗雪白的牙齿,足有七尺长,如银枪一般紧追着他。 烈焰蜃龙虽然躲进海底去了,却并没打算放过唐逍,那枚牙齿就是它的。 而唐逍则是面如金纸,平躺在海面上,随波逐流,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那牙齿距他只有五尺不到,眼看就要穿过他体内,而他却无法躲闪! 方余一急,咬着牙就扑过去,手臂一振,一条衣带缠到唐逍身上,就在那牙齿将要刺中他双脚的时候,一下子就把他拉了过去,险险逃过一劫! 方余丝毫不敢停顿,两丈不到的距离,那牙齿刺过来也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她双手环抱着唐逍,用尽全力将身一扭,便如一条大鱼般蹿了出去。 却还是迟了,那牙齿已撞到她背上,却不知为何,并没能刺入她体内,只是把她撞得嗓子一甜,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却被身边的海水刹那间就稀释了。 原来那牙齿已是强弩之末,而方余身上,则穿着一件厚厚的皮甲。 这皮甲是用海鲨皮制成的,坚韧厚实,强弩之末的牙齿根本刺不穿;但牙齿上蕴含的巨大力量,却是一点不剩地,全都落到了方余背上,差点把她五脏六腑全给震碎了。 她甚至觉得,涌到嗓子眼的鲜血里,似乎也包含着内脏的碎片! 即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也不敢有丝毫停顿,两手死死地扣在唐逍胸前,不让他滑落出去,两条笔直修长的玉腿疯狂蹬着水,用尽全身力气往前游着。 大风暴里的海面,天知道混杂了多少障碍物,她没游多久,就只觉得腰间一痛,不知什么东西深深地刺了进来,差点没把她拦腰截断! 她却还没办法把那东西拔出来,甚至没办法看上一眼,只能咬着牙,接着往前游。 又游了一会儿,突然脑袋一痛,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狠狠甩头,继续往前游,脚上又不知缠了什么东西;刚把那东西甩掉,一条鱼横刺着便撞了过来! 方余已经哭了,咸咸的眼泪混着咸咸的海水,腌得她的伤口钻心似的疼痛。 鲜血在不断流逝,力气也渐渐空虚,真气更是只剩下最后一口,脑袋一阵阵晕眩。种种迹象表明,她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要是再不松开唐逍,她自己都是活不下来的。 可是她还是没有丢开他,双手紧扣着他后腰,让他如八爪鱼似的紧贴在她身上,还不知从哪儿找了块木板托在他屁股下面,随着波浪,载沉载浮。 谁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天空重新变得湛蓝起来,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漆黑的海面上,一片金光粼粼;也照着两人那苍白的脸庞,却并没有带来丝毫血色。 方余也已经昏迷了,却仍然死死扣着唐逍,两人就靠着那块木板,还能在海面上漂浮。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漂浮多久,而新的危险,还在朝着他们缓缓逼近! 一条丈把长的海鲨,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身后五六丈远,阴冷而狡黠的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他们,也许它正在考虑,要找哪个合适的时机,把这顿晚餐吞下去。 它是循着他们的血迹而来的,但这两个生死不知的人类青年,隐隐让它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这说明他们也许并不是那么好吃。所以它也就没有立即出击,它打算等他们死掉了,再毫无危险地解决掉他们,反正这周围并没有第二条鲨鱼,它也不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只是世上的事情,什么可能都有,就是没有“不可能”! 正当海鲨觉得两人的气息都衰落得差不多了,打算张开巨嘴,顺着海流滑过来的时候,突然间,一道灿烂的光芒划过海面,阳光下,一柄三股鱼叉狠狠地掷了过来! 海鲨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就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两块木板,两个人站在它和唐逍、方柔中间,一个手握弯刀,一个提着鱼叉,强大的气息逼过来,当即就让它扭转了身子。 说实话,葛沅和黄宁其实并不想跳下来救人的。 金枪鱼号经过粗略的修补,勉强不会有破碎的危险,他们的事很多。所以在瞭望的船员告诉他们,唐逍和方余正漂浮在海面上的时候,葛沅就有些举棋不定。 若下来救人,显然是很有危险的。且不说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海鲨,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不值一提,也许一个巨浪就能把两人翻进海底,连尸体都不可能找到。 而且,若是唐逍和方余死了,且不说船舱里那两百余箱宝贝立即就成了船上的收获,葛沅也不用担心再有人能指使他们了,这一路回航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可是,唐逍和方余是为了救下整条船,才毅然跳下来引开海兽的。如果不是他们大无畏的举动,现在恐怕金枪鱼号都不复存在,而船上的所有人也都进了烈焰蜃龙的肚子! 这么大的恩情,要是见死不救,恐怕葛沅以后的修炼之路都会有瑕疵了吧?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葛沅冒个险也不会救他们。 但黄宁的一句话提醒了他:“我觉得,唐公子和方姑娘都不像是早夭的样子!” 葛沅悚然一惊。 常年航海的人,见怪了生死,也大多能看一看相,虽然不深入,判断会不会早死还是有心得的。他回忆唐逍和方余的相貌,的确,两个人都不像不到二十就死去的模样。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不去救,那海鲨多半也吃不掉唐逍和方余! 可是如果他们见死不救,一旦唐逍和方余活下来,他们会不会回来寻仇? 葛沅几乎是刹那间就做了决定,救命之恩和生死之仇之间的差距,他一下子就弄明白了。于是他低喝一声:“救人”,提着鱼叉就和黄宁跳下了船头。 他稳稳踏在木板上,低声道:“黄宁兄弟,先把他们救上船去!” 海面上方的船体上,有一扇窗户打开了,有人垂下了一条绳索。黄宁本打算把唐逍和方余一个个送上去的,但方余把唐逍抱得太紧了,他根本就分不开,只得把绳索绑在两人身上,叫上面的人慢慢拉上去,然后再把绳索放下来,把他和葛沅拉了上去。 等他们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唐逍和方余已经被送回了他的屋子。 船上没有妇人,葛沅也就没有让人去帮他们洗身子、换衣服,甚至上药都没有,只是给两人各喂了一枚船上的疗伤丹药,就让他们这么抱着,躺在床上,自行恢复。 除了每天三次叫人来探视一下,他们几乎就不管这两个伤员了。 而两人也紧紧地抱在一起,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姿势却也没有丝毫改变。 直到有一天,方余终于轻轻地呻吟一声,悄然睁开了双眼。 一眼看到唐逍那仍有些苍白的脸庞,她似乎被吓了一跳,本能就要喊叫,却只感觉脑袋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似的,嗓子眼更是烧着一团火,竟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轻轻动一下手指,还好,虽然全身像捆了无数绳索,每动弹一下都十分困难,但毕竟还是能够挪动手脚,身上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 除了被烈焰蜃龙的牙齿伤到之外,她受的都是皮外伤,经过这些天自行疗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内脏当然还有些疼痛,但强忍之下,自行活动是没什么困难的。 但她并没有松开唐逍,只是换了一个让自己更舒服些的姿势,然后便呆呆地看着他。 她的脸色,一会儿变得苍白,一会儿又有些绯红,眼神里有着深深的羞涩。 可是过了许久,她却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最终还是松开了双臂,轻轻地把唐逍放平在床上,因为她发现,他的嘴唇已经干涸得像旱了三个月的田地,也许再得不到水分的补充,他就得干死了。 床边桌子上放着一碗清水,看样子应该是早上才放着的,非常清凉。方余强忍着头脑的晕眩,抖抖索索地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小口,顿时满身都透着舒坦。 可是怎么喂唐逍喝水,却成了一个难题。 她本想用手指沾一点清水,抹到他嘴唇上,可是看看自己的手指,满是血迦,简直看不出原本雪白的肤色,她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太脏了。 这房间虽大,却既没有办法洗手,也没有其它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棉签。 她思来想去,只能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轻轻凑到唐逍嘴边,用舌头舔着他的嘴唇。 就像被晒了几天的鱼,蓦然回到水里一般,唐逍的嘴唇立即动了动。 方余的小脸已如火烧一般滚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这个男人是她的仇敌,还差点把她抽魂炼魄了。但就像那天她毅然随着他跳进海里一样,此时,她还是觉得,他就是她生命中最重的人,虽然这感觉是来得这么古怪、这么无厘头! “唉,我为什么傻成这样,明知道无结果,就不能果断一点吗?” 方余又喂了两口水,将碗放在桌子上,便静静地看着唐逍那苍白的脸庞,手指轻轻从那满是血污的额头上划过,喃喃自语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忧愁…… “情仇两难意何平,生死同衾亦同椁。只愿君心似我心,勿使千年泪满尘……” 方余轻轻吟咏着,目光痴痴如水,仿佛有着无穷的呢喃…… 忽然,她心神一动,死死地闭上樱唇,再也不说一个字。 因为,唐逍眼皮一动,就要睁开双眼了。 第七十二章 枯荣一现落连平 唐逍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方余像新媳妇一样坐在床头,眉眼低垂,秀色可餐。 但对方救了他,他还是知道的。在海里他虽然几近死亡,却并不是一点知觉也没有,而是大概知道她抱着他,不知道游了多久,最后才被葛沅和黄宁救了回来。 他清清嗓子,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干哑,他看看屋里,便知道一定是方余给他喂了水,虽然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喂的。他低低地道了声:“谢谢!” 方余站了起来,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白云:“不用说这两个字。我虽然救了你,但你救我的次数更多。如果你要收回方柔的灵魂力量,也用不着顾忌,我心甘情愿的!” 她边说边走出屋子,唐逍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便有船员进来,送来了烧好的洗澡水、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干净的衣服、床单被套,甚至还有人拿来香薰,就在屋子一角点起来。 虽然好几天没人来管他们,一旦他们醒过来,这待遇立马就体现出来了。 唐逍倒也没说什么,洗澡、吃饭,伸伸懒腰,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这次受伤,除了被烈焰蜃龙的牙齿震伤之外,更多的还是真气和灵魂力量的过度消耗所导致的。而每当突破了它们的极限之后,他肉身与灵魂所能承载的力量就会得到提升,这也是修为进步的一种方式,所以现在的唐逍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境界又有了一定的提升。 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属于正常的修炼体系,只是感觉到,他虽然应该接近元气境中期的模样,但好像又不能简单对应元气境修士,因为他的剑道修为,已经濒临剑意凝实了。 一旦剑意凝实,如果有足够的真元来支撑,他甚至可以让剑意变成一柄实实在在的剑。 唐逍一时有些心满意足,走出船舱,来到了甲板上。 此时正是落日渐渐西斜的时候,金色的阳光铺满大海,微微卷起的波浪,让金枪鱼号摇摇晃晃的,却像坐在摇篮中一般,只让人心神俱悦,而不会有丝毫的烦恼。 方余静静地站在船头,眯着眼,望着远处。在那极目所至的地方,有一株棕榈树。 唐逍在她身边的时候,葛沅也来到了两人身旁,指着那株棕榈树,微笑道:“两位请看,那是一座小岛,叫做‘平海礁’。这是内陆到圣涯岛的中点,我们已经走过一半路程了!” 方余微笑道:“我上次离岛去金陵,乘坐的是师尊的飞行法宝‘闪电鸢’。师尊曾告诉过我,那平海礁虽然不大,却是东海上一处非常重要的岛屿,南来北往的诸多船只,都会在附近落脚。葛船长,我们也要过去吗?” “我们就不靠过去了!”葛沅笑道,“平海礁上有圣涯岛的人,看到我们会像见到鬼一样的。而且我们的物资还能支撑,到达下一个补给点赤浪岛不会有问题的!” 圣涯岛处心积虑要灭了金枪鱼号,不但派人混上船、暗藏赤磷粉,甚至还收买船员,也许在他们看来,当烈焰蜃龙出现的时候,金枪鱼号就应该船毁人亡了。 葛沅倒不是怕吓着了圣涯岛的人,只是怕他们阴魂不散。毕竟这是在大海上,可以说每一朵浪花下面都藏着一个死神,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都是毫不夸张的。 绕过平海礁,又航行了十来天,终于到了赤浪岛。金枪鱼号在这儿停了三天,除了采买物资、补充淡水,还对船身进行了一次彻底大检修,桅杆也重新更换过了。 再航行十多天之后,船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船员们都喜笑颜开,他们知道,随着距离东海郡越来越近,他们这次终于战胜了死神,再一次平安回到了家中。 唐逍却不怎么高兴,他认真思考了几天,便与方余商议,提前离开金枪鱼号。 “圣涯岛肯定有眼线在东海郡,也许我们一靠码头就会被人发现。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没死,恐怕会给葛船长他们带来危险,我们也会被圣涯岛监视上。” 方余点头同意。她是圣女,自然知道圣涯岛的诸多布置。如果贸然从码头下船,多半是会被他们发现的。但若是提前下船,寻找僻静的地方靠岸,那圣涯岛的眼线就无能为力了。 但麻烦的是那一两百箱货物该怎么处理。 “唐公子想要卖给我们,海生船行倒也吃得下,就是我们没这么多现钱!” 葛沅有些为难,他倒很想做成这笔生意,如果能将唐逍这两百箱货接下来,回到东海郡以后不愁没有销路,少说也要赚上万枚下品灵石,这可是一笔巨款! 做成了这单生意,他就算三五年不出海,也足够花销的了。 可是金枪鱼号上面所有的现钱凑出来,最多也只有一千枚下品灵石,连这批货的零头也买不到。葛沅是救过唐逍和方余的,他也不想为了这批货,与他们反目成仇啊。 唐逍倒是想出了办法:“你们把货拉回去,准备好现钱,我们会找时间上门来收取的。反正你们海生航行家大业大,难道我们还怕你能卷着钱跑了吗?” 于是在距离海岸只有三十余里的时候,趁着黑夜,唐逍和方余驾了一艘小船,离开了。 他们轮流划船,到了第二天上午,找了处偏僻的海滩,上了岸。 方余又戴上了面纱,却让唐逍一阵阵奇怪:“你这是为什么?” 她白了他一眼:“你傻啊,难道要我露着本来相貌,进入东海郡吗?你也不想想,作为最靠近圣涯岛的一座城市,东海郡里会有多少圣涯岛的探子?” 唐逍忍不住笑道:“可是你平时就是戴着面纱见人的,这已经成了你的标准装束,你想要是这样进入东海郡的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琴心圣女吗?” 方余一咬嘴唇,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唐逍的办法就是化妆,他们潜进一个渔村,换了身衣服,再略作打扮,就变成了一个打渔少年和他的妹妹,两人都是普普通通,丢进人群里一个泡都冒不起来。 唐逍挑着一箩筐海鱼,方余提着一个装满贝壳的竹蓝,走进了东海郡。 在城里他们呆了足足七天,除了去收回了葛沅手里的两万七千余枚下品灵石货款,参加了两次拍卖会,买了些必须的东西外,还重新炼制了饮风鸾雪双戒。 这两枚戒指还是唐逍在宗师境的时候买的,随着修为的突飞猛进,已经跟不上他的使用需求了。别的不说,他现在遇到的妖兽,差不多都拥有十几丈、几十丈的庞大身躯,都不是饮风戒能装得下的,就算他猎杀了妖兽,也没办法带回来。 重炼储物戒指其实很简单,就是寻找一枚更加高级的储物戒指,将二者的空间阵法相互融合就可以了。这样重炼来的储物戒指,其容量是原本两枚戒指的总和。 重炼后的饮风鸾雪双戒之中,除了装着剩下的一万多枚下品灵石外,还有他从那两百来箱货物里挑出来的一些高品质宝贝,比如八阶药材、晶石、海兽材料,等等。 然后又买了两匹马,都是五阶妖兽。 唐逍要去连平山,方余便紧跟在他身后,从来没想过悄悄离开。 她似乎已经铁了心,要把方柔的灵魂力量还回来,尽管那会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她一路上都像没心没肺似的,很开心,还时不时逗弄唐逍一下,比如在过河的时候,故意溅起水花浇在他身上,吃饭的时候把他的酒换成水,甚至在途经松林的时候,从树上拉一条松毛虫放在他的衣领你,然后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虽然唐逍从来都没有半点反应。 唐逍正与她相反,越靠近连平山,就越是忧心忡忡,一整天眉头都不会解开的。 然而等进了连平山,他又似有些迫不及待,而方余眼中,则终于出现了一丝悲怆。 不管是好日子还是苦日子,都终究会到头的,虽然有时候是转忧为乐、化苦为甜;而有时候,则是真正到了生命的尽头,今生此世,永无再见之日! 一进了连平山,唐逍就像感知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策马狂奔。 方柔的灵魂种子,还安稳地呆在他的泥丸宫里,有了它,他就对她的灵魂有感应,就像当初刚下火鸾峰时一样,她总能找到他,而他却只能知道他的大概方向。 方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怔了一下,撇撇嘴,嘟囔道:“有这么着急吗?” 唐逍没有回头,好像并不关心她是不是要跟上去,也许就算她现在掉头走了,他也不会怪罪的,就当是天意如此,也免得真的事到临头,他还不知会有多纠结。 但方余却似不想让他轻松,一抖缰绳,胯下马撒开四蹄便跟了上去。 翻山越岭、穿林过涧,很快就来到了当初唐逍停留的那座山头上。 唐逍一勒缰绳,那马儿咴律律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方余也勒住马儿,轻声问道:“唐公子,怎么了?” 唐逍不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脚下的山林。方余也没有催他,山风吹过,带走了不少夏之酷热,也让两颗忐忑不定的心,感觉到了些许清凉,一如那浄淙的山泉。 过了好一会儿,唐逍才轻声道:“不知为什么,到了这儿,我反而感知不到她的灵魂了!” 方余知道,当初唐逍就是在这儿,与即将灵魂消逝的方柔擦肩而过的。方柔的肉身应该就在这下面,却感知不到灵魂,难道是她已经彻底消散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唐逍那双红红的眼睛,心里有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许久,她轻轻张张嘴,泪水立即扑簌扑簌淌下来:“唐公子……” 唐逍嘶哑着声音道:“叫我唐逍哥吧……” 方余小脸上莫名闪过一丝喜色,她知道,当初的彭趣,为了这一声“唐逍哥”,曾被他无情地拒绝过。这个称呼只专属于方柔,他心底,也从来就只有她。 但现在他却允许方余叫他“唐逍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尝试着忘记方柔,接受方余?还是他把她当作了方柔的替代?抑或是,他打算从专情一下子变成滥情? 方余小脸上的喜色还没有完全浮现,就已经被浓浓的担忧所替代了。 “唐……公子,你是想半途而废了吗?” 唐逍全身一震,额头上突然冒起了豆大的汗珠,十根指头鸡爪似的颤抖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余儿,谢谢你!” 方余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只有一分高兴,而有着九分痛楚。 唐逍咬了咬下唇,双腿一夹,那马儿便嘚嘚地走下了山坡。 然后他似乎又感知到了什么,径直穿过一片丛林,绕过几块大石来到了一个小湖边。 湖水悠悠,泛着清澈的涟漪,湖底的水草与鱼儿都在游弋着,像在朝他们招手。湖边是一片沙滩,黄澄澄的沙子在夏日下闪闪发光;沙滩边生满了水草,有野凫在扑腾,也许是从来没有见到过人类,两人走过来,它们也毫不害怕,只是呱呱地叫着,欢迎着他们。 沙滩上,有一条灰烬,浅白色的,似乎是一条被烧尽了的灯草。 只是这灯草也忒大了些,竟有手臂来粗。而且就算化成了灰烬,它也没有失去灯草的模样;轻风吹过,大雁飞过,也带不走它一丁点灰尘,它就像被胶水凝固起来了一般。 两人都下了马,他们走得很慢,唐逍更是走一步顿一下,似乎生怕自己走快了,就会惊扰了那灯草一般;脸庞上,泪水在如雨点一般淌着,滴在沙滩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他和方余心里都有判断,也许他们要找的,找到了…… 方柔…… 唐逍扑通一声跪在灯草边,伸出双手,想要去抓什么,却似乎又不敢…… 方余站在背后,目光痴痴,浑然不知自己已泪流满面。 却在突然间,她目光一凝,恍惚看见,那条灯草,似乎动了一下! 她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不由己退了半步,便听到了一个悠悠晃晃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唐逍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来,一脸悲痛与狂喜:“柔儿……是你吗?” 那声音却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半点反应。 唐逍脸上的惊喜凝固了,红着双眼,嘶声喊道:“柔儿,是你吗?你在哪儿……” 好半天,方柔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却是无比的哀怨:“你为什么才来啊?” 耳听得她呜呜地哭起来,唐逍一屁股坐在地上,心痛欲绝! 方余有心想要安慰他,两只脚却像钉在地上一般,丝毫无法挪动! 方柔的声音有七分哀怨、两分惊恐、一分绝望:“你知道吗,我刚渡过长江,就听说你要死了,那时的我是多么恐惧,我甚至……我甚至把焰铁驹卖出去,连钱都忘了收!它要我把我的灵魂力量渡给你,帮助你战胜魔光,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唐逍却如绝望狼嚎一般,嘶吼了起来。 他知道是谁在害她,除了魔猫剑灵,不会有其它东西,可是——“你为什么要相信它?” “你不知道吗?”方柔宛如杜鹃啼血,听得方余头皮直发麻,“它和你我都是有灵魂联系的,在它的指引下,我就能看到你的现状,你浑身是血,满身皮肤都腐化朽白像棉花一样;而且,你的灵魂都被囚禁起来了,如果得不到我的灵魂力量,你就真的死了!” 唐逍知道了,那是魔猫剑灵把他在山洞里的景象,传递给方柔了,可是她不知道,当魔猫剑灵找上她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渡船上,正急匆匆赶过来找她! “你就像枯死了一样,只有我能救你,这不是那只魔猫说的,是我娘说的,你说我要不要相信?你说我要不要服下那粒分魂丹?你说,你说,你说啊……” 方柔疯狂地嘶叫着,如果她现在有实体,恐怕也像一头发了狂的狮子:“我就害怕你枯死了,我宁愿自己枯竭,也要让你活下来……我也不是没想过,他们是不是都在骗我,可是如果真的受骗了,那我的娘亲都要害我,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敢冒险,不敢……” 她说得语无伦次,唐逍却听懂了,而正因为理解,他的心,就更加剧痛! 要是他没有躲着她,要是他从源城外找到她的时候,就和她一起来江南,是不是这一切就可以避免了?是不是方柔就不会遭这么大的劫难?是不是…… 唐逍悲痛得无以复加,突然一伸手,龙灵剑就出现在手中,猛地朝着胸口,一剑刺下! 我害死了你,就让我用生命来补偿你,让我们在冥界之中相会吧! 柔儿,等着我,咱们同荣、同枯! 第七十三章 若能同生弃共死 “啊!” 惊叫声中,方余一个箭步冲上前,猛的抓住唐逍手腕,尖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方柔的声音悠悠地问道:“你是谁?” 方余猛然转身,她判断不出这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便面对着地方的灯草灰烬,沉声道:“我就是害你的人,你有三分之一的灵魂力量,是被我吸收的。你要,就拿回去,但你不能把怒火发泄到唐逍哥身上,这对他太不公平!” 方柔悠悠地道:“唐逍哥?原来已经有第二个人这么叫你了!” 方余尖叫着,似乎想用自己的声音把方柔盖过去:“不是!他一直不允许我这么叫,原本我也不敢,是直到此时,我才觉得,也许我比你更有资格这么叫他!” 方柔的声音也一下子尖厉起来:“为什么?” 方余冷笑道:“你根本就不爱他,这个专属名字,为什么应该归你所有?” “你放屁!”方柔嘶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你可曾知道,我刚进入江城,就感受到有人在召唤,过去一看,却是那头死猫!你可曾知道,当那死猫幻化出他在山洞里的情景时,我的心有多痛?你可曾知道,三年多、一千五百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抽取灵魂的折磨,我又有多痛?你怎么敢说我不爱他,你怎么敢?” 方余摇着头:“不,你不爱他,你根本没关心他这一千多天是怎么过的!他到处找你,为了你远赴戈壁、独自出海,冒了多少次生命危险!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你,是怎么和那头死猫做交易,放弃了多少!你根本不关心这些,你只关心你自己!所以,你不爱他!” “不,不……” 方柔嘶吼起来,却听唐逍居然也冷冷地道:“是的,你不爱我,因为你不是方柔!” 这下子,就连方余都呆住了。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想平息唐逍心头的死意,唐逍要自杀,她根本挡不住,而如果他真的自杀了,方柔也救不回来,等于是白死了。 但她也怎么都想不到,唐逍居然会说,那不是方柔! 但方柔一下子沉默下来,似乎唐逍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 唐逍突然间笑了,一扬手,一枚珠子扔了出去:“你这头死猫,还敢来骗我!” 方余惊叫道:“唐逍哥,那是我的定魂珠!” 那里面有她的灵魂啊,天地良心,你怎么这么随意就扔出去了? 唐逍却朝她一笑:“你放心,伤害不到你!小灵,既然你自投罗网,那就进来吧!” 方余还在惊魂不定,方柔的声音已然尖声嘶吼起来,那凄惨恐怖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而定魂珠则绽放出了灿烂的光芒,刺得方余的双眼一阵阵发痛! 须臾,光芒收敛,方柔的声音消失了,定魂珠又落回到唐逍手中。 唐逍把龙灵剑收起来了,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向灯草灰烬:“柔儿……” 这次响起来的声音,就温柔得多了:“唐逍哥……是你吗?” 一缕轻烟,缓缓地从灯草灰烬上飘了起来,化作一个满是泪水的女孩模样,却虚幻得随时都像要迎风吹去,眉目如画,正是方柔。 与四年前比起来,她要消瘦得多了,但也长大了许多,五官精致得真如画里的人儿。 方余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联系,她知道这是她吸收了方柔的灵魂力量所导致。看着她那几近透明的模样,方余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涌上无尽的怜惜,忍不住看得痴了。 唐逍则张开双臂,双泪滚滚而下:“柔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方柔也伸开虚幻的双臂,迎面扑来,却又呜呜地哭起来:“唐逍哥,我抱不住你了……” 的确,她轻飘飘地晃过来,却无法接近唐逍的身子,他身上突然出现一股气势,远远地挡住了她,也让她和方余同时变了脸色。 她是虚幻的灵魂体,更准确地说,只是一缕残魂,没有实体,不能抱住唐逍是合理的;但唐逍主动拒绝她,不让她抱,这却是万万不合理! 方柔凝视着唐逍,突然小脸又是一变:“唐逍哥,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 方余有点摸不着头脑,却又唐逍淡淡地笑道:“是的,我已经不是人了!”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一脸骇然地看着唐逍,浑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还要说下去,方柔却伸出一根指头,制止了他:“唐逍哥,我被禁锢在这条灰烬里十几天了,好不容易得以出来,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我真的不喜欢这儿!”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能自己行动吗?” “她能!” 回答的却是方余:“但你如果让她自己行动,她最多还能坚持一分钟,就彻底烟消云散!她的灵魂好奇怪,如果只是灵魂力量消失,要么她应该彻底消散,不应该还有残魂;而如果是有残魂,她又不可能是这种无主状态,这种感觉,好像她的灵魂不是她的一样!” 她紧皱着眉,一脸纠结,说出话来也是云里雾里,可能连她自己都是无法理解的。 唐逍却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微笑道:“柔儿,你再坚持一下,我把灵魂种子还给你!” “灵魂种子?”方余大吃一惊,“你是说她的灵魂种子在你身上?这怎么可能?” 唐逍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告诉你,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盘膝坐下,身上顿时出现了一股玄妙的气息。 方余又吃了一惊,骇然道:“你想做什么?要把她的灵魂种子硬生生逼出来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快停下来,你一不注意就要死了!而且就算不死,你也会灵魂大伤,不但以后不可能再有任何进步,恐怕还会变成弱智、白痴,甚至植物人!” 唐逍笑道:“那又怎么样?我真变成那样,不能抽取你的灵魂,你不就解脱了?” 方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转头对方柔道:“你怎么还在笑?你就不怕他死了?” 偏偏方柔也在微笑,自从看到唐逍开始,她就又哭又笑,此时没哭了,笑容却没有减少:“我为什么会怕?他要给我灵魂种子,我大不了就不要,这样就可以和他一起死了!” “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方余一跺脚,大声喊道,“我有办法保你们不死,唐逍哥,你先停下来,好不好?你要再不停下来,你们两个就真的要一起死了!” 唐逍却没有停下,只是微笑着望向她:“可是,我们不死,你就要死了!” “那是我的事,你先停下来吧,算我求求你!”方余无奈地叫道,手里出现了一块半尺长的漆黑树木,隐隐透着与唐逍身上相似的玄妙气息,顿时吸收了两人的目光。 “养魂木?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是师尊留给我保命的,当然那是为了让我去参加大阐戈壁。”方余叹着气,“实际上我夺到小落魂盅,我也只能用两三次而已,然后就被师尊拿去了。实际上我去大阐戈壁也是他的主意,而为了保住我的小命,他就把这东西赐给了我,后来也忘了拿回去!” 她望着方柔:“你还不快点进来,真的想要唐逍哥死掉吗?” 方柔调皮地一笑,倏地一晃,那养魂木的一头便多了一层蒙蒙的光泽,隐约能够看出是她的相貌,只占据了鸡蛋大的一块,显得很是令人怜惜。 方余一直没有搞懂的是,这两人怎么都像没有了悲伤,反而一个比一个高兴? 不过她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将养魂木递给唐逍。 唐逍顺手收起了定魂珠,都收进饮风戒里。不过他害怕定魂珠里的魔猫灵魂影响到养魂木里的方柔,将它们一个丢在了角落,另一个则珍而重之地放在饮风戒的正中央,用一大堆药材包围起来。这些药材大多有滋养灵魂的作用,他想这应该对方柔有利。 至于那灯草灰烬,在方柔的灵魂离开之后,风一吹,便全都被吹进了湖里。唐逍知道那其实就是她的肉身,这个可怜的女孩,现在算是肉身被毁,灵魂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这四年的,唉,真是愧她良多啊! 不过只要有灵魂在,肉身还是有希望重塑的,你看唐逍,他的肉身不也早就毁灭了吗? 一直到了荒田村,唐逍眼里还含着热泪。 方余也没有问他什么,这个男孩好像回到童年了一般,动不动就哭,真是…… 他们没有在荒田村呆多久,找了个火把绑在马头上,便连夜往广德城而去。 然而广德城也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两人又急匆匆离开,直奔金陵城。 金陵城是江南道最大的城池,总不可能也找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吧? 一路上,唐逍和方余、方柔商量了很多次,总觉得要想救回方柔,而又不伤害到唐逍和方余,恐怕还是得先滋补灵魂。只有底子强大了,不管做什么都要好得多。 在连平山小湖畔,唐逍想要直接把方柔的灵魂种子逼出来,确实是一种找死行为。他虽然不知道方柔的灵魂种子是怎么进入他的泥丸宫的,但既然进去了,就与他的灵魂相连,贸然把它逼出来,就等于生生撕裂唐逍的灵魂,稍不注意就会让他烟消云散! 就算运气最好,没有伤到他的根本,也会让他灵魂大损,修为倒退还是好的,变成白痴也不是不可能,而且是治好了也只能流口水那种。 如果说,对方余进行抽魂炼魄,是细水长流般汲取她的灵魂力量,那么唐逍强行逼出方柔的灵魂种子,就是快刀斩乱麻。两种方法不一致,效果却都是差不多的,浪费很大,收获一般,也许损耗了十分灵魂力量,却只能还给方柔一两分而已。 所以唐逍一直想找到一种办法,或者是什么东西,既能让他们所损耗的灵魂力量,尽可能地被方柔吸收,同时也能护住他和方余,不致于用他们的命,去换方柔的命。 虽说他们都不吝惜自己的性命,但若是能够两全其美,岂非更好? 所以从广德城到金陵城,他一直都在寻找对灵魂有帮助的东西。 反正养魂木能够护住方柔的灵魂三个月,他还有点时间。 到了金陵城,他和方余首先来到了东海商行。 叶无蝶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大声笑道:“哦,瞧瞧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是我们的无敌小王子来到东海商行了,真是蓬荜生辉!哇,你还是不知羞耻地和方姑娘在一起了吗?方姑娘,你不当圣女啦?哎呀,前些天我还同彭姑娘说起你们,要是她知道你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不知有多伤心呢!唐公子,不是我说你,你既然能接受方姑娘,为什么不能接受彭姑娘呢?” 她噼噼叭叭说了一大堆,直听得唐逍目瞪口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方余:“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一定不是东海商行的叶姑娘,一定弄错了!” 方余不由得抿嘴一笑。在大阐戈壁,唐逍和别人接触不多,她却是多次和江南道的探险者们会面,大家都很熟悉了。当时她是清冷的圣女,真正的朋友也没几个,其中叶无蝶就是一个,所以她深知这小姑娘的秉性,外表清丽,内心却是一个小魔女。 她拉着叶无蝶的小手:“你要把唐公子吓走了,东海商行可就失去一单大生意了!” “什么,有大生意?”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揪着三缕胡须,大声笑道,“丫头,贵客临门,你可别真把人家吓走了,还不快请他里屋看座?” 叶无蝶撇撇嘴,低声道:“现在你们知道我这性格怎么来的了吧?那就是我爹,东海商行的三当家,叫做叶有贵,是不是特别土的名字?我都羞于对人提起!” 方余忍不住笑道:“好了,你要再说下去,被伯父打了可与我们无关!” 叶无蝶嘻嘻一笑,牵着方余的小手走进院子。唐逍跟在后面,饶有趣味地四处打量着。 这儿是东海商行的总舵,却并不是一间真正的商行,而是一个大院落,占地恐怕不下千顷,随处可见奇花秀石、层峦叠嶂,充满了江南水乡的柔情与雅致。 但唐逍关注的自然不是这些,也许是多年流浪生活使然,他现在看到的,是这个院落整个就是一座大阵法,奇门八卦布置得井然有序;阵法间,有不知多少暗哨潜伏着,既给阵法带来了生气,又克制住了阵法的杀气,反而使得它更加凶险! 唐逍猜测,如果自己真的和东海商行发生了矛盾,恐怕就算竭尽全力,也最多能逃出去百丈来远:东海商行作为天下第一大商行,能够屹立万年而不倒,绝非幸致啊! 叶无蝶带着两人,绕了七八九十个弯,足足走了两刻钟,终于来到了一间雅室里。 却是出乎她的意料,等在雅室里的不但有她那圆滚滚的爹,还有一个红妆女子、一个精瘦老人,顿时吓得她一哆嗦:“大伯、二娘,你们怎么来了?” 圆滚滚的叶有贵呵呵一笑:“早知道你这小丫头古灵精怪,你大伯和二娘也来看看,你结交的朋友到底是如何出色,结果一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比你可强得多了!” 叶无蝶一撇嘴,嘀咕道:“真是长人家志气,有这样埋汰你闺女的吗?” 唐逍则是一拱手:“晚辈唐逍,见过东海商行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 枯瘦老人哈哈一笑:“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老夫正是东海商行大掌柜,东郭愚;这位是我义妹,二掌柜元一荻;这位是叶无蝶这丫头的爹,三掌柜叶有贵,你认得了吧?” 唐逍又一一见礼。元一荻看着他,却像越看越满意,忍不住笑道:“真是我们东海商行无福!你说怎么就半路杀出个圣涯岛圣女呢?不然的话,我们蝶儿应该也有希望吧?” 叶无蝶一下子听说她的言外之意,狠狠一跺脚:“二娘,你乱说什么呢?” 三大掌柜一齐大笑,唐逍却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抱拳道:“三位掌柜,小人这次来,是为了购买一件东西,不过晚辈也不知道这应该是什么东西,所以想请三位前辈赐教!” “哦?”三大掌柜一齐来了兴趣,东郭愚问道,“唐公子不妨说说,打算做什么用的?” “晚辈打算用它来护住灵魂!” “灵魂方面的东西?”三大掌柜相互看了看,一齐摇了摇头,“这可罕见了!” 唐逍忍不住大失所望,天下第一大商行的东海商行,要是也找不出这种东西,那他还能去哪儿寻找呢? 难道他和方柔,真的注定不能同生吗? 第七十四章 噬魂养魔可得生 元一荻看看他那模样,轻声问道:“唐公子不如详细说一说,看我们能不能有点办法?” 唐逍苦笑道:“晚辈灵魂上出了很大问题,不知怎么融进了一枚灵魂种子,是别人的。这位方姑娘则是要被人汲取灵魂力量,三位前辈也知道,不管是逼出别人的灵魂种子,还是被抽走灵魂力量,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晚辈想知道,有没有一种东西,能够护住灵魂,让我与方姑娘都能有生存下来的希望,若有,我们不吝钱财,必会有重谢!” “原来还并非只是滋养灵魂,而是要能够护魂!” 叶有贵揪着胡子,长叹了一声:“这就更不好找了,哪有这样的神物?” 叶无蝶看着唐逍有些丧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拉着元一荻的胳膊就开始撒娇:“大伯、二娘、爹,你们就帮一帮唐公子吧,在大阐戈壁,他帮了女儿那么多……而且,方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遭难呢?” 叶有贵叹道:“傻姑娘,不是我们不帮,你也知道,修士要达到婴境才开始修炼灵魂,我们仨都还离那个境界远着呢,也不知道哪些是能护魂的宝物啊!” 唐逍站起来,就要拱手告别,却听东郭愚一拍手掌:“老夫倒想起一个地方,也许会有这种奇物……可是你们去不了,去了也没用……唉,算了……” 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唐逍自然不会放过,连忙抱拳问道:“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东郭愚摆手道:“唉,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你们去不了的……” 唐逍忍不住有些急了:“前辈,若是找不到这种神物,我二人都活不过多久,危险对我们而言又何足道来?还望前辈指点,若晚辈能活下来,久后必有重谢!” 东郭愚托着下巴,还在犹豫,却听元一荻笑道:“唐公子说得有理,他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危险值得他们害怕?大哥你就说吧,救人一命,也要胜造七级浮屠呢!” 东郭愚突然间变得郑重其事:“唐公子、方姑娘,老夫可以把这消息讲出来,但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迁怒老夫、迁怒东海商行,更不能迁怒于蝶儿啊!” 唐逍伸出一只手掌:“若蒙前辈赐教,晚辈久后必将报答!” 东郭愚点点头,沉声道:“不知两位弟弟妹妹可否知道,‘噬魂魔宗’的遗址?” 元一荻猛然站起来,失声道:“一百零八魂魔异宝,噬魂魔宗?难道它又要开启了?” 东郭愚又点点头:“老夫听说,陵宗拍卖场将会在三天之后拍卖一块‘噬魔令’,是由灵妙仙子拍卖的。唐公子,噬魂魔宗是个上古宗门,早就覆灭了,但宗门内珍藏的一百零八件魂魔异宝却流传了下来。这些异宝,全都是有关灵魂的,虽然无尽岁月以来已经被取走了大多数,但剩下的二三十件中,想来就应该有你所需要的护魂之宝!” 元一荻接着道:“噬魂魔宗隐藏在辟秋结界之中,只有噬魔令才能进入。那辟秋结界坚韧无比,连婴境强者也无法动其分毫,就算拥有噬魔令,对进入者的要求也无比苛刻:修为必须在丹境以下,却要拥有堪比丹境的实力,不然,就算进去了也会有死无生!” 唐逍咬了咬牙,又问道:“还请赐教,如何能得到噬魔令?” 东郭愚道:“噬魔令是噬魂魔宗的弟子令牌,当年噬魂魔宗无数弟子,流落出来的噬魔令却是极少,每一块都会引起婴境强者的追捧,毕竟哪尊婴境强者,不想拥有一件灵魂之宝护身呢?因此一般的拍卖会上,根本就不会有这东西出现。老夫所说的‘陵宗拍卖会’,其实是一个地下拍卖会,他们异想天开,选择在坤陵之中举行,参加的人不多,却每一位都是丹境巅峰或者婴境,或者他们的代理人,所以非常神秘,也非常危险。” 他叹了一声:“老夫虽然侥幸听说过这个拍卖会,但也没有参加的资格!” 唐逍的心又开始沉了下去,连东郭愚都无法参加的拍卖会,他能有什么办法参加?而若是不能参加,那如何得到噬魔令,如何去噬魂魔宗寻找护魂之宝? 何况,就算他有机会参加,又怎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拿到护魂之宝,救回方柔呢?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柔烟消云散,或者只能冒死逼出灵魂种子,自己死了,却任由方柔苦苦挣扎,最后还是难逃一死?那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 却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叫声,遥遥地传了进来:“阿蝶,我又来找你了!” 这声音传来,顿时让唐逍、方余和叶无蝶都变了脸色。 叶无蝶是高兴的,拍着小手笑道:“哈哈,彭姑娘来了!” 唐逍明白她的意思,这小妞在幸灾乐祸,要是让彭趣看到他和方余在一起,一旦打翻了醋坛子,恐怕这雅间内就热闹了: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东郭愚等三人显然也知道他们这事,一个个都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唐逍连忙拉了方余的小手,可不能随意和彭趣见面,还是先离开再说。 “三位前辈,叶姑娘,晚辈还是先告辞了,过一会儿,再来……” “你走不了了!” 元一荻幸灾乐祸的声音还没落下,便听一声怒吼:“啊哈,猜猜本尊感知到了谁?小囡,你的心愿要达成了,那小子居然就在东海商行,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无智前辈来了,快快迎接!” 东郭愚刚站起来,便听一声大笑,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汉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却没有理会一齐抱拳的东海商行三人,一把就揪住唐逍:“小子,终于又找到你了!” 当初的“老农”、尊者,现在又变成了急如星火的江湖豪杰! 正是无智上人。 唐逍无奈地苦笑,他知道,逃不掉了。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哪怕是在丹境后期的东郭愚面前,他也不相信自己无法逃掉,但面对着婴境强者无智上人,还想逃跑的话,那实在是做不到啊! 他只得拱起手,很谦卑地招呼道:“晚辈拜见无智上人!” 无智上人一把抓住他,怒道:“本尊的弟子,是哪里辱没你了?她帮了你这么多忙,就只是想你娶她而已,你居然还推三阻四的,真要本尊亲自来找你?” 唐逍苦笑道:“上人,令徒能看上晚辈,是晚辈的福气,哪还敢推三阻四?只是晚辈就要死了,如果真的答应了令徒,这不是害了她吗?晚辈是万万不敢啊!” “什么?” 又是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正是彭趣。她刚好听到了唐逍的后半句话,惊得面色惨白,一把抓着他手腕,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圣涯岛对你做什么了?” “可恶的圣涯岛!”无智上人顿时怒发冲冠,捋起袖子叫道,“老子找他们算账去!” “别别,不是!”唐逍连忙反手拖住他,“不是圣涯岛,他们并没有难为我,还让方姑娘也随我来了。其实只是我自己命苦,怨不得其他人!” “可是,”彭趣更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唐……唐公子,你好好说,好不好?” 她自己这么着慌乱,却又怕唐逍着急,说实话,还真是一颗芳心就在唐逍身上,若不是有了方柔和方余,加上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唐逍要和彭趣在一起,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元一荻说话了:“上人,彭姑娘,唐逍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他急需能护住灵魂的法宝,或是其它能增长灵魂的东西,若不然,他恐怕真的不能活过两个月!” “怎么?”无智上人一鼓双眼,“有人对你下毒?还是你遭了什么机关暗算?” “是我自己命中带的!”唐逍苦笑道,“晚辈这次来金陵城,就是想在东海商行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东西可用,只是可惜,看来是晚辈命数当绝,所以晚辈哪敢耽搁了彭姑娘!” “幸好你遇到了我!”无智上人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愕之后,却又哈哈大笑起来,“徒儿,你放心,你选的这个夫婿死不了,哎呀,也不知道是你们谁的运气好啊!” 他一口一个“夫婿”,饶是彭趣强悍无比,也忍不住两腮酡红,嗔道:“师尊……” 东郭愚抱拳问道:“上人的建议,恐怕也是噬魂魔宗吧?” 无智上人惊讶地道:“怎么,东郭大掌柜也知道噬魂魔宗?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指点一下老夫这笨得像驴的女婿?难道你不想把蝶儿也嫁给他吗?” 这下,不但彭趣、叶无蝶、方余这三个女孩都羞红了脸,东郭愚等三人也局促不安起来。 反倒是唐逍冷眼旁观,却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怎么像谁都想把女儿嫁给他? 一无家世、二无背景,也许有点天赋,但在这些大人物眼中,应该不值一提,偏偏彭趣哭着喊着要嫁给他,方余除了刚开始对他有点敌意,后来也想尽办法与他改善关系,现在连叶无蝶似乎都不反对无智上人的调侃——他虽然有点沾沾自喜,但更知道这不科学!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逍本能地觉得,对他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无智上人只调侃了一句,便恢复了严肃,想来他也知道了这事的关键。 “你们是没办法帮他得到噬魔令吧?” 东郭愚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晚辈虽然知道陵宗拍卖会,却没资格得到邀请,无法参加;东海商行虽然有钱,但灵妙仙子多半不会要钱,晚辈也没信心能竞拍到噬魔令。晚辈虽然有心帮助,的确是有心无力,刚才也正在为此而焦虑,幸好上人来了。” 无智上人瞅着唐逍:“你也听到了,你什么意见?” 唐逍抱着拳,躬身到底:“若蒙上人大义相帮,晚辈感激不尽,虽然明知报答不了,此恩一定长在心间!但请上人原谅,晚辈不能因此就答应您,求娶彭姑娘!” 彭趣小脸上时青时红时白,就像开了个染坊似的,唐逍却一眼也没望她。 无智上人皱着一双雪白的眉毛,问道:“为什么?” “其一是晚辈自己的缘故,晚辈知道,就算在上人的帮助下得到了噬魔令,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取回护魂之宝,更没有信心能消除身体之疾,只要晚辈没有痊愈,就不敢耽误了彭姑娘。而其二,晚辈虽然多蒙彭姑娘帮助,但晚辈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晚辈没有潘安之貌、宋玉之才,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自知不可能一眼定终生。晚辈若想向彭姑娘求婚,定然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才行。到那时,就算上人阻拦,晚辈也会拼死迎娶彭姑娘的!” 唐逍侃侃而谈,似乎自带有一股浩然之气,竟是没有人打断他的话。 他话说完了,便脖子一梗,脸上浮现一片毅然,仿佛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无智上人搔搔头皮,转头对彭趣道:“他说的倒是有点道理,要不……” 彭趣坚定地道:“我要跟着他去噬魂魔宗!” 无智上人脖子一伸,却迎上了她那坚如磐石的目光,又悻悻然败下阵去。 不过在转向唐逍之后,他又换了个面孔:“小子,你要照顾不好她,嘿嘿,你知道的!” 唐逍不由暗暗叫苦,他怎么照顾彭趣?他自己都没把握照顾好自己呢。 无智上人也不和他多说,吩咐了一句:“明天晚上,你随我去参加陵宗拍卖会!”然后就要东郭愚给他安排住处,他来到东海商行就像回家了一样。 唐逍连忙问道:“不知晚辈要准备多少钱?” 噬魔令一定价格不菲,他可不想让无智上人垫付,免得欠下他一个大人情。 无智上人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多少钱?把你卖了也不够!” 彭趣笑道:“唐公子放心,我师尊有钱,不用你伤脑筋!” 唐逍皱着眉头道:“不,这钱不能让你们出,无论多少钱都得我拿。如果不够,那就不要买了。请上人原谅,如果不行的话,晚辈这就告辞!” 无智上人眯着眼看着他,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过了一会儿,东郭愚小心翼翼地道:“上人,要不东海商行贷一笔款子给唐公子,请您做个担保,您看行不行?现在,还是先得到噬魔令……” 无智上人一摆手:“那倒不用了。小子,这张卡你拿去用吧!” 他丢过来一张漆黑的卡片,正是旭升卡。 唐逍却有些哭笑不得:“上人,这张卡,我也有!” 如果不是无智上人提起,他还真把这张卡搞忘记了,这还是纳兰大人拿给他的呢。 “这张卡,只能无偿借贷一万枚下品灵石。”东郭愚笑道,东海商行与皇家显然是有很多联系的,所以他也熟知这张卡,“不过老夫可以为你提升到一百万枚,也就是一万枚中品灵石。想来拍下噬魔令,差不多也该够了吧。上人,您说呢!” 无智上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看看彭趣,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都说了,老夫还说什么?” 于是诸事办妥,无智上人带着依依不舍的彭趣离开了,剩下唐逍一脸苦水。 他忍不住问方余:“你说,为什么彭姑娘就缠着我,她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方余抿嘴直笑,倒是叶无蝶笑道:“你长相这么帅,人家看上你不正常吗?说老实话,我要是发疯了的话,说不定我也会看上你的!” 唐逍搔搔头皮,两个女孩咯咯直笑。 他也不想再去其它地方,就在东海商行里住下。 彭趣没有来找他,却把方余也带走了,看来她潜意识中已经把后者当成了“情敌”。方余也懒得解释,她和唐逍的关系太过于微妙,好像也解释不清楚。于是唐逍便得到了一天多的悠闲时光,略作修炼、又炼了一炉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时分,刚吃过饭,无智上人带着彭趣和叶无蝶来了。 他对东郭愚嘿嘿笑道:“参加陵宗拍卖会的,每人限带四名随员,所以老夫就不带你们三个去开眼界了。给我们准备一件飞行法宝吧,需要多少钱,叫这小子拿,反正他钱多!” 众人都笑了,无智上人一声清啸,大袖一挥,便带着几个少年消失了。 唐逍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眼前云里雾里的,什么也看不清楚;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只有一个数丈见方的庭院,三间小屋。院子里种着好几株槐树,枝叶森森,在渐渐浓烈起来的夜色中就像鬼影一般,让人心里忍不住隐隐发怵。 猛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把几个女孩都吓了一大跳。 第七十五章 陵宗幻迷有痴意 “是接受死神的召唤吗?” 宽大的黑袍,橄榄式的黑帽,脸上还带着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看不出高矮、胖瘦,也看不出男女,甚至连声音都是中性化的,带着几分沙哑。 “装神弄鬼!” 无智上人皱皱眉头:“你们每次都要弄成这样才开心,老夫能不能说你们是变态?” 那黑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马上一躬身:“不知贵客光临,鬼使七号向你请罪!” 无智上人还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一摆手:“算了,懒得说你,前面带路!” 黑衣人掏出几块面具递过来:“老规矩,阎罗请客,勿识鬼路!” 无智上人接过来,用两根指头捏了一下,把其中四块递给四个少年。 黑衣人忽然抽抽鼻子,问道:“哪位身上带了灵魂体?” 唐逍眉头一皱,无智上人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黑衣人嘎嘎笑道,“就是不要放出来,不然,陵宗之内,可是有不少东西,最喜欢吃灵魂体了!到时候若是引起什么误会,敝门是概不负责的!” 无智上人对唐逍道:“可记住了?他们是最不要脸的,你最好别寄希望于他们!” 黑衣人对他这种赤裸裸的嘲弄也视若无睹,见众人都戴好面具,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如幽灵似的转过了身子,手中却出现了一盏猩红的灯笼,一蹦一跳的,在前头引路。 唐逍戴着这面具,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清凉,却是什么念头也生不起来,心头一惊,强行运转意识,才看清了前面那引路的鬼使七号,忍不住有些赞叹:“这是什么材料?若是再提纯一下,恐怕就连丹境的灵魂,也承受不住这种净化的力量了吧?” 黑衣人头也不回:“小子不错嘛,没想到灵魂力量也如此强大,不如加入敝门?” 无智上人冷笑一声:“区区一个鬼使,也敢无视老夫了吗?” “您是贵客,卑下怎敢?” 鬼使七号回了一句,便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了。 他引着众人走进左边厢房,便见厢房里什么也没有,只停了五副棺椁。 鬼使七号高举灯笼:“躺进去吧,不用担心,只一下,就到你们想要去的地方了!” 无智上人皱着眉头道:“你们不会搞什么鬼吧——哦不对,你们本来就是鬼!” 鬼使七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阎罗请客,规矩如此,阁下可以选择不参加!” 无智上人轻吸一口气,冷冷地道:“你们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 但鬼使七号也没有丝毫动作,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智上人也没什么办法。唐逍一心想得到噬魔令,便当先躺进左侧一副棺椁里。那棺椁挺大,他躺进去很有些宽松,却在蓦然间收紧,刚好能容他一个人躺着;随即棺椁底部一声轻响,唐逍已然不知去向。 别人还在犹豫,彭趣和方余却也同时躺了进去。 这下无智上人也没选择了,与叶无蝶同时躺进棺椁,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鬼使七号静静地看着,没有半点异动。五人刚刚消失,门外却又传来了一声轻呼:“阎罗请客、鬼使引路,请问是哪位鬼使大人在此,我等五人应邀陵宗来了!” 果然就如鬼使七号所说,唐逍躺进棺椁之后,只觉得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便来到了一处漆黑的通道里,两边墙壁、头顶天花板都影影绰绰的,像三座大山包围着他。 他愣了一下,就听到几声轻响,连忙问道:“是上人吗?” 一个声音叫道:“娘的,老夫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个陵宗拍卖会,真不知道他们如此神秘!看来炎汉帝国何等之大,老夫也不能躲在清凉山当土霸王,已经与社会脱节了!” 这正是无智上人的声音;而其他几道人影也围了过来,正是方余、彭趣和叶无蝶。 随着有人迈动脚步,几人都觉得眼前一亮,通道两边的墙壁上都泛起了洁白的光芒。 那是一种石头,每一块都只有拳头大,每隔两丈就有一块,却把通道照得恍如白昼。 “居然是太皓石!” 无智上人啧啧称奇:“看来这什么陵宗实力不小啊,上古时代的照明石都能搞得到!” 彭趣不由问道:“师尊,什么是太皓石啊,很罕见吗?” “那岂止是罕见,简直是特别罕见!”无智上人指着墙壁上一块,笑道,“你们看,就这块石头,你们四个人合力都没办法把它击碎!而且,除了坚固以外,它还能自主发出光芒,仅此一点,就已经足够珍贵了。何况,在修炼之路上,有一个境界就叫做‘太皓境’,这种石头,甚至能供应太皓境的大能们修炼,你们就它们珍贵不珍贵?” 彭趣嘟着小嘴问道:“既然这么珍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陵城只是炎汉帝国江南道的第一城池,并不是什么大宗门大势力的所在,而且就算整个炎汉帝国,恐怕也找不出一位太皓境的修士,既然太皓石对太皓境都有用,那它应该早就被人抢走了才对,怎么可能在这个通道里还留存了这么多? 无智上人没有回答,却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小姑娘脑筋转得挺快,也不怕你们知道,其实是因为没人能抠下它们来,就连太皓境也拿它们没办法!” 随着这声音,几人惊愕地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又变了。 现在是来到一个大厅里,长宽各有二十余丈,用屏风隔成了三四十个包厢,每个包厢里都有五把皮椅、一个茶几;正对面墙上有一块蓝色的水晶样的东西,方方正正的。 每个包厢门口都站着一个俏丽的女孩,一见到有客人到来,立即微笑着躬身欢迎。 方余凑在唐逍耳边道:“注意看,她们都没有影子!” 唐逍定睛看去,果然在她们脚边没有看到影子,顿时心里一凛,暗暗提高了警惕! 无智上人低声道:“几个小家伙都消停点,这地方很神秘,说实话,老夫也没什么底气。若是惹出了麻烦,恐怕老夫也没办法带你们回去!” 这时那没有影子的侍女走进来,给每人倒了杯茶。无智上人端起杯子呷了一口,立即皱皱眉头,似乎很难吃的模样;可是接下来却忍不住“咦”了一声:“好香!” 这茶里有一股腐臭味,初喝下时简直令人作呕,但入口之后却立即让人感到一股回香,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端的是神奇无比。 唐逍也喝了一口,便觉得灵魂都似清爽了一些,不由面色微动:这茶竟然作用于灵魂! 虽说婴境就可修炼灵魂,但也只是刚入门而已,在对灵魂的了解上,某些方面还不一定比得上唐逍,所以无智上人没有感觉到的,唐逍却感觉到了。 刚喝了一口茶,那侍女又进来了,在那块蓝色的水晶石上摆弄几下,那块石头居然神奇般地亮了起来,一个清秀的女子面孔出现了,紧接着,一个好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欢迎各位参加本次陵宗拍卖会。大家都知道规矩,任何能记录音像的法宝都不许使用,所有参加拍卖会的贵客,我们都将严格保密,你们进来出去也是单独的通道,彼此不会遇到。所以请各位放心参加拍卖,不会有任何意外情况出现的!” 那女子一伸手,笑道:“好了,五分钟准备,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侍女就站在茶几前,笑道:“几位贵宾,我们的这个拍卖会,与帝国的其它拍卖会都不太一样,拍卖师是出现在这块显影屏上面的,而拍卖的一切操作,各位都可以在这块小的显影屏上完成,不用举牌、叫喊,十分方便,操作起来也非常简单!” 她伸手在茶几上一拂,便又有一块尺把宽的“显影屏”亮了起来,她逐一介绍着,那显影屏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有拍卖品的介绍,也有可供加价的按钮。 这场拍卖会将使用中品灵石来进行,差点惊掉了唐逍的下巴。 一枚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枚下品灵石,而一般来说,不到丹境的修士,使用的都是下品灵石。比如五鸾宗的外门弟子,一年的薪俸也才一枚下品灵石而已;叶无蝶身为东海商行集万千宠爱的掌柜之女,一年也最多收获千把枚下品灵石,已经算是小富婆一个了。 而这场陵宗拍卖会,入场券就是一万枚中品灵石,方余要不吃不喝赚上一百年之久! 唐逍虽说向东海商行借贷了一万枚中品灵石,这是专门为噬魔令准备的,但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怎么来归还这笔贷款,给东海商行免费打工一百年,够不够? 可是陵宗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再想后悔,已经迟了! 对面那块大显影屏上,那女子甜甜地笑道:“闲话少叙,各位高人的时间都挺紧的。好,先请出我们第一件拍品,龙骨枪一柄。此枪是用十阶妖兽‘地鳞龙’的脊椎骨炼制而成的,锋利无比,柔韧非常,乃是一件上品玄器,土属性。起拍价,一百枚中品灵石!” 妖兽共分十阶,地鳞龙已经是妖兽中的最顶级了,再往上突破,就会变成玄兽。对照人类的修炼体系,十阶妖兽与丹境中期相持平,但没一个丹境中期敢说能稳胜十阶妖兽。 用它的脊椎骨炼制的龙骨枪,简直就是丹境强者梦寐以求的极品武器。 但奇怪的是,场中的贵宾们却像对它兴致寥寥。 小显影屏上有一排小字,就是最新出价的情况,唐逍看到,足足两分钟,却只有三个人出价,目前的价格是一百五十枚中品灵石,这增长速度也太慢了点。 无智上人笑道:“可惜小趣不是玩枪的,不然的话,为师帮你买下来倒也不错。此宝乃是上品玄器,经常带在身边,对你的境界提升、枪意领悟,乃至意识凝炼,都是大有好处的!” 彭趣娇笑道:“师尊,一般丹境巅峰强者使用的,也只是极品或者上品灵器,这龙骨枪应该说也不错了,为什么像是没人想买的样子?” 无智上人对这个徒弟极其宠爱,立即微笑着解释道:“因为它高不成低不就啊。一般到达丹境中期的人,就开始培育自己的本命元兵了,经过自己意识和灵魂力量淬炼的兵器,和修士自身无比契合,威力要强大许多。但这柄龙骨枪用材考就,等级不低,基本上的丹境中期都会嫌它太贵;而能够买得起的,丹境巅峰不敢随意更换本命元兵,我们这些婴境虽然可以更换了,却又瞧不上它,想要引起我们的兴趣,至少也得下品地器吧?” 他捋着胡须笑道:“所以,除了给后辈弟子买之外,很少有人会对它感兴趣的。这就像有些人,以为自己有很多很好的选择,却不知道实际是别人在选择他,高不成低不就的,到最后就只能什么也没得选,简直就是亏本亏到姥姥家了!” 唐逍总觉得他这话是在说自己,可惜他没有证据。 这时,经过四五分钟之后,这柄龙骨枪终于名花有主了,被人以一百八十枚中品灵石的价格拍走,让大显影屏上的拍卖师偿脸上像要滴出水来。 一般来说,竞拍物的起拍价,都会控制在其本身价格的三成左右,留足充足的空间给参拍者竞价;一些珍贵些的,更是会以一成价格起拍,甚至直接就没有起拍价。 往往起拍价定得越低,越能吸引更多的人参加竞拍,最后的价格反而会越高。 这龙骨枪的价格,大约就在三百枚中品灵石左右,一下子就让陵宗拍卖会亏了一百来枚。 当然这只是暖场而已,陵宗拍卖会也没奢望开场这三瓜两枣能够卖什么好价格,接下来还有更多更好的拍卖品一件件端上来,功法、战技、秘术、兵器、衣甲、法宝,琳琅满目。 唐逍和三个女孩都看得目眩神迷,他们谁也没看到过这么多好东西,每一件都不低于极品玄器,甚至地器都出现了好几件,简直是大开眼界! 他们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囿于眼界,对很多东西都感到万分好奇。 这就让无智上人觉得,这一趟来得的确很值,别的不说,单就让彭趣开了眼界这一点,就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机会,这对她以后的成长是极为有好处的。 拍卖会继续进行,而无智上人也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 那是一个丹瓶,里面装着十枚龙眼大的丹药,黄澄澄的,带着一层蒙蒙的光泽。 “幻迷养神丹,十一阶灵丹,适合丹境中期以下修士服用,对凝炼与增强意识有大用。此瓶促有十枚,整体出售,不分开卖,底价五百枚中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二十枚!” 拍卖师悦耳的简介声,立即引起了几个少年的注意。女孩子们是惊叹于此丹那迷蒙的外形,而唐逍则是惊讶于它那强大的功能:凝炼与增强意识的丹药,这可是极为少见的。 当初他曾服用过的“清露丹”,就有洗炼意识的功能,不过极为微小。 无智上人看着几个少年的模样,微笑道:“不如老夫将此丹拍下,分给你们吧?大家相见即是有缘,老夫还没有给你们见面礼呢,确实不像话,就把此丹当作你们的见面礼了!” 婴境强者出手,自然没耐心和别人二十二十枚的加价,直接叫过侍女,吩咐一句,小显影屏上便出现了最新价格:一千枚中品灵石! 唐逍也喜欢爆发式加价,以免和别人陷入拉锯战,但人家才加到五百八十枚,却一下子加上去四百二十枚这种爽快事,他还是没有干过:一下子就让价格翻了将近一倍! 他甚至可以想象,其它包厢里的贵宾一定被吓着了,价格好一会儿都没有变动。 当然不能说这个价格就不得了的高,实际上,能参加这场拍卖会,底线就是至少拥有一万枚中品灵石,区区一千枚自然不在话下。但就像刚才的无智上人所说,拍卖这玩意儿也会有“高不成低不就”的,有钱买的人瞧不上,想买的人没那么多钱,只能是前辈买给晚辈。但丹境中期修士几乎都没开始修炼意识,所以这丹药的需求者并不多。 无智上人只是看爱徒喜欢这丹药,加上想给另外几人见面礼,这才会出手的。 后来又有人尝试般加价,不过在无智上人喊出一千二百枚中品灵石的价格之后,便没有人继续加价了,那瓶幻迷养神丹很快就被送进了包厢。 无智上人现场打开丹瓶,给了唐逍、方余和叶无蝶各两枚丹药,剩下的便交给彭趣。 彭趣却又倒了两枚丹丸出来递给唐逍:“这是给方柔妹妹的!” 唐逍心神巨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第七十六章 人果疯狂钱如土 他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下一件竞拍品已经出现在大显影屏上:是一块造型奇特的令牌。 “果然出现了!” 无智上人猛然挺直腰肢:“姓唐的小子,准备出手,这就是噬魂魔令!” 唐逍也打起了精神,两手紧抓着膝盖,两眼直直的,就像见到了肥肉的野狼! 彭趣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不知道竞争激不激烈,唐公子的钱够吗?” 无智上人瞪了她一眼:“真是女生外向!别想着用为师的钱,他说过不要老夫帮忙的!” 彭趣吐了吐舌头,便听叶无蝶低声道:“出价了出价了,一千枚中品灵石!我的天,底价五百枚的,是谁直接翻了一倍,比上人前辈刚才还要猛,不得了!” 四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显影屏,除了叶无蝶在喃喃自语,其他人都似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价格翻得太快了,继一千枚中品灵石之后,很快又有人出价一千二百枚、一千五百枚,然后迅速增长到两千枚、三千枚,却还是没有丝毫减缓的模样。 唐逍却并没有出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吓傻了,只是两手捏得都冒起了青筋。 无智上人靠在皮椅背上,冷眼旁观着唐逍的表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唐逍一定会憋不住出价的。而唐逍也没让他等多久,当价格来到三千五百枚中品灵石的时候,他终于按下了小显影屏上的加价器,输入了一个令人倒吸凉气的价格。 五千枚! 叶无蝶转头瞪着他:“你疯了,加价一千五百枚,真当我们东海商行的钱不是钱啊?” 无智上人却露出一丝微笑:“做得好,关键时候悍然出手,一定会震住不少人的!” 果然,这个价格一出,小显影屏上好几个呼吸都没人出价了。 按照常理,五百枚中品灵石的底价,这枚噬魔令的真正价格应该在一千五百枚左右。倒也好理解,它只是给你一个进入噬魂魔宗的机会而已,而进入噬魂魔宗的主要目的就是那一百零八件护魂之宝,基本上都是极品玄器,地器都极少,只是因为护魂之宝极为罕见,所以价值上与地器差不多,不过也只值一两万枚中品灵石,贵不到哪儿去。 还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若是买一枚噬魔令就要花几千枚中品灵石,那就不划算了。 再说,只有丹境以下才能进入辟秋结界,又有多少人能进去呢? 当然这只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有的人偏偏就是不依常理出牌。 价格停顿了一分钟左右,突然又跳动起来:五千五百枚中品灵石! 唐逍想也不想,立即加到了六千枚。 但那人同样没有犹豫:六千五百枚! 唐逍还要加,无智上人却拦住了:“老夫知道你心急,但钱不是这么用的。加价如此之快,很显然是有一个人在与你竞争。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逍皱着眉头,边想边道:“他加得很快,说明他很着急,应该和晚辈一样,钱不算多,想用这种方式逼迫晚辈犹豫、放弃,这样反而可以节省一些钱!” 无智上人点点头,又问道:“有没有别的可能?” “别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无心拍下来,只是想恶作剧,让晚辈多花钱而已!” “还有可能是他想表功!”无智上人笑道,“如果他是一个丹境巅峰、甚至婴境强者,钱多,他完全可以沉住气,慢慢陪你玩,没必要这么急切。所以他应该是某位大佬带来的晚辈,就和你们一样。所以这时候,你就应该玩心理战,不要这么急着出价!” “晚辈明白了!” 唐逍一笑,靠在皮椅上,果然没有再急着出价。 大显影屏上的拍卖师很快就开始落槌了:“噬魔令,现在价格六千五百枚中品灵石,还有想要出价的朋友吗?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开始定价:六千五百枚,第一次!” 唐逍早就在小显影屏上设置好了加价,却直等到拍卖师说出“第二次”的时候才发出去。 于是拍卖师立即就停止了落槌:“好,有朋友出价七千枚,还有出价的吗?” 价格没过多久就跳到了七千零五十枚,唐逍想也不想又加到了七千五百。 这下就轮到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价格也没有再发生变动。 叶无蝶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不加价了?” 无智上人笑道:“因为他的心理防线被击穿了!” 他见彭趣也是一脸不解,可不想这个宝贝徒儿满脑子疑惑,于是笑着解释道:“唐小子时机把握得不错,先是迟迟不出价,直到最后关头,却一下子加了五百枚,这就会让对方以为他也想毕其功于一役,对方自然不肯半途而废,却只加了五十枚,这说明对方的预算已经差不多了,而且不知道唐小子的决心,所以只是试探一下。但唐小子又出价到七千五,这就明白告诉对方,我决心大着呢,你要来,我就陪下去!所以,对方就只好退缩了!” 他望着叶无蝶,笑道:“你是故人之女,老夫可以提点你一句,商战,也就是心战!” 叶无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此时最终结果也出来了,噬魔令,被唐逍用七千五百枚中品灵石买了下来。 这块神奇的令牌,很快被侍女送到了唐逍手中,那侍女还带来一句话:“灵妙仙子想要见一见购买此令的人,不知道阁下是否方便?” 唐逍收起噬魔令,问道:“不知方便的话会怎样,不方便又怎样?” 那侍女看了看无智上人,笑道:“自然是取决于阁下,陵宗拍卖会不会强迫任何人!” 唐逍抱拳道:“请转告灵妙前辈,晚辈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想急着去,大概不方便!” 那侍女深深看了他一眼,离开了。 无智上人笑道:“灵妙仙子是个异人,已经上千岁了,却还像二八少女一样。她是炎汉帝国四大散修之一,与老夫齐名,平常也爱提携后辈,你去见她,应该不会吃亏的!” 唐逍笑道:“前辈指点得是,但晚辈是想,她要见我,多半与噬魂魔宗有关。晚辈进入辟秋结界,只是想得到一两件护魂之宝,并不想掺和进其它事情里去!” 无智上人看看他,笑道:“你倒是看得很明白,那就不见吧。” 这一刻,唐逍深刻地感受到了靠山的重要。 无智上人站了起来:“既然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还节约了两千五,目的达成,咱们是不是可以撤了?老夫既然带你们进来了,就得把你们安全带出去。” 唐逍也不想多呆,于是大伙都站起来,就要离开,却听叶无蝶“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石头,怎么感觉像在切割我的皮肤似的?” 无智上人回头看向大显影屏,猛然脸色一变:“怎么可能?玄石?” 大伙都看过去,原来这时新的一件拍卖品已经展现出来了,是一块六芒星形的石头,橙黄色,带着几块玄幻的黑斑,哪怕只是从显影屏上投出模样,却像一柄锋芒毕露的神剑,令人只看一眼,就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彭趣摸摸裸露着的一双小臂,皱着眉头问道:“师尊,这是什么石头,这么奇怪?” 唐逍则看着小显影屏:“它叫剑斑石,可添加于炼剑之中,中品玄石!” “果然是玄石!”无智上人叹了口气,“看来这陵宗拍卖会真是有点东西啊!” 他看着好奇的彭趣,解释道:“玄石,是从晶石进化出来的,与晶石能够后天生成不同,玄石只能是先天生成,所以它比晶石更贴近天道,富于灵性,也就珍贵得多。” 他指着那剑斑石,又道:“这块玄石要用来铸剑的话,虽然只有拇指大,却能造出上品玄剑来,而且还比普通的上品玄剑品质要好得多,这可是剑修梦寐以求的至宝啊!” 唐逍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上品玄剑啊! 他的本体龙灵剑,也只是下品玄剑而已,若是能把它卖出去,别说元气境了,就连丹境强者也会来疯抢的;而上品玄剑,恐怕只有婴境大佬才有可能持有吧? 修炼所需的资源,若是要按珍稀程度来排序的话,最普通的应该就是丹药和药材,然后是兵器、衣甲和普通炼器材料,妖兽材料,最珍贵的就是剑斑石这样的特殊炼器材料了。 他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拍下这件宝贝?” 要是他得到了剑斑石,融炼进龙灵剑中,恐怕他至少也能堪比丹境中期了吧? 无智上人却无情地泼了他一盆冷水:“难!这件宝贝可不比噬魔令,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别说你只剩下两千五了,就算你有两万五千枚中品灵石,也不一定能拍下它!” 彭趣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可是师尊,您不是说它只能炼制出上品玄剑吗?就算玄剑比玄衣玄甲珍贵,最多也只能卖五千左右中品灵石吧,怎么一件炼器材料要这么贵?” “你懂什么?”无智上人嗤笑道,“玄石最大的作用,在于它的特殊性,这剑斑石除了剑气锋锐之外,更重要的是它能磨砺灵魂,所以用它炼制成的宝剑,拥有很强的可成长性,若是机缘巧合,甚至可以成长为上品地器!你知道上品地器是什么概念吗,你就算有一百万中品灵石也买不到,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宝!要不是剑斑石的熔炼十分困难,若非婴境中的强者出手,断然无法炼制成功,许多人买去没用,你看看它的价格会涨到什么程度!” 唐逍听得又是一阵激动,可成长性、对灵魂有磨砺作用,这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吗? 至于难以炼制这一点,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熔炼它,只要带在身上,用《化剑诀》吸收,就可以慢慢将它熔入龙灵剑中。 他自己就是一柄剑,当然不存在吸收不了的问题。 彭趣看着他那有些贪婪的模样,嘴角轻轻一翘,便缠向无智上人去了:“师尊,我喜欢这块石头,您把它买下来,送给我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无智上人何等睿智,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本意,冷笑道:“你的生日礼物?一年一个生日,你这一辈子要过成千上万个生日,好意思要生日礼物?” “师尊……” 彭趣的声音腻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却打动不了无智上人,他冷笑道:“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就想让为师拍下来,好让你送给唐小子。真不知他有什么好,能让你这么顾着他!” 彭趣一下子怒了:“师尊,你拍不拍?你要不拍,我就把你胡须拔下来!” “你不用威胁老夫!”无智上人冷笑道,“这么大一笔因果,就算老夫真拍下来了,他也不敢要,不信你问问他自己!” 唐逍的确不敢要,两万五千枚中品灵石,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要真接受了,这个恩情是很难还上的。这跟东海商行不一样,东海商行是把钱借贷给他,要还的,他只需要还钱,不需要还恩情。要是无智上人挟恩,要他娶了彭趣,他怎么办? 彭趣跺跺脚:“我不管我不管!师尊,你要是不帮他,清凉山我就永远不回去了!” “你这妮子……” 无智上人正在着急,却听叶无蝶笑道:“上人,您不要急,晚辈倒是有个办法。彭姑娘不是也有一张旭日升卡吗?晚辈作保,把这张卡也升级为两万中品灵石,这笔钱就由上人出,可以计息,年息两分,与我们商行里一样。这样,您只是借钱给唐公子而已,就不涉及什么恩情了,唐公子也好安心接受,怎么样?” 唐逍正在矛盾,他又想得到剑斑石,又不想欠恩情,此时一听不由有些意动。但一想到人家肯借钱给你,不一样是卖你人情了吗,便又犹豫了起来。 却听彭趣笑道:“阿蝶这个办法好!师尊,就这么办!唐公子,你一定要接受。你要是不接受的话,我就,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却没想到怎样才能威胁唐逍,好像人家本来就不是很在意她,不由双眸中泪光闪烁,狠狠一跺脚,叫道:“我就一辈子缠着你,缠你到死!” 无智上人忍不住长叹一声:“蠢姑娘啊,好吧,老夫答应你!” 唐逍还不想答应,方余连忙拉拉他衣角,这种情况下都不答应,那实在有些过份了。 而且他要再不解决资金问题,这块剑斑石就真的与他无缘了。 也许是这块石头太贵重了,也许是高人们都喜欢慢悠悠的,大伙出价的速度都不快,往往一个价格出来,总要停顿好一会儿,才会有下一个人出价。 但价格的增长速度可不慢,几分钟,底价一千枚中品灵石的,已然喊到了一万一千枚! 面对全场大佬,唐逍也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玩什么心理战了。他吞吞口水,规规矩矩地喊了一个不愠不火的价格:一万一千五百枚中品灵石。 然后就被彭趣嘲笑了:“唐公子,你也是手握两万中品灵石的超级富豪,有必要这样吗?看看人家出的价,怎么你才加价五百枚啊,肯定要被别人小瞧了。” 的确,别人加价都是一千两千的加,可没有人像他这样,只加五百枚的。 但接下来的出价,却让所有人都啼笑皆非:一万一千七百枚! 天哪,居然有人比唐逍还要抠门,只加了两百枚! 彭趣看得目瞪口呆,却让无智上人失去了耐心,一把将唐逍拨在一边,便出了一个又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价格:一万五千枚! 也许他是想快刀斩乱麻,却不想有人似乎被激怒了,立即报价:一万八千枚! 这下子唐逍就傻眼了,加上无智上人答应借给他的两万枚中品灵石,他总共只有两万两千五百枚,这价格一下子冲到了一万八千枚,他还有多大的可能拍下来? 更让他绝望的是,无智上人还是霸占着小显影屏,又出了一个天价:两万二千枚! 唐逍不由得在心底祈祷起来:“别再加了,落槌吧,求求老天……”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他的祈祷,价格很快又更新了:两万五千枚! 于是他全身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般软了下来:彻底没希望了! 却听无智上人怒道:“和老夫比钱多?好,老夫砸死你!三万枚!” 出了价,他又回头道:“唐小子,不用担心,不管最后花多少钱,你都只出两万!” 原来这已经不是唐逍自己在竞拍,无智上人已被激起了真火,现在是“为面子而战”! 唐逍便只能看戏,眼睁睁看着那价格像坐火箭一样,从三万枚变成三万三、三万五、三万七、四万、四万二,然后无智上人直接叫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五万! 一锤定音! 第七十七章 魂必沉沦情似金 直到三天以后,每当想到这件事,唐逍都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五万枚中品灵石啊,要是兑换成黄金,恐怕都能堆成一座巍峨大山了吧? 在这个三两银子就能养活一家人的世界,这么大一笔巨款,都能买下半个金陵城了吧? 唐逍的青梨驹还在东海商行,当然他现在也瞧不上这匹三阶妖兽了,直接放了生。东海商行给他们准备了一艘穿云舟,下品玄器,能够短距离飞行数百里,当然是无智上人花钱,虽然他对下品玄器实际上并不感兴趣。他护送着几个少年,晓宿夜行,往西北方飞行了十来天后,来到一座巍峨的大山脚下,落下地来。 “这座山名为‘九嶷山’,按地图所示,辟秋结界就在山内。到了这儿,前面的路就需要你们自己走了,老夫已达婴境,别说进入辟秋结界,这九嶷山也不欢迎我!” 无智上人望着彭趣,又问道:“你确定要跟着唐逍进辟秋结界吗?” 不但彭趣要去,叶无蝶也要去,东海商行又派了一个名为“萧虎”的青年当她的护卫,这样就凑成了一个五人小队,正好噬魔令能带五个人进入辟秋结界。 但无智上人还是有些担心,他太疼惜这个徒弟了,于是对唐逍就更加不满,吹胡子瞪眼睛的,好像在说,不要把老子徒弟的心勾走了,快给老子还回来! 唐逍毫无办法,只能摸着鼻子苦笑。 彭趣则挥了挥手,笑道:“师尊不用担心,徒儿有您赐给的宝贝护身,不会有问题的。倒是您,要去京城找圣上喝酒,可得千万小心些,别又被太师、王爷他们坑了!” “为师的事,不要你管!”无智上人转头望着唐逍,沉声道,“小子,老夫这个宝贝徒儿,要是少了一根毛,老夫也不要你多负责,就用你一条腿来抵,听见没有!” 彭趣嘟囔道:“粗俗!你要真担心徒儿,还不如也给唐公子一件好用的法宝呢!” 无智上人一瞪眼:“你以为师傅的法宝是路边大白菜,想要多少有多少吗?不过说起来老夫倒有一篇剑法,正适合唐小子,看在宝贝徒儿的份上,就给了你吧!” 他随手取出一块玉片:“这叫做玉瞳,你把它贴在脑门上,就能学到里面的东西了。婴境以上修炼灵魂,都喜欢用这东西记载信息,可比你们的书籍方便多了。本来丹境以下都是不能使用的,不过你小子灵魂力量强大,似乎是个怪物,你试一下吧!” 他是个洒脱的人,随手把玉瞳抛给唐逍,哈哈大笑着,已然登上穿云舟,破空而去。 “这臭老头!” 听着彭趣不满的嘟囔,叶无蝶忍不住莞尔:“好了,上人对你够好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唐公子、方姑娘,我们也不要再耽搁时间了,抓紧进山去吧?” 她身旁站着的就是萧虎,身形高大,是东海商行年轻一代最为杰出的弟子之一,一向在某个秘地修炼,此次是专门领受了东郭愚的指令,全程护卫叶无蝶的安全。 便听他瓮声瓮气地道:“小姐,咱们走吧!” 叶无蝶一愣:“走?唐公子,咱们可以走了吗?” 唐逍还没说话,萧虎已不满地道:“小姐,掌柜大人给了我九嶷山的地图,不用三五天咱们就能到达辟秋结界,到那儿再等别人也不迟,何必为了某些人耽误时间?” 叶无蝶小脸一沉:“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单独行动吗?” 萧虎望着九嶷山:“这座山虽然不是太危险,但若是带上几个拖累,肯定会耽误时间的!” 他是元气境巅峰,只差一步就突破到丹境了,在他看来,不管是半步凝气境的方余、聚气境的彭趣,还是境界不明的唐逍,甚至包括同为聚气境的叶无蝶,全都是拖累。 若不是受领了保护叶无蝶的任务,恐怕他连她也要丢下了。 但不知为何,唐逍、方余、彭趣都没有生气,都只是含笑望着他。 倒是叶无蝶怒气冲冲地道:“萧师兄,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是一个整体,一切行动,都必须服从于唐公子。你要是能做到就跟着,要是不能,就请你回去,我们用不着你!” 萧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奉大掌柜命令,定然要保护好小姐平安,小姐要随他们一起,我自然不会单独走。不过,若有危险,我不会保护他们的,还请小姐恕罪!” 叶无蝶气得浑身发抖,他还不保护他们?她可是知道唐逍等人的实力,真要遇到危险的时候,萧虎这个书呆子,恐怕还需要他们的保护呢! 方余清冷地笑道:“好了,叶姑娘,不要多说了,咱们先进山吧!” 她仍然戴着面纱,但吐气如兰,山风轻轻拂过,便露出了一抹秀丽的下巴。 萧虎正好扭头看来,却不由得呆了一下,目光像是被胶水沾住了一般。 方余被看得小脸一红,目光中有几分冷意,扭头就往山里走。 九嶷山很大,陵宗拍卖会附赠的地图又不很清晰,他们走了好几天,也没找到辟秋结界。 前两天还平安无事,虽然也遇到些小小妖兽,却都不用他们出手,只稍微露出些气息就把它们吓走了;而随着渐渐往山里深入,各式危险也渐渐多了起来。 萧虎说到做到,除了保护叶无蝶之外,他还真没有出过手。 只是他奇怪的是,怎么唐逍也没有出手,就算有妖兽接近了,他也像没感知到一般。当然也没有妖兽能袭击到唐逍,因为方余总是会及时出手的。 难道这个少年真的就是个绣花枕头,吃方余软饭的? 萧虎看向唐逍的目光,便渐渐开始冷淡和蔑视了起来。 又走了两天,山势越发险峻,空气中却多了些莫名的味道。 唐逍轻轻嗅了嗅,沉声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这空气中的味道,有点不正常!” 彭趣立即警觉起来,问道:“唐公子,你觉察到了什么?难道有毒?” 唐逍摇摇头:“暂时还不敢肯定,总之大家小心一些,恐怕不止是毒,还有鬼气……” 便听萧虎冷笑道:“不但实力不够,胆子还小!光天化日的,哪会有什么鬼?” 叶无蝶冷声叱道:“萧师兄,我说过了,一切都要听唐公子的,你要是做不到,请走!” 萧虎不说话了,唐逍也没有和他一般见识,沉声道:“彭姑娘有上人赐予的护身之宝‘小五行轻纱绫’,有什么危险你也会有反映的时间,你走前面,我来断后!” 彭趣点点头,很听话地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依次而行,萧虎却故意落到队伍最后,低声冷笑道:“看来你不止吃一个女孩的软饭,这三个女孩都愿意让你吃!你是怎么做到把软饭吃得理直气壮的,要不,教教我,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好不好?” 唐逍冷笑一声,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声:“白痴!” 萧虎大怒,但看看叶无蝶的背影,却又不敢对唐逍做什么,只能死死地捏起了双拳。 这条山路分外崎岖,到处都是乱石,大如房屋、小似菜盘,简直让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人也走得非常辛苦,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攀上山顶。 好在这一路上也没遇到妖兽,倒是平平安安的。 一登上山顶,叶无蝶便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下去:“真是累死姑奶奶了!” 她望望远方夕阳,拿小手扇着风,却猛听彭趣惊叫道:“小蝶,你坐的……” 叶无蝶有点不明所以,茫然看着她,便听萧虎怒吼道:“何方妖孽,敢捉弄小姐!” 随即轰的一声,他手中长剑划过一道厉芒,狠狠地劈在叶无蝶身后,溅起了阵阵白色! 叶无蝶吓了一跳,怒道:“萧师兄,你是想杀了我吗?” 萧虎一剑劈空,尴尬得脸都红了,慌忙解释道:“不,不是,你听我说……” 猛听一声娇叱:“小心!”方余已盘膝而坐,仿焦尾琴横在膝上,双指轻拂,悦耳的琴声中,两道剑气如游鱼般左右交织而来,切出了一连串“咔咔嚓嚓”的声音。 这次,众人才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原来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比唐逍还高了一个头,却是浑身上下一根毛发、一点血肉也没有,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两眼中却闪着两点火光:竟是一副骷髅! 当叶无蝶刚坐下之时,这骷髅就从她身后伸出两只小臂骨,像要抓住她一般,所以萧虎才会一剑劈下,却没有劈中,只劈在一堆白骨上面,溅起了无数骨头碎片! 而在萧虎尴尬道歉的时候,它又从侧面爬起来,两只骨手恶狠狠抓向叶无蝶头顶! 若不是方余及时发出两道剑气,恐怕叶无蝶已经被抓破头颅了! 然而大难得逃,众人却谁也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如临大敌! 就在他们脚下的山坡上,已然站起来五六具高大的骷髅,每一具的眼眶里都跳动着猩红的火苗,山风吹过那空落落的骨头架子,发出呜呜的啸声,真如鬼叫一般! 叶无蝶躲在彭趣身后,几乎要哭出来:“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大概是这座山上的土著吧?”唐逍冷静地道,“我们闯进别人家里来了!” “土著……你是说,这座山都是这些鬼物的天下?” 方余抱着仿焦尾琴,沉声道:“唐逍哥,得想个办法,这些东西不好对付啊!” “哈哈哈哈!” 只见萧虎往前踏了一步,大声笑道:“方姑娘且放宽心,不过区区骨头架子而已,哪能把我们给吓住了?且看我一剑扫平鬼魅,还一个朗朗乾坤!”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雪亮的长剑,将身一纵,就跃进那群骷髅中间去了。 叶无蝶忍不住喃喃地呻吟了一声:“这个白痴!” 彭趣则在方余耳边打趣:“唐公子对你不理不睬,你看,还是有人向你暗送爱意了吧?” 方余娇嗔地推了她一把:“你胡说什么?要是被他听到了,看我不撕碎你的嘴!” 彭趣嘻嘻一笑,却不知为什么,那笑声中像是有着些许落寞,令人心伤…… 唐逍不知道这几个女孩的儿女情长,只是皱着眉头问道:“叶姑娘,能把他叫回来吗?” 他分明看到,自打萧虎跳进骷髅堆开始,就落入了下风,短短三招两式之间,已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勉强左支右绌,保住自己不被那坚硬的骨臂击伤而已。 这些骷髅并不像萧虎想象中那么好对付,它们身形高大,臂展极长,力气更是大得如蛮牛似的,轻轻一巴掌扇在石头上,便能把一块脸盆大的石头击成碎片;加上它们骨头坚硬如铁,萧虎的宝剑也是极品灵器,砍在那些骨头上,居然火星四射,连条裂痕都没办法留下! 如果他没有别的本事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死在这些骷髅手中了! 叶无蝶却仍是气鼓鼓的:“没有,他要找死,我干嘛要管他?” 唐逍无奈地笑道:“虽然萧师兄有些不满意我,但好歹我们是一个队伍的人,还是要团结才好。叶姑娘,人命要紧,你还是先不要使小性子了!” 叶无蝶两眼一瞪,似乎想要发火,却又突然想起,唐逍不是她能随便发怒的人,不由狠狠地跺了跺脚,却猛然惊叫一声,地底下突然伸出一双白骨手掌,抓住了她的绣花鞋! 那五根指骨上,生着尖利的指甲,正朝她脚踝里刺去! 霎时间叶无蝶遇险,顿时令骷髅堆里的萧虎手脚大乱,眼看两根长长的白骨手臂抓来,他竟是不闪不避,双手握住剑柄,身剑合一,便倒飞了回来。 但两具骷髅岂会任由他自由来去,手臂挥舞间,已然将他淹没了起来! 唐逍重重地叹了口气,高喝一声:“救人!”龙灵剑出现在手中,往那两具骷髅刺去。 他虽然对萧虎不满,但东海商行帮了他不少,叶无蝶更是对他很尊重,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而且萧虎实力还是有的,就是傲了一些,不通世事,真要到了噬魂魔宗里面,如果他能听招呼不闹事的话,也算是一个有力的帮手,折损不得。 他一动,彭趣和方余也纷纷出手,几道剑气、一抹剑光,齐齐往叶无蝶身下刺了过去。 便听“嘶”的一声,地底下传来一声尖啸,接着,坚硬的岩石蓦然炸开,漫天乱石之中,一个高大的骷髅钻了出来,两条臂骨上遍布着好几道深深的剑痕! 彭趣赶忙一把将叶无蝶拉过来,却又听到方余一声惊叫,已然被骷髅逼得狼狈不堪! 原来方余原本是坐在地上抚琴的,骷髅扑过来,她就不敢再坐着;而一站起来,便只能一手抱琴、一手抚弦,《广陵散》弹得支离破碎,剑气的威力便大受影响,封不住骷髅的攻击;而那骷髅本身实力就强,此时更是肆无忌惮,一双骨臂就在方余身前晃来晃去! 彭趣和叶无蝶对视了一眼,都举起长剑,却还没等她们扑出去,已听一声清啸,剑光如电,围着那骷髅旋了一圈,便把它的双臂、脑袋,全都削了下来! 及时杀回来救援的,自然是唐逍了。他的龙灵剑在山顶上划了一个漂亮的“8”字,不但把围着萧虎的那几具骷髅震退,更是把方余面前的骷髅分成了四大块! 萧虎就站在唐逍身前,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一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唐逍也没有与他说话,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具倒了地的骷髅。 只见那骷髅突然伸出一条腿,竟把那滚落在地的脑袋踢起来,接着整个骨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脑袋便正好落在它脖子上,一对眼眶里火苗跳动,那骷髅竟似又活了过来! 然后,它又一伸腿把一只胳膊踢起来,肩头一晃就“安”了上去,顺势又把另一条胳膊捡起来安好,扭扭脖子,便又变成了一具好生生的骷髅! 几个女孩哪曾见过这等恐怖的场景,都已吓得面白如纸、呆若木鸡! 唐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们退后,萧师兄保护好她们!” 萧虎机械地点点头,方余却一步跨到唐逍身后,低声道:“老规矩,你前我后!” 从金陵城雨花宫中第一次遇到他以来,两人已经不知并肩战斗了多少次,每一次她都坐在他身后,全力施展剑气帮助他,同时也享受着他的保护,这似乎已成了一种幸福! 唐逍低声道:“这次不行,它们太厉害了,你退后……” 但方余已经盘膝坐下去,将仿焦尾琴放在膝盖上,双手抚上了琴弦。 唐逍无奈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太危险!” “因为,这样坐着,万一你死了,我可以第一时间追上你!” 方余仰着脸,甜甜地笑着,却看得唐逍心中阵阵冰寒! 第七十八章 魅影迷情鬼风号 来不及多说,前后六七具骷髅,都平举着双臂,已然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萧虎目瞪口呆地站着,两眼发怔,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唐逍的龙灵剑舞起一团灿烂的光芒,就像天上的太阳落到山顶上了一般,只要有骷髅胆敢闯进剑光里,便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它们正被什么妖兽噬啃着一般! 而方余的剑气则如天女散花一般,分别从唐逍的两侧射过去,只要有骷髅敢于从侧面突上来,就会被剑气在骨头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然后嘶嘶叫着倒退回去。 但如此强大的攻势,却好像还是拿这些骨头架子没有办法! 臂骨折断了,肋骨折断了,甚至颈椎骨也折断了,这些骨头架子却只是将两截断骨凑在一起,都不用它们做什么,自然就复原了,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而它们那坚硬而充满力量的骨骼,只要一砸下来,头颅大的、栲栳大的石头便都会被砸成碎片,哗啦哗啦散落一地,真让人不敢想象,要是砸到人身上会怎么样! 唐逍和方余哪怕再厉害,好像拿这些骨头架子也没什么办法! 萧虎看得脸色苍白,忍不住低声道:“他们不是都只有聚气境吗,怎么会……” 叶无蝶却顾不得嘲笑他,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可是他们也解决不了这些骨头架子!” 彭趣轻轻地咬着下唇,似乎想要下定什么决心,却又有些犹豫。 方余又发出几道剑气,将从左侧冲上来的一具骷髅逼了回去。她的剑气威力不弱,那骷髅的左腿骨都断了,却自己抱着半截腿骨退回去,不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唐逍哥,这样可不行啊,杀不死它们,我们会被磨死的!” 剑光一敛,唐逍回到她面前,手握龙灵剑,就像一尊雕塑,连衣裳角也没动一下。 他冷冷地看着又在聚集起来的骷髅们,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放心,打了这么久,终于摸清了它们的底细。小余儿,你保护住大家,看我怎么把这群骨头砍成碎片!” 萧虎忍不住叫道:“唐公子,要不我们一起上吧,也好……” 他倒也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一见唐逍实力如此强大,便自觉产生了尊敬。但他的建议唐逍却并不听从,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仍然是方余防住两侧,唐逍却不再把龙灵剑抡成一个太阳了,而是左手两根指头在剑身上一抹,便有两道针尖细的剑芒飙射出去,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一具骷髅的眼眶里。 “拟剑?剑形境大圆满?怎么可能?” 萧虎性格虽然不大好,境界却着实不低,彭趣和叶无蝶都没看出来的东西,他看出来了。 唐逍那两抹剑芒,已然有着脱虚向实的模样,似乎不会再过多久,他就能靠着剑意,生生“创造”出实实在在的剑身来,这,便是拟剑最为明显的特征! 可是,唐逍有那么高的境界吗,都能领悟拟剑形态了? 萧虎一万个不信,毕竟他自己都没能领悟拟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能不信吗? 那具骷髅已经倒下去了,那双森白的眼眶里,小火苗已经被刺灭了,而久经岁月摧残的骨头架子其实早已腐朽,小火苗一灭,便哗啦啦倒了下去,化作了一堆骨粉! 萧虎又惊得跳起来:“他怎么知道,那小火苗就是骷髅的灵魂?” 原来这些骷髅也是有灵魂来主掌的,只是这些灵魂十分怪异,就是它们眼眶里的火苗,只要那火苗一灭,它们就会彻底失去生机,化作一地骨粉了。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场五人,除了唐逍之外,谁会想到那火苗就是它们的灵魂?而就算知道了,又有谁能一下子把它们的灵魂殄灭掉? 也只有唐逍这样灵魂力量强大、感知力特别强的人,才能感知到那火苗中的灵魂跳动;而他的拟剑术,化剑为针,又是对付火苗最好的办法! 而有了杀死第一个的经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唐逍两根指头在剑身上不断地抹着,一道道细细的剑芒接二连三射出来,于是那些骷髅便一具接一具倒了下去,山顶上,石头间的骨粉也就越堆越高了。 眼看只剩下两具骷髅了,却听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小子厉害,让你们过去吧!” 又是哗啦啦一阵响,剩下的两具骷髅一齐倒下去,眼眶里的小火苗也熄灭了,却并没有化作骨粉,而是变成了一堆巴掌大的骨头残片,同样堆了厚厚的一层。 唐逍两眼如电,往四周环顾着,似乎想找到是谁在说话,但很可惜,那东西好像不是他能够发现的,而且也没再说话,山顶上,便只有山风还在呼呼地吹着。 唐逍深吸一口气,抱了抱拳,便朝山下走去。 他已做足了礼数,如果那神秘人忌惮他的实力,就不会再阻拦他。 而事实证明,那神秘人应该还是讲诚信的,果然就没有再出现。 直走到山脚下,一直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众人,才都又放回了心。叶无蝶抚着高耸的酥胸,忍不住轻声问道:“唐公子,你说,那个说话的神秘人是谁啊?” 一边说,她还一边往后方看,似乎害怕那神秘人追上来了。 唐逍轻声道:“不要问这么多,能经过这儿就很不错了,知道得多,越危险!” 叶无蝶浑身一个激灵,果然不敢多问了。 好不容易闯过骷髅群,顺着山坡往下走,便能看到两山之间的一条小河,河两岸都是野草,河面上却架着一座石桥,桥是一根草也没有,只是这桥不知修了多少时间,桥面、护栏都变得灰黑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本架桥的石头痕迹。 当唐逍等人来到河边,便看到了桥头上的一块碑,上面写着四个字:通幽鬼府。 唐逍一皱眉:“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去辟秋结界吗,怎么来到通幽鬼府了?” 四个蓝幽幽的大字,在初春的阳光下,反而让人心里瘮得慌。 叶无蝶神情有些僵硬,低声问道:“唐……公子,咱们要不要过去?” 她本来也想喊“唐逍哥”的,喊“唐公子”始终觉得见外了,特别是在这种令人心悸的地方,不如喊“唐逍哥”让她觉得心里有依靠。但她也知道唐逍的性格,这三个字不是随便能喊的,彭趣第一次喊的时候,还让他说了两句,尴尬极了。 唐逍皱着眉,却听萧虎大声道:“什么鬼玩意儿?你们等着,让我去看看!” 叶无蝶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这才刚下山呢,他就忘了伤疤?觉得自己又行了? 萧虎大踏步走上去,把那石碑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忽然“咦”了一声:“好香的味道,是有人在烤肉吗?”也不管身后人怎么样,一步就向桥上跨去。 身后几人都吃了一惊,彭趣惊叫道:“不要……小心!” 但萧虎却没能跨上桥去,反而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脑袋一仰,差点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叶无蝶几大步跑过去,大声问道,“遇到什么了?” 其他人连忙跟上,唐逍伸手就往桥边摸去,突然嘴角一翘:“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 方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唐逍拍拍石碑,又把手放在鼻子边嗅一下,然后摸出一枚清露丹递给萧虎。 “空气里面有毒,就是这种烤肉的香味,你先把这枚丹药服了。” 这次萧虎不敢和唐逍对着干了,老老实实接过清露丹服下去。 唐逍转过头,望着空荡荡的桥面,微笑道:“居然把辟秋结界设在一个桥上,真是脑洞大开!萧师兄,要不是你过来看看,我们可能就要和它失之交臂了!” 萧虎愣了一下,咧开嘴笑道:“这么说,我还是有点作用,做了些贡献的嘛!” 叶无蝶把小手放在脑门上,呻吟道:“怎么这么笨啊!” 唐逍笑着夸了一句:“萧师兄是咱们队伍里的主力!”然后扭头看着桥面,“辟秋结界与鬼界有关,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叶姑娘,你不是带了一些丹药吗,能不能分给大家?” 东海商行财大气粗,为了叶无蝶这次探险,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一种“还生丹”,是专门克制鬼气的。想到噬魂魔宗与鬼道有关,东郭愚为她足足准备了五六瓶。 叶无蝶也挺大方,摸出五个丹瓶,每人发了一个:“里面有十枚还生丹,大家节约点用,我也不是太多。可惜时间太紧,咱们商行里虽然有药材,却没时间炼成丹药!” 唐逍笑道:“没事,咱们也用不了多少,大伙往嘴里含上一颗,过去试试!” 他虽然判断这桥面就是辟秋结界,却并不敢肯定,只是觉得既然有东西护住桥,而且无形无质,应该就是一个结界吧?想了想,他一手提着龙灵剑,又把噬魔令拿在了手中。 突然间光芒一闪,阳光照在噬魔令上,原本黑漆漆的令牌,猛然反射出一片莹莹光彩,刺得众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桥面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层淡蓝色的光膜。 站在桥边看进去,光膜里,桥身、桥背后的草地、山峰似乎都变了样,一片光怪陆离。 “原来要把噬魔令拿出来,辟秋结界才会现出真实模样!” 彭趣指着那块石碑,碑上的四个字,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辟秋结界”! 叶无蝶伸出一根手指,点向那个结界,慌得萧虎连声叫道:“小姐,不可以!” 但她已经点上去了,只觉得触手柔软,很有弹性,像果冻一样,又像少女的肌肤。 以她手指的触点为中心,有一道涟漪往四周扩散开去,如同湖面的波纹。 方余静静地道:“唐逍哥,我们要怎么打开它?” 唐逍想了想,采取了最直接也最有可能的办法:把噬魔令按上去。 但可惜,按了好半晌,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皱皱眉头,又往四周看看,把噬魔令按到石碑上。 这周围除了石碑以外,就没有可能存在机关阵法的地方了。 果然,这一次有反应了:石碑上泛起一阵暗绿色的光芒,一股异常浓郁的香气飘出来,有些像是月季花香,又像贵族人家用来遮掩尸臭的香料,引得叶无蝶忍不住就想打喷嚏。 唐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本能地就要把噬魔令取回来,却突然间脸色一变,那噬魔令就像被铸在了石碑上一般,他用尽全力,竟没能让它移动分毫;他双腿用力,往地上重重一跺,那石碑上却蓦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围在石碑旁的五人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已然尽数被吸了进去,只留下阵阵惊叫,还在小河边回荡着! 小河边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块石碑,还孤零零地立着,石碑上的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如果有人在此时来到河边,什么都不会发现,就像那五个少年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可是有许多一直关注着的人们,却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在鸣鸾山脉,某一座山峰顶上,一间小小的茅屋中,有一个沙哑老迈的声音,却似蕴含着无尽的威严:“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立即有一个声音,不知从哪儿响起来的,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已经进入辟秋结界!” “太慢了,你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吗?这边的种魂计划也要抓紧,记住,一个半月,我们就要和那位会面了,如果到那时种魂还没有成功,本座就把你们也种进去!” 同一时间,圣涯岛上,一个慵懒得不似人类的声音响了起来:“唔,走得挺快啊!” 而在京城雒邑,某一座深宫大院之中,一个面若芙蓉的宫装女子,蓦然哭了起来。 “我的儿,为娘对不起你……可是我也没办法,我也没办法啊……” 这一切,唐逍都不知道,现在的他,正处于极度的迷茫与恐慌之中。 这应该是一条大道,很宽,比一座宫殿还宽;大道两旁有汉白玉栏杆,地面也是白生生的条石砌就,笔直而平坦;大道外好像是荒原,似乎有野草摇曳,但他走到栏杆旁,将手伸出去,却摸不到地面,好像那荒原只是镜花水月,根本就不是实体。 但这条大道却是实体,他尝试着走一步,很好,是脚踩着实地的感觉。 他往前后左右看看,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几个同伴都不知下落,这让他有些担忧。伸出手来,还好,龙灵剑还在手中,这又给了他信心。 后面没有发现入口,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那就只能往前走了。 唐逍试探地走了一步,好像没什么异常;于是心头安定了些,继续往前走,却愕然发现,原本洁白耀眼的汉白玉石道,却好像暗淡了几分,甚至透出几丝暗绿出来了。 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而随着他越来越往前走,四周的光线就越来越暗淡,温度也越来越低,还吹起了风:不是很大,只能拂起他的发丝,却让他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而且,随着他越发深入,这寒意就越发浓重,没过多久,就让他感觉全身都像被冻僵了似的,脸上苍白一片,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冷的,嘴角也挂上了几条细细的冰丝! 他心里的骇异,此时已是无法言表:本质上,他就是一柄剑,而且是下品玄器龙灵剑! 所以对他而言,就算在太阳底下晒个两三个时辰,他也不会感到热;跑冰窖里呆上半天,也不会感到冷;不会沾尘、不会出汗,甚至都不用洗澡的。 连下品玄剑的材质,都会感到寒冷入骨、无法忍受,这是得有多冷啊! 唐逍浑身都抖抖索索的,在大道上飞奔起来,希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幸好,虽然每飞奔一步,他都会感到浑身上下冷了一分,根本就没有丝毫暖意传来,却让他发现了前方有一个避难所,顿时令他心底下生出一股暖流,原本连双脚都抬不起来了,现在却像重又焕发了生机,没用多久就跑到了那避难所前方,却是一座不大的宫殿。 这宫殿似乎修建了还没多久,外墙上的红砖绿瓦、石柱梁庑,全都是崭新的。 而且,这儿好像要办什么喜事,梁下挂着大红灯笼,门楣上缠着粉红绶带,大开的宫门里虽然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景象,却也透露出一丝丝的喜庆。 唐逍不知道宫殿里有什么,也无暇细想,若再不找一个避风港,他就要冻死了! 一步冲进去,只觉得满眼粉红,满鼻馨香,脑袋却不知怎么的,晕晕乎乎起来。 唐逍心头一凛,往往这种时候,就是最容易遭到袭击的时候! 他连忙屏住呼吸,却忽然有一个热滚滚的身子扑进他怀里,顿时满怀温香! 他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冷汗刷地就淌下来了! 第七十九章 情兮情兮迷人眼 粉嫩的苹果脸、殷红的点绛唇,秀发如云却有些凌乱,吐气如兰散发着温热。 居然是叶无蝶! 唐逍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一松手,却触摸到了一片如玉般的温软,更是吓得他心头一阵鹿撞,低头一看,大片大片的洁白迷花了他的眼,骇得他满脸一片紫红,赶忙闭紧了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居然一片火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在翻腾。 叶无蝶那模样,倒像中了什么药,双眸紧闭,两腮酡红,樱唇微张,柔软的身子如蛇一般扭动着,简直能让千年老僧当场还俗,她自己却像什么也不知道! 唐逍虽是一柄剑,灵魂却还是人类,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自己好像都不怎么清醒,脑袋晕乎乎的,心底却有一股邪火噌噌直冒,两手像有小鬼在拉着似的,还专找不应该按的地方按去! 叶无蝶却不以为意,反而抬起头,樱唇离他已是越来越近! 唐逍也顾不得太多了,就要把她平放到地上,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呼! 他其实没有听清楚,这声轻呼是谁的声音,也没有听清它的内容。 但这声轻呼就像一道惊雷,猛然间震得他浑身冰冷,手足颤抖,冷汗涔涔而下! “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唐逍脑海里盘旋着这些念头,身不由已退了一步,叶无蝶却似没打算放过他,热情似火又紧贴过来,双手紧搂着他脖子了,星眸迷离、热唇殷红、呢喃莺语,恍如要把自己化作一团火炭,既焚烧了自己,更要点燃了他,让他们一齐化作烈焰中涅槃的凤凰! 但唐逍心里却有了底,他皱着眉打量一下四周,虽然布置得美轮美奂,更是充满了情幻之欲,却还是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顿时长吁一口气,嘴角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把双手背在身后,叶无蝶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却像有人在背后拖着她一般,一寸寸地远离了唐逍。叶无蝶似乎万分惊恐,欲之迷离刹那间变成了尖叫嘶吼,头发也不知怎么的披散了下来,遮住脸庞,竟像女鬼一般,看得唐逍惊心不已! 唐逍下意识就要踏出去,他不能眼看着叶无蝶在他面前出事! 然而他刚有这个念头,便听一声雷响,他愕然发现,自己并不在那什么宫殿里,而是倚在路边石头上,那条路也不是刚才那平坦笔直的汉白玉大道,仅仅只是一条小径而已。 这是在一片昏暗的月色下,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树林,全都蒙着一层暗绿,鬼气森森。 他身下这块石头很大,足有丈把方圆、两丈来高,但不知怎么的,他全身上下就一条裆裤,紧贴在石面上,一片冰凉彻骨,腿上皮肤也被磨得隐隐作痛。 他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我这是在哪儿?仍然呆在幻境里呢,还是已经醒过来了?别人去哪儿了?刚才的叶无蝶到底是不是真的?彭姑娘呢?” 也许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方余,却想起了彭趣。 而他刚刚想起彭趣,便感到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摸上了他的脚踝! 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彭趣那一张俏丽而恬静的瓜子脸,星目紧闭,倒像是睡着了一般;昏暗的月色里,那雪腻的肌肤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让人有一股轻啄上去的冲动。 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她身上,一件不少,只是有些凌乱,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自己弄乱的;可是唐逍的角度不对,一眼望去,深谷高峰,全都是一些不该看到的地方! 唐逍皱了皱眉,彭趣一双小手却慢慢摸上他的小腿,缓缓地一步步往上;那如水一般柔软的娇躯,就像一条坚韧的绳索,想把他的灵魂拉出身体、沉沦下去,直至到达那极乐的彼岸! 只是唐逍心底已然有了计较,他轻轻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幻境,怎么还没完了呢? 一起来的三个女孩,总不可能都要来折磨他一番吧? 刚想到方余,她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愤怒,一手指着他:“唐逍哥,你做的好事!” 唐逍原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哪怕彭趣一双小手还在他身上移动,他也只当是一场梦;但此时却不知怎么了,竟然开口回答:“我做什么好事了?” 这时候占据他心里的念头便是:这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他被捉奸在床了! 一阵莫名的恐慌,让他想也不想便叫了出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方余愤怒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彭姑娘喜欢你,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可这是在为方柔妹妹的重生,闯荡噬魂魔宗呢,你有这么着急吗,这地方、这时间……” 唐逍像是恍然大悟:“对啊,反正妮儿喜欢我,我与她不是正大光明的吗?” 他伸手就去拉彭趣,后者丁香小舌在下唇上一舔,就要朝他脸前凑过来。 方余怒道:“唐逍哥,你就不看看场合吗,你这样做对得起方柔妹妹吗?” 唐逍含混地道:“不相干,男人嘛,谁规定的只能娶一个女孩?” “就是嘛!”一脸似水柔情的彭趣轻声道,“我不管方柔妹妹,我就喜欢唐逍哥,她也管不着!我师尊和娘亲都问过我,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这么着迷,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彭口镇我家里,一眼,就一眼,就让我沉沦了!” 她双手轻抚着唐逍那光滑的后背,小脸埋在他颈窝里,微抬着头,似乎默默地等待着唐逍的索取,小嘴里呢喃着:“我也知道这很扯淡,可我就不同意唐逍哥你说的,凭什么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我就管不住我的感情,我也不想管,就想恋着你、依着你,怎么了?” 说到情动,她全身都贴在了他身上,两手抱着他的头,深深一吻…… 却没吻到,因为他突然往后仰了一下,双唇便落到了他脖子上。 不是他自愿倒的,而是方余抓住他后颈窝,生生把他的脑袋拉了回去。 唐逍一怒回头,便见她双手正放在自己的衣领上。 “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你要说出来的话,我们那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再怎么也轮不到彭姑娘啊!你不就是想要女人吗,我可以满足你啊!” 她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好像有些冷笑,有点决然,又好像有些憧憬与满足。 衣服轻轻滑落下来,一件,又一件,令人又心醉,又心疼…… 唐逍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提线木偶,灵魂已经不能做主了,就连说的什么话,也完全不是自己心头所想:“好哇,男人成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权力与美人?小余儿、妮儿、还有柔儿,还有你们不知道的蝶儿,来来来,都到我怀里来吧!” 然而真是人狂必有祸,他刚刚狂笑出声,猛然间,又是一声惊雷落了下来! 这声惊雷,与他在宫殿里听到的那一声有好几分相似,也让他眼前突然一花,醒过神来,身下哪有什么大石头,阴森一片的夜景也消失了,他明明就倚在桥头上。 他已经过了桥,此时是在小河的另一边;彭趣就靠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腰,小脸上一片恬静;方余倚在他对面,小脸上还有一丝怒色;叶无蝶则躺坐在桥面上,小脸酡红。 离得远一些的是萧虎,他已经走出了桥面,正靠着一块石头。 唐逍大脑还有一些晕乎乎的,却不由自主地咂了咂嘴,像是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只是这梦也太奇怪了些,怎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却在此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吟,彭趣悄然睁开了眼睛,正看到唐逍那似笑非笑的脸,不由得小脸一红,才发现自己这姿势既暧昧又舒服,连忙松开手臂,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方余一声怒喝:“好哇,唐逍哥,我才知道你居然是这种人!” 唐逍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自己所做的梦,也同样出现在了她们的梦境里? 他连忙看向彭趣,好像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下子连脖子根都是紫的,脑袋直垂到胸前,两手捏着衣角,顿时让唐逍心里止不住一声悲叹! 而方余这声怒喝,也把她自己和叶无蝶、萧虎惊醒过来,于是三个女孩一齐红了脸,低了头,谁也不敢朝唐逍望一眼,更是让唐逍心底哀嚎不已: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糗大了? 反倒是萧虎不明所以,见三人这模样,忍不住搔搔后脑勺:“你们……这都怎么了?” 当然没有人回答,叶无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怒道:“关你什么事?前面带路去!” 萧虎叹了口气,从储物戒指里拿出地图,细细看了看,道:“唐公子,我觉得我们已经进了噬魂魔宗,这座桥就是入口。接下来我们应该就到山门了,这队伍里就我们两个男子,肯定得保护好他们,你看咱们怎么安排?要不,我领头、你殿后?” 领略了唐逍的实力之后,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现在对唐逍是言听计从。 却没注意他的话又惹怒了叶无蝶,或者是她本来对他印象就不好,冷哼道:“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也不看看,你真有能力保护好我们吗,还不得依靠唐……公子……” 她似乎也想叫“唐逍哥”的,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叫成了“唐公子”。不过那心情,却显然失落了一大截,小脑袋也颓然低了下去。 唐逍在心里暗叹一声,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魅力,怎么个个都像喜欢他的样子? 可是偏偏他又一个也不能接受,包括方余。 在方柔没有找回来之前,他不管接受哪一个,都是对她、也是对自己内心的背叛。 他定了定神,接过萧虎手上的两幅地图看了看。这两幅地图,一幅是由陵宗拍卖会附在噬魔令背后赠送的,据说来自于灵妙仙子;另一幅,则是普通的九嶷山地图。 因为唐逍携带的东西有点多,单是圣涯岛的馈赠就把饮风鸾雪双戒塞得差不多了,他就把两幅地图都交给了叶无蝶,偏偏她又是个不爱理事的大小姐,于是它们就到了萧虎手中。 两幅地图一对照,唐逍就发现了端倪。 普通地图上,对这条小河、这座石桥,包括面前这座大山,都是没有标记的,硬生生缺少了这一部分;而噬魔令的地图上,这大山背后画了一个宫殿,想来就是噬魂魔宗的遗址了。 他沉声道:“进了噬魂魔宗,我们都得小心一些。萧师兄,你走前面,不管发现什么,都一定不要轻易出手,有什么危险先保护住自己,千万不要冒险!” 萧虎郑重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块盾牌竖在胸前。这盾牌足有六尺高,几乎把他全身都挡住了;而且盾身厚实,浮雕着土黄色的怪兽图案,是一件土属性的宝贝。 土属性,正是防御力最为强大的一种属性。 萧虎打头,叶无蝶和彭趣都提着长剑,方余抱着仿焦尾琴,紧紧跟在后面。唐逍则要轻松了许多,倒背着手,闲庭信步走在最后,还有心情看看远近的景色。 但事实证明,他的轻松是应该的,直至走上山顶,他们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叶无蝶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喃喃道:“真是的,吓得我们啊,还好……” 可是说什么来什么,她话音还没落,耳边已然响起了一声尖啸! 这尖啸声高亢而凌厉,猝不及防之下,几人都被震得耳鼓一阵阵发痛,脑袋也昏沉沉的,仿佛都被凝固了,好几道黑影猝然出现,他们却像毫无所觉! 这些黑影都只有五尺来高,有手有脚有脑袋,五官齐全,脑后拖着长长的头发,小嘴撮着,一边尖啸一边伸出蝙蝠爪似的手掌,就朝五人的脑袋抓了过来! 然而迎接它们的,却是璀璨的剑光! 唐逍手中龙灵剑一挥,十几道只有指头长的剑芒飙射而出,遍布了五人身边,把那几道黑影拦了下来;有一个黑影冲得快了一些,被一道剑芒从身体里面穿过,顿时尖啸声至少拔高了八度,震得三个女孩摇摇晃晃,耳朵里已然渗出了鲜血! 唐逍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像破坏了尖啸的整体性,方余等人脸上都肉眼可见地一松,萧虎噔噔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打了一场大战似的。 “这是什么怪物?” 方余身形一闪,退到唐逍身后,盘膝坐了下来,仿焦尾琴已然落在膝盖上。 唐逍神情十分凝重:“幽灵!小余儿,你的剑气对它们几乎没用,一定要小心些!” 彭趣和叶无蝶立即护在方余身旁,萧虎则护到她身后,五个人组成了一个梅花阵形。 萧虎沉声道:“我听商行里长辈说起过幽灵,这是一种鬼物,与骷髅齐名。不同的是,骷髅力大、身坚,我们已经领教过了,基本上的肉身都比不过它们;而幽灵则是冤死者的灵魂变异而成,对灵魂的杀伤力异常巨大,而且无形无质,从不惧怕肉身攻击!” 叶无蝶看向唐逍:“唐……公子,你怎么能伤害到它们的?” 唐逍苦笑了一下:“大家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就不要再这么见外称‘公子’了,你们几个都比我小,不如都叫我哥哥,免得为了一个称呼,还要纠结半天!” 方余立即撇了撇嘴,似乎在说,我和你同生共死这么久了,你怎么不让我叫你“哥哥”?你分明就是看到这两个“妹妹”千娇百媚,哼,色狼,鄙视你! 唐逍倒没注意她的小动作,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幽灵,又道:“我修炼了上人交给我的《破灵剑》,这也是专门针对灵魂的,加上‘剑斑石’的作用,我才能伤到这些幽灵。” 他没有告诉他们,那剑斑石他并没有放进饮风戒里,而是用布条缠在了后背。所以他是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针刺的剧痛,剑意和灵魂力量也在持续不断地增长着。 他不需要告诉他们,有苦,他自己吃着就是了,没必要弄得尽人皆知。 说话间,幽灵们又尖啸了起来,唐逍还好,灵魂力量强大还能忍受,其他人却都又露出了痛苦之色。方余的小手抚在琴弦上,一个音节也没弹出来,就赶忙捂住了嘴巴。 可不能让这些幽灵再尖啸下去! 唐逍怒喝一声,弹身而起,便扑进了幽灵群中。 尖啸声蓦然降低,彭趣和叶无蝶一齐扑了过去,双剑齐出,牢牢护住了唐逍两侧。 彭趣问道:“你跟着扑过来做什么?” 叶无蝶嫣然一笑:“救情郎!” 第八十章 魂乎魂乎摄人灵 这三个字一出,顿时令唐逍虎躯一震,差点双腿一软摔倒下去,两只幽灵看出便宜,嘶嘶尖啸着,四只爪子已然抓了下去,却对刺到跟前的两柄长剑不管不顾。 彭趣和叶无蝶都没有修炼过灵魂,根本对它们毫无伤害。 两女正在着急,猛然一道剑光,如倒卷珠帘般掠了起来,两只幽灵瞬间变成了四片,发出两声更尖更厉的长啸,却神奇地揉合在一起,慢慢蠕动着,似乎又要恢复回来了。 唐逍咬牙切齿,他本来已经刺伤了一只幽灵,但它并没有退出战斗;此时这两只分明已经被劈断了,却还是没有致它们于死地,难道它们像骷髅一样,是不死的? 想到骷髅,他又有了计较,一剑刺进一只幽灵体内,却并没有抽出剑来,而是闭着眼睛细细一体会,立即发现了隐藏在它体内的一小块硬物,如拇指一般大小。 他把剑尖一剜,那硬物便砰的一声破碎了,这幽灵似乎想要长啸,却发出不声音,身子剧烈颤抖着,在山风中飘来晃去的,很快就化作一缕轻烟,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骷髅的眼眶内那两团火苗,就是它们的灵魂;幽灵胸口的这块硬物,就是它们的肉身! 但知道了它们的弱点,却并不等于就能击败它们。 与笨拙的骷髅完全不一样,幽灵的速度极快,又接连不断发出尖啸声,扰得他们头晕脑涨的,唐逍虽然剑出如雨,却也不能保证刺中幽灵的胸口,接二连三地刺空了。 反倒是幽灵反击回来,把彭趣和叶无蝶都逼得手忙脚乱,差一点就负伤了。 唐逍深吸一口气,却听萧虎叫道:“唐公子,我去吸引它们,你一定要抓住机会!” 唐逍愣了一下:“这怎么行?你岂不是非常危险?” 萧虎却没有多说,已然绕过叶无蝶扑了过去:“我在后面徒劳无功,如何保护小姐?” 他把那块盾牌树在身前,如疯虎一般悍然扑进幽灵群中,但幽灵的爪子形若无物,盾牌自然是挡不住的;虽然幽灵也没办法攻击他的肉身,但对灵魂的伤害何其巨大,没过多久,萧虎就已经五官流血、脸色乌青一片,却仍在苦苦支撑,不肯后退半步! 唐逍两眼瞪成了圆球,萧虎虽然吸引了幽灵的注意,却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少机会,幽灵们仍然在尖啸着,震荡着众人的灵魂;身形也分外迅捷,根本不给他可乘之机! 但他并没有仓促出手,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 此时的他,心静如水,冷冷地盯着幽灵,倏然,剑光一闪! 一只幽灵尖啸起来,叮的一声,那块硬物已被击碎,风一吹,那幽灵便烟消云散了。 一块晶核出现在唐逍手中,梭形的,闪烁着乌幽幽的光芒。 唐逍收起晶核,便见一只幽灵迎面扑来,想来幽灵们也是有感情的,唐逍杀了其中一个,正好被第二个看到,立时就记恨上了,要为它的“朋友”复仇呢。 若是它们飞来飞去,唐逍一时间还真拿它们没办法;但既然自己主动找上来了,那就怪不得他了,冷笑一声,龙灵剑一引,一道剑芒切入它胸口,又击碎了一颗晶核! 接连三只幽灵被杀,幽灵的气焰顿时矮了许多,有两只幽灵慌了,掉头就想跑;最后一只却愤怒不已,飞过来就抓向唐逍,却不防正与逃跑的一切撞在一起。它们虽然无形无质,彼此一撞,却撞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唐逍趁势冲过去,两道剑气又击碎了两块晶核。 不过最后那幽灵却逃脱了,它速度极快,两臂一扇就飞出去两三丈远,等唐逍收拾了这两只之后,它已然逃出去二三十丈,也只能无奈地挥挥手了。 彭趣和叶无蝶都猛然坐下来,加上刚收起仿焦尾琴的方余,三个女孩都已满头大汗,衣裳也被汗水浸透了,脸色则是乌紫一片,看来受伤不轻! 而受伤最重的自然是萧虎,他已摔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唐逍在他嘴里塞了一枚还生丹。幽灵也是鬼物,还生丹能克制鬼气,滋养灵魂,对萧虎的伤是大有好处的。 然后他坐到方余身边,一边调息,一边守护着三个女孩子。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消耗也大,足足修炼了一个多时辰才恢复过来。 醒来不久,方余等人也相继醒来。三个女孩都没有大碍,萧虎则还有些虚弱。 见唐逍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叶无蝶笑着问道:“唐哥,你在想什么?” 唐逍曾答应她们,可以叫他哥哥,她立马就叫上了,不过听起来有点像“堂哥”,也不知道她爹爹叶有贵有没有同胞兄弟? 没等唐逍回答,她的目光又落到他手上,顿时一惊:“鬼晶?” 唐逍一愣,问道:“你认得这东西?” “曾经在一次神秘的聚会上看到过。”叶无蝶伸出两根指头拿起一颗鬼晶,啧啧赞叹,“那次我是在一位高人手上看到过的,他说这鬼晶是魂类鬼物修炼出来的肉身,若能成长为人类模样,就能让鬼物转化为鬼修。鬼物还只是灵魂体,怕火、怕雷、怕阳光,可一旦成为鬼修,就能重塑肉身,无惧正阳之物,实力非常强悍!” 唐逍笑道:“那蝶儿知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 叶无蝶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对我们普通修士没什么作用,但一些修炼鬼道功法或法宝的人可能想要这东西。而且这只是黑灵鬼晶,听说鬼晶分为黑灵、赤灵、金灵、紫灵等级别,修炼出黑灵鬼晶的,大概等同于元气境吧,是鬼物中最弱的一类。所以这种黑灵鬼晶并没有什么大用,卖到识货的人手中,大概能卖一两百中品灵石吧!” 唐逍却感到满意了,两百中品灵石,那也等同于两万下品灵石,能买一件极品灵器了。 他摊开手,笑道:“正好,五枚鬼晶,一人一块,谁也不吃亏!” 萧虎两眼放光,却还是推了推手:“这不好,唐公子,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唐逍笑道:“咱们是一个团队,按规矩,所有收获都应该拿出来共享,不是吗?” 其实按照炎汉帝国探险者们的规矩,谁获得的猎物就是谁的,并没有和大家共享这说法。但唐逍知道,要想在噬魂魔宗里生存下去,就必须大家都出力。而现在还只是刚刚进入辟秋结界,得到的东西并不珍贵,拿出来分配也并不心疼。 要是换作护魂之宝,他就不一定这么大方拿出来了。 萧虎还有些迟疑,方余也帮着劝道:“萧师兄,你还有引乱幽灵的大功,按你这说法,我们岂不是更不能拿了?还是不要辜负了唐逍哥的好意吧?” 叶无蝶打了彭趣一巴掌,挤眉弄眼地笑道:“是啊,你不拿,我不拿,方姐姐怎么拿?方姐姐要不拿,心情一不好了,我们不就受罪了吧?” 两个女孩哈哈大笑,惹得方余小脸一红,嗔道:“口没遮拦的家伙!” 萧虎看着打闹中的三个女孩,却没来由地心头一堵,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登上山顶,便能看到山背后的那片宫殿。 只是当他们来到宫殿前的时候,却又有些狐疑。 这是一个山洼,刚好能装下这座宫殿;但让人奇怪的是,有一朵云就遮盖在山洼上空,它所遮住的位置,肉眼可见一片昏暗;而在这朵云的范围之外,则是朗朗晴空,光明灿烂。 唐逍他们就站在这朵云的边缘,与那片阴暗只差一步,却看不清阴云下面的景色。 宫殿模模糊糊的,透着一种神秘感与压迫感,让人望而生畏。 唐逍皱皱眉,低声道:“你们就在外面吧,我一个人进去!” “这怎么行?”彭趣第一个反对,“咱们一起来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进去?这里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不知有多危险,我们不去,你连个照应都没有,怎么出得来?” 唐逍摇摇头道:“正因为这不是好地方,你们才不能进去。从外围两座大山的情况来看,噬魂魔宗与鬼道大有关系,你们都没有修炼灵魂,进去以后很吃亏。不如你们先回去,在南边的商城里等我。放心,真要找到什么宝贝,我不会忘记你们那一份的!” 叶无蝶怒道:“你说什么呢,你觉得我们跟你来这地方,是为了什么宝物吗?” 萧虎沉声道:“唐公子,你说过我们是队友,那就不要赶我们走,一起进去!” 唐逍唯有苦笑。他原本的确想带他们一起进去的,但在见识了幽灵和骷髅的厉害,又真正见到这片宫殿之后,他就有些信心不足了。 他一定要把方柔找回来,此次来寻找护魂之宝,他是一定要成功的。但若叫他以牺牲方余、彭趣、叶无蝶等人为代价,那又绝不可能!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仍然把人命看得很重,特别是对他好的人,他宁死也不愿别人死! 但这种情况下,他能把他们劝回去吗,他同样觉得信心不足。 方余却不等他再劝,已然一步迈进了那片阴影之中,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 唐逍脸色一变,急忙叫道:“大家拉起手来,不要走失散了!” 又冲阴影里叫道:“小余儿,不要走,就在原地等我们!” 但阴影里一点回音也没有,顿时让大家都着急起来,纷纷拉起手。只是萧虎想要拉叶无蝶和彭趣,两个女孩却都不搭理他,一边一个拉着唐逍。 唐逍无奈,只能让她们拉在一起,自己一手拉着彭趣,一手拉着萧虎。 彭趣可高兴了,叶无蝶和萧虎却都有些不舒服。 唐逍也无暇再管他们,低声道:“一起走!”四人同时抬腿,同时跨进了那片阴影里。 后腿刚刚离地,头顶上已如泰山压顶一般,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直压下来,四人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紧拉着的手已然松开,惊叫声中,三道人影霎时全都消失了! 唐逍骇然,连忙往四周看看,哪里还能看到众人的身影? “小余儿……妮儿……萧师兄……叶姑娘……” 对方余、彭趣,唐逍可以很自在地叫她们的小名,但对于叶无蝶,他就有些叫不出口了。 但一圈叫下来,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片广场让。 这广场很大,地面似乎也是汉白玉条石,但光线很暗,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他也看不清它的边缘,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远处那如怪兽一般匍匐着的宫殿。 唐逍提起一只脚,轻轻往前点去,还没点到地面上却又收了回来:他面前那块条石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波纹,好像一个阴绿色的漩涡,又像一个狞笑着的陷阱。 他往四周看看,每一块条石上都有一个这样的漩涡,包括他脚下。这些漩涡有的正旋、有的反旋,有的隆起来,有的陷进了地面,各不相同,却每一个都诡异无比。 没搞清楚这些漩涡之前,唐逍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干脆盘膝坐了下来,目光细细地看着周围的漩涡,一个个看过去,不放过一丝异常。 足足看了十来分钟,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那漩涡里似乎有股吸力,连他的目光都像要被吸进去了一般,让他忍不住心头震动,两手也不由自主地爬紧了。 不过,在目光将要被吸进去之时,好像那漩涡里还真的出现了一丝丝波动。 唐逍心头一凛,他当然不会傻傻地让目光吸进去,目光太玄幻了,他也没办法控制它。他让自己的意识落在一个漩涡上,立即感受到一股拉扯力,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拉进去一般。他也没有反抗,就让它把意识卷进去,漩涡里面的情况很快就被他摸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这对他的意识消耗是很大的,不过他的灵魂力量强大,倒不是很在意。 又过了一分钟,他收回了意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站起来,他朝那宫殿望了望,低声笑道:“噬魂魔宗,真是名不虚传,在魂灵这一道,现在的炎汉帝国,恐怕很少能有人敢说比它强了吧?真是厉害!” 不过噬魂魔宗越厉害,他就越担忧,他虽然能找出这广场上的玄妙,方余、彭趣他们可是没修炼过灵魂的,在这种只有靠灵魂力量才能破解的阵法面前,他们恐怕束手无策啊! 唐逍不敢再耽搁下去了,轻轻一步跨出,脚尖稳稳踏在一个漩涡的中心,那漩涡震动了一下,“啵”的一声破开了;唐逍右脚轻磨,又踏碎了一个漩涡。 这样就有两块条石可去,他毫不迟疑,一步蹿出去,却又停了下来,意识蔓延开去,很快就找出一条应该是合适的道路,于是接连几脚,身形已往前掠出去两三丈远。 他就算心里再焦急,也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每跨出五六步就得停下来,意识如潮水般蔓延出去,已经确定前面没有危险了,才敢轻轻踏下去。 饶是如此,这条路走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好几次他都已经快要踏下去了,心里却突然泛起一股警觉。他知道这是灵魂力量强大以后,给他带来的好处,可以称之为“预警”。有了这种预警,他就能避开很多危机:那几次他重新用意识探测之后,便发现了隐藏在漩涡下面的陷阱,若不是他及时停住了身形,他已经陷进去好几次了。 他选的这条道路足有百余丈长,两三百块条石,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走过去。 而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穿过了广场,来到了宫殿门口。 说是宫殿,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道宫门,乌漆漆的宫墙、破了好几个大洞的匾额,宫门前的柱子、那两道应该是排钉朱红的大门,全都散发着一股腐朽而破败的气息。 两道大门紧合着,可惜门框坏了,门页便歪歪斜斜倒下来,倚在两边宫墙上。 唐逍往院子里看去,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假山、房屋、只剩下半截的焦黑树桩,全都埋藏在草丛里,风一吹哗啦啦地响,似乎在诉说着这个废弃残破的宫殿辛酸的历史。 他皱了皱眉,还是打算走进去,只有进去,才有可能搞清楚这座宫殿的秘密。 现在他不但要找到护魂之宝,更要把方余、彭趣等人救出来。 一步跨进那朽了大半的门槛,耳边便听到了一个悠悠晃晃的声音:“你来了……” 唐逍想了想,并没有收回那条腿,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却不知道老夫是谁,那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呢?” 那声音有些苍老,呵呵大笑时,好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唐逍正在寻找这声音的来历,它却突然有些生气了,蓦然间变得凌厉而沉重。 “你是救不了她的!” 第八十一章 矢志为卿生 唐逍身形一震,浑身骨头像被抽走了一般,软软地倚着殿门,像是连站都站不稳。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就知道这声音说的是什么:显然只能是方柔! 这人居然能看到“寄居”在他泥丸宫里的方柔的灵魂种子,更是能一眼看出她的状态! 而那句“救不了她”,更像是给她直接宣判了死刑! 唐逍只觉得双腿一软,居然跪了下去:“您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 那声音沉默了下,突然变得有些怪异:“怎么,你这是在求我吗?” 唐逍这长达四年之久的坚持,似乎在这一刹那已然被击溃了,竟是呜呜哭出声来:“是,我是在求您,求您救救她,不管您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希望您一定要救救她!” 那声音冷笑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小伙子,这句话可不是乱说的!老夫如果要你的小命,难道你也愿意吗?你能拼着自己一死,也要把她救回来吗?” 唐逍重重地点着头:“是,我愿意!也许您不知道,我已经试过很多次,想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可惜都失败了!如果您能救她,叫我怎么死,我就怎么死!” “幼稚!”那声音冷笑道,“生命是普天之下最为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小命都不要了呢?想要哄骗老夫,你也得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吧!” 唐逍咬着牙,站了起来,沉声道:“如果前辈不相信,晚辈可以先死,只要您答应救她!” “好啊!”那声音冷冷地笑道,“那你就先死一个,让老夫看看!” 唐逍两手一伸,握住了龙灵剑的剑柄与剑尖,一咬牙,就要把它折断! 龙灵剑何等锋利,他双手一握上去,剑刃便深深地切进了他的手里,顿时剧痛钻心,唐逍额头上青筋冒起,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可他却像没感觉到一般,双手异常坚定,那高达下品玄器的龙灵剑,立即就深深地弯了下去! 他已能听到体内骨骼里的咔咔声,他的肉身就是龙灵剑所化,现在龙灵剑已经在他手下受到伤害,他的肉身自然也会同步受伤,从内而外的剧痛,令他脑袋都有些晕眩了! 但他却没有停下动作,只要这位前辈能够救下方柔,叫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但这前辈却不相信他,冷笑道:“老夫要你付出生命,你把这柄剑折断做什么?” 唐逍深深地喘着气:“因为晚辈的肉身,就是这柄剑所化……” “胡说!”那声音厉喝道,“你的肉身明明就是血肉之躯,哪会是什么长剑所化?老夫知道你修炼得有化剑诀,但你岂不知道,现在这柄剑正在与你的灵魂争夺肉身?你灵魂未灭,肉身就不可能被灭,哪有可能化成一柄剑?你真是欺负老夫看不懂吗?” 唐逍一下子惊住了,两手一松,龙灵剑便潜进了他体内。 从当初魔猫剑灵传给他《化剑诀》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肉身已经消失了,这副肉身只是宝剑所化,而种种表现也证明了他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可是这前辈既然能知道他修炼了《化剑诀》,又怎么可能说错呢? 他的肉身,和龙灵剑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又低声道:“想知道吗,来找我吧,只要找到老夫,我就告诉你!” 唐逍两手还在淌着血,那声音却已经彻底消失了,任凭他怎么寻找,也没有找到它。 他呆呆地站着,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要不要进去找那人,对他而言,那人到底是祸是福,能救回方柔吗? 唐逍有些难以决断,但他觉得,自己似乎的确应该进去找一找。 至于方余、彭趣和叶无蝶等人,他回头看看广场,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也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不知在什么地方,但相信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唐逍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先在这宫殿里找一找,就算找不到那神秘人,也应该能找到护魂之宝,也不算白来一趟。 他在草丛中间走着,耳朵里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生怕草丛里会跳出一只野兔、狐狸,或者蹿出一条蛇来。 但直到他走到草丛背后的那座大殿门前,也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妖兽。 这大殿同样十分破败,两扇大门中间有几道比拳头还宽的裂缝,两盏灯笼吊在屋檐下,原本鲜红的颜色已变成了紫黑,天知道那上面蒙了多厚一层灰尘! 只是这儿仍然没有妖兽,就连一只蜘蛛都没有看到, 唐逍伸手去推殿门,吱呀一声,殿门应声而开,门页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他走进殿内,还没有任何动作,那殿门却又突然关上了,呯的一声,震得灰尘漫天飞舞! 唐逍一惊,便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来接受馈赠的吗?” 他猛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全身笼罩在厚重的金盔金甲之中,就连脸上都戴着一个狰狞的黄金面具,背上一袭漆黑的披风,左手握着一杆丈二金枪。 唐逍忍不住问道:“什么馈赠?” 那面具上有两个孔,里面有一对火红的眼睛,一听唐逍这话,目光立即变得冷厉起来:“你连接受什么馈赠都不知道,难道你不是魔宗弟子?你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唐逍一下子想到那块噬魔令,正要拿出来,却听“呯”的一声,大门又开了,几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闯了进来,大声叫道:“终于找到丹灵殿了!咦,守关十八号被触动了?” 一个少年一眼就看到了唐逍,立即叫道:“这儿有一个笨蛋,应该就是他把守关十八号惊动起来的!竟敢破坏我们的计划,找死!” 他说打就打,一伸手,一道剑光已朝着唐逍面门直袭而来! 唐逍倒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猝不及防。不过这少年只有巅峰凝气境,纵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唐逍也不会害怕,一伸手,龙灵剑稳稳地架住了那柄精钢长剑。 “哟,有点东西啊!” 那少年冷笑一声,又扬起长剑,却被身旁一个女子拦住了。 “吴师姐,你做什么,先让我杀了他……” 少年很不服气,却被吴师姐鼓起双眼一瞪,顿时就偃旗息鼓了。那吴师姐也不理会他,双手抱着剑柄,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前辈在这儿,我等唐突,还请前辈恕罪!”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大吃一惊:“吴师妹,你说什么,前辈?” 很奇怪,这青年是凝气境巅峰,吴师妹却只是刚入凝气境,她一下子就看出了唐逍的境界,他却和其他人一样,几乎一无所知,这让唐逍自己都感兴趣起来。 吴师妹微笑道:“前辈的境界虽然表面上只是元气境,实际已经迈入丹境了吧?不过还请前辈放心,您能来这里面也是您的本事,与我们是无关的!” 唐逍嘴角一翘,问道:“你就那么确定,我是丹境强者?也许我只是元气境呢?” 吴师妹笑道:“您是什么境,和我们就一定有关系吗?晚辈为什么定要知道?” “也是!”唐逍不再询问这个话题,用下巴示意一下大厅里,问道:“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那个金甲人影,此时见大厅里的人多了起来,他已明智地退到了大厅一角。在他身后有个石台,上面似乎放着些东西,只是被他挡住了,看不清楚。 唐逍这句话问得极有水平,他是不知道这金甲人是什么玩意的,但这可不能表露出来,不然,他这个“前辈”身份就穿帮了。有了这个身份,他还可以“狐假虎威”,也可以少一些冲突。他虽然不怕这群少年,但能不打架,他觉得还是不要打为好。 吴师妹果然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微笑道:“前辈是说这具金甲傀儡吗?” 唐逍脑海里迅速翻出有关傀儡的资料。 傀儡其实是一种器物,像炼剑一样,是用金属、晶石等材料炼制成的。但这种器物极难炼制,因为它涉及到许多有关灵魂方面的知识,炼制出来之后,是能够通过灵魂来控制的。 就像唐逍在外面曾对敌过的骷髅,有了眼眶里那两盏灵魂之火,就能像人类一样自主行动;傀儡只要被植入了灵魂,就能发挥出无比强大的战力! 傀儡与兵器一样,分为玄级、地级、天级等各种级别,但没有凡级和灵级。一柄玄级兵器往往是丹境强者才能拥有的,而一具玄级傀儡,则又比一般的丹境要强大得多! 唐逍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面前这具傀儡显然只是玄级,却也足以覆灭殿内众人了。 又听吴师妹笑道:“前辈,这噬魂魔宗的‘校才’,虽说只是考校丹境以下的外门弟子实力,只需要在这傀儡手中坚持一柱香时间,就能得到它背后的丹药。但这傀儡悍不畏死,就连玄剑也伤不了它,很难对付。要不,前辈您先上去试试?” 她身边的少年一下子就急了:“师姐,为什么要让他先试?我们河……” “闭嘴!” 吴师妹两眼一瞪,竟有了几分杀气:“临行前师尊怎么说的,此次行动以我为首,就连葛师兄也得听我的。诸位师兄师弟,咱们要有尊敬前辈之心,退后,好好学习前辈出手!” 那二十多岁的青年笑道:“听吴师妹的,大伙退后!” 几个弟子一齐躬身:“是,葛师兄、吴师妹!” 唐逍皱了皱眉,他有些吃不准这吴师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知道她一定没安好心。 如果她真的尊敬“前辈”,为什么一直不说出自己的师门与姓名呢?刚才那少年明明脱口说出了一个“河”字,大概是他们宗门的名称,却被吴师妹喝止了,这女孩机灵得很呐! 唐逍也没去想哪个宗门里有个“河”字,他只是在想,这吴师妹打算怎么对付他。 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名堂,他干脆就不想了,静静地走到那金甲傀儡面前。 后者正冷冷地看着他,手中长枪闪烁着淡淡的玄妙气息。 “你要尝试?弟子铭牌呢?” 唐逍翻手取出噬魔令,那金甲傀儡一看,点点头,恐怖的气息立即少了九成。 远处,那几个不知从哪个宗门出来的弟子,正在窃窃私语。 “他也有噬魔令,看来他不是丹境,至少在进来的时候不是!” “辟秋结界开启并没有多久,他若是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了,那……” “慌什么?好好向前辈学习,这种机会可极难得到!” 吴师妹嘴角微微翘起,又低声道:“再说,我说过他一定是丹境前辈吗?” “啊?”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那金甲傀儡已经开始“考校”唐逍了。 金枪一举,便化作漫天枪影,道道枪罡纵横,在唐逍身前织成了一片金色的网。 唐逍曾尝试着挥剑去挡,只挡了一下,便是全身巨震,若非龙灵剑疑似他的本体,能随意出现在他全身任何一个位置,恐怕已经被震飞到七八尺之外去了! 从此他就不敢硬挡,只能凭借无比快捷的身法,在如山一般的枪影下苦苦支撑;如果真是必须要挡,也必然双手持剑,竭尽全力,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挡得住。 旁观的几个弟子直看得心神剧震,一个个瞪着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葛师兄咬着下唇,叹道:“这金甲傀儡也太恐怖了吧,连这位前辈都挡得如此辛苦,要是换作我们上去,恐怕要不了三招两式,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吧?” 吴师妹轻声道:“这倒不至于。这金甲傀儡,宗门中是有记载的,它是依挑战者的实力变化而变化的,挑战者实力越强,它的实力也跟着越强。你们别看它打这位前辈如此强大,真到我们上去挑战的时候,它是会调整自身实力的。毕竟,噬魂魔宗把它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考校宗内弟子的功夫,却并不是想它把弟子们屠戮得一干二净!” 她望着枪影下的唐逍,轻声道:“看来这位前辈已经过关了!” 这位女孩的实力不算很高,眼力却着实非同小可,她的话说完没多久,便见那遍布了小半个宫殿的枪影,刹那间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唐逍仗剑而立,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显然也并不轻松。 金甲傀儡瓮声瓮气地道:“你不错,可以过关,挑一枚丹药吧!” 看来这个考校也不是很难,只要拥有越级挑战的实力,过关就是很轻松的。而越级挑战这个名字,对真正的天才来说,特别是大宗门培养的天才,其实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差别只是在于能够越多大一级而已。 听到唐逍可以挑选丹药,那几个宗门弟子立即眼睛发亮,似乎都有些跃跃欲试。 吴师妹连忙用眼神止住,抱拳笑道:“恭喜前辈,得过此关!” 这些人的小把戏,唐逍自然是一清二楚,他的感知力可不是摆设。不过既然他们很明智地没有动手,他也就没有拆穿,笑道:“相信你们也能有好的收获,先告辞了!” 他走到那金甲傀儡背后,见石台上有七八个丹瓶,原本石台上有护罩的,现在也撤去了,便挑选了一个丹瓶放进饮风戒里,往大殿背后走去。 几个宗门弟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那少年低声道:“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 吴师妹冷笑道:“不然你还想怎么样?霍山,你有把握战胜他吗?如果没有的话,就最好安静一些,不要因为你个人的鲁莽,把我们这么多人全连累了!” 霍山不敢说话了,葛师兄则低声道:“不用着急,他还会往遗址深处走的。咱们先把这‘宝丹殿’里的丹药收了,再赶过去与大师兄、二师姐他们会合,不愁没机会再见到他!” 于是宝丹殿里大战又起,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冲过去,接受着金甲傀儡的考校。 而唐逍已从大殿后门走了出去,前面又是一片荒凉得无法言喻的野草地,若不仔细看,甚至分辨不出草丛中的道路。而在野草地的尽头,几级台阶上面,又是一座宫殿。 殿门上有一块牌匾,虽然布满了灰尘,却还能勉强认出上面的字迹:甲仗殿! “上一座宫殿是丹药,这一座,恐怕就是衣甲了!” 唐逍低声说着:“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方余他们怎么样了!” 他并没有停下来找他们的想法,哪怕不知道这噬魂魔宗遗址里有别的人在,他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养魂木还能够保护方柔一个半月,在这之内,他必须得到护魂之宝,才好把他泥丸宫内的灵魂种子还给她,再把方余那儿的灵魂力量收回来,她才有复生的希望。 复活方柔,是他的使命,他将矢志不渝! 第八十二章 何妨为卿死 “咦,又来了一个!” 甲仗殿里已经有三个人了,唐逍一进来,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个年纪大些的男子比较沉稳,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也许咱们的宗门还有些香火情缘呢?我叫于都,洪都阁弟子,有幸见过大家了!” 甲仗殿正中央有一个石台,一具金甲傀儡站在石台前,这于都就站在石台左侧。 石台右侧是一个女子,三十来岁,身段妖娆,媚笑道:“我是来自五岳宗的谢梅!” 石台后方那少年闷闷地道:“金城宗,白彬!” 唐逍抱了抱拳:“唐逍!” 他没有说宗门,于是大伙都知道了他是野修,谢梅和白彬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倒是于都笑了一声:“原来是江南道名声在外的唐公子,我听司马言之说起过你。” 唐逍又抱抱拳,便听谢梅轻笑道:“这甲仗殿中的衣甲,几乎都是巅峰灵器,还有少数下品玄器,想来大家都是垂涎着的。怎么办,大家先决出个胜负,再挑战金甲大师吗?” 于都哈哈笑道:“各凭本事,何必咱们自己先拼个你死我活?排定顺序,大家挨个儿上就是了。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先来吧,也好为大家探一下这金甲大师的底细!” 唐逍对这些衣甲毫无兴趣,拱拱手道:“在下就不参与了,告辞!” 飞身而起,直往殿后掠去,却猛然间神情一凛:四道劲风,从四个方向袭了过来! 幸好龙灵剑随时可用,唐逍念头一转,一道剑光护住身前,将一枪、两剑、一锤都挡了下来。他身形一晃,稳稳站在石台边,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于都和谢梅都提着剑,一脸冷笑;手握铜锤的白彬怒道:“谁不知道前面的大殿里,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你想跑前头去独吞,真是做的好一个春秋大梦!” 唐逍怒气在积攒,脸色也沉了下来:“那依你们,怎么办?” 于都突然将长剑一收,笑道:“不如这样吧,唐公子,你我联手,先把这两个家伙解决了之后,再挑战这金甲大师!你我二人在这噬魂魔宗里,不说可以横着走,至少也不用惧怕任何人了吧?我们又都是来自江南道,完全可以互相信任,如何?” 唐逍不得不佩服这于都的脸皮,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阻挡住他,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于都眯着眼,正等待唐逍的回答;白彬和谢梅则是满脸凝重,要是唐逍和于都联手,他们也就不得不联手了;反倒是那金甲傀儡,好像已经没有人关注它了。 但唐逍的回答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没有说话,而是纵身一跃,龙灵剑挥舞间,三道剑气呈品字形袭向金甲傀儡:他的目的是过去,可不想与任何人联手。 于都脸色一沉:“不识抬举!”手中长剑已闪电般刺向唐逍左肋! 白彬和谢梅都松了口气,却并不感谢唐逍,一锤当头砸下,一剑凌空砍来。 那金甲傀儡挥起长枪,挡开了三道剑气,虽然慢了一些,仍然一枪刺向唐逍身下! 同样是四面夹击,谁也不想让唐逍就这么轻轻松松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三人同时惊呼起来,他们恍惚看到了一柄剑! 看到一柄剑很正常,但看到一个人似乎化成了一柄剑,那就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唐逍便似乎化作了一柄剑,七尺长、三尺宽,然后倏地缩到正常大小。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柄“唐逍剑”已从枪影剑光中冲出来,直直地朝白彬刺去! 白彬下意识横起铜锤,脚尖在石台上一点,箭一般倒飞而出,脸色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那寒意森森的剑尖,离他的喉咙已只有寸把距离了! “呯”,白彬后背撞到了一根柱子上,顿时心丧若死:“我活不成了!” 他身形一停,那剑尖便真的抵在了他喉咙上,却并没有刺进去。他睁眼一看,便见唐逍一只手稳稳地握住龙灵剑柄,正冷笑着看向他:“不堪一击!” 于都和谢梅都张大嘴巴、瞪圆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金甲傀儡则没有半点动作,它是有触发范围的,只有在这个范围内,它才会出手拦截。而唐逍已经离开了这个范围,所以它又沉寂下去了。 白彬脸皮紫涨,拼命低垂着眼皮,不让唐逍看到那里面的一丝狠毒。 唐逍也没时间与他耗,手一动,龙灵剑就消失了,径直朝柱子背后的后门走去。 猛听一声怒喝:“去死!”凌厉的锤风中,一抹如毒蛇般阴寒的剑气,直袭唐逍背心! 谁也想不到,白彬居然还会这手功夫,右手锤只是掩护,左手剑才是杀着! 但不管是锤还是剑,都落了空:唐逍身形一闪,就出现在白彬背后,于都和谢梅齐声叫道:“小心!”白彬却已听不见了,龙灵剑已然刺入了他的背心,又从胸前穿了出来! “给了你活路,你偏偏要寻死路,区区凝气境,真以为我杀不得吗?” 于都和谢梅怔怔地看着,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直到唐逍已经隐入了甲仗殿后门,他们也没敢动弹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吓呆了,无法动弹! “区区凝气境”这句话,恐怕连元气境巅峰也不敢说吧,难道这唐逍是丹境? 于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司马言之告诉我,他一年前只是聚气境,恐怕这情报从一开始就不准确!这么年轻的丹境,真是恐怖啊!” 谢梅苦笑道:“于师兄,你错了,要是他一年前真的只是聚气境,那才是真的恐怖!” 于都一怔,旋即点了点头,叹道:“这天底下,还是有真正的天才啊!” 唐逍没有听他们的感叹,已然离开了甲仗殿,来到下一座宫殿前。 甲仗殿后面,还有储存法宝的元灵殿、储存晶石的宝方殿,以及储存功法的书殿。 不过,就与甲仗殿一样,这些宫殿里的东西,几乎都是极品灵器级别,极少有玄器。 唐逍对它们都没有兴趣,一路闯过几个宫殿,来到了一道围墙边。 围墙只有一丈来高,青瓦下是一面红墙,一个半丈宽的月门是敞开的,但唐逍想从月门里看进去,却只能看到迷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月门上有两个字,叫做“中殿”。 他知道,这道毫不出奇的围墙上,定然设置了阵法。 看来噬魂魔宗至少分成了三层:他刚才经过的那几座宫殿只是外殿,这月门里才是中殿,也许还有个内殿。看来,只有进了这个月门,才能得到更加珍贵的宝贝。 唐逍在想,外殿已经是极品灵器、下品玄器了,中殿会有什么宝贝呢? 要知道,那一百零八件护魂之宝,听说也只是上品玄器而已。 虽然心情有些激动,但唐逍并没有贸然闯进月门去。为了验证一下想法,他找了条手臂长的树枝,抛向围墙里面,却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呯的一声飞回来,差点砸到他脑门上。 他这可不是简单的一扔,至少蕴含了三种手法,连凝气境巅峰也难以接下的。 看来想要用蛮力进入月门是不现实的。 唐逍想了想,把手掌放在门框边,意识如海洋一般蔓延出去,渐渐往月门内渗透。 许久,唐逍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手掌震动,那月门里便有道道光华泛动起来。 却在此时,背后传来了一声惊叫:“中殿?原来我们闯了半天,只在外殿啊?” 又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喝问道:“那小子,你在做什么?有什么发现没有?” 唐逍慢悠悠收回手掌,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五个人,大概是一支队伍。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敦厚青年,背上露出系了红绸的刀柄;他身旁是一个白衣女子,身形高挑,黛眉微皱,脸色冷漠得像别人欠了她两百块灵石没还一般。 此时那女子凌厉如刀的目光,就死死盯着唐逍,就像在看一个正在作案的窃贼。 唐逍也不理她,默默地退到一旁。有这群人出现,他再想慢慢查探围墙上的阵法,那显然是不能够了。他只能先退居旁观者的位置,让他们先去,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见唐逍没有理会自己,那女子目光中闪过一丝阴毒,却并没有发作。 那敦厚男子拱着手,笑道:“这位公子,我们是来自长白宗的,在下名为‘周强’,这位是我妹妹,叫周喜。不知公子来自哪个宗门,说起来也许大家都是朋友呢!” 原来是“天下第四大宗门”长白宗的人,唐逍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周帅。 不过这个周强似乎比周帅要好,至少没那么咄咄逼人,倒是周喜与周帅却有几分相似。 他拱拱手,淡淡地笑道:“在下唐逍,没有宗门!” 唐逍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它像有一个阵法,但别的就不知道了。” 围墙上有阵法,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唐逍也不怕他们知道。 周喜更是鄙夷,低声嘀咕道:“谁不知道?看来也是个没能耐的家伙!” 周强知道她就是故意说给唐逍听的,忍不住摇头一笑,歉意地朝唐逍拱拱手。唐逍也不在意,还了一礼,又退了几步,把月门前的位置完全让了出来。 周喜也不客气,手一招,身后一个少年便站到月门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研究了至少两刻钟,抬头道:“师兄、师姐,此阵可破,便需要不少东西!” 周喜大为高兴,笑道:“谁不知道我们长白宗的阵道小天才乙支涵,可别什么野修强得多了。你说,要哪些材料,我和哥哥都会给你配齐,让你大展身手!” 乙支涵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一张脸像绽放的菊花,当即说了一大堆名字。 唐逍听得很仔细,他知道自己虽然会解阵,但依靠的是强大的灵魂力量,能用意识发现阵眼所在,其实和真正的阵道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只会破阵,却无法布阵。 而现在这乙支涵所说的这些材料,却是既可破阵、也可布阵的,乃是真正的阵道。 这乙支涵只有聚气境修为,大概就是因为用了太多精力在阵道上,反而耽误了境界提升。 他所说的这些材料,有很多是唐逍闻所未闻的,看来“术业有专攻”这句话确实不假。不过对于周强兄妹来说,显然这些材料并不具有挑战性。 长白宗五人都把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凑了凑,很快就把这些东西凑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乙支涵就把这二三十样东西集中在一起,用一种很玄妙的规律摆布起来。 在开始布阵之前,他还往唐逍看了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先把他赶走。 周喜冷哼道:“管他做什么?就算在他眼皮子前面布阵,你还怕他学走了不成?” 众所周知,野修没有靠山,是不可能修炼阵道的,这玩意儿太耗钱财了。 乙支涵笑了笑,于是开始布阵。 他东比划几下,西摆弄几下,看似毫无规律,唐逍也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却看得分外仔细。他知道,布阵这东西,其实是有基本规律可循的,只要他看懂了乙支涵的布阵手法,以后再需要布阵的时候,他就能去尝试了,这对他的阵道修为是很有帮助的。 万变不离其宗,布阵,也只是那十几种基础手法的不断丰富和变化而已。 乙支涵用了半个时辰才布好阵法。 噬魂魔宗里面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当然也没有人关心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在那个阵法上。 乙支涵布完了阵,突然像跳大神一般,咿咿呀呀地大声唱跳起来,手舞足蹈的,看得唐逍目瞪口呆,却让周强兄妹赞叹不已:“师弟这吟咏之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唐逍忍不住恶趣味地想:“吟咏之术?怕是鬼上身了吧?” 他是真没看出来,这吟咏之术和阵道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这阵法已经布完了,只需用意识和真气一触动,阵法就会启动,这么疯疯癫癫跳一阵是做什么呢? 只见随着乙支涵舞动的身躯,一道真气从他手指尖射出来,正落在那阵法中心,于是众人眼前一亮,阵法里突然冒起了一团火,如同有一根线牵着一般,精准地落到了月门上。 这种解阵方法,倒与唐逍所想不谋而合,这围墙上的阵法是阴寒属性,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火、雷等正大阳光之术来解开,只要把握住火候,要不了多久就能破阵了。 显然乙支涵是能够把握火候的,这阵法的品阶本来就不高,加上无尽岁月以来能量的流逝,原本玄阶的都变成灵阶了,于是没过多久,就被那火线烧出了股股青烟。 唐逍知道阵法要破了,当即鼓足了劲,他可不想跟在别人后面,什么也捞不到。 周强兄妹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提防他。 又过了一柱香功夫,众人都听到“啵”的一声轻响,那月门里蓦然一亮:阵破了! 唐逍双脚一动,如闪电般掠向月门,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剑光、一道刀光! 周强的大刀如泰山压顶,周喜的长剑似灵蛇出洞,刹那间封死了他前进的道路! 这可不比在甲仗殿里的于都、谢梅和白彬,他们都只是凝气境,这两兄妹却是元气境! 但唐逍仍然无所畏惧,长吟一声,龙灵剑挥出,一刀一剑都被磕飞出去了。 他没有动用真气的时候,周强兄妹也不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只是听说他是野修,本能地认为他修为不会太高,自然就轻敌了;此时他蓦然动手,才让他们脸色一变:“元气境!” 但再想加力已经迟了,一刀一剑被荡出去,唐逍已然冲进了月门之中。 周喜大怒,娇喝一声:“追!”当先冲了出去。 周强生怕她吃亏,连忙也紧跟着冲进月门,突然眼前一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平缓的山坡,也不知道有多大,只见不知多少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每一幢都只有七尺高、一丈宽,只能容一个人住进去——天知道噬魂魔宗兴建这么多、这么小的房屋做什么? 唐逍已经跑到了一幢房子门前,那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幢房子。 周喜则提着剑追过去,大声叫道:“停下来,你这个混蛋!” 但唐逍已经冲进屋子去了,而周喜却不得不停下来:那屋子居然移动了起来! 不,不是一幢屋子,而是所有的屋子都遵循着一种奇异的规则,缓缓移动起来! 刹那间,唐逍钻进去的那屋子已然不知去向,出现在周喜面前的,已换了一幢房子。 “看来是一个人只能进入一幢屋子,这是撞大运啊!” 第八十三章 魂若无依骨无存 周强的判断是很准确的。 中殿这数百幢房屋,共同组成了一个大阵。当年,这些房屋都是噬魂魔宗弟子的修炼地,都拥有自主选择弟子的能力,只有适宜某幢房屋的人,才能进入而成为弟子。 但无尽岁月过去,这个功能已经消失了,现在这些房屋早已人去楼空,只有运行大阵还在日复一日地运转,每一个进来探索的人,还是都只能进入一幢房屋;而只要某幢房屋里有了人,别人就不能进去了。至于房屋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是,唐逍的运气不大好。 为了救回方柔,他不惧生死,一步便冲进了一幢房屋,当然这时候他是不知道这阵法的。 房屋里空落落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墙壁上则雕着些小字。 唐逍四下扫视了一眼,目光便投到了那些小字上。 “引魂诀,以阵布道、以阵引魂,魂融道生,魂尽灯灭,上达灵穹,下抵泉墟……” 这是一部功法,专修灵魂,却是与阵法融为一体的。 唐逍嘴里读着那篇功法,脑海里,灵魂已盘膝而坐,开始修炼了起来。等他读完了,自己都感觉到灵魂力量得到了提升,那灵魂也很明显地“长高”了一点。 他之前从来没有修炼过灵魂功法,《化剑诀》是讲述如何将肉身与剑融合、提升剑道修为与剑之质量的,总体来说,还是属于“体修”的范畴。 而专修灵魂的人,则是属于“灵修”,在此之前,唐逍从来没有遇到过。 他也不知道灵修会不会有什么坏处,但就目前看来,应该还算是一件好事。 记下《引魂诀》,唐逍便打算寻找出去的路,这间小屋子他已是一览无余,显然没有他想要的护魂之宝,而他并不是这个中殿里唯一的人,如果动作不搞快一点,恐怕会被别人捷足先登,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刚打算转身,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呼:“咦,居然还能修炼《引魂诀》?” 唐逍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能够修炼《引魂诀》,很困难吗?” 那声音冷哼道:“你以为很容易?无尽岁月以来,能够修炼中殿里这几百篇功法的人,总共也只有七十九个而已!唉,自从魔宗覆灭,那么多灵修,毁于一旦啊!” 唐逍忍不住有些骇异:“无尽岁月?七十九个?你知道魔宗毁灭了?” 他还以为这声音像丹药殿中的那个金甲傀儡一样,是噬魂魔宗当年留下的残魂,这种残魂多半是不知道岁月变迁的,那金甲傀儡就以为他是来接受挑战的宗门弟子。 “老夫为什么不知道?”那声音冷哼道,“你手上拿的噬魔令,就是老夫故意放出去的。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世间从来就没有噬魔令的任何消息吗?因为每当有获得噬魔令的人进来,老夫都要亲自选择,若是中意的,传与功法、授予护魂之宝;选不上的,收回噬魔令,而且从来不会让他再活十年!噬魔令每次只发放一百块,每三百年发放一次,这都被你小子得到了,你小子福缘非浅,不是早死之人啊!” 唐逍愣了一下:“早死之人?什么早死之人?” 那声音冷笑道:“你已经死了四年,你自己不知道吗?” 唐逍浑身一震,他自然知道那声音说的是什么,四年前,他唤醒了吞云剑里的魔猫剑灵,肉身尽毁,确实也相当于死了,可是这声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难道又是魔猫剑灵所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这只小猫,就神奇无比了啊!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道:“老夫知道你疑惑良多,这样吧,只要你能通过老夫的考验,你就能见到老夫。老夫不能解答你的所有疑问,但应该能够帮助到你!” 唐逍又是一震,不由得问道:“在殿门口,有位老人也叫晚辈去见他,不知道……” 却没有回应,那声音再没说话,唐逍眼前的景色,却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 那感觉,就像他已然置身于一片星空之中,上上下下都是金星直冒! 不过这感觉并没有维系多久,便平静了下来,而他则发现,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蜘蛛,正伏在一张网上面,这张网是蓝底白丝,分割成方方正正的一个个格子。网格里没有任何东西,放眼望去,能够看到极远的地方有一点光亮,似乎在召唤着他。 唐逍不由大为疑惑:这难道就是那声音所说的“考验”吗?这该怎么过去呢? 关键是他不知道这些方格是什么,不了解规则,如何闯关? 幸好那声音又说话了:“这便是我们噬魂魔宗的‘棋盘舞’玩法。在你面前,一共有一千零八个方格,它是一个中级玩法,如果是低级,那是一百零八个方格;如果是高级,就该一万零八个了。以你的灵魂力量,只能挑战中级,如果是高级的话,你直接就该认输了。” “灵魂力量的高低,直接关系着你的悟性,也就是思维能力。思维有三个维度:深度、速度和广度,思维的本质是计算,你在遇事思考的时候,就是在计算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对你的影响、可能的发展,从而选择最有利于你的一种可能。而这个‘棋盘舞’游戏,就是为了考验你的计算能力,从而评判你的悟性与灵魂力量。” “规则很简单,你要把意识蔓延到这一千零八个方格里,从表面上的完全一样,寻找出其中的细微差别,再根据这些差别计算出到达对面光点的最优路线。你不可能永远安全,没有这样的路线,但你需要把危险限制在最低水平,不然,你的灵魂力量会承受不住的!” “先让你看看失误所带来的危害吧!” 唐逍眼前出现了一片蒙蒙景象,刹那间就让他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刀山、火海、血池,当然也有天魔魅舞、孽缘缠身,甚至是巨蟒吞噬、恶虎撕裂…… “你所见到的,就是当你失误以后,你可能会‘品尝’到的死法。每失误一次,你就会死一次。当然不是真的死亡,但会消耗你一部分灵魂力量。这些灵魂力量,在你成功以后,将会全额返还给你,还会让你有所收获;但如果你投放在‘棋盘舞’的灵魂力量全部损失,挑战失败,你就会永久失去这一部分灵魂力量,这会直接降低你的悟性。” 那声音笑道:“所以,你离开这儿以后,也可以玩这种游戏,但一定要谨慎挑战,若是失败的次数多了,灵魂力量损失过大,会有什么后果,不用老夫提醒你了吧?” “你到达终点以后,我会在那儿等你!” 声音又消失了,全程,唐逍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说不出来。 接下来,该唐逍表演了。他能够感觉到,他的这份灵魂力量并不是太多,虽然不知道每次失误需要消耗多少,但他想,应该没有多少次机会让他浪费。 他并没有轻易动作,只是把意识蔓延开去。也不敢覆盖太多的方格,只把身前的十来个方格容纳进来,然后很快就皱了皱眉头,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原来意识也是会消耗的,只是扫描了这十来个方格,他的意识已然消耗了十分之一! 这种消耗并不是不能弥补,但那需要时间;而这个游戏显然不会让他无限期地玩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自己身后有一道壁障,正缓缓朝他挤压过来,大概还有一刻钟时间就能压到他身上。而到那时他会遭遇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考验面前,慌乱只能带来失败。 他闭上了双眼,在大脑里飞快地计算着。 从这十来个方格的扫描结果来看,完全安全的只有三个方格,其他的都有危险。但这八九个危险的方格又有不同,虽然他不知道它们里面都蕴含着什么,但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这些方格的危险性是有区别的,有的特别危险,有的却可能只会给他带来一点擦伤。 他可以为这些方格划分等级:特别危险的有三个,中度危险的有四个,轻度危险一个。 唐逍很快制定了一条最为科学的路线,避开那三个特别危险的方格,只需要闯过那个轻度危险、两个中度危险,他就能到达第十二个方格上去,那是一个安全的方格。 他知道自己的意识不足以覆盖所有的一千零八个方格,所以他需要为自己划分小目标。第十二个方格,就是他制定的第一个小目标,到了那儿,再谈其它。 他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制定了计划,就要去大胆实现。 他面前这方格就是一个中度危险,他轻轻踏出一只脚,极为缓慢地点下去。 他不敢有丝毫冒险,为了方柔,他必须极度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这只脚,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完全可以随时撤回来。 但他的脚刚刚伸到那方格上空,突然眼前一花,他已被吸入了一口油锅之中! 锅里盛满了沸油,刚一掉进去,他就感到全身一阵阵剧烈的灼痛,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皮、肉、骨头,正被沸油一点点地消融着,前赴后继地离开他的身体! 他也算坚强的人,却一下子就惨叫起来:根本就忍耐不住啊! 烈油在疯狂地翻腾着,锅边能看到几个怪人,有的长手长足,像生着触手的章鱼;有的尖头细尾,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有的直接生了个老虎头,身后拖着条大尾巴…… 所有人都在狂笑着,仿佛把唐逍的挣扎,当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正在细细地欣赏。 然后,唐逍眼前就黑了下来,慢慢地,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最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安稳地坐在了第二个方格上。 他已经从头到尾体验了一次死亡,然后发现自己的灵魂力量大概减少了百分之一。 这个结果让他大皱眉头。 这表明,他最多只能经历一百个中等方格,就会挑战失败。 如果每十一个方格他就需要经历两个,那他是肯定不能挑战成功的。 而且他还不能停下来,身后的壁障,离他大概只有十来分钟了;而他损失的十分之一意识,则只恢复了一小半,看来意识也必须要节省着用。意识耗光,他就根本不知道哪些方格是特别危险的,哪些是中度危险的,就找不出最优的路线来,失败是必然的选择。 幸好,在第十二个方格上,再扫描十一个方格,他却发现,这次,他只需要经历一个轻度危险,就能到达第二十三个方格。而轻度危险所消耗的灵魂力量,则只有千分之五。 唐逍不停地扫描、计算,寻找着正确的道路,一次次忍耐着死亡的折磨,忘记了时间。 到后来沉迷下去之后,甚至连死亡的剧痛似乎也忘记了。他所有心神都放在一次次的计算、推衍上,为发现每一个方格的不同、找到每一条正确的路线而欢呼雀跃,却浑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面壁障,似乎也忘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最后一次,他站在方格上,计算出了最优前进路线,然后一步跨出,经历了一个轻度危险、一个中度危险之后,身后猛然传来了一阵巨响。他回头一看,正看到那面壁障落在他刚刚踩过的方格上,溅起的烟尘中,有淡淡的影子飞溅,正是一座刀山模样! 一座刀山,居然也只能算是中度危险! 唐逍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飞一般掠出去,突然眼前一花,却是到了另一个方格上。 他十分着急,隐约只能见到一个女孩,似乎有点熟悉,正挡在他面前。他也没弄清楚她是哭还是在笑,反正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正想递给他。 他也没空去想太多,急匆匆地用力一推:“麻烦你,别挡路!” 然后,眼前猛然一黑,一阵无以言喻的剧痛传来,痛得他一颗心都像磨成了齑粉! 唐逍也顾不得心痛了,意识刚刚回到方格上,便尽力往前一跃,却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变弱了许多,至少百分之二的灵魂力量就这么离他而去了! 幸好他已经跃出去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身后那壁障的压迫;而他身前,已是最后一个方格,自然是没有危险的。这方格前方有一座桥,古色古香,还有一股阴森的味道。唐逍也顾不得太仔细观察,一个箭步上了桥,那壁障便紧贴着他脚后跟停了下来。 好险,差一点就被这壁障挤死在方格里了。 唐逍呼呼地喘着气,内心却泛起一阵狂喜,大声叫道:“前辈……” 他可是记得,那声音曾说过,只要他过了这个阵法,就会告诉他真相的。 那声音立即就响了起来:“你做得不错,只可惜错了一点。所以在你过了这座桥,来到老夫面前之前,你还需要做一次选择。这是你自己的失误,怪不得别人!” 唐逍面前又出现了四个方格,只是这次不一样,每个方格上都有几个小字。 “我爱的人”。 “爱我的人”。 “情缘纠缠的人”。 “我爱且爱我的人”。 “因为你的缘故,有一份孽债要报应在某个人身上,所以你要选择出这个人,应下这份债。这选择只能做一次,所以你一定要考虑好了,绝对不能再失误!” 那声音里似乎有着浓浓的惋惜,听得唐逍一阵心惊肉跳。 他想了一会儿,毅然踏上了“我爱且爱我的人”这个方格。 那声音轻“咦”了一声:“怎么会选择这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逍淡淡地笑道:“我爱且爱我的人,如果有的话,定然可以伴我一生。孽债报应在她身上,我将与她共同面对,必要时,牺牲我以救她。若有了我爱且爱我的人,那其他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能决定一个无关人的生死,所以我是万万不能选别人的!” “有意思!”那声音笑道,“好吧,过桥来,老夫就在桥头等你!” 唐逍淡然一笑,走上了桥头,却没发现桥边有座石碑,云雾缭绕的碑身上雕着两个字。 奈何! 他大步走过了桥,桥的另一头同样是云雾缭绕的,有一个麻衣老者就坐在桥头的石头上。 “你来啦?” 唐逍拱了拱手:“我来了,不知前辈可以帮我解惑吗?” “老夫所知不多,只知道你这皮囊要没了。从四年前,你的灵魂就在与那柄剑争夺你的肉身,现在大概是争不过了,那柄剑已经侵蚀了你整个肉体。血肉不存,骨将何在;骨若不存,灵魂何依?你已经活不过三天了!” 唐逍淡然一笑:“前辈,我本就是一柄剑,我的肉身,是由剑体演化而成的!” “放屁,人就是人,怎么可能是一把剑?” 第八十四章 送君三千里 唐逍呆了一下,看麻衣老者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啊! 麻衣老者问道:“你当初第一次接触这魔剑的时候,是不是浑身肌肉在腐朽变质,就像一片片干枯的棉花?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厉害,越境挑战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唐逍皱起了眉头,因为麻衣老者所讲的,与四年前的他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麻衣老者以前就调查过他,或者能够观看他的记忆,是绝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麻衣老者一眼就知道了答案,笑道:“这就对了。你遇到的这个魔物,至少也是天外飞魔级别,只是不知为何,被禁锢在了你的剑里,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你的剑灵能修炼得如此之快,你能够与剑灵修为共享、越级挑战,全都是拜这魔光所赐!” 唐逍皱着眉头问道:“不知前辈是如何看出来的?” 麻衣老者讲得跟自己亲眼目睹一般,唐逍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是故意来骗他的吧? 便听麻衣老者淡淡地笑道:“老夫身为噬魂魔宗最擅长控魔制魔的九长老,你们这片土地上目前最强的人,也和老夫有老大一段距离,怎么可能连这么浅显的魔性都看不出来?” 唐逍眉头越皱越紧:“前辈还知道我们这个世界里的最强者?” “当然!虽然有许多隐世大能,但就目前出现过的,应该就是婴境了吧?”九长老笑道,“当年老夫还拥有肉身的时候,一手控魔术走遍天下,十个婴境也打不过老夫一根指头!” “当年?还拥有肉身?”唐逍问道,“意思是,现在前辈已经没有肉身了?” 九长老似乎有些羞赧:“是,老夫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没有肉身了。唉,那一战太过惨烈,整个炎汉帝国境界最强大的宗门,却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几缕残魂喽!” 唐逍忍不住问道:“那是何方势力如此强大,竟能覆灭噬魂魔宗?” 九长老叹道:“那是一个非常古怪而强大的势力,而且,说实话,老夫还有一种监守自盗的感觉。总之,这势力不是你们能够想象的,一定要小心啊!” 唐逍摇摇头道:“如果有那般大势力,该伤脑筋的是炎汉帝国的强者吧,怎么轮到晚辈来小心?前辈,如果您愿意,还请赐教,晚辈该如何解决目前的危机?” 他可没忘记,九长老已经判定他活不过三天,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难题,他就算愿意勇挑重担,恐怕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吗? 九长老笑道:“如果你不是到了这儿,的确活不过三天。不过现在嘛,就不一样了!” 他一伸手,有几个气泡出现在手心里:“你闯过了棋盘舞,又修炼了《引魂诀》,按规定可以由宗门赐下一件护魂之宝。我们噬魂魔宗专修灵魂,驱魔控魔,实力强劲,但不注重修炼肉身。这也是当初我们惨遭覆灭的原因之一,所以我们的灵魂经常出现危机,也因此我们才专门炼制了一百零八件护魂之宝,就想着能够护住弟子的灵魂。可惜,这一百零八件宝物,在我们宗门遇难的时候并没有炼成,不然,也许那一战还能增加一些变数!” 他望着唐逍,问道:“你可以选择一下,这六件宝物,是老夫精心挑选出来的,每一件都与你属性契合,其中六件是极品玄器,一件是下品地器,还有一件是上品地器。老夫不能给你任何提示,能够选出哪种等级的宝贝,就看你的运气了。” 唐逍想了想,问道:“前辈应该知道,我身上有一个灵魂种子吧?可有宝贝能护住她的残魂?如果有的话,就选择那件宝贝吧!” 九长老有些吃惊:“什么?你可知道,那件宝贝虽然有,却是六件极品玄器里最弱的了,你不选择地器,至少也得选择好一些的玄器吧,怎么会选它?” 他捋着胡须:“老夫惜才,就破个例,准许你重新选择吧!” 唐逍笑道:“这不是为我选的,而是为她。只要能护住她的灵魂。我会将我的灵魂过渡与她,让她能够重生。所以我不再变了,就选择那件宝贝,多谢九长老了!” 九长老勃然色变:“你说什么,你不想活下去?那老夫选择你还有什么意义?” 唐逍洒然笑道:“这女孩对我有大恩,我找了她四年,终于有了结果,又岂会放弃?我不止一次打算用我自己的命换她的命,所以,前辈的看重之恩,晚辈只好辜负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前辈可以改为选择那位女孩啊,效果岂非一样?” 虽然九长老说过,选择了护魂之宝的人,一般都活不过十年,但能活十年算十年吧,至少比方柔现在就死了要好。而且,万一十年之中,她有什么奇遇呢? 九长老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虽然四年前就肉身被袭,从此开始了你灵魂与剑体的拉扯争夺,现在终于接近尾声,灵魂败了。但有老夫赐予的护魂之宝,你不但能护住你自己的灵魂,更能卷土重来,再与剑体争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真的就放弃了?” 唐逍淡然笑道:“晚辈已经想好了,就请前辈赐宝吧!” “可是你一心想要复活她,却有不少大能者不想让她复活啊,难道你要逆天而行?” 唐逍又皱起眉头:“有大能者不想她复活?她只不过一个大武师,怎么可能……” 方柔又没有强大的天赋,又没有不得了的背景,怎么可能被大能者看中呢? 九长老拈须笑道:“老夫只是前瞻天道,知道复活她的道路无比崎岖而已,可不知道缘由。不过老夫猜想,应该与那道魔光有关,但具体的,可能得由你自己去解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只要想复活她,就是逆天而行,就是与那些大能者作对,你不害怕吗!” 唐逍蓦然哈哈大笑:“晚辈这个人有点愚笨,只要我认准的事,就算亿万人反对,吾亦将往!逆天又如何,大能又如何,我有剑在手,何惧苍天?” 这句话刚一出口,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团强大的气息,全身都像笼罩在霸气之中;他体内也蓦然生出一股气息,就在他无尽的惊喜之中,他的剑道修为已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倒是先天剑道之体啊!”九长老惊喜地笑道,“难道老夫的计划,还有可能成功?” 唐逍有些不解:“什么?” “没什么!”九长老笑道,“既然你的剑道修为已经突破了剑形境,正式踏入了剑意境的化虚阶段,老夫就可以把这件宝贝交给你了。唉,也是你自己的福缘啊!” 他屈指一弹,一个气泡便出现在唐逍手心,气泡中,似乎有一柄头发丝细的剑。 “此剑名为‘元魂剑’,可与你的本命元剑相结合,不但能提升你的宝剑品阶,还可以它为媒介,让你的灵魂慢慢渗透、彻底融入本命元剑之中,正好可以解决你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它能以剑气为媒介,以你的灵魂力量形成一个灵魂护罩,保护住你要保护的人!” 唐逍听得两眼放光,如果此剑真有这么好的话,那他想救方柔,就真的有办法了! 九长老又笑道:“当然,此剑虽好,但还不足以彻底解决你的问题,因为它只针对灵魂,却无法针对肉身。你要想活下来,不会三天以内失去肉身而死去,就必须想办法重塑肉身,至少在你完全掌控你的本命元剑之前,你的肉身要能支撑得住!” 唐逍问道:“敢问前辈,如何重塑肉身,又如何完全掌控本命元剑?” 九长老笑道:“掌控本命元剑,其实你一直在做,只是没有好的媒介,效果不佳。你将此剑与本命元剑完全融合之后,只要勤于修炼灵魂力量,自然就可以慢慢渗透。等哪一天你完全掌控了本命元剑,你是会有感觉的,这需要你自己去发现。至于肉身嘛,最好的办法是得到‘九转元命丹’,此丹正可以强化肉身,只需一颗,就能保你三年!” 唐逍拿出从丹药殿中得到的那枚丹药,问道:“不知此丹可有作用?” 他之前只是隐约觉得,这枚丹药应该对肉身有用,却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丹。 九长老笑了:“你倒是会选择。这枚‘九一炼体丹’正是淬炼肉身的,只是服用的时候有些痛苦。此丹能保你三个月时间,正好可以让你去寻找九转元命丹。” 唐逍却苦起了脸:“原来只能保三个月,看来晚辈还是难逃一死啊。那九转元命丹,晚辈连名字也没听过,怎么知道去哪儿找啊?” 九长老笑道:“看在你我投缘,老夫可以给你九转元命丹的丹方。此丹效果虽好,只是些养气补身的作用而已,材料并不难寻,炼制也不麻烦,只是可能丹方失传,因此无人能炼。你出去以后照方抓药,多炼几次,以你的灵魂力量,不难将它炼制出来!” 他屈指一弹,一道流光射入唐逍脑海,正是九转元命丹的丹方。 “好了,能够给你的,都已经给了,你也该回去了!” 九长老挥挥手,就要转身而走,唐逍却没有动弹,抱着拳问道:“前辈赐予了这么多东西,需要晚辈做什么,还请明言示下,晚辈也好尽心竭力!” 九长老一怔:“需要你做什么?老夫何曾说过要你做什么?” 唐逍淡笑道:“前辈,晚辈虽然愚笨,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无功不受禄。前辈与晚辈素昧平生,没道理把这么多好东西白白相送的。前辈若不肯明言需要晚辈做什么,晚辈就不敢领受这些东西,还请收回!” 他果真把九一炼体丹和元魂剑都捧在手上,奉还回去。那九转元命丹的丹方已经进入他的脑海,却是没办法还回来的。不过那丹方的确不值钱,九阶丹药而已。 丹药,值钱的是药材,与丹方倒没多大关系。 九长老眯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的小命、你要救的人,都系在这两件东西身上,你真的确定要还给老夫,宁愿多年以来的努力前功尽弃?” 唐逍没有答话,也没有收回两件宝物,态度是很坚定的。 开玩笑,他刚刚才从九长老嘴里了解到那么多信息,龙灵剑在争夺他的肉身,焉知元魂剑会不会争夺他的灵魂?魔猫剑灵要害他,又如何肯定九长老不会害他? 他可不想前门刚刚拒住虎,后门已经进了狼! 九长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老夫其实不用担心什么,当然也不用告诉你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你所做的事,虽然与我目的不同,但只要你成功一步,老夫的目的就能实现一步。你放心,你我有共同的敌人,至少短时间内,老夫不会害你的!” “短时间内?”唐逍眉头一皱,“意思是最终我们还会是敌人?” “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九长老哈哈大笑,“那么,你要不要接受老夫的馈赠?” 唐逍想了一会儿,收回了双手。既然大家最终有可能是敌人,那自己就加倍努力修炼,只要实力强了,我才不怕你翻脸成为敌人呢。 九长老满意地笑了:“这就对嘛,你除了与老夫合作,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捋捋胡须:“既然完事了,本宗不允许外人久留,老夫就先送你回去吧!” 唐逍连忙问道:“既然是合作,晚辈有两个请求,前辈应该不会为难吧?” 九长老无奈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还顺竿爬上来了?什么请求?” 唐逍拱手道:“其一是晚辈有四个同伴,在刚进辟秋结界时失散了,不知能不能让他们出来,与晚辈一同回去?那四个人不过凝气境、聚气境而已,无关大局的!” 他知道九长老应该是能够监控整个魔宗遗址的,定然知道方余等人在哪儿。一起进来的,他就得带着他们一起回去,不然,如何向无智上人、东海商行交代? 九长老笑道:“他们几个没有进入魔宗,而是被直接传出结界去了,此时正在结界外的桥头上等你呢。你只需要发出一道讯息,让他们先回去就行了。” 唐逍拱手道:“多谢!第二件事,有位前辈在魔宗门口要晚辈去见他,不知……” 九长老笑道:“那人我知道,你无须去见他,让他再冷静、反省几百年,也未尝不可!” 唐逍有些迟疑,九长老却不由他多说,屈指一弹,一股浩荡的狂风迎面扑来,顿时把唐逍吹得摇摇晃晃,如闪电一般飞退回去:“你下去后将会到镇魔殿,那是中殿的主殿。能有实力取宝的,都将汇聚到此殿中。老夫赐你一道灵诀,你若想杀了他们,就反使灵诀,一剑三千命;若不想杀,就正使灵诀,一送三千里!” 狂风中,唐逍根本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只觉得脑袋一晕,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小屋里。 然后还没等他适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又变了,这次他出现在一座大殿里。 再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来了一个!” 另一个声音惊叫道:“是你?你怎么也闯过来了?” 他抬头一看,第一个声音是谢梅,第二个声音是周喜。 有人问道:“这人是谁?是你们长白宗的,还是你们五岳宗的?” 唐逍笑道:“都不是,我是野修!” 他环视一周,这座大殿比外殿的任何一座都要大,宽阔的殿宇里稀稀拉拉站了一二十个人,大体分为五队。谢梅和于都没有站在一起,而是分列两边,他们身后各跟着两三个人,大概就是五岳宗和洪都阁的弟子,不过唐逍没有看到自己认识的人。 听说唐逍是个野修,大殿里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带了一丝轻蔑。 一个粗壮青年站出来,笑道:“咱们大伙忙碌了许久,也没什么收获。这座镇魔殿,是中殿的主殿,若说这里面没什么好东西,咱们自己都不相信,诸位说,怎么办吧?” 一个精瘦女子阴恻恻一笑:“我们来这儿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被阻在那气漩阵外不能进去。我们都知道,想要破阵,就得有人冲上前去引发阵法。之前我们吵了半天,也没能决定谁先进阵,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主意了。你们看,现成的人选,不就来了吗?” 一阵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她指的是谁:没有人比野修唐逍更适合当炮灰了。 唐逍摇了摇头:“白痴!” 那女子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大怒:“你说什么?” 唐逍两手一动,已然捏起了灵诀:“我这个人比较仁慈,就送君三千里吧!” 要叫他杀了这殿中二十来人,这种无辜屠戮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但让这些人空手而归,他倒是很愿意效劳。 第八十五章 轻歌魂泣 送君三千里,唐逍同时也把自己送到了鬼啸大沙漠。 九长老给他的那个灵诀,叫做“小挪移诀”,当然是配合了镇魔殿里的机关,加上那充郁的灵气,才能实现把人送出去三千里的;唐逍自己在外界施展出来,就只能让自己挪移三丈远,效果不止是打了折扣,简直是打得寸寸骨折了。 但唐逍仍然很高兴,小挪移诀施展起来十分简单,实战作用很大:当敌人发现,自己的攻击刚刚施展出来,对手却已到了三丈之外,你说那是什么效果? 而且这小挪移诀共分六层,第一层就能让他挪移三丈,第二层则是挪移九丈。 如果修炼到第六层,那可以挪移出去多少丈? 小挪移诀如果反着使,就变成了“小召唤诀”,也分六层,第一层能够召唤一块脑袋大的石头,突然砸到敌人身上,就算砸不死,也能把敌人吓一大跳。 唐逍暂时不敢使用龙灵剑,九长老告诉过他,在没有把元魂剑与龙灵剑融合之前,他每使用一次龙灵剑,它对他肉身的争夺就会强化一分。而他即使是服用了九一炼体丹,也只能坚持三个月而已,所以他就只靠着小召唤诀和小挪移诀,闯出了鬼影大沙漠。 他回到大阐城,买了一匹马,十来天后,赶回九嶷山,找到了等在桥头的方余等人。 原本是方余、彭趣十分着急,好几次想要硬闯辟秋结界,可惜她们根本没办法闯进去。后来得到了唐逍传回来的讯息,她们和叶无蝶都安静下来,萧虎却又急了。 辟秋结界外并不安全,骷髅、幽灵经常出没,妖兽也会偶尔过来关顾;而想要进入结界的探险者们也一队一队赶过来,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想拿人当炮灰的。 他们谁也想不到,拥有噬魔令的人那么多,还以为只有他们买到了噬魔令呢。 于是四个可怜虫便只好东躲西藏,过起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然后没过几天,人倒是来得少了,他们却又开始了漫长而毫无希望的等待。 萧虎不止一次提出过,先回金陵城,唐逍回来了自然会回去的,但没人搭理他。 他又不能直接回去,要是丢下了叶无蝶,回去以后他的皮也就不是自己的了。 于是他换了一个角度,既然不能解脱那就得想办法享受。正好陪着三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有一个还是自家小姐,这种好机会,恐怕也不是谁都能有的吧? 然而他每献一次殷勤,心里就失落一回,方余和彭趣根本就不搭理他。 叶无蝶倒是和他说话,但每一次都是训斥:“萧师兄,我敬你是位师兄,你可不要自己磨灭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想我回去以后如何向大伯、二娘和爹娘汇报?” 萧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还好在他真的崩溃或者犯错之前,唐逍总算是回来了。 然而他一回来,彭趣和叶无蝶就觉得自己真要崩溃了。 他一把拉住方余的小手:“快,快跟我走!” 方余小脸红红的,她能感觉出来彭趣和叶无蝶对唐逍的意思,一个是明的,一个是暗的。唐逍应该对她们也是一视同仁的,这一回来却只拉着自己,难免会让她们有想法。 但唐逍一说,她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眼眶顿时红了。 可是唐逍连让她和她们告别的时间都没给,只是匆匆吩咐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若有机会,我会来金陵城和清凉山登门拜谢!”便拉着方余走了。 从进入辟秋结界开始,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养魂木只有不到半个月的作用,若再不把方柔的灵魂种子迁入她的残魂中去,一旦残魂消失,方柔就永远没有回来的可能! 而且,谁知道在这过程中,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唐逍才会这么急,他已经耽搁了太多太长的时间! 方余只问了一句:“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唐逍皱了皱眉:“去最近的商城吧,我们开一间静室,如何?” “不!”方余咬着唇,低声道,“我想找一个风光明媚的地方!” 唐逍不由得有些火大,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多事呢?但看看方余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又不知怎么的,怒火刹那间又消退下去了。他只得长叹一声,带着方余就在九嶷山中寻找起来,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山涧边的山洞里。 这洞口离山涧只有十来丈远,洞外是茵茵绿草,洞子上方是郁郁葱葱的松柏林。 远山近水,碧绿青黛,在仲夏的阳光下,显得那么青葱悦目,令人心旷神怡。 “这儿好!”方余夸了一句,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道,“你要经常来看我啊!” 唐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脸上露出一丝温煦的笑容,好让她放心。 “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只是时间太紧,我可能有些太急了!” 方余一下子笑靥如花:“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值得了!” 此时他们就坐在洞子里的石头上。这块石头十分平坦,又宽,两个人坐下绰绰有余。 不过唐逍并没有马上开始,而是找来些材料,利用赶路这十几天里恶补的阵道知识,布下了一个兼有幻境、防护两种功能的阵法,至少九阶以下妖兽是不能发现和伤害他们的。 然后他回到石头上,便见方余两手扯着衣领,怯生生地道:“你转过头去!” 唐逍愕然:“为什么?” 方余的声音像蚊子叫唤:“你非要看着我脱衣服,你才开心吗?色狼!” 唐逍更惊讶了:“脱衣服做什么?” “我若不脱衣服,当我的灵魂力量散逸出来之时,你怎么能有效收集到呢?” 唐逍这才明白了,却是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要先杀了你,等你的灵魂力量散逸出来时,再以阵法收集,注入方柔的灵魂种子之中,用这样的方法来让她复生吗?” 怪不得她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还专门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原来是在找埋骨之所啊。 方余睁着亮晶晶的双眸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唐逍苦笑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们早就不是一般的朋友,如果要牺牲你来换回柔儿,我想不但我不愿意,她也是不情愿的。放心,不用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方余一愣,唐逍又笑道:“我先做准备,你就在这山洞里,不要离开。大概三天以后,就需要你的配合。放心,我会想尽办法,不会让你修为倒退的!” 说罢,他已盘膝而坐,进入了深层次的修炼之中。 他要先把元魂剑与龙灵剑融合了,还要布下一个阵法、炼制一副肉身,到时候把方柔的灵魂种子通过阵法的滋养,放入肉身之中,再辅以方余还回来的灵魂力量,才能让方柔复活。 方法他都掌握了的,这十几天他天天研读《引魂诀》,再与《化剑诀》相互映衬,收获极大,只是具体实施起来,还是要小心再小心,毕竟事关两个女孩的性命! 得知自己不用死了,方余立即高兴起来,虽然不敢发出声音,但在山洞里蹦蹦跳跳还是能做到的。先是跳了一阵舞,又跑到洞口,大口呼吸着洞外的空气,又来到唐逍身边,默默地看着那双目紧闭的俊朗脸庞,忍不住心头的羞涩,在他面颊上轻轻啄了一口。 然后又捂着火红的小脸跑开了。 多好的男人啊,四年了,他从来没有抛弃过自己的爱人,也没想过牺牲他人来救回爱人的命。他负担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弯下过自己的脊梁,甚至连别人帮他,也是能不接受则不接受:如此有情、有义、善良、有担当的好男人,她以前遇到过吗? 方余坐在唐逍对面,默默地看着,眸子里的爱意,在这一刻根本掩藏不住了。 这一刻,她连他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至于方柔,大不了她称呼她一声“姐姐”,想来对方也不会拒绝的吧? 所以当唐逍醒来的时候,她居然在轻声唱歌! 弄得唐逍一头雾水,甚至有些想打退堂鼓,看她这模样,似乎已经傻了,再抽掉她的灵魂力量,不会让她真的变成白痴吧?这对她,公平吗? 唐逍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把元魂剑和龙灵剑融合了。当然也遇到了一些阻力,不过在《引魂诀》的帮助下,唐逍还是克服了这些困难。只是融合以后的效果会不会被减弱,这种强行融合会不会给他以后的修炼带来弊端,他就不知道了。 然后是炼制肉身,这个他早有准备,以荷茎作骨、玉石为髓,辅以灵米灵稻、珍稀药材,精心炼制了十多个时辰,终于炼成了一具肉身,不说和方柔很相像吧,至少也有九分半相似。 接着是布置阵法,这个倒比较简单,材料是早已准备好的,两个多时辰就完成了。 当唐逍调息完毕,准备开始的时候,时间刚好过去三天。 唐逍郑重地问道:“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吧?时间把握非常重要,有没有问题?” 方余再怎么高兴,也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候,沉声道:“唐逍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帮你把方柔姐姐救回来,不管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她望着渐渐进入修炼状态的唐逍,喃喃地道:“只有方柔姐姐回来了,我才能毫无负担、心无挂念地追求你,才有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为什么不竭尽全力呢?” 唐逍没听到她的话,他已全力发动了《引魂诀》。 身上有一道蒙蒙的光亮泛起,渐渐朝他头顶百会穴集中而去。亮光中,有一股玄妙的气息隐隐透了出来,这就是灵魂力量,世间最为神秘的力量。 方余瞪圆眼睛,默默地看着。 那灵魂力量汇聚在唐逍头顶上,渐渐幻化出一柄剑的模样,然后,倏然一沉! 心随剑动,魂为剑灵,剑即人身,剑隐身灭! 龙灵剑与元魂剑的结合体,唐逍把它叫做“龙魂剑”,其实此时正处于一种极不安定的情况下,因为龙灵剑专注肉身、元魂剑却是一把灵魂之剑,两者是水火不相容的。 但唐逍的灵魂力量猛然灌注进龙魂剑中,顿时把两柄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分开的宝剑镇住了,修长的剑身笼罩在他的灵魂力量之内,慢慢地,一丝一丝地被他炼化着。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但唐逍并不打算在现在就完成它。 他只需要剑身护住灵魂,好让他把方柔的灵魂种子驱逐出来。 泥丸宫已完全打开,他也发现了方柔的灵魂种子,它是无意识的,正稳稳地呆在泥丸宫深处。唐逍试探性地释放出一道意识,轻轻触及那幼小的身子,便蓦然间眉头一皱! 痛,痛啊! 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生了锈的锯子,正放在他腰上,慢吞吞地锯着! 又像一把钝钝的小刀,正把他周身肌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 这种痛感,比起“棋盘舞”上那种死亡的味道,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唐逍很敏锐地察觉到,那灵魂种子似乎已经开始从他泥丸宫内脱离出来了,他一定不会再坚持下去,这简直就是挫骨扬灰之痛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痛苦却似没有停下来的时刻,反而更加剧烈几分;唐逍一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从头发根到脚底板,已然完全淹没在了汗水之中! 方余在一旁看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满眼满脸都是心疼! 终于,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唐逍突然暴发出一声惨叫,他额头前的皮肤猛然间爆开了,血肉横飞之中,一枚拇指大的种子飞了出来,箭一般往洞外飞去! 方余一惊,便听唐逍低吼道:“全部意识集中在阵法中,快!” 方余知道他这是在和她说话,终于该她上场了,她脑海却根本没有任何想法,盘膝坐在阵前,无尽的意识已然朝着那阵法蔓延过去,很快便进入了阵法之中。 只觉得阵法里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像是把她和阵法绑起来了一般;而阵法中,突然间光华流转,一股玄妙的气息散发出来,那已经快要飞出洞去的灵魂种子就像受到了什么召唤,在洞口顿了顿,然后极不情愿地倒飞回来,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向着那阵法落去。 此时的唐逍却猛然醒转,厉喝一声:“魂灵无依、孤魄归位,疾!” 龙魂剑猛然出现在他手中,闪电般刺出了不知多少剑,那阵法尽数被笼罩在了剑意之中;刚刚落进阵里的灵魂种子,则被轻轻地挑起来,毫不犹豫地放进了那具肉身里。 唐逍已然站起来,挥舞着龙魂剑,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已是脸红脖子粗,双眼突出、嘴唇乌青,胸口剧烈起伏着,七窍之中都溢出了鲜血! 随即,一道黑光自饮风戒里飙射出来,正是那块养魂木,一下子扎进了那具肉身里。 这是方柔的残魂,有了它,灵魂种子就像有了养分,迅速成长为一个娇小的灵魂。 而唐逍的情况就更不乐观了,七窍中的鲜血,简直就像七条小溪! 显然,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方余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当灵魂种子落入那肉身中的一刹那,她已感到,笼罩在她身上的吸力改变了。 原本只是意识被吸走,这次,她自己都能清晰地“看”到,她身上有道道五彩的光华,正被源源不断地吸出来,落入那肉身之中,把它装扮得五颜六色、诡异无比! 这,就是她的灵魂力量被吸出来的表现。 唐逍挥出一剑,剑尖正抵在方余的印堂上,顿时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这就是“元魂剑”的作用,它能够通过剑气,把另外一个人的灵魂保护起来。 若是唐逍达到了大成之境,他一挥剑就能护住千万人的灵魂;但现在,他只能保护住一个人,而且还不能完全护住,只是能减轻一下方余的消耗和痛苦而已。 在“棋盘舞”游戏中,他学到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不能让自己百分百的不犯错,不能幻想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自己的代价,能够换回来足够大的成果,那就是值得的! 渐渐地,他所想要换回来的成果,开始展现在他面前了。 就在那肉身上方,有一道小小的人影在凝聚,刚开始只出来一只玉足,只有芝麻般大,让人一眼就生出了怜悯;随即出现了一双藕白的玉腿,缓缓向上延伸,令唐逍下意识就要转过头不敢看,再看下去,就要看到许多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动弹,他必须要观察到每一个细节,不能出现丝毫偏差! 当整个人影完全凝成的时候,唐逍终于忍不住了。 小小的人儿在光影里,泪眼婆娑:“唐逍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八十六章 当泪飞如雨 那声音小到几乎不存在,但唐逍就是听到了! 瞬间,泪下如雨! 然而,却有一个声音,极不协调地打破了气氛。 “该付出代价了,这是你应有的报应!” 唐逍心底一片冰寒,该来的,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在他面前,那个刚刚成型的小人光影,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起来,尖叫声撕裂着唐逍的耳膜,更是撕裂着他的心脏,痛不欲生! 他刷地挥出龙魂剑,却不知道该砍向哪儿,只能用剑气在光影四周布下一个牢笼,想来不管是谁抽走了光影的灵魂力量,总会被他发现乃至击败的! 然而却一无所获,所有的剑气都砍在了空处! 突然,“嗡”的一声轻响,方余的身子轻轻震撼了一下,按照计划,她需要返还的灵魂力量已经贡献完毕了,已经足以让方柔复生,接下来,她就应该好好休养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停止,灵魂力量仍然一丝丝地注入到阵法中去,而且已从被动的抽取,变成了主动的驱使,抽离的灵魂力量也就越多,而对她的伤害,也就越大! 唐逍不由得叫起来:“小余儿……” 方余尖声嘶叫道:“不要管我,抓紧时间,一定要复生她啊!” 唐逍一下子惊醒过来,只有让方柔的灵魂尽快占据肉身,才能让这一切结束! 他一咬牙,左手剑诀如穿花蝴蝶,右手龙魂剑似银花点点,便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托着那正深陷痛苦之中的灵魂,缓缓朝那洁白无暇的肉身落了下去。 这一步快不得,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虽然唐逍心底痛苦得要命,他知道,每多过一秒,都会让方柔和方余承受更多的痛苦;但他更知道,方柔的生死就寄托在这一瞬,绝不能大意! 幸好有方余灵魂力量源源不断的补充,否则,恐怕方柔已经前功尽弃了!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晕倒下去,灵魂力量虽然还在贡献出来,但那速度已变得极慢;而方柔所得到的支撑小了许多,灵魂便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只是她离那肉身的额头也只有一丝距离了。 唐逍沉喝一声,一翻手掌,变托为压,便将灵魂压入了印堂之中! 蓦然觉得手上一轻,唐逍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疯狂地捏着印诀,龙魂剑则无需他操纵,自行在半空中飞舞着,点点剑光遍布肉身周围,结成了一道银白色的光幕。 做完了这一切,唐逍能做的就做完了,虽然他很想知道结果,但巨大的消耗让他再也支撑不下去,头一歪就昏迷了过去,一张苍白的脸庞就倚在方余小脸旁边。 眼角,挂着一粒晶莹的泪花。 接着,这山洞里就有一道玄妙的气息,远远地扩散了出去。 某处绝峰之顶,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起来,捋着胡须,望着远方,怔然出神。 “似乎,计划出现了一丝变故啊?” 不知从哪儿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担忧,但更多的则是嘲笑。 “没关系!”白胡子老头只呆了一眨眼功夫,便恢复了正常,呵呵笑道,“这样也好,他必然会来这儿的,不就等于把钥匙给我们送过来了吗?我们只需要开门迎宾就行了!” 在另一座山峰顶上,同样有一个老人,拄着龙头拐杖,摇摇头,叹着气:“计划……” 皇宫里,一处高阁顶上,站着一个宫装女子,面如芙蓉,脸若寒霜:“看来,该来的始终要来的,想要逃避,却如大千世界里的一只蝼蚁,无处可逃了!” 她摇摇头,双眸蓦然变得冷厉起来:“那就不要逃!该来的,就来吧!” 该来的总会来,该醒的也总会醒。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唐逍终于睁开了双眼。 短暂的晕眩过后,神智重新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一骨碌便爬了起来。 由于龙魂剑的保护,他的灵魂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消耗太大了而已,一场大睡,虽然没有让他的灵魂力量恢复半分,但体力、精力都恢复了不少,行动是没有太大问题。 他丝毫没有关心自己的身体,连忙看看方柔和方余,见两个女孩都呼吸平稳,虽然一个脸色苍白,一个面庞青紫,但看来都没有性命之危,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先给她们各喂了一粒“安魂丹”,这是他在回来的路上炼制出来的,性能定心安神,不管是对方柔这样灵魂与肉身分离者,还是对方余这样灵魂力量折损过大的,都有很大用处。 然后唐逍便盘膝而坐,他本来想把自己的灵魂力量渡入两个女孩体内,但翻遍了《引魂诀》都没有这样的方法,只得先自己恢复了再说。 又修炼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听到一声轻呼:“唐逍哥……” 这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唐逍听见了,令他浑身一颤,差一点就走火入魔! 他猛然睁开眼,就看到了方柔那满是泪水的脸庞。 他炼制的那具肉身,用了那么多珍稀材料,外形却只是一截圆木而已。方柔的灵魂落进去以后,自然会变幻成她灵魂消亡之前的体形,肤色、身段、五官,都会有巨大的改变。 而且她的灵魂和肉身初步融合后,是没有穿衣服的,也幸好唐逍正在修炼之中,方余也还没有醒来,而考虑周到的唐逍,早把衣服放在她身旁,所以现在她是穿好衣服了的。 当然她不知道,唐逍刚才已经喂了一枚丹药给她。 此时的她,就坐在唐逍眼前,任由两行清泪不住往下淌,嘴唇抖索着,说不出话来。 唐逍张开双臂,轻轻地唤道:“柔儿……” 方柔便扑进他怀里,也没抱着他,就如小猫一般依偎着,两人的泪水,交织成一条小河。 谁也没有说话,足足一刻钟时间,两人就像两具会流泪的雕塑。 直到方柔轻轻咳了咳,声音虽低,却像晴天霹雳一般,把两人都震醒了。 唐逍轻轻松开她,低声问道:“柔儿……你感觉怎么样?” 方柔呆了一下,才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答道:“有点冷!” 虽是盛夏,但这山洞里的确有些阴凉。唐逍看看洞外午后的阳光,低声道:“要不,我们出洞去吧,让你晒晒阳光,也让小余儿好好睡一觉!” 唐逍扶着她站起来,却不由皱了皱眉头:方柔似乎特别虚弱,就连走路都像是飘在地上,不生根似的;眼神也有些呆滞,问她话,总要迟疑一瞬才回答。 这不是因为刚刚重生,灵魂与肉身没有完全结合的缘故,而是因为她的灵魂力量缺失,而且是永久性缺失,导致的根基有损、抵抗力弱,这是无法疗治的“天疾”! 除非她能补充完整自己的灵魂根基,不然,她永生都会这样的。 想到这儿,唐逍问道:“柔儿,你的灵魂力量是被三个人夺走的,知道是哪三个吗?” 方柔摇了摇头:“不知道。唐逍哥,柔儿很没用,受尽折磨,却连谁折磨我都不知道!” 唐逍忍不住紧紧把她揽在怀里,她也就静静地依偎着他,两人相拥着站在洞边看太阳。 说起来,的确是唐逍害了她。如果不是唐逍无意中唤醒了吞云剑中的魔猫剑灵,而又在融剑生体之后,将魔猫剑灵驱逐出来,她也不会被它盯上,遭遇了整整四年的极致痛苦,到现在弄得灵魂根基不全,病殃殃的,多站一会儿就开始心跳气喘了。 唐逍不由暗自想着,如果当初他把魔猫剑灵彻底殄灭,是不是方柔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这就是斩草不除根啊,善良虽然是一种好品格,但如果对敌人善良,那就是愚蠢了! 方柔看着他的脸庞,轻声道:“唐逍哥,你是不是在自责?其实你不用自责,我们被分开四年,其实不止是那头魔猫的缘故,我听说,我们是无意中被卷入了一个绝大的计划!” “绝大的计划?” 唐逍一愣,本能地想到了那个盘桓在他脑海里的问题:方柔和他,都不是什绝世天才,他纵然修炼得快一些,那主要是吞云剑(龙灵剑)中魔光的功劳,对他来说不但无益,而且有害,这是九长老曾告诉他的。方柔虽然出身凤翔郡方家,却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背景,那为什么那些大佬会如此关注他们呢?就比如魔猫剑灵背后那个老头,他怎么会对两只蝼蚁感兴趣,甚至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把他们害到了这步田地? 如果有谁告诉他,这是那些大佬们吃饱了没事干,他还不如相信自己是初代仙帝呢。 方柔低声道:“我是断断续续听那只魔猫说的,他说有顶尖高手精心编织了一个计划,其实我们只是适逢其会,被卷进了这个计划里。就算没有方柔,也会有张柔、李柔来承受这份痛苦。它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夺走我灵魂力量的三家势力,都牵连其中!” 唐逍咬了咬下唇,他在想,是不是回圣涯岛去,问问大长老? 刚想到大长老,却听到一个声音笑道:“你们在做什么啊,抱着很好玩吗?” 方柔小脸刹那间就红了,刚要挣扎,唐逍已回过头,一脸诧异:“小余儿,你做什么?” 方余正咬着小指头,痴痴地看着他们,突然拍起手,跳着脚笑道:“哟哟哟,你们在做羞羞的事情啊?哈哈,被我逮住了吧?咦,羞羞不要脸,羞羞不要脸……” 突然,她双手一收,又扑过来,一张明媚的脸庞就凝固在唐逍面前一尺远:“你们这样做好不好玩啊?唐逍哥,你也抱抱我,让我感受一下,好不好?” 唐逍彻底呆住了。 她还知道他是唐逍哥,这说明她并没有失去记忆,可是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他看着她的双眼,很确定,她是真的变痴、变傻了,而不是乔装的。她那呆滞的眼神是无法作伪的,他甚至可以肯定,她现在的智力,甚至还不如一个五岁小孩! 难道,灵魂力量的过度损耗,已经对她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他捉住她的一只手腕,两根指头搭上去,越是诊脉,脸色就越是阴沉。 方柔低声问道:“唐逍哥,方余姐姐怎么样?” 她的灵魂种子呆在唐逍的泥丸宫中,残魂则呆在养魂木中,都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她积攒了不少记忆,此时正在慢慢消化之中,所以她也知道了方余、彭趣等人的存在。 唐逍皱着眉头道:“很不乐观。她的灵魂力量损耗太多,已然伤及了根本,虽然修为境界没有退步,但由于灵魂的弱小,现在的她,就像三岁小孩托着千斤重担一样,十分危险!” 方柔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像伤害到了肺部似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那怎么办?” 唐逍无奈地叹着气:“还能怎么办,现在你们一个变傻了,一个生病了,我不得给你们治疗啊?只能把那些仇人先放一放了,等治好了你们,我再去帮你讨回公道!” “可是……”方柔一把抓着他手腕,焦急地道,“听那头魔猫说,他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恐怕就没有婴境以下的人,你怎么去讨回公道?” 唐逍宠溺地拍拍她手背:“当然不是现在去,你觉得我会傻到去送死吗?” 方柔小脸又挂上了泪珠:“唐逍哥,我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身边,你可不能再追我走啊!” 唐逍心底一阵剧痛。是啊,如果不是当初他因为入魔而自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话,怎么会让她受到魔猫剑灵的诱骗,受了这四年的折磨呢? 说起来,如果不是她的灵魂种子出现在他身上,她肯定是活不过来的。 他轻轻揽着她的香肩:“你放心,唐逍哥已经足够强大,完全可以保护你们了!” 方柔望着他,甜甜地一笑,方余却一脸懵懂地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 唐逍扶着方柔,方余呆呆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唐逍给她摘来的野果,一边啃,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慢慢离开了九嶷山,来到了商城。 在商城停留了三天,唐逍好好计划了接下来的行动,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往江南而来。 如果是他自己,买一匹马,风餐露宿,很快就能赶到江南;但现在带着方柔和方余,他就不能如此亏待她们了,他估计,这一路足足要走三个多月!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收集炼制九转元命丹的材料,一颗丹只能续命三个月,那自然要多多益善才行,不然哪天肉身真的被毁灭了,你让方柔和方余两个女孩怎么办? 对九长老的话,唐逍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但内心深处还是提防着的。 逶迤行来,半个月后,到了大散关。 关楼下站着一个老者,见到马车到来,将手中的节杖往地上一跺,笑了:“来啦?” 唐逍叹息了一声:“纳兰大人,您老何必把心思放在晚辈身上,如此阴魂不散呢?” 纳兰大人干笑道:“不是咱家想要阴魂不散,而是圣上吩咐,不得不如此啊!” 唐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圣上又叫你老带什么话来,说吧,晚辈洗耳恭听!” 纳兰大人却往四周看了看:“唐公子觉得,这儿是说话之所吗?” 他捋捋胡须,呵呵笑道:“唐公子一路远来跋涉,已经很累了,不如咱家在大散关最好的‘望乡楼’客栈订两间上房,晚上咱哥俩喝一杯,同时也让两个女孩歇息一下?”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唐逍,又补充道:“一个病人、一个痴呆,你忍心她们如此劳累吗?” 唐逍目光一缩,这一路上他都让两个女孩坐在车里,从来没有抛头露面过,就算必须歇息的地方,他也是让她们黑巾蒙面,而且专挑僻静的客栈居住,几乎没有见过什么人。那么,纳兰大人是怎么知道她们底细的?难道皇家的情报能力真的有如此强大? 纳兰大人呵呵一笑:“唐公子,咱家觉得,咱们还是好好谈谈为妙!” 于是众人来到了望乡楼客栈,在二楼餐厅里开了一个包厢。纳兰大人亲自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坐到唐逍对面,笑道:“看来唐公子还是把咱家当作了自家人,都让方柔姑娘出来见咱家。圣上说了,态度很关键,这个开端就很好嘛!” 唐逍皱着眉头问道:“纳兰大人,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晚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纳兰大人笑道:“此次咱家来,还是为了传话,一共三句。第一句是圣上说的,他说,只要肯合作,万事好商量,若愿意归顺,另当有重赏!” 唐逍一笑而过:“如果皇家不涉及方柔姑娘之事,晚辈自然愿意与皇家保持良好关系!” 纳兰大人不置可否地一笑:“第二句话,是宣庆宫长公主所说。” 他一字一句道:“若来京城,当泪飞如雨!” 第八十七章 鬼云压城城欲泣 唐逍悚然一惊,却没有看到,他身旁的方柔,已经泪飞如雨了! 纳兰大人叹了一声:“小姐莫要怪她,她也迫不得已,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唐逍这才发现了方柔的异常,轻轻拉着她的小手,问道:“没事吧?” 方柔低着头,一手紧拉着衣裳,却没有说话。 她的修为虽然没有退步,仍然是低阶宗师,但身体却已完全被掏空,哪怕坐在温暖舒适的包厢里,只是多坐了一会儿,就已经觉得身困体乏、浑身发冷了。 唐逍把她抱过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里,然后才抬起头问道:“不知纳兰大人的第三句话是什么?” 纳兰大人叹了口气:“刚刚本来是要说的,但看来已是不用说了。唐公子,说实话,咱家还是很佩服你的,但,有句忠告,是咱家私自说与你的:任何势力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螳臂挡车的事情,就算要做,也要有谋略,切不可大意轻敌!” 唐逍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他的好心,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我记住了!” 纳兰大人迟疑一下,又掏出一块褚黄色的晶石:“这是宁魂石,玄级下品,不值钱,却对小姐有帮助,还请唐公子千万收下,莫要嫌弃轻微了!” 听说是对方柔有帮助的东西,唐逍便收下了。 纳兰大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抱了抱拳,径直走了。 唐逍把方柔抱回房间里,让她躺在床上,柔声道:“我去弄吃的,你睡一觉!” 方柔是很听话的,这些天来,只要唐逍让她躺着,她绝不会坐着。她也知道自己体子弱,要是不想唐逍担心,就得好好休养,所以她从来都不逞能。 但这次她却没有乖乖听话,轻轻拉住了唐逍的手。 “唐逍哥,你一定有话要问我,是不是?” 唐逍当然有疑惑:这个宣庆宫长公主是什么人,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听到她那句话,方柔便泪如雨下?方柔当初是来江南寻找母亲的,她为什么会放弃了寻找,反而魔猫剑灵一句话,她就跟着那魔崽子去了?这中间,到底有多少隐情? 他只是看到她一直这么病怏怏的,不忍问她而已。 但其实就算问了,她也不能回答他什么。 方柔苦笑道:“其实我刚来江南道的时候,宣庆宫长公主殿下曾派人来找过我,她带来了一枚玉玦,与我从小戴到大的那枚,完全一样,可惜在我肉身被毁的时候,丢失掉了!” 唐逍紧皱着眉头:“你的意思,那宣庆宫长公主,她可能和你有关系?” 方柔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位给我玉玦的宫女只说,长公主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害我的,我也就信了。她还说,叫我一定不要再找下去,把你找回来,安稳过日子……” 她小脸绯红,望着唐逍,问道:“唐逍哥,我是不是很傻?” 唐逍鼻子有点堵,沉声道:“不,你不傻,是我太傻,要是当初我不那么自卑……” 方柔摇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也知道,唐逍哥,你是入魔了。那头魔猫,我知道是什么东西,唤醒吞云剑的,有你的血,也有我的血。正因为如此,在你炼化那头魔猫的残魂之时,你也在炼化我的灵魂力量,所以我才会在你的泥丸宫中种下灵魂种子!”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有点累,歇息了一下,又道:“当初你我能够互相感应,其实就是这个原因。而这些,是那宫女告诉我的,我拿与魔猫所说的相互印证,自然就相信了她和魔猫的话,所以我才说我很傻。这背后,一定有一张针对我们的网,而我却傻傻地跳进来了!” 她抚摸着唐逍的脸颊,痴痴地道:“如果说唐逍哥你傻的话,其实也对。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四年前我就爱着你。如果你告诉我你身体的变化,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一定会想办法与你一起面对。哪怕现在,那九长老说你的肉身几乎要消融完了,我一样不会嫌弃你。唐逍哥,只要能救回你,不管需要我付出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的!” 唐逍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很疲倦了,小脸依在他手臂上,喃喃地道:“唐逍哥啊,当初我愿意和你一起下山,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不管流落江湖,还是一同死去,我都是无怨无悔的啊……” 唐逍泪如雨下! 然而破坏感情的,马上就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呯”的一声巨响,震得唐逍一个激灵,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轻轻拍拍方柔的手背,走过去打开房门,便见一脸苍白的方余站在门口。 “唐逍哥,不好了,我把人家的水晶钟打碎了!” 方余着急忙慌跑进来,就往方柔床头的柜子里钻:“你们可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唐逍一脸目瞪口呆,然后就看到几个壮汉,在一个店小二的带领下跑过来了。 那店小二跑到唐逍面前,职业本能让他停下脚步,就要点头哈腰,却被身旁那壮汉推了一把。他呲牙咧嘴地揉揉肩膀,那壮汉的声音已将他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兀那小子,你把那女的藏哪儿了?娘的,拿了我们的东西,还想跑!” 几个壮汉一脸凶神恶煞,有一个甚至把大刀提在了手上,不过唐逍自然没什么畏惧,他们实力最强的也只是宗师,对他没有一丝威胁力。 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大家都是走江湖的,怎么如此凶神恶煞?有话不能好好说?” “老子……” 那领头的壮汉大怒,嘴巴里刚刚说得两个字,突然“啪”的一声,已挨了一个大耳巴子。 唐逍皱着眉头,冷冷地道:“你若再敢出言不逊,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领头的壮汉更是怒不可遏,哇哇大叫着,却被身后那人拉住了。 那是一个头戴瓜皮帽的老者,看样子是这群人的头。他可不像壮汉这么鲁莽,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先冲唐逍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公子,下人不懂事,冲撞着你了!” 唐逍也拱拱手,问道:“不知老先生带这么多人来,有何指教?” 老者笑道:“老夫是凤翔郡秦翔商铺的执事,黄宗甫,这次奉了家族之命,押解几件小东西过大散关,难得在这儿遇到公子,真是幸会、幸会!” 唐逍还没反应,那壮汉已搔着后脑勺问道:“执事大人,您认得这位公子?” 要是这公子是执事大人的朋友,那他可就惹祸了,恐怕免不了要被穿小鞋! 黄宗甫白了壮汉一眼,他哪认得唐逍啊,只不过见唐逍气机深沉,以他中阶宗师的眼光都看不出对方境界,这才不得不放低身段。毕竟他是行商走货的,经常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他是早就烂熟于心了。 唐逍淡笑道:“黄掌柜,无关的话不说了吧,诸位此来何事,不妨直说!” 他又回头叫道:“小余儿,出来吧,他们又不打你,躲起来做什么?” 柜子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方余探出小半张脸,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笑道:“我才不出来呢!他们就是来打我的,我躲在这里面他们又看不到我,干嘛要出来?” 唐逍不由得摇摇头,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悲怆。 堂堂圣涯岛圣女,叱咤风云江南道的人物,现在竟变得像个傻子,这是多么可悲的事! “既然这位姑娘与公子相识,那就好办了!”黄宗甫呵呵笑着,眼神却有些阴鸷,“刚才这姑娘也许是好奇,跑到我们的房间里,我们还没来得及问她有何贵干,她已将我们携带的一座水晶钏打碎了,还带走了钟里的一块镜子。公子也知道,我们行商押货的,信誉第一,那水晶钟是别人托我们的东西,与那镜子,大概也不值什么钱……” 他话没说完,方余却自己跑出来了:“你说谎,羞不羞?那镜子明明叫做‘索魂镜’,专克鬼道的!哈哈,没想到吧,你们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普通的水晶钟里,也被我发现了!”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随着她的话语,那黄宗甫的脸色已越来越僵硬,而他身后的壮汉,则都阴沉着脸,有两个已经伸手去握腰间的刀柄了。 唐逍把方余拉到身边,一伸手:“把镜子拿出来吧?” 方余把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似的:“我不,我凭自己实力抢过来的,为什么要交给你!” 对她,唐逍也不忍心说重话,低声道:“听话,你抢人家的东西不对。这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要,你就算想要,也等我买下来再给你,好不好?” 方余狐疑地看着他:“唐逍哥,你真要把它买下来,送给我?不骗人?” 唐逍笑道:“只要他们肯卖,我就买下来!” 却听黄宗甫摇头道:“唐公子,你要买,我们没有权力卖。这是带回去给凤翔郡方家,他们急等着要用这东西救命的。方家是五鸾宗的人,我劝你,还是叫这位姑娘交出来吧!” 他们没有去过江南道,不知道唐逍的名字,更不知道他和五鸾宗的关系。 唐逍却心头剧震。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躺在床上的方柔,猛然间屏住了呼吸。 既然她还关心着方家,这事就不能不弄清楚了。 唐逍皱着眉头问道:“这索魂镜不是鬼道宝物吗,方家拿它来做什么?” 鬼道宝物,要么是拿给鬼修使用,要么是用来克制鬼物,对人类修士却没什么用。 难道方家惹上了一头鬼物,竟令家族中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想用一件鬼道宝物救命? 黄宗甫沉着脸道:“我只是一个小小执事,怎么知道方家的事?只听说他们好像已经家破人亡了。唐公子,这件宝物你还是交出来吧,就算方家不行了,你也得想想五鸾宗!” 唐逍脸色一沉:“听黄执事这么说,好像我要贪图你的宝物?” 他本意是想引导黄宗甫多说点话,好多知道一些方家的信息,但可惜事与愿违,没说上几句,便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怎么回事?客栈之中,怎么如此吵闹?” 是纳兰大人来了。望乡楼客栈的房间,原本就是他帮唐逍他们安排的,他就住在楼上。 见他来了,唐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免得人家以为自己真的贪图宝物。那索魂镜虽然是少见的鬼道之宝,但做工太过粗糙,材质又差,最多只能算中品灵器,他根本就看不上。 方余自然不情愿,但奇怪的是,方柔低声说了一句话,她就乖乖把索魂镜拿了出来。 唐逍苦笑道:“纳兰大人,让您见笑了!” 纳兰大人深有意味地笑了笑:“你啊,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原本的计划,唐逍是打算先去金陵城,他需要凑齐一副药材,给方柔炼一种丹药来养魂。这种丹药对方余也很有用,丹方是早就有了的,药材则还差了两三味没有凑。唐逍打算去金陵城拜访一下东海商行,一则表示感谢,第二探望叶无蝶,第三看看能不能买药。 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恐怕得变动一下。 方柔虽然反应慢了一些,但察言观色的功夫并没有失去,待纳兰大人和黄宗甫等人一离开,她便微笑着道:“唐逍哥,你不用管方家,做正事要紧!” 唐逍怜惜地看着她:“那是你的家,你怎么能不回去看看呢?” “家!”方柔苦笑道,“我的家就是你,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她的眼圈霎时间又红了:“我姐姐没关心过我,爹爹从来没在意过我,四年了,方家也没有找过我。娘亲又找不到,唐逍哥,你说我哪儿还有家呢?” 她的情绪一激动,便吭哧吭哧咳了起来,倒把方余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到床上,半扶着她,呆里呆气地道:“咳嗽了不能喝水,要拍拍背上!哎呀,你怎么搞的,感冒了!” 唐逍看得鼻子酸楚,低声道:“柔儿,你别说话了,我们还是回凤翔郡看看。蛇叶红花与夺心李这两种药材,我们未必不能在凤翔郡找到,也不是非要去金陵城的!” 他拉着她的小手,微笑道:“我何尝不是一样,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方柔看着他,甜甜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方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嘟着嘴,苦恼地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 第二天一早,唐逍也不和纳兰大人告别,便离开了大散关。 只是他不知道,纳兰大人就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去的马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是去的凤翔郡,看来,你我还是免不了啊……” 从大散关到凤翔郡有两千余里,唐逍怕方柔和方余累着,走得很慢,足走了十多天才到。方余虽然有些挂念,却又像不怎么急迫,也从来没有催促。当然谁都知道,方家这样的大家族,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是那么快就会倒下去的,多走几天,没什么问题。 一路上唐逍也炼了不少丹药,九转元命丹虽然还没炼出来,九一炼体丹却是炼了两炉,只要三个月服一颗,还能坚持不少时间。 到了凤翔郡的时候,已是秋风渐渐凉,唐逍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四年前,他如果带着方柔径直来到这座古城,也许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情了。 看着凤翔郡城那庄严肃穆的城楼,唐逍的眼角禁不住有些湿润,静静地站在吊桥上,久久没有移动,让方柔也忍不住掀起车帘,低声问道:“唐逍哥,你在看什么呢?” 唐逍收起伤感,哈哈一笑:“我在看柔儿小时候生长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你的趣事!” 方柔当然知道他是在逗她开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贫嘴滑舌!” 她能有什么趣事?凤翔郡虽然是她的家,却也是她的伤心地,六岁就被离开了家,恐怕小时候的记忆,都随着岁月的摧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她甚至连大街小巷的名字和走向都记不清了,也忘记了方家在凤翔郡城的什么地方,唐逍不得不问了五次路人,才终于来到了方家所在的“梧桐里”。 对这个地名,方柔倒是记得的。 “梧桐里,是整个凤翔郡最好的地方之一,与彭家的‘长生里’齐名,都出自古语,‘筑金巢于梧桐兮,求凤凰以长生’。当年我们方家争到这个地方,整个家族还庆贺了三天呢!” 方柔展颜笑着,一回头便看到唐逍那凝重的脸色。 “唐逍哥,怎么了?” 唐逍望着远处那片鳞次栉比的房屋,轻声道:“柔儿,你恐怕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方柔吃了一惊,顺着唐逍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飘在那片街坊上空的一朵红云。 鬼气森森,殷红如血! 第八十八章 谁人能断生死 这是鬼云,只有在厉鬼横行、生灵涂炭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这种恐怖的云朵。 难道,梧桐里已经变成了一处死域,方家遭到了灭门大祸? 唐逍一下子就急了,低声道:“柔儿,我先送你和小余儿去客栈,然后我再过去看看!” 方柔却不同意:“不,唐逍哥,毕竟是我的家人,我想我应该去看看!” “可是……” 唐逍有些着急,她身体太弱了,不能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如果真的见到了方家的惨状,她怎么承受得了?可是真要不让她过去,是不是又有些过分了?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却猛听见有人叫了起来:“粉鬼娘娘……是粉鬼娘娘来了!” 霎时间,大街上一下子就乱了起来,不少人都像见了鬼一般,呐喊着、惊叫着掉头就跑;却也有一些不怕死的、仗义的、想要护住妻儿子女的,恶狠狠地扑过来:“粉鬼娘娘,你害了梧桐里那么多人,居然逃出来了,又想害我们,我,我,我和你拼啦!” 唐逍愕然发现,这群人的目标,赫然正是一脸苍白的方柔! 眼看一柄大斧已砍到方柔面前,唐逍双眉一竖,一把抓住斧柄,那只有悟气境的壮汉顿时抓不住大斧,被唐逍劈手夺过,在方柔面前劈出了一道铜墙铁壁。 方柔虽然修为不高,却极为镇静,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反倒是方余被吓得“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两只小手在胸前疯狂地拍着:“杀人啦,杀人啦……” 有人看出了端倪,低声道:“这女的莫不是傻子吧?” 有人则问道:“那个女的到底是不是粉鬼娘娘?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恐怖!” 却都不及唐逍的声音大,他一手提着大斧,厉声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杀人?” 声如洪钟,震得别人都不敢说话。他威严的目光扫过,才有一个老者畏畏缩缩地站出来,抱拳道:“看来我们是误会公子了,对不住。唉,也怪这位姑娘和粉鬼娘娘长得太相似!” 唐逍皱着眉头,问道:“什么粉鬼娘娘,说清楚些!” 老人似乎不太敢提这个名字,吞吞吐吐地道:“大概一个月前吧,梧桐里突然闹鬼了,就是这位粉鬼娘娘。她年方二八,身姿卓约,一袭粉裙,肤色白皙,却是凶残无比,七天以内连杀五十多个丫鬟,闹得满城血腥!方家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各种厉害人物纷纷出现,却不知为什么,居然拿这粉鬼娘娘毫无办法!而且奇怪的是,她也不去找那些方家嫡系,只是每天都要杀几个丫鬟下人,闹得偌大的梧桐里,几乎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唐逍问道:“方家人捉不住她,就不捉了吗?没有请人来对付她?” “他们已经躲到城外去了,据说是请了五鸾宗的高人,谁都知道方家和彭家是五鸾宗在凤翔郡的两大支柱。可是这都一个月了,也不见方家人回来,也不见五鸾宗的人来!” 有人在不远处窃窃私语:“我听说这是方家被杀的一位小姐回来索命了!听说那小姐六岁就被送出家门,四年前不知怎么被折磨死了,现在是复仇来的!” 有人立即表示反对:“她要复仇,怎么老是杀死丫鬟下人,不应该对付方家嫡系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上,那说这话的人只是倔强地嘀咕道:“我是听方家的一位管家私下里说的,难道堂堂一个管家,还能说谎骗人不成?” 又有人说道:“我看,莫不是方家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吧?莫非,他们在修炼什么鬼道的宝物,故意杀了这么多人来血祭,却又怕影响了名声……” 没等他说完,身边人已经捂住了他嘴巴:“你找死啊,什么话都往外说!” 唐逍紧皱眉头,本能地觉得,他和方柔、方余身上,似乎都笼罩了一层阴影! 从街上行人看到方柔时的表现,和方府管家所说的话,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粉鬼娘娘一定是仿着方柔来的,甚至,极有可能是有人在陷害她! 再联系到四年来方柔经历的一切,唐逍觉得,一定是有人在出手对付这个小女孩,而且那人还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强者,只是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柔身上有值得这等强人关注的东西吗?反正他是没发现。 不过,他现在还只能先摆脱街上的这群人。他扬起双臂,大声道:“诸位可能误会了,这两位女孩都是我的结义妹妹,一个叫余芳,一个叫余柔,她们都不是什么粉鬼娘娘。你们看,她们虽然实力不强,但一看就是真正的活人,怎么可能是厉鬼呢?” 那老人点头道:“确实是,两位姑娘都有影子,而鬼是没有影子的。看来真是我们误会你们了,对不住!大伙让一条路出来,让这几位过去,都散了吧!” 众人陆续散去,唐逍则带着方柔和方余来到一家“悦居客栈”里。 这次他打定主意了,不管方柔如何央求,他都绝对不能带她去梧桐里,太危险了。 当然任由两个女孩呆在客栈,他也不放心。她们一个弱一个傻,都没什么自保之力。于是他在两人的房门、窗户上都设置了阵法,除非有丹境强者专门来对付她们,否则,唐逍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让她们在房间里呆上三五天的。 一切安排好了以后,唐逍才独自前往梧桐里。 梧桐里很大,虽然只是一个街区,至少也占据了整个凤翔郡城十分之一的面积。街区内,两横两纵四条大街分割出了居住区、商业区、作坊区,还有专供方家人居住的“凤来坊”。 如果从天空中俯瞰,整个梧桐里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而凤来坊则是鸟巢的核心。 这条街只是梧桐里的外围,虽然凤来坊出事了,这儿还有不少人居住,没有逃离。 虽然是在傍晚,天色还很亮,梧桐里却已关门闭户,大街上连个人影也没有。落日的余晖下,唐逍托着长长的影子,独自行走,显得无比的孤寂。 旁边有个窗户打开了,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高喊着:“那少年,这时候还在街上闲逛,你不要命啦?还不快点回家去,等一会儿娘娘就要出来了!” 唐逍知道这人是对他说话,看来真是个好心人啊,他回头冲那窗户笑了一笑。 猛听得一声尖啸,街道那头有一道旋风滚滚而来,直往那窗户扑了过去! 旋风里空无一物,唐逍却分明感到里面有双眼睛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令他脊背发凉! 可是当他定睛看去的时候,那旋风里的确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草皮菜屑被刮起来,打着旋来到了那扇窗户旁边,然后,旋风里蓦然伸出了一只枯瘦的黑手! “啊!” 惨叫声惊天动地,旁边窗户里的灯火跟着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人趴在窗边惊恐地看着,却并没有看到鲜血飞溅、身首异处的惨状。 一柄雪亮的长剑,正好横在那窗口处,把那只漆黑的鬼手挡了下来! 旋风中又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扎着旋就飞了回去。 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似乎要被旋风吹散了一般,仓皇而去。 唐逍出现在窗口外,看着远去的旋风,皱着眉头道:“厉鬼?” 鬼道,可以分为鬼物、鬼修两类,鬼修是修炼鬼道的人类修士,而鬼物则本身就是鬼。一般来说,鬼物没什么灵智,都是被鬼修所驱使的,比如九嶷山中的幽灵和骷髅。 鬼物是人死后因为各种原因,灵魂未能进入冥道、肉身未能朽坏而形成的,大致可以分为血鬼、幽鬼、厉鬼、伥鬼等几个种类,有的长于肉身,有的专修灵魂,各不一样。 厉鬼,是因为生前煞气过大,阻断了往生之路才形成的。这种鬼物十分凶残,肉身极强,灵智却很低,往往会被鬼修炼化,甚至寄生于鬼道法宝之中。 刚才乘着旋风扑过来的,就是一头厉鬼,却并不是那什么“粉鬼娘娘”:它是男的。 唐逍轻皱着眉头,看来这粉鬼娘娘杀了这么多人,目的不一定简单啊。 身后,窗户里那人战战兢兢地道:“多……多谢……” 唐逍摆了摆手,身形一纵,便跟着那旋风追了下去。 那鬼影很快就发现了他在追踪,尖啸一声,又转身扑了回来,这次唐逍看到了它的真容。 高有八尺,身影虚淡,一张黑脸上生着一对猩红的眼睛,头发披散着,舌头一直耷拉到下巴上,发梢和衣角都在滴着血,让人既感到恐惧,又有几分恶心。 唐逍倒不在意它长什么样,倒背着手,就站在它身前丈把远,淡淡笑道:“你别对我张牙舞爪的,你知道,没用。带我去找你们的粉鬼娘娘吧!” 那厉鬼原本是想一爪子朝唐逍抓过来的,但真正见到唐逍,它却没有了出手的勇气。它虽然没有灵智,却有本能的趋利避害,它知道,唐逍不是它能够惹得起的。 但叫它带他去找粉鬼娘娘,它却又不敢。 它嘶嘶地低吼着,两只血红的爪子不安分地挥舞,却是迟迟没有动弹。 唐逍皱皱眉,不耐烦了:“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我自己去找!” 他右手食指与拇指一扣,一道剑气飙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切入了厉鬼的双眼之中。 剑道修为突破到剑意境之后,他已经不需要拿出龙魂剑,随手一挥就是剑气。 而且这是龙魂剑施展出来的剑气,融合了元魂剑这件鬼道至宝,它已经有了克制灵魂的功效,用来克制这些鬼物是再好不过的,一道剑气就足以让它们魂飞魄散。 那厉鬼尖嘶一声,旋风便消散了,整条街又恢复了平静。 唐逍微微一笑:“你还应该感谢我,是我让你重新拥有了进入冥界、转世重生的机会!” 他不知道厉鬼能不能听见,也没去管它,挥挥手,大步走过长街。 前面便是凤来坊了,血腥之气,已经非常的明显,熏得他直想作呕。 他站在十字路口,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两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你是什么人?前方乃是禁地,不想死的,就赶快回去吧!” 唐逍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你们又是什么人?” 两个黑衣人却十分暴躁,怒喝道:“关你屁事!”一齐抽出腰刀便砍了过来! 唐逍却并没有还手,脚下一颤,便倒退了一丈有余:“走就走,何必动刀动枪呢?” 两个黑衣人一齐啐了一口,倒也没有追击。 既然有人阻挡,那就不能再这么大摇大摆走进去了。唐逍嘴角微微翘起,又退了十余丈,看看夜色中已经看不见那两个黑衣人了,便轻轻一纵,跃上了旁边的屋顶。 强大的意识如水银泄地般蔓延出去,唐逍很快就掌握了这附近的明岗暗哨。 乖乖,方圆百丈之内,虽然明面上只有这两个黑衣人,却足足设置了二三十处暗哨! 这二三十处暗哨组成了一张网,网口却并没有朝着凤来坊,而是朝着外面的街道! 唐逍皱紧了眉头:不对劲,这些人不是防范凤来坊里的鬼物,而是在防范外来的袭击! 难道这凤来坊里,还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唐逍身子一伏,如狸猫一般掠向前去,一路避开了处处暗哨,很快就掠进了凤来坊。 凤来坊是方家的老巢,占地足有千顷的大庄园,楼阁处处,连廊反复,就如迷宫一般。 唐逍就伏在大门顶上,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把意识先扩散出去。 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刚才的好运,意识刚刚扩散了不到十丈,唐逍便暗叫了一声“不好”:一道冰寒至极的气息,蓦然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怒啸:“什么人?” 一只猩红的鬼爪,蓦然出现在唐逍身侧,离他的左肋已不足五尺! 唐逍想也不想便翻转出去,回手一剑,正刺在鬼爪的掌心,又是一声尖啸,夜色中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鬼脸,血红色的脸庞上没有眼珠,却从眼眶、鼻子、嘴角都淌出了鲜血! 唐逍轻咬着牙,蓦然觉得背后又是一阵凉风,仓促间一个横移,回头一看,身后也出现了一张鬼脸,乌青色的脸庞,双目紧闭,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符,两手两脚僵直得如竹竿似的。 前头出现的是血鬼,后面来的却是僵尸! “敢偷窥娘娘者,都得死!” 血鬼桀桀笑着,又伸出了一双血爪,顿时间唐逍眼前满天都是爪影! 而僵尸则是紧抿着嘴,两只如钢铁般坚硬的手臂就在唐逍背心,似是要把他给生撕了! “区区两只六阶鬼物,也敢放肆!” 唐逍冷哼一声,一道剑光如珠帘倒卷一般,刹那间把两头鬼物都笼罩了进去! 鬼物的等级划分,与妖兽是差不多的,六阶鬼物,与聚气境修士同级。但在变成鬼物的过程中,总会浪费不少能量,所以六阶鬼物生前一定不会是聚气境,而是凝气境或元气境,所以六阶鬼物的真实战斗力,应该是与聚气境巅峰差不多了。 但在唐逍面前,这点战斗力显然还不够看。 剑光中,四只鬼爪一齐滑落;尖啸声里,两头鬼物都被搅成了满天碎片! 乌光与血光随着剑光一起消逝,整个凤来坊却被彻底惊动了。 唐逍暗叫不好:在他的意识之中,至少有十几道气息在朝这边赶过来,其中不乏丹境强者或是九阶鬼物,他们明目张胆,甚至都不用掩藏自己的气息! 他倒不是怕了这些人与鬼,而是若被缠住,可能就不好打探出方家的消息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一个阴谋,只是不知道这阴谋是不是方家主导的,也不知道它与方柔有没有关系,所以唐逍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从街上那些人的表现来看,如果粉鬼娘娘真的和方柔很相似的话,这就很令人恐怖了! 唐逍在心里盘算着,身子一矮,便跳入了一处花丛之中。 凤来坊里,夜色下,就算花朵也变成了一片阴绿,根本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 刚刚藏好身体,便听到阵阵破空声,不知有多少道人影从他头顶上飞了过去,接着又飞回来,就如梳篾一样,把附近百丈之内来来回回搜查了不知多少遍! 唐逍屏住呼吸,把自身的真气运转压到了最低限度,不让自己的气息泄露半点。 高阶修士搜查,靠的从来不是听觉、视觉、嗅觉,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意识。 修士的意识无比强大,能轻而易举地将周围大片区域内的所有东西,全都精准无比地映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管生的、死的,全都没办法逃避。 然而大大小小十几道意识从他身上扫过,却没有人发现他。 他明明是活的,但在这些强者看来,他却是一件死物! 生与死,原本就不容易判定的。 第八十九章 昨为贵客登门 本质上,唐逍的肉身是一柄剑,是死的,这让他可以轻松掩藏自己的生命气息,在修士的意识中他就像一件死物;而谁都知道,刚才出现在这儿的,分明就是一个活人! 所以就算有人不小心扫瞄到他,也不会发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对象。 唐逍极有耐心,足足趴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所有的意识都撤回去了,周围数十丈内没有任何气息,他才慢慢抬起身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是这口气还没叹完,便如小鸡被切断了脖子一般,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就在他眼前不到一丈远,正有一个粉红色的身影,冷冷地盯着他。 他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抬起手臂,叫了一声:“你好!” 那身影站了起来,身高足有一丈,瘦得跟竹竿一般——不,那本来就是一根竹竿,只是竹竿上挂着一个人影,一身粉红长裙,脖子上勒着一条白布,眼珠和舌头都掉了出来! 就算唐逍见多识广,他也忍不住吞了吞唾沫:“粉鬼娘娘?” 却没想到这鬼影居然会说话:“你认得我?” “听街上的人说起过!” 唐逍心里嘀咕道,这根本就不像方柔嘛,街上那些人是怎么把这个恐怖的家伙,与方柔联系起来的?害得他空担心半天不说,还让他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真是…… 然而下一刻他就改变了想法。 粉鬼娘娘倏地一晃,那张鬼脸就离唐逍只有半尺了,两只眼珠挂在脸颊上,差点撞在唐逍脸上,吓得他浑身一哆嗦,粉鬼娘娘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怕鬼!” 唐逍内心正掀着滔天巨浪,一时竟忘了回答她这句话。 原来,离得远他还没感觉到,粉鬼娘娘这一扑近,他立即就感受到了:那股气息! 粉鬼娘娘与方柔,一个是鬼一个是人,一个面相恐怖一个清丽秀美,一个在凤来坊作乱一个在悦居客栈休息,却不知为什么,两者的气息,居然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一直与方柔在一起,唐逍恐怕也会怀疑,两者不会是本体与分身的关系吧? 而就在此时,粉鬼娘娘也蓦然间脸色一变,尖声叫道:“你身上……有什么气息?” 唐逍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方柔的气息! 看来她也感受到了,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而且是与方柔有关的阴谋! 唐逍紧皱眉头,意识已向粉鬼娘娘缠绕而去。方柔的灵魂种子曾在他的泥丸宫里呆过,他身上也留有她的灵魂印记,他现在就想知道,粉鬼娘娘是不是方柔的灵魂力量! 方柔的灵魂力量被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被圣涯岛方余夺走,当然那并非方余的本意,现在也还给方柔了;而另两份灵魂力量,唐逍一直在寻找它们的下落。 如果方柔的灵魂强大一些,她就能感应到自己失去的那些灵魂力量,按图索骥,也能把它们找回来。但可惜,她现在太弱了,连自主修炼都是难题,更不用说感知灵魂力量了。 粉鬼娘娘是一头幽鬼,只是品阶较高,已经是八阶鬼物了。幽鬼是纯灵魂类鬼物,与厉鬼、伥鬼这些专修肉身的不一样,它们专修灵魂。 如果粉鬼娘娘是方柔的一部分灵魂力量修炼而来的,那如果把它捉回去,不就是方柔绝佳的补品吗,也许方柔所遭到的“报应”,也能一下子就弥补起来呢。 唐逍在闯荡棋盘舞的时候,在最后一个方格所遭到的“报应”,落到了方余和方柔身上,这是他心里一直记挂的痛,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帮她们弥补回来。 既然现在有机会,就一定不能错过! 唐逍手一翻,龙魂剑已悍然刺了出去! “你要杀我?”粉鬼娘娘却是一愕,“你我无冤无仇,为何……” 说话声中,它可没有停止动作,身形一晃便躲开了数丈。它没有肉身,只是一道虚幻的灵魂,速度可比唐逍快多了,就如风中的一张纸片,刹那间就能飘出去数丈远。 唐逍却没有丝毫放松,蓦然脸色一变,反手就是一剑,只听一声嘶叫,一个粉红的身影飞退而去,一脸惊愕:“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后面……” 原来这粉鬼娘娘根本就不在他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他背后,若不是他感知力出众,及时发现了蛛丝马迹,恐怕已经被它一巴掌抓破背心了! 唐逍没有回答它,仗着龙魂剑,脸色分外凝重。 粉鬼娘娘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老娘就会放过你吗?看招:鬼舞二七,幻影灭,杀!” 粉红色的身影蓦然一分,唐逍便恍惚看见,自己的前后左右都出现了粉红鬼影,不知多少只鬼爪,都带着阴森森的指甲,汇聚成一张爪网,铺天盖地朝他压过来! 如果换了别人,哪怕是刚刚迈入丹境的强者,见了这一招,至少也会被吓一大跳。 但可惜,今天它遇到的是唐逍,他手中还拿着鬼道之宝:龙魂剑! “除幻镇魔,元辰剑气,灭!” 龙魂剑平举,接连一十二道剑气,如孔雀开屏一般,飙射了出去! 只听卟嚓嚓一阵响,粉鬼娘娘如杀猪一般惨嚎起来! 它那满天鬼爪,至少有三分之一,被唐逍这一剑切成了一堆碎片! 唐逍却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地上一堆指甲碎片,每根指甲都长达一尺,竟全是真的! 如果被这些鬼爪抓中,且不说会不会有剧毒,至少连皮带肉抓下一块,那是必然的! 一击得中,粉鬼娘娘已然飘身退了数丈,一脸怨毒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剑气?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压制作用?” 如果不是唐逍剑气上有一股气息压制着它,它也不会败得这么惨,苦苦修炼了这么久的‘三十六只鬼影爪’,一剑就被削断了一十二只! 虽然这些鬼影爪以后还能修炼回来,但那得花费它多大的精力与代价啊! 那便是龙魂剑的好处之一,对鬼道天然的压制力,毕竟,它本就是一件鬼道异宝,而在鬼道之中,上位鬼物对下位鬼物,那天然的压制,甚至比妖界、魔物,还要明显得多! 当然唐逍不可能告诉它的,他只是扬起龙魂剑,淡淡地道:“再来尝一下吧?” 粉鬼娘娘吊在脸颊上的两粒眼珠子一转,突然间周身红雾涌动,很快就换了副模样! 只见它已变成了一个二八少女,一袭粉红小裙,五官精致、身段妖娆,头上生出了秀丽的长发,眼珠子也好生生地回到了眼眶里,正调皮地转动着。 唐逍浑身一震:此时的它,连相貌都与方柔有了七八分相似! 它还与方余不一样,方余是半边脸庞像方柔,当把方柔的灵魂力量交还之后,那半边脸庞也有了些变化,与另外半边更加协调融洽了;而粉鬼娘娘这张脸是统一的,就像方柔。 唐逍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生前的模样?” “生前?”粉鬼娘娘不知想做什么,突然听到唐逍这么说,忍不住一愣,旋即笑了,“你以为我是被杀死以后,怨气丛生才化作厉鬼的么,还生前死后?” 唐逍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粉鬼娘娘笑道,“人家不是自然生成的生灵,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它眼波流转,樱唇轻启,问道:“你知道‘渡魂人’吗?” “渡魂人?”唐逍摇着头,“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想要得到某个人的灵魂,就制造出一个与他相似的假人。这个假人里有那个真人的一丝灵魂力量,可以作为媒介,把真人的灵魂力量源源不断地吸引过来……” 粉鬼娘娘的话没有说完,突然间半空中响起了一声霹雳,劈得它大声哀嚎起来,一副好看的皮囊也被轰得青烟直冒,竟又变回了刚才那吊死鬼的模样。 但就是这简短几句话,已听得唐逍如五雷轰顶,呆呆地立着,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渡魂人,吸收灵魂力量…… 如果粉鬼娘娘是渡魂人,那它要渡的是谁的魂,那不就是明摆着的吗? 如果把方余也看作是渡魂人,那岂不就可以断定,有三位大能者在争抢方柔的灵魂? 不要以为渡魂人只能是“假人”,在那些大佬眼中,真人假人,又有什么差别?你以为他们做不出把真人当假人、把活人当死人的事情来吗? 唐逍正在心神摇曳,猛听到粉鬼娘娘一声尖叫:“是,我知道了,杀!” 他本能地扬起龙魂剑,鼻子里猛然嗅到一股甜香,刚叫得一声“不好”,从粉鬼娘娘身上涌起的一团红雾,已然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院子都弥漫起了一股浓浓的香气。 粉鬼娘娘就站在红雾面前,额头上有一道漆黑的印记,显得既狰狞又好笑。 那就是刚才被雷电劈出来的,至少让它损失了五年功力! 鬼道的修炼与人类、妖兽都大不一样,它们在把人变成鬼的过程中,就能获取很丰厚的鬼气,增长自己的修为。大约算起来,每把一位悟气境修士变成鬼,它就可以获得一年功力。所以别看它被制造出来的时间还不长,功力却已经不少了。 然而一下子被削去了五年功力,也足以让它肉痛无比,脸都变紫了。 但红雾笼罩住了唐逍,却又让它欢欣鼓舞了起来,两只爪子叉着腰,一脸得意。 “哪怕你再厉害,只要遇上了老娘,也休想逃得出去!” 半空中又传来一声怒喝:“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杀了他,快点!” 粉鬼娘娘嘴角深深地弯下去,没有眼珠的双眼狠狠地白了天空一眼,显得分外恐怖狰狞,却不敢违抗那声音,尖啸一声,便朝红雾中冲了进去。 它这红雾自然是一种毒气,叫做“销魂瘴”,这“销魂”两字的意思,可不是让你有多舒服,魂销骨软,而是真的能把你的灵魂销融掉,歹毒无比! 唐逍已经被笼罩了两个呼吸,按理说,就算没有肉身消融,也已神智不清,无法反抗了。 所以粉鬼娘娘肆无忌惮地冲进红雾,扬起一双鬼爪,就要把唐逍撕成碎片! 可是它却没看到唐逍的所在,只看到了一柄足有两尺宽、八尺长的巨剑! 门板一般的巨剑,顶天立地、金光闪闪,在层层红雾缭绕下,显得无比庄严! 化剑! 粉鬼娘娘惊愕的大嘴还没有闭上,胸口已被重重击中,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唐逍修长笔直的身躯,从红雾里缓缓走出来,就像一柄锐气四射的长剑! 他望着天空,嘴角微翘,淡淡地问了句:“为什么?” 天空中没有丝毫回应,仿佛那儿根本就没有人,他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而已。 唐逍双目一凝,目光锐利如刀,又问了一句:“她是你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次有回应了,只是那声音不知怎么的,变得有点嘶哑:“你怎么知道?” 唐逍冷笑,举起右手食指,斜指天空:“你看着,我会帮她一点一点,找回来的!”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随你!” 唐逍冷冷地看了粉鬼娘娘一眼,突然举起龙魂剑。粉鬼娘娘顿时如临大敌,两只鬼爪护住身前,只是那十跟指甲断了三根,看上去显得有些凄惨。唐逍却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他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已经消失在了街口处。 粉鬼娘娘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气,却听空中那声音冷喝道:“废物!”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随即,一股沛然大力涌过来,她惨叫着飞了出去。 天空中,还留下了两句说话。 “看来他已经发现了,不好对付啊!” “他自己想去找死,难道我还要阻拦他吗?让他去吧,碰得魂飞魄散,也就安静了!” 唐逍很快就尝到了魂飞魄散的味道,不过是被吓的。 刚走出梧桐里,便看到那映红了半边天空的烈焰,就像凤翔郡里一株巨大的火炬。 唐逍只看了一眼,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阵阵发软,连忙一纵身,顺着街道掠出去,很快来到火场面前,更是浑身像掉进冰窖一样:起火的,赫然就是悦居客栈! 火场外乱糟糟的,不知有多少人正提着水桶、拿着水管拼命救火,有水属性的高阶修士也在帮忙,只是他们实力有限,往往用尽全力,除了一缕稍微凉快点的轻风之外,没有任何效果:毕竟,对敌与救火,本来就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城主府也派城卫军过来了,不过他们没有参加救火,只是在帮助维持秩序,看到不顺眼的就一枪杆、一刀柄打过来,恶狠狠地叫道:“不要挡住了救火,不然,杀了你!” 另一队城卫军围着一群人,这百来个人很多都只穿着睡衣,焦头垢发,好像是从客栈里逃出来的客人。他们有的神情呆滞,有的在低声哭泣,有的却恨得咬牙切齿。 唐逍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大声喊道:“柔儿,小余儿……” 立即召来两个城卫军,凶神恶煞地叫道:“穷嚎什么?” 虽然这两个城卫军都不过大武师修为。唐逍还是决定不招惹他们,赔着笑道:“我找人!” “找人,到那边去找!长史大人正在接待贵客,若是惊拔到了,小心你的皮!” 唐逍一撇嘴,他就说嘛,怎么城卫军这么积极,还跑来帮着维护秩序了,原来是城主府有高官在这儿。长史,是负责府中大小事务的重要角色,相当于整个凤翔郡的大管家,城卫军自然要尽心竭力保护他的安全,何况还有什么贵客呢。 他也不和这些士兵一般见识,大步跑到那群住店客人中间,一个个看过去,却越看心底越悲凉:方柔和方余,都不在其中! 难道她们没有逃出来?那她们现在还在火场里吗?还活着吗? 唐逍捏紧了双拳,身形一动便往火场掠去,顿时惊得几个城卫军失声大喊:“你不要命了吗?还不赶快回来,要是惊扰了贵客,你就不死也得死了!” 唐逍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本想只看一眼就不搭理他们,径直冲进火场的,但就是这一眼,却让他呆呆地立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旁边一间房屋里,走出了一行人:几个士兵簇拥着一个中年文士、两个女孩。 一个女孩披着狐裘,病怏怏的;另一个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呆呆傻傻! 正是方柔和方余,那串冰糖葫芦,还是唐逍下午时候买给她的! 她们居然在那几个士兵的簇拥下,登上了一辆马车,随即城卫军聚拢来,就要护着马车离开;而失去了管束的居民与客人们,则忙着冲进火场救火,场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唐逍第一时间转身、掠出,却还是被挤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马车缓缓离去! 城主府的贵客,居然就是方柔和方余? (教师节快乐!) 第九十章 今作阶囚剜心 凤翔郡城主府,坐落在郡城的东北角,独占了一个“里”的区域。 “里”和“坊”,都是炎汉帝国城市里的地域单位,一个“里”就是一个街区,几个里组成一个“坊”,若干个坊组成一个区,一座城就分为几个或十几个这样的区。 城主府所占的这个“里”,就叫做来栖里。 “梧桐长生里,不及来栖居!” 唐逍站在来栖里的门楼前,默念着听来的这句话。 梧桐里和长生里是凤翔郡城顶尖的居住区,面积却都没有来栖居大;而方家和彭家所居住的,都只是梧桐里和长生里的一个坊。你可以想象一下,这城主府该有多大! 顺着笔直的大街一路走进去,两边尽是雄伟的楼宇殿堂;挂在门前的大牌子上,要么写着“民政署”“城建署”“税务署”,要么就是“铁卫兵署”“城防署”“武学署”,让整条街都充满了庄严肃杀的气氛,就算只是从街上走过,也能让你浑身如针扎一般难受。 反而是城主府,却是一个不大的院落,笼罩在层层绿荫之中,十分精致。 唐逍径直走到城主府门前,然后被卫兵拦了下来:“做什么的?” “访客的!” “访客?”一个卫兵狐疑地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跑这儿来访客?” 唐逍淡笑道:“你们府上的贵客,是我的同伴,所以我来访客,没问题吧?” 方柔和方余是昨晚被“请”走的,所以唐逍天一亮就找过来了。 “城主府上的贵客?”那卫兵将信将疑,打量了唐逍半晌,道,“等我去通报!” 唐逍倒背着手站在府门前,没等多久,便听到吱呀一声,竟是中门大开! 从洞开的府门里看进去,层层叠叠的门户全打开了,不知有多少人涌了出来! 人虽多,脚步声却并不嘈杂,而是整齐划一,好像每一步都踏在你的心坎上,震得府门外的大树似乎都在颤抖,远处的行人也像开水浇过的蚂蚁,纷纷退避开去。 不过半柱香时间,这群衣着各异的精锐士兵便在唐逍面前站成了两排,全都高举武器,然后齐声怒喝:“开中门,迎贵客!” 一个中年文士从府邸深处跑出来,大声笑道:“贵客临门,快快请进!” 唐逍认得他就是昨晚那个长史,倒没想到居然是他亲自迎了出来。他向来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连忙迎上去:“草民参见大人!” “不必客气!”中年文士来到他面前,一揖到地,“贵客登门,城主大人万分欣喜,就请从‘百兵道’下快快进屋,城主大人正在会客厅等着你呢!” “百兵道?”唐逍望着满眼明晃晃的刀枪,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天底下有用这么多精锐士兵、精良兵器“欢迎”人的礼节吗? 但长史脸上笑容不改,唐逍也便没有改变自己的脸色,微笑道:“有什么讲究吗?” 长史仍然笑容可掬:“这是我们城主府欢迎贵客的最高礼节!” 唐逍在心底冷哼一声,什么最高礼节,分明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他心头怒火渐渐涌起,却也知道,面对长史这个老狐狸,他是不可能在嘴巴上占到便宜的。不过他也不知道,既然你想看看我的胆量,那就让你看个够! 他一拱手,大步迈上了府门前的台阶。 一进府门,每隔一丈就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精悍士卒,一共有十八对,都穿戴着漆黑的铁盔铁甲,披着黑缎披风,手握精铁铸就的长柄战斧。 这三十六人全都是宗师,见到唐逍走过来,齐喝一声“请”,都将手中战斧劈过去,十八对战斧在空中碰撞,却只发出一声响,可见这群士卒的训练有素! 刹那间,这个不大的院落里,便搭起了一条“斧刃之路”! 唐逍明白他们的意思,迈开大步,从明晃晃的斧刃下走了过去,没有半分惧意。 区区三十六名宗师,就想把他吓倒,不得不说,城主府真是想多了。 但他很快发现,人家有没有想多不知道,但他自己恐怕是真的想多了。 穿行十八丈,来到了一间大殿里,有两个婢女端着茶盘,一见唐逍和长史进来,连忙献上茶。长史将两柄茶随意摆在茶盘上,笑道:“公子若是怕我们下毒,可以任选一杯!” 唐逍眉头一皱,没想到,居然被这长史小瞧了! 他看也不看,端起一只杯子,一饮而尽,然后丢了铁杯,大步走出了大殿后门。 又是一个院落,同样三十六名士卒,分成十八对,每两对之间相隔一丈。不过这些士卒穿戴的是赤铜盔甲,披着猩猩红战袍,手握赤铜杆、挑红绒的方天画戟,就像十八团火焰! 而且这些士兵的修为,也已由宗师变成了悟气境。 迈入先天层次,这群士兵的气息都大不一样了,戟杆两两撞在一起的时候,一股凛然的气息扑面而来,竟像是要阻挡住唐逍的脚步! 唐逍当然不会被吓倒,仍然大踏步走过去,在尽头的大殿里又饮了一杯茶。 然后是三十六名白袍银甲士卒,全是聚气境,为唐逍搭建了一条“银戈之路”。 唐逍毫不畏惧,但刚走到第一对银戈之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两名士卒竟想将那银戈劈下来,他们是想要杀了他吗? 唐逍皱了皱眉,却又感知到那长史已不在身边,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城主府哪是诚心邀请他,分明是想集三十六名聚气境的力量,杀了他! 但唐逍并不想还手,若不好好震撼他们一下,还真以为他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他身形一动,脚下仍然不紧不慢,却有一道剑罡泛起,挡在了头顶上。 于是那些银戈便像被人托住了一般,一柄都没办法砍下来! 他经过之处,那些士卒鼓起全身力气,狠命挥动银戈,却都像砍在棉花包上一般,软绵绵的还有一股后震之力,震得那些士卒拼了命稳住身形,不让自己被震倒出丑。 他就用一道剑罡挡住银戈,来到了道路尽头的大殿里,长史已经在这儿等他了。 长史仍然笑呵呵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怒气与杀机,也没有半点愧疚、欣赏等情绪。 他就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般,随意将两杯酒放在桌子上,仍然是唐逍任选一杯。 唐逍摸不清城主府到底在卖什么药,除了提高警惕,什么也做不了。 接下来他要经过的是三十六名凝气境金甲刀兵,同样地,从第一对开始,这些士兵每一个都想把他活劈当场,如匹的刀光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侧,他恍如行走在龙潭虎穴之间。 但,每一把刀都没能劈下来,他头顶上一直漂浮着一道剑气,挡住了所有的刀光。 仍然是一杯酒,色如琥珀,香醇甜香,只闻上一口,就足以让人沉醉过去。 走出大殿后门,仍然是一个宽十八丈的院子,三十六名白衣剑士排着整齐的队列,一看到他走过来,当即大声喝道:“来客,请赐教!” 唐逍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三十六人都是元气境,剑气如丝,剑道修为也达到了剑形境大成,虽然还远远赶不上唐逍,但在同级别之中,已经能算得是佼佼者了。 量变引起质变,三十六名元气境,已经足以威胁到唐逍了。 原本站在唐逍身后大殿中的长史大人,此时已经不知去向,似乎他也怕唐逍质问。不过唐逍并没有质问的想法,他只是取出了龙魂剑,一声轻啸,闯入了三十六柄宝剑之中! 霎时间,剑光剑气层层荡荡,把整个小院装点得流光溢彩,绚烂无比! 刚开始,三十六剑手是攻,唐逍本想仗着飘忽不定的身形闯过去,但不管他闯到哪儿,身前身后总有五六支剑尖对着他,剑气封死了他前进后退的道路,闯了足足五分钟,却仍然没能闯出一条路来,反而有几次稍稍大意,还差点受伤! 他立即改变了主意,就连已经准备好的小挪移诀也不用了,龙魂剑上则爆发出了一道璀璨的红光,刹那间凝结成一柄只有手指长的小剑,剑柄、剑身齐全,栩栩如生! 剑形境大圆满,剑罡,拟剑! 这柄小剑一出,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白衣剑士脸色马上就变了,想也不想,抽身便退,却也迟了:当当当当四声响,四个剑士噔噔直往后退,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唐逍长啸一声,气势猛然一变,顿时便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却听一声轻喝:“变,凝!” 白衣剑士立即后退,动作十分丝滑,就如水银泄地一般,刹那间都退到了院子一侧,十二柄长剑一字排开,其他人三五成群,剑尖都定格在一起,却是布成了一个阵法! 用剑士布成的阵法,有个专属名字,叫做“剑阵”。 此时,这些剑士就布出了一个玄妙的剑阵。 唐逍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看得出来,这个剑阵和他以往见过的阵法都不相同,虽然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杀机内蕴,只要他一闯进去,恐怕就很难逃出来。 但他又不能不闯进去,他们堵死了他前进的路,若不想闯阵,就只好掉头回去。 为了方柔和方余,他只能紧咬牙关,化作一道流光,悍然杀入了剑阵之中! 这次形势变了,变成了他攻、剑阵守。 剑出如流光,长虹贯白日,无坚不摧,令人胆寒! 然而一剑刺入剑阵之中,他立即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往剑身上压来,就好像他这一剑是刺进了一堆淤泥,每前进一寸,都困难无比! 而一旦无法前进,退后却也是一种奢望,剑阵死死缠绕着他,稍不注意就会把他拖入淤泥深处,无情地闷死他! 唐逍厉喝一声,剑势一变,龙魂剑一个翻转,剑身上立即爆发出了一团耀眼的厉芒! 既然单剑成丝无法突破,那我就重剑如山,从内部爆开,看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剑芒猛闪,三十六名白衣剑士齐声惊叫,纷纷拖着长剑就要跑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间,就像天上的太阳落在了庭院里,一团白光射得所有人睁不开眼,映得房屋、花圃、树木、假山,全都变得苍白无比,好似马上就要被夺去了生命一般! 白光中,似乎有一柄细细的宝剑,围着庭院转了一圈,众人便听到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三十六柄长剑一齐落了地,紧接着,便是三十六声整齐划一的惨叫! 白光散去,三十六个剑士躺了一地,三十六柄剑断成了七十二截! 唐逍倒背着手站在大殿门前,朝着目瞪口呆的长史露齿一笑,就像正看着自己的猎物! 长史心中一个激灵,但很快就稳定下来,这是在城主府,他怕什么? 但这次他不能再像之前那么淡定了,毕竟那是三十六个元气境剑士,而且都已领悟了剑形境大成,可不是之前那些阿猫阿狗,三十六人布成剑阵,居然打不过唐逍一个人! 这少年不也只是元气境吗,难道他还能隐藏了修为? 长史捧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唐逍却没有再接酒杯。 “大人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现在却在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既然如此,草民告辞了!” 长史一愣,本能地问道:“你都走到这儿了,反而要走?” 唐逍冷笑道:“不走还能做什么?” 长史张张嘴没能再说话,唐逍也不理他,真的掉头就走,却被人叫住了。 “小兄弟,百兵道考验,五层你已经通过了四层,现在走了,不好吧?” 一个锦衣大汉龙行虎步走出来,长史见了,连忙行礼:“大帅!” 又转过头为唐逍介绍道:“这位是城主大人的师弟,城卫军大帅,方行猛!” 原来城主也是方家人,只是不知道和梧桐里方家是什么关系。 唐逍拱了拱手:“既然城主府不愿交出我的两位朋友,那我自然就只有离开了!” 方行猛摆手笑道:“你也知道,你那两位朋友是我府中贵客,我们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去看她们的。这百兵道,就是我们对你的考验。说实话吧,你只要通过了,我们就相信你是她们的朋友、我们的贵客。不然,我们可不敢让你见她们!” 他捋着胡须,又补充道:“当然,本帅知道你想离开的意思是什么,不过想将明化暗,饲机潜入府中而已。这的确会让我们伤脑筋,却对你想见到那两位并无帮助!”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只要我通过了下一层,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们?” 方行猛笑道:“本帅说话,向来只说一次,言出必行,板上钉钉!” 唐逍仍然没有挪动脚步,又问了一句:“你们非要我去闯百兵道,到底为何?” 方行猛却不回答他了,只是笑眯眯地一伸手:“请吧!” 唐逍咬咬牙,走出大殿后门,果然,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阵势。 却并不是三十六人,而只有四人,四个气机深沉的丹境强者! 一个精瘦得如猴子一般的青年,却握着看上去比他身体还大的铜锤;一个白面书生,提着一柄金灿灿的长槊;还有一个丰腴的红衣女子、一个头上扎着双髻的小男孩。 “这四位都是我府上的客卿,‘大力猴’林三宝、‘乱刃书生’栾袅、‘阎罗请命’富大娘,还有这位是‘翻天哪吒’肖小晓。唐公子,请吧!” 唐逍看了毕恭毕敬的长史一眼,大步走进了庭院里。 马上就看到了如大山一般直压过来的锤影:“乱披风,劈!” 一锤起,就如孤峰出岫;二锤再起,则似双峰插云;三锤四锤接踵而来,就像出门望山,一山更比一山高,直至重重山影,天罗地网一般罩下来,令人心胆俱裂! 丹境强者的锤法,唐逍甚至还离了有两三丈远,就已经感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区区小辈,也敢来污我锤法,受死!” “大力猴”林三宝生得虽然瘦小,此时却像顶天立地的巨汉一般,令人不敢平视! 唐逍伸出龙魂剑,剑尖搭在那锤身上,发出了“咔”的一声轻响。 漫天锤影,顿时消失了至少一半! 林三宝失声叫道:“不可能,你怎么能找到我力道转换的连接点,一剑就给我破坏了?” 乱披风锤法,起手一锤并不很厉害,但每一锤都叠加了上一锤的力量,层层叠加之下,到了第十锤以上,每一锤都足以震破山岳、截断江河,威力强大无匹! 当然林三宝没那么大的实力,他只能发出六锤,但也已经不得了了! 可是他才使到第四锤,却被唐逍一剑就破坏了锤势,这如何不让他心胆俱裂? 唐逍冷哼一声,也不回答,手腕一震,又是一剑刺向林三宝胸前。 你敢把我当作阶下之囚,我就敢把你剖腹剜心! 第九十一章 借来百兵谎言 却听一声冷笑:“林猴子虽然笨,也是我们的弟兄,除了我们,谁敢打他?” 阴恻恻的厉喝声中,那握着黄金槊的书生林袅已攻过来了,三尺槊身如毒蛇一般,直噬唐逍后腰;富大娘挥起一条彩带,肖小晓则提着一柄火尖枪,也都饿虎扑狼一般扑了过来。 唐逍想杀林三宝,却已经找不到机会了! 他冷哼一声,剑随身转,一剑震退火尖枪,再一剑又挡开了黄金槊! 栾袅和肖小晓齐齐后退,脸上一片震惊! 四大丹境强者合击,居然被一个元气境两剑就震退了两个,这,说出去也没人敢相信! 好在富大娘的彩带已经缠在了唐逍身上,只要她手上一紧,他就…… 正说着,富大娘已娇笑着,双臂一扬,早把唐逍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就算再强,也只是元气境而已,想逃脱我们四大丹境的合击,是不是想多了?” 娇笑声中,林三宝、栾袅和肖小晓都走了过来,黄金槊与火尖枪都抵在唐逍身上,铜锤则按在他脑门,这下不怕他作乱了,富大娘就要把彩带收起来。 “精彩!这下,唐公子应该服了吧?” 方行猛拍着手掌走过来,笑眯眯地打量着被制住的唐逍,突然间脸色一变:“你敢使诈?”匆忙按出一掌,却只觉得掌心如刀割一般疼痛,连忙回掌一看,掌心赫然已出现了一道血口! 黄金槊与火尖枪都被弹开了,唐逍也已消失不见,一柄八尺长的巨剑,就顶在铜锤上! 四大丹境都愕然变色,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听到林三宝一声惊叫,他手中的铜锤,竟已在刹那间变成了两半,哐啷一声掉落了下去。 剑芒爆起,道道凌厉的剑气逼得四大丹境和方行猛不住后退,那长史更是第一时间逃到了大殿里,却也被一道剑气割伤了前胸,吓得他脸色青白,浑身颤抖不已! 而当剑芒消失的时候,唐逍的身形已出现在小院那头的台阶上,微笑道:“我赢了!” 方行猛目瞪口呆,怔怔地问道:“刚才那柄剑……” 那柄剑的气势太强了,恐怕至少也得是上品玄器,甚至有可能是地器!他当然不相信唐逍会变成那柄剑,但要说唐逍一个元气境就能拥有地器,这也不啻于天方夜谭! 唐逍却不想回答他,微笑道:“方大帅贵为整个凤翔郡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会说话不算数吧?百兵道,我走通了,请问我现在能见到我那两位朋友了吗?” 方行猛还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却听一个老者笑道:“当然可以,你随我来!” 四大丹境一齐躬身行礼:“大长老!” 方行猛也像猛然醒转,连忙弯腰道:“师叔!” 来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手里拄着一条挂着药葫芦的藤杖。 他笑眯眯地在前头领路,唐逍却并没有跟上去:“不会又要晚辈走什么百兵道吧?” 大长老笑呵呵地道:“当然不会,老夫怎么能出那么低级的招数?你随我来,老夫带你去看你的那两位朋友,包管你一定能够看到!” 说是去看方柔和方余,大长老却并没有带他往城主府里走,反而是朝东城门走去。 唐逍不由得眉头紧皱,但看看大长老那笑呵呵的脸庞,他却并没有问出来。 这个笑面虎,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虽然应该还没到达婴境,却显然不是唐逍刚刚战胜的那四大丹境可比的,就算唐逍出言询问了,大长老也一定不会回答他。 丹境虽然不像后天、先天层次那样,分为泾渭分明的几个等级,但同为丹境强者,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四大丹境最多算是初入者,与差不多已经到了后期的大长老不是一个概念。 唐逍有胆量向四大丹境拔剑,却丝毫没有战胜大长老的信心。 很快来到了城墙上,大长老手一挥,周围的巡查士兵便都走得远远的。 唐逍正在疑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低头一看,就看到一辆马车驰出了脚下的城门,那马车中,赫然有两道他非常熟悉的气息:方柔和方余! 大长老笑道:“怎么样,你感知到了吧?老夫没有骗你吧……” 他话音未落,唐逍已然爆发了! “老贼!” 厉喝声中,龙魂剑如长虹贯日,直刺大长老而去! 大长老好整以暇地摇摇头,双手一合就挟住了剑身,冷笑道:“你觉得……不对!” 原来唐逍这一剑只是个幌子,大长老才说得三个字,他已果断弃剑,双腿如钢鞭似的踢出去,大长老伸手一挡,他已借着大长老手上的力道,一个倒翻身掠下城墙去了! 大长老一手提着龙魂剑,站到跺口旁,笑道:“你虽然聪明,却又很笨,你的剑都到了老夫手中,还有什么还手之力可言?不如早点上来,投降老夫,还可……” 唐逍很有耐心,一直等他把这句话都快说完了,自己也快落到城墙下了,这才一招手,龙魂剑猛地一震,就把大长老的双手震开了,倏地落回了唐逍手中! “好狡诈的小子!” 被对方搬回一城,大长老也不生气,失笑一声,双脚一顿,便如大鹏展翅,从城楼上滑了下来。此时唐逍正爬起来,疯一般朝那马车追去,刚跑到吊桥上,眼前便是人影一闪,一只枯瘦的手掌已朝他额前抵过来:大长老来了! 唐逍将身一缩,扑通一声便落入了护城河中,让大长老忍不住又是一声失笑:“狡猾!” 但唐逍却止不住的胆寒:等他一步冲上对岸的时候,大长老的手掌又到他头顶了。 就是这看似软绵绵毫无力量的手掌,就像附骨之蛆一般,总是不离他左右;他也想挥剑先把这手掌砍下来再说,可是一看到那毫不出奇的掌心,他却似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 而就在他被这手掌拦下来的时候,一群城卫军和城主府家丁已围上来了,十几条绳索布成天罗地网,把他罩得严严实实;更多的刀枪剑戟,则封死了他的所有去路与退路! “区区一个人,怎么与城主府斗?真是幼稚!” 大长老冷笑一声,收回了手掌。大局已定,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这儿。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的一刹那,城墙下,却猛然绽放出一团亮丽的剑光! 他猛然想起小院里那一幕,顿时失声叫道:“怎么可能?” 小院里,唐逍的对手不过是四个初入丹境,而现在站在他身前的是大长老,境界虽是一样,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四大丹境那样的,大长老可以一只手打一百个! 唐逍这小子是怎么敢,在他面前卖弄这一招,以为他的剑真的能胜过大长老的手吗? 大长老心一横,又扬起手掌,却发现,已经迟了! 唐逍其实等的就是他把手拿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虽然出剑的速度非常快,但那只是他的手速快而已;而没有人可以想到,他本就是一柄剑,必要的时候,当他变回“本体”,实力还能得到极大的增强! 就比如现在,吊桥上的唐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柄八尺长、两尺宽的巨剑! 如门板似的巨剑,浑身包裹在绚烂的剑芒之中,呼啸而起,直刺大长老面门! 大长老知道,再想用手掌去镇住它已不可能了。他仍然能对付这一剑,但不能仅靠一只手,而必须亮出自己的本命元兵——但,他没有这个时间! 剑如惊虹,刹那间就到了他面前,除了退,他别无二策! 连他都如此狼狈,那群只有先天境界的士兵们,就更加没办法阻挡了。 于是惊虹似的长剑,就从人群中飞出来,紧随着那辆马车,浩浩荡荡地直刺而去! 驾驶马车的是一个少女,火红色的紧身皮衣让她像个小辣椒,左手抓着剑,右手扬着鞭。 巨剑来到马车顶的时候,唐逍已经变回来了,一步跳下车顶,伸手就朝马鞭抓去。 但迎接他的是一柄火红色的长剑。 唐逍有些怔忡,当初的吞云剑就是火红色的,只是后来融合了一对龙骨,不知怎么,却变成一泓秋水,精光闪亮;融合元魂剑后,外形倒是没什么变化。 此时再见火红色的长剑,他眼前恍惚又看到了那个树下舞剑的女孩。 但他还是手腕一震,龙魂剑刚好挡住了那少女的剑锋。 他说得又疾又快:“马车里是我的朋友,快把她们交给我!” 少女却柳眉一竖:“休想!”右手如穿花蝴蝶一般挥动着,唐逍连抓几次却没能抓到;左手剑锋则如杨柳轻点,两人之间不过一尺距离,她竟能接连刺出十几剑,丝毫不感到局促! 唐逍也应对得非常精细,龙魂剑与那柄红剑接连碰撞了十几次,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剑气却没有丝毫外溢,连近在咫尺的车帘都没被波及! “好强的剑术!” 少女突然将身一仰,三寸金莲如流星一般踢来,却是用了唐逍刚才所用的方法。唐逍挥掌一挡,她便踢在他手上,借力倒飞,已然落到了路边的一株柳树上。 “你记住,我叫少昊柳,我会来找你的!” 唐逍皱着眉头,目送她离开,便想伸出手去撩开车帘。 他和少昊柳打斗了这么长时间,车厢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两个女孩到底怎么样了。 但想了想,他还是停下了手。这儿离凤翔郡太近了,很容易被人追上来,为了确保安全,还是先远离凤翔郡,再让两个女孩下车为好。 于是他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两匹马屁股上。他也不管那两匹马能跑不能跑,会不会被跑坏跑死,反正不是他的,也用不着心痛,只求速度,不求其它。 半个时辰后,他离凤翔郡已经有数十里远了,便在路边树林里找了个偏僻的所在。 然而等他撩开车帘里,却发现,车厢里居然空无一人,座位上只有两枚珠子! 他把这两枚珠子拿起来,顿时目眦欲裂:它们,竟然是方柔和方余的魂珠! 所谓“魂珠”,就是采撷一个人的一点灵魂,以秘法制成的珠子,它能放大这个人的灵魂气息,也能与本体的灵魂产生感应,如果本体死了,魂珠就会破裂。 唐逍之所以能感知到车厢里方柔和方余的气息,就是因为这两枚魂珠! 但魂珠是要采撷她们的灵魂才能制成的,而她们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灵魂力量! 他能够猜得到,在制作这两枚魂珠的时候,她们该受了多大的苦! 而这一切,都仅仅是他离开了她们一晚上的功夫,竟然发生了! 痛苦、自责、愤怒,无尽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心田,唐逍只觉得,像是有一座大山紧紧包裹着他,岩石像要把他磨成粉末一般,狠狠地朝他挤压过来;而在他心底,又有一股邪火直往上冲,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肉身、他的灵魂、他的神智、他的一切! 他感到自己就要疯狂了,他掉转身,大踏步朝着凤翔郡奔了回去! 凤翔郡里,大长老正站在来栖里城主府的大门下,与方行猛并肩而立。 “我不清楚!”方行猛微皱着眉,低声问道,“既然与那小子反目成仇已是定局,为什么不在这儿就把他拿下,而是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甚至连少昊小姐都派出去了?” 大长老微笑道:“因为,现在与他敌对,于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 方行猛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却反而皱得更紧:“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们为什么要抓来方柔和方余,又为什么要按照他们的意思,连夜将她们送走,还留下两枚魂珠呢?” 他们都是掌控着强大的情报系统的,那两个女孩对唐逍的意义,他们都是一清二楚,一旦知道两个女孩被他们抓了又送走了,唐逍是定然要发疯的。 大长老一副成竹在胸的笑容:“因为我们需要祸水西引,让唐逍去一趟昆仑山!” 方行猛这才恍然大悟,抱拳道:“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我考虑得少了!” 大长老拈须笑道:“无妨,方大帅乃是城中重将,我们对你本就没有丝毫隐瞒。你只需要统领好城卫军就行了,其它的,都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就在大长老的话音刚刚落下之时,东门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方行猛霍然挺直身躯,一脸惊讶:“居然有人敢在凤翔郡闹事?” 他们都听出来了,那声巨响,是有人把东门的什么建筑给弄翻了——这人胆子不小啊,这种事,在他担任城卫军统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他一甩披风,大踏步走出来栖里,早有士兵给他牵来了一匹马,他翻身跃上马背,两腿腿一夹,便如一道闪电般冲向了东门。 却有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在他的马头前。 “大长老的修为,真是深不可测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婴境了吧?” 方行猛感叹道:“如果大长老真能突破,我们凤翔郡也是有婴境强者的地方了!” 大长老心里得意,嘴上却谦逊道:“方大帅谬赞了,虽说只差一步,但这一步可没这么好跨过去。整个炎汉帝国才多少婴境?老夫可不奢望能有这么一天!” 其实他自己知道,虽说他的实力比方行猛还要强大许多,丹境后期是实打实的,但离突破丹境还有十万八千里呢,他这么说,只是想保持对方行猛的心理优势罢了。 两人一骑马一步行,却是差不多的时间到达东门,便见城门楼的一根柱子断了,整个门楼歪斜着倒下来,全靠半截柱子撑着,看上去十分危险;门楼内外躺着十几个士兵,多数已经变成了尸体,还有两个血肉模糊地躺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城上城下围了几百个士兵,有几个军官不知在商议什么。 有人见到两人到来,连忙通报。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城楼道上,很快空出了一条路。大长老和方行猛也顾不得说什么,急匆匆走上城楼,顿时都是面沉似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一个军官见大长老问话,先看了方行猛一眼,顿时招来对方一顿大骂:“大长老问话,你在支支吾吾做什么,惹恼了老子,把你丢进南泽中去喂鳄鱼!” 那军官被骂得一阵哆嗦,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唐逍来了……” 方行猛两眼差点瞪出眼眶来,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唐逍?” “他自己说的……一剑砍翻了柱子,然后就冲进城去了……” “进城?”大长老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跑哪儿去了?” 那军官浑身直打颤:“我不知道……” “废物!” 大长老厉喝一声,却猛听得一阵惨叫声隐约传来,顿时脸色大变! “糟了,调虎离山,他去了城主府!” 第九十二章 洗我血浴鬼影 然而,在城主府门口也没见到唐逍的身影,只有地上躺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城卫军。 大长老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咬牙切齿地道:“好狠!” 方行猛则在往四周看:“那小子又跑哪儿去了,怎么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不知道!”大长老捏着藤杖的手背上,冒出了股股青筋,“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城卫军纷纷出动,整个凤翔郡都热闹起来,一队队士兵把每一户人家都打开了,翻箱倒柜一阵搜索,只差把地底下都翻出来看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唐逍的踪......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是强调一定要花费一切的努力,一切的办法找到魂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但是效果一直都不是很好。 此刻,叶卿棠和陆垣翔等众人已经进入祠堂内,并且重新把门关了上。 瞬间,苍玄子气势横生,一股强大的气息横扫方圆十多里,处于气息中人都摇摇欲坠不可自拔。 “你放心,我不会瞒着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的。”叶子銮眷恋地摸了摸她的脸,转而就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 总算的,系统的提示音出现在莫亦的脑海之中,提示莫亦任务完成。 李阳邪邪的一笑,一把抽出腰后的片刀,胖老板娘触电似的赶忙身材抓着李阳袖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却是韩慕侠的诸学子之一,周翔宇的学弟岳润东。 全岛百分之八十的地域,都被原始森林所遮盖,参天古木,到处都是,一个个遮天蔽日,凶兽猛禽,一派蛮荒时代大殿景象。 莫亦跨前一步,无决真气涌动而出,在虚空之中凝聚出一道无形的气墙,这些子弹扫射过来的时候,全部都被隔绝在外了,莫亦这里一众人等,什么事情都没有。 任静也没有想到孙驰居然不躲不闪任由自己捅了一刀,神色不由有些慌乱。 南九渊的脸色严峻,凤玄音这个尹玄的身份,虽然掌控着虎骑营这个重要的军队,但他的品阶并不是很高。 老夫人原本便打算收拾凤玄音,但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突然,她自然应当好好把握。 没有看见北周军队,这里平静安宁,有流水潺潺,有云卷云舒,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承安州今天让她过来就是来哄承延年的,她又不是保姆,凭什么给他哄孩子? 在他的眼里看来,成武大将军比他们厉害,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京城中出来的大将军。 “你去哪里给我找个疯婆子回来?赶紧把她弄走,看见糟心。”陈老爷穿好衣裳,不耐烦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到了一家餐厅外,她还在哭,他只是不想让她那么饿,如果要哭,也等填饱了肚子再继续。 现在,虽然青灵界的妖族强者,绝大部分,都在跟天玄大陆这边的强者交战。 她感觉自己神清气爽,连同着浑身都有力气了,也不知道二夫人哪里找的人,药效居然如此好。 既然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她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将他占有呢? 一摊手,奥伯丁长叹一声,言语之中的辛酸,同样是那样的惆怅。 随后,陈毅就找借口回房间休息了,他思绪太乱,一刻都冷静不下来。 急速的行进着,李察德一步迈出,便能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虚影,这个如人一般的影像往往要过个两三息的功夫才会散去,一步跨出便越过了十多米的距离。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雷婷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仿佛被陈毅的这句话惊住了,眉目间尽是思考的神色。 第九十三章 剑道何知好与坏 拜绮的眼睛蓦然亮了,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这样看来,既能暂时避开对手的打击,又能在幕后继续掌控地政遥控部队,属于闷声发大财的。 本来野狼就是秘密战线上的,如今护送着韩望回家,也正好多多请教韩望实际的难题。韩望和野狼在交流着工作,关于燕地今后谍报工作的策略,要从渗透向反谍转变。 “等一等”赵信将手中的光团放在圆柱的旁边,没有了赵信手掌的束缚,光团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突然飞走。 刹那之间,冷风的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他赫然之间发现,这老者所展现出来的气息赫然已经达到了圣魔导师巅峰的地步,堪堪就要跨入到法圣的位阶了。 “怎么回事?”茅屋内的人暴步而出,问门外的武卫道。“上面好像有动静!”一名武卫答。“你上去看看!”交代完后,从屋内行出的陌生人再次回屋。 “前提是琉璃不能出事……”赤岸啼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向无痕,似乎要将对方吃了一般。 “天师钟馗像?”一旁边上的城洋闻言后脸色微微一惊,旋即双目中爆射出两道犀利的寒芒。心中震惊的不得了。 一颗上古级化形丹炼制成本十分高昂,需要普通的临空境强者付出十年心血。也就是说,即便是像曹氏老祖那样的临空境强者,也至少要花费十年,才能炼出一颗。 紧接着,两肾间的热暖之意蔓延,他的胆肝中生机勃勃如东方之木。 初七挂完电话把车重新倒回停车场停好,出来时,见着商纪平还没有离开,苏君晓则是用着她双倒三角的眼睛幽怨一般的看着初七。 华亮哆哆嗦嗦的掏出香烟,举起打火机,啪嗒一声就要点燃香烟,缓解自己的惶恐不安,平复自己的震动茫然。 “不了,你先吧。”凌墨摇摇头,坐在沙发里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 “您……”幺母没见过许老爷子,对于一个陌生客人的到来,而且看样子还是大有来头的样子,顿时微有些吃惊。 阮馨如的泼辣的声音,在院门外透墙而来,将房间中的春意美色冲得无影无踪。 诸多星族们是心有不甘的,也有着不情不愿、藐视不屑的情绪。区区下等生命,凭什么与祂们相若? 对于任何一个能让苏夏流泪的人,他都会想要将他们远远推理,将他们隔离出苏夏的世界。苏夏既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从此生命里就只需要欢笑就足够了。 阮馨如从未听他如此唤过自己,当即就止住了哭声,呆呆地望着少年冷峻的脸庞。 正当他还想走近她时,熟悉的声音顿时响起,芊芊立刻回头只见言丞谦正拐着步子向他们走来,脸色阴沉地吓人。 宁远澜长长吐了一口气,翻身朝浴室大门看去,里面传来哗哗水声,他在洗澡。 呼啸的声音从着雪地中传出,夏佐右手的十字剑忽然间挥砍而出,空气当中逆流翻涌,伴随着气流涌动,直接没入到身影,原本强韧的身体,就在着夏佐的十字剑下,一下便被撕开。 第九十四章 人心怎测魂与身 一个满头白发的枯瘦老者,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正从半空中慢慢落下来。 拜绮一看,顿时大喜,连忙迎上去叫了声:“爷爷!” 大长老也住了手,唐逍和拜城主却正拼得激烈,虽然拜城主占不了上风,唐逍战胜他却也不容易,两人一时竟没办法解开。那老者叹了一声,一伸手,一道橙黄色的气息包裹了两道剑光,两人都只感到一股柔力袭来,身不由己便给分开了。 唐逍一脸愕然,拜城主也大为惊讶:“爹,您怎么出关了?” 原来这老者就是拜城主的...... 老爷,我会默默的守护着你的,就算你记恨我,不愿意原谅我,我也是不会离开的。 “可以测了吗?”白筱离言语间都是贵族子弟该有的自信和气质。 原来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不过经历了几年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的心态早已改变。 苏念夏心态都绷不住了,她觉得要是她自己早就松口了,哪里还敢这么装模作样。 王霸一脉的几个护法长老,听到这些话,又气又怒,眼睛里都要喷出怒火了。 于是当天无痕公子就收到了一封信,里面写着华如歌改变的计划,和改变计划的原因。 楚继遥翻身,想坐起来,忽然感觉喉头一甜,血气上涌,他忍不住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拓跋睿眼睛一眯,知道这两人联手不太好对付,于是招招进攻水神一人,当将水神逼退的片刻,长剑斜刺向风神。 “哼,罚你今天不能吃,打了人还要吃,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爷爷有些不依不饶。 在这段时间里,兰特大大提高了农夫们与矿工们的薪酬,相比于曾经效力与贵族们的工钱,涨了不止三倍。 也一定是他们在前面闹出了什么动静,这才让他和他的属下们掉进地缝之中,掉到了这里。 叶幕想,这个乌龙虽然不是自己赶上的,但他毕竟因此受益,占了人家的身体,这种丢人的事情,他也只能认了。 “胡说,根据王国法律,塞拉河不属于任何一名贵族统治!”青年气急了,高声嚷嚷起来。 天帝仔细观察着云安的面部表情,似在考证她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叶千秋藏好之后,寝宫的窗户缓缓被打开,然后有一道人影,闪进了寝宫。 通过眼睛散发出死亡射线,打出大量的伤害,三个头都能发射死亡射线。 除了周围的樟木树之外,在中间位置,有一个巨大的沼泽,陈博心中清楚,这个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黑风沼泽了。 “我知道,我是怕游米太任性了,你的父母觉会受不了。”姑妈继续担忧道。 “她说,黄田印章已经刻好了,我看你每天公事缠身,所以自己做了主来拿了,刚好现在给你一并送过去。”孟雪徐徐说来。 慕夫人二话不说冲上前就对着佟玉秀的脸左右开弓用力打了起来。 怀胎还真的是一件挺烦人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造出的不方便,让她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昭王兄可别误会,酒菜是真的没毒。”烨麟表情真诚,一副天地可鉴的模样。 而在此时的欧洲,凶悍的匈奴骑兵就是以松散的冲刺阵型以及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对罗马帝国的军队和哥特人发动攻击,打得哥特人和罗马帝国的军队屁滚尿流、一败涂地。 姚广等人见到此情景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眼地面上的死尸。 方老前辈看了廖司一眼,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对大供奉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第九十五章 一剑荡开生死路 手心里,方柔的魂珠上,有几道蛛丝大小的裂痕! 唐逍怔怔地望着,一颗心,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差不多五年了,只为当初那一念之差,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救回柔儿吗? 隗向很自负,坐在石块上有种发号施令的良好感觉,他对苏南手里的天魔垂涎已久。 现在周青要临时召开九五至尊大会,说明周青觉得可以在这里立足了。有周青在这里,她想寻找她的东西,就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她就觉得没那么大把握了。 他们不是期待战斗精彩,而是期待禾廷教训宋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一下子的变化,众人也不是没有准备,一个个因为巫天要逃离,正想拦截什么的,一个个纷纷向着巫天攻击而去。 偌大的第五空间,可是高手如云!结果,没人敢出来跟赵昊一战,可是让陈界王感觉很没有面子。 赵昊说完,立刻把速度飙到了380迈,然后飞叉叉的一闪而逝。 其实在孙兆华看来,这宿舍的住宿条件已经很不错的了,一个宿舍包括了住宿房间,阳台,卫生间,另外还有一个孙兆华最喜欢的学习室,这一点安排的非常好。 如玉的容颜一闪而逝,让人迷醉的同时却并没有让徐如意认出身份。但手上那好似白莲盛开的手印却表明了来者的身份。 “为师没事,这几日在牢中,早课都没有落下!”清风笑笑回道。 刘总司令也是官场混迹的老油条,此时廖凡给了台阶,他当然要就坡下驴,要不然这种事情犟下去,最后伤的是他的面子。 任何试图靠近这两挺机枪的日军,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打成马蜂窝。大李则带着他的狙击手,一枪一个的给日军军官点名。没办法,这些日军军官身上的军刀,在他们手中的九七式狙击步枪瞄准镜里面太显眼了。 众人议论纷纷,傅残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抬眼望去,只见奇士圣子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男子。 第二天花青衣醒来的时候,谢念亦还在睡觉,昨天晚上他喝酒喝的太多了,花青衣把谢念亦叫醒之后,便拉他到楼下吃饭,花青衣突然想早点了结这里的事情,然后他们两人早点离开去江南。 卡蕾忒的面部表情空白。她走过去,没有丝毫迟疑,举手一掌甩在德莫斯脸上。 顾风抽刀而出,再次劈向傅残,傅残举剑而出,两人再次战了起来。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这个曾经他看不起的少年,已然走到了他的前面。 无论怎样卡蕾忒在离开咖啡厅的时候把随身物品落下了,是刚才自己频道拨过去的几个电话让那家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的号码,所以才用卡蕾忒的手机拨了回来。 “是!”林护法沉声点头,身影如鬼魅一般闪出,几个起落间已靠近暗哨位置,然后飞刀骤然出手。 她站起来,看着满是狼藉的屋子,瓷器玉器摆件碎了一地,字画锦帛丢在地上好像是瞬间失宠的弃儿。她看了看璃夏,很想笑出来,但是修罗一样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在霸州开始就被赵天佑相中的曲六,在后期立了不少战功,现在已经是统领一万精兵的都统将军,这次出海东渡倭国,又是一次实战考验,这些年轻将军之中,谁能够堪的大任,就要看以后作战中的表现了。 第九十六章 只为挚爱杀千军 剑如秋水,剑身上,有五六道剑气飙射而出,分头袭向两个护卫使。 他们似乎也没想到,唐逍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长枪与软鞭都是极快的,眨眼即至,剑气却还要更快,后发而先至,让他们不得不收回攻击,先护住自身再说。 但他们都没想到,那剑气居然像是有着生命一般,并没有直来直往,而是绕着他们...... 随即就见着漫天彩云之中,一道墨玉流光,止不住地朝着镇海真人手中的乾元镜奔来。 她才刚刚和陆飞重逢,两人在一起,一共才呆了一天不到,陆飞便直接闭关不出,而且一闭关便是一个月,晓晓心里自然担心无比。 周围红彤彤的一片,除了滚烫的岩浆浪焰,根本就看不到半点儿其他景致。 若是他能够在这里得到一种仙法的话,那就有可能修成仙君大印,成为不死仙君。 当然,一些聪明的政客会从媒体的态度上猜出这件事肯定有幕后推手,加上洛杉矶警察局局长的接任人选始终都不曾公布,似乎马修的影子正在这场疯狂的宣传背后……若隐若现。 那三枚山核桃来势甚急,魏野忙拦在程灵素身前将手一招,将三枚山核桃尽数收在掌心。 眼睛中箭的魔化精灵,瞬间出现致盲攻击,按向大熊头部的手没有放下,而是惨叫着将手提起捂着眼睛。 “好吧,那我就坐在树干上休息一会,等下换你。”水天澜说着就掠到最近的大树的枝干上坐下来,低头就看到紫云烨拿出了他的红色战戟开始找了一个算平整的地方开始挖土。 一个婀娜的身形随之显现出来,恰好一片轻薄的白云从她身边飘过,边缘被染上了些许淡淡的蓝色。修炼之人虽是寒暑不侵的,可在烈日当头时看到这景致还是让寻易心头涌起一阵惬意的清凉。 楚休刚稳住身形,机关人又再次冲了过来,他拳头上散发出的气息非常强,让楚休感到十分忌惮,眉头不由自主的的皱了起来。 顾少虞没有说话,只是回看了杜景宜一眼,很多话都消弭在双手握住的那个温暖里头。 此时夜剑雨周身的宝光已经达到了十丈开外,整个拟态修炼场都笼罩在金光之中。 因为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韩梦无法判断,是敌是友。 人总是这样,只有在彻底放松之后,在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时候,在极致无聊的环境里,才会去思考。 苏兰玖猛地撩起眼皮,就和寂渊的眼神对上,她瞪着寂渊,眼神凶狠。 李云兴听到刘其卓前来求见,差点笑出了声,幸好他现在想着还与游家人坐在一块,不好将心思表现出来,勉强压制住笑意,他并没有直接出门去见他,而是转头看向老将军。 闵希瑶真是他的大贵人,不,是整个国家的大贵人。幸好他当时多了个心眼,也没有蔑视闵希瑶,这才有了今天整个国家的福报。 毕竟蛮牛王是铁了心要杀死楚休,他一心求死,根本就不在乎对于血脉的消耗。 如果他没有猜错了,楚休肯定是用了什么秘术或者禁药,如今很可能秘术和禁药的副作用已经出现,所以楚休才会留在这片林子。 吴凡却是嘴角露出笑意,看来这凤岚星的格局变幻,真是出人意外。华超已经是凤岚星第一高手,火罗宗宗主一定也是华超了。 第九十七章 相逢何须定百年 唐逍浑身一震,张大的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您是……” 长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声:“我叫东方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唐逍大脑里嗡嗡的,张口结舌:“可是,您不是出身武城一个小家族吗?” 他是听方柔说的,所以,虽然长公主多次叫人传话,他也感到迷惑,为什么她如此关心他和方柔,但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居然会是方柔的娘! 而且,如果这是真的,他就更迷惑了:既然她是方柔的娘,为什么不救方柔,甚至也不让唐逍救她...... 一次对拼后,叶枫一口鲜血再也憋不住,喷涌而出,身形爆退,落地后,在地面踏上十多步,才停住,每一步,都如耕地。 要是私底下发生的矛盾,霍熊看在秦枫的身手上,说不定真的就此罢休了,可是现在是当着整个外武林的面,霍熊要是服软,那就代表万重山服软,那他回去了怎么跟万重山的掌门和长老们交代? 这种情况下,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有追上去一辆一辆的确认。 也不废话,叶枫拿出万能通讯表,准备探测,先前的血色珊瑚树,也是做过探测,结果发现珊瑚树的细胞活性不低。 金角虎兽,三阶独居狱兽,喜食金属,防御惊人,拥有技能减速诅咒。 此刻,海兰珠的腰肢已软如泥,柔似绵。李乐寂寞已久的心怦然而动。 当然,大可用脱贫致富、改变了少年们命运这些堂皇理由掩饰过去,可对于一个有着平等思维的现代人来讲,帮助改变生活乃至命运也依旧无法和性命划上等号。 也就是这样,宗师境高手和各域外出办事的人手之间的攻防战就这么悄然拉开了。这场发生在暗处的战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隐秘。然而,也正是因为时间的积淀,外界宗师境高手对这些神秘人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当滕水泽做完这一切之后,一声轰鸣之音立刻在这片天地中响起,随后之前方阳感受过的那股恐怖气息再度浮现出来。 “现在知道哪里错了吧?”许辰训完话后,转过头来对着石头说。 但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一点是,将这些事情告诉她,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只剩下席若颜。 “噗嗤……”陆珍珍吐血,没想到她娘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花。而且,关键是她娘现在聪明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的,糊弄不了她了。 叶暖雪无奈地抽了抽嘴角,并未回复田一方。无他,不过是叶暖雪根本就听不懂老师在上边讲了些什么。 眼看天花板就砸了下来,若是不能赶紧将他们都叫醒,就他这样杵在这乱打,一会就被磨平了脑袋。 而赵玉娥在何解愁家里便当真待上了整整五年,待了整整五年何解愁也无法娶她。一,赵玉娥不甘愿为妾。二,梨园伶人做不得正妻。也因封建礼数的残害,故才会导致了他们二人后来的悲剧。 自己学习了医生资格证,分配到了医院护理部。当初费兴民生病回到京都,正好就是由她来照顾的。 就在刘夏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阵的哭声,那声音若隐若现的,却是异常的清晰。 云丝床垫软的就像是陷进了云朵里一般,刘夏躺在上面,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静。 晚上回到老宅,罗勋打开壁灯,坐在昏暗的沙发上,沉思追忆着过去。 沈嬑明明是来,挤兑鲜如是,让鲜如是难堪,却把话说得十分谦恭。 当她醒来知道这里是地府时,便忍不住痛哭,灵儿好奇问她是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人和事,她便说了和奕凡的事情,不过隐去了奕凡是财神,只说两人是酒吧偶遇认识的。 第九十八章 坎坷历尽火炼金 大殿外,三道人影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晏福才轻声问道:“圣上,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将这乞丐身上的不义之财,全都给我搜了出来,然后痛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再手脚不干净,本老爷要为民除害了。”刘爷大义凛然道。 几千号石人,听到首领号令,严防死守,虽不全力进攻,却组成一道道铜墙铁壁,把林野他们,死死的围困在东石峡谷中,绝难生离此地。 在丛林的深处,听不到任何动物的叫声,除了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之外,甚至连风都感觉不到,在没有阳光的照耀下,丛林里昏暗无比,阴森的让人心里都胆颤。 要知道主角萧秋雨现在都不敢说话,生怕惹怒了这个诡异的虚幻老祖,如果是那样,这些人还不都要死。 “竟然有此体质!”龙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的灵根本身就不相同,参差不齐,而在这魔兽更是如此。 狮子头眼角一抽,现在才明白金翎鸟为何会落败,感情不是他的实力不强,而是对方真的太恐怖了。 秦寒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进入身体,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这是徐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各位,眼瞎蛮兽还剩余二十多,我们只有五人,如果联合一起,击杀蛮兽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但有迅灵猴与三眼两兽,诛杀起来就极其危险。”袁少峰气息澎湃,睥睨天下,双眼异常妖异。 风看去,原来是一个箱子。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任承天藏的如此隐蔽,甚至要超过仙器级别的法器。 落风一声大喝,全力施展身法,剑气缠身,幻风剑剑光大振,在空中有规律的舞动着,不断的避让和斩断涌上来的葵水之精,幸好幻风剑也是混沌神铁所铸,否则,如果是一般的凡铁,此刻早就在葵水之精下化作一团铁水了。 银白色的剑芒在临近火球之际,其冰寒之气与炙热火焰彼此排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白色光带,正随着剑芒的下落朝火球逼近。 已经能看得见地铁的灯光了。我突然打了个寒颤,然后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喷嚏。 可是……那样的大火,这棵树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存在在这里呢?按道理说,它应该早已经和子息大人的尸体一同化为了灰烬才对,现在又是怎么活生生地伫立在我面前? 但如果韦昊此刻要杀他,一对一的公平决斗之下,萧尘也没有任何怨言。萧家的人,输得起,哪怕是输了性命,也输的起。在他放出了九幽青莲火的时候,他对韦昊,就是必杀之心了。 “爹爹,为什么其他的孩子,都叫他们的爹爹和娘亲为爸爸和妈妈呢?”应宝儿的要求,现被昊天抱于怀中的宝儿,俩眼兴奋地看着四周地新鲜事物,手指前面三口的一家人,好奇问到。 一个没有信息的地方,对于维网这个概念来说,也就等于是什么都没有。 更何况,始皇帝每每专政,这已是人所周知,即使忽然命令所有人装载鲍鱼,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反而认为这个命令一定出自始皇帝的口吻。 第九十九章 黄泉一道通悟意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圣上居然并没有暴怒,更没有让他们冲出去把那少年拿下,听候发落,而是神情凝重地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那报信的内侍满脸通红,讷讷地答道:“不知道……他不说,奴才们也没敢问!” 这的确有点不对劲,人家闯进皇宫来,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宫里那么多禁军、侍卫、太监,却没人敢问人家一句,说出去,恐怕对整个炎汉帝国的威信也是一个打击。 晏福已经打算把那内侍拎...... 徐苦思无果只能是怒骂一声,这处密封的空间之内,他可是仔仔细细的翻查了一遍,他自认即便是自己借用系统之能,在这么精细的探查之下,即便不被发现,也应该会留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惜的是,最后的他,全无所获。 洛初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光影,过了许久,才抬脚走进了祁家,然后上了楼。 那男生一脸惊恐地径直撞上了周鸣皋,周鸣皋失去平衡,踉跄了几步后扑到了沈袅袅身上,沈袅袅自然是承不住他的重量的,直直地朝后面摔了过去。 如今天还是偏热,周鸣皋不过把手给沈袅袅拉了一会,手心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但是怕吵醒了她,他就还是没动,一直这样呆着。直到她醒了,他才把手抽出来。 流风的这一举动让旁边那两名巡捕吓了一跳,还以为流风要逃跑,慌忙拉着流风的手臂,毕竟刚才流风散发的气息是真的吓住了他们,让他们更加确定了流风是一个暴力分子。 整座佛塔其实一个可以滋养灵魂的宝物,这在徐刚刚进入之时就已经确定了。 “没错,就是铁钩几人身上的储物戒,我们离开之时顺手带走的”云影轻笑一声缓缓讲道,一旁北游见状也是手一挥,又是两枚储物戒飞出。 她在机器上敲下客人点的奶茶,又把打出的单子交给周鸣皋,心里想着肖冉冉刚刚说的话,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这里是青玉郡,不是你第三郡,更不是在你北家的地盘,你确定要死保这样一个蝼蚁之人?”夏侯长明目光阴沉,话语中满是威胁之意,丝毫没有因为在刚才的交手中处于下风而弱了气势。 尽管如此,可还是有好几次踩踏一空,差点陷入其中。要不是他的身形灵活,只怕就有笑话瞧了。 顾筱北就是再粗神经,再害怕她,还是准确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竟然有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熟悉感。 廖云凌空而下拐肘击向许哲的心口。如果这一击落到许哲的身上,一定会给许哲带来昏厥的感觉。 “你跟我进来吧!”许虞突然说道,而她的话也顿时让林西凡悬挂在心头上的大石放了下来。 一直游走在外的许哲并不知道青冥药剂的威名,现在这玩意有价无市,因为它的确能够让自己的精神力得到提升,这会增加自己的委念攻击的威力。 自己晋级为五星原士之后,要用钱的地方十分多。光是一些药剂就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如果遇到好的装备或者战斗技能等等原士需要的东西,更要花费大量的金钱。 光芒主神科林斯慌忙将巨剑横挡在身前,抵挡住岩大的猛烈攻击。 “冕下保重”厄运之主郑重的说了一声,然后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这人形傀儡如果不定时对其进行碎炼,那么其威力便会迅速下降……”想到这里,魏炎面露冰冷之色,他一拍虚幻袋顿时便将那几具人形傀儡收了回去。 第一百章 山后山上喜迎门 剑意领悟,一向是要滞后于境界提升的。 先天层次的武士修炼意识,才具备领悟剑意的前提条件,所以理论上讲,先天武士就能领悟剑形境,丹境修士则能领悟剑意境,而婴境大能,则可以修炼灵魂,领悟剑心境。 但实际上,别说丹境巅峰了,就算是婴境巅峰,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剑意大圆满的。 唐逍区区一个半步婴境,就能达到剑意大圆满,这简直就是不可能! 就像澹台明,他明明境界比唐逍要高,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婴境强者了,而且他这个婴境,...... 听到九叶这个名字,蚩尤、黄帝、炎帝等三人,俱是一怔,尔后便立即想到,九叶教主,便是在当年准提圣人的灭世之战后,得到最大好处之人,而在当时,他的实力,便是最接近四大亚圣之人。 后周世宗柴荣,乃是一雄才大略之主。见地界百姓生活困苦不堪。遂立志要统一天下,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但当时社会土地财富大部分被佛教寺庙囤积,柴荣先便想到退寺庙还田。毁铜像铸钱。 “好了,尼克拉,准备发动魔法阵!”那低沉声音的男人突然开口道。 仔细回忆着,叶尘一时也不能确定当时的状态是否能叫做灵感,或许也可以称为一种顿悟,而自己本身却还缺少了什么东西,无法悟出最后一节。 赵政策知道尤转顶这个时候需要安静地思考,倒也不啰嗦,给他敬了一支香烟,马上走了出去。背后,尤转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呃,这个”?看着这架能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萧寒不禁有些迟疑。 “提升力量的事情不用你世之灵操心,我尤一天自然会去做!世之灵,你说,我还有什么缺点,你都一一说出来吧!我尤一天一一都把它给涂了,哼,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话可说!”尤一天自信满满地说道。 散宜生见姜尚这副模样,知道他早就知晓自己来了,眼下只是等自己去请,看见他有这副心计,也是暗暗佩服,当下轻步上前,将西伯侯教于自己的话一一道来。 “那你等下见了黄副市长,怎么应付过去?”谢天华过了良久才担心地问了一句。 “妈!我找你半天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赵萱萱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吓得孙永凤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将钱揣进了口袋里。 “你们不是安慰我吧!”看着二人的态度急转直下,仞飞不由怀疑起来,接着说:“你们不必这样,这样的打击我还是能承受住的。”说着还要将东西扔掉。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此事若放在自己的身上,又牵扯到生平最心爱的亲人,像程焕的质问,实是应该的。 大梅大封迅速将谷梁三兄弟扶好呈下跪姿势,然后将“陆不凡”竖了起来,一脚踢得跪起,而后自己扑通的跪在了陆不凡的身边,天择也在大梅大封身边跪了下。大梅大封感觉不美,又把谷梁雷搬到了天择身边去。 虽然手电筒的光不强,但是两人还是看见一个满身黑毛的庞然大物朝他们缓缓走来。怪物一把抓住崔西,扛在肩上就奔往暗处。吉姆想逃,可怪物却已经堵在了门口。吉姆摸到了怪物毛茸茸的皮肤,吓晕了。 这时,老道士收了王斌递过来的钱,扫了一眼已经慢慢走远的姜云,似乎有些走神。 楼梯绕来绕去,绕去绕来,直转得王子差不多头晕目眩。他不时见到从边上打开的一间间大屋。但国王告诉他是要爬到顶楼,他就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当年别宅隆丘土 唐逍略微有些尴尬,他的一只脚还在山门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不请自来”? 虽然坠落悬崖,但林平之既已练就圣魔之体,腾空飞行是他的天赋,自是无所畏惧,身在半空,他却如履平地,双手挥划,气沉如渊,再现绝世名招。 “这驴怎么卖?”慕泽武将驴车停下,指着一边一头半大的驴子问道。 “客气什么!那你晚上记得打电话,跟凤山说一声!”周伯冲林江北笑了笑,退回到自己房间。 可此刻,她这幅模样带着极致漠然,偏偏眼角泪痣透出几分魅惑,越发衬得她五官精致。 除了视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痛觉和虚无缥缈的第六感直觉之外。 兰瑟?杜隆坦露出了森白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齿缝间吐出这些字。 夜色中,森林深处,忽然悉悉索索的飞出了许多精灵,他们围绕着诗雅的身体飞行,点点荧光闪烁,唯美的画面,令人惊叹。 “出”,慕云伊又默念一个出字,然后就见那剑又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管是他父母,还是弟弟罗西南迪,想法不管多天真,可出发点绝对让人钦佩。 轰隆,又是一声响天彻底的声音,慕云伊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远远的地方,一只形似猩猩一般的巨兽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只是太过遥远,慕云伊也看不清是个什么状况。 这是余问心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急切。明流筝立刻神色一松,仿佛找到了某种支持,迅速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天空中乌云滚滚,狂风席卷着黑云,形成旋涡,雷霆之声接连不断,如擂鼓般响彻在云海之中,更有一道道闪电瞬间落下,照亮了苏利耶的脸庞。 最后苏摩被湿婆化作月轮,放在了头顶,得到湿婆庇佑才没有死去。 就在此刻,云丞突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物。 全程陆离没有搭话,而是吃着甜点,有师傅在出不了错。任婷婷倒是一直看着陆离,对于这个气质突出的男人很好奇,毕竟在这里会吃西餐的人太少了。 老奶奶也不知是怎么,直直地盯着林初霜的脸看,表情也有点奇怪。 而具体将这些茶给谁,就由陆煜辰全权决定。而他作为中间人,也能得到在店内永远不用排号、特殊功效类食物也优先提供的回报。 再看钟明辉,强行抱姜灵没抱着,反而一把抱住了一马当先过来带路的保安大叔。 一下豪掷500万美金,解决了两件大事,陈非也忍不住感到一丝疲累。 只要进了福威镖局,那些隐藏的高手就有理由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已经得到了什么东西。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取消了‘探索’眼镜上的四星高阶魔导术‘沙尘灵驱’,转而发动了‘大地之盾’挡在身前。 pk的时候,手q那边连续两次都跪了,第一次直接跪在了一轮,第二次跪在了二轮。 “大家休息一会吧,现在魔兽应该一时半会追不上来!”被迦娜救治好之后的冉闵也加入了逃难的队伍当中。原本他是不想逃的,但是奈何救他的守护者太没节操,他又有伤在身,也只能听从他的安排,跟随老百姓一直逃。 第一百零二章 今日火鸾添新坟 那几个“鱼刺”却冷笑道:“郑秋燕,你以为你们做的小动作,会不被我们发现吗?明白告诉你,让你把那个女人埋在这儿,本就是我们的计策,就是为了把这小子引出来。只要他回来,总要祭拜一下这个救了他的女人吧?哈哈,果然被我们料中了!” 唐逍望着那女子:“你叫郑秋燕?” 那女子点点头,凄然道:“我还以为我做事够隐密,顺利安葬了夏琪师姐,也没被你们发现,原来你们是这个计策!唐逍小哥,事情是我引起的,你走,我拼了命也要...... 他摊开的手掌轻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哪怕曾经纨绔浪荡,哪怕刻意避而不见,那个如神坻般的男人,从来,都没有被他真正忽略过。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对薄子慕有了很大的改观,打心眼里愿意叫他一声哥哥。 这个臭脾气的家伙,平时对她都没有好脸色,但在危险的关头,每次他都会奋不顾身地护着她。 “人都跑完了!却半点不知情,还在这儿傻乎乎的等着。我真该怀疑,当初将你们带来这个世界,是不是我做错了!”天道一怒,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城里的孩子一般皆是由此渠道得知性事,或者是同伴间耳厮鬓摩的暗语,或者是一些胆儿肥的大谈阔论。 贺御君神情淡漠,对这个名义上称之为自己岳母的人,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 然而,这一刻,凝着他如墨般的黑色眼睛,目光浅薄得不起一丝波澜,她脑海里如潮涌般的澎湃热烈的思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刚刚那一股被她忽视的隐隐不安的感觉,也忽然之间被放大了。 她再次抬手,另外一条水龙,就涌入了那关押其他鲛人的牢笼之中。 当然了,以方昊的实力,他只要不投降,这个莫苟就没有任何的机会打败他。 一副“烈日轮空,巨浪滔天。”美到无比的水墨画,兀的出现在了巨狼得的脑颅之前。 此刻,祖龙三人停了下来,在三人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得灰暗屏障,无数混沌气涌动,向外扩张。 烦闷也就罢了,可这一身的汗水,竟是不知被什么东西阻挡了,就是发出出来。林帅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特别是汗水还无法发出,就越发的烦闷。 兴哥露出冷漠的神色,一字一句道:“杀了你,多没意思,我更喜欢慢慢玩死对方。 “不用再说一遍了,再说一遍还是一样的,虽然百花纵横很开放,不过你们不躲在屋子里,来这“修炼”果真是恬不知耻!”花梦依旧嘲笑道。 安子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堂堂的凉氏集团总裁,哪里需要什么保护,你还是自己好好保护好自己吧。你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在场的先天神魔,无一例外都盯着那片光幕,感受到了里面的一股无上气息,正是天道。 “卿云,何必问他们,我们自己在这里搜寻就知道了。”蓝袍男子用着冷漠的眼神注视着青青芸芸二人。 林浩然一年以前,因为遭到别人的暗算,导致自己身受重伤昏迷过去,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一年,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年以来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叶轻眉。 “宁姑娘……我确实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斗虎顾盼左右后,支支吾吾地回道。 洛根还在尽力的表现出熟练的样子。“三年了,薪水……薪水并不多,但是足够我养活自己了……”突然,他感觉到后脑一阵疼痛,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第一百零三章 登山或是下山路 监牢深处有一座独立的宅院,凌梅介绍道:“这个院子叫做‘死囚院’,是火鸾峰专门关押死囚的地方。当然峰上的监牢不止这一处,这只是女牢,在山顶后侧还有一个更大的,男犯女犯都关。我们这女牢本来有数十个狱卒,今天宗门说是有大喜事,她们都去帮忙了。我知道她们是在欺负我,就留我一个人在这儿陪着这些犯人……” 唐逍看到,在这监牢里大概关押着一百来个女犯,全都缩在幽暗阴森的监牢里,看不清她们的模样。但可以想象,常年呆...... 十八岁的身材,让田芃芃非常有买衣服的欲望,一口气试了七条。一个星期,每天一条。不过分呀,这就是她原来的生活水平。 原本,玄非芸有些不高兴。但是抬头一看到天辰镜,脸上的不悦,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午,训练了一下午的几人,仿佛没有疲惫一般,坐在车内,直奔广州奥体中心主体育场。 看到如此表现的欧阳剑峰,萧凡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倒是林允儿,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是心想事成,什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什么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 说完,田芃芃跟前就被经过严格训练的工作人员端上一盘精致的菜肴。 营养师配备的食物除了有营养之外,远比食堂里的大锅饭好吃的多了,要味道有味道,张奔每天跟着沾光,每天吃的都津津有味。 万宇知道老崔的脾气,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但是认定一个事情后,特别的轴,三头牛也拉不回来。此时,万宇见老崔的犟劲又上来了,连忙脸色一变,笑眯眯的蹲到了老崔的面前。 想想杨思怡苦闷的脸,看看这惹人惊叹的彩虹后脑勺,林戚与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下手解开了这个看起来就不是很牢固的结。 这样的地方,在平原、荒漠地带,当然找不到太多。可是,在一整片崎岖的山区里面,符合要求的地点可就太多了。 甚至,戴恩连让这支军团负责自己的后路都不敢。万一,这战争真的出了点儿什么问题的话,靠他们守后路,谁能放心? 龙雷焱身形还未蹿进密林,巨蛇动了,好似离弦之箭猛的追着他身后蹿出。巨大的蛇身游动起来好似火车开动,碾压的大地一阵轰隆隆巨响,地上的草木泥土石头被碾压的粉碎,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万磁王说这段话的时候,嘴角划过一丝开心的笑容,虽然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万磁王了解蓝泽,知道蓝泽在乎什么,瑞雯在蓝泽的心中很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她现在做的事情是卧底特工,做卧底特工就难免要帮助恶人做一下恶事。 过了二十多分钟,门铃声响起,亚瑟再次暂停视频,离开房间,打开了大门,跟亚瑟预想的一样,是送外卖的。 到了原始位面,苏晋直接开车冲到谷内,人还没下车,声音已经传了出去。 那么多的法师、牧师,包括拥有一定施法能力的圣裁官、圣堂骑士,乃至于是冠军骑士,释放一个光亮术,简直算不上问题。 “老瓦,你活了多久,怎么情感世界了这么沧桑?”陈星笑问道。 而现在,才过了两年,奥瑞耐都也不过刚刚提升到六级,出现了角鹰兽的培育,以及六级兵种战争古树以及六级兵种独角兽骑兵的培育方式。 下属激动地高呼着,然而高格第三次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修长的手臂像鞭子一样甩动,啪地一声把下属给拍飞了。 第一百零四章 清魂索魄叛逆人 一见他像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孔非良大怒,折扇一收便往唐逍肩膀上敲去:“想走?先跪下来朝本少爷磕几个响头,看本少爷心情怎样,要不要饶你一条狗命!” 然而他连敲三记都敲了个空,反而把自己的手腕震痛了,顿时大怒:“还敢藐视本少……” 声音戛然而止,一柄剑尖,就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山风仍然凛冽,人声却突然间从鼎沸变作了沉寂,所有人都忍不住转过了脸。 认得唐逍的人,多半都在惊叹于此人实力的变化,他们都知道孔非良是孔...... “六代圣主和乔前辈,下令大联盟各国度收拢精锐,回归到祖地银河系集结。之后,听说两位前辈前往花石族援手;毕竟,花石族完了,虫族就直接顺着公共航道,就进入了周寰帝国所在的星系”。 而他刚抬剑,立马就有藤蔓攀上手腕,待他挣脱时,黑梦已经退走。 除了眼前的猫头鹰,还有未知实力的城主,其他人身上都明显的梦境法则之力。 三分钟后,她关上电脑,拿着收拾好的东西出了房间,还了房间钥匙,便坐上贺源的车,前往末盛集团。 天魔不断的利用人的生、老、病、死、爱恨别离、怨憎会怒、痴求不得、五阴炽盛,干扰着陈风心境。 孙若愚口中似惊叹一声,似乎有些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枪能把对方扫出这么远。 里屋的招弟听的清清楚楚,她懂得喜弟要问什么,要听清楚余生回答的漫不经心,怨只怨自己傻,当初余生提一句亲事,自己便伤心的跟着她的话走,不然也不会害了李木子。 遗世认同这点,以春秋争强好胜的主旨,什么事都会抢在其他人前头。 涉及到要与夏家可能开战的事情,这一刻远非是上官谷可以做主的,此刻他面色犹豫,是要失掉面子放弃诸葛杰呢?还是死撑下去,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恶果? 宋明特意压低的声音,在麦克风的扩声下传入到大礼堂的每个角落。 李大山哪想到有人直接叫他的名字,下意识的回了句“干啥?”随即惊讶的抬起头眯着眼看了我一眼,我看他眼中有瞬间惊讶和迷惑,随即又马上消失了,他笑了一下问我“你是谁?我不叫李大山”。 光,突然彻底暗了下去,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隔绝了视野,剧烈的震动带着不安与恐慌将一切平静与安逸打破。 转眼,还有半个来月就要过年了,我和胖子想着再去店里呆几天就开始放假分别给各家置办些年货。 追风见了眉头皱了皱,随后他从怀里拿出十几两银票放在他们面前,他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人肯定是林禅带来的人。 原来这边是北山凹进去的一块,下方常年受海浪冲击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石洞,洞成半月形,洞口就直接是海面。 如今他得闲,在不忙的时候终于想起了她,一想就想的厉害,他实在是等不及要见她。 当系统数到5的时候,宋明突然感到后背发凉,似有死神拿着镰刀站在他的身后要抽走他的灵魂。 晚饭过后,孙一柔又捡了一些换下来的衣服洗,连同床单,被罩,一起扔进洗衣机里。 诸葛灵仙笑了笑说道,自己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愤怒,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毁之的过程中,二人同时发现了植被地下根处是有液体储藏根包的,根包中的液体一定就是那能溶生灵万物的不知名之液体。 契丹国可以在短时间内主向西夏国的边境发动一次象征性的进犯,给西夏国的国境内施压,二殿下是会武之皇子,二殿下想登基称王称霸的机会也就来了,也就是要主请皇命,主请缨亲征国之边境。 第一百零五章 鸾影清辉庐堂远 唐逍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望着张长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长竹笑道:“叛逆者联盟,我们是一群背叛了各自宗门和世家的人。唐兄被五鸾宗称为‘叛宗弟子’,不也是我们中间的一员吗,所以小弟就冒昧邀请唐兄入盟了。” 唐逍看着人群中的两个人,冷笑道:“聂冲先生是叛逆者我可以理解,可是雪融圣女也来了,是来当卧底的吗?你们两位师兄妹有没有自己先打一架?” “几年过去了,原来唐公子还记得我们啊!” 雪融圣女站起来,微笑...... 而这些,是因为他离柳战天太近,也就是说,这股森然之气是从柳战天的身上出来的。 腥臭的腥风血雨,让人恶心难忍,头晕目眩,到了崩溃呕吐的边缘。 扫了一眼依旧一本正经的叶暮珏,医生无奈的回答了一声后,走出了病房,而叶暮珏的教官再一次抢在他开口前开口,丝毫不给他机会反驳拒绝。 达玛赤摩的杀性之重,就连他都有所耳闻,但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 风吟秋也略微尴尬。以前这李大人颟顸自大的时候他自然可以完全无视,现在这一切让他做主的模样反而有些不忍了。 “通知我驻星家坡大使馆,让他们致星家坡政府,就说一号要对星家坡进行友好的国事访问,同时华夏国商业代表团也会出访星家坡,就两国商业方面的合作问题展开相互的交流。 空气莫名的燥热起来,景墨弦紧紧的盯着季筱,光线幽暗,季筱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只是这样的对视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他并不是想要杀掉那个奥术傀儡,应该只是想要把他从那个少年身上剥离下来。”风吟秋在一旁回答。 我们一路飞驰到达庄园,进门时候保姆正在阳台浇花,她回头打了声招呼,可看到纪先生被鲜血染红的半截手臂时,她惊呼一声手上的浇花器也应声而掉,她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回答她,我更是没脸开口。 摄影师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叫他们摆好了造型,开始找角度,找风景。 李志阳和陈露这边也通过美国这边的关系接触寇蒂斯公司商量购买p40战斗机的事,应该问题不大,只是交货时间有些不敢保证。 裴有容轻轻一跃所到达的高度,便是矢吹奈子大部分时候难以企及的地方。 刘氏泰坦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竟然被这个叫李斯的高级npc看中了。 礼貌会让人产生错觉,认为她亲切、平易近人,就会导致员工犯错。 仪贵妃再清楚不过,看似日日在礼佛的皇后,才是这后宫中最有谋算的存在。 许茵回到a市的那一刻,脱下连衣裙,换上英姿飒爽的白色西装,重新变成了不苟言笑的许总。 如今日军也学聪明了,利用情报部门,在要轰炸的时候,在一些目标附近发信号指引,然后再投弹。 至于李航盯上的第二个目标广州,这里本身就驻扎有日军陆航的一支航空部队。 她还要买些巧克力空运回去,摆在前台任人拿,之所以不是人人都发,也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心意被践踏。 斗子得意地拍着胸脯,如果她像大剑鬼一样有尾巴现在已经翘上天了。 “等占领了荷兰,或许还要收刮一些钱财才行,凯旋门的建造经费上,恐怕很难依靠法兰西资产阶级了,只能自己掏腰包了。 “楚明,今日你乖乖交出化灵草还罢了,否则,就休怪本头领辣手无情!!!”高天虎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第一百零六章 魔心魔剑屠魔门 秦玉立马就兴奋起来,也不管唐逍了,仓促说了一声:“你老实呆着,别乱动!”顺手带上柴房门,蹦蹦跳跳就走远了。 随着这三声礼炮响,整个山坡上都热闹起来。 长长的红地毯旁边,两排秀丽的女弟子排着整齐的队列,手里都举着彩带、鲜花,齐声娇呼着“欢迎”;她们身旁是手握剑柄、神情严肃的护卫,一个个站得木桩般笔挺;再后面,则是三五成群的弟子,他们是看热闹的,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 山坡上还有一支盛大的乐队,编钟...... “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活得更久!我不想你比我先死。”枪妹望着刘明,正色道。 听到夜明玥的话,张天恒双眼暴怒,如果是这样,那么木离所做的一切便合理了。 这个时候的莉莉安没有在林格面前的那种柔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强势。 空中闪过两道黑影,两名男子还没来得及摸到枪,手腕上已经差劲了一根筷子,痛的直接跳了起来。 忙了一天,终于处理好紫檀木雕,整理出四十六份,凌雨馨离开。毕竟是赵老和闻一鸣贡献的香方,对于其他人是机密。 一脸倦容的胡岳刚从人工智能区的警察局回来,就在楼道口遇到了玉青。 “特么的,老三这是找死吗,怎么去招惹三尾狸猫。”在远处观察的老大皱着眉头说道。 尽管没有什么人阵亡,但问题是这很恶心,谁都不想自己好好的,突然间就被人给偷袭了。 在与南唐猛将皇甫晖一次交战中,面对敌人十五万大军,他竟无所畏惧,直杀入南唐阵中,砍伤皇甫晖,生擒姚凤。真是艺高人大胆,直捣黄龙也不怕。 北辰二次郎猜测的不错,陈天秀逃跑的目的的确是让他们两兄弟分开,逐一击破,可惜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北辰二次郎,激怒一次郎来追陈天秀只是为了让二次郎上钩而已。 但是唐徨没有手机,只能默默注视着医院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流。 好吧,此时剑之勇者已经没空咒骂利姆露阴险狡诈了,因为他觉得,貌似他此时最好去找心理医生做一下心理康复。 面对这个要求,金币自然是拒绝的,它又不是难民收容所。不过后来它在对那些抓来的阴兵展开思想教育失败后,它就被这些桑叶镇的村民说服了。 但就是如此强大的异能,竟然不能伤这些怪物一丝一豪,这怎么能不令他感到惊恐。 旁边的狗七见到这一幕,不由很是不满。它虽然不记得曾参与过围攻它们的老豹王,但是看到一只将级鬼物敢这样和三眼猫说话,自然让它心生不满,想教训一下对方。 就算突破了九百级瓶颈后需求的经验值比瓶颈时减少了不少,但是也足以说明这些魔界的各族士兵的经验有多么丰厚了。 虽然本能让他眼角发湿,心中的悲伤一直在催促着他想要转身狂奔。 三头猫、老黄皮子与其他魂族在这一刻都兴奋的叫喊起来,化为一团团黑雾向下方的城市扑去。 像杨炜这样一个“王者”级别的选手,不可能一遇到拿武器的敌人,就只能跪地求饶吧? 冰人将自己冰封起来抵挡水蒸气的高温,而火人浑然不怕:“热的总是比冰的更好。”火人很得意,他觉得接受万磁王思想的自己已经比昔日好友更强大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圣兽大陆周围的海域便出现无数海洋妖兽,那些海洋妖兽不停的盘旋嘶吼,好像在对一位无冕之王歌颂一般。 第一百零七章 血洗魔光魂不定 唐逍心底其实也在苦笑。 此时此刻,别说是皇甫奇的尸体了,就算是其他妖兽的尸体都难以找到。 青色则是一把淡青色青铜菜刀,此刻正悬浮在空中与红牛对峙着。 可这些都是能慢慢来的。而现在dmo战队的最大优势,就是大家都对他们不了解。 徐冉淡着个脸,可梁妲却好似没什么变化,依旧挂着俏皮可爱的笑容,没阻挡物后她俏丽地站在徐冉身边,真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即便是有着多么好的策略,但是在同样有着谋略与地利的敌人,并不会因为哪一点的失利而扳倒。 陆知南点头,看向低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林苏,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膨胀的杀意目光,夏时雨实在忍无可忍,这个白岗将军到底是有毛病还是脑子缺根弦。 只见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也就是刚刚,他身上的十几枚守身玉一齐碎掉。就连没碎的那枚,恐怕也不能用了。还好他带了过量的高等玉石保命,不然怕是这会也成了尸体。 看来,是他们派出的“先锋”战败后,夫妻俩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 “先前晴贵人进宫的时候,正好赶上兰音的母亲托人给她送东西进来。兰音的母亲是苏州人士,因此送来的东西里面有一样跟晴贵人的差不多,晴贵人还以为是兰音偷了她的东西,所以便找了皇后娘娘主持公道。 年过半百,背着医药箱,慢慢地倾听着谷玉吩咐的话,并且连连点头回应。 过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艘奇怪的船,还有满满一船的怪人,全都长得跟猩猩似的。 身前的少年无比乖巧,时不时刮过的夜风将他墨发的香气吹至鼻尖,清香好闻。 柳如林大笑,显然赵长风的这个回答让他十分的满意,随即转向实际上已经没有人的观战区域。 只是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顺畅,不一会,刘青伸手将锦盒盖上,并且推回至她面前。 其他几人也都是一脸坚定,休息了这么一会,体力已经恢复不少了。 颜银芝恍然大悟,怪不得妖族的大佬魔族的大佬对逐鹿都那么尊敬,原来逐鹿有这样的背景。 烟尘大起,莽牛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地,将赵长风死死的压在了上面。几息之后,白长天看着眼前巨大的尸体,刚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将赵长风翻出来补上几下,便有五人从后方赶来,正是无明一伙。 砰地一声砸向天花板又重重落下,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耳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夜色里,他的样子其实已经模糊,只能看到红色的烟头,忽明忽暗的。 也就是他这儿一挡。被雷鸣再一次拖住,这才没能够伤到地上的楚成。 “那是当然了,不过,在上古不一样,因为大大定圣第三,鬼修的威力在妖跟雷之前,甚至于连刚正的力量,鬼修都不再害怕。”紫韵说道。 那只邪灵可能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豁出自己性命出招,脑袋一下就被我的幽冥戟给挑了开了,像是西红柿一样爆开,绿的红的溅得到处都是。 第一百零八章 生生死死只为卿 他早知道方余很傻,却不知道她竟然这么傻! 肖凯看到这两句话之后,直接复制的话,在微博上发送出去,随后几乎是秒转,方依依的微博也更新了新动态,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俩发布的微博直接上了热搜第一。 是她的手机,在他略僵硬的侧过脸的动作下,从他脸上擦了过去,也有痛觉。 苏无双听到他这样形容自己,忍不住脸红的,立刻用力踢了下他的腿。 叮当一声脆响,置于桌子上的一个花瓶被匆匆而过的苏栎无意间撞落,瓷片四溅。 缘故和尚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陛下,此事是贫僧亲眼所见,就是那田中的麦子,贫僧也亲自参与收割的。 几人脊背猛地发凉。巫瑾平时看着软乎乎的,这会儿眼底像是淬了火光,神色冷峻冰凉。有那么一瞬,为首的练习生甚至有种,巫瑾拿枪杀过人的错觉。 宗政桓知道关于风水的知识,于是维持着自己神仙一般的气质,对着魏皇就是一顿瞎扯。 淮真想起云霞说他:“开心了,搂着胳膊称兄道弟请你吃大餐”。 窗外,靳承影看着匆匆收拾出来、能赶上她院子、夜里一阵阵黑气。 虽然目前她的身份还是秦家的公子,但她以后肯定会变回公主的,不然贤妃为什么让她入宫? 这死老虔婆要真想寻死,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寻根麻绳上吊,在这里装模作样,就是想逼她交出卖树的钱。 “父皇。儿臣依约来还了这身骨‘肉’给父皇。那么跟她也没办法牵扯了。请放过她吧。”他连忙道。 更让我感觉到奇怪的是她似乎对我们非常的了解,甚至对我们地这个计划也知之颇多,让我瞬间失去了抓住她的喜悦,我越来越惊讶,禁不住问了出声。 “迅速将这封信送到……”说到这里蓝相墨的话音突然停住了,似在思考该送到谁的手上,毕竟现在是白天,许多大臣不是在宫中办公就是刚从宫里头出来,若是突然折返难免不会招人注目。 芷熏脸上明显带着一抹惊震,显然根本没想到姚华裳会做出如此诡异的事情,前几天她和芷香按照主子的吩咐轮流监控姚华裳的一举一动。 黑云摧城,战场又一次惨烈起来,这一片废墟每一寸土地已经被血染遍,血红血红。 可是,我看了看整个大厅内的武警战士,除开始地中尉带着两个武警战士冲上楼之外,其他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虽然脸上露出了诧异,但他们都绝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眼下已经十月,再有一个多月,所有百姓该采办过年的年货了,必须赶在过年前,让蔬菜豆腐铺的人气兴旺起来,这样,过年那段时间,才有的赚头。 “王叔,你会不会医马?”云沫到王元庆家的时,王元庆已经起床,正在吃早饭。 “血流过度,需要马上输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子杰说道,这个医生也是无名帮的成员,看着林邪那张比白纸还白的脸孔焦急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因果祈福龙虎斗 鸣鸾山脉绵延千里,即使是以五鸾宗之大,也不过占据了其中十之三四的地域而已。 哈克龙叫了一声,然后迅速使出影分身,场上一下就多出十几条哈克龙的身影,水箭龟的急冻光线只是驱散了其中一个的分身,剩下的哈克龙分身则一字排开的漂浮在水箭龟的对面。。 “王爷,奴才在“屋子里走进来一个老太监,正式王府总管太监王福。本来是前清宫一个普通洒扫太监,因为兴王觉得他名字好,正该旺自己就把他从皇兄哪里要了过来,还让他做了总管太监。因此王福从此对兴王衷心耿耿。 “回来吧沙奈朵,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雪莉对着精灵球安慰道。 温玉蔻捂住自己的心口,微微诧异好奇,揉了几揉,并不清楚自己此番到底是何心情。 因着曲璎的特殊性,世俗的明家弟子,都知道要‘闷声发大财’的道理,从不在人前显摆。 “暗影,你冷静一点,这娘们就是故意想引你上钩,你再忍耐一会儿,我们这边马上就完事了。”欧阳绝回头瞅了我一眼,及其关切的对我喊道。 “草苗龟,准备战斗。”真嗣收回烈雀之后就扔出草苗龟的精灵球说道。 沐毅看了看吕岳的手,发现并没有全部变成晶莹剔透,还是有一部分是原来的样子,立马明白了吕岳根本不能完全发挥下级武学的力量。 卡咪龟发射的一道水炮将一只猴怪打飞,撞到了树上,真嗣见此就立刻对着猴怪抛出精灵球,精灵球砸中猴怪后,就将猴怪变成一道红光吸入精灵球中。 赵子弦这一次前往京城得到的不仅是叶家天大的人情,还得到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叶威父亲以及他大伯的许诺,其实也不多,也就是他们每人的电话。 看着冰封走廊,重新召唤出猛犸象,看来也是没必要清理这些怪物了,不过这样看来是挺省事情的。 本来李俊秀的事,她就已经很难向家里人解释清楚了,现在又是再添一个程锦,那不就是乱上加乱吗? “看来,铁头豹,多半凶多吉少了。”恶魔之手笑着说道,嘴角微动,那道伤疤,也是跟着微微颤动,看上去就充满了阴险的味道。 \t龙剑应了一声,叫来一个兵,吩咐了两句,士兵领命去召唤军刀。 【玄冰甲】:聚集冰霜之气形成护身铠甲,提升玩家当前5%的物理防御力,当玩家被近战攻击时,攻击者将会受到冰霜减速效果,需要等级:60级,需要职业:骑士、战士。 带出了三千多点的伤害,对于一个防御型的宠物来说,这样的攻击已经非常的不错了。 素依忙起身,弘历便走了进来,素依见到他便要行礼,弘历拉住了她的身子,秋若与云柔见这情形便退了出去。 就算这事情真的是白浅做的,他也把白浅绳之以法,但又能改变什么,姜明月的一生都已经毁了。 “到了!”林洛丹长舒了一口气,她总觉得后面有个硬东西一直顶在自己的私密之处,火辣辣的,大腿内侧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让她几乎放开摩托呻吟出声。 第一百一十章 总是情深能救人 妖言草是只对妖兽有效的一种神奇药材,能够化去妖兽体内的横骨,让它们学会说话。 但它有个副作用,就是能引来天劫:只要吃了妖言草的妖兽,一个月以内,必定会渡劫! 这大老虎仅仅九阶,正常情况下,至少要十几年、几十年以后才能突破十阶、迎来天劫;可是现在,它一个月以后就要渡劫了,这不说九死一生,简直就是有死无生! 大老虎接着道:“这湖底有我想要的东西,龙骨穿心刺!” 龙骨穿心刺,十一阶圣药,是炼制化形丹的必需口。而...... 这几段戏是很影响人设的,稍有差池观众的印象就直线下降了,阮迟迟略有些担心。 古代人是很少吃夜宵的,但我这个现代人不同。上辈子在工厂里,两班倒,经常上夜班,不吃不行。 陈楚楚看到雁北云婷的那一刹那,就想立刻调转马头走人,奈何,雁北云婷朝这看了过来,以为遇到了救星。 “皛儿,你可算是来了,舅父可是等你都等的心焦了。”杨广居然没有呆在宫殿里,而是跑到了大殿外面等着的。由此可见,这老色鬼的色心,是有多么的强烈。 杜斯年皱起了眉头,他真的不是那种能跟人,尤其是陌生人随便聊得来的人。 音乐总监,级别堪比副总,上一任是两个点干股,百分之二股份,听乔莉要增加一个点,任总眼角闪过一丝冷笑。 她不仅负责神奥各城镇的道馆事务,同时也兼任神奥联盟大管家的身份。 至于钱财?凭哥的能力,想要多少,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何必要去求人?何必要去寄人篱下?何必要去做人家的手下,束手束脚的?自己当大爷,不爽吗? 休息室不大,有个架子,上面凌乱的摆放着运动器械之类的东西,比刚才的杂物间,更像个杂物间。 思及此,千军万不敢耽搁,连忙提着那一深一浅的裤子冲去见陈老爷,他一边冲,还一边往陈老爷屋内叫唤着。 谁也没有想到外院竟然出了一个武师级别的高手,但最终夭折在这里,不管是谁,破坏了道院的规矩,就是应当受到惩罚。 冉暮在外面,耳朵还痒痒的,听着他叫她宝宝,脸颊都羞耻的红了。 可高远斋和高明父子可不是吃素的,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识破了翟珊的身份。 可心爬下了车,来到大院的门前面就咣咣的开始砸门,砸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那士兵反应过来,忙叫道:“好!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别乱动,我去向将军禀报!”说完,他转回身,撒脚如飞跑进城去了。 觉班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哇呀呀!乳臭未干的娃娃也配做帮主?他算老几?想当帮主就拿出真本事来,老帮主死了,我看你们还能仗着谁?纳命来!”他一挺手中的九环禅杖,就要亮招子。 田辉身后的人和赵旭几个看马勇动手了,于也就都纷纷加入了战斗。 红尘笑见多识广,不仅涉猎灵穹大陆的各种秘籍,更是拥有外界的许多知识,现在看到这阵法,脸色微变。 这一次包括王秃子在内的所有人也都拼命的往医院大门外拥去,毕竟他们今天是来捣乱的,不是来火拼的。 飞豹独立团距离市区还有些远的,苏颜和张雪婧中间转了一次车,下了公车后又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才进了团部。 “铁笼子?狗槽?这里可是荒野,我们到哪去给将军找这样的东西?”几名士兵从安建忠的帐蓬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千岁月归尘土 明珠连忙问道:“爹,怎么了?” 在离开麦加地区之后,远东军团必然要进入茫茫的大沙漠中行军,不过白天的风沙要和平很多,但是如果到了晚上,就算是一个体型大一些的羊,都能被风沙席卷上天空。 不过就算他们先投入远东阵营中,李宁宇也不会接受,因为他不需要,远东集团更加不需要,并且已经开始控制区,展开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执行方针,主要的打击、监控对象就是那些曾经与官僚勾结的资本家。 而唐天南的内脏经脉则是全部都被震裂,径直被砸入裂缝之中。此时剩下的罗刹门全部都碎裂开来,四面八方的仙器法宝将萧让包围其中。 在码头上众人的道别声中,游轮上那个巨大的烟囱冒出了滚滚浓烟,混杂着雪白的蒸气,在空中拖出了一条出色调分明的轨迹,朝着茫茫的大海驶去。 “好。试试。”说着无言身体陡然变化。几个呼吸间。无言又变成了它的本尊样子。一个硕大的怪异的异兽出现在雷厉的界里。 钟晴起初倒是可以承受他的热情,不过时间长了就有些不能呼吸。 “杀、杀、杀”周围所有的中华工人和琉球工人一起大声应答道,接着工人甲,直接拿去他手中的镰刀,一刀猛斩过去,接着显然,已经掉了脑袋的日籍工厂主,是不可能再接受审讯了。 就在此刻,萧让振臂一挥,仙剑之上红芒大胜,他紧紧握住,向着唐天南狠狠劈出一道红芒来。红芒眨眼间劈了过去,唐天南大骇,接连打出三道血红刀影方才抵住红芒。 一个瞬间,风皇的身体陡然停滞在了空中,完全是不能动作分毫了。 邱少泽绝对不会更魔剑任何喘息的机会,屠神计划仍在进行着,而月圆之夜正是今天午夜十分。 对于工作人员这样的举动,张东并没有在意,因为每次诊断过后患者都会被带离比赛场地。 宋闵算是彻底地瞎了,只能紧紧地抱着温言的胳膊,他走一步宋闵跟一步。 这时候只要有初音未来,那就够了,反正她们两人也只是来玩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柳依做出来让若依玩的,只求玩的开心,所以游戏根本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魏凡的话把宋宝儿给气的不轻,因此,宋宝儿直接张牙舞爪的就扑上来准备跟魏凡拼命。 如此意外的收场方式,让之前的对决仿佛都像假的一般。场外看热闹的人们也跟不上事态的发展。 平时的宋宝儿给魏凡的感觉就是刁蛮任性,爱无理取闹,何时有过这么一副样子。 随后魏凡也不看结果直接向着另外一只8级丧尸冲了过去,在他看了,一只8级普通级的丧尸而已,完全可以说是挥手可灭。 在李明华离开办公室十几分钟之后,方永伟就单独去到了江东华的办公室,他并没有约其他高层领导一起。那是因为有一些话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的。 反正对黄腾来说,他是有足够的手段,将这件消息掩盖过去的,关于他的丑闻,尤其是关于林百禾的丑闻,绝对是不能在网络上出现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五九灵棺入陵宗 唐逍原本是想把她送回大观山的。 他告诉她,炼制龙沥丹需要的时间不短,至少十几天,唐逍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尽快把它炼制出来,送到大观山来的,请她不用担心。 但唐逍也是第一次知道,撒娇这种女孩的天性,哪怕是母老虎,也是无师自通的! 看着明珠像小猫一样拱他的腿,感受着她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唐逍只感到一阵阵无语:“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太恐怖了……” 哪怕刚死了爹,明珠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他们两人倒没什么着急的成婚这段时间也过的相当自在,可别人却是会说起来。 这个房间从外表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比其他的房间略大一些,而且这房间的门紧紧的关着,就连窗户和窗帘也紧紧的拉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景? 便是阿四心里不舒服,他觉得自己以前帮庄思颜干活,拿了她的钱也算是应该,可现在自己不能干活了,反而还让她为自己花钱,那自己成什么人了? 余秋雨当时完全可以缩在地上装死人,或者是避免一下歹徒的动作,不要动作幅度过大动作过于激烈,就不至于将已经被刺伤的伤口给扯裂开来,导致伤上加伤更加严重。 冷悠然一想到那种没事窥一窥天机的东西,就总是心下难安,实在是被天乙那老神棍弄出心里阴影了。 老狐狸并没有直接把张道恒给开除,这也很符合老狐狸的做法:张道恒毕竟还是老狐狸的高级参谋。在某些方面发挥着完全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也只是把两个他的师弟开除以示惩戒而已。 指尖滑落,可依旧没有吐出分毫的易萌萌心头一急。不顾身上的伤势,直直的朝男子扑过去。 冷悠然见到碧瞳表现出的疏离,却是一点儿都不惊讶的,最初她只是以为碧瞳的敏感来自于那双与族人不同颜色的眼睛,可是现在她却知道了,碧瞳只怕是因着这双慧眼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敏感很多。 梅高万曾经和潘朵的父亲老潘打过一次:那次要不是老傅及时阻止的话,搞不好梅高万要被老潘直接打的屎都出来。 张老师似乎预感到什么,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一看,是有人给她发来了邮件。 犹豫了三秒,最终,对任务的职业素养,让他克服了轻微的洁癖,耐着性子在这空寂的巷子里,接收起这个世界的记忆来。 送走了江家老太江父江母,主仆们也就转身回府了,接下来,也就是操办紫衣的婚事了。 这天,菜市场的张婆婆特别高兴,她的鸡蛋都卖完了不说,连放在一旁的烂菜叶都被哄抢一空了。 接着,宋镜魔直接以不死魂凝聚出一道分身顺着通道闯入了不朽元海。 看到朵兰对着虚空挥动鞭子,而且非常卖力,就好像正在抽谁似的,每一鞭都用了十成的力。 她长大了,有能力了,也不会惹他生气了,可为什么,偏偏她就不在了呢。 走之前她去了墓地看妈妈和外婆,没有说什么,只是待了一会就走了。 “你都不用带行李的吗?”尤溪没想到自家哥哥这么随性,忍不住问道。 粉丝3:请问有同款吗?想拥有尤大美人儿同款的旗袍,我觉得这一排的别人设计真的很有韵味,很想拥有一套。 “没一样谭家菜。少糊弄我,我吃过。”“现在没有材料,只能吃谭家菜师父做的菜。”总算糊弄过去了。 奈何李婉儿对他始终有戒备之心,就连男人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李婉儿,才让她对自己说话如此夹枪带炮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陵下有陵鬼外鬼 院子里,也有一个全身黑衣、罩着面具的鬼使,不过已经不是鬼使七号了。 光头的身体微微一顿,冷汗立刻从身体上滚滚落下,脑门上也霞光普照,闪闪发光。 轻尘眉宇间的失落,傅菱雅是瞧得一清二楚,但她还是很感激轻尘能来。 “他们都去老刘家了。”老板说道,他说话十分不利索,不过断断续续的话如果细听一下,还是能听得懂其中的意思的。 傅菱雅的样子,在瑶思卿看来,就像是一种默认,然后被揭穿了而感到后悔的样子。 他的话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但他们将亡魂交给饿鬼使者,还放言今后每七天来马村收五条人命,那哪是不追究我,明明就是要陷我入万劫不复之地嘛? 我甚至有些担忧,因为我不知道接下去,刘刚和吴之韩的厄运会不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哪儿有用身体去证明合作伙伴良心的,要这样,全天下男人岂不是都没了良心? 慕容诀他什么意思?和太子慕容谨一样吗?在父亲面前透露出对她有意的意思? 他们找了古绍嘉好一会儿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休息室里面,而且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年轻那会跟戚老头呀,那可是经常在一起的,对你借命先生的身手,难道还有信不过的?”胡幺儿一边转身进屋,一边笑着应了一句。 “咳咳……”进入店里,这人轻咳一声,把声线弄粗一点,同时收起满脸的猥琐模样,挺直了胸膛,看起来倒是有点正经样子。 偏偏这些人乐此不彼,这个时候,所有人鼻子通了气,摆明了就是不让林风掌权,坐在上面的朱允炆看着下面两方阵营的争吵顿时没了主意。 “那你看看你的属性现在体力是什么状态?”杨成没有直接应承,反而是追问起了她的属性。 之前凌厉如狂浪的八骏图剑阵,在苗人风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他所经之处,剑断人伤,若是从空中俯瞰,则能看到无数的特效在爆炸。 这也不是祖洪林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只是他很清楚,儿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很多时候说什么做什么,一方面由不得他做主,另一方面,有些手段也是必需的。不过,尽管如此,有些底线,还是不能破的。 一道黑影接近,没等毒驼子反应,口袋已经被人抓在手里,顺势打开,里面飞出几只绿色飞虫,直接落在飞天蝙蝠身上。 两人此时已经连恐惧害怕的时间,等候没有已经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中间高台上坐着一人,面色阴沉,这次的主刑官,旁边坐着两人,一个是林风,另外一个是兵部侍郎齐泰。 眼见老者气息越来越弱,林风不想耽误时间,最主要的是从对方身上得到药材的下落。 半步大帝的海妖兽的腹中,林云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护罩,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程冽紧紧捏着拳头,静寂的屋子里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咯吱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万载奇珍可化形 老不生简单介绍了一下内堂拍卖会的规矩。 内堂拍卖会其实不能叫严格意义上的“拍卖会”。它是由参会客人自行拿出一些宝物,或换或卖,陵宗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参与者,只不过同时还兼了主持人而已。 严格来讲,它是一场交换会。 老不生作为主人,率先拿出一枚储物戒指,高声笑道:“老夫就抛砖引玉了。这是三千斤鬼晶,老夫设了个底价,五千枚中品灵石,若有喜欢的,就请出价!” 他看有人面露不解,连忙解释道:“鬼晶与魂晶是相仿的,只...... 大佬名叫肖浩天,现在直接升级为神唐庇护所的系统负责人,包括无人机调度、空间站运行维护在内的所有控制系统都由他的团队负责。 然后一出手一施展,便是翻云覆雨一般,连林峰自己都会吓一跳。 “吱呀”一声门开,张武一惊,慌张站起身来,装摸做样的走到门边。 武装直升机带着风而来,破开层层阴暗雾霾,来到寄生树附近,一位老者踏至云头,双眼浑浊无神。 赵立征猛然抬手,一记神罗天征,将这些灵兽全部吹飞,他意念一动,背后的灵剑飞跃在了他的脚下。 说到也,张存有点着急,赶紧带着段更和马卫国去找正在值班的老李,李建。 “路卡,你不会我也不记得了吧!”布朗将路卡的头掰过来看着自己。 背上的甲壳却有一张鬼脸,这鬼脸栩栩如生,就像一个正在痛苦嘶吼的七十岁老人。 那时,虞楚眼中徒然滑落一颗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裴宴城的手背上。 “这是什么怪物?!”路卡想都没想,抬起有些发软的双腿,往前挪着,可是眼前只有一条向上的阶梯,别无他路,左右皆是悬崖,身后有着似厉鬼一样的怪物,莫非就是时空系老师说的危险? 这是贾队长的笑声,同时也是无比嚣张的笑声,看到这,可能很多人就会问了,贾贵凭什么笑的这么嚣张,他凭什么? 所以高比相信,七魂此去只是散心,决不会就此疏离他。他掐算着日子,据七魂离去已一月有余,这几日也应该回来了。 一阵海风袭来,掠过亚兰诺恩,吹过海豚跳,拂过乔治庄园,喧嚣的风儿,弄散了一位美人棕色的发丝,掀起了她遮阳帽的一角,露出美人那稍稍异于常人的,半精灵的耳朵。 当阳光照亮大地,照到红眼乌鸦身上那一刻,同一瞬间,所有的乌鸦身上均燃起了火焰,那是红色的火焰,血一样的红色火焰。 江君浩已经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他注意到了朱老三热切的眼神,于是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借着动作将白露挡在了身后。 “先是推白露下水,现在又刺伤我夫君,说,你该当何罪?”李嫣然气势十足。 叶宇看都不看他一眼,身形再次一闪,瞬间出现在那名合窍境一重后期黑衣人身侧,一脚踢出,有炙热烈风浮现。 此时的火焰,已经彻底的变成了深蓝色。想来之前的红色应该是某种伪装。 这种杀气,关凌云只在那些穷途末路的逃亡者眼中见到过,不,这个更纯粹。 “吴明,你放手,吴明,吴明。”慢一步的董月儿也赶到了办公室,急忙阻止吴明。 “你一辈子都不会听到。”叶默也同样回击,这样的对话,让很多人为之一愣,可是当了解到情况之中,这些天界的狩魔人,均是有些讶然的看向叶默。 一连的战士在打扫战场的同时,发现被炸晕或被子弹击伤的鬼子,直接用刺刀痛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至身替何能替 然而她只能扑到半途,一只手掌稳稳地挡在了她的脑门上。 黄一鹤得意地笑道:“孽畜,你以为本少爷既然敢来找你们,会没有点准备吗?喏,你要是能在这位鲁凌大哥手里走上三个回合,咱们掉头就走,如何?” 按住明珠脑门的是一个瘦高青年,他懒洋洋地笑道:“小黄啊,你可别太高调了,也许她的主人就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呢?同为半步婴境,一招就把我打败了……” 虽然被叫做“小黄”,但黄一鹤丝毫没有生气,哈哈大笑道:“鲁师兄真是幽默...... 丁老师把钥匙分好,同学们两两一间,在说了一句解散后,瞬间大堂里冷冷清清。 “不了,老师谢谢你,我们离胜利只差一步了,我不想放弃。”木梓飞淡淡的说道。 其实老麦和鲁伯的交流一直以来都是用意念外放,一个说英语,一个讲汉语,老麦识海里的意念便是翻译机,所谓鸡同鸭讲,在此也能讲得通,但是不懂意念外放的阿光就无法听得懂。 “老子再下贱也没有封了人家的穴道欺凌殴打,你才是野种,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爹是谁。”南风骂道。 “梓飞,接下来我将向你细说这一招天魔解体的具体施展方法,听仔细了。”木梓飞这么一听立马就集中精神听着木轩逸接下来的话。 林雨脸色一变,好在“万沙桶”中沙粒所组成的护罩颇为结实,在如此多的“钻头”之下竟然只是灵光闪烁,一时之间也难以被攻破的样子。 无数冰族修士渐渐清醒过来,眼神从茫然变得迷惑,直至最后的清明。 “好了!你二人不必再相互推辞,此局就按平局处理,若有何疑问,你们私下里再讨论!”云清风适时说道。 “对呀!”东子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太傻,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没想到。 与一位道家十祖之中排名前三的道祖结下死仇,这都不是脑子秀逗,而是纯纯活的不耐烦了。 再加上周瑜的言语恐吓,胆战心惊的刘繇哪还有心思去仔细分辨? “荞荞想咬哪里,随便咬。”他贴着她的脸颊,灼热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看荣灏舟的脸色,怕是没什么效果,不然刚才在学校,周简琛也不敢再在她眼前晃悠。 他们既然是在袁术手上官复原职的,那么袁术自然有权力对他们进行调动。 然而,秦恒的眼睛里又闪过一丝狐疑,马季此人应该不会这么傻。 许立前世的道祖,佛祖,所修的都是一种大智慧,大超脱,大觉悟。 一声巨响后门直接被他踹了一个大窟窿,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江思思正在系扣子的手一僵,随即她又换上笑脸去迎接大鹏。 “就一万块钱吧,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做了一会你和青蛇之间的话事人罢了。”纪云禾一边掸去身上的灰一边说。 她就知道,以荣灏舟清冷的性子,孩子必定怕他,平时估计也没少凶她。 “还没出来,腿骨折了,一直到进去人都是清醒的。”宋广福照实说道。 舒薇的叫声,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不过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之间闹别扭,只是看热闹,没有人上前帮舒薇。 胡亚茹惊的一回头,看到了江学丰。他今天没有穿中山装,一身运动服穿的他看起来十分精神,运动鞋还是堡狮龙的,样式独特十分显眼。她没有见过这个地方有人穿过这样的一身衣服,看起来更像是外贸货。 三明治,鱼子酱,甜点,还有新鲜剥开的椰青,吸管都插得好好的,只要拆开吸管就能喝。 第一百一十六章 缘来相离怎可离 漫天雷电,足足肆虐了两个多时辰,才渐渐云散雾收,重新露出了朗朗晴日。 被雷电洗过的天空,总是分外的清新,虽然邻近傍晚时分,路边的叶子上却带着圆滚滚的露珠,小虫小兽们都趁着这美好时光跑出来了,呼朋引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而下一刻,这些小虫小兽却像感知到了什么危险,全都慌慌张张地跑进了草丛里。 山道上,有个人影一路小跑而来,很急,甚至一身褴褛的衣衫,也没时间换一下。 “唉,想要无情,处处留情,我还是趁着...... 徐渭表示没意见,然后叫老板过来结账,谁知道那老板把账单送过来之后,徐渭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一顿夜宵居然要一千一百块钱。 四大才子端起酒杯干了一个,黄狄建议,工商注册、验资、税务登记,都要有熟人才好办事,明天去找几个朋友运作一下。 凌天神念深入其中,却是发现,那仙蓝铂金之多,足有数十块,寒冰木,也有十几根之多。 所以,徐渭他们提前避开就餐高峰期,挑了个不算太火爆的时候过来就餐。 更关键的是,陈独孤没受一点伤,身上甚至没有溅到一滴妖魔的血。 青冈石铺成的地面如豆腐一般,噼里啪啦的向四周激荡而去,一时间烟雾滚滚,当视线再次清晰时,周围所有的石面全部被摧毁殆尽,坑坑洼洼的宛如被地震摧残过。 在产业园区看了一下,确定禽畜产业基地,以及曼陀罗花基地都在正常运转后,他该补充的进行补充,该着补的就着补,然后直接回了江南。 其他二十多条是各方人士打过来的,徐渭看时间都是一天前的,并不是太紧急,他就没回。 赛西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她又一次看不懂徐渭了。 “咦,你不是那个后卫吗,怎么也下来了?”高靓睁开眼,神志迷迷糊糊的说道。 为此,谭天不想走弯路,既然要得到头盔,那就直接在守护者族身上想办法,拐来拐去的,只有给自己多找麻烦。 半妖是不允许进入前院的,所以他断定,青主还在后院无疑,只是寻了个地方躲起来了罢了。 天上纷扬的雪花,安静的飘落到湖面上,转瞬便融进了里面,就连湖中央的芦苇丛,都没有受到雪花的覆盖。 虽然是这样,他还是违背命令,先回到自己官邸,安置好两位使者和一干星空强者,才前往皇宫去见伊云。 脑子里转来转去的,柴安安的心凉透了,一点战斗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她对自己失望透顶了,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又掉进了某个看不到天日的深渊。 江东源如今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要想东山再起,就必须找个靠山。 杀手不止是杀人,也常常被别人追杀。鹰十一对这种没有一丝平静的生活方式也觉的不够剌激。 那一瞬间,来不及思考,头脑翻江倒海的,莫真心抓住了他那只为所欲为的手。 知道内情的熊成和孔胤植满是担忧之情,而在其他不明真相的各镇将领眼中,却全是说不出的震惊,李督师这个王霸之气有点过分了吧!平叛还有这么平的?!当这是二十一世纪的修仙网络吗? “好,那么……”我还没说完,樊凡就突然把头扭到一边,严肃地盯着某个方向。 “诸位,皇权之事,乃是大事,不管以后谁当皇帝,我不想百姓,官兵有诟病传出,闲言碎语,更是对新王不利,要把这一切灭杀在摇篮当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爱我且为我之爱 她举起手,轻轻地挥了挥:“不管怎么样,我都站你一边!” “看来东海商行已经做出选择了?”秦无忌冷冷一笑,“那好吧,有请千越先生!” 其实东海商行比秦淮商行要近一些,但秦无忌这句话说了不过几分钟,便有一群秦淮商行的护卫跑了过来,人群中簇拥了一个青年,脸色煞白,浑身包裹在一件宽大的狐裘里。 东海商行的护卫中间,有人嗤笑出声:“原来是个病秧子……” 三掌柜和唐逍同时脸色一变,东郭愚厉喝道:“住手!”身形一动,一...... 北条幻庵默默看着这一切,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与荣耀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因为自己多坚持一会儿,北条氏政就能撤的更远一些,就算江户城被攻占,只要北条氏政可以撤到武藏,就可以得到北条纲成的接应。 普通的家居室,冰箱里面备的食材还算齐全,南疏看了看,准备做两个,油炸香蕉酥和油炸冰激凌。 “哈!”长野业正精神倒不是太好,毕竟自己之前还被上杉宪政囚禁,不久前才放出来。 火灶炒出来的菜,就是香,有它特殊的烟熏香气。不光木朗跟彩云觉得馋了,连木香也觉得肚子咕咕叫的,中午她也只吃了一个包子,这么远的路赶下来,早用光了。 慕皓晨正闭目养神呢,也不知道飞机飞了多久,忽然一阵颠簸将慕皓晨摇醒了。 就叶宁宁的经历,这个传奇专长只是将痛觉感受减轻到忍受范围内。 也罢!将来的人生之路,自己最在乎的终究还是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朋友,会跟亲人一般的在乎他。 夜一静静的看着何清熠的侧颜,月光下何清熠刀削般轮廓分明的脸庞此刻显的有些清冷,那一双黑沉的眸子,即便他站在侧面,也能明显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承载了多少的压力与苍凉。 在这个末日游戏中,没有人能依靠他人活下去,哪怕随时将叶成河放在叶宁宁视线范围内,叶宁宁也无法保证他绝对安全。 石岚气急,显然知道自己被江余利用,而恼恨不已。若不是打不过江余,她早就动手了。 张月眼睛微眯,灵魂力缓缓收回,脚下闪烁的八卦图也消散成光点,在黑夜中隐去。待得一切都平静下来,张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去管少年的死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武铮端坐于马单手持枪挑着布衫直臂于前,说了声老人家,可看清楚了。 李成东已经死无全尸,柳羿也不怕宗门中人知晓,即使有人发现这堆尸骨,也绝对不可能认出这是李成东的尸骨。 大虾和牛鞭忙着去泡妞,至于泡的是谁,梁华也是不知道,他也懒得知道,反正他也没当真,像他们这种人,哪一个不是玩玩就扔了,真爱那靠的是缘分,'猿粪'这东西也不是想拉就能够拉出来的。 老不尊六不敬等人跳上了船连忙去查看单寻妃伤势,水阵中人连忙都停下了手,回头呆呆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张蛟赵猛连忙也都跳回到自己的船上。 丁靖析不能不去在意,因为他来到这里,是用离开了她作换取的。 这样不礼貌的打断她的话已经是不止一次两次了,更过分的有时候根本都不理会叶子欣在说些什么,对于她的话更是置之不理。 颜夕眉毛微挑,听到这个蒙面神医四字,心底里莫名涌起一阵熟悉,他听得更认真。 “服务员,这些都给我拿过来,我要试一下!”林仁指着一件件高档的名牌服饰,让服务员一一拿了下来,然后一件件试了起来。 “当然,我不是说过了,凌晨两点不在家那除非是吃饱了没事干,我承认我吃饱了,但我通常吃饱了就去睡觉!”梁华耸耸肩道。 他怎么会不顾程氏被程逸奔反收购的?这不附合常理吧,还真是古怪了,不过也罢了,反正这些事她不懂,也不关她的事情。 孙娇凤还当他是懂礼避嫌,想起这几月老嬷嬷那些教导,立时脸色红彤彤的轻轻行了一礼道谢。 他随意的说了一句,也不理会看着他明显显得惊詑起来的,几名叫他来酒吧玩的损友,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往程希芸和裴振腾所在的方位迈步而去。 有线报来报,八大金光盟域,联合出手,意欲将万古宗门夷为平地。 他一直这么认为着,因为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对手将他击败。或者说他要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让自己的力量得以真正的发挥,展现出力量的美。 顾北辰‘刷’的一下,眸光犀利的看向了简沫,仿佛在询问什么。 程逸奔蹙了眉,那凌厉的眼神划过,洒店经理立刻的顿住了嘴,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眸,心中是不由自主的暗自叫苦。 听到了何羽语气中的坚定,爱娜一下子不由的慌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尖锐了起来。 夫人出来相见,是美貌的人,沈大官人心里想,这样乐一晚上,也多少给他们一些钱。等到酒宴摆下来,侍妾丫头一共十余人出来,都是姿容娇冶。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有心思兄妹情 为了“爱我且我爱”这五个字,唐逍能够付出自己的一切。 “呵呵,我的点数你目前还不能知道,你知道只要拉蒂兹现在的战斗力点数就行了,他是115万点!而他在我的眼中,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巴达克拿拉蒂兹来举例子,非常成功的攻陷了悟空的内心。 大玄锡和窦福和心里咯噔一下,“要坏事”,高太后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一定是为了李烨的事情。 “周扒皮,哪儿来那么多的废话,吃爷爷一棍。”杨毅抡起双节棍,直奔周兵的门面而来。周兵双手一架,却挡在了双节棍的当中,被双节棍的开头的那一节棍子正好打在周兵的鼻子上,顿时周兵脸上血肉模糊。 “这怎么可能?”看到这一幕,鼬的眼睛猛地一睁,意外的看着巴达克,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彻底的融化整颗朱果,巴达克一手拖着一大团如同血液的气体,另一只手从中抽出了百分之一。 。这里的人已经纷纷炸开了锅。他们的目光就像看外星人一样。既警觉又好奇。在听完我的胡乱解释后。更是大为惊叹。 “夜影,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好姐妹林芷。她也是我豫园集团公关部的经理,是我左膀右臂!”江秋儿介绍道。 整个参观持续了大半天,人数一点不减,不过秩序非常的好,都是顺着参观队伍一路上行,没有任何不和谐之事发生。 正当沈雅兮无限憧憬着自己的未来时,身侧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孩子被人抢走了。面对着我的是冰冷的兵器。我看着他们两人。机械地说道:“恭喜皇后。终于如愿以偿了。”说完。我木木的转过身去。带着已经破碎的期望。慢慢向外走着。 酒宴过后,安排了住宿,到了第二天,旅游在外的长辈都赶了回来。 秽迹金刚答应一声,双掌合十口诵佛号,掌间荡漾出透出耀眼的金光,驱散周围数十丈的血雾。 李重杀人还有些感概,胡思乱想一阵,但败家猫杀人就没什么感慨了,在背后偷偷摸过去,在狙击手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口下去就咬断了狙击手的颈骨。 只有白敏儿心中狂喜,没想到,自己师父白眉师太外出云游数年,寻找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男子,今天竟然回归了。 此刻,他们脸上的黑雾也在那一击之下烟消云散,露出苍白无血的脸庞。他们虽然逃过了这必杀的一击,却也难以全身而退,无不挂彩。 此战关乎生死存亡,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冒然挑起决战将会是一个极难做出决定,往往需要莫大的魄力与勇气,当然由不得他们不慎重对待。 叶暮眼光一扫,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二人,用手指在地上虚画出一行字,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阎晟。 苏进两次指点,都点到了牛大壮最关键的位置,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不为过,更何况一惊就是两次。 他现在的身子,就如同一个个刚刚诞生的新生儿。无论是皮肤,还是体内的器官,都是在半年间通过丹气,身体自行修复重新生成的。要知道,在半年前,当时他体内的器官已经近乎给震碎,就连心脏都崩碎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钱为剑战一场 明珠看着还有些气鼓鼓的叶无蝶,笑着问道:“小姐,你把他们赶到哪儿去了?” 叶无蝶一挥手:“别管他们,一群没教养的家伙,我看着就烦!” 萧龙笑道:“明珠姑娘不用管,我们东海商行在皇家拍卖行是有专属包厢的,在甲3号,比这个还大一些。那群混蛋到那个包厢去了,他们不会出价,看热闹还是可以的!” 萧虎兴致勃勃地道:“金字大厅有25个包厢,大厅有三百多个平座,今天是座无虚席,看来这场拍卖会排场不小,也不知道有多少好...... 另外两个是王仙儿和王仙儿的保镖,来过几次,但是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半年多。 至于最后的无面者德莱塞则更为特殊,他是在一场火灾被毁容之后觉醒了一种极为稀有特殊能力,能够夺取他人的面孔。 宁宇他们这时已经登上了第八十阶,来到这里他们才开始有感觉,这里面的场域开始让他们有压力。 还好,木林是药师,对他如朋友一般,供给他丹药修炼,他很感动,便一直当着木林的护卫,却没想到,最后木林还是将他如商品一般送给了林轩。 这一层与蓝雨涵说过的,未修原也可以使用原力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两个绝对不是一回事。 一个简单的采访,就把凯莉凯莉的形象恢复正派,凯莉凯莉没有转反,令人惋惜。 一人一枪,顾青站在万军包围中,眼神浑浊,似是已经失去了焦距,大限已至,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朝着晋都皇城缓缓一拜,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讨厌了?”花织带着春江浅田从楼上走下来,噘着嘴看着白点点,对他把死亡宣告设定在叶轻眠身上的举动很是不满。 雷宇怎能不知谁主谁从?而且他对舞天姬素来佩服,也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再加上刚刚魏央之言,算是让他明白与魏央的差距,只希望莫要与此人为敌,到时候两方自损八百,让旁人从而得利。 “希望真的可以如老师所说的一样。”秦瑞霖用着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沈傲凝。 “好了,别在这里鬼哭狼嚎的了,你的工作已经基本可以结束了,因为我下周的工作马上就可以做完了,你也不用着急了。”林彦浩说道。 其实那个笑容应该还算得上是友善,放在她原本的脸上甚至可以说得上好看,但是前提是没有这么多的血痕,现在在沐清月看来除了吓人还是吓人,她整个身子已经抖得不像话。 我有些为难的对吴姨说着,说话的同时是将头微微扭到一边,不去看吴姨。 随着这声轻声的呢喃,韩亚如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她咬了咬下唇,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来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 许一鸣和胖子终于看清了那些之前隐藏在暴风雪里的雪狐,那些是只不大的生物,大部分估计也只有半人高,雪白色的皮毛,和地球上的狐狸很像,而尾巴却有好几根,尾巴越多的体形也就越大。 好在踏入仙道之后,这些凡人的烦恼刘宁就不必拥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属于修仙者的烦恼。 而且她的双腿也开始下意识的夹紧,甚至我居然能够感觉到,某些地方开始潮湿起来。 萧若安的笑容里面充满了一个初为人母的慈祥感,这种笑容样郁诗珊感觉到恶心。 “好,不要放松警惕,这个时候你给我继续看着,不要让一只蚊子飞进来!”林萧马上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老大说道。 随声望去,筱瑶便看到差不多8个穿着黑色长衫,头戴黑色尖帽的男子,抬着一口木质的棺材,在吹吹打打的哀乐中,手里撒着银色的纸钱,一步一步的向筱瑶走来。 这时不用张秀来说出任何作证的话,围观的人也知道顾汤的死和姬仇没关系。 见程立万没动手,刘氏二话不说,端着盘子就去了灶火间,林老太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她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在看着自己,赶忙低下头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结果就停不下来了。 向东就是无尽海,向北先经过精灵之海,到达北端的极地冰洋,最南方则是火焰海。 经此战可以看出,唐傲天不只是唐氏的顶梁柱,也是整个西境的支柱。 我俯在他的肩膀上偷笑,想起早上师傅给我准备的瓶瓶罐罐,竟然也如炎绍一般期待起成亲婚后的日子来了。 也许这种想法在以后看来,很天真很理想化,但是此时她陆谨,就是这么想的。 这抱团抱的也太明显,想来在宴会之前,肖东海就已经串通了这些人逼自己跟肖薇定下婚期。 立马张嘴就想骂回去,但对上宋长富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时,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个刺激了云秦。他竟然直接带着她去把证领了,也亏得这个世界双方满十八岁就能领证。 余一贯的话音落下,那枚八彩的灵石,便凌空飞起,飞遁到余一贯的身旁。这枚八彩的混沌灵石,有一尺来长,一尺来宽,五寸来高,是一个长方体的形状。 再加上乌氏兄弟可是圣地里出来的,身上鬼器宝物众多,想要解决蒋纪两人还真不是话下,若不是因为乌氏兄弟急着追骆瑾瑜,还会将蒋纪两人斩于剑下。 一个三十岁抠脚大汉能说出这么可爱的骚话来?根本不存在的好吧? 可是,让赵容惊讶的是,当他拿着树干,砸到毒蛇乌龟身上之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最重要的是,和那些没成年的孩子一起练基础动作会很丢脸,而且人家都在练习传接球等多项训练,只有你练专项停球,这就更丢脸了。 “启禀官家臣有事要与您说道,是急事。”刘福通特意说道“急事”也是为了向韩林儿解释自己这样打断您思路的不应该。 一踏进去,迎面就是喧哗声,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商铺前还有不少摆地摊的,这会儿地摊上到处是叫卖声。 城主府在城中的地位将更上一个台阶,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敢再来挑衅城主府。 “恩?”看到这柄长剑的出现,就连那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变过脸色的佛子,脸色都是不由的凝重了起来。 这些妖族以通臂猿族、啸风虎族、轩辕鹿族和穿山蜥族为首,在孔雀一族的议事大殿中,他们受到了孔妙妙的召见。 第一百二十章 一掷十万金如尘 他一直以为,唐逍既然看上了这柄天枫剑,就一定会不顾一切拿下的! 他们对唐逍有过深入的了解,知道他肯定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他所参加的拍卖会,只要是看上的,他是竭尽全力也会拿下,从来没有失手过。 这柄天枫剑,他明显是看中了的,所以甲11号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就不要了呢? 萧虎站了起来,哈哈大笑:“怎么,秦淮商行都竞拍下来了,这是打算赖账了吗?” 他也不知道唐逍怎么就不要了,可是他听出来了,甲11号里坐着的,就是...... 或者应该说,水寨整体很萧条,下层民众食不果腹,上层贵族之间暗流涌动。 风惊云走下高台,四大长老也跟着下来。风惊云拿着玄阶妖丹看了起来。 “你想怎样,我管不着,但别拖我的人下水。”霍青云最后警告道。 赫然一看,竟然是后世整个中华五十六省全地貌,连带扶桑、朝鲜、琉璃、扶桑等地一一画出。 如果东少真的是在晚宴后跟他玩狠的,他说不定还真得好好准备准备。 而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地下隧道。这里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将死无全尸。而唯一能逃过机关的人就是霍青云,所以这里的人包括管事的都敬他三分。 暗礁岛,风氏家主,风晋突破了霸道境出关,再次召开风氏会议。 河水里有尸毒,只能烧开后食用,气候干旱少雨,河水的水位越来越低。 上官滢做了决定。她同意了只要打败袁和光,京戊珠,救出董聿霖,扶余国就归降。 “她你不敢碰,也不能碰,而今正好来个陈茵,一举两得,还可以一解你相思之苦。”后面的话尹靖宸加重了语气。 都是自己人,络腮胡子等人全都咬牙忍耐着,任其打骂也不还手还口,仍旧好言好语相劝。 林天轻轻地挥了挥手,那几人随即立马停住脚步,众人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的。 众人一起吃了饭,李老板这段日子工程亏了不少钱,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到了晚上还有鬼祟袭扰,身心憔悴,非常疲惫。 白发老者面色微沉,两撇淡眉皱起,道:“隐藏修为?”见一道剑气向自己射来,轻哼一声双手挥出,掌心处两张土黄符篆直飞半空,爆裂开来化为两面厚重土壁挡在身前。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个沉金锦囊,便要向上抛出。 玄鸟周身赤色,个头比一只成年公鸡还大,它鹰勾似的爪子锋利如刀,眸光犀利,摄人心魂。 他们终究都是各大势力的中坚人物,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 虽值深冬,但茫茫峻岭中苍翠不减。几个衣不蔽体的山野樵夫聚在一处山谷入口,大声争执不休。 于威的嘴角,猛的抽搐了几下,看着一脸认真的林天,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南宫灭仙这样的南宫家杰出子弟,曾经又受星辰大帝那般宠溺,显然不可能没有意志烙印在他身上。 少年一愣,这三问突如其来,除了第一问外其余两问均是摸不着头脑。 巨狼对着第十五魔头发出了一声嚎叫,张开的狼口之中没有牙齿,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雷电。 “刘星,天雪圣地的事情我不好告诉你,将来还是你自己前去了解吧,有些事情你提前得知对你反而没有好处,你要做的就是尽管变强,然后把我救出去,我要灭了通天。”赢荒说到最后很愤怒。 一双极其纤细的玉手从那曼妙无比的身体上从额头滑到大腿,拂过高峰,越过幽谷,动作优雅,如同细腻的舞蹈一般。 酒楼被刑家人围住,周围都是围观的人,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天河招惹刑家,那简直是找死。 “不用担心,这阵法只是阻挡声音和灵识,没有半点儿攻击性!”那位雍王在一旁解释道。 我和大家如此进入会场,而我所召集的指挥官早已进入到此,开始谈论相关事宜,显然他们已经讨论过,并且商量出来了结果,就等我拍板。 枫林港以北百里,猛虎军团的五万残兵正沿着宽阔的官道浩浩荡荡地南下,此时的猛虎军团已经失去了滑雪板这个行军利器,只能靠两条腿行军了,在经过连续两天两夜的急行军之后,全军将士早已经疲惫不堪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自己庆幸自己可能被忘记的时候,终于又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向我门任务,而且是一个若有印象的事情。 对于这则告示,来往的茶客看到后都很好奇并纷纷议论着,难道这茶馆要转行做店铺不成。咋还售卖起东西来了。还价高者得,这什么意思呀? 只是没飞出几百米,就听到有呜呜的刺耳声,听起来好像是在拉响警报。 司九也知道她的性格,从他搜魂石江过后,这些人他也都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抬头看苹果树,昏暗的灯光下,苹果树还在开花,白色的花朵像云一样美丽圣洁,散发着阵阵清香。 在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柳汐汐的叔叔是京城电视台的副台长,因此有柳汐汐做引荐的话,余煜只要跟她叔叔好好谈谈,再加上有柳汐汐帮忙说好话,那他就肯定能跟京城电视台达成合作。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五宗一叛金陵乱 东方桃笑道:“唐公子不必客气,这三件东西虽然珍贵,的确能值八九万上品灵石。但小女子作为皇家拍卖行的副总管,几万上品灵石还是能做主的。何况我们也是有利润的,它们的进价大概在五万左右。我们觉得,花五万上品灵石,换取您这位朋友,值得!” 唐逍却觉得不值得,他不能为五万上品灵石就把自己卖了,那样太亏。 天下最难欠的就是感情债,无论夫妻、朋友、伙伴,乃至敌人,都是如此。 幸好叶无蝶又说话了,她就像唐逍饲养的百灵鸟...... 听杨王如此一说,肖红才有些恍然过来:原来杨王突然间这么拼命,为的就是要妥善处理掉这上亿的阿修罗,不能让他们为祸这色空天。 “感谢前辈对我师父、对我和对龙虎山的关照。”张天赐再次稽首。 这下麻烦可大了,林涛正向着,就看见欧阳丹城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而且一脸的嘲讽,不知何时突然的从自己的手里抽出了一把刀,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插了过来。 青蛇看着眼前的清水月突然腾云驾雾飞上天空,果然非等闲之辈。 而看到一旁那位大嘴巴的艾贤弟却是突然没了声,仿佛成了木雕一般,这一静一动,更是大感奇怪,仔仔细细一瞧,只见这白衣胜雪艾贤弟一尘不染的披风上多了处香油般的污斑,这才觉出端倪,原来出在这儿呢。 “两个,我也不怕你们,照打!”飞车主人咽不下这口气,怒巴巴地继续奔上前,要打毛虫跟季节。 恐怕要是这场他们输了,大家的反应还会更大一些,可不会还像是曾经那样习惯到麻木了。 毕竟本身偏向于进攻型,张达的选择还是突破分球,这一次球送到了绕掩护从内线反跑到外线去的张飞手上,张飞没有好的出手机会,运了两下球就选择突破。 砍了几下现有些不对劲,胖子这才睁开刚才因为心虚而闭上的眼睛,向里面看去。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v领白t,听到她说肩膀疼,墨少航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把领口拨开查看伤口。 许心妍困得、累的趴在桌子上有些不舒服,最后没有办法直接坐好,直接抓着陆天庭左胳膊,然后附在了肩头上了。 霍思轩也是有些不解,他的公司遇到了麻烦,与夏晨漫有什么关系? 那边的李娅骂骂咧咧最后被人叫走了,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易东这样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很少能见到他这样,看来那边真的能够放松易东的情绪。 “封刑,你不是在举行婚礼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洛安宁瞪大眼睛,难怪一看到封刑,就感觉哪里不对劲,现在封刑应该在举行婚礼,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张梅梅足足检查了一分多钟,一下子,她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原本洛安宁准备起身离开,但是却有警察拦住了自己,原来是孙怀瑾想和自己说话。 墨通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质问道,他的眼神里,全是不甘心,要知道,他刚才施展的天山雪影可不是平时施展的那么简单,而是更为厉害的一招,威力比之前和楚天羽施展的那招,要强好几倍。 在她冲向金色大门的瞬间,夜锋脚下地面开始震动了起来。这震动之力由弱至强,最后竟如同地震一般,夜锋站在地面上根本无法站稳,不得不飞至了半空。 就在这时,突然半空中有一道五彩穿云箭“轰”的炸裂,爆出五彩缤纷的烟花,绚丽之极。 苦海突然定住了,只见醉汉的双眸之中两道乌光一闪,钻入了苦海的眼中,随之,苦海浑身僵硬着,而那醉汉却缓缓的倒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苦海也仰天倒下。 钟离说完,自上古战巫洞内有声音传出,声音由远而近,透露出一丝杀意。 段秋的举动虽然让四人惊讶,但四人并没有说什么,依然按照段秋之前的命令在沙发上等待。 “令你率本部人马,守住西门!没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发现骚乱,立即出兵镇压!”龙破天将“任何人”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藏獒,很纯洁的一种生物”,迈克尔看到洁白的白狮,还以为所有的藏獒都是这样。 “那两个包厢,是谁家的?”龙天威有意无意的指了指那两伙黑衣人进去的包厢,问道。 后卿翻看了一下系统资料,毫无营养价值的廉价食品,对身体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他一向不怎么看好。 捏着那张银票,林贞娘迟疑了很久,到底还是没去钱庄换成现银。虽然像这种一两一张的银票,全都一般模样,没有半点记号,可是她心里总是有些发虚。不过后来证明,她的心虚不是没有道理的。 素雅尖叫着拉着阿九向一旁躲去,而后再次将阿九护在身后,生怕云姑姑会伤害到她。 墨逸轩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差一点就暴露了身份,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再等等吧!等那人回来了自己告诉她的好。 “呸,你见过哪个老板把伙计的名字都叫得那么熟了?”刘原啐了句,火气却是有些了。 “师父你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你别这样,怪吓人的。”景木慌忙蹲下,左右查看。 却不想刘原早就料到,一把拽住她,虽然立刻就松开了,却斜身横在门口,不让她过。 此时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俩人是为何打起来的,不知该说些甚么,做些甚么? “这仇够大的了!那它后来是怎么样找你的麻烦的呢?”林中花担心地主。 三人又互相叙说了些近况,考虑到沐晰晴怀着身孕要多休息,二人便起身离开,沐晰钰的住处没有再另外安排,直接收拾了沐晰晟院子里的东厢房住下了。送走了他们,沐晰晴笑容一收,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在自由美国内的奥运选拔赛上扶摇直上,根本没有一合之敌,名正言顺的组成了自由美男子战队。 他说,不要疏远宗亲,不要怠慢百姓,安抚周边邻国,控制四方势力,国君无所迟疑的敬奉这些原则,天下就会和顺服从。 林达也按下印着绿色管道的道具图标后,他的手心出现了一枚圆形的绿色贴片。 傀儡没有人般的有危机意识,面对暴烈的灵力波动,它只会机械般的跳跃自己的双腿以及摇动自己的双臂,释放出的攻击灵符都打在紫雷上,顿时化成烟灰。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郡裂分炎汉惊 唐逍低声道:“你们先冲过去,我随后就到!” 虽然有些不解,但跟着他的,全都对他无条件服从,于是以萧龙为箭头,众人纷纷冲出去,如虎入羊群般扑进秦淮商行人群之中,顿时激起了一片惨叫声! 这可不是刚才对战洪都阁,刚才是假打,现在是真拼。秦淮商行由那婴境少年和几个半步婴境率领着,悍不畏死扑过来,一边嘶声怒吼:“杀!宰了这两个男的,把女的抢回去!” “宰我?”萧龙冷笑,“我就站在这儿,来吧!” 他和萧虎不约而同扑向...... 莺煞也明白,姬子鸣的个性,自然会一个一个的找,当都找不到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因为他是一个很守信的人。 一声长叹出口,想明白这些后,金氏没有再多留,起身离开了房间。 长廊上的修士都是前来打扰那人清净的,为了“惩罚”他们,那人便将他们都变成了那副样子,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再也打扰不了他。 食材有部分猜对的,也有全部猜错的,总之就算猜测正确,也不知道五种食材的具体的配比量。 虽然说是后天境界,但是如此重要性,自然是派遣后天巅峰,想来也是四名后天巅峰的其余宗门人选。 这个时候照在远处的射灯突然转了回来,然后射在了酒吧经理一行人的身上,照的他们张不开眼睛。这个时候酒吧经理知道被发现了。赶紧大叫着离开这里。 “别说,带上果然不同凡响了,本来还以为你不喜欢呢。”陆彦笑着说道。 当然,对于收购金页,老九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那就是一个月之内。因为老九不可能一直待在帝都,逍遥帝国目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只是她的这声回绝并没有多大用处,接下来的时间里,那敲门声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演愈烈,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她们的休息。 一时之间,金光万丈,九龙飞啸,凤凰舞天,霞光四射中,云层中出现琳琅满目的美食。 星野平时睡在山洞里,不习惯身边有人,可是园长姐姐身上香香软软的。 只要不是她主张出的主意,就算将来东窗事发那些人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虽然三人打起了退堂鼓,但是被逼到透支生命施展大招的佛之战国,却也被打出了真火,哪里能容忍他们全身而退,巨大地身形却以不可思议的极速向他们逼近。 此刻的凤凰火已经更加精锐,那凤凰忽然间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苏兰霜脚步轻点,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两年前的地方。 “第一名玉邪貌似已是战皇强者,第二名李狼牙是巅峰战王,第三名战狼也是四纹战王,但战力已经极其接近巅峰战王,就算老大你战力逆天,但毕竟等级还太低了呀!”土熊面色凝重,苦口婆心的劝了起来。 话已至此,赵锦熙也不便叨扰,起身离开了王府。前脚才刚踏进定国公府大门,就听到一阵刺啦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下午还得回厂子里上班,也就没多逗留,被他哥哥给送出了宿舍。 午后的雨下的格外的大,陈大穿着蓑衣去找老陈,可谁知老陈居然不在家。 一轮巨大的血色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天穹之上,给人一种颇为妖艳。 这话听着不急不缓,实则杀伤力极强,孟离气得心口发疼,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上官瑞鑫看着王盈盈,表情渐渐僵硬了起来,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更记不得是不是向王盈盈求过婚,这种事情不是儿戏,不是顺便说说就行的。 当初他们刚到达这个新界域的时候,自然是非常不受欢迎的,这里的异族神魔们异常强大,几次出手之下差点将他们连人带世界怼回原来的界域去。 王盈盈就算是再怎么聪明,也不能知道李少爷给自己打了药剂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李少爷这边有刀疤的人,李少爷的一举一动都在刀疤的监视范围内。 “二十二代后辈子孙?嘿嘿,潘师哥还真是好福气。”秦尘砸了砸嘴。 咔嚓,开门声响起,直接最后一名悍匪下了车之后,居然没有选择逃跑,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着银行的方向不断磕头。 虚神界再也承受不住这般恐怖的力量,直接破碎开来,刚刚还能维持住形态的世界隔膜直接被冲垮,肆虐的破灭气流如同飓风中的残烛,在粉碎真空的神意之下,一触即灭。 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眸子,亮如星辰,闪烁着蓝色圣光,良久,才随着太初神皇奥义心法的结束,渐渐熄灭。 梦星辰一听此话,心中了然,看来这的的确确是当日的漏网之鱼。 因为他震惊地发现,自己在握住对方手的时候,某一刻竟然生出一种不想放开的感觉。 虽然梦星辰这边只有区区几人,但一向神出鬼没的摘星府主不得不如此慎重对待,而且太子又死了,梦星辰不得不死。 王思娣回过头想要看下叶尘,但是却被有注意到叶尘离他挨得很近,加上个子还差不多高,就这转眼的一霎那,叶尘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嘴巴就被人给碰到了,随后就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大苹果火烫火烫的。 那人想不到凯撒在闪躲自己偷袭的同时还能还击,顿时惊骇之色,无从躲避,被这爪狠狠抓在咽喉上。 “冬日来临,粮草、气候都会影响作战,依吾看来,曹操虽然要兴兵伐徐州,但是也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而陶谦则更是能拖一天便拖一天。”郭嘉解释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外来剑说生离 “千万年来,整个炎汉帝国,大概也没有发生过分裂吧?” 叶无蝶喝了一口茶,有些含混不清地问道:“这下子,皇室应该手忙脚乱了!” “是啊!”这桌子上最了解帝国情况的彭趣叹了一口气,“圣上伯伯应该睡不着觉了。三个郡反叛,这是直接把他放在火炉上烤啊,恐怕前圣上都要从仙界下来收拾他了!” 帝国传说,每一任圣上最终都没有死,而是去了仙界。 唐逍听她的话音里有一丝幸灾乐祸,不由得一笑:“这才只是开始。妮儿,你回京城去,...... 然后他的眼睛睁的又大又圆,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又眯成一道细细的缝。 狂浪拜别了龙王,回到了蛇族,八十年没回来,狂浪多少有点惦记。 “阿娘,你别担心了。我和阿真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拉起阿娘的手,安慰她道。 对于赵阳的这副说辞,李墨已经找不到任何话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可是一铁锹拍下去,哪有什么蛇,根本就是阿亮的脑袋,阿亮就被不知谁的铁锹这么一拍,直接昏了过去,送到医院没多久,就咽了气。 仿佛这就如同微不足道的的事情,就让守卫军造成如此大的牺牲。 他想起了门前的树木和花丛,那一簇簇绿油油的植物,这样用心良苦的培植茶树,可见他对黑茶的情有独钟。 刚才是怎么走到这里的,又该怎么走回去,实在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那些年死在世界剧情手上的npc,尸骨都能绕艺画开天总部大楼一周了吧?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炼制一种丹药来作为见面礼吧,你们仔细看好了。”林诗玥也没有和他们多废话,当下便着手炼制起来。 目光从一张张笑脸上扫过,安夏走向宴会厅里最不惹眼的一个角落。 之前胳膊被卸,一直没有接上,现在又被重重的丢到地上的李沫,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这一下摔散架了。 沈仗天不敢大意,双手变掌,硬是接下沙渡天的一脚,沙渡天得手后,借助沈仗天的双掌,再翻一个180度,又是稳稳现在沈仗天的面前。 沙渡天看着粥,一点胃口都没有,按他的性格,怎么不得弄一碗胡辣汤,七八根油条,一笼包子吃吃。 可是眼底的鄙夷却明目张胆地展示在自己眼前,齐云烈无奈地扯了下嘴,“阿程,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事的,你只管大胆说,有事我们敞开聊,我不怪你,亦或者,”。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灰色的气流就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山岳般巍峨的身影。 “终于想通了?”一声嘲讽犹如凉水一般忽然浇到自己的头顶,一下子整个还闷着气的身子一下变得通畅了起来。 他本来心里还有些火气,但是刚才听到她骂苏芳菲的时候说他是她的男人,他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恢复如初不是助长你的灵气么?我若做了你还是不放呢?”魔梓焰冷冷道。 程立只有选择先让苏泽凯磕头发誓,也算是狠狠打了苏家的脸面。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对其他人讲,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 而班羿翰则是拧着眉,他怎么都没想到云思米居然这么瘦弱,没几两肉,轻飘飘的。他一心挂记着云思米的伤口,倒是不怎么注意这些过于亲密的举动。 “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话,我就……我就……”她这下子就真的不能放下狠话了,万一班羿翰又对他自己狠的话,那伤心的可不就是她嘛。 没有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宁涛冷着脸,一只脚直接踩向窦勋双腿。 邓辽虽然内心十分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他也知道蔚殃跟淮禹的结论是正确的,也是仙冥先前从未考虑到的。 对方可是一名老师,老子更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而且对方还是受害者,学校的领导正好可以顺水推舟,谁也不能说什么,还能讨好一下市教育局的副局长,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不傻,这顺水人情肯定是要送的。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付全款给他了?”为以防万一,宁涛又朝这位工作人员多问了一句。 趁着现在意识还算清醒,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品尝到了一丝来自鲜血的甘甜。 既然主动投降了,而且这冰霜巨人好像还有点用处,楚麟便是收下了三王和这一千五百个精锐原士级别的冰霜巨人战士。 夜墨礼貌性的笑了笑,继而转回了头去,话说没事他找自己干嘛? 又是一脚,一头铁甲巨犀的脖子瞬间变形断裂,都轮不上卷属军团补刀就被楚麟踹到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仅把它们当成了今天的中餐!吃完之后,只见周立晴当作无事发生一样。 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台上的男子,面面相觑,不少人感到恐惧和害怕。 当然,那是按照以前的数据来计算的,异变后各大帝国肯定是加急赶制了很多核武的,其他帝国不知道还有没有完备的工业体系制造核武,但三大帝国显然是有这个实力的。 一根根红色的丝线从霍方毅的毛孔中探出,刺入从人皮纸中流出的液体里,瞬间压制了这只不知名的厉鬼,让人皮纸失去了反抗能力。 因为被拦下,赵晋已经跟丢了黑衣人的踪迹,现在只能与禁军一同搜寻。 白肆衡远离了周源一些距离,不打算理会自家经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原本打算直接抬脚离开。 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暴君忍不住握起拳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人最悲惨的,莫过于看着自己的一切化为虚有,而赵颜就是想那样‘照顾’叶家的人,从有到无,一点一滴,慢慢的,在恐惧中迎来失去。 我远远看着抢救室方向人来人往,心里不由升起一阵落寞,如果说我接受了沈家的好意,就必须要接受沈清哲的情分,否则就是不厚道,那么我确实应该离开。 听到他是要给自己他的手机号码,廖宗舒了口气的同时,也很是高兴,乖乖的将手机递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底阴泉话死别 这一剑,像是要撕裂半个丹郡城! 但楚皓可不怕他这一套,“为什么不行?我们是人难道你们就不是? 荀彧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是却也知道,身为朋友,不能阻挡戏志才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虽然强健的体魄让他们免于死亡,但浑身的伤口却让他们已经动弹不得。 心中好好的批判了一番,白弈嘴巴动了动,又吃下一颗嘴边的果肉。 众人的目光落在那只蚊虫上,那蚊虫看着让人恶心,浑身呈灰白色,嘴巴如蚊子一样,是一根长针,身体被鳞甲覆盖,肚子较大,整个肚子是透明状。 事实上,列萨作为老色鬼,又是骑士团的统领者,跟很多士兵的妻子有超友谊的关系。 在冰场边他还遇见个熟人:‘冰刀王’。一个从一九三六年开始,磨了六七十年冰刀的传奇人物。在什刹海溜冰的没一个不认识他的。 “是么,照你这么说这还是一次机缘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有些无奈也有些蛋疼。 他有些明白白起为什么会杀了那些降卒,十七万都这样了,何况长平之战降卒二十万上下,妈的,根本养不起。 聊的期间我才知道,原来特真的被血族给绑了,这些事情都是王勇被绑的时候发现的,他还说要在这个月十七号把特转移到西方,逼迫特的父亲用特的亲族鲜血取出自己体内的能量,要不然就要灭掉史密斯家族所有亲族。 芙莉扑哧一笑,把卡收了回去,倒在苏南怀里眯着双眼也不说话。 慕程醒过来的第一眼,便是看见身旁累得趴在床沿睡了过去梅子嫣。 ‘‘哎,对了晓东,我记得我是在布鲁特殿下的溶洞中看你取至宝,可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巴克说完后,露出满脸的不解。 虽然不知收服一个游魂有什么用,但偷月是个很聪慧的人,十分有自知之明,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绝对不会开口。 吸血鬼不吸血,就会发生老化。血是他们的欲望,是他们的青春,是他们的生命。 “曹洪,你当真要自不量力吗?这里是我茶马帮的地盘,动起手来,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岳副舵主说的倒是实话,但曹镖头只能硬着头皮应战,否则传出去只会让天下人耻笑。 听到约翰命令的唐风忽然出声阻止正要出去的兽人。然后看了看众人后吩咐道。 “你可担心我会遇上坏蛋了?告诉你我要是遇上坏蛋,那是坏蛋的霉气。”白菱格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在为预备同行的这两个非魔力拥有者心里营造一种踏实感,遇事她会保护他们的。 “不许你的筷子碰本世子的碗。”慕程绷着脸像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赤炼听到唐山只有二重天实力时,也是有些失望,自己只是希望有人能拦住陆毅而已,好借机逃跑,但是唐山并没有这个能力。 没有再管码头的热闹,他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完成炎魔之血的仪式,解封无锋剑,让自己拥有一件趁手的兵器。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剑寒霜挑五鸾 唐逍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余小旺扶起郑秋燕,一步跨到那冰雕前,只见左大勇满脸乌黑,神情却是栩栩如生,也不知被冰封了多少时间,显然是有死无生了。 但既然来了,如果不救,却也不对。唐逍伸出一只手按在冰雕背上,真元流动,那冰雕上便冒起了袅袅白烟,一滴滴冰水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在脚下积了一大滩。 这时郑秋燕又幽幽醒转,见这情景,忍不住问道:“逍哥儿……” 余小旺连忙止住她:“郑婶,不能打扰了唐公子,咱们最好隔远一些...... 她心像是要从嗓子里出来一样,一下子哭了出来,狠狠的打掉蜘蛛,慌忙之连续狠狠的扇了自己好几巴掌。 朱一品面对叶灵犀,有些紧张是真的,他不知道叶灵犀为什么要单独和他谈话,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是什么,现在的不知所措和慌张,都是非常真实的是。 但在北方,他们没有南攻的威胁,来自于外部的唯一威胁,就是这漫天生长的变异树木,但这些许年,北方已经在自己的生存范围内,解决了这个变异植物的问题。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为了爱情。”邱青青在边上柔柔的笑着,一种是一头如云的长发,只是比之前似乎要成熟了一点。 “首长,您说,我一定尽量如实的回答。”洪图也不知道龙国华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但是看到龙国华严肃的样子,洪图感觉到一股威势向自己压了过来。刚才洪图和龙国华聊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龙国华身上的这种威势。 她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肩头,昔日艳丽的容颜,如今形容枯槁,脸上只剩下一对眼睛大得吓人。她胳膊里,胡乱地挽着一条披帛,未施脂粉仪容不整。 红玉迎春对视一眼,有些不放心的看向叶灵犀,叶灵犀的眼里没有别人,现在她,只要他一句话,她要他的态度。 医院对于林安暖的作用可能也只是抢救一下了,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带足够的医疗设备和医生可以了。 只要是当时在场的,不是就是和慕玥他们有关系的,就是已经死了,还有两个还被关了,他们是对此一点都不知道所有前因后果。 梦梦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怎么着,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凤殊一开始完全反应不过来,等听完了,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说它的表达有问题。 “就这一次,求求你了,嘘,别说了,我爸妈下楼了!”厉可伊眼角看到爸妈从楼梯处出现了,吓的厉可伊赶紧不再说话。 “岳凤颐,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需要将从前在我们府里出去的丫环荟翠,放在眼里吗?”岳郅珵耐着性子,教导盛然然,希望盛然然,能迅速,成为他的知心人。 因为他知道,他受伤,他的安安会不顾一切,甚至是性命来救他,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普通人只以为,天才如林越,是人类未来的希望,所以得到了最大的重视和保护。 冬天的湖水,寒冷极了,一入湖中,李诗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像是被冰块包围了一般。咬咬牙,还是忍着寒冷钻了进去。 抬手把他衬衣的扣子,一颗颗的扣了起来,然后笑眯眯的朝他凑了过去,在他有型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抛出一句语不羞的惊人的话。 李诗梦攀上墙头之时,就确定好了目标,眼下正朝着那间最大最好的房间走去。 毕竟,林越不是人见人爱,起码全球绝大部分人对他都有好感的,自然不希望他出事。 顾茂丰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走上前作势要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时,被南宫寻避开了,索性收回了胳膊,不以为意的笑着说道。 “她什么时候嫁人了?”厉可伊一脸惊讶的表情,因为,她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苍白的鼓面反射着手电的光线,每一面鼓上都有一张神情各异的脸,喜怒哀乐,贪嗔痴慢,栩栩如生。十二张人脸一般的鼓面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我们,就像是十二个满身怨气的人皮,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诸葛令虎脸色惨白,显然是消耗过度,体力透支。整个街道的人听见这声音,顿时惊慌失措,苍忙逃跑,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态,此时像是被震动的声音粉碎,尽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过,即便是刺痛,那也是要命的,心神失守,真灵有种崩溃的感觉。 示意奥利维尔松开自己,路卡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稍微缓过气来。 只见轩辕剑剑身周遭的紫气一时大盛,顺着祖巫天守的手臂,迅速缠绕而上,滚滚魔焰在此氤氲紫气面前,竟如春雪般飞速消融,就连那原本肌肉分明的手臂,也瞬间变得干瘪起来。 雷昊等人在阿飞轻车熟路的带领下,走上乌雪火山。山中雪色发乌,寒气逼人,穿着厚重兽皮大衣的众人紧紧裹住身体,可依然阻挡不了寒气的渗透,无奈下尽是运起功法抵挡。 “喂喂喂,我说一飞,那给点游戏币呗。”传新丰兴奋的两眼耸着精光。 好在众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要是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怕在这一场夜雨中一半以上都要着凉感冒。 我也跟着看过去。发现程祥背上的海东青纹身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青色。的确和一般的纹身并沒有什么差别。 只是维网辣那么大,想找个它能交配的对象,生下私生子,好像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哈。 军中不一会儿功夫就临时搭起了一个擂台。听说太傅要和日本将军比武,吸引了很多人观看。 西面山口的防御部队也与山口外的魔兽大军接上了火。不需要再保留什么实力了,尽可能地利用魔法师定点地消灭准备破坏工事的魔兽,尽可能地利用远程兵器减缓对手的进攻,他们的首要目的也是争取时间。 就算是现下方逸尘的实力强悍。可是毕竟也仅有黄级巅峰而已,就算是他可以击败玄级低阶的高手,可是如果到了玄级阶或是高阶呢?要知道,每跨过一阶,其实力的差距都是十分悬殊的。 他并不是怀疑孟浩然要对付自己,而是怀疑孟浩然有别的什么目的。 “通常理解是这样的,但也不排除一举击中对方软肋进而获得一场大胜的可能。”曼施坦因答道。 他其实真想撮合这两人,到时再和苏梦儿结拜,不愁疯狂不帮他打天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剑飞鸾镇三山 火鸾峰下有三条路,一条往东通往源城,一条朝西,经过彭口镇以后直达凤翔郡。 它望向远处这边的古力五人,十八道幽蓝的眼神一起露出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五人。 翁水玲一出来就化作一阵黑风想周围飞去,影豹身子一扭,直接消失在蒯瑜视线范围内,影豹就是蒯瑜的杀手锏,专门对付隐藏在暗处偷袭自己的人。 乔少锋本来从地上爬起来,还指望他师父黄冷峰教训李扬一顿,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没想到李扬对上地级高阶武者也能全身而退,这让乔少锋报仇的希望愈加渺茫。 这一样座由一条金蛇蜿蜒而成的门框屹立在他们之间,却像是将他们隔在了两个天地之间。 鲍山街道位于东城的边郊处,以前并不归属于中海市,只能算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后来随着中海市外扩,才将鲍山街道收到了中海市,所以这里的经济设施跟中海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如微想躲,他一连用了七种遁术,一遁三百二十里,可是那火焰却依然缠绕到他的身上,即使是他用出了自己游走世间,借人间红尘之气祭炼出来的七星灵盘也无法阻挡。 只是此刻,她就算再行挑逗,也激发不起汪紫轩什么别的心思了。 只不过,他此刻气息无比可怖,像是一位独尊诸天的神祇下界,震撼人心。 古力瞅着有点纳闷的摩烈轩,一五一十地将如何透过莹光镜,如何发觉四大家族联邦打算联手对付摩烈轩的阴谋一一说了。 林平之一脸淡笑地说道,他心情舒畅,今日这事若是成了,林家立刻就多了四大高手,这四人的武功可是不凡,就是和五岳剑派的掌门一级比起来,都差距不大,放到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二级丧尸本不是魏为安的对手,与其周旋也是为了引人耳目,等韩沐诚两人下了楼,魏为安将熔岩凝成一条绳,缠绕上丧尸脖颈。 天色渐晚,天灵跟安宁公主告退,牵着极不情愿的平西王往天乾殿走,平西王不想自己走,想被抱着,但是今天犯错了又不敢耍赖,只好三步两蹭的跟着。 而这五年之中,天灵时不时地给皇帝排排忧解解难,比如如何避免考官们徇私?把试卷上答题人的名字糊掉就好啦,等把所有的考卷评完,再揭开就可以保证公平啦。 “有些事情不知道,会对自己的安全增加一份保障。”汪凌学着电影中的常见台词。 紧接着,辰元仰头看了看飞起十数米高的罗烈,待到他落下又是一记飞踹,踢在了他的右肩,罗烈的身体再次飞起,又落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金刚护体!”三戒双眸一闪盯着那如刀锋般袭来的阴刺连忙回身挡在了两人身前,身上的黄光外放,一个浅黄色的护罩升起将三人瞬时包裹起来。 “对面的阵容是一线实力演员舒雅和舒雅的好友老牌歌手桑叶还有舒雅的继子蒋家独子蒋朝阳。”闫特助继续跳出来解释。 河水并不深,两米左右,一踩水就能把头露出水面。那个游魂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林灵见没有发现他,连忙将两个晕过去的倒霉蛋带到了岸上,也幸亏林灵的水性比较好,觉醒后的体质也不像她外边看着这么柔弱。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剑唤魔千人屠 孔方霸一剑刺出的时候,七组剑士并没有闲着,四十九柄利剑仍然像七个大灯笼,旋转着切上来,唐逍仍然被围得水泄不通,只是头顶上多了一个“盖子”。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后左右全是剑影! 暗处,那如幽灵般飘忽的声音叹息道:“孔峰主可真是深藏不露啊,居然把鸾影秘术‘镇三山’练成了,他这是想在五峰立共主的时候,凭借这一招去争夺宗主之位吗?” 不知道孔方霸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只见到他脸色阴沉,须发根根竖起,似乎把这一招...... “你认真的?我刚才还纳闷呢,怎么一晚上的功夫,连你说话都感觉与往常不大一样了,嗨,姓韩的,你是不是受了刺激了?”瞳略有疑问道,后面这句调侃也是加的刚好,而此番话的意思,只是想看看韩员接下来的反应。 心念一动,从左手腕上林傲天送的储物灵导器中飞出百来种药材,无不是强身健体、觉醒突破的宝药。 只剩偏居在阿阑尼的少部分西徐亚部落牧民蜷缩在高加索瑟瑟发抖。等下一年春暖花开时,佐伊罗斯会进一步荡平梅欧提斯和博斯普鲁斯一带的残余或土匪,之后带着马其顿军队彻底灭掉西徐亚。 “不用休息了,现在就开始吧。”停下手中的动作,林凡稳定身形,淡淡的道。 长枪兵利用兵器长度的优势戳刺敌人,而这些斧头兵急了眼,看着队友倒下却被挤在门口够不到这边。 “以后有机会多来,不要和以前一样。”陆兰心说道,现在想起林凡那个时候的倔脾气,也还是照样气的牙牙痒。 阿洛尤斯一路风尘仆仆,和赶路的士兵们一样,又累又乏。这一顿激情昂扬的演说,说的他口干舌燥。 如此一来,不是禀天石变凉,而是他自身又发生了改变,不过,他也不清楚怕冷意味着什么,究竟是对自身的改变,还是普通身体承受不住赤泉圣水的神奇功效所致等等。 直接趴在地上,他痛苦的捂着嘴,低头一看,地上一堆血迹,心里一个悲催:完蛋了,不会把门牙给摔没了吧? 他从来都不知道,世间有一人可以让他如此牵肠挂肚,这一刻他明明应该是愤怒,他知道她的心,也一定很痛。 “我们北陀军队,就是正义的,无论我们在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北陀军队这么勤劳给你们保护安全,你们总得要报答我们吧!”白衣将军接着强辩道。 大古,这时才意识到不妙,记得野瑞分析过,巨人在地球战斗时间,只能持续3分钟,3分钟一过,也许巨人他,再次变成石头,也说不定。 “放轻松,腊尔多。”另外一个骑士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道路,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的人踪迹。 z-one在这场决斗当中召唤出来的第一体时械神在此时再度出现在了决斗场上——当然,这位浑身雷光的天使在出场之后还是被吸走了力量。 在洛克的印象里,伊瓦的城市圈外加周围的几个区,人口已经暴涨到了一百多万人。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随便有点风吹草动,那绝对是个相当大的隐患。 不一会琴葛雷已经招架不住,天线脑袋中那种无休止的嗨画面冲击,没有经过人事的她哪能承受,最终逼得她不得不赶紧回寝室洗漱。 卡拉米尔出现在了洛克的身后,他默不作声的等待着洛克的吩咐。 不过,捷波在仔细回味安格尔的这番话后,突然愣住了……神秘之物什么时候烂大街了,就这么巧?随随便便就能得到? 在眼前这个‘蓝光’清晰度的‘?’显示屏里,出现了林翎在西冬皇宫七层天牢里的画面。林翎和濮阳璟的脸同时出现在显示屏中,夜晨发现了他们脸上的疲惫以及濮阳璟身上的伤。 古争见状立马手掌一缩,松开了云荒剑,同时身形朝着一旁一闪,躲过对方从另外一旁捅过来的短剑。 “呸,胡说八道,我不喜欢你也不会不喜欢他!”谭玲啐道,随即真的不敢哭了。 说实在的,张仙这时既没有聚众造反,也没有打家劫舍,他只是聚集了一帮人在长白山上,除了一次宋江过境时响应过之外,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他实在想不到宋朝的大军不去剿杀为祸的宋江,反而把他给围住了。 其实她心里准备了很多腹稿,但是……最后不知是不是病房内的气氛不对,还是自己真的太过伤心没有说出来。 果不其然,绮罗已经在京城将林家老宅翻新过了,好些地方也按照黛玉的意思做了休整,一切可谓是准备就绪,只等着黛玉前去了。 只是她弹着弹着,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眼眶里多了些许湿红的痕迹。 越南人想躲,可钉子的手像钳子一样拉着他,他动不了,另外想救的越南人被钉子踹倒一个,另外一个被他一个胳膊肘顶到了旁边。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要知道一家人为了找冬冬都要急疯了,张一梅最后一个看到冬冬的人,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还把路清河打了一顿。 我害怕了退缩了,后悔自己不该轻易的撩拨他,这个男人在这一刻,令我感到了畏惧。我想要挣脱开来,意识中,想要动一下,好提醒他找回理智。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剑惊神天劫动 唐逍的声音并不是很大,却在山风中显得很清晰,一直传到了后鸾峰顶。 火鸾峰顶是一座大殿,后鸾峰顶却是一块草坪,方圆千丈,草坪正中矗立着一块大石头。 说也奇怪,山腰乌云密布,山顶却是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拂在草坪上,显得一片静谧。 十几个人围在大石头边,一个个神情肃然,似乎对渐渐接近山上的喧闹毫无察觉。 大石头是镂空的,分为三层,最下一层有五尺高,又分为左右两格,每一格中都有一个蜷缩得像个圆球的人影,鲜血一滴滴...... 在这里,没有什么道义可讲,没有什么规矩可循,一切都是用这最为原始的拳头说话。 在奥克里奇说完了话之后各个千骑的千骑长都纷纷上前走向奥克里奇身边手中拿着一个纸箱的辛奇纳那边准备抽签。 他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没少被大姨照看,游戏再怎么重要也只是游戏而已,哪儿比得上亲人之间的亲情。 不得不说,元和道人不愧是负责仙盟外交的,面容和蔼,让人一眼看上去便感到如浴春风,心生好感,三言两语间便以退为进、态度诚恳的与张志平拉近了关系。 一条人影从门外飞扑过来,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赫然竟是卓玉贞。 他感觉到了,已经饱和了!在一点点的时间就可以动自己的那个招式了,没错,就要成功了,马上就能够帮助到踏雪了,他需要再坚持一点点的时间,一点点就足够了。 所以张志平又将目光放到了香火之力上,开始对香火之力进行细致的研究。 那个被龙傲天扫到的黑衣人瞬间被击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之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而如今就算因为己方大军是杂兵的关系,让张角承受的压力轻了一些,不可能是达到了八倍这等恐怖的数字。 此时月明星稀,眼看着就要到少林寺,江白幽骑着马跑了过来。 王昊也没多说,将身上的水珠震落后,换上了一套新衣裳,看上去更加精神。 他很想问问凯特尔,如果当他见过美军将原子弹丢到广岛和长崎的景象后,还会不会跟自己提什么人道。 意大利士兵按条例规定每人背负一个重达35公斤的背包,因而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平均每天只能前进30公里。 太上老君将这些话突然当众说了出来,顿时让如来等佛界的人也是吃了一惊。 “主人,是让他上面残,还是下面残?”那个低沉的声音又是问道。 “这郑家真是狗胆包天,敢如此残忍,皇姐,你底下是不是有个叫郑季的人?”刘彻问道。 千金难买早知道,青龙已经抬脚跟上袁三爷,伊丽莲也只好追上去。 典韦不再争执,曹植这才放入嘴中,顺喉而下,只觉得有些甜甜的,随之而来的是耳聪目明,头脑清醒。 “好,就这么办。还有一点,我花家的情况王公子也知道一些,那梁子昂贼心不死,老朽想今夜就为你们拜堂。”花弧说道。 赵宝儿虽然难以呼吸,她也没能从地板上爬起来,她瞪着刘铭宇的背影,她还有一阵后怕。 “走吧,欢迎进入我们的世界。”沐德微微一笑,率先一步踏了过去。 段晓楼咬牙,眼中寒芒凝聚,扫了一眼三丈高空上负手而立的陆江北。 茶楼里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一个生物的存在,无论是老板伙计还是顾客都不见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媚儿……”夏瑾轩在她身后不远,自然也看到了她的举动,拳头在那一刻握紧,仿佛已握出水来,他了解媚儿,一旦她认定要做的事情,他阻止不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着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陆鸣的脑袋包着纱布,他痴痴傻傻,把纸巾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然后往嘴里塞,还对着人露出痴傻的笑来。 陈潮生定定看着她,她这一次真是醉的厉害,双腮酡红,唇色却有些微微的泛白,许是酒醉头痛,一双眉一直紧紧蹙着。 沧笙倒完它的洗澡水回来,就见它用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净了。 对于自家器灵的心思,洛天晴自然是没有察觉到,即使她看着凤舞,她也没有办法从那张鸟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本就残破不堪的港口,彻底地碎成了两块,海水顺着新生的裂痕,向岛屿内部,灌输了进来。 既然到了曙光城,那么守城的任务就不是他们负责了,他们也就不再需要持有武器。 “我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徐子将说着匆匆忙忙就要而去。 李妙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她惊得都不会说话的表情,倒是让黎崇心里略微舒服了些。只是,哪怕就算是意外,这个李妙的手气也未免太好了。 两条手臂,担惊受怕地挡住自己的脑袋,流着眼泪不停地求饶道。 莫利亚的语气充满了悔恨和悲痛,可是他却又不能反对路飞,只能看着路飞一次又一次地毁坏自己心怡的僵尸,独自在心中默默流下泪滴。 有好几个月,松合公司因为那些离逝的人弄得诚惶诚恐,甚至还有人编造了谣言,说松合之所以在短短的一年之间出了这么多的事,是因这这个公司建房选址没选好。 那儿果然有一只巨大的编织袋,在黑暗的暮色中,发出诡异的幽光。 他只恨那时,外公已经离逝,不然非得将他拉来,用他敏锐的才智,雄辩的思维,将这两名自命不凡却平庸无能的警察批得一无是处。 弗兰肯的话音刚落,在台下缓步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鱼人老者。众人一见,正是人鱼族的长老,寇拉坎长老。 时正当午后,顾雁歌整了衣裳,说是进宫去找公主们说说话,扶疏去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哪有不准的理,还让扶疏带话回来,说要是天晚了,在宫里歇下也无妨。顾雁歌听了一笑,便领着丫头们上了进宫的马车。 不过在高尼茨提醒八神离开时候,却发现八神的脸上根本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三天的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而这短短的三天时间之内,在整个海底宫殿美丽而祥和的外表之下,却渐渐的弥漫了一丝让人感到莫名紧张的气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旧恨添新仇 这座山峰有点奇怪。 它很高,又被分成了三个部分:从地面隆起的一百余丈,是一座低矮的山包,直径足有三百多丈,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扣在地上的大馒头;“馒头”峰顶竖着一座孤峭挺直的山峰,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块巨大无匹的石头,却又分成两截,下半截朝左倾,上半截朝右斜。 这就是一道足有百丈粗细的巨大闪电,直指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能够通往“闪电”顶上去。 “闪电”顶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平台,十来丈宽,地面有...... 多日不见,众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些嘘寒问暖,除了白敬轩比较陌生外,大家都是熟人。 蓝蓝围着对方的身体转了两圈,“你这样不堪的废体如何能帮我做事?”蓝蓝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于是没有再看包瑶瑶,提着空蝉长剑,李恒就转身走上了上山的道路。 说着,外骨骼盔甲举起巴掌,朝着雷辰的脑袋拍了一下,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会场里的人,肯定都是不知道这种“伪精神树果实”有副作用的,但是,哪怕是知道有副作用,有可以提高战斗力的这个因素在里面,副作用那还是副作用吗?直接无限接近于0了。 “难道?”疑惑的转身,却见刚刚那个七星武者站立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有的只是一大堆的碎肉。 顿时整个酒桌安静的仿佛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李江疑惑的向崔慧敏看去,在酒精的刺激下,崔慧敏在他眼里简直比天仙还要美。 竹城叛军的事情算是暂告一个段落了,贝拉也没有心思再在这里停留,在将这里的部下安抚整理完毕后,贝拉就会带着部队返回启元大本营。 就在李恒调整着呼吸的时候,血狼神阴影的躯体上面,突然伸出了三只漆黑色的“狼爪”。 感觉到闲聊差不多了,阎应元转入了主题,他所需要关心的,是如何的守住关宁锦防线的事宜,这也是苏天成特别强调的事情。 苏天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天成了,叫三弟吧,怕人家不满意了。 那晚父子浅谈,c市星空璀璨,苏越忽然很想抽烟,父亲什么也不说,给了他一支烟,然后亲自帮他点燃。 天痕冷哼一声,绿光骤然在半空中停滞了,在他的精神领域中,又有什么可以瞒的过他呢?金光伴随着数声惨叫连闪,几名冰河家族的成员顿时委顿在地,现出满是鳞片头声双角的身体,正是如同撒旦一样的冥教中人。 高阳忍住怒火,控制克隆人高阳继续说道:“艾里克斯,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的技术是你出卖给美国人的吗?钓鱼岛那件事,也是你抖出来的吗?”。 天痕也顾不得身上还有汗迹,手忙脚乱的从空间袋中取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这才松了口气,飘身到紫幻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陶公子,郭嘉告辞了,后会有期。”郭嘉也向陶副主任拱手告辞,上马追随曹老大而去,曹军将士依次跟上,留下陶副主任单身一人在油锅旁发愣。 金色漩涡在他脑后缓缓出现,镌刻在陀螺经幢上的佛经活了过来,一个个金色字符跳跃间融入漩涡之中。 我咂摸咂摸其中的味道,不禁说:“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不是东西呀? 场中两人还在斗法,何德清与张流冰是同门,互相施展的秘法都极为熟悉,只是张流冰今天突然来了点新奇,展开一幅画相斗。何德清一时之间觉得疑惑,等见了这种手法之后还是心中有数,以不变应万变。 若非底下传来消息,说这位“赵少侠”确实有天份,他们绝难重视。 “是你干的么?”骢毅已经很久没有说英语了,他用蹩脚的英语说道。 除此之外,在各个观战区之中,也是不断的有人走了出来,这一幕,让不少人都是露出了一丝的惊讶之色。 不止是他们,参赛弟子自己也很迷糊,连忙查看伤势,发现身上的伤莫名好了十之五六,连粉碎的骨架都愈合了。 “你们进去吧,祭拜准备开始。”院长看着这个满意的弟子说道。 “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在龙珠之内,一个白胡子老者拍着手朝着骢毅走来。 蓝色妖姬一旦出世,潜力无尽,乃是超神兽级别的生灵,可见其潜力。而现在,她却达到了圣人境,至少与姬瑶、何振是一个档次的修士。 比如,镖头对敌喊上一句“马前点,喂暗青子”,大伙儿都在预备暗器,你还在愣在那里,可能会因为手慢送了性命。 将匕首没收,出掌后那边的手臂往回一招,坤劲微微弱些,刚好缓解乾劲的刚猛,产生强而不烈的回旋之力。 我解除了四号的骑乘状态,然后召唤出之前抓来的临时肉盾冰虎。 创世鼎缓缓旋转起来,接着渐渐变大,最后化作十几米高巨鼎,鼎口放射出万道华光,将方高响的金婴笼罩在这种神秘的光芒之中。 “我不跟他一路,我嫌弃他、烦他”…”顾次庄一边拒绝,一边爬上马车,顾应无一笑就跟了上来。 他将手里的地图一抖,仔细地查找吴山的具体位置,果不然,吴山就在他正前方不远处,背着那个夸张的包就爬吴山去了。 “好吧,我不逼你了,你好好想想,想出来有奖励的哟!”谢君抿着嘴唇鼓励道。 不可避免的倒在地上,想要起来也十分地不容易,柯进虽然醉死过去,可手臂仍旧有意识一般,墨染命两个‘侍’卫一起拉,却怎么也拉不开。那环绕在容琦腰上的手臂倒像是个紧箍咒一般,有越拉越紧的趋势。 接收到掌门人黄峰的命令,副掌门带领着五百人马跑向了半山腰,并且和掌门人在二号青城派的山门外会了师。 “啥事你说吧,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还有啥话不好说?”斯日古楞道。 高响这才想到,明炽还是魔仙的时候,吞噬妖兽无数,这样的仇恨,又让天狐如何能够一下子从心中消除? 第一百三十章 情绵无绝期 几个月前,唐逍曾托人带回了十分之一大还魂丹、养荣七品丹等几种丹药,孔燕苇为方余服下之后,后者的灵魂力量就有了很大的恢复;被抓上火鸾峰之后,虽然吃了不少苦,但由于“大无咒祭坛”的作用,她反而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所以这么快就醒来了。 而她的修为,则令人惊讶地飙升到了丹境后期,甚至比孔燕苇还要强。 她毕竟曾得到过方柔三分之一灵魂力量的,那些灵魂力量都被用秘法炼制过,魔灵子、道玄上人、圣涯岛大长老,都曾在其中下...... 经历过【血焚】让墨昊获得了某种狂战士一般的特性,从而衍生出【死亡抗拒】这个技能。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既然他在‘定位’到伱的当天晚上,就直接发起了攻击,说明他对你的敌意算是比较强烈的了。 第三日的黄昏,孙思成一行人来到城门口,钱同知带人早已经等在那里。 第二天一早,马休像以往一样,登上城头,准备迎接对手新一轮的攻势。 墨昊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夏侯雾此时正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墨昊。 半天贾珝才想起伤势的事,他仔细一看,元春外伤基本痊愈了,一道浅浅的掌印基本看不出。 初平元年,黄盖跟随孙坚讨伐董卓,南破山越,北退董卓,升任别部司马。 江诚的惨叫声已经停止了,但那板子落在人肉上的“啪!啪!”声响还在继续。 袁绍、孙坚和公孙瓒得知曹操溃败的消息,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不再迟疑,纷纷率军退出虎牢关。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死死的按住那个血洞,不想让身体里的血白白流走。 众人皆无异议,暗自皆撕下衣物一角,蒙在双眼。可此地本就昏暗,又充满鸿蒙元力或是混沌乱流,搅得天地不宁,乾坤不定。若不用双目,强行靠神念引路,能见度只恐不足方寸距离。 “崔府君,那由里出外又是何形式?”慕容枫问道,由于三千年前慕容枫还是初临天界,对于这个“五尊敕灵阵”确实是不曾听说太多。 时间慢慢过去了,他们两人也单独租了房屋住,但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件事,这件事完全打破了他的生活,也就是那件事让这个男人失去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尊严和生命……。。 这里的是五级的野猪,其中还有六级的野猪王,有人曾经来爆过野猪王,发现这厮虽然是个boss但是一毛不拔,愣是被人爆了千万遍,刷的最高的就是2级的白色野猪甲。 董主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问题,请跟我到停尸间吧!”说着冲院长点点头便往外走。 “如果同意的话再联系我,不同意就算了,没事也别打扰我。”林轩道。 杜蘅吃了一惊,扭着身子想躲,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又能躲到哪里去? 昨晚搞到深夜的李承乾,第二天照样不耽误,围着院子跑了起来,雷打不动的,这种素质毅力是在部队就已经形成的。 “不,这可由不得你。咯嘿嘿~”说着,猴子男竟然从树枝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的朝纳兹走来。 “不过你可别想让我把工资卡上缴,老话都明说了这么做的坏处。 过去这些年,江平川除法院规定的抚养费外,没再额外给过其他钱。 按理说,姚梦身为华梦高层,能亲自来见路朝雨,都属于屈尊降贵。 马车在街道上行驶着,李承乾拨起车帘看着窗外为了生活奔波的人,街边有吆喝声,有叫喊声,到处都充斥着市井气息,可是当车到达杭州城中央广场边缘的时候,喧闹声顿时便没有了,这里的格调一下变得肃穆,庄重。 自从上次与秋谷子一别,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挖好了坑,等着她跳呢。 哈铮思虑在三,还是觉的赤云志的话有理,这才秘密派人,给夜司宸送信,想要探探口风。 “王爷,你这还往外散人手,就连贴身的夜令都给公主了,日后与周皇对垒,怕是手肘。”追风一脸愁容,劝借夜司宸。 李牧的五点精神力和这个学校的学生相比其实已经很强了,就比如今年刚晋升三年级的学员,其中大部分其实也只有五点精神力。 不过数招,凌云破便运用极其丰富的经验,单凭青萍剑便将开岳、长兵双剑压制。霜降剑趁机绕后,抵住了林断山的后背。 古国虽强,能够强得过上界的那些无上道统、一方圣地、古老的帝族等等势力么? “你敢对我动手?!”从地里出来的崔卓暴怒无比,嘶吼着朝苏牧扑杀了过去,双手道术运转,有微弱的荧光在流转,使得其双手锋利无比,可轻易开碑裂石。 “苏牧,我和你没完,你个死变态竟然偷窥我。”海天都十分憋屈,用较轻的声音骂着。 但他却很不高兴,因为刚刚才战到一个兴头上,却无人能与他匹敌。 凶兽之所以称为凶兽,便是因为它生来携带着可怕的凶性,兽核自然也是如此,炼化后若是修士未能守住本心的清明,就极有可能出现类似走火入魔的情况。 “没事,明天又不上学,哥带你们去市区买衣服,要是时间够的话,哥带你们去动物园看一看。”林浩笑着道。 尤其是司鸿,听着一声声刺耳的厉啸声,他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王西东松开了掐着包和寻的一只手,突然转过头来,血红的眼睛,狰狞邪恶的脸庞,没有一点儿血色,对着李二胆怪笑了起来。 谁?现在已经不会是凶手了,很大几率就是他要找的人,颜慕恒抑制着心里的悸动,没有立刻从暗门出去看一看,在悬梯上,他无法平安逮住对方,于是他在墙壁边缘稍事等待,并且倾听着。 随着两人的话音,场间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不用谁提醒,大家都自觉地散开一边。 她没有注意到姓赋晨,当她的两个妹妹进来拉开灯的那一刻,她从极度的困倦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便抱着被子缩到了一角。 “呵呵,没有神兵,我照样能将你收拾了”木风冲天的霸气,这次,他就没有打算用兵器,而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怎么样。 恽夜遥也没有仔细观察这个男人的相貌,只觉得他并不高,皮肤很白,气质显得比较秀气。 第一百三十一章 柔情无心痛 湖边的柳树下,两个人儿紧紧地偎在一起,就像一幅画。 到了这时,唐逍大概还有些想不清楚,喃喃地道:“我确定不是在做梦吗?” 方柔扑哧一声笑了:“唐逍哥,你别傻了,哪有你这样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是真的?” 唐逍叹了口气,问道:“柔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的病怎么好的,修为也提升到婴境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唉,都怪我,当初要是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恐怕就不会这样了!” 方柔摇摇头,轻声笑道:“唐逍哥,我从来都没有怪...... 午夜这次出手相救是冲着虎罗、虎王等人,他龙王算是朋友,而丹蓝沁则算是队友,毕竟与她一起出生入死过。当初午夜要回去捕捉血妖骨的时候,丹蓝沁也是诚心劝阻,确实是为午夜的安然老虎过。 王晨既然开口明说,麻天也不好再劝,反正王晨在这帮伙伴中的分量没有最重只有更重,只要他开心,半岛驻地横蹚过去,也没人敢说一句闲话,那就先弄个巡逻队长干着,什么时候想升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五十的弹匣,任万荣只用了不到三十,博物馆的伸缩门前躺满了死掉的丧尸,这次,它们是真的‘死’了。 “这才几天,为什么已经有这么多国家沦陷了?!”雷影询问道。 另一位泡菜国的玩家出来了,想来是那个被骂了的泡菜国玩家请救兵来了。 云游道姑的声音响起,声音中满是志得意满的情绪,显然这些日子她过得应该很滋润。 “杀!”四大长老齐齐厉喝,法宝齐出,炽热的火属性力量翻滚间,疯狂向沈千三身上招呼。 全场沉默,一个个瞪大牛眼般看向苏应,众人万万没想到,苏应竟然这般狂妄,当着夏家两大高手的面,说夏家的人,全都是废物? 苏应拱手一礼,心念一动,身躯直接消失在原地,随后除了蛮荒大泽,向着十万大山赶去。 命能救回来,别的事情盛青茹已经不强求了,她现在泪流满面哪还顾得上回答,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听到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母親的身份好像不同寻常,因为普通人又怎么可以住在那边如天宫般的地方呢? “李中郎,即刻遵照王爷吩咐,向洛将军传令!“张玄衡向李步燕吩咐道! “妹子,和姐姐说说,你刚才想的神马?为何那么短的时间就湿身了?”叶爽大有深意的看着她。 跑跑,只有一直跑下去他的脚心才会好一些。他的脚步没有一刻停下,时刻的在跑。 郑素之事,那只是自己需要跨过的一个点,并不会因此停留,故而再次相逢,虽说会掀起一丝波澜,却不会影响太多。 这就好比,哪里有一块蛋糕,原本是给你杨涛的。但是现在我要抢来吃,好吧,你杨涛是没有吃过。 “华夏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成交。我想,我们应该能成为朋友。”朗费罗微笑着说,谈吐优雅,风度迷人。 “如此甚好,朕准了!”杨明坤满意的道,此举可检验杨钺军事能力,又可增加军费,减少朝廷财政支出,一举两得。 “老叶,你可算来了,要喝什么,我去给你点,鑫子请客。”胖子王猛大嗓门的喊到。 宁妃公司太强势了,短短时间就将名气扩展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在业内来说已然是个奇迹了。当然了,震惊归震惊,对于宁妃公司的产品他们还是很佩服的。他们相信,如果他们也有这种产品,也能将公司的名气打响。 我的那个少主呐,皇城城墙都差一点被你给一剑斩塌了,就这,你还口口声声说是低调?那要是高调起来,这天还一给你捅破了? 一直忙着赶路的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确实是被人盯上了。毕竟,宋如玉这样的长相,跟乡下土生土长的孩子们一比,还是很招人眼的。 方雪柔直接打断希梦兰的话,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皇上,你今日这般对待皇后,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冷月的话瞬时在耳边响起。 参悟了一些生死法则,让他对人参果树上的灵机有了更多的想法,此时正好一一印证。 村长跟着蔡建国坐在旁边,把煤油灯放在身边,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看着棺材。 化生大阵正在运行中,此时五种灵气极为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使得玄煞护元阵中生出一阵浓郁的灵气。这些灵气不断地朝着玄煞护元阵的阵眼聚集,在风眼中不断地旋转。 难道是蓝慕枫给她喂了毒?他虽在五毒门潜伏了两年,但对毒药还是知之甚少,倒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毒药可以使人周身的血液变至浅淡的粉红色。 花婶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下来,看了眼躺在旁边的宋美云,咂了咂嘴。 这时,天空凝聚的白色巨剑突然发出一声嗡鸣,在光团内黑影的一指下,闪电般射了出去。 可蛟绿的身体强度哪是洪蛟可比的,它半个脑袋扎进土里,不过是痛一下,洪蛟撞到地上,却登时就断了好几根骨头。等到洪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蛟绿又已返回空中,盘旋在森林里树梢之顶。 诚思看了看哥几个,说:“瞧啥?那是咱妈,没啥丢人的,吃吧!哈哈!”诚思说完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接着就继续大口大口地啃着鸡腿。 “卧龙师弟,不必如此客气。”这位韩师兄便是当年叱咤江湖的了然居士韩云枫。 可真要说动手,这孙娇娇怕不是雷婷的对手。上次雷婷跟自己动手拿那两下,虽然自己没放在眼里,可对付孙娇娇是足够了。 “你可愿意冒死一试?”秦天德的这句话,实际上是在问游少堡是否愿意听从自己的命令,成为自己的亲卫。 而雷龙连战士苦练多时的飞刀,更不是城卫军的弓箭可比,威力奇大,百发百中,几乎每刀出,必杀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师恩似难忘 后来,曾有人问过唐逍,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是什么时候。 那孟师傅又在四周撒下几个捕兽夹子,还用绳索在周围的树上打结,不知道要弄什么。 一般来说,掌控者不能直接对非掌控者仙人出手,否则第一的轮回将出面讨伐,而轮回的恐怖始于亿万年前。 最后还是李致娜说:“李致硕给我来电话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们两个的夜谈环节,才算结束。 吐完了之后,我再次看了看身后,不住的捶打着身边的墙壁,张开嘴来,使出了全身仅有的一丝力气,拼命的嘶吼着哭出了声来。 可我的记忆里却绝对不是这样的,我记得自己被火烧死了,而束安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烧死,这到底怎么回事? 郭云珠没有否认:“我只是保证萧先生的安全。”郭云珠说着,肩膀上面不知不觉就爬上了几只蜘蛛。 可这并不合理,当年在通天塔中,赤帝精魂曾说道,只有自己允许或相信的人才能进入第十层,可那时的郑星云自己并不认识,何来允许相信之说? 还记得当初我饿极了,发狂想要咬死孙芸的场景么?就是类似这样。 那些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马匹上抄起了兵器,紧张地观望。 其实这也算是“柿子要挑软的捏”的一种,不过云秋晨做的比较含蓄。 但天不遂人愿,不久之后嘉宝和嘉波就分家了,实力自然也大打折扣。虽然嘉宝已经想到了一个有可能实行的办法,但由于实力大减,若这时候去找熔岩巨兽,别说将其变成傀儡了,能不能打得过它都很难说,于是只好作罢。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道年轻的人影,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为之一变。而风家的人此时面色也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只是陌璃心中却是疑惑,黎翊炎将宁云莜放在这染衣坊内的原因他是知道的,毕竟是皇帝的人,安排得远些自然是好。只是这宁云莜的表现,似乎并不像是皇上安插的探子。 “这是空间之道”,相邻魔潮区观看的幽冥喃喃自语,掌握了空间之道的本尊变得无的可怕,除非是掌握同等的空间之道,否则无人可以伤得了本尊。 换句话说,端木赐在接待客人之余顺便把自己的课也给上了,两不耽误。 妈的!在往前跑了一阵之后,终于没有发现中大校队和彭风的踪迹之后,纪中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又跑了回去。 仙草城主府,噬仙盟派来的三位长老都一脸的铁青坐在位,仙草城三位城主低着头默不吭声的站在下面。 双方在茶室分宾主坐定,源义宗把茶具清洗干净。然后开始烹茶。 “殿下出门之后沿原路走到中心街口,然后向东走大约两个街口就能看到县衙大门了。”听完柳飘飘的指引,楚墨风当即辞别对方,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至于说拦下对方信件,他们敢么?万一里面是一些机密信息,就他们这些学府最低级的工作人员根本就不够用命去赔,况且对方是代表着云集而来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激流登山勇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虽然没下雨,却是阴云密布,一如她的心情,就连到这深夜,也仍是阴云遮蔽了月光,深沉浓郁。 而且,沈归前世又只是一个普通的宅男,穿越之后,虽然性格已经改变了一些,但是因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睡,因此论意志的坚韧什么的,沈归完全排不上号,所以抵抗心魔的能力也是极差。 “放心,这只是正常反应,过去不没事了。”罗宾见状,则是镇定自若,毫不无所动地道。 李承乾看向李二,发现父皇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再道。 身边魁梧将军未曾开口,伸出手拍了拍李承前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 李二坚持不打麻沸散便是在试探魏玖,这个时候的李二是脆弱的,如果此时魏玖选择反叛,联合李承乾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可以说大殿里都是魏玖的人。 暗红鱼鳞甲的身影越来越少,起初的圆阵也开始渐渐缩进,但却是没有停止移动,盾兵不断的移动给身后的刀兵和弓兵寻找合适进攻敌军将领的机会和场地,可岳州军等待的阳关重骑破敌的场面没有出现。 若把自己比喻成一团虚无的超低密度的气体,那这能量体就是那高密度的钻石。 杜开的话音一落,观众席上随即有些骚动,明显,观众席的这些警员队长们,都想把握这个机会亲眼目睹异物的真实模样。 两位大佬在这里,他这是不说不错,少说少错,多说就全是错了。 程老师虽然惋惜,但是这是唐筱关键的时刻,也是他们公司关键的时刻。 周围目光再多,张鹤鸣同样是一点都不在意,该吃吃,该喝喝,十分的平静。 “老王说到哪里去了?”朱平槿连忙将老人家扶了起来,还帮他把缂丝团龙袍上沾的灰尘拍掉。 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回报他们,可是当他们听说,我要跟你求婚的时候,他们都举双手赞成。 那会儿,我和顾怡萱是好闺蜜,盛思月和宋晚菲是好闺蜜,我以为跟顾怡萱的关系很好,还把自己喜欢谭北延的事情告诉她。 没等他说完,魏翔黑着脸直接骂了他一句:“滚一边去!”然后一推面前的酒杯,起身走了。 “刀哥,怎么回事!”一个脖子上缠绕着青蛇刺青的年轻人看到刀哥脸上的血迹,脸色一变,跑过来问了一句。 精神连接依旧在,前生命力也还强盛。苏蜜走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浑身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稍微动一下就有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苏蜜不敢随便移动他的身体,于是将他收回空间后直接放在灵河中浸泡着。 赤阳仙君胸间起伏不定,看了一眼武家和海家,觉得这都是两个废物,不但一点忙帮不上,反而还尽捣乱。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出来吧。”杜天成喊了一句。 我认真打量打量了他。浓眉大眼,一脸的热血教师样。个子挺高的,果然是练这个的。身型很匀称,看来不该超过七十公斤。这样的人,一般都能跳很高,擅长空中连踢,能打出很好看的连续技巧。 “嘿,少校,你没事真太好了!”罗根一边拍去肩上的尘土一边大声说。 这次元婴极为老实,聂无双对它的感应也变得清晰无比,自己便是元婴,元婴便是自己。 “不用了,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嘛,自然要换号了,而且我要开始隐居,所以以前的朋友,都没准备再联系了,再度产,我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桃花嫣然一笑,脸上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我替他们答应了。”寒枫雪说道,他实在太想知道父亲被谁出卖以及母亲在哪了。 所以江南对于实力的渴望越发的强烈,这一次一定要突破人武王中期,唯有这样,这种困境才有可能缓和一点。 钟进卫原意只是进堡来看看民情,现在看不到,想了下后,就有了主意。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荒诞,可傅归一这个时候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笑出来。 这个过程有多长,傅归一不清楚,但是既然飞龙现在已经确定处于进阶中了。 苏牧主要是想误导她,让她认为这种东西只会释放奇怪的雾体,而不是……爆炸。 他需要安静下来,好好的回忆学过的历史知识,尤其是要在心里打个底稿,如何讲好侦察、反侦察、化妆、乔扮、传递情报、暗号、防谍、反谍、刺谍等等这些课程。 “一个稻草人,两个稻草人、三个稻草人……十六个稻草人。”邱凛凛将其中稻草人都数完了,却还是进不了梦乡。 姜沫眼睛红红的看着陆川,其他人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北宁城对他们来说无非是生活的时间或长或短。 第一百三十四章 漩浪没水惊 他们的实力不应该只是这样吧?毕竟比rng名次更低的omg发挥都很不错,拿下了对手。 他脸上带着几分惊色,还有几分怒意,也没有多做解释,就离去了,看的其余顶尖尊者都是一脸茫然。 “好好,没有问题,我马上来。”黄白游挂断电话,马上吩咐彩云订飞去香江的机票。 都去追五道了?辰元跑到了洛北使馆上空,见状,心中难免升起几分兔死狐悲之感,这一战,项家根本就没准备好,仓促应战,面对北家这个庞然大物,想赢,太难了。 什么妖魔鬼怪都来,柯南博林每天要花费许多时间要在垃圾堆里筛选精品。 孙悟空背着手,端着架子,身形一闪,直奔紫微星上面的太阳星君府而去。 此时,也有许多双眼睛,暗中盯着每一个官员家门,观察出入的人,然后记录下来,汇聚成庞大的信息往上传递。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枚红色的勾玉已经印在了王子的眉心。随即没入其中。那是夏洛用妖力凝聚的控制勾玉。是从玛瑙丸主仆那里获取到的一份战略级能力。 张道玄不管他们有了什么想法,他这边则是沿着地上的千条瑞彩一路向前。 唐远在浴缸里面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顺便享受了一下浴缸里面自带的按摩功能,直至泡到有些困意,他才从浴缸里面走了出来,然后来到淋浴区简单冲洗了一下,最后换上睡衣从浴缸里面走了出来。 却是不知晓,在场之人在她说完话之后皆是有轻有重的皱了皱眉头。 所有的话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可现实却以他所说的话截然相反,不是他在撒谎陷害顾七,还能是什么? 韩冬所走的路线,是一个椭圆形的,也就是说从华阳宗直接朝着西北方向前进,然后直接把整个东域大部分的势力踏上一遍。 在替陌无殇退去嫁衣后,冥夜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的意思,又向陌无殇身上剩下的衣服伸出了手。 心脏的地方,好似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让夜昱瑾透不过气来。 大刀狠狠斩在枪杆上,爆出一声闷响,周身三米的沙尘顿时被这股气劲瞬间吹开。 平日里,李庆深知李霄云为人处世的手段,极为畏惧。面对李霄云的这一喝,神色立即发白。 于唯霆有口难辩,总不能说这间房是他为了有朝一日顾七会来住而准备的吧。 冷苏趴在大鹏鸟背上,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望着水潭里的穆南七。 大娘说的话没有错,这五年来抛去所有的开支,他的毛利也差不多只有五十两。 叶城的法院威严庄重,走过长长的台阶,再穿过一个大厅,就到了今天的审判现场。 她既是这么说了,当着爹娘的面,她总不能再随意撒泼到她身上。 那道怪异的声音再次袭来,尚未等林飞反应过来,一道无形的攻击便击中了他。 四周的净世成员看着即将碰撞的两人,纷纷露出了笑容,若是王锐击杀了林飞,他们也能得到不少的奖赏。 暗流把兰博推出去的那一刻,兰博抓住机会,带着金发妹子一起浮出了水面。 每天早上还要听刘杏儿的差遣,跑到镇上抛头露面的叫卖饼子,她觉得太失她的面子了。 这庄妃就是启瑾当初西南征战之时纳的妾,她这样说,那就是她家乡出事儿了。 当时诸葛亮坦然应对,称苏秦、张仪不仅有匡扶人国之谋,同时也不怕刀枪剑与,乃是人中豪杰,而此刻在座的大臣都因为畏惧曹操而主张投降,如何敢笑苏秦与张仪? 林枫亲眼看过贪婪的样貌,不过被丛林阻碍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部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样的身高绝对就是贪婪。 “对方就剩这三人了,我和陈风应该行的!”冯念辉解释,其实冯念瑶也能上场,只不过他一个做哥哥的就没把她算进去。 东部那边同样热闹,莱昂纳德和德罗赞的互换东家,必将改变联盟格局。 约莫4分钟的功夫,一辆白色的宝马从不远处的街道上缓缓驶了过来,最后停在了茶茗的大门面前。 裁判哨响,亦阳要罚球三次。米尔斯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却听见美国航线中心球馆发出了整耳欲聋的喊声。顿时,马刺控卫后脊发凉。 说着,手中魔力汇聚,凭空凝聚出了一簇鲜艳的玫瑰花,送给了苍崎青子。 亦阳扭头,却发现詹姆斯也在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但比赛时那种随时会爆发的火药味已经烟消云散。 至于军队方面的整编工作,除了整体整编为军外,下面的体系也完全完成,段业本來想按照北洋陆军的模式來,因为段业对于北洋是有感情的,除了家族渊源外,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北洋这两个字其实也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uf战队成功一波推掉qaq战队最后的水晶枢纽推平之后解说夕阳不由欢呼了一声。 她吸收完血魔的能量之后,脑袋又开始恍恍惚惚,好像喝醉酒了一样,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步兄弟,龙帝和长公主的名字可不能随随便便直呼,被龙族上层听到可是会怪罪的,这里不是天龙大陆,一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雪云鸿说道。 阿伦目有深意地看着老吸血鬼一眼,声音略略有一些涩然。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一句话说完,他也不看众人的反应,只朝弗兰特一笑。便紧随克丽丝进入了橡树厅。 正常的情况下,如果吴杰的冲锋技能用实,那么这名刺客玩家还真能够凭借操作成功防御住吴杰的攻击,只是吴杰那会让他如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精血争浩浩 天煞主攻炼体之道,突破到孕灵境一重之后,肉身似乎达到了极限一般,不管他如何修炼,都不能前进分毫。 不过,在鬼泣之枪喷发的那个刹那,龙猫的庞大身体,忽然在半空有了极其明显的一炸一缩,这是使用了无矩之息的特征,只听‘啪’一声爆炸,龙猫已经在半空来了个变身,一个九十度的折角,让开了轰然而至的鬼泣之枪。 除了秋依水依旧一脸冰冷外,林浪和慕容仙给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丁火正疑‘惑’着,那个老人却开始在实验室二层中漫步起来,他倒负着手,步态悠闲,将魔导灯光,逐一开启,实验室二层顿时变得亮如白昼。 云雪不由一怔,云墨这是连兔子都不让她碰了,她也没干什么呀,则么就防着她呢,委屈的看着云墨。 “硚口离王家沟这么近,日伪军说来就来,咱们还能让乡亲们一辈子都躲在山里面不回家、不去种地?我虽说不是农民出身,可部队里面的兄弟们,在当兵之前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出身。 而且又了傅宜生部队的配合,整个山西的背面将被第七集团军和新三十三军给彻底封死,山西的日军真的变成了瓮中的王八,插翅也难逃出去。 离湖光竹影的试刀会还有一个多月。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都陆陆续续的聚到了江南,江南的湖光竹影,此时已可见繁华景象。 “洛姐姐,这件事我们要不要跟庄主讲?”穆贰虽然当时问清楚了慕容芷是知道凉月离开的事情的,但是他们这样也算是把人‘弄’得遍体鳞伤,总归还是要说一声的。 不过李子元凭着多年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感觉就在自己眼下所在位置的周边,应该有自己兄弟部队在活动。尽管不知道多少,但肯定会有自己的部队活动。这一带是五分区辖区,至少五分区的部队离着肯定不会太远。 “你这转世之人,脑子不太好使。武祖你当年是何等的聪明与英勇强悍。恐怕武祖你转世也太匆忙了。”那声音说道。 洛南做出规划来后,又和付睿明碰了一次头,付睿明对他的规划很满意,但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第二日,邢穆在秦雨房外徘徊许久,本来想直接叫秦雨起床,可是······身为无双的自己当然明白秦雨那讨厌的起床气,如果不让他睡好,起床后肯定是各种折腾。 洞天世界里面,根本就不会使用这种损耗自身念头,来化作山川湖泊的做法。 而伴随着血雨,佛光照耀,金光掩映之中,可以看见,一尊巨大无比金身佛陀端坐于云端之中。 因为这个缘故,各大种族都算是欠了知识之神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在封闭的种族也不会拒绝知识之神教会的进入。 一个可以吞噬大罪之力,并且还能同时兼容多种大罪之力的人,这将来绝对会成为他们的大敌。 掌柜走后,林悠然想这掌柜能将此事应付地如此游刃有余,委实不错,雨荷姐姐倒是没有看走眼。 毕竟,白麟比起龙腾来,可是要稳重不少。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听到郭樊的痛吼声后,还有陆虎抡起巨树向着天狼军冲过去的时候,还拉着龙腾向着远处奔逃了。 听那个便宜的父亲说过,自己的魔法天赋还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就是不能修炼,身体不能吸收魔力,不能凝聚魔力。 不得不佩服凯杨的影响力,仿若一夜之间,这几个一向总会为她谋福利深得她心的好姐妹都被凯杨收买了。 “那不然你好好的待在深圳,怎么会突然来广州?”吴华将信将疑的问,其实萧晴跟踪他的这种情况也不太可能,要知道他来广州的事情,连周敏和周厚明都不清楚,萧晴又怎么可能知道。 鸿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香玉曾是白马山上一花妖,白马山泽中长满了牡丹花。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这些古人曾经说过的话都是有依有据,不是凭空而来的。 他在血迹前短暂停留片刻,到得隔壁房里,轻轻地敲了敲门。莫日根赤着上半身出来开门。 “她亲你就可以,我就是造次!?”可怜楚楚的温音绕翕动嘴唇。此刻,温非钰只能点点头。 太皇太后听了,果然高兴,人一旦看了,谁不想活得长久。她的母后是她知道的最长寿的人,若是真如萧阳所言,那上天也算待她不薄。 因为谁都无法预测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唯有紧紧抓住今天的幸福与甜蜜。 站在中间的佳瑜脱去了以往的顽皮外壳,此时的她神情淡漠平静,水润迷离的瞳眸眨巴的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男孩子。 一旦刘老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龙青死,太保帮将会处于一个孤立无援内忧外患的地步,别说其他的帮派打上门来,就是帮派内的元老级别的人物产生分歧就足够麻烦了。 林沐点头说道,他这话,却发自内心,和天才碰撞,永远是很有意思的。 杜仁杰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地上,大概十几分钟后,杜仁杰突然清醒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双手颤抖地按出一组手机号码,然后直接拨打了过去。 可以说,有了现在的金翅大鹏,现在就空战而言,他已并非像以前那样,完全无丝毫还手之力了。而且凭借它的度,再配合空间之力出其不意,甚至有时候还能够收到另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如果,如果没有这天与地之间其它地所有,或许这二人愿意就此永远走下去,不要去谈论那些会把人的心肝撕扯生痛的问题。不要去谈论会让彼此逐渐远离的故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纸船吸幽幽 唐逍其实不一定要来到乙区,他只要能进入烅断温泉就行了。 林易北听了也没多问,把那纸撕了下来给她,“你收拾一下,等下我可能要回公司一趟。”他比朱棋权利更大,也更忙的多。 他沉默着没在回答,似乎这件事情只是通知我,并没有想要征询我的意见。 周围的通道伴着混沌气和点点星光,显得这条通道十分美丽神秘。 忘忧城的选址是爱绮发现的,忘忧城之前的名字叫魔力之城,也是爱绮赋予它一个全新的名字。 可她连羞辱施安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褚唯已经一踩油门,和外面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一团玩意说拜拜了。 ????不过铜锤也化作妖魔真身,岂会惧怕,也不是只有这几分本事,他的眼睛都变成青铜色,头发一根根竖起,如同青铜刺猬,顶着压力,他左手握拳,轰在铜锤一根巨大的牙齿上,发出剧烈的金属交鸣声。 她摸着根本还没显怀的肚子,表面是在和售姐说话,实际上却是在说给苏胭云听。 “还真是嚣张哪。”他不喜欢路筝,在刚出道的时候,他就曾吃过路筝的哑巴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回场子。 苏清薇方才被那声音惊醒,观察到那人似乎脚下有光芒闪起,被传送走了。 但是,终究克里斯曾经也是队伍的正捕手,现在还是三年级了,在实力水准差距几乎不存在的情况下,说不准三年级的这个身份,就会为克里斯的竞争多增添一丝胜算。 前面几年的时候,他们都还能看得懂火枪,甚至机枪也能看得懂,稍微能理解一下。 看着陈默三人离去的声音,几个老人脸色涨红,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 辛一凡扫一眼云溪若,眸子里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缓步走到盛放龙鲤的餐桌旁,拿起旁边分餐夹,开始检查。 如意酒楼三层靠街那个雅间里,钱哲看得津津有味,连来叫好,顺带还让手下换了便服,去通知那些忘我砸店的客人们离开。 “那里还有三块石头!”陆伊雪说着话,也飞遁过去,将这三块带着火本源气息的棱形石块,用鸿蒙元力包裹着收起来。 只不过,当她扫见男人的视线落在顾念的身上时,这才反应过来。 林渊摸了摸苏卿卿的头与苏卿卿道了别,随后开着车回到了郊区别墅。 对面沈茹几乎是秒回:那就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过不去。 原来在天庭宫外广场上逃走的修士们,早就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了,他们之前虽然逃走了,但并没有逃多远,远远的看到天庭宫被一个仙尊修士灭掉后,才都吓得逃出腾胜天天域。 朱雄英拿起册子翻开看了起来,按照原历史,是走私,不过现在茶马不是官方垄断的产业,所以不存在走私一说,就变成了偷税漏税,私自经商了。 进入宴会厅,叶天先是跟刚刚到来的几位博物馆馆长和收藏家打了一圈招呼,然后就来到了公司员工所在的区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缘有似无 我只感觉全身都变得冰凉一片,双眼之中更是被黑色的经脉全部覆盖。 然而就在那些人想继续勘察下去的时候,又一件怪事生了。那些进入通道的人在走进去没有多远之后,全部都出事了。他们当时感觉胸闷气短,甚至感觉无法呼吸。 问了几次之后,我便不再问了。能这样开开心心的和她聊天,对于我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见识到这贪狼弓利箭的威力,我心中也是赞叹不已,难怪这家伙当年在日本能够如此轻松地便用一支弓箭带走算到仙,如今看来,这等力量真是恐怖的骇人。 杨雨凝,是一个自视清高的校花,可惜她摇摆不定,最终错过了徐辰,最终一生也只能在悔恨中度过了。 “大黄?”我将孩子放下,握紧了手里的剑,对着院里喊了一嗓子。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霍亮又来到了我的旁边,见我不停的点着手机中的那一段视频发呆的样子,他第一时间将头凑了过来,问我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 就在前一阵,董少曾多次说起过这个“神仙”,说他无所不能,有弑天灭地之能,对此人推崇敬重道极点。 看到裁决剑卫一众急匆匆的撤退,优娜颤抖的眼也闪烁起恐惧,她左右看了眼,也不管那些吸血鬼,人悄悄的朝古堡外摸去。 我爸面容之带着一抹自信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我爸哪儿来的自信,但是他能这么说,应该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段兰的抬起手放在了额头上,表情有些痛苦,没有完全失去的意识。 呼尔赫笑了笑,夏沐瑶与赵元廷过招,无异于螳臂当车,当然不是对手。 洛然抿下唇,有一种故意不过来的感觉。哪怕她在偏厅里佯装着一副淡定的模样,也做不到真正的平静。 此时的天都,天寒地冻,银妆素裹,虽无鸟语花香,却也另有一番白雪红梅的美景。 但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是四老虎当道,这个杀猪的,以前是杀猪的,以前是土匪,以前是亡命徒。 在太子怀里满足地睡去时,她心里想的只有:此生若能长伴太子,她复何求? 龙啸仙帝说道:“好了,现在开始第一场的比赛,第十五位的姜辰对抗第十一位的八云仙君!”听到了龙啸仙帝的话之后,姜辰和那八云仙君同时跳下了石柱。 要怎么样才能弄明白夜轻歌当年发生这种变化的缘由?现在的他,若是接近皇室的人,将会非常危险,可不亲近夜轻歌,他要怎么弄明白? 呼尔赫没有说话,此刻房间里已充斥着呼濯粗重的冲刺声,和茹香娇媚的回应声,不用看,也可知此刻屏风后面该是多么不知天地的画面。 他又爬起来,让林木送他去一楼的客房,他在客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们已经接近,并对整座老茂客栈形成了包围态势,此时这座客栈笼罩在烟尘之中。 这个迭代方向基本上是武装机械师的必选,但对于虚拟机械师来说相性不高。 大汉能够百步穿杨的弩张士不少,就连只有弓箭的匈奴和西域,亦有能够拉开大弓的勇士能够做到。 单是走过去没驻足停留,尹初颖就听见不少人在讨论那一百两黄金的事情。 事情变得越来越离谱,能知道老太太与翠柳情同姐妹,还知道翠柳性格软弱害怕威胁,不是陌生人能做到的。 说完她就走了,尹初颖按照她留下的指示,果然推开门,露出里面通向地窖的楼梯。 祝悦闭上眼,用意念在一点点整理空间,听着身边来来去去的医生护士交谈的声音,还有匆匆来缴费又匆匆离开的祝母,并不急着醒来。 只是蹙着眉头似是正在咀嚼刘据刚才的这番话……这个问题他也想了很久,世人只道他这一朝得人于兹为盛,却不知在征伐匈奴这件事上,自霍去病英年早逝之后,他就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说完这些,刘闳眼巴巴的望着卜式,全然一副等待卜式肯定的架势。 ——倘若这人脸上没有疤痕,这忍辱负重的眼神跟微微下撇的唇角,这委屈能突破天际,使闻者伤心见者泪流。 “这些灵药都是在后山那一片无边古林里找到的!”黄玄灵笑着说道。 酒狂拖着尸体走出树林,回到夏亦身边,将逃走的最后一名异界士兵尸体丢到了脚边,解下腰间的酒瓶,灌了一口。 秦尘这次并未取出任何法剑宝物以作应对,而是完全凭借肉身转身相抗。 哈蒙的眼睛瞪大,目瞪口呆地消化着自己听到的这些话,哪怕包围着他的机器人已经剃光了他的头发,无数刀光凌厉地锁定了他,他也久久不能回神。 这片无尽荒域,竟已存在了这么多年,看样子,它算得上是整片炼魂大陆的一部分,虽然看似一片特殊的领域,可这世间,谁人又有这等实力,能留下这般广袤的领域世界,并且维持数万年还经久不衰。 此时那赤虎的元婴刚一遁出身体,就想逃跑,却见那黑豹雷兽大口一张,口内传来一股吸力,将那元婴给吸向口中。 秦尘干脆利落的将三人轰走了,而唐雨柔等人也实在是没有脸待下去了。 从刘全福病房出来,陈元嘴里念叨着,他现在是真觉得有必要提升实力了。 “你是我生出来的,就必须听我的,不嫁也得嫁……”沈娇的态度非常的强硬,在家里她的话就是圣旨,连王建设也不敢反抗。 之所以舍近求远,倒不是因为众人有受虐倾向,而是因为虚空神武皇陵主位面的环境所致,虚空神武皇陵主位面植被极其稀少,吴松他们走的这段路周围虽然说山脉连绵起伏,但是这些山上大多都是光秃秃的没什么植被。 严凌原本是孤军奋战,毕竟成烈的病情需要保密,成烈本人又不怎么配合。 季平的话像一枚榔头,重重的击碎了暖阳晶莹剔透的旖旎风情,被严严实实的裹在里面的现实立刻暴露在眼前,暖阳立刻清醒了不少。 第一百三十八章 阴风惨还烈 闻言,影一黑衣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明显对方是有备而待,是不是等自己这些人就不清楚了。 突然之间,林影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说那话,似乎有点不对劲,悄悄的扭过脑袋,却见紫莫儿正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一双紫色的眸子似有怒火丛生。 “嗨!明白。长官,这两天我有点拉肚子,我先去一下厕所,然后就去方家下达命令、查明方家情况。”高木弘智答道。 “没什么,我是担心,考核本来就困难,魔神教徒混进来捣乱,那就更难,更危险了。”刘平贵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迅速找一个借口掩饰过去。 尤其是当她昏迷三个月醒来,又整整失忆七个月之久,在此期间,幻莲始终不离不弃,毫无怨言,终日精心伺候着她,又怎能不让她感动呢? 学校的咨询电话已经是这样,那网站上的留言就更不用说,现在学校的官网上,全是网民们的留言,甚至有的时候,学校的服务器还因为同时间登6人数过多的原因,还有短暂卡停的现象。 再怎么说凰夕月也是凤凰的传人把,若真的是晋级的慢了,反倒让林影觉得奇怪了,见凰夕月的模样,林影轻抿下唇。 海面下,林天心头怒吼知道不能再等了,用力握紧黑水重刀的刀柄。 林峰和李林他们倒是看开了,而张东见到这些学生的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方离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这身行头是顺手牵羊弄来的,讪讪的笑了一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秦凡老弟,那咱回去就把这尊佛像底座给撬了,把里面的宝贝拿出来看看。”胡德彪心痒难耐,忍不住说道。 “这个宫本武藏不愧是一代宗师!”看着宫本武藏,项宇默默点头,充满赞许。 “传令下去,全力救治我军伤员。至于敌军,能救的,也救一下吧!”项宇对医师说道。 一把掐住白胜的脖子,就像是拎起了他的身体一样,猛然向后推去。 “是!”众将立刻在地窖里面搜寻起来,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能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的东西。 第五个是秦力,步凯的药剂刚注入到秦力的肩头,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狗儿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它向来听梁飞的话,不敢有任何的情况下,它都不敢反驳。 如今王老爷子病情恶化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风雨,王梦琪敢肯定洪门那边会有动作,下一步他们怕是要想办法对付秦凡。于是王梦琪立刻赶过来提前知会秦凡一声,让他做好防备。 能够剩下来的也就是二十来亿,现在对方却连眼睛都眨一下就让出百分之十的利润。 “项王,现在我们既然找到了你,那么我们四人将永远追随你的脚步!”龙且说。 徐浪的面孔正对着门,瞧见来人,笑了一下,这还是一个熟人,正是当初在华山玉泉院中遇到的道士,被徐浪连哄带骗,而后折返回去的人。 他还想再问一些问题,那橡树却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吱嘎声,仿佛某种东西在橡树内部开始逐步断裂一般。 “那就多放点辣椒,我喜欢吃辣椒。”楚隆随口回答,并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值得让楚隆赶到庆幸的就是,因为场面太混乱的原因,所以并没有更多的高手出现阻拦自己。 “杨老鬼,真不放飞鸽给乐哥儿,让他回来救吗?”二叔公突然开口问道。 而在楚隆离开之后不久,又有脚步声忽然响起,接着一个脑袋从缺口处探了进来。 他心中颇感惊奇,一个大活人能钻进镜子里?怎么感觉这么扯呢? 可能是天赋的问题,甘辉练起来更专业,效果也明显比陆长乐和陆晋远好。 “你怎么成这样了?封印全开裂了,和你死的时候状态也差不了多少,不会是贞德打的吧?”伊莎贝拉惊讶了。 但是他不能离开洛琉斯都,而且不管他去哪里,都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李凯下意识的就跑到了广场的中央,下一秒好几条平台讯息出现在李凯的脑海中。 慕珂纤连忙应声道谢,又闲聊了几句,看慕珂纤脸上还有稍许疲惫,便让她离开了。 祁墨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慕珂纤的身子看来是比较弱,看来明天是要请太医来看一下。然后便抬步进屋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自己整个过程都是静悄悄的,仿佛是害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儿。 如果是不留神的人,不管从哪个方向进入,都会被这些眼线看到。 又有一名修为达到御空境的刘家长老走了出来,此人身形魁梧雄壮,手拿一把青色战斧,气势威猛。 慕珂纤也状似附和祁墨睿的话,微微地点了点头,向上方的太后娘娘表示歉意。 此人究竟是好是坏且不论,对他却是从未做过有违道义的事情,人家拿他当成知己好友,他又如何能将人家推入火坑? 虽然出主意的人是个逗比,但李墨仔细研究过邓潮的建议以后,还真不得不承认,逗比的推荐,某些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祁墨睿耐心地接收着自己妻子的埋怨,母后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去在意。不在意才不会受伤,在意反而更加心痛。 “我这几日在外行走,时常听人说起,言是惠和县主甚得圣人喜爱。”白翁说道。 银河里的水,滴落在你的脸颊上,总是那样闪闪发光。致命的硫酸滑落在我的手臂上,勾勒出一条一条伤疤。谁能说,这有哪个不是美好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垓下正九里 刚才沈西臣那般说他那个妹妹,想来一定是她以前的时候就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必在乎闲散的联军,我们利用他们拖疲惫了铁血兄弟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我们继续强攻就可以打下要塞了。”三友卫门淡淡的说道。 我不知道两辆汽车什么时候分开行走的,当我到了无量观的时候,后面的那辆凯迪拉克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李元倒是早早的在观门口等着我们两个。那为首的下来朝着李元正儿八经的敬了一个礼之后便上了车扬长而去。 而祝霖宇虽在做饭可心思全在今天的发布会上,他回忆着陈玉潇吻自己的画面,他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要给陈玉潇一个承诺了。 随着杨宇的演唱,公屏上的各种礼物是刷的飞起,醉卧伊人笑归秀吧的事情开始在秀吧闹得沸沸扬扬,他的直播间的人气更是直逼10万人。 麒麟怒吼,声音震天彻底,即便没有了内丹,他的肉身依旧无匹,战斗力依旧强大。 白子鱼看着杨怀平的身影消失以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神显得很是复杂。 叶垂锦也不在意,她现在看什么都挺稀奇的,总觉得自己跟来到了什么巨人国一样,周围的东西都猛然大了一圈。 夏繁星也没有再挽留他,他现在肯定是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处理,去决断。 至于韩毅,面对这些到来的子弹,则是凭借枪斗术的能力带着那一团液体瓦斯躲了过去。 大部分都是他在说,林时遇偶尔回应两声,也算是提醒自己没有睡,在认真听他说话。 “对,不能想他,要向前看,忘记之前所吃的苦了吗?”蓝星星不断的说服自己,努力告诉自己要忘记爵之渊。 “你舀的是我男人给我熬的粥,我喝怎么了。你在去盛一碗。”是的,溥卿言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主动请缨去熬了粥。 “我说大哥,我老姐不会卖的,话说刚才这毛料没人买的时分您们干嘛去了,要买也行!百万!欧元!不价!”王开初淡淡的说道。 气氛很不对劲,江博晋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围绕着他,十分恐怖。 蝉声坐在床沿,肖颖跪坐在他身后,拿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嗡嗡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吵闹刺耳。指尖的湿水渐渐蒸发,粗硬的短发扎着她的手掌心,带着又痒又糙的粗粒感。 据鞠义、胡车儿二人所说,一路上非常顺利,凉州虽然民风彪悍,但是绿林劫匪倒是不多,而且一般的角色根本不放在鞠义等人的眼里,毕竟他们二十来人,个个都是任性游侠出身。 薄薄的双唇如花瓣般娇嫩欲滴,那条红裙的腰间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没过几天,这个社区周围的几个帮派就都被扫了个干净,所有电子鸦片和烟酒赌具都被葛丽华他们收走,帮派成员要么被他们干掉,要么被他们收编。 这马的毛发比寻常的马毛更短,摸起来像是一匹上好的丝绸,柔软丝滑。 比起叶川他们似乎更惧怕王嫣,因为她的攻击往往都能直接带走野人的性命。 幸好他在海边捡到了一个遇难者的包。里面有一副近视镜,没有火源的他才想到想用眼镜聚焦生火。 说到弟弟时,这男孩突然语气加重,神情非常激动,眼神也朝那草丛中人瞟去,但如此情急之下,秦瑶也来不及多想,只当他担心家中幼弟,惶恐不已。 李族长见到招生长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没过多久,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断了一臂。 原本还在忍着眼泪的阮阮看愣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等着自家两位表哥,就连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也显得有些无措。 玲珑仙子飞升在即,不可能因为白家随便一点破事就打断自己修炼的节奏。 阮阮默默记下了娘亲心里的名单,开始让陈七叔叔带着自己和许霸天,以及御林军出动。 心里藏匿着一丝怒意,周宁安算是看出来,江行川摆明就是要和她表面过不去。 随身助理点了点头,便赶紧下楼去通知司机和保镖们,老板又要移驾了。 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如果真与都老头他们对立起来,我们还真的是吃亏的,因为他们手中有四杆枪,而我们只有匕首,匕首对枪,那就是鸡蛋碰石头呀。 廖拂衣的一颗芳心是真的开始大动了起来,一抹红晕瞬间爬上了脸颊。 这一番话,俞九龄不傻,他隐隐察觉出俞桑好像知道了什么,一夜未眠。 他现在精神稍微一放松,又感到嘴上传来的美妙,一时间竟然有些头晕目眩。 看几个歌舞的时间,叶诺不停的吃东西,不一会儿,便想要上厕所。 第一百四十章 霸王伤别离 各个势力都各自为营,互不相犯,阎十一便也收回元神感知力,自顾自修行起来。 他首先代表了派出所向饭店老板范金坤道歉,并保证今后没有人敢骚扰他的生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租车就来到了江德市的步行街入口处,再往里车辆是不能进去的。 “这么说来,我是错怪他了。”江海容皱眉着秀眉瞧着李真也仍不敢相信。这个又色又污的家伙难道是医生?打死她都不相信。 平时,李墨轩一直都是深居简出,日子过得非常的悠闲,平时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出现。 毛衣男显然是被吓住了,狂冲的脚步一下慢了起来,甚至他还回头看了一下“金蜘蛛”。 隔日,元娘一大早就起来,带着早上让人蒸出来的馒头出了府,两人从角门出来的,元娘又打扮普通,也没有让人多看。 他的原则就是好菜可以多点,但酒水必须控制,就是啤酒也不容许多喝。谁要喝酒,今后私下里喝。 他们都是骇然无比,没想到凌天的实力,竟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加强大很多。 巴斯在英国也算是一座古城,城市虽然不大,但是因为是依山而建,整座城市都是盘旋而上的,其中的道路也算是曲折蜿蜒,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就会在其中迷路。 在次元空间的时候,泰风皇子曾经属国,这个魔皇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毁灭红龙这艘护卫舰,天龙人帝国曾经的杀戮武器。 京都第一大医院,张林立直接向自家老爸递交了一个月的请假申请。 “我以为我会怕……”丁琛泰的话没有说完,身后便传来一声声响。 差点就说出实情了,如果要说自己是一个被流放的战士的话,那一定会给她留下极差的印象。还好我察觉的早,眼珠子翻转了一圈后,立刻改口道。 在这种时刻,我宁愿他是那个火爆脾气的李少爷,把房间的东西砸掉,或者用恶毒的话语来责备我朝三暮四,讽刺我是个骗子,可他变得很温柔,就用那种宠溺的目光望着我,仿佛我是他一生中最宝贝的东西。 洗干净抹布,端了清水,她开始最后一遍的打扫。不管有没有生意,店面的干净与否都是很重要的。她踩上凳子,伸手到货柜的最高处。 秦明几乎的咬着牙说这句话的,尽管没了泰坦之怒主炮,主炮齐‘射’的程序依然能够执行,但这其中却有巨大的不同之处。 事实上,许静安一早就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洋洋现在的病情很不乐观,而权少辰也为了能够延续洋洋的生命而去寻找合适的心脏。 朽天雷终于发射出去,这一道天雷瞬间就将无数的空间迷障全部冲杀成了粉碎。 何香菱的手顿时就是一抖,王妃如此与她亲昵的说话,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立刻,混沌之气开始渗透玄黄神谷种子。这妖血晶石是极其污秽的东西,而玄黄神谷种子的混沌之气却是极其纯净的。 “平叔放心,朵朵没有及笄前,我不会与她圆房。”墨夙承诺道。 如今才终于明白,清欢眼里那些欲言又止的疼痛,究竟是为何而来了,那么多年的爱恋,那么多年的隐忍……她竟是半分都未曾发现。 若非他融合了时间晶石,此刻再多的时间法则都要被杨玄华的这股神力震碎。 陆明想了下,封测的时候还真没听说过哪件黄装鉴定费这么低的。 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仿佛屠宰场一样,不断有骑士倒下去,只留下无主的马儿继续跑出一段距离后,在原地打着响鼻。 再接触下来,交谈个几句之后,正常人就会发现四个字……仙气纵横。 谁料这秦之珩回了一招疯棋,对三长老话里话外的说若是咱们想玩阴的,他就再也不管会死多少人,会出多大的事,这招叫反客为主,一下子把咱们的优势全部推翻,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青年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嘴角边的笑意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颇有点美男子的装扮。 “狗子,你说这可咋弄?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结果,竟然冒出个这!”三胖子气呼呼的冲我问道。 忙活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休养一阵子了,云家的人躲起来了,玄武门的人又被他打退,估计短时间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白姑娘抬头哽咽道:“我不该找前辈来插手此事,若非是我,前辈也不会如此。”她断断续续哭泣道,懊恼无比。 之前她发现林宇突然不见了,还以为林宇也掉进了迷雾深渊之中,为此她还有点伤心呢。 他自洞中奔出时身上已经布满污秽血渍,映着石壁上的火光,时兰涛的脸色惨白。百里怒云见不远处的人没有想出手的意思之即便伸手摸向靴中藏着的飞刀喊道:“薛常情!”立即握着飞刀向她背后刺去。 慕依黛看到眼前的美景,不免有些咂舌,果然是别有洞天的存在。 慌不择路的他连续撞了好几个路人,跑出去数百米后,惊魂未定的掏出手机。 陈知源待袁晚吟真诚专一,隔三差五就来找袁晚吟,而且也哄过袁如璋好几次,十足十的好继父 。 一旁的张景则是在想,黄彪这一天的转变实在太大,别说桂翠感到好奇了,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夏紫莹休息了一天,身体基本复原,只需要回去养着就行。她可以出院了,陆宇想护送她回去,但被她拒绝了。 患儿妈妈看见突然间冒出来个年轻医生来,倒也没有感到太意外。 凌君望着她,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漠。 伴舞者缓缓出现,随着清欢弹奏的每一个乐符就翩翩起舞,舞姿优美,搭配上大气的琴声,令在座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十面埋伏剑风盛 张家良再看了一眼牛继峰,走过去坐了下来,他到希望听一下白秋刚怎么去说。 起名的事再次被提起,其实她是反感的。之前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事⊥是希望他不要再追究。没想到他并不打算退让。 “真的?”知道这一点周敬和叶璟珵很像,都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所以叶璟珵也明白他这话肯定是把情况往轻了讲。真是的状况估计没那么简单。 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都闹成这样了……人家怎么可能还不放手? 越王身处高位,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身边人的阿谀奉承,几时见过姜云卿这般毒舌的人。 当时的凌家就想拔除人类联军这个影子,于是他们都把目标放在了巴塞尔身上。在天启星的人类联军高层会议上,凌家打算集中所有的力量,拿下巴塞尔,彻底清除瓦尔基里实验室。 李嘉玉回到家里,踢掉高跟鞋,疲倦地倒沙发上。躺了一会想起在酒会上时看到手机上有段伟祺的留言,只是当时忙着应酬,没点开看。 这一次国战,让自己的舰队也损失不轻,就洛天幻的舰队来讲,就已经缩水了三分之一。虽然说黎明号里面有制造厂,但是想要恢复到原来的规模,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完全对立虽然很逆天,但有个很令人蛋疼的缺陷,它必须要等事件发生以后才会起作用,听起来很有一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要是对方什么也不做,完全对立也就失去了反击的前提,理所当然也会跟着沉寂下去。 这一片人,同样不少,他们没有疯狂晃动荧光棒,这两行大字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让她受到任何折磨的!”老妈丝毫不示弱。 大贺典雄也笑了,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感慨了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谈判,说好听点是谈判,说难听点就是在扯皮,就像是街边的大婶买菜一般,一分钱、两根葱的争,唾沫横飞,吼声震天。 “喂,你就不听听我们开出的条件?”见他不为所动,纪宁儿急忙挡在他身前,脸上满是不甘的问道。 金钟罩嗡然开启,一尊古朴的金钟挡在体外,“丁丁当当”的声响连绵不绝,各种飞刀顿时被拦截下来,掉落一地,各种碎裂,各种变形。 这个时候,高句丽的大军之中响起了激昂的鼓声,原本有些散乱的队伍似乎微微一滞,然后,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楼车,攻城车等攻城器械,向疯子一般地嚎叫着朝前发起了攻击。前几排,是举着盾牌的士兵。 虽然在场的学生们对于我的话并不太理解,但是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他们一定能认识到这些话的含义,同样,也会注重自份的价值,严格的要求自己的素质。努力能为大唐帝国封建社会主义事业发展的基石。 这是一处偏殿,盘剥的廊柱,潮冷的室温,透出几分荒凉,这是前朝宋皇后的寝殿。 最后能达到多红,他不算特别在意,这些都是云和山的彼端做下的铺垫,电子娱乐才是秦皇朝的根基,没有依托于这上面,都只是无根之木。 她看了眼大‘门’外的呼叫按钮,想着一旦惊动家人,才真是彻底出局,索‘性’咬咬牙,自己扛着他从旁边翻墙进去了。 说完,雅兰又是一阵刺耳的笑,一边笑一边抹着眼角的泪珠,几尽颠狂。 恭贺宝宝诞生的仙家还在一批一批地来,太上老君眼见天帝和王母已经应接不暇了,立刻准备脚底开溜。 这一回,慕容非没有说话,慕容银珠有自保能力他自然知道,毕竟在这里这么久,慕容德也没能将她怎样,而且还有林荣的事情。 万一有一天,李辰一高兴,把这些本事传授一点给她们,就足够受用终身了。 三日前,赤焰为了帮她挡住冥的那一掌,身受重伤,差点儿就没命了。当时她执意要将魔丹给赤焰换上的时候,他为何知道那魔丹有问题? 他知道,如果他不将汤倒进她的饭中,让她无法再倒回来,她一定不会乖乖地将那半碗汤喝下去。 男人说着,开始对她上下其手,并顺着她的身子向下‘摸’,脸当即就凑了上来。 “不,不可以,不,我不会让她冒险的,如果我在她身边,我一定会阻止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金福顺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苏浩然。 保罗看了一眼自己弟弟那已经完全烧焦到收尸都做不到的残尸,狠狠一咬牙:“我会调查清楚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罢,甩头走人。 随后再次回到客厅,看着不省人事的楚慧妍与夏茹丽,南宫羽辰眉头一皱,感觉有些麻烦。 旁边正与南宫羽辰,秦铭阳激战的两头二阶拉比烈焰熊,见到这一幕,顿时一边吼叫着,一边朝着后方的深林深处逃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魔魂天罡剑意浓 他刚才不敢反击,是生怕后面的地境强者冲上来了,到时前有魔猪后有追兵,他简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但现在那些地境强者都被魔猪缠住,却是他的机会了。 龙魂剑身上泛起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几柄小剑凭空出现,却比刚才那剑意破相的剑修施展出来的,还要凝实一些,甚至似乎还附带了一丝灵性。 论剑道修为,在罡煞魔魂殿中,他本来就没有敌手。 它们在半空中拐着弯,眨眼间便刺入了几头魔猪体内,顿时暗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却是一滴也没浪...... 就在这时李嚣突然暴起,猛得举起被铐着的双手一下子套住了龙万和的手,猛得一摔就把龙万和给摔倒了,一旁的警察见状离开要上来帮忙。可是电光火石之间,李嚣已经抢到了龙万和的手枪。 阴冷的表情,嗜血的气息,心如死灰的黎洛薇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一旁的柳儿早已吓坏了,怯怯的守在苏染画跟前,想要报出身份,有了北王的名号,玉锦坊的人一定不敢妄动了。 车子刚开到别墅的大铁门前,几个黑衣汉子就走了上来拦住了他们。 他喜欢慕容垂,就是喜欢慕容垂,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说那样不对,他依然会喜欢慕容垂,并且不管不顾的,一直喜欢下去。 来到南疆后,西门哲才开始将自己曾经背过的功法拿出来,琢磨着自学苦练,加上勤奋向上,深得上级的赏识,又有西王的身份,也得到了一些指点,才练就了今天的水平。 流光向来都不是会让自己受苦的人,心里这么想着,身体己经自发的伏了下去,轻轻落在蔷薇唇上。 轰的一声,白色的火球打在八歧大蛇的身上,一股被烧胡的气味从八歧大蛇身上传了出来。 柏宁长身倚在墙壁上,半晌,他才幽幽的道,“承爵早晚死在秦欢手里”。 春枝面上的冷汗渐渐下去,眸光也随之变的暗沉,她静静的凝望着蔷薇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忆舒多次要求自己下来走,但是宋城根本就不听她的,全程抱着她去了拍片子的地方。 饱满妖娆的身材立即跳跃出来,在明川眼前晃动得令他睁不开眼。 也不知赵美瑶打了多少下,直到气喘吁吁,她才不得不停下手,眼里流露出惊恐骇然之色。 虽然十二位化形妖王中,有一大半逃得性命,其他金丹以下的低阶妖猿,也有将近半数活着逃离了战场。 那时候的气海天罡就不是现在这般软绵绵的,而是带着莫大威势。 他的语气令那人心头不满到了极致,拳头紧了又松,强忍着火气。 这名弟子跑得太急,又受了惊吓,不由气喘吁吁,一句话没能接得上来。 明川眼下正是火的时候,网民们会造神,也更会将神从神坛拉下,再坠入十八层地狱。 所以跟他说这么多,不过是碍于面子,不想别人说他欺负一个刚刚进入内门的新晋弟子。 “我听徐老提起过你,你比顾长夜要好多了。”苏阳抿着茶,随口说道。 所以他也暗暗的运劲,一点都看不出有意,同时还在继续的大力进攻。 半空中,常鸣倾听着这难听刺耳的声音,唇畔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打击日军,我们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抗日嘛,我们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等待着抗日的胜利吧。”杨俊然有些不悦的说。 拉希斯的箭雨被得到更多力量的黑袍施展的剑气完全压制。得到喘息机会的六十个顶尊一鼓作气的飞冲到巨人般的拉希斯身边。 有了杨俊然这样的话,战士们自然不用为难什么了,背着步枪跟随在杨俊然的身后。 谢军感慨沉迷了一会,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因果的丝线,这要认真的找起来,还真的很多,不过谢军现在要找的,是与陈珂妍相连的那一条,谢军几乎想都没想,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最大的那条就是他与陈珂妍的因果。 说起来,陈楚凡到的确是不在乎中心电视台封不封杀他了。被封杀了这么久,他一样混的风声水起,仅仅专辑销售这一块,他每个月的分红都是九位数,还是美金。照这个趋势不要三年他就能把苏秀清从福伯那里接来了。 而这个点,对于谢军来说是非常容易找到的,只要用眼睛看就可以。 “你放心,省里是剪辑后播放,今天在这场海选赛,在我们地方电视台是直播的。”司机解释道。 毕竟z国正在高速发展当中。而利用飞机洒ga冰等催化剂降雨,必须跟主管航空的部门申请航线,更何况给正在雨季中的一个省会城市进行一场人工降雨,多少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确要事先通报一下情况,找个由头。 众人都是一阵错愕,斯塔克等人以为,李强纯粹是为了泄愤,把这些高手都给干掉了,而在场众人还以为,李强是为了逐个击破,才将他们隔绝在这里面。 两拳相撞,在两拳中间,发出了一道若闷雷般的声响。随即,那人飞退,鹰骊身躯也震了震。 抛开正式商务见面那套繁琐的流程,两人直接在办公室相对而坐,杨橙显得很随意,好像在招呼老友。 这飞镖带着浓浓的血煞之力,距离比较近的李云霸,一时间面露茫然之色,被叶若云一拉才清醒过来。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为什么第一基地的人要抓他们,原因肯定不是喝酒闹事那么简单,从种种迹象表明,很有可能是他们也得到了香格里拉的消息,所以把希尔顿后人给抓了起来,希望从他们口中得到关于秘境的消息。 一些老怪物般的武王,武道心境极为强大,一股武道精神不散,让其神魂能稳续上万年。 索皎脸蒙面巾,似乎面无表情,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脸象火烧云一样,身体荡漾起一阵阵奇怪的感觉。 没有蛛网庇护的它们,不论是甲壳硬度,还是神通能力,都只是一般的先天大圆满级,以帝辛如今的力量,秒杀两头灵魂都被压制的妖兽,无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斩天立道巨阙动 凌羽也是默默地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关鹏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只不过,这些东西离着他是那么遥远。结合起传说很多大势力在构筑地下避难场,他的内心深处不免有几分焦急。 “是!”早已等候在宫外的东厂厂卫领命,立马将除魏忠贤和奉圣夫人外的所有人都押下了。 万般无赖下,赵敢开窗点起一支烟,在烟雾缭绕当中,不禁又思绪满肠。 “住手——!”远处金光闪烁,显然也看到了凌羽的动作。凌羽头也不回地再次追上了倒飞而出的严幕。他脚下用力,再一次踏在严幕的胸膛上,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响声,严幕彻底气绝身亡。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流,弘广实力雄厚,凡是有志于广告业的人都对它趋之若鹜,我也免不了俗。觉得自己能力足够,所以就来了。”赵敢回答的很光棍。 那厉鬼,匍匐而行,多谢道长。道长咒语又起,地狱黑白无常飘然而至,大铁练子锁定厉鬼,道长与旺财共做举手礼恭送地狱无常。 尹建忠大声说:“是!我保证做到尊重同事。”尹建忠是在部队服役过的,对服从命令那一套还是做得挺好的。 白狼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么就是奔着自己的来的,只要自己不出面就没事,但是呢,自己也不能就是一直缩着不见面的吧,而且这也不是他的风格,自己身上的伤也是好了。 曾经有社会学家分析过,自从有了电话手机和电脑网络,所有人都有一项能力下降了——那就是大海捞针的本事。 “好点没?”傲雪在顾明差不多说完的时候倒了一杯水给顾明问。 萱萱真的好累。终于忙好所有的事情了。现在急急忙忙的赶回去了。只是前面的那一辆车就这样停在前面。萱萱动力的按着喇叭可是车子上面的人沒有任何的感觉。 但看皇上那意思,下个月选秀,庆妃很难独当一面,那时裴昭仪也放出来了,只怕会一起理事。 “民政局是好的。离婚了不是还有复婚的吗。”说完就跑到了舞池中。嘉言转眼一看。该死的。又遇到他。 漆黑色的阴霾出现在忏悔与罪恶的边缘把灵魂的纯净放到了哪一边,没有信仰的躯壳剥去华美的外衣将谁的欢笑与泪水融合在了一起,无知的生命抛弃真爱的温情让信任迷失在怀疑的角落里等不到希望的黎明。 几人正为李尚善担心的时候,一直朝走廊深处观望的冷芊芊却是蓦地瞪大了美眸,水润的眸子中充满了惊喜之色。因为在她一眨眼的瞬间李尚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正向她走来。 “冉乐。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和你说清楚。其实你也知道的。我们、、、”萱萱还想解释的时候。冉乐笑着阻止了。 “晓芸,晓芸……”方景灏急忙奔到床边,紧紧的抱住了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当然,王天有作弊器,那就是“阴阳双鱼印记虚影”,不但的补充真气,时刻增强着王天修为,仅此一点,就是其他人远远无法比较的了。 “一千万。我帮你照顾那两个老人。还帮你消灭了一个你的男人。还有调查一些人。我想这些事情足够了吧。那些琐碎的。我就不说了。你给我一千万。我就会带着一切离开这里。不会再造成你的威胁。”胡东直接说道。 听到梁善要请假,谢长亭好奇地问道。他实在很好奇一个功夫高到随手制服四个歹徒,又能空手治疗绝症的人会做什么工作。 说出数量不限的时候,李芸忍不住笑起来!心想,那几个公司的口气很大,如果王云写上几百首歌,他们得拿出上十亿美元来购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每当太史慈询问这些技巧的出处时,刘天浩也都含糊其辞推到了鬼谷一脉头上。 拍卖的最后几样,竟然有人出售所谓的能容纳禁咒魔法的白卷轴,一次共有三十多张,每张的底价是三千金币。 难道真的是天要忘我武陵国嘛?他又忍不住朝着那个古怪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依旧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迎着阳光。 虽然怀疑,不过刘天浩还是伸出了双手,递到许褚面前,让许褚把酒水撒到虎口上,冲了冲血水。 她傻坐了一下午,想了很多,猜测了很多,纠结了很多……到最后,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不管三叔对她隐瞒了什么,只要三叔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陆夏一边抱怨,一边从衣柜里帮她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伺候她穿衣服。 左良玉已经是偷偷地和秦军将领李国奇有联系了,通过李国奇再联系贺人龙。同时,刘国能也被叫来了,左良玉想要通过刘国能多了解张献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当没事后,希娜找了条躺椅,惬意地享受着阳光。同时难得地享受起上位者该有的待遇。 “我学习成绩很好,非常好,家人从我身上看到了改变家庭命运的希望。父亲榨干了自己的所有,将我送入了警官学院。 先是褶皱干瘪的皮肤一点点被血肉填充起来,紧接着恢复了光洁白皙,灰白的头发也逐渐恢复成黑色。 灵芊儿点点头,当初救了他,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竟换来这和尚的赤诚相待。 鄢都人口众多,白日里不宜动手。千叶便控制着厢车悬停在云层之上,等着夜晚的降临。 “乐章领悟得不错,下次再和它们玩,看后面的曲谱。”子修道。 任慕年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这是一个剪辑的视频,都是最燃的惊险片段。 十四人下山以后来走泻湖,水清澈见底都有一种让人取一瓢来饮的冲动。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剑道通灵天殿开 那声音却道:“不是!巨阙是什么,那是仙界十八名剑之一,远古传承,何等强大?这柄剑只是一件可悲的仿制品,还失去了通灵之能,其实不怎么珍贵的。” 唐逍的好奇心一向很重,听到了一个自己没有听过的“通灵之能”,立即就感兴趣了:“能不能请问一下前辈,什么叫做‘通灵之能’啊,这柄剑,原来有这个能力吗?” 那声音笑道:“看在你叫我‘前辈’的份上,老夫就告诉你吧。此剑虽是仿巨阙,但也非同小可。老夫知道你想把它熔炼进你...... 白景年还没反应过来,宋凤娇已经回去。陆瑶给他用了最好的伤药,又吃了丹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陆瑶才安心。 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却没想过,在那样的环境里,遇到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老实人。 云临默然,将卷帛卷好递予谈辞,谈辞纳入怀中,瞧着滴漏跃出了亥时墨黑的刻线,便辞了两人而去。 之前,她对陆瑶的攻击,陆瑶虽然能躲过去,可是,很艰难。眼看她体力不行了,自己的速度却突然慢下来,她是不会累的,肯定是刚才陆瑶对自己拍那一下。 雷霆巨剑插入地面,就像丢下一颗炸弹,百米长的雷霆巨剑,轰然解-体,化作万千道电弧四散开来,凡是被电弧触及的狼人,皆是毙命当场。 对于给粉丝们签名合影,除了那些刚刚红起来的明星很热衷签名之外,大部分的明星其实并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自己的财路被断,秦雯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昨天加今天白天不停歇的炒了两天的孜然粉。 陈晓峰的话直接把洪金保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实在是现在能为朋友这么帮忙的人不多了,都在考虑自己,向着钱看。 余光瞥向灵木风,见他一脸惊恐地指着空中,叶宇赶紧抬头望去。 在此期间,某个大块头一直试图靠近米优,时烈抢占先机的坐在她的身边,而她的另一边是秦雯,三人就坐满了一桌。 沈沉鱼莞尔一笑,听到秦彦着酸溜溜的语气,心里倍感甜蜜。“我们是谈公事。”沈沉鱼解释道。 郝仁却觉得奇怪,最多就是撞死人,身首异处,肠子内脏流一地。这些场面郝仁见得多了,很多鬼的尊容还不如车祸现场呢,有什么好怕的? 待到林磊上车之后,两杠一的徐同欣一边开车,一边当着副驾驶男干部廖昌的面,看了看后视镜询问道。 听到了丫鬟的话,徐志灵突然放心了许多。不过对于这个丫鬟,她还是比较放心的,要不她也不会派她去监视龙鳞飞了。 郝仁面目狰狞,话音未落,直接一脚踢在徐伟腿上,徐伟的腿立刻扭曲变形。 “放心吧,那个大夫死了!”徐沅嘴角一斜,缓缓地走到了椅子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送到了嘴边。 阉臣只是苦笑一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显然也是遭到过赵茹的收拾。 “行了,别按了,朕把药味儿洗一洗,差不多也该去平天殿了,这几天事多,朕就像好好睡一觉。”林磊穿着分体浴服,从按摩床上起身道。 龙鳞飞,你该不会是有病了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焦虑、急躁、惶恐不安?你还是那个冷静、淡漠、不可一世的龙鳞飞吗? “你?现在的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他如果想杀你,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情而已。”皇擎天说道。 阿散井恋次想了想,记忆里,有一角先生在地方,总会有弓亲前辈,基本没有例外。 那个男人性格有些残念,办事是十分稳重,在回道方面有不弱的天赋,又勤奋好学,掌握海量的医疗知识。 望着眼前泛起涟漪的黑水池,饶是以沐倾羽主修冰系功法的冷静心性,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一般来讲,在节目初创期出现如此大的录制事故,mc都是要下车的。因为节目初期变动大,一但某mc长期缺失,为了保证录制能正常进行,一般都不会再让他加入,即便不是李国栋自身的失误,是哈哈造成的也是一样。 说着,莱琼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把手枪,将子弹全部卸了出来,接着他抓住了特德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旁边的骸骨很可能就是被至幻气味吸引了,最终死在恐怖毒素下,成为了它的肥料。 然后用一个密漏勺,先把鸡蛋打在上面,让蛋清过滤到磨具中,等到蛋清被煎的微微凝固,才翻转密漏,把蛋黄摆在了正中间。 一位有着清晰理性,且很容易变化思维的善良神祇,肯定会避免自己堕入邪恶,而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对银月造成这种影响的话,将很有可能把她“污染”成一位善神。 不知道这节目的人一脸懵的进来看热搜,听说是一首特好听的歌,然后好奇的去看了节目,回来跟着大家一起跪求上传稻香音频。 魔罗也有了新的任务,他要负责到城堡附近猎杀野外生物,以保证黑暗魔鸟有足够的口粮。 此言一出顿时以拉鲁为首的各位北盟将领全都目瞪口呆了一阵,他们都难以相信北斗居然有本事把那艘早就开溜的空艇给抢回来。 “华姐,有鬼,真的有鬼,我们现在怎么办”,薛美美非常害怕的说道。 血狼王倒是非常人性化,喝酒吃肉倒是有模有样。酒道正酣,还要吟诗作对的。 当时慕容言和我演戏“恩爱”,也就是为了迷惑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以及她那些烦不胜烦的追求者。 汤鷽经此一问,回过神来,回道:“若有敌袭,船上的宣威军归你全权指挥,不用再来请示。”说完便转身去找黄大人。 然而此刻,周浩似乎走神了一般,火鸾灵魄并未化剑对攻,只有土行灵魄所化甲胄,盘旋在侧。 “我明白了,现在我们都是绑在一起的蚂蚱,还是合力商讨如何对付教廷吧。”北斗改变了主意,身上那膨胀的气势也慢慢消退了下去,自己何必惧怕姬天,一旦心中产生恐惧那么反而不能更进一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箭贯天山满场怒 在想象中,金顶家族与昆仑家族应当是生死大仇,似乎一见面就会殊死拼杀。但谁也没想到,一见到金顶家族的人,昆仑家族的领头人昊天庐就问了一句:“怎么搞?” 那语气熟稔之极,就像两个相交数十年的老友见面,问一声:“吃了没”,一样。 受到刘招弟的刺激,燕破岳咬着牙,竟然一点点慢慢重新支撑起了身体,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汗水就像是下雨一样从他的皮肤中渗出,转眼间就将全身的衣衫都浸透了。 上架后每天会保底两更的,是的,低于这个字数没有六百元全勤的,全勤对我们这些扑街而言,很重要。 然而刘天宇可不打算和他纠缠,现在鲱鱼罐头的气味已经扩散开来,这里特么的太臭了,他可不想因为在这里多呆而导致身上沾上鲱鱼罐头的气味。 不过我听说我那大伯他们对他还是不错的,应该有人偷偷的拿钱去接济她的。”杨澜澜想起当时的场景,她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霍喜家的回娘家了,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在霍家做事,管着距此二十里的一片竹林。 而七级的三头蛇,其毒素不但毒性更加猛烈,而且并不需要喷吐毒雾,而毒性神通,已经蕴含在他的妖力之中,让猎物在争斗之中,不知不觉地中毒。 “老夫像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风老不耐烦地一把抓过瓷瓶。 现在的他,只是在思索着是不是南京城权贵阶层,还有一批很低调不为人知的? 时间在这一刻放缓,破碎的果肉依旧在空中飞舞,刺客扭曲的脸带着惊讶和无措在这一刻定格。 男人真的愤怒了,他抬起自动步枪,用枪托对着杨凯心的头部一下一下接着一下的狠狠砸下去。 有时候爱情不分年龄,不分昼夜,遇到了适合,就走下去,遇到不适合,就果断放弃吧~! 他一身白色,军装有留了一头飘逸,及腰长发有而他,背后的一对凤尾蝶,翅膀。 黑袍人的杀意丝毫没有减少,身上冒出白色的光芒,手中长枪抖动,不再用掌法,而是拿出了自己最强的枪。 后来数量多的让龙品轩没办法的,便在后花园搞了一块地种植了一种叫储物木的植物,把这些资源都放进了这个储物木中。 朝廷上所有人都停住呼吸,眼下的局面,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不可一世的御史台,竟然在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便被打压得毫无脾气,连狠话都放不出一句。 原本栗安娜不只是因为白母与栗秀丽睡醒后见上一面就完事的,还有另一个打算带陈睿安就是偷听白伟与白父还有陈国强的谈话什么的。 白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看来生活太过安逸了,随着安逸就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同一串又一串闪光的宝石项链,盏盏灯光像黑暗中闪光的珍珠,婉蜒而去,无穷无尽。 当然,在杭城,如果有人想要破坏飞升,面对的也将会是整个杭城修炼者和妖怪们的怒火。 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的树枝再次冲天而起,捆绑住了那些要飞到天上去拦龙品轩的黑袍人和其他余下的人。 琴的确有成为老大姐的资本,她懂得一个道理,多拥有一个朋友,好过多树立一个敌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决战天魁一穿三 唐逍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 先,关于这个提前射的问题,老者确实给出了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个解决的办法并非如木辰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甚至还有一些危险,而要把这些危险全部给解决了之后,木辰这个提前射的“并症”才能够得到完全的治愈。 “说了,只是我不明白,这事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给他透个底呢?”萧仲平不解的问道。 侞罗家的家主基本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可成家却认为最后出现的“神秘高手”不过是侞罗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其用意就是迷惑其余两家,掩盖楚溪在侞罗家的真相。 那负责销售的核心弟子,看到卫晴他们两个,连忙把他们叫过来,一个劲的问他们还没有有没有荆粹液,卫晴他们连忙挥手说没有,然后风一样的逃离了。 “十三,到底发生什么了?”方仲往看到剑十三出现,也是相当的激动。剑十三也是迷茫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件事,任思念已经想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一直想着,不管她和冷忆之间的感情能不能谈到爱情,可感情必竟是有的,且,她还确实有些喜欢冷忆的性情,她怎么也不能再看着冷忆回到过去的生活。 他不能让许愿离开,哪怕让许愿知道他过去淫靡的荒诞的一切,他也不能看着许愿带着恨意甩门而走,虽是同样的心碎,但品尝起来滋味又怎么能一样呢?他宁愿选择前者,也不要接受后者。 许愿不知道什么叫钻心之痛,但是这个肚子要是真痛起来……她每一次都是……,这一次又偏偏赶上了坐火车,这……难受里又添了一份尴尬。 这个月是中光地区僧侣们最疯狂的一个月。当他们知道萧不怕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四大高手时,那些选择或忍受他们的人一定是一个接一个地从画面中走出来的。 江糖糖发现,她都和池景尧一起参加宴会了,竟然没有任何新闻报道。 江糖糖虽然生气,但是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事确实是自己做错了。 听见白染这样说,外加白洛都回头看过来了,仇诗婉只好不好意思的坐得结实了。 天宫青檀的日子终于到了,这天,大家都起得很早,南清仙主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对着留下的将军和仙人们嘱咐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的事情。 就在她思绪情不自禁的飘远的时候,江糖糖突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 李义虽然用疑问句,却非常肯定宋尘封知道那是生化毒素,以宋尘封的身份,若还不能知道这点,那他就称不上“神医”之名。 “但在真正生死危机的关头,我不能保证不会丢下你。作为同学,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这些侠客死了还能复活,我们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唐亦灼见状,也没空理会陆兆辞这个憨批了,立刻起身往外跑去。 阮棠迷迷瞪瞪地进了电梯,迷迷瞪瞪地上了楼,又迷迷瞪瞪地进了酒店房间,草草洗了个漱,然后就一头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为求至道忍绝断 这一刹那,老战修真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可是它居然敢来挑衅自己?虎妞绝对不能容忍,所以在陶老发话之后,虎妞便是猛的朝那野猪扑去。 妹妹破魔箭+穿透箭瞬秒了一名对方的御剑门,随即一次凌厉的乱射,箭雨飘飞,杀得对方几个玩家焦头烂额,行云流水提着长剑上前,一轮连击秒杀了另外一个御剑门,少城城阙则手起剑落连杀两名对方的弓箭手。 下一秒楚琏就听到了萧博简的声音,只是不等萧博简话音落下,她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多谢陶老救命之恩。”得知又是这老者救了自己一命,孟启很是恭敬的走到陶老面前,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郑重的向陶老道谢。 田甜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果然是最便宜的也是六百五左右,最高的甚至高达八百五十元。 此刻,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在见到自己进门的一刹那,眼泪如决堤之水般泛滥不息。张太医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说是刚刚为她诊过脉,孩子已经流掉。 孟启见到了紫萱的样子,自然也是知道程若薇定然不会比紫萱差,只是现在需要她指挥,她只有尽量压抑自己的情感。 欧阳帮主摇摇头:“华老头,谁不想过轻松自在的日子,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岂能想退就退。”这慨叹,倒让王厚想起林媚影。 “已经产生了不信任,我讲什么都可能有两种阐释,现在只有‘我退出’三个字,免去我们之间需要动用魔力的散场。”岱普诺的面色平静不起波澜,但却冷漠如冰川。 紫云已经没有合适的语言来表达对石全的形容,只蹦出这么个字。 这些老家伙的目光,纷纷投向黑熊,纷纷猜测,难道黑熊是传说中的武圣? 刀枪相接之下,二人都颇为意外,对于彼此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这个蛮子好大的力气?”呼延瓒仓促之下直使了六七分力气,可是接了土匪头子这么一招,还稍稍处于下风,不得不说呼延瓒对之另眼相看。 让这头木傀能和人一样,双腿直立,而上肢,则用来操控石盾和自己的开天短斧。 “尊贵的主人,阿巴斯一定竭尽全力,将那些背叛主人的人统统揪出来!”阿巴斯听到自己成为了一等奴隶之后大喜,当即拍着自己那干瘪的胸脯做着保证。不过萧漠倒是没有多少在意,这样的人用得好了也是个不错的人才。 徐天知道,自己在炼魂塔的七天淬炼灵魂,可谓是获得巨大的提升,从五十四阶的灵魂力量,提升到五十九阶巅峰,已经很不容易。 幸好此丹药需要的药材配方并不算太过复杂,而路宝国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所有的药材,故而崔斌只需要炼制出来就可以了。 “你……你……在干什么!?”左轩宇看着自己隐藏在最后的杀手锏竟然反叛,杀了自己另一位重金雇佣来的高手,一时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剑斩皇天魁惊 “真是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的话……”是的,既然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楚星寒明白,与先前不同,现在的鬼魅在进攻的时候已不仅仅能对他自身的灵魂产生效果,对其肉身的伤害一样可怕。 随着独孤芳不断的采补,严清朗的表情一点点变得痛苦起来,而独孤芳的身上,则开始弥漫出一道道黑色|魔气,并且她的实力,在随之增强,那张脸蛋之上,也变得更加的妖媚动人。 空气之中,飘着一层血色雾气,地面上隐约可见血粼粼的尸骸,可见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喂,至少也先给我一个包吧,真是的。”因为背包被直接粗暴的撕碎了,所以炼现在也只能把这些材料抱在怀里。要是被哪个眼尖的冒险者看到了的话,炼又少不掉这些麻烦了。 至于夏雨菲和龙嘉怡,她们两人今天也是一起过来,甚至包括寇彩,她也是放下了武术部繁忙的工作,跑到林风这里看比赛。 见到齐嘉明拿出的第三件杀器“紫电锥”,在场众人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电话里,徐帆隐约猜到了张士存遇到的麻烦,这会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杨清正比陈飞要大两岁,此刻正是迅速发育的年纪,个头要比陈飞高上一点。 心中直觉告诉自己,这龚伟头上应当不止这阿赞木一人,徐帆这会看着龚伟,再度问了起来。 那个腐尸见这么久都不能把那些人给消灭了,就开始火了使出他的特殊技能往四周喷射毒雾。 非天赋异禀之辈难以参悟出本源的奥妙,除非获得大机缘,而杨天的天赋本身就不弱,且经过造化的脱变,天赋已经极其罕见。 “轰!”一声巨响,罗恩已经被击中一次,巨大的身体也晃动了一下,这一刻,罗恩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硬拼并没有换来人头的诞生,不过却让我们双方的血量都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而这时,双方五级,我们都清楚,一旦到六,就会产生人头,至于是谁先到六,这就说不太清楚了。 “你们……”沈露背靠在车上,那些黑眼镜在阳光下的黑影投在她的身上,使得她完全身处阴影的笼罩之中。 尹大音看得出陆幽冥是在报复色柒,故意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不禁有些担心色柒之后的下场。 罗恩没有说话,迅速转身,出剑再刺,这一回,他已经开始控制力度,只不过,还是没有成功。 “到了。”司机师傅对坐在车租车后座上的简宁道,迫使她从回忆中走出来。 里面道音彻响,和杨天的躯体产生共鸣,这口丹炉变得更加不凡。 “别……”月影枫都来不及阻止,刘彦君就轻轻地伏在初音的耳边照着月影枫刚刚的话说了起来。 晚上,刘镒华依然要回到酒店里面……他现在还是病号,所以周慧杰和李珊珊也来到酒店进行陪护。 诸子百家的各种名言警句好像洪水一样,一下子全都挤进了他的大脑,让他头疼欲裂,终于他好像破开了天地的一般,恢复了清明。 但月莲知道,如赵辰这样的人,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秦戈想了一会,道:“那好吧!”说完他将沈冰冰的武器什么的拿开。 虽然害羞,可是王语晨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一点眼睛,从指缝间偷瞄了两眼方逸尘。 十二门派,可以招收弟子,而且有系统管理,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消息。 清晨,秦戈醒来后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都成枕头了,手臂长时间被压住导致血气不通,整只手都麻了,现在想动却是困难了。 颠簸一路,在没有得到明确指令的情况下,大多数美军士兵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车厢里,他们的脸庞看起来皆是一样的青涩,并用单纯而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两辆几乎被打成筛子的卡车。 哈马德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绝望的时候,他此刻简直觉得所面对的敌人好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无论他怎么逃,也逃不出唐军的包围圈。 于是,龙惟孝立即拿起手机,就拨出了一个电话,并且按下了免提。 另一端的沈九思轻抿一口茶水,顾氏招的这批人里还有他安排的人,合同他也看过,没有霸王条款这一说。看来,顾东野是冲着她来的,故意设计而已。 我们俩人藏在大树后面,等着李友游坐上轿车之后,我们俩人偷偷的跟在了李友游的轿车后面,七拐八弯的我们来到了阜山苑。 终其极宗一朝,骁勇善战者甚多,而且也一直都将北伐之事挂在嘴边,可惜始终未曾成功过。 梁廷戊惊讶不已,随即喉咙一紧,然后拿出了双头望远镜,看向了车道的西面。 重新进入隐形模式加高速挡,沈游穿墙回到了那座空军基地。此时警戒已经拉响,四周已经戒严,但依旧完全阻止不了他随意进出。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剑破黑暗光明现 迎祥观原名景龙观,因安置着圣人依据老子托梦的留言:“吾乃汝远祖也,有像在京城西南百余里”,而在闻仙峪寻得的一座高三尺余的老子玉像,而改名为迎祥观。 道德天尊,恒宇大帝,虚空大帝,阿弥陀佛大帝,九黎大帝,都曾将帝躯埋葬于此,在体内结出轮回印后,重新出世。 更让她费解的是,獓狠乃是一头凶悍无比的异兽,寻常人难以驾驭。 他的出现让整个萧氏集团的员工都震惊不已,在众人的印象中,萧浅雪还是第一次带一个男人进自己的办公室。 只见一个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那人身披斗篷,斗篷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带着一丝诡异阴森的气息。 石珏望着那头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白鹰,他视之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潜在的优秀队友。若是争取到她的帮助,那么在校队的内部筛选里,他将获得更大的优势。 他说着,甚至没给宋老爷子开口的机会,直接就把宋知意从位子上揪了起来,抓着人出了门。 与此同时,泥丸宫中传出一阵嗡鸣,吞噬祖符陡然旋转,林动的精神力也更加凝实了一分。 烟雾缭绕之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帅脸庞,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忽隐又忽现,神秘又充满魔力,让人看了,也忍不住为他心动。 男人微眯着眼眸,左手手指轻敲真皮椅面,背往后仰,肆意慵懒。 我没有开口说话,等老师通完电话,不过我隐约听见了一点,是那个迈克打来的,也是要参加今晚上慈善晚会的? 受激之下,风间也抬起腿,脚掌五指紧扣,大拇指翘起,前窄后宽,就好像刀子一般,毫不犹豫的反踢过去。 陈星宇甚至认为,他估计早就凭借剧情优势,成为宗师级强者了。 “所以说,人傻真的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牧童又是一番的冷笑和鄙视的说道。“我忘记告诉你了,你刚才接触我的时候,你不光被电流电了一下,你已经开始中毒了。”围边乐亡。 陈星宇从不认为无意义到处高调的行为,对他有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在医院也折腾了一阵,罗志勇他们回到铺子里的时候,铺子已经关门了,但方萍英知道他们会先来这里,就一直在这等着,顺便和鱼儿一起做了晚饭,等着他们两人回来。 月刃舞者们则来到了城墙上,作为精灵族中少有的近战部队,他们会全力的阻挡在敌人攀上城墙的。 因为上回在家她借钱给罗翠兰打胎的事情,方萍英跟罗红兰私底下说过,要她别再轻易借钱给罗翠兰,因为借了,不管多少都是收不回来的。 自大地之熊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猛地一停,大地之熊很是轻描淡写的伸手拿下了盖在那熊脸上的超大号板砖,看似随意的一把将板砖给捏碎,接着向着土之灵露齿一笑。 “你……”周云梅没想到方萍英出来有这样的架势,不但没有半点心虚,反倒是她理亏了一般,她被问的愣住了。 场中,众人都以为子桑亦菲与霍晓在谈情说爱呢!虽说霍晓修为不行,但是其颜值还是没话说的。约个漂亮美人,也算不上什么惊人的大事。然而,只是突然间,那气势就完全变了。变的得无比的萧杀。 鸠天印走到那木架前,左手摸了摸那驴头,右手直出,只听嗤剌一声,已然洞穿了驴腹。 任问仇急忙上前将他扶住,伸掌按在他胸前的“天突穴”上,急送真力。 这里的消费属于中上,虽说环境还可以,但是一般像是厉靳南这样的公子哥,一般不会来这种地方才对。 路灯将不少人照耀,就在路旁,清楚可以看见一个流浪汉在一个已经关闭的店面门口席地躺着。 风无双怎会不焦急呢!雷动天说得对!如果风无双真知道龙飞云在哪?风无双一定会去! 两人又在水面战斗数十个回合,来到水面之后,黑衣人的实力似乎又提升了不少,与鬼谷子之间的交手,变得更加自信,动作之间的衔接转换,似乎已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境地。 这样一来,苏礼联盟长便足以镇压全场,没人能够反抗苏礼联盟长了,便是燕修副联盟长都不行。是她出来表明立场的时候了,以后这样表现的机会可不多了,之前是担心,没能等到论功行赏,她就先给解决了,现在却不用。 良久,天使的笑容才停止,但她的脸上依旧布满了悲伤,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来自于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情感流露。 慕容剑心知道家里对这个名义上和姐姐定了亲的男人,并不满意,这从她从没见过姜铭那怕一张照片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明明哭得嗷嗷的是那个被打的,但是从情绪气味的传递来看,那个打人的,心绪更加不定,显然受到的伤害更大。 穹顶大面积采用玻璃铺砌,使得被铁栏杆分割开的一束束阳光挥洒而下,使得整个大厅呈现出庄重肃穆的感觉。 那么他真正要杀的人恐怕比自己还难杀,所以他需要借助赵室的力量,而杀自己,就是他和赵室的一种约定。 从以上数据来看,精灵族彻底没落了,这么多神灵级别强者,却没有一名出生于精灵族。 第一百五十章 恩还挚情有远思 亮光散去,唐逍便发现,他居然又回到了天魁殿里。 “凌玉阳是你,你敢越狱?好大的胆子,往我看在两家友好的份上,在高层面前替你说尽好话”林海峰一出现就对他说道,还作出一副痛心疾首得样子,让人恶心。 顾奈早有准备,朝着眼前撒了一包白色粉末。白虫王果然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就停了下来,然后就转头奔向江浩和陆葭的位置。 其实,我并不是再回道士湾,而是我知道,城里的道士明天会走,而玄机师姐如此急切地让我标记槐树湾的位置,那么很有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去槐树湾。 吃早餐时,凌云说了今天打算带茜茜出去玩,问自己老妈今天怎么安排,林秋燕表示自己就不去了,至于为什么不去,凌云也没问。 “当然是——假的了,我临时瞎编的。”陆葭浅浅一笑。可她的这一笑,就好像掩耳盗铃一般,更让人分不清故事的真实性有几分。 阳宅讲的是座山向水。背后有水是坎,即险。如果沈洁住在这栋楼里,时运低的时候苏梓遇险,沈洁自己可能也很不顺利。 陈婷摇摇头,说:“那东西不脏,本来会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说着眼泪啪哒啪哒又落了下来。 凑上前去,脖子伸的老长,却没发现有何奇特之处,仿佛这口井真的只是一口普通的井,下面更是有着清澈的泉水,韩枫不解之下,更是捞上一些,略微品尝,味道倒是十分清甜。 “韩枫师弟,你没事吧?”时刻关注韩枫动静的张师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韩枫的苏醒,等到韩枫双眼睁开,语带关怀地询问道。 “人来都来了,何不先报个名字?”她出声道,虽受了伤,但那气魄却不减。 储维笑要制作一个新身份出来很容易,只不过由他或者跟他想关的人来的话,一定会被盯着他的那些人察觉,所以他找了隐世里的一位天才,给了个全新的没毛病的身份。 叶乔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胳膊,然后不说话了,她在他身边也待了很多年,对她或多或少都是有了解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温烫的吻落了下来,叶乔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满足一般,轻轻嘤咛了一声,叶瑾堂心头再一次掠过不悦,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了一些。 现在整个至美新材料,除了在行业内,名气还算可以,其实对于普通的民众来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至美新材料是个什么东西。 南昭心头莫名的激动,因为先前听得最多的,都是她前世的事,现在听司马封说那副画是三百年前的东西,又与沈如故有关,直觉感觉,那画上应该是沈如故的前世。 马龙几乎没有犹豫道:“愿为大人效力。”这是通往上层社会的阶梯,马龙当然会把握住。 这些土族对于魔法科技大力发展的各族联合政府没什么用,便是简单的苦力劳动也有机器傀儡代替。 “手机呢?”她四处逡巡着,最后还是在自己的晨褛的口袋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九里洗魔战金顶 “局长,春都军用机场那边已经腾出了一栋楼准备做一个医院,但是他们急缺医护人员,医生护士都很缺乏,他们给我们打了电话,希望我们能想想办法”沈燕走了没多久,另一个特工走进了艾萌的办公室对艾萌说道。 顾忠遗憾的咂咂舌头,他刚才回来的路上和师傅商量过了,卢利有这样的好功夫,要是能留在八卦门中,即便南拳门再来了人也不必怕了!谁知道他不给面子?他转头看看赵星金,眼神中一片询问。 接连遭遇两次莫名奇妙的过堂,杨涟等人都糊涂了,不知道袁大海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 紧接着,传出了房地美的高管,副总裁兼席财务官在其住处的地下室自杀的事件。这更是火上加油,随着次贷导致的金融危机,如同一头怪兽开始席卷金融市场,接着又以极其惊人的度蔓延到了欧洲、亚洲等地区。 赵雅虽然傍上了李博涛,可她也不是个完全没有原则的人,就算是寂寞难耐要偷男人,也不会和李博涛的儿子乱来的。 左跳财,右跳灾。张福感到情况不妙,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揉眼睛,但这感觉一旦产生,就极难消除,张福折腾了半天,右眼皮仍跳个不停,这让他越发觉得心慌意乱起来。 俩人在门口这亲吻着,开门走出来的是唐糖,唐糖没有想到陈阳和李佳怡会在门口这亲热,她出来之后,冷不丁地看见了俩人正在亲吻,把唐糖羞得急忙转了头,不敢看了,她往另一边去,那是要去卫生间。 这一照不要紧,一枚巨大的鱼雷劈波斩浪、近在咫尺。战舰的警报大作,水兵们各就各位。但是于事无补,战舰试图规避已经来不急。只见火光一闪,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陈青云脸上没有任何失败之后失落,反而是心情很不错,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一样。 王易不知道接下来李世民会如何安排,会任命哪些将领出征,但无论是何人领军,即使李世民的安排如原来历史那般无二,他一定要让李世民在此次战役中不犯“同样”的错误。 赵铁柱没有放弃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口中的有问题的水顺着通道灌输到了沐雪的口中,随后没有丝毫留恋便将沐雪给放下,他可不会给沐雪有任何的反击的机会。 野狗不会爬树,却是爬坡的能手,主要是它们特殊的身体结构,前爪短,后爪长,可以用后腿用力瞪踹,千爪固定,弯弓叠背的方式,姿势虽难看,效率却很高。 而且,不论是速度或是力量,别说跟青龙相比了,就连跟一个普通的仙人相比,这噬灵貂也没有半点的优势可言。 十殿阎罗各个唏嘘咂舌,很是看好那俩家人,特别是一殿秦广王,听的莫名的手痒痒,邪魔乃他倾慕之人,听的着实窝火。 如果她对纪希睿旧情难忘的话,最感到对不起的就应该是洛安。毕竟那才是她要准备结婚的对象,而洛安之前有多高兴,这满大厅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姜太公瞬身遁走,一步登高天,直至虚无最缥缈,才见他定身,默念咒语,随手单手结了印。 天劫玉牌,到了前一百位,都是有特殊的玉牌,而前十,用料更加特殊,所以天劫榜前十位置的变换,一般都会慎而又慎地处理。 眼看谭清华已经在万千雷电中狼狈不堪,可还是凭借碧霄剑的闪电死死挡着。 “谁?世界首富的儿子?”赵铁柱并不关心那些,当时自己就是单纯的想要救人而已,也没想那么多。 可尴尬的是,那些长箭和飞刀,太过脆弱,连剑圣都破不了防御,连叶辰都一败涂地,更遑论是他们,成片的人冲上去,成片的人被扫飞,赶来救场的,一个照面儿,全都跪了。 “是吗。”叶璟珩耸耸肩,没有和他争辩。虽然和张萱萱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在这屈指可数的会面当中,么此她好像都是如此‘失态’这次已经算是好的了。 腹部的阿奇瑞寄生虫节肢和触发全部爆发出来,将周围的玩家全部贯穿,并且想将其拖入身体内吞噬,但是就在空中腐蚀者安格拉斯准备要吞噬消化那些玩家的时候,那些玩家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常光伟听到黄南这句有些违规的话语,哈哈大笑了起来,此时说这话自然当不得真。 刚才那些围着他采访的记者此时对着泽洛的背影都能恋恋不舍,却对旁边活生生站着的他视若无睹。 他师弟还在后面看着,他怎么能骑不好,叫他再陪自己辛苦地跑上几天? “绝不能让他们走到一起!”魏国栋说完稍一思考,眼睛一亮继续说道:“你有办法拿到他们见面的证据吗?”魏国栋看着胡姻丹那具让人不敢多视身体,心有了主意。 “怎么了?!”她听到有厮打的声音,不远处就有粗暴的吼声,还有猛烈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对打。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杀人越货好欢乐 洁白的光柱,紧紧地围绕著唐逍,似乎也夺走了他的行动能力。 他变成了一个“大”字形,就躺在祭坛上。光柱里有著一点点晶莹的光芒,像游鱼、像细丝,络绎不绝地往他身体里钻去,涂满全身的血跡,剎那间就消失得一乾二净。 肉眼可见,唐逍全身的伤口都在癒合,不过两三个呼吸,甚至连疤痕都看不到了。 紫霄涔目瞪口呆,喃喃问道:“这……还要给他好处吗?” “应该是!” 紫霄云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据我所知,九里大会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就连这个祭坛也是第一次见到。难道,这小子的福缘竟然这么大,触动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东西?” 两人都望著那光柱,身后又有人衝进来,却被他们一挥手赶出去了。这光柱太神秘,多半代表著有什么好处,少让些人看到总是好的,要是真的从唐逍手里抢下了这好处,也可以少一个人分润——反正这种情况,是连家族都没想到的,这好处自然就不用上交了。 修炼路上,能够多一次增强实力的机会,那都是千载难逢的。 两人满怀憧憬地看著光柱,却不知道,祭坛上的唐逍,心情却是万分复杂。 这光柱自然是好事,如此洁白、如此绚丽,令人心醉神迷,几个呼吸之间就把他全身伤痕治疗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往他体內渗去,修补著他那久经创伤的臟腑。 闯荡了这么多年,他也不知自己受了多少次內伤,虽然之前曾经有机会修补过一次,但毕竟只是杯水车薪,有许多內伤都是没能彻底治癒的,还有一些则是根本没有被发现。 而这次,则是全身所有內伤都被这光柱浸润到了,正缓缓地被消除著。 而且,这道光柱还在洗涤著他体內的魔性,不但这次九里大会的收穫被洗涤了,甚至龙魂剑上的魔性也被消除了许多,他便感到肉身前所未有地变得强大了。 何况,还有更加令人惊喜的好处等著他呢。 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若不是他隨时集中著注意力,还真不一定能听得见呢。 “战魔九宝,可选其一,选择倒计时,三、二、一……” 唐逍顿时精神大振,双眼瞪得像一对铜铃,死死地盯著光柱上方。 便见有一个气泡缓缓落了下来,那气泡中有一件金光闪闪的东西,仿佛是一柄小戟。 那戟身上,还有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却被唐逍福至心灵地看到了:霸王戟! 战魔九宝:霸王戟、泰阿剑、冲天盔、灭魔甲、登云履、广天戒,以及紫薇御剑诀、玄平镇天塔、通天浮屠丹,前六件都是战魔传下,后三件则是后人加进去的。 每一件都是天阶,而且,还是天阶中的佼佼者! 九个气泡,不但让唐逍心里痒痒的,也吸引了两个紫霄的目光。 “战魔九宝,那可是战魔九宝啊!” “让这小子得意吧,只要光柱一收,就是他死的时候了!” “战魔九宝出现,已经有足够的价值,让我们出动家族赐下的至宝了!” “他刚刚得到宝物,肯定来不及炼化,对他的实力增长没有半点好处,我们机会很大!” “先说好,这件宝物可以归你,他身上的其它宝物,全都要给我!” “好,一言为定!” “快,做好准备,光柱就要消失了!” 他们清楚地看到,唐逍已经伸出手,竟是捞到了两个气泡。 “这小子太贪心了,恐怕不是好事!”紫霄云漫神情凝重,“我们也得小心些!” 话音未落,洞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根直径达到丈许的手指,闪电般点了下来! 这,就是对唐逍贪心的惩罚!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唐逍的预料之中。 光柱虽好,时机却並不好,所以唐逍才会心情复杂,因为他知道,两个紫霄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也没有自大地认为,之前两个紫霄没能把他怎么样,就真的对付不了他了。 底牌,是一定不会在人多的地方用出来的,而这山洞里恰巧人很少,一共只有三个。 单是天魁殿、天剑殿里的宝物,就足以让两个紫霄起杀心了,何况还有战魔九宝? 所以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而一旦实施这个计划,他就要有足够的好处。 凭什么战魔九宝只能选择一个?他就要选两个! 如果不是时间太短,只能抓两个,他还恨不得把九宝一起抓回来呢。 一把抓住两件至宝,也来不及看一下选的是什么,往饮风戒里一塞,光柱倏然消失了,那巨大的指头也点了下来——这一指已经超越了天阶,他根本就没可能接得下! 但唐逍也没打算接,身形一颤,便从两个紫霄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巨剑! 一指点在剑身上,巨剑颤抖著,哀鸣著,却並没有被点碎;相反,它“嗡”的一声,便在山洞里旋了一圈,顿时血光大作,两个紫霄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他们本打算祭出家族赐下的至宝,杀人夺宝的,那至宝既然强大,就不是为他们量身定製的,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催动;而就在这点时间里,唐逍的巨剑已然横扫过来了! 猝不及防,紫霄云漫腰间中剑,剎那间被切成了两半;紫霄涔只来得及后退半步,而且他要矮一些,便躲过了腰部,却没能躲过胸膛,连心臟都被切成了碎片! 而且巨剑一扫,就把他们带得飞了起来,刚巧落在祭坛上,迎上了点下来的第二根指头! 而巨剑则又“嗡”了一声,朝著刚刚露出来的山洞出口,飞了出去! 刚飞到洞口,又发现已变成血雾的两个紫霄身上,竟落下了两枚储物戒指,那巨剑居然又飞了回来,正接著两枚戒指,这才心满意足地飞出了洞口。 刚好一个金顶家族弟子衝进来,便只看到了那一闪而没的剑身,顿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与此同时,在垓坡村往东两百余里的乌騅渡,漆黑的江水突然捲起了阵阵波涛。 一只小船正在江面上隨波逐流,船上坐著个老人,头戴斗笠,一根鱼竿竖在船头上。 他原本是很悠閒自在的,却没注意,突然间船身一阵翻腾,他睁眼一看,顿时著急了:“糟了,一时没注意,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都说这乌騅渡很不平静,人们都叫它『鬼见愁』,几百年了也没人敢到这儿来!不行,我得抓紧躲回去!” 刚掉转船头,江水里便捲起了一波巨浪。老人连忙收起钓竿,就看到一道炽白的亮光从水里直衝出来,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弧,一头扎进了乌騅渡背后的山里,直看得他目瞪口呆! 他依稀看出来,那好像是一柄剑,足有三丈来长、五六尺宽的巨剑,就像门板一般! “啊哟,见鬼了!”老人嚇得浑身都哆嗦了,掉转船头便疯狂逃命。也幸好他正处於渡口下游,水浪一起,江水哗哗涌来,不一会儿就把小船推出去数十丈,拐过了一块大石头。 却在此时,平时安寧如镜的江面上波涛再起,一个又一个人影自江水里直衝天际,就像一群被惊飞了的小鸟,散落在乌騅渡边的沙滩上,却又像一群杂乱的蚂蚁。 “哈哈,此次九里大会,金顶,你我两家排在第二第三,成绩感人吶!后会有期!” 大笑声中,昊天庐带领崑崙家族弟子扬长而去。金顶家族临时负责的一个弟子虽然很想把他们拦下来,但两个紫霄都不在,他也没办法號令大伙,只得嘆了口气。 一个又一个家族离开了乌騅渡,太室家族的申屠琅也沉著张脸,带著眾人离开了。他们本有希望较上次大有进步,甚至拿下第一的,可是与唐逍反目,让他们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最后,他们凭藉著两座天罡魔殿、两座地煞魔殿,刚好排在了第十位,与上次完全一样。 大家都离开了,金顶家族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师兄,咱们也走吗?” 等了好一会儿,见那临时负责人还拿不定主意,一个弟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四师兄嘆了口气:“走?怎么走?大师兄和云漫师兄都没有回来,我们能回去吗?” 他又以顺手揪过一个弟子,问道:“你確定看清楚了,他们都追出洞去了吗?” 那弟子就是第一个衝进小洞,看到巨剑尾巴的那人。他期期艾艾地囁嚅了半天,苦著一张脸道:“我……我也不是太肯定。我只看到有一团血雾,然后洞子里就没有任何痕跡;那剑的確很大,我只是看到它的尾巴,至少有两三尺宽,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有剑柄没有?” 这个,那弟子倒很肯定:“没有,我看得很清楚,肯定没有!” 四师兄皱紧了眉头:“这倒有些像是大师兄的气剑。难道是那小子逃走了,大师兄和云漫师兄追出来了?那团血雾,肯定是那小子的,看来他一定受了重伤!” 有人问道:“四师兄,会不会是大师兄他们受伤了?” 四师兄两眼一瞪:“你是说那团血雾是他们的?你觉得可能吗?” 那人不说话了,要说大师兄和云漫师兄联手都打不过一个婴境初期,纵然那小子的实力不能以常理度之,但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些,那弟子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只是他们不知道,那团血雾还真是紫霄涔和紫霄云漫的,他们已经在那巨指之下化作一团血雾,连储物戒指都被唐逍夺走了,一点痕跡也没落下。 而此时的唐逍,则已经来到了垓坡村下,古庙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还不敢出去,他估计金顶家族一定会在附近大肆搜索,其它家族多半也会参加进来,毕竟他身上的宝物太诱人了——他没想到,他得到了战魔九宝其中两宝,这事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那巨指已经帮他灭口了。 而他率先衝出洞口,其他人只会认为他已经逃之夭夭,谁也想不到他会潜回垓下,又有谁会做无用功,留在这儿盲目搜索呢? 就算金顶家族留下来,那也是为了等两个紫霄,却没想过要来找他。 唐逍轻车熟路地进了破庙,在那古戟下找到那个地洞入口。地洞有阵法保护,但这难不倒他,三下五除二便走了下去,来到了九里大会的入口处,那两根石柱下。 他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儿有浓郁的魔气,对他的恢復是有很大帮助的。 了几天时间治疗伤势、恢復真元和灵魂力量,这其中丹药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幸好饮风戒內的药材十分丰富,倒不愁没有材料炼丹。 几天过后,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真元和灵魂力量也达到了顶峰,甚至比之前还要强大一些,修为也有了很大的长进,虽然还在婴境初期,却是离中期不远了。 一切就绪,他才开始盘点这次九里大会的收穫。 不检查还不知道,一检查,他自己都震惊了: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啊! 收穫主要来自四个地方,其一是天剑殿內的宝物,除了已经交给月氏芸的清风戒,还有极品地器巨闕剑、地级下品功法《魔剑诀》,和上品地器材料剑灵石。 其二是天魁殿里得到的四件宝物:不知品阶的神秘功法、《七星太曜阵谱》、准天阶七宝曜天塔、剑意珠。《七星太曜阵谱》记载了数十个地级、玄级阵法的布置方法和大量的阵道感悟,剑意珠则蕴含著足以让他突破一个境界的剑意,都是好东西啊! 当然,这些宝贝虽然够好了,但接下来的,却是更好。 他手中出现了两枚储物戒指,正是两个紫霄给他留下来的。为了得到它们,他还冒险回到山洞,伤上加伤不说,还差点被金顶家族那弟子发现了。 “希望这里面的东西不要让我失望吧!” 他喃喃说著,神识破开两个紫霄留下来的灵魂印记。他们都已经死了,灵魂印记威力大减,很轻易就被破开了,然后唐逍就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家族的顶级弟子啊,这家底就是丰厚! 两枚戒指加起来,单是上品灵石就有足足五十万枚,极品灵石也有三千枚,还有堆积得如小山似的丹药、妖晶、矿石、炼器材料,还有五片玉瞳、四套衣裳、五六件法宝! 五片玉瞳都是功法战技,最差的也是玄级上品,其中有一种正是紫霄涔占据了天罡殿以后的收穫,地级中品功法,要是拿到凡俗中去,恐怕会引起全天下人哄抢吧? 不过唐逍不打算修炼它,他已经有《魔剑诀》《化剑诀》《引魂诀》等好几种功法,再修炼其它的就会贪多嚼不烂了。不过他可以拿回丹郡,让方余、雷少渊、孔燕苇等人修炼。 有好的功法、好的资源,他们的实力也会迅速提升起来的。天才嘛,本来就是靠著钱財、门派势力、功法秘籍等等资源堆起来的,没有资源,再强大的天赋也没办法兑换。 而那几套衣裳、法宝,则全都是地器。其中有一套衣裳、一柄大剑像是天罡殿里的宝物,高达上品地器;其它的就是他们个人所有的,品阶上自然要差了许多。 实际上,从魔殿里得到的宝物並不属於紫霄涔,那是要上交家族再统一分配的。 杀人越货,当真是发家致富的捷径啊! 唐逍把饮风戒里的东西也全取出来,把所有东西分门別类装进三枚储物戒指里面,只留下两件法宝在外面。这两件宝贝,正是他强抢来的战魔九宝。 两片玉瞳,都闪烁著蒙蒙的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当然他也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东西:天阶功法《紫薇御剑诀》和天阶丹方“通天浮屠丹”。 不过这两件东西,却让他有些犯难了。他的功法太多了,暂时不想再修新的功法,那这《紫薇御剑诀》怎么处理?难道要他送给別人吗?这么贵重的礼物,谁能承受得了? 不过在把玉瞳贴在额头上以后,他又有了决定,因为他发现,他根本修炼不了! 他的灵魂力量还是太弱了,毕竟真实境界摆在这儿,按常理说,婴境初期是连地级功法都修炼不了的,他能修炼《魔剑诀》就已经不得了,还想修炼天阶功法? 所以他决定先摆在一边,连同《通天浮屠丹方》也收起来,反正都用不上。 然后,就决定离开了。 他打算先去太室山,查清楚方柔到底有没有被抓来,如果被抓了,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有机会救她出来;然后,再去丹郡看看,要是金顶家族向崑崙家族宣战了,那就等於五鸞宗起兵造反,丹郡几乎是一定会被波及到的,唐记武馆和左大勇都要好生安置才行。 打开古戟下方的那个阵法,他悄悄钻出了地面,来到那破庙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扬帆起重游故地 正打算走出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破庙外有脚步声传来,还听见有人喝问:“这个破庙你们到底找过没有?” 有人委屈地叫道:“已经找了好几遍,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又一个声音嘆了口气:“就算那小子杀了紫霄大师兄,他恐怕早就走了吧,都七八天了,怎么可能还藏在这附近?老七哥,你说家族到底在想什么呢,泰山大会不去了吗?” 第一个喝问的人就是“老七哥”,他笑骂道:“家族参加泰山大会关你什么事,难不成还要你去参会不成?堂堂两任大师兄都在九里大会被杀了,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金顶家族的面子还要不要?別说废话了,抓紧找吧,长老没发话,我们谁敢提出回去啊?” 唐逍小心翼翼地藏著身子,等那几个弟子走远了,才悄悄探出头来。 他当然可以一怒拔剑杀出去,但杀人就得入魔,而他现在不想轻易入魔。 不管入魔以后能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始终觉得,频繁入魔不是一件好事。 正想著怎么才能离开破庙,突然看到远处有一行人走过来,看样子不像是搜索的弟子。他顿时精神一振,运足目力,才发现那是一队村民。 也许是这几天村民时常上下山的缘故,那些弟子对村民並不怎么关注,往往只看了一眼,也不问一句,就放他们往破庙走了下来。 唐逍眼珠子一转,立即计上心来。 他先从饮风戒里取出一套布衣服穿上。这衣裳普普通通,並不是什么法宝。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丟在饮风戒里的,却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从垓坡村下山的道路就从破庙旁边经过,不过那些村民也没想到,他们刚刚路过破庙,队伍最后方就多了一个人,一身土布衣裳,扎著青布头巾,和其他村民几乎没什么两样。 唐逍再刻意压制真元流动,看上去就真的像是毫无修为的村民。 而且金顶家族的搜寻也並不严密,大概是这儿离乌騅渡太远的缘故吧,已经是外围中的外围了。唐逍跟著村民一路下山,来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上,这儿离丰城已经不远了。 虽然还有金顶家族的弟子出没,但唐逍已经大大地鬆了口气,既然来到人烟稠密的镇上,他就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悄然离去,於是当天夜里,他就来到了丰城。 现在该去太室山了。 他买了一匹马,往西北方一路疾驰,十来天后就来到了沛城,这儿离太室山已经不远了。 能跑这么快,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 他还以为,金顶家族和崑崙家族几乎势成水火,双方一定会斗起来,所以五鸞宗的叛乱多半已经爆发了。他一路上都做著准备,万一遇到叛军,该如何才能少一些时间。 可是一切都是无用功,所以当他看到太室山那高耸入云的山峰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从“太岳之室”的石碑进入太室山,唐逍很快就来到藏金洞前。 洞里还是那个老样子,连他居住的山洞也没撤掉。只不过一个人也没有,“方柔”不在,禹兴也不在,那两个丫鬟也杳无踪影,也没有找到与方柔有关的半点痕跡。 唐逍当然不死心,就在当天晚上,他又潜入了太室宫中。 前半截还算一路顺风,凭藉强大的感知力,他避开了数不尽的明岗暗哨,一路深入到“夕月殿”前。这是他住在藏金洞时,曾经来过的最深入的地方,是月氏芸的寢殿。 他往殿里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是子时了,月氏芸如果不是在修炼,就应该睡觉了。他没有去找她的想法,顺著殿墙摸过去,只看到黑影重重,一座座宫殿像一排排怪兽。 他儘量压低身形,如狸猫一般摸过去,立即发现在暗影里有双眼睛,正如鹰隼般扫视著四周。他不敢惊动对方,先爬上一棵大树,却骇然发现树冠里居然也藏著人。 如果不是他的动作足够轻、发现对方的距离足够远,定然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他深吸一口气,顺著树干绕过去,一个小挪移诀,便来到了一块大匾背后。 他对小挪移诀的使用已经越发炉火纯青了,能够精准控制自己的落点,没有惊动站在大门前两条柱子背后的两个暗探,便轻轻一滑,进入了这座不知道名字的大殿之中。 但是越找,他心底就越是著急。这太室宫里除了明岗暗哨,连一个丫鬟僕人都没看到,更不用说有身份地位的人了。而那些岗哨,一则他们警惕心强,不容易被他掳获,其次应该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像方柔的下落,恐怕在太室宫也是高度机密吧? 特別是当太室家族知道了他在九里大会的表现后,作为他唯一的软肋,对方岂有不把方柔当作奇货可居的,怎么可能隨隨便便让他找到呢? 况且,这些护卫也都是婴境,他也没把握能一下子制住他们,而不惊动其他人。 唐逍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是绝对不能慌乱的,虽然心底那种焦躁感又要冒出来了。 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一点焦躁感,就让他的行踪败露了。 他一焦躁,就会有魔性冒出来,於是太室宫深处便响起了一声厉喝:“谁?” 隨著这一声厉喝冒出来的,是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足以让唐逍生出心悸的感觉! 他暗叫一声“不好”,不敢再找下去,接连施展几次小挪移诀,顺著来路便走。 但那气息的速度却更加恐怖,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已从距他足有千丈远,变成了只有四五百丈,而且还在急速接近当中,一股浩荡的神识更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此时唐逍刚好来到一面高墙之下,正想找个地方先躲一躲,猛然手腕一紧,竟有人在他飞速移动之间抓住了他,嚇得他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来了! 正想一剑刺出去,猛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叫道:“快进来,压制住所有修为!” 是月氏芸的声音。 唐逍莫名地心头一松,果然压制了真元流动,跟著她便躲进了夕月殿里。 但那个恐怖的气息还在飞速接近,若不能想个办法,他还是躲不掉,还会连累了月氏芸。 正在著急,却听月氏芸低声道:“你等一会儿!” 此时她刚和他跑进一个小房间里,只见她掏出一枚珠子,口中念念有词,一股空间气息便从那珠子上散发出来,一下子把唐逍笼罩住,他只觉得眼前一,面前的景色已然不同了。 幸好月氏芸还在他身边。 可是他正想问问她,她却又將那珠子晃了一晃,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千万別乱跑!” 唐逍咬咬牙,他相信月氏芸不会害她,只是以防万一,还是在房间里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大概过了两刻钟,月氏芸才出现在房间里,她手中那枚珠子却化成了齏粉。 一进了房间,她便轻声叫道:“唐公子,没事了,你出来吧!” 唐逍探出一个头来,他知道她身后没人跟著,又见殿门紧闭,他这才走出角落。 月氏芸不等他询问,便低声道:“那位老人是上届三长老。太室家族的长老都是天阶,那位前三长老更是天阶八层,实力之强,能够位居整个家族的前五位!” 地境强者分七层,天境却是分为十层,这位三长老是八层,那已经接近飞升之境了! 她看了唐逍一眼,又道:“他是感知到了你的魔气,所以才会出来一探究竟,不过我已经把他打发回去了。幸好由於时间紧迫,在洗魔池的时候,有一件『御灵伞』没能洗净魔气,这是族长都知道的事,我才能用这个藉口把前三长老搪塞过去……”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他也会相信?你怎么会半夜拿著御灵伞到处乱逛?” 月氏芸笑道:“没有,我告诉他是我无心修炼,四处暗查一下,没注意身上沾了御灵伞的魔气。他一追来我就害怕,想早点回来洗个澡,免得惊动了大家。这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魔气一到了我的月夕殿就消失了。他们去了泰山之后,本就要我负责家中巡逻,前三长老也是知道的。唐公子,你怎么能贸然闯进来呢,这也太危险了吧?” 唐逍忍不住搔搔后脑勺,他知道,自己的確冒失了一点。 別看太室家族只排在十七家族第十位,哪个家族没有几张拼命的底牌啊。 以一个人对抗一个家族,如果不是疯子,那就一定是傻子。 他低嘆一声:“对不起,害你用掉了一件空间宝物!” 空间宝物,本就要比一般宝物罕见得多,也珍贵得多,这次月氏芸的损失恐怕不小。 月氏芸笑道:“其实就是上次用的那枚大转挪移珠,是我爷爷赐给我的。回来以后我才知道,原来这珠子里藏有上品挪移符,所以才能实现空间挪移。我就让他给我画了三张挪移符在里面,本来认为可以多用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一下子就用完了!” 唐逍有些內疚:“这都怪我。月氏姑娘,我会想办法为你补充上品挪移符的。” 月氏芸眯著双眼笑起来:“你救过我,我帮你是应该的。不过你要帮我弄挪移符,那敢情好啊。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唐公子,这是你托我带出来的储物戒指!” 她掌心托著清风戒,唐逍接过来,道了声谢,又顺手拿出一枚一次性的储物戒指,两手一拂,装了一千枚极品灵石进去:“这是给你的报酬,不许不收!” 月氏芸倒也没有矫情,接过去一看,顿时嚇了一跳:“怎……怎么这么多?不行……” 唐逍伸出手掌,止住她的话:“你都说了,救命之恩,岂能是钱能衡量的?” “可是,这是极品灵石,我在爷爷那儿见到过,他都捨不得赐给我……” 唐逍摇摇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觉得你我是朋友,就不应该这么客气!” 月氏芸想取一些灵石出来:“可是这也实在太多了,我只要几十枚,用来做纪念就行!” 唐逍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就当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月氏芸抬起头,笑道:“你是想让我为你打听方柔姑娘的下落,对吧?” 唐逍点点头:“你真聪明。这一千枚极品灵石,就当是报酬了!” 今晚的事情告诉了他,单凭他现在的境界,在山后家族根本就排不上號。在九里大会他能大杀四方,是因为那儿魔气充裕,算是他的“主场”,极大提升了他的实力,同时又极大限制了別人,算是一个机缘巧合的特例。但离开那儿以后,现在的他已被“打成原形”,就是一个婴境初期而已,想要在太室宫里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困难、太危险了。 他只能靠月氏芸帮忙,如果她愿意的话。 月氏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可是我要怎么联繫你呢?” 她想了想,拿出一枚珠子:“这是雌雄传音珠,是用传音石雕刻的,经过阵法加持后,传音作用要强大了许多,只要你与我相距不超过万里,都能传递声音。这是雄珠,你收著,我这儿有雌珠。只要一有方柔姑娘的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小脸一红,禁不住低下了头去。 唐逍收起珠子,抱了抱拳,转身往殿外走。天快亮了,就算为了不拖累月氏芸,他也不能在这儿呆下去。她帮了他这么多,在他心里,早把她当作是朋友了。 月氏芸看著他的背影,张张小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唐逍小心翼翼地控制住真元运转,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魔性越来越强了,如果不加以压制,极容易被高人察觉到,所以直到离开了太室山的出口,他才放下心来。 他站在入口处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终於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却不知道,他刚刚离开,入口处就出现了一个身披葛衣、头戴斗笠的老者,拄著一根藤杖,默默地看著他离去的方向,就像一座雕塑般,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 唐逍决定回丹郡,看看唐记武馆怎么样了。 唐记武馆发展得很好,就是穷,这毛病从成立那天就开始了,到现在还没好转的跡象。 穷到什么程度呢,唐逍回到武馆的时候,雷少渊、方余、孔燕苇、明珠,还有他的大弟子胡高,全都不在,听说是受哪个商行的僱佣,到什么岛上去做什么事了。 郑秋燕虽然出身天下第一大宗门五鸞宗,却只是个杂役弟子,做的是丫鬟的事,又在阿豹村那个小山村里住了几年,对天下势力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她只能说到如此程度。 倒是左茹这姑娘要聪明得多,带著几分奶音告诉他:“他们是去了东海,听说是有什么人被抓了,方余姐姐说那地方她很熟悉,就带著大伙一起去了。雷叔叔还说过,为他们的事,就算没有一分钱的报酬,我们也得全力相帮,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事!” 她嘟著小嘴:“我也想去的,他们说我太小了,就不让我去,哼,一群大坏蛋!” 唐逍转身就往外走,他已经明白了:东海,圣涯岛! 左茹连忙问道:“哎,馆主哥,你去哪儿啊?” 唐逍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把他们都找回来,陪你玩!” 虽然她只有七岁,却也知道这是句骗她的话,连忙叫道:“你也不带上我吗?” 唐逍哈哈大笑:“因为我也是大坏蛋啊!” 转眼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气得左茹直跺脚。她虽然胆大包天,但毕竟只有七岁,带著左玢、左珍、左鲜等几个女孩胡闹倒还勉强,要是让她跑出去追赶唐逍,那是万万不能的。 自从上次她一个人溜出去,在街上迷了路被捕快送回来之后,她就再不敢那样做了。 唐逍心急如焚。 他已经大致猜到事情的原委了,能够让唐记武馆倾巢而出,除了事情很紧急外,还需要和唐逍的关係很深,那是哪家商行就几乎是明摆著的了:东海商行! 只有叶无蝶与唐逍的关係,才会让方余连老家都不要了,也要赶去圣涯岛。 他甚至顾不得去看看左大勇,策马如飞,电一般离开了丹郡城。方余等人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大概已经到东海之上了吧——东海,那是多危险的地方! 虽然他们有方余这个“老东海”同行,唐逍还是感到万分不放心。 一路翻山越岭、过长江、过金陵,他只用了十来天,就赶到了东海郡。 一路上都没有遇到方余他们,唐逍內心的焦急,已是无与伦比,恨不得一步到达圣涯岛。 只是当他真正到达海上的时候,他的心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这也可以算是故地重游了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海波万里难消恨 万顷波涛,汹涌澎湃,“海鮫號”斩波劈浪,疾驰在无垠的海面上。 这次有了经验,唐逍就不会像上次那样,买条小船就出海了。他直接买了一艘大船,本来还想让上次的葛沅或者阴磷来帮著驾船,可惜他们都不在。据说葛沅已经退休了,不知跑哪儿隱居去了;阴磷则是有好几年没回来过了,谁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海鮫號,就是他在海生航行买的一条大船,百丈长、二十余丈宽,高也有近二十丈,据说重达数亿斤,梭形的船身就像一条巨鯤,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既平稳,又迅捷。 船长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名叫“繆珩”,据说是葛沅的师弟。 此时他正站在船楼最顶层的一间屋子外,弯著腰,低声道:“仙师问起来了吗?” 唐逍就在这间屋子里。实际上,船楼顶层只有这一间屋子,里面又套分了四五间,有臥室、书房、修炼室、炼丹室,还有一个宽阔的大平台,可以让唐逍躺在上面数星星。 自从上船那一刻开始,他一直藏在这里面修炼,从来没有出来过。但繆珩知道,唐逍无时无刻不在关注著船上的动静,所以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鬆懈。 上船那天,唐逍曾当著他的面,只用一只手,就把一柄上品灵器宝剑熔成了铁汁,立即就被繆珩惊为天人,从此以后,他一直都称唐逍为“仙师”。 若不是上天下界的仙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唐逍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什么事?” “远处有一艘大船,看航跡应该就是朝我们来的,请示要不要避一避?” 繆珩恭恭敬敬,但声音里却透出一股自信。他相信,只要唐逍不傻,就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让海鮫號绕一个圈,虽然这样做会耽搁时间,但大海之上危机四伏,不可能凭空变出一条船来,来船多半是海盗,要是被缠上了,恐怕就不是耽搁时间那么简单了。 却没想到唐逍居然不同意:“不用绕路,径直往前走!” 繆珩张了张嘴,他可不敢让自己的船去冒险,毕竟命是人家的,船是自己的。 但唐逍直接没让他劝说的话再说出嘴:“无须再说,你只管去驾驶舱,笔直前进!” 繆珩不敢再说了,只得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转身下了船楼。 於是局势就变成了两艘大船直线对进,距离剎那间就拉近了不少。 也许对面那船也没想到,居然还有船敢直接对著它懟过去,那船上立即升起了一面漆黑的旗帜,旗面上绣著一柄剑穿过的骷髏头,顿时把海鮫號上的观察员嚇得差点摔下桅杆。 “船长,不好了,那是鬼剑窟的船!” 大副一听就跳起来:“鬼剑窟,那是东海上出了名的海盗啊!听说前几天他们才抢了一大艘船,甚至几个丹境在船上,都没能逃出他们的魔掌!船长,你快去给仙师再稟报一声,我们千万不能和鬼剑窟的船硬碰,不然,恐怕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繆珩也顾不得许多了,虽然唐逍说了,要他笔直前进,不要躲闪,但现在恐怕都不是船的问题,而是小命都危险了,他也只能拼得被唐逍骂上几句,又急匆匆跑上顶层。 可惜无论他怎么叫喊,也再没有听到唐逍的声音,而让他闯进屋去,他哪有那个胆量? 眼看鬼剑窟的船已越来越近,只相距数十丈了,繆珩无可奈何,匆匆又跑下楼梯。 可是刚跑到驾驶舱,便听到舵手在大喊:“怎……怎么回事?” 繆珩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两船就要相撞了吗? 他刚刚跑进驾驶舱,便看到对面来船已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撞上,却见那船居然紧贴著海鮫號的船身划了一个无比惊险的圆弧,船上却传来一声吶喊:“鬼剑七號,护卫上仙!” 繆珩和舵手都吃了一惊,但此时两船的速度都非常快,眨眼之间鬼剑七號就消失了。 大副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船……船长,他们还跟在……后……后面……” 繆珩来到瞭望台上,往船后一看,果然见到鬼剑七號就在他们后面数十丈外。 他眉头一皱,一时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难道因为他们没有减速,鬼剑七號有点怕了,所以暂时躲开,然后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等待同伴到来之后,再对海鮫號下手? 可是他们喊那八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那八个字中间,“鬼剑七號”四个字喊得很清晰,后四个字却有点模糊,繆珩听得不是很清楚。可是他相信,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多半是“弃船不杀”之类的。 他轻轻地嘆了口气,接受唐逍的僱佣,他收了足足一万两黄金,看来这钱不大好赚啊。 大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船长,要不要再去恭请一下仙师?” 虽然唐逍不在眼前,他们都不敢有丝毫不敬,每个人都觉得,隨时都有一双眼睛在盯著自己,这他们相信这就是仙师的手段,他们的一言一行,仙师都是能看到、听到的。 繆珩想了想,咬咬牙:“好吧,我再去请一下仙师,就算被他骂几句也无妨!” 如果仙师同意,他倒是有自信,能想办法甩开鬼剑七號。毕竟敢於出海远航的人,哪个船长没有几手压箱底的功夫?何况他的远航技术,还是与葛沅一起学的。 可是唐逍一句话就回绝了他:“不必要。他们是来保护本船的,你无需忧心!” 如果不是因为唐逍是“仙师”,繆珩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保护海鮫號?一艘海盗船会保护客船?仙师不会还没睡醒吧? 可是除了垂头丧气回到驾驶舱之外,繆珩还能做什么呢? 而且事態並不是到这儿就算了,又经过一天的航行之后,又有一艘海盗船出现了。它原本是笔直地从左侧撞过来的,但诡异的是,又是在即將撞上的时候,又神奇地绕了个圆弧,与鬼剑七號一样,不远不近地吊在了海鮫號的后面。 他们同样叫了八个字,繆珩却听听明白了“鬼剑四號”这四个字。 大副抖抖索索地道:“鬼剑窟几十艘海盗船,排名越靠前的就越强大!原本的鬼剑七號不算,又来了一艘鬼剑四號,这是要生吞活剥我们啊!” 繆珩却紧皱著眉头道:“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难道是顾忌仙师?” “不是顾忌仙师,难道顾忌我们吗?”大副苦著一张脸,“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仙师和鬼剑窟的爭端,却让我们无路可逃!船长,你可一定要想个办法啊!” 繆珩深深地嘆了口气:“这態势,我能有什么办法……” “唉,这一万两黄金不好赚,现在看来,是连满船几百號人的性命都要搭上了!” 但繆珩已经不敢再去恳求唐逍了,真要惹得仙师发起怒来,恐怕不等两艘鬼剑船出手,海鮫號就先要沉进海底了。他只能自嘆晦气,每天与大副愁眉相见而已。 隨著时间的推移,情况似乎越发严重,第三艘、第四艘鬼剑船先后到来,都是一开始气势汹汹,后来却都吊在海鮫號后面,与鬼剑七號、四號作伴。 到后来,海鮫號后面足足跟了十二三艘鬼剑船,直接变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大舰队! 所有船员,都是无时无刻不在恐惧之中,有好几个甚至都快变成神经质了。 好在航行也快要结束了,他们已经接近了圣涯岛。 有唐逍给的海图,不用绕路,倒是比他上次来,用的时间少多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天空没有半朵云彩,海面波涛微起,有两只海鸥在起伏著,映著远处海岛上的棕櫚,却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令船员们的心情都要好了许多。 只是一看到身后那密密麻麻的“舰队”,繆珩就忍不住嘆了口气。 却听一个声音悠悠传来:“我先上岛去了,十三鬼剑,保护好这艘船。要是我回来发现它少了一点漆,或是船上的人少了一根头髮,我就去你们鬼剑岛上,找你们岛主谈谈!” 十三艘鬼剑船上传来了整整齐齐的呼喊声:“请上师放心,我等一定竭力相赴!” 繆珩与大副对望一眼,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还以为死定了,谁知后面这群海盗却是在保护他们! 可是仙师是怎么把这群海盗给收服的呢,他们为什么半点信息都不知道? 繆珩苦笑道:“仙师就是仙师啊,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想像得到的?” 满船海员却已经在甲板上跪得满满当当,都在高呼著:“叩拜仙师……” 唐逍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喊,他已经掠近了圣涯岛,却並没有直接衝上岛去,而是手一挥,一个与他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出现在半空中,大摇大摆地登上了圣涯岛。 从丹郡出发,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研究九里大会的收穫,除了修炼《魔剑诀》之外,研究得最多的就是那部《七星太曜阵谱》。 这部阵谱之中不但记载了几十种高阶阵法、大量的阵道感悟,还有阵法的一些运用,比如用来炼丹、炼器、炼符,还有炼製傀儡。 炼丹,可以將微型阵法雕刻在丹药上,能大幅增加丹药的灵性,甚至能够帮助它破阶;炼器,那不用说,鐫刻的阵法越多,它的威能也就越大;炼符,是將阵法浓缩后,用独特的笔墨画在特殊的材料上,就能激发那阵法的功用;而炼製傀儡,则是用阵法来组合材料,就形成了傀儡的元胚,再加入一缕灵魂,就能控制傀儡,如真人一般行动自如了。 他尝试著炼製了三个傀儡,效果倒是不错。 第一个,拥有他的七成实力,用他的分魂控制,就成功收服了十三艘鬼剑船。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傀儡的实力比他还强,因为它能够下水! 而第二个傀儡,则只有他的外貌,而没有他的实力,用来装逼是可以的,真要打起来就不行了。他就让它正大光明登上圣涯岛,吸引岛上守卫的注意力去了。 还有第三个傀儡,他把它放在饮风戒里,暂时还没想到用它来估什么。 第二个傀儡,他取了个名字叫“和风”,此时正与几个岛上守卫对峙著。 “唐逍,你已经不是我们圣涯岛的客人了,我们不欢迎你,还不快快离开!” 唐逍对这话表示理解,圣涯岛背后显然是有山后家族支持的,而他现在已经是几乎所有山后家族的眼中钉了,圣涯岛还怎么可能欢迎他呢? 他没有管他们,从悬崖下面绕过去,慢慢登上了岛。他的感知力强大,这一带的护卫又都被傀儡“和风”吸引了,自然是如入无人之境,轻轻鬆鬆就混了进去。 走到半途,突然见到一大群人急匆匆跑过去,领头的正是三岛主叔孙茗。她手提长剑,大声叫道:“唐逍?唐逍来了吗?在哪儿,快带我去找他……” 唐逍嘴角一撇,没有理会这个有点疯癲的女人,一个小挪移诀就到了她身后。 再往前,就是岛上最大的山峰:圣山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是直接被送到了圣山,都没注意观看山脚下的景色。这次他是好整以暇,慢慢观赏,只见殿宇鳞次櫛比,每一座都金碧辉煌,真是美不胜收。 唐逍藏身在一座宫殿的墙角,缓缓將神识蔓延出去,耐心地寻找著自己的目標。 这是一座废殿,少有人来,唐逍在这儿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一个人影。 终於,他缓缓抬起了头:双眸中闪过一丝喜悦,看来是找到目標了。 隨即弹身而起,顺著宫墙往前奔去,却似乎並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离他只有十来丈,亦步亦趋著,一路奔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里。 其中一座房屋,还不到一丈高,屋子里掛著一条布帘,左侧放著一个小小的火炉,上面放著一口锅,只有脸盆大小;右侧是一张已经变黑了的小桌子,四条腿断了一条、跛了一条,都用石块撑著,桌子上只有一个盘子、一个小碗,虽然洗得很乾净,却都磨损得连上面的烤瓷都看不清楚了,看样子就算没有用上十年,至少也有八九年了。 帘子里面,光线很昏暗,既没有窗,也没有灯。一个女子坐在四尺宽的床上,一身土布衣裙,补丁叠著补丁,肩膀上却有一处口子,大概是实在没有布来缝补了,只得任由它裂开;头上只插著一根黄荆木“簪子”,脚上则是一双自己打的草鞋。 虽然穷到了这等田地,这女子的精神却很好,枯瘦得不见一丝血肉的脸上,甚至还带著一缕笑容;头髮、衣服、鞋子也是整整洁洁,那气质竟像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一般。 唐逍已经站到她面前了,她却像感觉有些迟钝,居然没有发现。 当然,也许是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针一线地缝著衣裳,忘记了四周的一切。 直到唐逍颤微微地喊了一声:“房谱蓝!” 这个女子,赫然正是当年圣光殿的弟子,那个单纯得一说话就会脸红的小女孩! 房谱蓝身形微微一颤,茫然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小脸上泛著不健康的酡红,轻轻地笑了:“看来真是营养不良了,居然出现了幻听——我这儿连鬼都不会上门,谁会来找我?” 唐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得太厉害:“你……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是房谱蓝仍然没有回答他,只是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门:“好长时间没能去海边打鱼,这都虚弱成什么样了,这幻听也太严重了吧……不行……” 唐逍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到她身前,一把抓著她那比鸿毛还轻的手腕:“你的眼睛……” “真……真的有人……” 房谱蓝一惊,却连忙推著唐逍的手:“你可別忘了……殿里说了,我就是个丧门星……你走,你快走吧,要是被人看见了,就算殿主不惩罚你,师兄弟们也会笑话你的……” 唐逍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看不得有人受苦,特別是与他有关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不过在你帮我之前,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告诉了我,我带你走,不在这儿受苦了!” 房谱蓝的眼睛似乎的確有问题,茫然地看了好几圈,也没看清楚唐逍的模样,只是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你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唐逍喃喃地道:“我是唐逍……” “唐逍……” 房谱蓝再次喃喃地重复一句,猛然大吃一惊,“你竟然还敢来岛上?快走快走!” 她一边说著,想要用力推开唐逍,却一下子又坐回了床上。 她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冤无纵恩仇快 唐逍皱眉道:“我为什么要走?” 房谱蓝急促地道:“我听说好几天前有人来岛,然后大长老就宣布了諭令,说你是全岛的敌人!要是被人看到了,那怎么得了?你快走,幸好我这儿谁也不想上门,一时半会……” 真是处处戳著唐逍的软肋和泪点,如果房谱蓝选择了拖住他,去报信,也许他就能忍心丟下她不管,甚至先取了她的小命。可是她和月氏芸一样,先想到的是保护他! 她们,都是心灵还没有被污染的人,他又怎能坐视不管呢! 他用力捉著她的小手,轻声道:“你放心,不用害怕,我既然敢来这里,就不再是几年前的那样了。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变成这样子的,我一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伤害!” 房谱蓝焦急地问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能打得过大长老吗?” 唐逍微微一笑:“大长老?他是什么修为?婴境还是地境?” “不知道……” “小蓝,实话告诉你吧,婴境巔峰在我看来,就跟杀鸡一样好杀!” 房谱蓝双眼一亮:“真的?” 唐逍微笑道:“不如你把你的经歷告诉我,然后让我来证明给你看,是不是真的!” 房谱蓝似乎还像六年前一样单纯,竟没有想想唐逍这话里的意思,轻声道:“那我就讲给你听吧。不过我自己都觉得我有点傻,你听了,可千万不要笑我!” 六年前,唐逍带著方余从圣涯岛离开了。那时房谱蓝曾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属於圣光殿,在殿主顏容和圣灵殿殿主公良平的主持下,两殿合併,利用唐逍的名义,成为上四殿之一。 然而当年四岛主仲孙康为什么会发动叛乱,除了有山后家族的支持外,主要原因就是想爭夺岛上大权。因为在炎汉帝国的所有势力之中,圣涯岛是受山后家族影响最深的一个,岛上大权一向被分割得厉害,大长老、几位岛主,谁都有权力,却谁都不能独掌大权。 好不容易消灭了四岛主的势力,大长老自然迫不及待想要从幕后走向前台。刚开始他想藉助新的圣光殿,多方排挤之下大岛主的大权再次旁落,他的徒弟“釵剑圣女”再次叛投叔孙茗,天天与叔孙茗的大弟子“缠灵”余清叶爭风吃醋,时时处处与之闹彆扭、出风头。余清叶不知从哪儿得到奇遇,一身修为暴涨,与釵剑、雪融两圣女组成了新的“三圣女”,却爭不过釵剑圣女,而方余离开后大长老后继无人,於是一怒之下,余清叶就投靠了大长老。 於是长老、岛主和圣女之间的爭斗越深越烈,甚至好几次都濒临分裂。不过圣涯岛原本就有两三家山后家族在背后支持,好像分裂也不是什么怪事。 上层的爭斗,对岛上各殿形成了极大的影响。 新的圣光殿贵为上四殿之一,一下子就成了几大势力爭抢的对象,大长老、大岛主长孙季、三岛主叔孙茗都曾把它收归名下。但这座殿虽然成了香餑餑,殿中弟子却並没有享受到好处,连两大殿主、熊七长老,都先后被以各种名义给清理掉了。 原因很简单,谁掌控了圣光殿,都会培植亲信、清除异己,三清两清之下,殿中弟子就惶惶不可终日了,不少都沦为了上层爭权夺利的牺牲品。 说到底,圣光殿其实只是招牌吸引人,殿中弟子实力不强,自然就是隨意丟弃的对象。 其中房谱蓝就是被丟弃者之一。她太单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得罪了人。而在三岛主代替大长老掌控圣光殿后,已经担任首席大弟子的凌步芳,很乾脆地就把房谱蓝当作了往上爬的垫脚石,翻出了她“向岛上敌人唐逍泄露圣女方余的行踪”这一旧帐,乾脆利落地把她开除出了圣光殿,断绝了她的一切供应,还把她逐到了岛上犯人居住的这一片小平房里。 当然,她其实並不是无路可走,不止一个人,包括大长老、大岛主、新上任的殿主顏思奇等人在內,都曾向她提出,只要她嫁给他们作姬妾,他们就能保她衣食无忧。 但房谱蓝虽然单纯,却很倔强,抵死不从,於是就沦落到了这个田地。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被发落到这儿来,已经多久了?” “三年多,將近四年了吧?”房谱蓝苦笑道,“他们连一件衣服都不让我带过来,我只能靠一些好心师姐妹的施捨,她们把穿坏了的衣服送给我穿,不然,我连门都出不了!” 唐逍又问道:“这几年里,除了凌步芳和那些想让你当姬妾的人,还有谁欺负过你?” 房谱蓝突然怔住了,身形轻轻摇晃著,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得很决绝,泪如泉涌,歇斯底里,呼天抢地,似乎想要把这几年所受的苦难和委屈,全都融合在滔滔的泪水里,彻底排出体外,也像是要和不堪回首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唐逍静静地看著她,没有劝慰,也没有制止。她太累了,理应哭个够。 可是他不制止,却不等於別人也和他一样。她正哭得起劲,突然听到一个粗獷的声音怒骂道:“哭,哭什么哭,吵得人睡不著觉!妈的,婊子,想过来陪老子是不是?” 哪怕是在痛哭之中,房谱蓝也被嚇得浑身一颤,立即收住了哭声,只是还在忍不住抽泣。 唐逍平静地问道:“你很怕他?平常他欺负过你吗?” 房谱蓝抽泣著点点头:“我的眼睛,差点被他熏瞎了,只因为他想要强暴我,把我往他屋里拖。我逃进屋以后,他就不敢进来了,岛规有令,私闯他人屋子者,死。於是他就用毒草烧了往我屋里丟,足足熏了我一个多时辰!如果不是有一位要好的师姐妹来探望,给我服了一枚丹药,我已经被毒死了。而自那天以后,我的眼睛就差不多全看不见……” 唐逍耐心地听她讲完,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伸出左手两根指头一弹,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没。 房谱蓝略有些奇怪,然后就听到隔壁传来的一声惨叫。 唐逍淡淡地道:“从今天开始,他不能欺负你了,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了!” 房谱蓝一惊,唐逍拉著她的小手,让她顺从地站起来:“跟我走,凡是欺负过你的人,都指出来,我会一一为你討回公道。你是为我而受苦,我就有责任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拉著她走出门外,她似乎好久没有见到过阳光了,一时间竟有些晕眩。 而看到隔壁门底下流出的湍湍鲜血,她在一开始的害怕过后,心底竟升起了一丝快意! 她知道,唐逍已经为她除去了一个敌人,虽然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人在此处,却能在不知不觉之中杀了隔壁的人,若不是唐逍的剑意已然附灵,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別说房谱蓝了,就算大长老在这儿,也看不明白他的操作。 唐逍带著她往前走,很快又遇到了一个人。 房谱蓝还有些畏缩,低声道:“他叫谢老三,曾经跑来调戏我,后来他老婆来了,他反咬说是我勾引他,害得我被他老婆打了一顿,三天没能下床,差点饿死了……” 她原本是抱著试一试的想法,因为她不知道唐逍的话有几分可信,几年苦难已经让她不容易相信任何人了。但她的话刚刚说完,那谢老三已经一跟斗摔到地上,唐逍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脸颊,问道:“你老婆在哪儿?” 不知怎么回事,谢老三像对唐逍的话不敢有任何反抗,规规矩矩答道:“就在那边屋里!” 唐逍屈指一弹,便听到那屋里传来一声惨叫。他拉著房谱蓝,头也不回就走:“你和她都躺三个月吧。三个月后是死是活,全看你们的抵抗力!” 谢老三恨恨地一咬牙,正想爬起来,突然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顿时杀猪一般惨叫起来,倒把已经走远的房谱蓝嚇了一跳,回头看看,连忙又扭转了头。 唐逍轻声道:“不要可怜他,只管指出是谁欺负了你,不放过,不冤枉!” “好!”房谱蓝点点头,呢喃地重复道,“不放过,不冤枉!” 快意恩仇,无冤无纵! 从大平房出发,一路走到圣光殿前,房谱蓝已是彻底惊呆了,唐逍也惊讶得无以復加。 不过她是惊讶於唐逍的手段,而唐逍却是为她这几年所受的苦楚而震惊。 他计算过,他们这一路遇到了七十五个人,她指认了其中的六十八个,而曾经帮过她的只有两个,都是圣光殿的女弟子;六十八个欺负过她的人里面,想害死她、强抢她、姦污她的一共五十七个,差一点就害死了她的有二十三个,还有十一个想把她卖到岛外去。 唐逍简直无法想像,这几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更无法想像,那些人是怎么想到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又是怎么会如此之恶,本是同门,竟也能忍得下心、下得了手! 所有动手想害房谱蓝的,无一例外,全被他杀了;害得她受伤的、想把她卖了的,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唐逍下手很有分寸,他们都不会死,却至少也得在床上躲半个月。 房谱蓝已经无法关心那些人的伤势,她知道,不管这事最后如何收场,她是肯定不能在圣涯岛过下去了。在唐逍当著曾帮助她的一个女孩,把她的一个师姐当场斩杀以后,那女孩看她的目光就大为不同了,那是恐惧的目光,还带著一丝厌恶。 房谱蓝对那种目光很熟悉,因为她就曾多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別人。 只是身份互换以后,那女孩似乎就忘记了,死了的那个师姐,曾经因为她暗恋的一位师兄想把房谱蓝强抢去做妾,就对房谱蓝心怀嫉妒与憎恨,两次差点掐死了她! 那女孩还是这几年里一直帮她的,而唐逍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为她復仇而已。连那女孩都不能理解,她还能奢望別人理解她、原谅她、包容她吗? 苦难如果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不可能感同身受。 房谱蓝在心底嘆著气,看来自己还是离开圣涯岛,比较好。 她偷眼看了看唐逍,大概是想知道,他想把她带到哪儿去。但唐逍一脸平静,她没能看出任何端倪,自然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心底在强忍著多大的痛苦。 他其实渐渐有点厌烦杀人,不是因为他不想快意恩仇,而是不想入魔! 每杀一个人,都会有一缕魔气渗入他体內。他一直记得噬魂魔宗九长老的话,魔气在和他的灵魂爭夺肉身,载体就是那柄剑。如果魔气过盛,他就会肉身尽毁,灵魂也无地可依。 也就是说,当他所杀的人多到一定程度,他就被夺去生命。 他轻轻嘆了口气,然后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房谱蓝,你本事挺大啊!” 他记得这个声音,不由得紧了紧拉著房谱蓝小手的左手,轻轻地嘆了口气。 其实,这个人是他刚从圣山下的那个神秘空间里出来的时候,所遇到的第一个人。 凌步芳很聪明,没有看向唐逍,只是冷冷地看著房谱蓝。 但唐逍却没让房谱蓝说话,冷冷问道:“当初,是你想踩著她往上爬?” 凌步芳嘴角一翘:“是!” 唐逍皱著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沉默了一下才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那是要死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隱,最好说出来!” 凌步芳冷笑道:“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隱?你要杀就杀,何必废话?” 唐逍一双眉毛皱得越发紧了,他能够感知出来,凌步芳没有说实话。但回头看看房谱蓝那畏惧、憎恨、慌乱交织的模样,他又觉得心里似乎有点痛,大概只有凌步芳的生命与鲜血,才能让这种痛苦稍微好一些,她,其实正是房谱蓝灾难的根源! 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扣在了一起,这是他施展剑气的起手式。 却在这时,猛然听到一声厉喝:“凌步芳,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一个人影如大鹏般示落下来,嗡的一声,一柄长剑已顶在了凌步芳的喉咙上! 唐逍深吸一口气,那道剑气就没有发出去。但他不想凌步芳死在別人手里,那样房谱蓝就没办法报仇了。於是他一挥手,那顶著凌步芳喉咙的长剑,就脱手飞了出去。 那女子回过头,厉喝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管本圣女的事!”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你是圣女?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圣涯岛的圣女有三个:雪融、釵剑和琴心。后来琴心圣女方余离开了,又补进来一个“缠灵”余清叶,据说原本是三岛主的弟子,后来改投大岛主长孙季去了,难道就是这女子? 果然,房谱蓝在唐逍耳边介绍道:“唐公子,她就是余清叶圣女。” 余清叶看看房谱蓝,顿时脸色一变,低声喝道:“凌步芳,你敢把大岛主的话当耳旁风?六年前就让你杀了这女的,你竟敢阳奉阴违,小命不打算要了吧?” 唐逍微微一愣,听这语气,似乎当年房谱蓝被逐,还另有隱情? 却听凌步芳冷笑道:“我是圣光殿的大师姐,可不是三岛主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圣女大人,按理说我该尊敬你,但你老是要我们把圣光殿的名號转给你的圣伐殿,这是摆明了要强抢我们的名號,你不觉得太岂有此理了些吗?” 余清叶笑道:“你说的有理,不过谁叫你们圣光殿没有出一个英雄呢?” 她嘿嘿怪笑:“连你们殿主、副殿主、首席长老都无法对抗,最后落了个两死一伤,重伤的熊七长老还冒险出海去了。怎么,你还要掰一掰?” 凌步芳冷笑道:“余师姐,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敢直截了当的懟你吗?” 余清叶一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凌步芳却不回答,只是低下头,闭著眼,似乎在养神。过一会儿,她又突然睁开眼睛,微笑道:“今天我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要不,你先把我杀了吧!” “你的確不能活下去!”余清叶小脸一沉,“你公然违抗岛主府与长老会的命令,本应在六年以前杀死的人,到现在还活著,我杀了你是在为宗门除奸!” 她小手一伸,一条蛟龙似的软鞭出现在她手中,呼地一下朝凌步芳抽了过来! 只听“啪”的一声,软鞭如雕塑般凝固在半空中,却是被唐逍一把抓住了! 余清叶吃了一惊,这几年不知是什么原因,岛上天才辈出,她也水涨船高地突破到了丹境初期,除了几个前辈和两个圣女外,一条软鞭打遍东海无数岛屿,所以,她有足够的自信。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软鞭,居然会被人抓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功德金莲伐魔元 唐逍先朝房谱蓝说了一句:“不要著急,听我的,好不好?” 房谱蓝有点不名所以地点点头,唐逍便回过头,笑道:“先不要打打杀杀,谈谈吧?” 这话让人有点摸不著头脑。他带著房谱蓝从大平房一直杀到这儿来,居然叫她们不要打打杀杀?这话要传出去,不说別的,他自己会信吗? 但余清叶深深地看著他,却没有出言反对,而是收回了软鞭:“椅子呢?” 凌步芳静静地站著,谁也没看,也没有安排人端桌椅来。 唐逍也不介意,就那么隨意站著,问道:“方柔呢?” 几个女子都惊讶地抬起头,余清叶低声问道:“她?她还有脸回来……” 唐逍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这么讲话,你只需要回答我的话,她在哪儿?” 余清叶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她又没回圣涯岛上!” “没来?”唐逍一怔,“怎么会,她不是与几个同伴一起上岛的吗?” 他的傀儡“和风”,此时已经被不耐烦的岛上护卫拿下了,囚在了一处地牢中。但和风也没有打听出方余和雷少渊等人的下落,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来圣涯岛。 所以唐逍才想到要和余清叶“谈一谈”,她是三圣女之一,在岛上是绝对的高层,想来她的消息应该是灵通的,当然,他也不怕她不说实话。 但余清叶还是摇摇头:“你开玩笑呢,她回来了,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凌步芳也道:“唐公子,如果方圣女真的回来,我也应该会有所耳闻的。” “难得你说了句人话!”余清叶先骂了一句,然后才道,“如果真有几个人上岛,在圣涯岛也算是大事了,我这个当圣女的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护卫队不想活了!” 唐逍盯著她的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余清叶嗤笑一声:“真又如何,假又怎样,对你,我用得著撒谎吗?” 唐逍想了想,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继续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余清叶冷笑道:“实话说吧,当初下令杀了这女的,就是我的主意……” 她指的是房谱蓝,而没等她把话说完,唐逍已然抽出了龙魂剑,一剑刺向她胸口! 余清叶有些惊恐地发现,唐逍从大平房一路杀到圣光殿,竟连剑都没有抽出来! 而唐逍一出剑,她就不止是惊恐,而是绝望了:这一剑,她无论如何接不下! 幸好一声冷笑响起,她却像是听到天籟一般,大声叫了起来:“师尊!” 一个儒袍中年人从天而降,正是大岛主,长孙季! “在圣涯岛上杀我弟子,是不是太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 长孙季一剑刺出,立即把唐逍逼退,顺势將余清叶拉到身后;接著刷刷又是三剑,却是想一鼓作气,將唐逍立毙剑下,正好拿这个“全岛敌人”来立威了。 他倒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唐逍的问题,这几年他的实力增长得极快,居然已达到了婴境后期,在岛上稳居前三,怎么会怕了一个婴境初期的少年呢? 三剑不中,长孙季毫不停顿,又刺了数剑。他已感知到一大群人降落在圣光殿里,二岛主、三岛主、五大长老、两大圣女,全都来了,也该杀了唐逍立威了。 可是唐逍虽然不知怎么了,只是躲避,却不还手,但也不是那么好杀的。长孙季剑势连环,绵密无双,却连唐逍的一只衣角也挨不到,只能跟在他后面,无能咆哮。 大长老看得眉头紧皱。他的实力原本就盖过三大岛主,现在同样没有落后,差不多已到了婴境巔峰。所以长孙季没有看出来的东西,他却能看得出来:唐逍根本就是游刃有余,实力已远在长孙季之上,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似乎无法还手。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大长老挥手取出一柄长剑,低声道:“一起上,先杀了他再说!” 几大岛主、长老都有些惊讶,只是面对一个婴境初期,居然要他们这群婴境一拥而上?难道大长老就没有独自战胜他的把握吗?这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有这么厉害? 但既然大长老发话了,他们也不会违抗,毕竟现在的大长老还是岛上第一人,而且和某些存在的关係是最为紧密的。於是眾人纷纷抽出兵器,却还没等他们扑上去,唐逍突然一把抱住房谱蓝的纤腰,右手拉著凌步芳的手臂,两脚一顿,已然冲天而起! “想逃?是不是太……呃……” 长孙季一跃而起,长剑一引,已朝唐逍追去;却没想到追得快,退回来更快,就像半空中有一座大山似的,他“嗖”的一下跌落回来,踉踉蹌蹌连退了好几步。 余清叶连忙扶著他:“师尊!” 叔孙茗眼角抽搐了一下,便听长孙季惊叫道:“好强的气势!” 岛主、长老们都是一惊,大长老连忙问道:“什么气势?那少年的气势?” 长孙季却没有回答,只是朝唐逍远去的方向看去,然后重重地嘆息了一声。 在唐逍怀里,房谱蓝和凌步芳都有些小脸晕红,似乎长到这么大,她们还没有这样被一个男子抱住过。但看看唐逍那有几分著急的脸色,凌步芳本想问句什么的,却没问出来。 幸好唐逍也並没有抱她们多久,身形如电般掠出,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圣山脚下,一个小小的山坳里。这儿有几块大石头,唐逍便在石头背后落了下来。 刚刚把两个女子放下,他已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进入了修炼之中。 房谱蓝忍不住问道:“他……他这是怎么了?” 凌步芳嘆了一声:“我不知道,应该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唉,好像唐公子也不是怎么聪明啊,那种情况下,自己出了问题,还想著把我们带出来,他就不怕逃不掉吗?” 房谱蓝咬著下唇:“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从来不拋弃同伴!” 凌步芳看著她,忽然笑道:“当初师尊可是想把你嫁给他的,你还记得不?” 她和房谱蓝其实应该是师姐妹,殿主顏容,就是她们的师尊。 房谱蓝俏脸一红,张张小嘴,却突然眼圈红了:“师尊……被他们害死了!” 凌步芳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嘆了口气:“都是爭权夺利害的!” 房谱蓝低著头,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问道:“大……大师姐,四年前,你是不是被谁欺迫,才非要把我赶出圣光殿,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大平房的?” 她问这话的时候,脸色很有几分纠结,还有几分忐忑不安。 凌步芳沉默了一下,幽幽地嘆道:“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横亘在你心里,毕竟我们师姐妹的感情一直那么好。以前我不敢说,因为我知道我扛不起那份责任。不过现在说也无妨了,圣光殿终究还是在我的手里被毁掉了,我对不起师尊……” 她忽然蹲下身来,双手抱肩,呜呜地哭了起来。 房谱蓝怔怔地看著,轻轻走到她身边,也蹲下身,抱著她肩膀,默默地陪她流泪。 哭了好一会儿,凌步芳才抬起头,痴痴地看著前方,双眸却似没有焦距。 房谱蓝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师姐……” 凌步芳回头看著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还肯叫我大师姐……四年前,师尊被他们抓去,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百余道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她告诉我,他们想要圣光殿的上殿令牌,为此整整折磨了她三天三夜,剥夺了她所有的修为与生机……” 房谱蓝忍不住哭了起来。 凌步芳双眸中却没有眼泪,只有一抹重重的仇恨:“师尊没有把上殿令牌给他们,她藏在了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嘱咐了我三件事,其一是保住令牌,第二是照顾好师弟师妹们,第三,就是一定要保护好你!” 房谱蓝一惊,似乎连哭泣都忘记了,只是用手指著自己:“我?” 凌步芳点点头,苦涩地笑道:“但我知道,哪一件事我都做不到。第一件,我只能把令牌取出来,丟在一个谁也没办法下去的地方。那是我们圣光殿的根,可是我不说,谁也不知道令牌还在不在我手里,他们也就不敢过於逼迫我。反正我保不住的,他们也別想得到。第二件,我只能尽力周旋,可是也有十几个师弟妹离开了圣光殿,甚至有两三个被他们杀了!我有罪,我没能保护好大家,我对不起师尊、对不起圣光殿……” 她终於还是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房谱蓝却怔怔的,不知道要不要安慰她。 好一会儿,凌步芳才勉强止住哭泣,接著道:“而第三件事,我知道我肯定保不住你。师尊说过,她曾找到一位神秘人,为我们殿中弟子都算了一卦,只有你才是復兴圣光殿的希望,而我只能辅助你,其他弟子则都无关紧要。所以师尊才让我务必保护好你,可是我哪有什么办法,不管是哪位岛主还是长老、圣女,都不是我能违抗的。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你逐出圣光殿,避开锋头,再让何尘师妹去保护你!” 房谱蓝一惊:“何尘师姐这几年一直对我很好,是你安排的?” 凌步芳嘆了口气:“傻丫头,你想想,何尘师妹在四年前和你一向不熟悉,她又是胆小怕事的人,怎么会突然间与你成了好朋友?而且,以她的实力,有些事情,她能解决吗?” 房谱蓝仔细想了想,突然一下子抱住凌步芳,哭道:“大师姐,我误会你了……” 凌步芳想说“你何止误会我,还差点害死我了”,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唐逍今天是安著心要为房谱蓝报仇的,她说谁欺负她,唐逍就会杀了谁。不过当时凌步芳已经绝望了,圣光殿摇摇欲坠,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加上看到房谱蓝回来,而她又不知道唐逍的真正实力,所以她觉得,如果唐逍真的杀了她,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如果不是余清叶及时赶到,她恐怕真的已经死在唐逍手下了。 想到唐逍,她又忍不住看过去。现在唐逍是她们唯一的希望,他要死了,她们也活不了。 但一看之下,却忍不住“咦”了一声:巨石背后哪还有唐逍的影子? 唐逍並没有惊动两个女孩,便已来到了圣山腰部,他记得这儿有一口井,能通往圣墟。 他要再进圣墟,是因为他的脑海里,进“贼”了。 有一个灵魂体,从在那废殿外就跟著他的,这个他一开始就知道。但他没想到,这个灵魂体比他预想的要狡诈得多,居然趁著他制住余清叶的时候,先附到她身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进了他的脑海,竟是打著夺舍的主意!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在圣光殿与长孙季战斗,何况还有那么多岛主、长老、圣女在虎视眈眈。他只能先带著凌步芳和房谱蓝逃出来,解决了身体里的问题再说。 而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想到了圣墟下面的偽功德金莲。 修为高了,见识也就广了,上次来不知道的事情,这次来就知道了。 功德金莲,是一件佛家至宝。据说天有九重,其中一重就是“释迦天”,就是佛家祖庭。天下所有的和尚女尼都是佛家弟子,信奉佛祖,这信仰之力多了,就凝聚成一朵金色的莲,直径达到千丈,有万丈毫光直透天际,凡俗之中如果有东西被照上,立即就会成仙成佛。 这朵金色的莲,就是“功德金莲”。 圣墟中的那一朵莲,是仿照功德金莲炼製的一件法宝,就叫做“仿功德金莲”。这法宝与功德金莲当然大不一样,它是人工製成的,而功德金莲则是先天生成的。 但偽功德金莲也有其功效,那就是化魔为佛,能克制、转化魔性,特別是对后天修炼而成的魔头最是有用;只是它在炼製的时候似乎出过问题,魔佛转换,亦魔亦佛。 所以当初长孙季曾很著急地告诉他,偽功德不是功德,其一就是长孙季当时不想他死,怕他接近仿功德金莲而入了魔;其二则是怕他影响到仿功德金莲,因为圣涯岛正在让仿功德金莲吸收岛上弟子的信仰,希望它能有朝一日变成真正的功德金莲。 就算没有释迦天那朵那么强大,能够有它的万分之一,也能让圣涯岛脱胎换骨了。 唐逍轻车熟路,心里又著急,虽然他在那巨石上隨手设置了一个阵法,按道理说婴境强者一时三刻是不能破开的,但他还是很担心凌步芳和房谱蓝的安全。 所以他前进的速度很快,不一时便进入了圣墟,来到了那偽功德池边。 池水仍然一片碧青,池里,一片璀璨的金光,数十瓣碧绿的莲叶往外铺展著,露出了莲心里十几颗金色的莲子,形成了一个宝座,似乎正在吸引著唐逍的灵魂。 唐逍沉著地迈著步伐,走向莲池,耳朵里却传来一他飘飘荡荡的声音:“你真要这么狠?” 他冷冷一笑:“怎么,到现在你才终於捨得说话了?” 那声音恨恨地道:“你想用功德水灭我,可是你就没想过,你我本为一体?” 唐逍摇摇头:“其实我更没想到,你怎么会沦落至此?又怎么伎变得如此强大?” 这两句话似乎很是矛盾,却让那声音沉默了。 唐逍也不催促它,只是缓慢地、却是无比坚定地往功德池走著。 没走几步,已经来到池边,他看著满池碧水,坚定地提起一只脚,就要踩进池里。 “慢著!”那声音终於忍不住了,大声道,“其实我们可以共存的!” 它似乎怕唐逍不相信,赶忙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只要与我共存,我可以帮你跳过婴境中期、后期,一下子达到半步地境。到那时,辅以你的功法、肉身等优势,你甚至可以对敌地境中期,就算山后家族之中,你也尽可以任由来往了!” 唐逍冷笑道:“看不出来,你了解的还挺不少嘛,怎么也不像火鸞峰下的一个不死猫妖。不过,我可以凭自己的力量修炼到婴境后期、半步地境,何必依靠你呢?” 他冷冷地道:“只有依靠自己,才能达到至高的顶点,不是吗?” 原来这一直跟著他、而且想夺舍他的灵魂体,竟然是当初那头不死猫妖,三尾魔猫! 此时的它已是万分著急了:“可是,你就不想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不想知道是谁对你和方柔出手?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 它见唐逍仍然无动於衷,终於使出了“王炸”:“你也不想知道方柔现在在哪儿?” 但唐逍只停顿了一瞬,便一步跨进了功德池中。 功德金莲,洗魔伐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底牌尽出圣涯辱 功德池水刷刷地泛著微波,把唐逍从头到脚都包裹著,慢慢洗刷著他的身子。 他的脸庞上有几分痛苦,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功德池能洗魔伐元,这个过程会伴隨著无比的痛苦,对此,唐逍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特別是魔性已经深入骨髓的他,要想把魔性从他身体里驱逐出去,那痛苦几乎是剔骨取髓! 但这是他想到的,能对付三尾魔猫最为快捷的办法。 他当然可以慢慢炼化它,但那太消耗时间了,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凌步芳和房谱蓝还处於险地,方余、明珠、雷少渊等人不知下落,丹郡城中的唐记武馆没有任何一个高手坐镇,方柔还不知道身在何方、是死是活,他哪有时间在这儿耽搁? 至於三尾魔猫所说的,它与他共存共处,其实这是一个好办法,但唐逍根本就不相信它。 对他夺舍,这头魔猫已做了不止一次,唐逍就算相信西楚霸王復活,也不会相信它。 他跳入功德池中,又运起全部神识把三尾魔猫顶在前面,就是在忍受全身痛苦的同时,让功德水洗刷三尾魔猫的灵魂。毕竟他还有个泥丸宫,功德水能伤害他,却不可能杀死他。而他所要付出的代价,除了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之外,就只有一些神识了。 能够彻底去除三尾魔猫,唐逍觉得,就算自己损失一些灵魂力量,也是值得的。 不过,他的心里也有些后怕。那三尾魔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方面,当初它曾得到一副名为“小灵”的躯体,就像妖兽化形一样,已经算是踏上了修炼之路;可是现在却又变回了灵魂体——唐逍也是精通灵魂力量的,他知道,这就是它的本魂,不是分魂。 而另一方面,在这几年里,它的灵魂力量已经有了质的改变,堪比妖玄境巔峰。这大概也是它敢说让唐逍突破到半步地境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说起来,魔猫剑灵的灵魂力量一直比唐逍强大,当他还没有开始修炼时,它就已经是巔峰宗师了;第一次来圣涯岛,他是聚气境,它却已达到八阶妖兽;现在唐逍是婴境初期,它则是半步地境,它是打算永远压制住唐逍了吗? 不过,不管它多强大,它始终是挡不住功德水的侵蚀的。 此时的魔猫剑灵,似乎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原本就若隱若现的身形,也变得更加淡薄,仿佛隨时都会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似的。 唐逍觉得,应该是进入尾声了,他也打算从功德池里出来了。 可是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冒起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魔猫剑灵的灵魂居然已经消失了! 唐逍吃了一惊,便听到一个飘飘荡荡的声音传来:“哈哈,你还是没能杀掉我!唐逍,你记住了,从此以后我们是生死大敌,我见你一次,杀一次!” 声音渐渐远去,唐逍也从功德水里跳了出来。 他回头看看那金灿灿的莲台,一缕得意的笑容浮现在脸庞上,径直走了出去。 虽说放走了魔猫剑灵的残魂,唐逍却像根本没放在心上,一路走,甚至还哼起了小曲,表明他现在的心情真是非常的愉快,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可是走出圣墟之井,他就不愉快了:房谱蓝和凌步芳都不见了! 唐逍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微闭双目,神识如海水一般蔓延出去,很快就找到了她们的下落,却也惊动了一些强大的存在,一个声音便从圣山上响了起来:“何人如此胆大……” 唐逍冷哼一声,却没有上山,而是大步往山背后走去。 很快来到一座殿宇旁,一群精悍的圣涯岛弟子就站在殿门前,站得错落有致,似乎布成了一个阵势。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提著宝剑,厉声喝道:“来人止步……” 话还没说完,剑气已到面前。那青年明明是主动拦截者,竟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只得往阵里一退,怒喝一声:“起”,眾人齐声吶喊,顿时遍地剑影,像是绽开了一朵莲。 然而剑光一至,只听叮叮噹噹一阵响,剑影之莲霎时间就凋落了。 唐逍嘴角一翘,冷冷一笑:“区区青莲剑阵,也敢拿出来卖弄!” 不过灵级剑阵而已,精习了《七星太曜阵谱》的他,怎么会放在眼里? 他自然也没大开杀戒,那群弟子都还活著,只是一个个都被刺中关节,手中剑扔到一边,不住声地呻吟著,没一个还能爬起来的。 唐逍没有再看向那群弟子,而是抬头望天,冷声道:“可一、可二、不可三!” 天空中似乎传来一声冷哼,但唐逍並没有在意,一收龙魂剑,走过了这座殿宇。 他的目標很明確,每遇岔路,从来就不会停下来分辨方向,径直就走了过去;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圣涯岛弟子,但只要他们不向他出手,他就绝不会停下来。 只是他的警告似乎並没有起作用,想拿下他立功的,仍然大有人在。 前面有一条小河,一座石拱桥飞架河上,三道人影踞住了桥头。 小河两岸还有不少人,都离得远远的,似乎想为那三个人加油助威,又像想要捡漏。 唐逍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大步走向桥头,便听到一声怒喝:“小子胆子真大啊!” 三个女子都站了起来,三柄长剑齐齐出鞘,剑尖都指著唐逍前胸,他却像没有看到,一步不停地走过去,只是龙魂剑已提在了手中:“让路!” “猖狂!” 最前面那女子大概四十来岁,一身乾净利落的束身短裙、小撒喇叭绸裤,用一根红头绳扎著头髮,剑身一晃,就像海面上的波涛:“记住,杀你的人,是『漾波剑』,柳无霜!” 唐逍却不管她是柳无霜还是柳有霜,身隨剑转,龙魂剑径直刺向她喉咙。 而同时间,他的双腿还没有停下,仍然迈著稳定的步伐往前走,剎那间已走了三步。 旁观的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吸气声,有人低声叫道:“前一任的三圣女,都已是婴境了吧?无双圣女居然也挡不住他的步伐,这小子是得有多强啊?” 有人附和道:“是啊,无双圣女都已经婴境中期了,这……” 柳无霜身后两人也看出了不对,一齐跳下桥头,那红衣女子问道:“师妹,怎么……” 柳无霜脸色肃然:“是个劲敌,三步之间,他已与我拼了二十余剑……” 她说不下去了她们三剑齐出,三个婴境中期,剑势如雨点一般,居然还是挡不住龙魂剑! 唐逍的剑式看似简单直接,几乎没什么变化,却像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三柄剑谁也没办法攻进他周围一丈以內,又谁也挡不住那简单明了的一招一式;只要他一出剑,她们就必定会后退,等柳无霜的话终於说完,她们也退到桥拱上去了。 后退也还罢了,更让她们心寒的是,只要一站到唐逍身前,她们身上就像压著千丈大山,汗珠顺著她们的秀髮,一串串滴下来,在石拱桥上画出了一道鲜明的印跡! 甚至,唐逍的脚步都没被打乱,一步一步,仍然是那么富於节奏感! 三个女子对望了一眼,六只眼睛里都有退意,却仍然无奈地挡在唐逍身前。 驀然听到一个声音:“你们打不过他,退回来吧!” 顿时三个女子如蒙大赦,齐齐向唐逍攻出一剑,抽身便退,只在两岸人群中留下了一片惊“咦”声:“天哪,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高手,竟连前代三圣女都打不过……” 唐逍微微摇头,他本就没有想把她们留在这儿,临走便罢,又何必刺出那一剑呢? 他大步走过了桥,继续往前走去,身后跟著一大群人,他却似乎並没有看到。 那些圣涯岛弟子也知道,对他而言,他们是否存在,似乎並没有什么区別。也没有人敢来骚扰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数丈之外,一路跟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前。 这宫殿雄踞在圣山后腰,占地广阔,殿宇高耸,殿门上有两个大字:圣殿! 殿门外的大道上,有两排挺直如標枪一般的弟子,左排穿红、右排穿黄,一眼望去就像两排石柱,只是手中都举著长剑,左右成对,交击在一起,顿时杀意大作! 殿门口站著三个人,大长老和大岛主长孙季分別站在两边,中间站著他鬚髮皆白的老人。 殿门外这么多人,只有这老人手里没有拿剑,而是拄著一根齐腰短杖,婴儿般细嫩的脸庞上,眯著一双细眼,问道:“你们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他这么直接就找上来了?” 长孙季摇头道:“不知道三妹哪儿露出了破绽,他几乎是一路直奔过来的,根本没有停下来寻路的跡象。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又有三太上长老坐镇,他定然是有来无回!” 说话间,唐逍已经走到殿门前。那一十八名如標枪似的弟子已將他紧紧围住,剑锋都指著他身前身后,他却像没看见一般,只是看著那三太上长老,冷冷地道:“交人!” 三太上长老摇摇头,仿佛看著一个不中意的弟子:“天赋虽高,品行不好,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尊敬师长,爱惜名誉,你的师傅都是怎么教你的……” 唐逍皱皱眉,声音里已极度不耐烦:“交人!” 两个字,就像一柄刀,毫不留情地切断了三太上长老的话。 长孙季大喝道:“唐逍,你可別忘了,按方余圣女算,你也是我们圣涯岛的弟子!” 唐逍本来已经不想再忍下去,就要纵身而起,突然听到“方余”两个字,又硬生生停下了身形,声音像是万载寒冰:“方余……他们现在在哪儿,交人!” 长孙季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你既然要求我们交人……” 然而唐逍似乎只听到了“求”字,厉啸一声,已然飞身而起。 他一动,那三十六名弟子也就动了,顿时又是漫天剑芒,每一道都带著浓郁的剑意,这三十六个弟子中间,竟没一个的剑道修为是低於剑意凝实的! 单是这三十六个弟子派出去,恐怕就能搅动整个炎汉帝国的风云了! 殿门前,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长孙季竖著大拇指道:“三太上长老不愧是圣殿的中流砥柱,单是训练的这『四九剑阵』,恐怕比起护殿圣剑士,也相差不多了吧?” 三太上长老很是受用地一笑:“怎能说是相差不多呢,根本就没什么差別好吧?老夫与大哥、二哥,修炼之余都创造出了一套剑阵,分別为四九、六合与大周天两仪。这三座剑阵都可作为本岛的镇岛之宝,岂能等閒……” 后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猛听得一阵有如龙吟的咆哮,那四九剑阵之中,驀然有一道毫光冲天而起,手握龙魂剑的唐逍已然立身在剑阵之上,冷眼睨著剑阵,重重一劈!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脸了,哪怕是三太上长老的老脸皮,也像有点掛不住,猛地怒喝一声:“好你个小子,竟敢伤我岛上弟子!”短杖一摆,一道凌厉的剑气直袭过去! 这下,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大长老也忍不住惊了一下:“三太上长老这一剑,怕已经有破婴入地的韵味了吧?难道太上长老已经超脱凡俗,晋入地境了吗?” 一道剑气袭出,三太上长老便不再去管,捋著白鬍子呵呵笑道:“本来不想给你们压力,既然你们自己看出来了,说明你们还是有……” 他的话又没说完,便听“当”的一声巨响,顿时满天剑气飞舞,龙魂剑上冒出一道红光,乃是一柄火红色的小剑,只有半尺长、半寸宽,却没有剑柄。 小剑狠狠一撞,把三太上长老的剑气撞得粉碎,它却只是轻轻颤抖了几下,便顺著剑气的来路往三太上长老刺去,剎那间就让他浑身如针扎一般难受! 这小剑的威力,可比他的剑气强得太多了! 三太上长老退隱数百年,一直在钻研剑道,那“四九剑阵”也是他在领悟剑道的过程中悟出来的。但活了数千年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唐逍这种“剑气”,一时也摸不清它是真还是幻,除了暂避三舍之外,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只是他刚退了一步,那小剑却又倒回去了,在四九剑阵之中一穿而过,顿时间惨叫声响成一片,三十六名弟子倒下了至少一半,每个人肩上都有一个狰狞的剑孔! 唐逍缓缓落下地,就站在三太上长老面前几步远,脸罩寒霜:“现在,可以交人了吧?” 三太上长老的声音都有些颤微微的了:“交……交什么人……” 唐逍脸色更加阴沉:“真要让圣涯岛上血流成河,你们才肯认清现状吗?” 驀然听到一声厉喝:“你休得意,本岛主就不相信,你还能有力气接我这一剑!” 却是大岛主长孙季,也许是觉得唐逍一路战斗到现在,真元和灵魂力量都应该枯竭了,能够让他捡捡便宜,一脸狞笑之中,抽出长剑就刺了过来。 三太上长老本想制止他的,张张嘴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悄无声息地往殿门里退了一步。 他一退,大长老便跟著后退,却只退了一步,便像是被雷声震住的青蛙,双腿猛然打起颤下,竟像是麵条一般软绵绵的,想要再退一步也不能够了。 就在他眼前,唐逍一剑崩开长孙季的剑,再一剑刺穿他胸膛,第三剑直接將他开膛破肚! 长孙季重重地飞回了殿门里,一路撒下了殷红的鲜血! 当大长老终於捡起灵魂,回到殿门里的时候,就看到他伏在地上,身旁一滩鲜血,甚至连內臟都露了出来,让大长老只觉得一阵阵反胃,又感到背心一阵阵发凉。 他其实也想趁机捡便宜的,是看到三太上长老退回去了,才跟著退回去。 这一刻,他是无比感谢三太上长老啊,不然,他恐怕就要和长孙季一个下场了! 殿门外传来脚步声,唐逍缓缓走了进来。殿门里也有一大群人簇拥著,个个手持锋利的长剑,却没一个敢拦在他面前,就算不小心挡住了他的路,也连忙往旁边退了去。 这院子挺大,里面人也很多,所有的岛主、圣女、长老都在里面,还有许多人身著明黄色的武士服,不过手中兵器不止是剑,刀枪锤棒都有。 人群中簇拥著两个老人,一个矮胖,一个高瘦,都像是几百几千岁了。三太上长老退回了院里,便与他们站在一起,看来他们才是这个院子真正的话事人。 看著这三个老者,唐逍目光凝重,脸色却还是一片平静。 长孙季不知道,他却能看出来,这三个老者,赫然都是地境强者! 这,才是圣涯岛真正的底牌!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物在人无鬼剑来 那高瘦的老者拄著齐眉拐杖,虽然面色红润,声音却很是嘶哑,一派苍老的模样:“老夫公孙靖源,与师兄孙有弃、师弟孟孙倀苦修已久,不闻世事多年。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不爭气的弟子是哪儿惹到了小友,竟劳烦小友在我岛上大动干戈,乃至流血?” 他说得很有礼貌,唐逍也不便上来就发火,抱拳道:“我只要还我同伴就好!” “你同伴?”公孙靖源一皱白眉,问道,“你哪位同伴在我岛上?” 唐逍耐心地道:“圣涯岛原琴心圣女方余,早在六年前就被逐出师门,隨我出岛。前些日子她与我的另几个同伴来岛上,到现在不见踪影,请问是不是应该向你们索人?此外,被逐出圣光殿的岛上弟子房谱蓝、凌步芳,既然已被逐出,为何你们又將她们抓来呢?” 公孙靖源望向大长老:“孙天侃,这位小友所说,可是真的?” 大长老孙天侃低著头道:“房谱蓝、凌步芳二人,本是岛上弟子,虽说被逐出圣光殿,可没有逐出圣涯岛!执法殿將她们带回並无不妥,唐公子,你不会想干涉我岛內事务吧?至於方余等人,我等从来没有见他们上岛,你所说的,不过子虚乌有而已!” 唐逍一皱眉头:“孙大长老,你的意思,是想全盘不认咯?” 孙天侃大怒,扬声叫道:“认与不认,你又如何?记住,这儿是圣涯岛!” 唐逍不再说话了,龙魂剑一扬,一柄小剑嗖的一声飆射出去,直袭孙天侃前胸! 孙天侃冷笑一声:“区区婴境初期……” 然而他刚想扬起长剑挡住那小剑,突然一只手把他拎了起来,却是大太上长老孙有弃抓住他肩膀,一把將他扔到身后,右手虚握、一旋,一股澎湃的气流將那小剑紧紧团住。 孙天侃愕然看去,只见孙有弃一脸凝重,头上冒出丝丝白烟,已然尽了全力! 而那小剑则在那气流中,像被困住的小鱼,不停挣扎著,那气流竟似困不住它! 公孙靖源盯著唐逍,声音里透出一股淡淡的寒意:“剑心境?” “什么?”三太上长老孟孙倀率先惊叫出来,“二师兄,你確定吗?” 公孙靖源沉缓地道:“確定!而不確定的是,他能施展几柄飞剑?” 剑心境分为四个层次,达到剑心如意就能赋予宝剑以灵气,这种宝剑就叫做“飞剑”,它自带灵性,能在离开剑士的身体后,仍然受到剑士的掌控,千里之外也能如臂使指。 不过,炼製飞剑要有特殊的功法,有的是用真实材料炼製的,有的却是用剑气炼製的。而不管是如何炼製,操纵起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灵魂力量与真元,所以就算是地境强者,一般也是不可能炼製出飞剑的,不管是真元质量、灵魂强弱,还是剑道感悟,都达不到要求。 像唐逍这种婴境初期就能炼製出飞剑的,简直是绝无仅有。 当然唐逍自己都不认为,现在的他还是婴境初期,其实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都早就该突破了,至少一般的婴境中期是比不上他的;而实际战斗力,他甚至已堪比地境初期了。 当然,就算如此,他也只能炼製一柄小飞剑而已,还是由龙魂剑“衍生”出来的。 孙有弃却嘆了一声,突然鬆开双手,退了几步:“不管他能施展几柄飞剑,总之都不应当是我们圣涯岛的敌人。天侃,把唐小友的同伴还给他吧!” 孙天侃一愣,下意识问道:“可是,四叔,这是我们圣涯岛……” 但孙有弃只看了他一眼,就让他把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 孙有弃也不想在唐逍面前示弱,可是人家有飞剑啊! 炼製出飞剑的下一步,就能修炼御剑术了。而在整个圣炎凡界,御剑术都是一个不老的传说,什么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什么朝游北海夜苍梧,说的都是御剑术。 简单说,修炼了御剑术的人,就是能飞天遁地的神仙,普天之下谁也不是他对手。 你就算能打贏他,他御著剑就飞到天上去了,眨眼之间就到了数里之外,你怎么打? 你防备再严密,他也能架著飞剑来到你面前,连反应时间都没有,你就被他割下了人头,这搁谁身上不感到害怕?难道你每天把一个大铁兜罩在脑袋上吗? 面对这种杀不死、打不过、追不上的傢伙,如果有搞好关係的机会,谁能轻易放过? 孙天侃只能囁嚅地道:“是,谨遵大太上长老令諭!” 但话虽这么说,他却仍然站在原地不动,似乎不知道这“令諭”应该如何遵守。 三太上长老孟孙倀嘆道:“大哥、二哥、唐小友,房谱蓝和凌步芳的確是被执法殿抓到圣殿来了。我们可以將她们带来,看她们自愿,如果愿意,唐小友就带走她们,如何?” 唐逍同意了,这个办法倒也不错,让她们自行选择。当然,如果她们自愿留下,他也会要求圣涯岛给她们最好的待遇,绝不能让她们为了他而在岛上受苦。 但孟孙倀的下一句话,却让唐逍又不乐意了:“不过方余和你的那些同伴,他们的確没来岛上,所以你要我们交我们也不可能交出来。这个,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唐逍冷冷地道:“你们觉得,隨便说两句话,就可以打发我了吗?” 孙有弃嘆了一声:“唐小友,你要相信,我等师兄弟並不是真的怕了你!再说,你的同伴我等抓了又有什么好处呢?我圣涯岛虽然不想与你为敌,却也不惧任何事情!” 唐逍冷哼道:“你们前些日子与东海商行有了矛盾,这可是事实吧?” 大长老孙天侃忍不住道:“唐公子,你觉得,我们圣涯岛能和东海商行发生矛盾?” 唐逍一怔,这个他还真的没仔细想过。 孙天侃停了一下,又不无倨傲地道:“若你说我们与洪都阁、海鯊宗等大势力发生矛盾,可能还说得过去。那东海商行虽贵为天下第一大商行,但自差不多一年前,就已经彻底衰落,我等又远居东海深处,怎么可能与他们发生矛盾?唐公子,你这可是欲加之罪啊!” 唐逍沉吟著,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从道理上来说,孙天侃说的没错。想要两个势力结仇,那也得大体上旗鼓相当才行。如果东海商行真的招惹了圣涯岛,极有可能隨手就被灭了,还能送信给方余他们来救命? 而且他能一路追到圣殿,是因为他感知到了房谱蓝和凌步芳的气息,有明確的指路明灯;但从上岛到现在,他也用神识探查了几次,却一直没能找到方余等人的踪跡。也许圣涯岛並没有骗他,也许是左茹理解错了,方余等人真的没有来圣涯岛呢? 他深吸一口气,抱起双拳:“此事我自然会继续追查。如果我的同伴真的在岛上,诸位相信我是会再来拜访的;如果证实了的確不在,我也会再来,负荆请罪!” 公孙靖源笑道:“负荆请罪什么的,就不用提了。小友再来做客,我们自当竭诚相待。” 这时房谱蓝和凌步芳被送过来了,精神还好,似乎並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一问之下,房谱蓝对岛上早就没了归宿感,自愿隨唐逍离去;凌步芳却放不下圣光殿眾弟子,还要在岛上竭力保护他们,於是两个女孩只有洒泪分別。 不过唐逍和房谱蓝离去时也很放心,公孙靖源直接收了凌步芳为寄名弟子,圣光殿就直接被他保护起来,大概在圣涯岛上也能横著走,再不会被別人欺负了。 一切安排好了以后,唐逍就想要离去了。虽然这岛上还有魔猫剑灵的问题没有解决,但唐逍並不想继续耽搁下去,相比方柔、方余等人来说,魔猫剑灵对他的重要性不值得一提。於是大长老孙天侃便提出安排船只送唐逍出海,不过被他婉拒了。 其一,上次回去的情景还歷歷在目,唐逍觉得应该要汲取教训;其二,海鮫號和十几艘鬼剑船还在海上等著他,也得去把他们安排妥当,总不能丟了人家不管吧? 於是大家很有礼貌地告別了,而还躺在地上的大岛主长孙季,却没有人看上一眼。 没有用处的人,是不会有人关心的,一向如此。 离开的时候,唐逍还把两个傀儡给收了回来。傀儡和风在地牢里,不过连房谱蓝都放了,圣涯岛还看不上这具傀儡;而另一具傀儡和光潜入岛上几天了,也没有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收回来的时候,把前来送行的孙天侃给嚇了一跳:这傢伙到底弄了些什么东西啊? 来到岸边,让圣涯岛的人发了信號,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十几艘大船。 他上岛这几天,鬼剑船居然一艘也没有离开,反而还增加了几艘。 看到这密密麻麻的大船,站在码头上的孙天侃更是脸色一变:“竟然是鬼剑岛的船!” 唐逍回过头看著他:“敢问,鬼剑岛很强大吗?” 他看孙天侃那模样,似乎圣涯岛也不敢轻视鬼剑岛啊。 孙天侃苦笑道:“的確有些不凡。此岛出现到现在才一两年时间,但东海上的海盗,十之八九都被他们收入麾下。现在,他们甚至有些与我岛分庭抗礼的架势了!” 唐逍两眼一眯,连圣涯岛也不敢小视,看来这鬼剑岛真有点东西啊。 不一会儿,海鮫號靠岸了,鬼剑船则停在远处,看来他们也不想轻易招惹圣涯岛。 虽是如此,唐逍走上海鮫號的时候,还是见到几乎所有人都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看来,虽然有唐逍的警告在,海鮫號的船员们还是被嚇得够呛。 好不容易看到唐逍的身影,那船长繆珩差一点就跪在甲板上了。 “上仙,这几位非要见您,我也没办法,赶不走他们啊!” 唐逍看了那几人一眼,心道人家不抢船就罢了,你还想赶他们走? 站在繆珩身后的,赫然是四个黑衣人,个个都是婴境中、后期,渊停岳峙,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四个人的气势连起来,却似连方圆十里的海波都能压得风平浪静一般。 见到唐逍,四人一齐拱起手:“黑鬼甲、乙、丙、丁,见过唐先生!” 唐逍伸手拉著房谱蓝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才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 黑鬼甲脸色平静,似乎没有看到房谱蓝,只是恭恭敬敬地道:“敝上有要事,想请先生登岛一敘,不知先生可否愿意隨我等去鬼剑一號,那船要快得多!” 唐逍一摆手:“我就想乘坐海鮫號。你们若是无事,就劳烦把我们送回东海郡。若是不愿意,你闪也可以就此离去,我不会再阻拦你们的!” 黑鬼甲愣了一下,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不想去鬼剑岛?” 唐逍冷哼道:“我为何要听你们的安排?” 黑鬼甲微笑道:“我等何敢安排先生的事?不过敝上说了,若是先生不愿与我们同去,就把此物交给先生,您就知道一切了,后来若有什么事,也不会怪到我等身上!” 他掏出一支金釵,却一下子就让唐逍脸色大变! 因为他认得这支金釵,他在东海商行看到叶无蝶戴过! 难道东海商行的人是落到了鬼剑岛手上?那前来救他们的方余等人呢? 唐逍一把揪住黑鬼甲的衣领,厉声喝道:“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黑鬼甲却丝毫没有慌张,仍然淡淡地微笑著:“唐先生不要著急,贵友不在我们手上。敝上得到了这件东西,也只是侥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敝上请先生去,就是要说这件事。您放心,若先生到了鬼剑岛,发现我所说有误,您大可把我的脑袋摘去!” 他侃侃而谈,身后的黑鬼乙、丙、丁却都只是低著头,一个字屯不说。 唐逍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最好祈求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他知道,鬼剑岛是必去不可了,於是回过头对繆珩和房谱蓝道:“此去危险,我就不带你们去了。劳烦繆先生把房姑娘好生送回大陆,需要多少钱,我加倍给你。但你若起了什么坏心思,我一回来,定然取你全家性命,到时候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房谱蓝却道:“唐公子,让我隨你去鬼剑岛吧。我在海上生活多年,多少知道一些远航知识,说不定能帮上您一些忙。” 她看看繆珩,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她不想隨一个陌生人远航,这几年里她受的苦已经太多了,在她心里刻著不知多少道不可磨灭的印记,她不想再尝试那样的生活。 跟在唐逍身边,就算要吃苦,也能吃在明处,总不至於唐逍也会暗算她吧? 唐逍有些犹豫了,看看繆珩:“如果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你再送一趟?” 繆珩满脸苦涩,他倒想拒绝,却又没那个胆量。 唐逍笑道:“只要你好生送我们,最后我会送你一份大礼,不会亏待了你的!” 繆珩嘆了口气,要什么大礼啊,只要能让他平安回到东海郡就好了。 於是海鮫號再次扬帆,在十几艘鬼剑船的簇拥下,劈波斩浪,直奔东海深处而去。 四大黑鬼都坐在海鮫號上,陪著唐逍,既是把自己当人质,又是怕唐逍跑了。 航行了七八天后,海域已经变得十分偏僻,礁石遍地,航道又狭又险,如果不是四大黑鬼在前面引路,海鮫號恐怕早就触礁沉底好几次了。 繆珩忍不住埋怨道:“这是什么航道?上仙,他们莫不是引君入瓮吧,千万小心啊!” 他的声音很低,却没想到还是被四大黑鬼听见了,黑鬼丁便冷哼一声:“安心驾你的船,什么话也在往外面说,你就不怕连说话的傢伙都丟掉了吗?” 繆珩立即低下了头,一声也不敢吭。唐逍看不下去,冷冷地道:“在我面前,威胁他?” 黑鬼甲立即明白了唐逍的意思,连忙插话道:“唐先生,此航道是进入我们鬼剑岛唯一的道路,而且这一带只是外围,若到了內围,这艘船是万万不能进去的。我等奉敝上之令,诚邀先生作客,绝无其它的心思,这位先生说话难听,怪不得我四弟发怒!” 又走了大半天,前方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水面,却是一个由礁石围起来的小湖,几块巨大的礁石下,修建了几个宽阔的码头,能容得二三十艘大船停靠。 此时已有五六艘鬼剑船停在了码头边,船上却都没有人。 黑鬼甲介绍道:“这是敝岛的『黑鬼码头』,海鮫號就只能到这儿了。那边礁石后面有个小岛,可以容船上各位休息。唐先生,我岛三岛主亲自来迎阁下,还请下船吧!” 唐逍看过去,果见一个儒雅中年人站在码头上,正朝这边微笑著。 一见唐逍,那中年人便抱起了拳。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镇魔方在古魔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唐逍大概也不会相信,鬼剑岛的三岛主,竟是如此儒雅的一个人。 宽袍大袖,头戴高冠,长须飘拂,满脸笑容,礼节周到,挑不出任何一丝毛病:“在下禹贡姚,奉大哥之命在此恭候,唐先生远来辛苦了,还请岛上奉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禹贡姚把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唐逍也不好马上就质问他,只得强行按捺住性子,跟著他上了岛。 不过他还是有所准备,他把房谱蓝留在了海鮫號上,又把傀儡“和尘”留在船上保护。这“和尘”是他炼製的第三具傀儡,这几天又做了改造,已经拥有他九成实力,当然剑道领悟和“化剑”一式不在其中。他又把“和光”悄悄丟在了码头上,没有让任何人发现。等他隨著禹贡姚一离开,和光立即潜进岛上的丛林中,消失不见了。 他一个人,让禹贡姚陪著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座金殿前,两个老者已经在殿门前候著了。禹贡姚为他介绍道:“那两位是大岛主尧顓、二岛主舜息浪,特此恭迎先生!” 唐逍脸上没露出什么神色,心里却在暗暗计较。他知道世界上没有凭空落下的馅饼,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尊重,鬼剑岛摆出这么大的排场,还不知道是何用意呢。 幸好鬼剑岛再没卖什么关子,几人在金殿里分宾主坐下,尧顓便开门见山说道:“唐先生与我等有缘,因此我等冒昧请唐先生来,是有一件要事相托!” 唐逍一愕:“不知尧岛主这话何意?在下来,是想请贵岛放了敝友,却不是……” 这话说得很直白,唐逍也暗暗提防,做好了鬼剑岛翻脸的准备。但尧顓脸色丝毫未改,笑道:“唐先生也许不明白,辟秋结界之中,还有一局棋盘舞,先生很久没有去尝试了吧?” 唐逍脸色一变,忍不住站了起来:“你们是噬魂魔宗……”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噬魂魔宗已经灭亡了不知多久,怎么可能还有残留的弟子? 再说,当今圣炎世界,修仙是主流,连修佛、修妖的都极少,修魔的更是凤毛麟角。噬魂魔宗是典型的修魔宗门,就算还有弟子,恐怕也只能躲在哪个偏僻的角落,不敢面世吧? 尧顓笑道:“先生不用惊讶,我等不但知道辟秋结界的事,还知道九里大会与圣墟之井。先生与魔道的渊源,我们知之甚深,不然,也不敢劳烦先生做这件事了。”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倒没想到,贵岛居然是魔道中人!” “不,我们不是魔道中人!”尧顓却笑道,“我们只是知道一件魔道至宝,想请先生去帮我们取来而已。当然,为了请动先生,我们自然要先做一些功课,冒犯了!” “魔道至宝?”唐逍哈哈一笑,“难道这圣炎凡界,还有什么东西称得上至宝?” “当然有!”尧顓笑道,“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过『镇魔塔』这件宝物?” 这段日子,唐逍见识了不少塔类法宝,比如神魔塔、玄平镇天塔,他的饮风戒里还有一座七宝曜天塔,虽是神魔塔的仿製品,却也是极品地器。 但听到“镇魔塔”这三个字,却也让他忍不住吃了一惊:“你说的,可是那镇魔反被魔化的镇魔塔?难道几千年没有它的消息,这件宝物又出世了?” 尧顓笑道:“正是此宝。传说此宝乃是数万年前一位大能炼製,他原本是想炼製一件仙道至宝,没想到炼製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有的说是引来了天外魔光,有的说那是域外天魔。总之,此宝一涎生就带著厚重的魔性,只是被那大能镇压住了。不过那大能也发现了此宝的一个用处,那便是无魔不镇,所以后来他把它安置在了一片荒域之中,镇守群魔。后来大能飞升,此宝就流落世间,曾三度被用来镇魔,像噬魂魔宗的覆灭,据说也有此宝参与期间。可惜此宝原本就深带魔性,虽然无魔不镇,却不幸沾染了魔气,终於被魔性侵入,坠入魔道,曾无人操纵却镇杀一个小镇数千口人命,而被三大宗主联手合击,生生打落了品阶,由天阶至宝变成了极品地器,从此数千年来下落不明。” 舜息浪接过话头道:“我等正是接到消息,此宝目前落入了仙霞家族手中。” “仙霞家族?”唐逍一愣,“你们莫不是打听到了,我与他们有所仇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唐逍可不一定会为了它去火中取栗。 这座“镇魔塔”与他倒是有些相像,当初吞云剑也是在炼製过程中吸入了天外魔光,生生催化出了魔猫剑灵,给他和方柔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如果閒来无事,让他去探究一下此宝的奥妙,也许他还会有点兴趣。但现在他又要救方柔,又要找方余等人,又要安置房谱蓝,哪有多余的时间去什么仙霞家族,找什么魔道至宝? 尧顓却笑道:“唐先生不要误会了,我等请你来此,其实是要做一笔生意的!” 唐逍又是一愣:“生意?那镇魔塔不是我的东西,我能拿它来做交易?” 尧顓笑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等知道,唐先生正在寻找贵友,恰好,我等知道贵友的下落,更能帮助先生儘快救他们出来。这,才是我等交换的条件!” 唐逍刚刚坐下去,又以更快的速度站了起来:“此话当真?” 尧顓拈鬚笑道:“我等既没必须骗你,也不想平白竖你这个大敌!” 唐逍却又坐了下去,皱著眉头问道:“不知你们所说的敝友,是何人?” 尧顓笑道:“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队,而是两队。第一队,在仙霞山外失踪,共有两百一十七口,先生熟知的,有叶无蝶、萧龙、萧虎等人;而第二队,则是在东海上失踪,他们本是要去圣涯岛,可惜他们不知道,租船给他们的寻仙坊,乃是仙霞家族的產业。贵友行事不密,被仙霞家族知道了,他们要去寻找叶无蝶等人,自然就被仙霞家族请去了!”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这些消息,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尧顓哈哈一笑:“第一个消息,恕老夫不能告诉你来源,但老夫敢担保,绝无虚假;第二个消息,东海上发生的事情,连我鬼剑岛都不知道的,恐怕已经少之又少了吧?” 他傲视著殿外天空:“就连圣涯岛上的爭爭斗斗,老夫也是知之甚多的!” 唐逍沉默了。 尧顓收敛了笑容,停了一会儿,又道:“据老夫所知,那镇魔塔是在仙霞山脉中的一处秘境里。此秘境叫做『古魔秘境』,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巨魔的居住地,是仙霞家族在一个多月前发掘出来的,却不知怎么的被东海商行的人知道了消息,虽然他们第一时间抓了那个商行弟子,但消息还是走漏了,所以各大势力大概都会秘密派人前往。而恰好,我们手里有那秘境的地图,关押贵友的所在,我们已在那地图上標註出来了。当然,我们也不是必须要勉强你去,因为这古魔秘境据说干係很大,不比你上次参加的九里大会,那只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而已。因此如果你不愿前往,我们也会礼送你出岛的。” 唐逍深深地嘆了口气,沉声道:“不,我去!” 他能不去吗?不管是东海商行还是唐记武馆,他能不理会那些被抓的人吗? 尧顓满意地笑了,取出一块玉瞳、一枚储物戒指道:“这玉瞳里就是地图了,你且收好;你不能直接前往仙霞山脉,在东海郡的皇家拍卖行里,半个月后会拍卖一瓶『辟魔丹』,它是天下八大商行的炼丹师联合炼製而成,能帮助你对抗古魔秘境里特有的古魔之毒。半个月时间,你必须赶到东海郡去,你乘坐鬼剑一號去吧,那样要快一些!”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戒指里有十万枚上品灵石,应该能拍下那辟魔丹了。如果还能有剩下的,就作为此次给你的报酬;如果不够或是不剩了,你先担待著,回来以后我们会给你五万上品灵石的酬劳。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老夫知道你与皇家拍卖行的关係不错,但整个江南地区的皇家拍卖行,都已被秦淮商行接收了,你要小心他们暗中抢夺!” 唐逍也不客气,接过玉瞳和戒指,却又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们什么都已安排好了,为何你们自己不去古魔秘境呢?” 尧顓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我们背后之人不让我们去。老夫也不瞒你,我们三个占据此岛,是有人安排的,不然以我们地境三层的实力,也不可能与圣涯岛分庭抗礼。但背后之人不想让我等出现在人前,今天能请来先生到岛上,也是得到了特许的。” 唐逍点点头,他倒没想问他们背后之人是谁,很明显,他们是不可能说的。 但他还有个疑问:“按你们如此说,我赶到古魔秘境,大概已经是二十来天以后了。东海商行的人被劫,至少也是三个月以前了吧?这么长时间,古魔秘境还没有被探索完?” 他回到丹郡唐记武馆,那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而据左茹所说,那时方余等人就已经离开了半个月左右。这么长时间,难道仙霞家族就不知道先把古魔秘境搜刮乾净? 尧顓笑道:“准確地说,仙霞家族发现秘境,那是四个月前的事。但那秘境太过隱密,乃是一座大山底下,仙霞家族一直在全力发掘,却到现在还没能发掘完成。据估计,他们至少还要一个月左右才能让它重见天日。所以你需要在一个月內赶到东甌城外的晋安村。至於到了那儿要如何进入秘境,老夫也不知道,只能靠先生自行去探索了!” 唐逍再次站起来:“既然时间紧迫,那我就此別过!” 尧顓也不挽留,与舜息浪、禹贡姚两人都站起来,一齐抱拳道:“拜託了!” 唐逍了三万两黄金,打发海鮫號回去,这是他答应繆珩的,要送给他一份厚礼。 当然,所谓“厚”礼,那是针对繆珩来说的。对於唐逍来说,再多的黄金,也不值一提。 然后他带著房谱蓝登上鬼剑一號,由四大黑鬼亲自护送,扬帆而去。 鬼剑一號的確要比普通海船快得多,他们一路上不打旗帜,昼夜不停,数万里海域,却只了半个月就达到了东海郡外的海寧村,却又不停大码头,就在一处偏僻的浅滩靠了岸。 唐逍先给了房谱蓝一部功法、一些丹药、灵石,又送了一柄剑给她,让她先回丹郡去。 功法和丹药、灵石,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战利品。房谱蓝的身体他也为她检查过了,她只是这几年受尽折磨,很是虚弱,修为不但没有增长,反而倒退了一些,仅仅悟气境而已。不过在唐逍用丹药给她调养之后,现在她的潜质已经补回来了,只要小心些、不惹事,平安到达丹郡没什么问题;而有了唐逍给她的这些资源,她很快就能突破到丹境的。 主要是现在灵气喷薄,修炼起来要容易得多,稍有资质的,轻轻鬆鬆就突破了。 送走了房谱蓝,算算日子,也到了拍卖辟魔丹的日子。 既然有鬼剑岛送的十万上品灵石,唐逍自然要去看看那拍卖会的。 东海郡不算太大,不但比不上金陵城、洪都城,就算和丹郡比起来也要小一些。但城中的商行、酒楼、拍卖行等销金窟却比丹郡多得多,而且大多集中在城东北一带。 哪怕在一片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之中,皇家拍卖行也能算得上鹤立鸡群。它濒临著中央大街,与城主府隔街相对,占地足有五千余顷的七层大楼,每一层都有一个豪华的拍卖大厅。就连门口站岗的护卫,也是身穿鏤金宝蚕丝劲装、腰挎晶石剑鞘的宝剑,一个个得意无双。 唐逍的饮风戒里有一张旭升卡,里面的积分已经达到八位数了,能自动参加乙级拍卖会,而根据鬼剑岛的消息,辟魔丹正好会在一场乙级拍卖会上出现。 但唐逍並不打算拿出旭升卡,而是揽著一个大胖子的肩膀,就像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只是如果你仔细看,你就会发现,那大胖子的双眼里,赫然有一分恐惧! 唐逍拍著他肩膀,低声道:“放轻鬆些,想想你的小妾和女儿吧!” 原来这胖子乃是东海郡海生船行的一名总管,当听说他有一张皇家拍卖行的贵宾卡后,唐逍便找上了他,只是在他新娶的第二十七房小妾和两岁女儿面前表演了一个“魔术”,这名为“朱上达”的胖子便规规矩矩地隨他来了皇家拍卖行,根本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两个护卫迎上来,抱拳道:“朱总管,这段日子,您来得有点勤啊!” 朱上达不敢和唐逍说话,对这些护卫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冷哼道:“怎么,皇家拍卖行什么时候出了新规矩,限制客人来的次数了吗?” 两个护卫连忙陪笑道:“不敢不敢!朱总管,您请里面请,乙级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 朱上达冷哼一声,大步往拍卖行里走。一个护卫看到他身旁的唐逍,皱著眉头问道:“这位是谁啊,怎么看上去有些熟悉的样子?朱总管,您家亲戚?” 朱上达还没想好怎么答话,已听唐逍冷哼道:“不该问的不要问!” 两个护卫一愣,朱上达连忙接过话头:“你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话,一张嘴就开始问?” 这话比唐逍的话还要富於火药味,却一下子打消了两个护卫的疑惑。 当今各大势力当中,往往都会出现一些神秘人物,他们一副倨傲的派头,几乎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废话,因为他们实力极高,各大宗门、商行也对他们毕恭毕敬。 听说,他们来自什么“山后”,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如何神秘的风水宝地。 趁著两个护卫一阵惊愕,唐逍半扶半挟著朱上达,已然进入了拍卖行,又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第六层拍卖大厅。不过这朱上达虽然勉强能参加乙级拍卖,却没有包厢待遇,唐逍只能与他挤在大厅里,耳旁是嘈杂的声浪,眼前是高高耸起的拍卖台。 既然不能进入包厢,唐逍便选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能躲起来就不要引人注意了。 拍卖会很快开始,他们却一直没有出手。虽然朱上达经常喜欢来买一些小玩意儿,拿回去逗小妾们开心,有时也会帮船行买一些东西,但今天晚上他显然没有拍卖的心情。 只要唐逍不叫出手,他就不会多事。而唐逍对这些玄级宝物也看不上眼。 直至听到那期盼已久的声音:“接下来拍卖的是,辟魔丹!” 第一百六十章 仇不过夜才可行 大厅里泛起了一阵议论声:“辟魔丹?这是什么东西?这个世界上还有魔吗?” “不知道呢!恐怕是哪个炼丹师閒来无事,炼出来好玩的吧?” 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信息,而知道的则没一个说出来的。 就连拍卖师也只是简单地道:“此物不用我过多介绍,懂的都懂。辟魔丹一颗,底价两千枚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能少於五百枚,好了,列位贵宾,请出价吧!” 立即有人举起牌子:“虽然底价应该是不可能拿下此丹的,但老夫也算拋砖引玉吧!” “底价?两千枚?郝老鬼,你开玩笑呢?老夫出价三千枚!” “要我说,这样出价也太慢了。老夫出一个比较公允的价格吧:一万二千枚!” 全场皆惊,第一个出价的郝老鬼忍不住苦笑道:“曹丹师,你这性子,能拐一下弯不?” 曹丹师嘿嘿一笑:“对不住,老夫只喜欢快刀斩乱麻,不想……” 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三万枚!” 顿时全场一片寂静,那曹丹师脸上却像吃了一个死苍蝇似的难受。 他自然知道,別说一万二千枚上品灵石,就连三万枚,也不是这枚辟魔丹的真正价值。但他一下子提价九千枚,自然是为了装逼,享受被眾人艷羡惊嘆的美感。可是仅仅只有一个人夸了他,却有人一下子加价一万八千枚,谁还会有閒心来夸他呢? 这是打脸,赤裸裸的打脸,打得他脑袋都有些晕眩了! 曹丹师自己都觉得,他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一下子就站起来,环视大厅,冷笑道:“兄台是不是喊错了!要知道,这喊的是上品灵石,不是中品、下品,更不是黄金!” 但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回应他愤怒的咆哮。 反倒是那拍卖师微笑著“安慰”道:“曹丹师大可稍安勿躁,没有人敢在皇家拍卖行乱喊价的,特別是一年以来。你且安坐,要出价还可继续,不用理他!” 谁都知道,他为什么要强调“一年以来”,因为正是在一年前,秦淮商行接手了江南道的所有皇家拍卖行,进行了一场大清理,於是皇家拍卖行的气焰就越发囂张了。 曹丹师用力吞了吞口水,愤愤然拿起牌子,却听角落里那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拍卖师,你还不打算落槌么?” 按照规则,如果一分钟无人出价,拍卖师就应当落槌了。但三万枚上品灵石根本不是拍卖师的心理价位,场中几乎所有人都还在惊愕之中,他怎么可能落槌呢? 拍卖师脸带微笑,心里却在暗骂,这小子也太不识抬举了,竟敢这么不给他面子? 幸好曹丹师又出价了,倒也解了拍卖师的窘迫:“三万五千!” 他不敢再胡乱加价了,以免又被人家剥了风头,难堪的还是他自己。而看到加价幅度已接近正常,其他人也纷纷出价,於是气氛又热烈了起来。 “四万枚!” “我出四万二!” “我四万五!” 但一个淡淡的声音,又如在刚燃起的火焰上浇了一盆冷水,把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重又按了下去:“六万!” 有人忍不住叫道:“他不会真的以为,喊的是中品灵石吧?” 六万上品灵石!这小子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要知道,一枚上品灵石就能换一百万两黄金,如果一座城没有一个修士的话,已经够这座城用半年的了! 当然,如果真有人用上品灵石去换黄金,那他一定是脑袋生锈了。 最主要的是,六万上品灵石,已经有些超出辟魔丹的真正价值了,现在多喊的每一枚上品灵石,都是溢价,这辟魔丹虽然珍贵,但如果溢价买下,却足以让人犹豫了。 谁都知道买它来是做什么的,但有了它就能找到古魔秘境吗?就算找到了就能进去?就算进去了就能得到宝物?就算得到了宝物,就能保证一定能保护好它? 不能肯定的情况太多了,谁愿意一大笔钱,来买一个虚无縹緲的希望? 一时间,场中又陷入了寂静,就连曹丹师脸上都是一片犹豫之色。 一分钟过去,那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拍卖师,不打算落槌了吗?” 拍卖师一咬牙,目光落在曹丹师身上,却不得不提起了拍卖锤:“辟魔丹,这位先生出价六万上品灵石,还有再出价的吗?如果没有的话,老夫就按照规矩落槌了:第一次……” 他故意说这么多话,又故意说得很慢,但曹丹师等人还是没有出价,只是那眼神里都露出了一丝凶光,竟看得拍卖师心头一悸,连落槌也忘记了。 这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唐逍提醒了他,才醒悟过来,完成了最后的落槌。 买下辟魔丹,唐逍没有急於离开。鬼剑岛给了他十万上品灵石,刚才是怕拍不下辟魔丹,加上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他就没有出手。现在任务完成,还剩了四万上品灵石,而辟魔丹都出来了,后面自然还会有其它好东西,於是唐逍也就不甘寂寞了。 接下来,他屡屡出手,四万枚上品灵石不一会儿就用了个乾乾净净,却也拍不了好几件炼丹炼器的材料,正好熔炼巨闕剑、七宝曜天塔、饮风戒,都是用得上的。 拍卖会很快就结束了,唐逍心满意足地交割了灵石,取回了自己买下的物品。朱上达已经在拍卖会刚开始的时候走了,唐逍只是要藉助他进来而已,他留在这儿是没什么用的。 看到唐逍离开的背影,拍卖师冷冷一笑,並没有急著离开,而是来到了曹丹师身前。 “什么,他是跟著朱总管一起来的?我们知道了,多谢黎师!” 当天晚上,东海城中就发生了一起惨案,海生船行的总管朱上达,在家中被一群蒙面人砍成了五个部分,连同他的二十七房小妾、五六个孩子,也尽数死於非命,血流成河! 得到消息的唐逍本已打算出城,想了想又来到了朱府,就看到了这副惨状。 他皱著眉头,一时不敢肯定,凶手屠了朱家,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因他而起,他自然会为朱家报仇,但他时间很紧,却没法留下来查找凶手,只能默默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等事情办完再回来查案吧。 只是他没想到,他正为无法给朱家报仇而感到遗憾,有人居然会迫不及待地自己跳出来。 人群中,有人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地冷笑了一下。 “原来只是个婴境初期,还以为多厉害呢!如此低下的修为,也敢强占宝物?” “通知大家吧。婴境初期就能坐拥十万上品灵石,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 唐逍原本还想不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既然都猜测他背后也许有大靠山,居然也敢来打他的主意,所以直到出城数里之后,他才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 不过他没有在意,只是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观察了一下地形,便往西南方的山地里行去。 这片山地叫做“嶸山”,就是仙霞山的支脉。实际上东海郡离仙霞山並不远,只是他要去的晋安村,却是在仙霞山的南坡,需要跋涉数千里之遥,从绍城绕过去才行。 当然也可以直接翻越数千丈高的仙霞山主峰“武夷峰”,不过这条路十分艰险,路上奇山怪石无数,蛇虫妖兽横行,哪怕婴境后期都不敢贸然闯进去。 別说多的,唐逍面前这个小小峡谷,便是一处令人闻风丧胆的险地,叫做“风峒峡”。 刚来到峡口,便感到夜色中狂风阵阵,好像藏著什么绝世凶兽一般。 唐逍站在峡口,深吸一口气,似乎慑於这峡谷里的狂风,竟是不敢前进半步了。 身后一阵大笑声:“小子,终於发现自己无路可逃了吧?” 唐逍转过身来,望著三张得意扬扬的老脸,嘴角一撇:“你们三个也不过是婴境初期,与我境界一样,我有什么好怕的?逃?我有什么好逃的?” 三个老者相互望望,一齐哈哈大笑。那曹丹师大笑道:“小子莫不是模糊了吧?虽说都是婴境初期,但老夫这边有三个人,你却只有一个。以一敌三,你小子难道以为自己山后家族出身?再说,你才多大年纪,乳臭未乾,还能胜得了我等三人?” 唐逍脸色一变:“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出身於山后家族?” 曹丹师背后那老者手握一柄鱷嘴剪,冷笑道:“以我等三人在东海郡的实力,要查你的背景,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你今天才来到东海郡,白天还送走了一个小姑娘。实话告诉你,那小姑娘,我们也派人去寻找了。她虽然修为差了些,只有悟气境,但抓回来陪陪我们三个老头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到时候,我们可以大发慈悲,让你在旁边开开眼界!” 哈哈大笑声中,三个老者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唐逍脸上已抹过一丝杀意! 但他还是没有动手,而是又问了一句:“朱上达一家,是你们杀的?” 手持鱷嘴剪的老者便是郝老鬼,冷笑道:“他既然把贵宾卡借给你来参加拍卖会,就已经有了取死之道。而且以我们三人的性子,杀了你,难道还不斩草除根吗?” 唐逍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三人都是该死的。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疑惑,关於我的消息,是皇家拍卖行告诉你们的吧?” 曹丹师得意地笑道:“你没想到吧?你催著拍卖师落槌,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唐逍没等他说完,便冷冷地说了一声:“好,知道了!” 话音未落,剑光已起,龙魂剑绕著三个老者旋了一圈,又飞回到唐逍手中。 三个老者甚至连兵器都没递出去,便纷纷嘶吼著,捂著脖子栽倒下去。 唯一还能站著的,只有那个一直没说话的老者,此时他终於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却是喉咙漏气,一手指著唐逍,含混不清地叫了声:“好……好快的剑……” 唐逍望著如一泓秋水般的龙魂剑,感受著体內那令他烦躁不已的魔气,淡淡地道:“朱老兄,本来打算办完了事,再回来为你报仇。不过既然已经耽搁了,也就不差这点时间,还是先让你们一家人闭著眼睛上路了,再去办我的事,不迟!” 他缓缓抬起头,喃喃地道:“毕竟,仇不过夜,过了夜就不好玩了……” 他大步走回了东海郡,抓著街上一个路人问道:“请问你认得曹丹师吗?” 此时已近午夜,倒把那人嚇了一跳,腰间长剑都抽出来半截,才猛然反应过来,问道:“你说的是万世丹行的曹丹师吗?” 唐逍不知道曹丹师属於哪个丹行,於是问道:“东海郡有几个曹丹师?” 那人又愣了一下,皱著眉头问道:“你说的是不是那位恤老济贫、丹术超群、深受全城人爱戴的曹丹师?实力强大,已是婴境初期,连城主大人都讚嘆不已的?” 唐逍点头道:“如果他使的是一柄淡银色的长剑,那就应该是他了。” 那人突然有些警惕起来,上下打量著唐逍,问道:“你找曹丹师做什么?” 唐逍笑道:“一个多月前,曹丹师在野外採药,却没想遇到了一头接近妖灵境的老虎,激战之下受了点伤,就让我帮他采一株药材,我好不容易采著了,特意来送给他的!” 那人释然道:“原来如此。曹丹师就在前面五道巷里住,他又没家人,孤身一个,只有两个丹童。你去吧,这时候,曹丹师大概正在炼丹呢!” 唐逍谢过了那人,走在街上,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曹丹师表面与人为善,实则心狠手辣,但他的恶总不能算在丹行和丹童身上吧?唐逍虽然魔气翻涌,但也不能这么没有下限啊。 走到五道巷的时候,他终於决定了,就拿走曹丹师的所有財物,当作对他的惩罚吧。 当然,曹丹师已经死了,再重的惩罚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 於是唐逍先去了曹丹师的住处,再去找了郝老鬼等两个老者的家里。他们都没什么家庭,只有郝老鬼有一个儿子,聚气境,是那条街上的一霸。唐逍便在取了財物之后,將郝老鬼儿子的修为废掉,这下被他欺负的人可以找他算帐了。 除了三枚储物戒指外,从这三个老者手里夺得的財物,他全都分给了城內的穷人。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就亮了,不过唐逍还不能离开,因为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他又来到了皇家拍卖行门口,但这一次,那两个护卫就不能让他进去了。 因为他提著龙魂剑,脸色阴沉,一看就没怀什么好意。 “什么人,敢来皇家拍卖行撒野,活够了吗?” 两个护卫冷喝著,不问三七二十一,齐齐抽出腰刀就朝他砍了下来。 唐逍眉头一皱,看来被秦淮商行清洗之后,皇家拍卖行的行事风格果然大为改变,已是无比霸道、毒辣,怪不得那拍卖师只为了一小点不愉快,就帮助那三个老者来杀他。 既然如此,想来受他们欺压的平民也不少,唐逍杀起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剑光一闪,两个人头就落了地,不过两个凝气境而已。 大街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叫,有人杀猪一般叫著:“不好啦,杀人啦?” 一群金衣武士从拍卖行里衝出来,刀剑齐砍、枪棒乱戳。一个湖蓝长衫、富富態態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厉声叫道:“砍,给我把他乱刀分尸,有什么事,老子担著!妈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脑袋已经从肩膀上掉下来了。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了唐逍那冷笑著的脸庞,然后呻吟一声,就永远沉入了黑暗之中,再不会醒来! 唐逍一步跨到台阶上,杀了这中年人后,两指一弹,一道剑气倒飞出去,將呼喊著扑过来的一群金衣武士切得鲜血淋漓,如割麦子一般摔倒下去;唐逍则提著不带丝毫血气的龙魂剑走进拍卖行,厉声叫道:“所有拍卖师全部出来,別让我杀上七层去!” 一个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好大的胆子,有本事,你就杀上来!” 唐逍嘴角一翘:“如你所愿!” 他提著龙魂剑径直奔上楼去,顿时引起一片惊叫声。此时正是清晨,拍卖会早就结束了,只有一些侍者在做著最后的收拾,打扫卫生,准备著今晚的拍卖会。这些侍者一见了唐逍,连忙如无头苍蝇般躲到一旁,却也有些护卫不长眼,提著刀剑就兴冲冲迎上去,却没一个能挡住唐逍的步伐,他走上楼后,楼梯上便留下了几具血淋淋的尸体。 四楼出现了一个满脸络腮鬍子的壮汉,痛心疾首地叫著:“好狠的剑!” 唐逍一步就来到他面前,冷冷一笑:“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武夷峰下太古象 大出唐逍意料之外。 他原本以为这皇家拍卖行既然如此猖狂,会有多强的实力,至少也得出来两三个婴境巔峰挡住他吧?可他一步来到壮汉面前,却见他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竟像一个小孩见了庞然怪兽一般,恨不得地板上突然出现一条缝,好让他一头钻进去! 他修为也只有丹境巔峰,甚至连曹丹师、郝老鬼等人都比不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秦……秦淮商行的人……” 听著那壮汉抖抖索索的声音,唐逍有一种一拳打在包上的感觉,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叫我上来,却又问我要干什么?算了,把你们的拍卖师都叫出来!” “好……好……” 壮汉满口答应,急匆匆就要往楼上跑,却又被唐逍一把抓住,嚇得浑身一震,两腿一紧,倒把唐逍嚇了一跳,连忙鬆开他,皱著眉头问道:“你怎么这副德行?” 壮汉颤抖著声音回答:“你……黄家三兄弟都死在你剑下……他们都是丹境巔峰……” 唐逍上下打量著他:“你不也是丹境巔峰吗?” “那不一样……我是搞管理的,虽然境界一样,但要真打起来,两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一个……可是你杀他们就像杀鸡一样……而且你一步就从四楼跃到了五楼,中间还有五处岗哨、七个守卫、四个机关呢……这些,全都挡不住你……” 唐逍明白了,看来这壮汉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让他作威作福欺压平民还可以,真的面对了高人,就会像现在这样的德行,只差把屎尿都嚇出来了。 他忍不住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冷冷地道:“你规规矩矩的,我也不杀你。还有,以后切不可再欺压別人,否则,迟早会踢到铁板,甚至一命呜呼,谁也救不了你!” “是,是……”壮汉点头哈腰:“胡不为谨记大侠教诲!其实我也不敢怎么欺压別人,只是脾气上大摇大摆一些罢了。我们这些原本皇家拍卖行留下来的人,都被新来的两个管事排挤了,他们是秦淮商行的人,那才叫作威作福……我们,只是他们的狗而已……” 这几句话,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生怕被別人听见了。 他当然是想唐逍能不能帮一帮他们。但唐逍却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拍卖师们便集合起来了,许多都是昨晚刚上了夜班,火气不小,骂骂咧咧的。 唐逍一眼就看到了昨晚那个拍卖师,对方也看到了他,顿时一脸惊恐,原本蠕动的嘴唇也僵硬住了,变得一片乌青:他当然知道,唐逍是为什么而来。 唐逍懒得与他废话,一道剑气弹出,那只有丹境中期的拍卖师便应声而倒,顿时嚇得一群拍卖师嘶声尖叫,就像拿著刀的屠夫进入了养猪场一般。 却也有硬气些的,一个拍卖师怒叫道:“敢来皇家拍卖行杀人,好大的胆子!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吗?你这是在打秦淮商行的脸,老夫杀了你,正好向秦淮商行邀功!” 但他手中的剑还没有递出去,又是一道剑芒,地上便又多了一具尸体。 唐逍冷冷一笑,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却忽然愣了一下:居然有个故人! 一个身著黄衣的丰腴女子站在后排,一张芙蓉脸嚇得苍白一片,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黄小妮,唐逍第一次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丹郡皇家拍卖行的拍卖师。 看她那眉宇间的惊恐愁苦,显然她在这儿是过得不大愉快的,唐逍立即有了决定,轻轻一步迈到面前,淡淡地问道:“你还认得我吗?想不想离开这儿?” 黄小妮一愣,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凝视著唐逍,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唐逍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认得他。这很正常,丹郡拍卖会上,唐逍只是一个普通客人,还特意隱藏著脸庞,她见过的人多了去了,哪能记得他?而她点点头的意思,是想离开这儿,只是那目光时不时往胡不为瞄著,想来是怕他阻拦吧? 唐逍转过头,便听胡不为苦笑道:“如果黄姑娘愿意,大侠就把她带走吧,我们就当她死了。唉……算了,黄姑娘,你自己收拾一下,跟大侠去吧!” 黄小妮大喜,连忙屈膝行礼:“多谢胡管事,多谢大侠……” 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却又问道:“大侠,我还能再带一个人走吗?” 唐逍皱皱眉,胡不为立即厉声叫道:“黄小妮,你不要得寸进尺!” “不,不是……”黄小妮立即摇起双手,“是隨我从丹郡来这儿的那个小渝,我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我……要是她不能走,那我也不走了,大不了一起死!” 说到最后两句,她的话却莫名地坚定了起来。 唐逍一怔:“小渝?可是当初丹郡拍卖行的那个侍女?” “是她!大侠也认得她?”黄小妮惊喜地叫道,“她原本已经是拍卖师了,过来以后又被贬为侍女,却被打发去服侍最底层的丁级拍卖会……求求大侠,也带她走吧!” 唐逍转头问胡不为:“应该没问题吧?” 哪还有不能的?胡不为浑身一颤,苦笑道:“莫说一个侍女,您要谁,谁还敢阻拦……” 唐逍一笑,於是给了黄小妮五分钟时间,他就在拍卖行门口等著。 不到五分钟,黄小妮和小渝还没出来,却有一群士兵气势汹汹地跑过来,领头的是一个文士、一个將官,人还没到,粗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谁敢在皇家拍卖行闹事?” 见了唐逍,那將官冷喝道:“就是你,敢在东海郡杀人作恶吗?” 唐逍皱了皱眉:“你是什么人?” “老子东海郡护卫军都统,人称『东南大將』王儒生!” 虽是长相粗獷、五大三粗,却偏偏取了“儒生”这个名字。他將大拇指朝自己一指,还要说下去,却被身边那文士给拦住了。这文士白面长须,目光阴鷙,冷冷问道:“城外风峒峡口,曹丹师、谢大师、郝老三位,可是你下的毒手?” 原来城外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当然唐逍也没打算隱瞒,沉静地点了点头。 “那就没有冤枉你了!”文士一挥手,“拿下!若敢拒捕,就地格杀!” 士兵们一齐抽出刀剑,抡起枪棒,凶神恶煞般扑上来,剎那间把唐逍围得水泄不通。 刚走出拍卖行大门的两个女孩嚇得一声尖叫,都躲到了门柱后面,一脸煞白。 小渝哀嘆了一声:“还以为能跳出火海了,怎么老天对我这么残忍啊……” 黄小妮的芙蓉脸上却变得一片坚毅:“不管怎么说,这位大侠敢带我们出来,就是对我们有恩!他没事也就罢了,如果万一……我们就算死,也得想办法把他救出去!” 小渝点点头:“嗯!小妮姐,我都听你的……看来不用了,大侠好强的修为!” 就在她们说几句话的功夫,战斗已经结束了。 几个士兵扑上来的时候,唐逍脸色微变,隨即露出一丝冷笑。 那文士的確阴险,谁能想到,一群普遍只有先天层次的士兵之中,居然混得有四五个婴境强者,而且都压制了修为,没动手的时候,谁也看不出他们的修为境界! 看来他们在知道了曹丹师等三人的死讯之后,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个婴境中期带著四个初期,一出手就封死了唐逍所有的反击路径与逃跑路线,这是要置他於死地啊! 然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都这么重视他了,却还是低估了唐逍的实力。 龙魂剑轻摆,一剑就削断了五件兵器;再一剑,五个婴境纷纷惨叫,退了回去。 他一个也没杀,却点破了他们的穴道,至少一个月內,他们都没有了战斗之力! 文士和王儒生脸色一齐大变,正好唐逍的眼神扫过来,两人都给嚇退了一步。 唐逍冷哼一声,招招手,黄小妮和小渝便从门柱背后走出来。围著唐逍的士兵有点犹豫,但两个女孩走下台阶,身前的士兵却默默地闪开了一条路。 於是三人径直往外就走,所到之处,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士兵敢於拦路的。 只是他们也不敢就这么回去,於是跟在三人身后,倒像是在护送他们一般。 一直到走出东海郡西门,唐逍却朗声一笑:“不用送了,替我唐逍多谢你们城主吧!” “唐……唐逍……” 文士驀然打了个哆嗦:“原来你就是唐逍……怪不得……” 唐逍两手抓著两个女子,腾身而起,剎那间已去得远了。 他现在没有別的地方可以安置人,只得在到了下一个小镇之后,买了一辆马车,让小渝驾著,送她们回丹郡,到唐记武馆里住下,反正那儿房间多,再多一些人也住得下。 他当然也问了两个女孩,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原来丹郡的皇家拍卖行也被五鸞宗占据了,而五鸞宗与秦淮商行明显是勾结在一起的。对于丹郡拍卖行里原本的中坚力量,他们直接遣送到江南道来,黄小妮和小渝就被“分配”到了东海郡。黄小妮还能保住拍卖师的位置,小渝则被打回了侍女队伍之中。 而且她们在东海郡属於“外来户”,既无根基也无后台,各种各样的排挤纷至沓来。黄小妮倒还好,大不了主持一些“边边角角”的拍卖会,提成少一些、工作累一些而已,小渝就惨了,时常会被客人动手动脚,有的甚至想把她带回去,弄得她每天都提心弔胆的。 若不是原东海郡皇家拍卖行还留了一些老人,时常保护著她,她恐怕已经遭了毒手! 这就怪不得一有了机会,她们甚至都不打听一下唐逍是谁,就跟著他跑出来了。 谁都有段伤心事,唐逍安慰了她们几句,每人送了一瓶丹药、几件宝物。 他一有閒暇就会炼丹炼器,当然不是一上来就炼通天浮屠丹、巨闕剑之类的高阶物件,而是要先炼一些低阶的练手。所以他的饮风戒里时常会放著一大堆丹药和灵宝、玄宝,他又瞧不上,只好用来送人了。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得到过他慷慨的馈赠。 送走两个女子,他就打算直接赶往晋安村了。 但他不想绕路绍城,而是打算从嶸山直接穿过去,翻过武夷峰,就到晋安村了。 虽然这条路出了名的危险,但有胆量去挑战的,却並不止他一个。 刚翻过嶸山,便看到了一个老人带著三个年轻人,看样子是爷孙四个,都是一身精悍的短装,正谈笑风生地往山上爬著,那样子却像是来野外踏春的。 唐逍並没有隱匿身形,很快那四人就发现了他,便都停了下来。一个俏丽的女子站在路边石头上,扬著小手招呼道:“这位大哥,你也是要翻越武夷峰吗?” 那老者连忙要拦住,但这女子似乎心直口快,已然问出了声。老者无奈地笑了:“阿永,你莫要这样子嘛。这位先生赶他的路,和你有什么关係呢?要是遇到了性格怪异的……” 那阿永嘟著小嘴道:“人家看这位先生相貌俊朗,哪会是性格怪异的人嘛!” 另一个女子便调笑道:“阿永妹妹是看这位先生俊俏,心思动了吧?” 老者更加著急了:“哎呀,你们不要什么话都在乱讲了,出门在外,不能惹事!” 又连忙朝唐逍作揖道:“对不住了先生,两个小妮子口无遮拦,幸莫见怪!” 唐逍原本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说话间已到了近前,微笑道:“无妨。” 那老者叫阿永不要乱说话,自己打量了唐逍几眼,却又问道:“先生也要翻武夷峰?” 唐逍笑著点点头:“老先生和三位也是要翻越武夷峰的吗?” 老者笑道:“走这条路的,都是要翻越武夷峰的。毕竟仙霞山横断江南,若是走绍城绕路实在太远了些。这条路虽是危险,却能节约三分之二的时间。我们这些走南闯北跑商的,时间就是金钱,只要冒险走上两三次,下一年的生活也就不用愁了!” 唐逍不著痕跡地眯了一下眼,一般来说跑商的都不会故意暴露自己身份,所谓財不外露。这老者却主动说了出来,莫不是想让唐逍对他的身份放心? 不过唐逍没有多问,只是笑著问道:“还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 “哦,我们是稽城商行的,老夫姓莫,叫莫九利,人们都叫老夫『莫总管』。这两个都是老夫的孙女,莫心永和莫言芳;这位是老夫的小徒弟,叫做『柴广』。” 莫心永笑道:“別看他比我还小一岁,却是我的小师叔呢!” 那少年柴广一直沉默,此时被莫心永一调笑,一张脸就像蒙了层红布似的,訥訥地道:“我……我又没有非要你叫我师叔……” 两个女孩哈哈大笑,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惊得一只小鸟嘰嘰喳喳地飞了起来。 唐逍微笑地看著,突然不为察觉地嘆了口气。 於是五人便结为一路,在莽莽的大森林里跋涉著,朝武夷峰方向行去。 也许是商人性格,莫九利很热情,中途休息做饭的时候,叫两个孙女多做一份;晚上安排守夜时则让柴广多守些时间,叫唐逍好好休息,倒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唐逍计算过,按照鬼剑岛尧顓的说法,古魔秘境还有十余天才能开启,他还有时间,不需要这么快赶到晋安村去。不然,他只需要施展小挪移诀,几下子就把爷孙四人甩没影了。 既然莫九利一片好心,唐逍也就却之不恭。於是五人相处融洽,很快就穿过了嶸山。 嶸山背后仍然是连绵的群山,狭窄的道路从山林沟涧之间穿过,弯弯曲曲的,极少见到人影,妖兽倒是不少,豹子、老虎、毒蛇、野狼,时不时就会挡在路上。这时候往往就是柴广表现的时候,他是婴境初期,虽然赶不上莫九利的婴境中期,但论实际战斗力,却是要强过后者的。他一柄利剑之下,也不知收割了多少妖兽材料,把他们的储物戒指都装满了。 高等行商的运货方式,自然不可能是赶著大车,这爷孙四人各带了好几枚储物戒指,里面满满都是货物。这些戒指都是公家的,他们还有自己的储物戒指,就是用来装自己的东西。 柴广也曾將一些妖兽材料送给唐逍,不过他拒绝了。 又跋涉了几天,他们来到了一座数千丈高的山岭脚下,这便是仙霞山的主峰,武夷峰了。 刚进入武夷峰就遇到了麻烦。 一头足有十来丈高的巨象,正悠閒地在峰脚草地上吃草,庞大的身躯就像一面墙。 “太古巨象!”莫九利轻轻吞了吞口水,低声道,“这傢伙厉害,我们最好绕过去!” 然而想法虽然很美好,现实却是很残酷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孤峰洞里杀意多 没走几步,那巨象一回头就看到了他们,顿时一低头,轰隆隆就撞了过来! 柴广提著长剑迎上去,那巨象甚至都没有出招,只是伸出一条比柱子还粗的腿,在柴广面前重重一踏,就把他顛了起来,口吐鲜血,重重地摔了出去! 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尺把深的坑! 唐逍皱了皱眉,莫氏姐妹已惊叫著扑向柴广:“小师叔……” 莫九利怒喝道:“孽畜!”飞身扑向巨象,却被唐逍拉了回来。 “我去吧!” 唐逍却並没有真的扑过去,在离那巨象数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伸手一抹,龙魂剑上一道剑气飞袭而去,精准命中太古巨象的额头,却只是割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施展的是“意剑”,而不是达到剑心境以后的飞剑,但那威力也是不容小覷的,婴境巔峰也不一定能接得下来,却居然刺不穿那巨象的皮肤! 这巨象拥有太古血脉,虽然没能化形,但至少也是妖玄境了,再加上如此皮糙肉厚,恐怕就连地境三、四层也很难对付他。 在不能使用化剑一式的情况下,唐逍还真不一定能战胜它。 而挨了一记之后,太古巨象没有受伤,却被刺激得暴跳如雷,一声长长的嗥叫,足有五丈长的鼻子排山倒海一般扫过来,接连扫断了三株大树、扫碎了五块巨石! 唐逍一咬牙,大声吆喝著:“快走,往山上走!”不进反退,灵巧无比地衝进漫天烟尘之中,刷刷连声,接连刺出五六剑,道道剑气如亮丽的小鱼,在太古巨象周围灵活地游动著。 莫九利扶著柴广,满眼都是烟尘,几乎看不清唐逍的身影。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走!” 莫心永却有些急了:“爷爷,不管唐先生了吗?” 莫九利嘆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们在这儿,只能是他的拖累!走吧,如果不能保证自身安全,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言芳,扶著你小师叔,心永走前面开路,快!” 爷孙四人远远地从战场侧面绕过去,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太古巨象,却仍是事与愿违,那太古巨象早已处於暴怒之中,长嗥一声,低下头,便朝他们猛地撞了过去! 顿时把莫氏姐妹惊得尖叫起来。 唐逍怒喝道:“孽畜,岂敢如此?”身形一晃,小挪移诀鬆开,竟是落到了太古巨象的背上,高高举起龙魂剑,朝著它的脊背狠狠地刺了下去! 情急之下,这一剑已用了七八分实力,剑身上蒙著一层淡淡的红光,那是他將剑心如意境界的剑意灌注到剑身上,让龙魂剑也带上了几分飞剑的意味。 或者说,此时的龙魂剑,本身就是一柄没有飞起来的飞剑! 这一剑,直直地刺进太古巨象的脊樑,直没至柄! 当然,相比它那小山似的庞大身躯,就算两柄龙魂剑连起来,恐怕也刺不穿它的脖子;但剑身上的剑意,却在它体內大加肆虐,痛得它嘶声长嗥著,飞起来数十丈高,再重重砸下去,顿时碎石飞扬,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足有两三丈深的大坑! 就算唐逍的肉身再强大,也被顛得飞起来数丈高,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过这些鲜血也没有浪费,被龙魂剑尽数吸了进去,一滴不剩! 唐逍重重摔在十余丈外,又挣扎著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跡,驀然又瞪圆了双眼:那太古巨象居然又站了起来,低声嗥叫著,迈开四蹄,便朝他冲了过来! 乖乖,它脖子上还有一个剑孔,正如喷泉般喷著鲜血呢!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竟不敢面对这庞然大物,掉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幸好这点时间里面,那爷孙四人已经爬上去数十丈了。此时听到大地不住颤抖,莫九利回头一看,顿时嚇得面色发白,嘶喊著:“妈呀,快跑!”於是四人爬上去的速度就更快了。 可是柴广受了伤,虽然莫言芳用尽全力扶著他,后来更是乾脆將他背著跑,可是毕竟影响到了速度,不一会儿就被唐逍追上了,而那太古巨象也离他们只有二三十丈了。 柴广用力推著莫言芳的肩膀:“別管我,快跟上师尊,放我下来……” 唐逍一只手抓著他肩膀,低叱道:“別说话!”將他扛到自己背上,小挪移诀一放,就掠出去丈许远,反倒是莫言芳跟不上了,惊惶失措,那太古巨象却是越来越近。 唐逍嘆了一声,又拉住她的手腕,却没法施展小挪移诀,只能把双腿迈得跟风车似的。 莫九利已经跑到前头去了,又回过头,看看唐逍,目光有些闪烁。 唐逍虽然跑得快,却也受了伤,又带著两个人,原本和太古巨象的距离是渐渐拉远的,现在却是在慢慢缩小,慌得柴广和莫言芳都是嘴唇发青,却不敢朝唐逍说什么。 幸好龙魂剑吸收了唐逍喷出来的那口鲜血,转化为魔气之后,倒给了唐逍一些支撑。 但继续这么跑下去,恐怕最终他们还是难逃太古巨象的魔口! 又跑了一刻来钟,唐逍终於忍不住了,將柴广和莫言芳放下来,低声道:“快爬上去!”擎著龙魂剑便转过身,他已经打算不跑了,就在这儿,等著太古巨象。 这附近都是乱石堆,稍远处则是一片树林,地形复杂的地方,对太古巨象自然是不利的。 可是柴广和莫言芳刚走,太古巨象衝上来,顿时这一片就被搅得一片混乱,碎石飞舞、烟尘漫天,爷孙四人只听见呯呯呯的巨响,却根本看不出来唐逍和巨象到底怎么样了。 莫言芳咬著下唇,轻声道:“爷爷,那事……” 却没等她说完,莫心永已抢著叫道:“爷爷,我们要不要去帮一帮他啊?” 莫九利一时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著那团烟尘,好一会儿,才重重嘆了口气:“唉,我们上去也是没用的。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这件事,恐怕……” 柴广低声道:“师娘……” 於是眾人都沉默了。 烟尘瀰漫,足足一刻钟过去了,烟尘里,才有一个血人冲了出来,正是唐逍。此时他身上不知添了多少道伤口,衣裳破得一片一片的,还能看到破烂衣衫下翻起来的血肉和森森的白骨;龙魂剑上也涂满了鲜血,似乎它原本的吸血功能,已经不足以吸掉那么多血跡了。 他踉踉蹌蹌,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快走,停下来干嘛……” 似乎他与太古巨象的战斗,竟然是他占劣势,被那太古巨象驱赶出来了? 莫九利脸色一变,一把拉起柴广:“快走,继续往山上跑!” 爷孙四人不敢逗留,疯一般跑进树林,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那太古巨象轰隆隆地往唐逍追来,势若泰山,却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山塌了! 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去,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巨坑;长长的象鼻横扫出去,不知砸翻了多少株大树;象脑袋无力地抬起来,那象牙距离唐逍的脚后跟只有数尺远。 唐逍回过头来,就看到了那双不甘、屈辱、却是无神的巨眼。 他嘿嘿一笑:“不把他们嚇走,怎么能独占你这珍贵无比的身躯呢?” 原来他与太古巨象这一战虽然辛苦,却终究还是取胜了。主要原因还是在山脚下,他刺入它脊背的那一剑,已切断了它的血管。它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说明生命力的强大了。 但他故意狼狈地逃出来,就是为了嚇走爷孙四人,不让他们有分战利品的理由。 这太古巨象是他独自杀死的,他怎么愿意把战利品分给別人呢?可是若爷孙四人就在身前守著,若不分润一点,好像又显得他小气了,乾脆把他们嚇走了为好。 唐逍盘坐在太古巨象跟前,现在没有时间去分解象牙、象蹄、妖晶等材料,只能把它先装进储物戒指再说。正好唐逍在曹丹师等人身上得到了一些储物戒指,其中有一枚,在腾空了之后,还能勉强把太古巨象装进去,不然他恐怕只能望洋兴嘆了。 不过,太古巨象实在太大了,他也是耗尽了神识,才勉强把它装进储物戒指的。 想要把东西放进储物戒指里面,要先用意识或神识把它包裹起来,才能让它挪动。 收了太古巨象,唐逍继续往山上攀去。他没有刻意去追赶那爷孙四人,也没有故意迴避他们,因此在半刻钟后,就看到了正倚在林子边树干上喘气的莫九利。 此时的唐逍又变成了一副重伤的模样,用龙魂剑支著身子,一手扶著后腰,全身上下都是血跡,还有两处伤口在淌著血,臂膀骨也从伤口里冒出来,看上去颇有几分恐怖。 一眼见到,莫心永立即站直了身子,问道:“唐先生,您怎么样了?” 也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朝唐逍说话,她不自觉就用上了敬称。 唐逍摇摇头,心有余悸地道:“还好,没有性命之忧!这太古巨象太恐怖了,武夷峰也算要道了,又离仙霞家族这么近,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存在呢?” 莫九利嘶哑著声音道:“虽说过了武夷峰就是仙霞家族的地盘,但山后家族一向截脉生灵境,与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他们可不怕什么太古巨象!” 唐逍挤出一丝笑容:“是,多谢莫总管教诲。” 时间还早,几人说了几句就继续赶路。 只是路上的气氛已有了几分变化,沉寂了许多。唐逍在默默赶路,莫氏爷孙也不说话,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特別是莫九利,时不时朝唐逍看上两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倒是柴广,他负了伤,一直被莫言芳扶著走,偶尔还会与她说上两句。 路边休息的时候又到了,莫九利和莫心永坐得离唐逍有点远,柴广却就坐在他旁边。 喘息了两声,柴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道:“芳妹子,能不能帮我弄点水啊?” 莫言芳看了唐逍一眼,轻声道:“好像大家都没水了,你能不能忍一下?” 唐逍冷眼旁观,也没有插话。 不知怎么的,柴广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时却像撒起了娇:“可是我渴嘛。芳妹子,你去问问师傅,他那儿应该有水吧。我又不要多,只要一小口就行了……”: 莫言芳拿他没办法,只得轻嘆一口气:“好吧,你自己坐好,別摔了!” 等她刚一走开,柴广便似有意似无意地低声道:“这山上实在太危险了!” 唐逍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望了一眼,又听他低声道:“非但天灾,还有人祸。最好立即回头,佛家有云,岸在何处,岸在回头啊!” 听他连“佛家”都搬出来了,唐逍又忍不住想笑,却没想过要回应他。 见他毫无反应,柴广似乎有些急了,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莫九利大声道:“小柴,你又不是没有丹药,不想著抓紧时间疗伤,连喝口水都要让你师侄女跑路吗?” 柴广遗憾地咂咂嘴,便见莫言芳拿著个水壶走过来,笑道:“爷爷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说你的不是,一边还让我送水过来。小师叔,来喝吧,满满一壶呢!” 唐逍看著柴广那无奈的模样,心里却又有了点別的计较。 又经过了一次休息之后,天色便渐渐暗下来了。谁都知道。在武夷峰这么危险的地方,晚上是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睡觉的。不然,天知道你晚上会经歷些什么! 他们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洞口只能容一个人进出,洞里躺了四五个人,就有点觉得拥挤了,连晚饭也是莫氏姐妹拿到洞外去做好的,不然,洞子里就全是烟了。 吃过午饭,各自休息。柴广自然是不能守夜的,莫九利就主动要求,他要守后半夜。 他原本想让两个孙女换著守夜,但唐逍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坚持要顶上半夜。莫九利怎么也劝不动他,只得约好,子时三刻一定起来换他去睡。 子时三刻很快就到,莫九利果然信守承诺,准时来到洞口:“唐先生辛苦了,接下来这后半夜还是我来守,你去好生休息。再走两三天,也许就能翻过武夷峰了。” 唐逍点点头,退回到洞子里一块石头边,两手环胸,倚在石头上,似乎已进入了梦乡。 莫九利却似有些不平静了,躡手躡脚走到唐逍身边,瞅著他瞧了半晌,又退回到洞口;过一会儿,站起来踱了几步,又似乎想把徒弟和孙女叫起来,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犹豫起来,最后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声,却满脸都爬满了痛苦之色。 正在焦灼之时,却听一个声音嘆道:“难道非要下这个决断吗?” “就是不好下决断啊……”莫九利只说了半句,突然像踩著了火炭似的跳起来,一手指著唐逍,厉声喝道:“你……你……你居然偷听我说话!” 唐逍微笑道:“不过是想杀我而已,你这点心思,还需要偷听吗?” 一下子掀开了遮盖,那就只能图穷匕首现了。莫九利想也不想,呛地抽出长剑,恶狠狠朝唐逍刺將过来,那速度、角度、力道与剑意,都要比柴广强大了许多!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手,白天时那副经验严重不足的模样,竟是他装出来的! 而且莫氏姐妹也没有睡著,此时都把长剑提在手中,却都是一脸的纠结。 反倒是柴广,似乎真的累了,躺在山石上,呼吸均匀,好像根本就没有被打扰到。 唐逍也没有取出龙魂剑,小挪移诀一放,莫九利这一剑就刺在了空处。 他也没还手,只是淡淡地笑道:“莫总管,你这名字应该是真的吧?” 莫九利紧攥著剑柄,沉声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唐逍无奈地嘆道:“你至少要让我知道,应当如何称呼你吧?还是叫莫总管吗?” 莫九利紧闭了嘴,手中长剑挽起几个剑,顿时山洞里剑气凌人,杀意盎然! 唐逍摇摇头:“那我还是叫你莫总管吧。莫总管,我们无冤无仇,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叫你来杀我的吗?”一边不停地施展著小挪移诀,整个人便在山洞里飞来飞去。 莫九利接连十三剑都落了空,一时有些怔忡,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下去。 他剑势一收,便听唐逍问道:“知道我为何不还手吗?” 莫九利下意识地摇摇头,然后猛然醒悟,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被唐逍拴住了鼻子,他说什么,自己居然就答什么! 却听唐逍笑道:“因为你生了两个好孙女、收了一个好弟子!” 莫九利一愣,唐逍的手掌已拍上了他肩膀:“你是个好人,这种事,不適合你做!” 他哈哈大笑著,已然走出山洞去了。 莫九利在洞口呆呆地站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仙宫亦曾纳污垢 唐逍径直离开了小洞,趁著夜色往山顶攀登。 黑夜中自然有不少妖兽潜伏,时不时能听到低沉的兽吼。但唐逍將浑身气势散发出去,虽然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却没有一只妖兽敢於接近他,所到之处,百兽暂避。 他早就发现了莫氏爷孙的不对劲,因为他们实在不像是几个行商。唐逍也是在市井中混过几年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莫九利身上不下五六处破绽,心里立时就有了计较。 所以后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他看得出来,莫氏祖孙也不是杀手,他们拙劣得像菜鸟一般,却得到了唐逍的一点恩惠,就时常掛在嘴上、记在心里。 甚至柴广还主动向提醒唐逍,直接就是背叛了师门。 唐逍能猜到,一定是东海郡或是秦淮商行请动的莫氏祖孙,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叫这么拙劣的几位爷孙来刺杀他,难道东海郡或者秦淮商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吗? 莫氏祖孙本质上都不算坏,唐逍也不想杀他们。自从知道杀人能够入魔之后,他那“快意恩仇”的念头就有些摇晃了,能不杀就不杀吧。何况,莫氏祖孙对他都还挺不错的。 他只是离开那山洞也就是了,至於莫氏祖孙要何去何从,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出抉择吧。 一路走到天亮,看看离山顶还有点距离,唐逍便休息了一下。回头看看,莫氏祖孙没有跟上来,大概在挑破脸之后,觉得跟上来是不是太危险了? 这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而已,他们既然不跟上来,唐逍也就不管了。稍作休息以后,继续登山,又了一天一夜时间才登上山顶,然后又了两天时间下山。 下山以后,正是日落时分,唐逍站在了一个三岔路口。 按照尧顓给的地图,唐逍应该往西走,再走八十余里就能到达晋安村了。 但唐逍不想往西,他的目光投向了东方。 已经有两次进入山后家族经验的他,知道东边才是仙霞家族的所在,仙霞宫。 还有两天,就是古魔秘境开放的日子,仙霞宫里的高手,多半已经出来了吧?这次古魔秘境开放可不比九里大会,敢於进入秘境的,多半不会是年轻一代,而是家族真正的高层。 唐逍在想,如果趁著这个机会,潜入仙霞宫,有没有可能找到方余他们? 尧顓给他的地图上,並没有標记出关押方余等人的地方,而是要让他夺取到镇魔塔之后,那標记才会显现出来。这是一场交易,讲究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唐逍可不想把救出方余他们的希望,寄托在人家身上。 他微皱著眉头,只想了小半刻钟,便已做出了决定,转而向东行去。 没走多久,却听到前面有谈笑声传来。他立即將身一缩,躲进了路边的一处树丛里。 完全压抑了真元与灵魂波动之后,他就像变成了一柄剑,没有半点生命气息。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也就没有发现他,大声谈笑著,径直走向了晋安村。 等他们走远了,唐逍才从树丛里站起来,微皱著眉头,朝西边望了一眼。 从那些人的谈笑中,他知道他们都是仙霞家族的人,看来都是参加古魔秘境的。 不过他们的人数虽多,平均实力却不是很强,里面甚至还有丹境存在。 唐逍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继续往东边走,却是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短短四五十里距离,他竟遇到了五拨人,全都来自仙霞家族,总人数已然上千了! 如果一个仙霞家族就要出动上千人,那將要进入古魔秘境的人,该有多少啊? 而且,上千高手,几乎已是仙霞家族的主要力量了吧?难道他们就不怕全都投入古魔秘境了,万一在里面折戟沉沙,仙霞家族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如果不是他们的族长是个愚蠢的莽夫,那他们就一定有阴谋! 唐逍深吸著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算要去古魔秘境里冒险,也得先把方余等人救出来、安置好了再说,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去,未必还能有机会回来! 又往前走了一刻来钟,天色渐渐入夜了,前方出现了一层淡淡的迷雾。 迷雾里似乎有一种气息,略带馨香,却又似乎有些难闻,轻轻吸一口,便让人晕乎乎的。 唐逍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进了迷雾,神识却已完全扩散开来,如果迷雾里有什么东西,那是一定不能逃出他的查探的,就算有什么阵法,他也能迅速探查出来。 幸好,既没有什么东西偷袭,也没有阵法,唐逍在迷雾里走了几分钟,就找到了它的奥妙所在,顿时脸色一喜,朝著一个角落走去,很快便只觉得眼前一,已然变了景色。 仙霞家族与其它山后家族一样,也是截取了仙霞山的一段支脉,用大法力將它与仙霞山分开来,从而实现与凡俗世界的完全剥离,铸成了一片锦绣的仙霞宫。 唐逍就站在仙霞宫后面的山坡上,微皱著眉,正在用神识探测仙霞宫里的动静。 不过他吸取了在太室山时的教训,严格控制著祖训探测的范围。 太室山中隱居著的大能,大概已经是天境强者了吧?那谁知道仙霞家族里,有没有那样的强者呢?人家能够屹立圣炎世界无尽岁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底牌呢? 唐逍小心翼翼地从仙霞宫的一侧摸了进去,没有走大门,而是翻墙而过。 他就像一只潜伏在夜色里的小猫,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都要避开数之不尽的意识或是神识探察,所以走得很慢,却很有效,一直摸到第二层月门边,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是他也知道,像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窜,是肯定找不到任何线索的。 得找个人问一问。 唐逍想著,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標。 在一间有些阴暗的屋子里,正有几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 一个女子在埋怨:“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千梗荷白玉灵米粥,公子这是在折磨人吗?” 另一个女子嘀咕道:“就是啊,他不知道这碗粥需要二十八道工序吗?就算大师伯在族里的时候,他想要喝这碗粥,也得提前三天和厨房讲。现在倒好,立说立要,他觉得自己比大师伯还要厉害吗?哼,大师伯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有这么胆大?” 第三个声音笑道:“你们就別埋怨了。要是大师伯还在族里,他才不敢这么大胆呢!” 唐逍躲在窗户下,听著窗子里的谈论声,正想將神识蔓延进去,看看说话的是谁,却听“吱呀”一声,有人把正门推开了,接著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留三个人在这儿继续做那粥,公子说了,今夜必须做好,不然大家都別睡觉了!你们剩下的两个,跟我来!” 隨即脚步声响起,一盏灯笼从屋里伸出来,身后跟著三五个女孩,都是红袄绿裙,丫鬟模样,却也生得水灵俊俏,只是低眉顺眼的,显得有几分畏缩。 打灯笼的是一个大红宫袄的女子,二十五六年纪,眼角含笑,一张嘴却带著几分刻薄地往下撇著,让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狠、冷傲,甚至还带著三分嗜血! 跟在她后面的一个女子问道:“雷大姐,我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打灯笼的雷大姐冷哼道:“你不问,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唐逍微微皱眉,他觉得这雷大姐的口音有问题,怪怪的,有点像被阉了的公鸡。 又一个女孩笑道:“青青,你就別问了,总之少不了你的好处吧!” 第三个女孩也跟著笑起来:“就是,我们就不问。等会儿搜刮到的东西,雷大姐肯定会让我们满载而归。就像上次那样,单是上品灵石都有一百块呢!” 第一个女孩青青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原来是去小菜营啊!多谢雷大姐!” 雷大姐冷哼道:“青青,你没有去过,不知道,不打紧。不过我警告你,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切不可说出半个字。不然,断了大家的財路,小心被撕成一堆碎片!” 青青打了个寒战,满脸害怕:“我……我知道。可是,家族不是明令……” 雷大姐回头望了她一眼,顿时把她的话全给憋了回去:“家族明令的事多著呢,你就没有违反过?现在家族有点头面的都去了晋安村,谁会管我们的事?再说了,那些人又不是家族的人,就算杀死了,难不成家族还要让我们抵命?是谁给他们脸了?” 唐逍心头一动,不是仙霞家族的人,那会不会是东海商行或唐记武馆的人呢? 他原本只想跟著她们一小段路,然后继续往仙霞宫深处摸去的,现在却改变了主意,就跟在她们后面,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暗处的岗哨。 幸好她们做的事好像也见不得光,刻意选择了一条岗哨很少的道路,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人。至於巡逻的,山后家族都是自成一体,几乎不会安排什么巡逻。 跟著几个女子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门前。 这儿已经十分偏僻了,再往后就是仙霞山的倨来峰,翻过这座山峰,就出了仙霞宫范围。 门口有两个护卫,大门四周有五六处岗哨,还有一支巡逻队在院子周围不间断巡逻。 唐逍微皱眉头,这个地方防护十分严密,在山后家族里,可是件罕见事! 雷大姐走到门口,与那几个护卫低声说了句什么,又拿了一枚储物戒指过去。那护卫意识一扫,顿时眉开眼笑,朝对面的护卫招招手,大门立即就打开了。 雷大姐当先走进门口,却没想到,她明明带来的是三个女孩,此时却变成了四个。 而那些护卫似乎也没看到,只是嬉皮笑脸地朝几个女孩吹著口哨。 进了院子,一个黑衣人正在等著他们。雷大姐又送了一枚戒指,那黑衣人便冷冷地道:“半个小时,无论收穫多少,都必须立即离开。还有,借走的人,必须在一天內还回来!” “好咧!”雷大姐一挥手,三个女孩立即欣喜若狂地跑进了屋子里。 刚刚多出来、现在又消失了的那个“女孩”,自然就是唐逍了。他把头髮解下来,遮住了脑袋,连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骗过了护卫和雷大姐。而一进入院子,他立即就將身一闪,躲在了一株榆树上面,冷冷地看著四个女子衝进屋子。 然后便听到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惊叫声、惨叫声、哭泣声响成一片。 那黑衣人也不管,只是眯著眼睛望著天空,好像那碧蓝的天空是一幅优美的画卷。 大概过了两刻钟,四个女子心满意足地走出来了,三个女孩手上都多了一枚储物戒指,雷大姐肩上却扛著一个女孩,身形瘦削,头低垂著,看不到面貌。 黑衣人皱皱眉:“雷大姐,你还喜欢这一口?也太浪费了吧?” 雷大姐笑骂道:“你知道什么,她才十九岁,长得又清纯可人,还是那个女的丫鬟,从小被调笑的,叫什么?九儿!水灵灵的,老娘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话没说完,面前突然一道剑光亮起,嚇得那女孩青青“啊”的一声就惊叫起来。 黑衣人怒喝一声:“早知道你……” 但同样话没说完,一道剑光便划著名圆弧朝他袭来。他连忙取出长剑遮挡,那剑光却似有生命一般,轻轻一晃便躲开他的剑锋,笔直地切入了他的胸膛! 而那雷大姐的胸口已被划开了一个尺把长的血淋淋的口子,惨叫著倒下去了! 唐逍落在黑衣人面前,冷冷地道:“区区婴境初期,也敢放肆!” 他似乎忘记了,他自己也只是婴境初期,表面的境界,不比那雷大姐强。 此时那三个女孩才回过神来,却似连尖叫都不敢了,一个个抖抖索索,地上不一会儿就积了三滩有味道的液体,让唐逍忍不住紧皱眉头。不过他没有去管她们,而是解开捆在那九儿身上的绳索,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拍,便让她幽幽醒了过来。 如果不是听到“九儿”这个名字,唐逍应该还不会跳出来的。 九儿一睁开眼,便“啊”的尖叫起来。唐逍连忙拍著她肩膀:“不要怕,没事了!” “不……不是……” 怎么能没事呢,一大群人正举著刀枪,凶神恶煞地朝他们扑过来呢:门外的护卫来了! 九儿都看见了,唐逍自然不会不知道,冷哼一声,反过左手,两个指头一搓,一道剑光便飞掠而去。那群护卫尽都是丹境修为,被剑气一碰,呜呜哇哇地,全都躺下了。 “咚咚咚”,三声闷响,三个女孩一齐晕倒在地。 九儿也嚇得浑身发抖,却努力睁大眼睛,双眸里有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 唐逍顾不得说其他,大声问道:“彭趣在哪儿?” 九儿“啊”了一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唐逍没时间浪费,简洁明了地道:“我叫唐逍,我知道你是彭趣的丫鬟,告诉我……” 他记得彭趣有六个丫鬟,从三儿到九儿,中间就缺了一个“七儿”。他也曾问过彭趣为什么,她调皮地笑道:“七儿听上去像『妻儿』,我是女孩,要妻子做什么?” 三儿和五儿曾经刺杀过他,也服侍过他,这些,唐逍都是记得的。 一听见“唐逍”这个名字,九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把抓住唐逍的衣袖,大声哭道:“快救救小姐,救救三儿姐姐,救救五儿姐姐……”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她们在哪儿,是不是被关在这里面?” 九儿摇摇头:“不是,这里面关的是东海商行的人,有两百多个!他们天天来抢劫,还带走了几个姐妹,五儿姐姐就被那个叫千凌宗的人带走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儿姐姐和小姐跟司马鶯、叶无蝶等几个姐姐一起,他们都被关在晋安村那边,要搞什么活祭!” 唐逍大脑里“嗡”的一声,双眼立即就红了! 他一把抱起九儿,隨手一扔,將傀儡“和光”留在院子里,隨即双脚一顿,飞身便走。 虽然九儿並不知道那千凌宗住在哪儿,但这难不倒唐逍。他掠出院子,正好遇到一群仙霞宫护卫。那领头的是两个婴境中期,大喊著杀过来,被他一人一剑放倒了,抓著一个问了几句,便带著九儿往仙霞宫深处掠去。 院子里,所有的房门都被打开了,有人畏畏缩缩地探出一个头来,却只见院子里躺了一大堆人,鲜血流了半个院子,连一直骑在他们头上的那黑衣人都躺下了。 那人试探著走出门来,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人来管他。 他顿时就兴奋了起来:“我们得救了……” 话音未落,却听一声冷哼:“是吗?未必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盪剑飞花剑斩秋 一剑天来,剑光如匹,將整个院子都笼罩了进去! 这一剑不但要把刚出来这人斩杀,甚至屋里的人也不想放过! 那人已经嚇得脸色青白,却猛见一个瘦削的身影猛然出现,激动得热泪盈眶:“你……你还没走?太好了,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他以为这身影就是唐逍,可是这身影却不回答他,只是在他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里,这身影已经和那剑光火拼了十多记,直拼得火直冒,却是不分秋色。 一个老道士落入院里,头戴鱼尾冠、身披八卦袍,腰间繫著柄拂尘,手握一口金光灿璨的宝剑,双眼灼灼,望著那身影,如临大敌:“尊驾乃是何人?” 这身影自然就是和光,被重新炼製后,它已拥有唐逍的八成实力,当然化剑和魔化除外。而且它只是傀儡,没有自己的思想,也没有畏惧、疼痛等负面影响,唐逍使用的材料又都是玄阶以上,就算面对婴境巔峰,短时间內它也是不可能落败的。 虽然这老道士已是地境五层,和光却仍然悍不畏死地扑过去,长剑抡出一道道虚影,一时间竟把老道士困住了:他接连刺了和光十余剑,却没能把它逼退一步;它只反攻了两剑,就嚇得老道士接连后退,它敢拼命,他却不敢挨上一剑! 刚刚跑出来那人原本已经绝望了,连滚带爬地回了屋子,此时却又忍不住从门边探出一个头来;而屋子进而的其他人则都聚在窗边,无比紧张地看著院子里的激战。 “你说,这位英雄能够战胜这个老道士吗?” “不知道!希望能吧,要不然,我们可就惨了!他要是逃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唉,是啊!说实话,我们早就惨到极点了。要不是仙霞家族不要,我真想马上脱离东海商行,加入仙霞家族,也好过先像过街老鼠一样,现在又成了阶下之囚!” “什么,你小子想叛变?娘的,老子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居然生著反骨?” “想叛变怎么啦?”那人咬著牙道,“老子加入东海商行,是为了赚钱、养家、享受的,可还是为了当丧家之犬,还要被別人抢劫!瞧瞧这几天,我们都被抢走了多少东西啊!” “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加入了东海商行,你都不可能会有那些东西,怎么会被抢?” “就是,你忘恩负义!做人最重要的是忠诚,你的忠诚呢,被狗吃了吗?” “你们別爭了,那英雄都要被拆散架了,还在这儿嘀咕呢!” 和光虽然凶悍无比,但没有剑道加成,想要对付地境五层的老道士,还是有些勉强。此时那老道士一剑剑削在它身上,已令它伤痕累累,看上去悽惨无比。 虽然暂时它还能支撑,但谁也不知道下一剑之后,它就会变成什么样了。 屋里的人,能站起来的都站起来了,大家都在双手合十,为和光而祈祷著。 但战斗不是祈祷就能胜利的,那老道士也看出了和光的劣势,嘿嘿冷笑起来:“还以为敢於冒出来阻挡贫道的,怎么都应该是地境强者吧,却没想还是个银样蜡枪头。也罢,既然你敢跳出来,老夫就將你宰杀当场,也好让別人看看,敢来仙霞宫闹事者,下场是什么?” “宰杀?老道士,你宰杀一个给我看看?” 隨著一声冷哼,唐逍左手抱著个女孩,落到了和光身前。和光立即就收了剑,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就连老道士的金剑到了唐逍身前,也像视若无睹。 顿时屋里又是一片惊呼,有人高声叫道:“唐公子,小心!” 唐逍听到那声音有些熟悉,回头对屋里一笑,龙魂剑已精准地挡在金剑上,当的一声,与那老道士各退了一步,震得龙魂剑嗡嗡直响,也震得那老道士脸色一白。 “你又是什么人,敢来我仙霞宫闹事,当真欺负本族无人了吗?” 唐逍斜睨著他,往屋里招了招手,冷笑道:“你又是谁,敢说要宰杀我的傀儡?” “傀儡?”老道士一怔,喃喃地道,“怪不得不怕死,原来根本就不是人!” 这时一个少年鼓足勇气跑出屋子,唐逍便將手中女孩交给他:“幸好那个千凌宗简直就不是人,他为了让五儿屈服,活活饿了她一个多月,虽饿得死去活来,好歹勉强保住了清白之躯!你好生照顾好她,先弄一点稀粥给她,才能用丹药帮助她恢復!” 他嘴里说著话,脚下踩著步,那老道士不停地挥剑相击,却总是刺不到他身上。就算他实在躲不过去的,也被他用龙魂剑挡开,直急得老道士鬚髮皆张,却是毫无办法。 那少年看到这场景,似乎也壮了几分勇气,大声问道:“那千凌宗付出代价没有?” 唐逍隨手一拋,一个脑袋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两眼无神,圆瞪著湛蓝的天空。 老道士一看,顿时目眥欲裂:“混帐,竟敢杀我千氏子孙,老夫杀了你!” 他原本要对那少年出手的,此时却收回金剑,退后几步,嘴唇翕动,两指併拢按著剑身,顿时那剑身上泛起一丝淡淡的黄晕,院子里也捲起了一阵细细的旋风! “风动云涌,盪剑飞,灭魔除妖,疾!” 老道士如临大敌,唐逍却是好整以暇,让少年赶快回屋子里去,又將和光收起来,然后握住龙魂剑,低啸一声:“仙霞家族藏污纳垢,且让我剑盪污秽,剑,斩秋!” 剑风忽起,剑气环绕,这一剎那,就连屋子里的眾人都觉得,龙魂剑似乎有了生命,一股令人难耐的萧索意味瀰漫开来,竟让人忍不住潸然而泪下! “哼,任你天赋再高,也不过是婴境初期而已,贫道就看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老道士厉喝著,一剑扬起,一道磅礴的金光纵贯天地,耀得眾人睁不开眼。 却有一柄长剑,挟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毅然插进了这耀眼的金光之中!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震得屋顶上的瓦片飞鸟似的四处乱飞,地上的一堆尸体,连同那三个晕过去的女子,更是化作了漫天血雾,与冲天而起的烟尘混在一起,宛如地狱一般! 可怜那三个女子,雷大姐也能算是罪有应得,她们却只是想发一笔小財而已,却冤天枉地送了性命,实在是倒霉老妈给倒霉孩子开门,倒霉到家了。 好不容易,漫天烟尘血雾缓缓降落下来,仙霞宫中也出现了不少身影,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大概都是留守宫里的高人,听到了动静,赶忙前来支援。 小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足有百丈宽的深坑,坑里还有丝丝血色冒出来。 但房屋却没有消失,三个瘦长的身影站在屋顶上,各踞一方,三道剑网连接在一起,正好把屋子覆盖住了。屋里关押著的两百来人,有的被震得嘴角溢血,有的被嚇得脸色苍白,却无一人死亡,不少人都跪下来,虔诚地呢喃著,似乎在表达自己的感谢。 唐逍和那老道士都是满身烟尘,脸上还带著丝丝血跡。但唐逍精神奕奕,双目锐利有神,似乎刚才这一剑对他而言一点消耗也没有;老道士则是脸色有些灰败,手腕也在微微颤抖。 一个白髮老人飞掠而来,大声问道:“千方道长,发生什么事了?” 千方道人双目微闭,喘息了一声:“此子,还要胜於我啊!” 白髮老人大惊,他虽是地境六层修为,但与千方道人其实相差不大。唐逍既然能战胜千方道人,自然也能对他造成威胁。但这小子明明就是婴境中期,怎么可能…… 唐逍脸上洋溢著一丝微笑:“倒要感谢千方道长,助我突破到中期了!” 与千方道人力拼这一剑之前,他已先后杀了十多个人,而只要一杀人,他就会魔化,修为大进。在出剑之时,他实际已经拥有地境三层的修为,加上剑心境加成,才能力敌千方。 而刚才这一式“斩秋”,不但击破了千方道人的“盪剑飞”,还杀死了那三个女子。而就是她们死后所產生的魔气,助推唐逍的基础修为突破了婴境初期。 境界一提升,唐逍便感觉一股力量,似乎是从骨髓深处涌出来的,剎那间就布满了周身百骸,一时真元鼓盪,灵魂活跃,就连手中的龙魂剑,也发出了一阵阵嗡嗡的响声。 这是无比激昂的战意,也让唐逍对剑心境的理解,又有了新的提升! 他举起了龙魂剑:“来战吧,今天,就让我在仙霞宫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和仙霞宫从来都不是朋友,第一次听说“仙霞家族”这个名字,是在金陵城中,当时他们支持秦淮商行欺压东海商行,那时他们就已经是敌人了。现在,仙霞家族又抓了唐记武馆和东海商行的人,连彭趣也被他们抓了,双方更是没有了和解的可能。 但唐逍想要死战,仙霞宫却不一定会如他的意。 大家族做事,唯一看的就是利益,什么爱恨情仇,对他们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白髮老人皱著眉头,细细打量著唐逍,沉声道:“你到底与我等有什么仇怨,非要来仙霞宫大开杀戒?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就休怪我仙霞宫出手无情了!”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表面上说要“出手无情”,但只要唐逍说出了“子丑寅卯”,也许仙霞宫就不会“出手无情”了。至於那些死了的弟子,那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中。 可是唐逍却不“上道”,冷笑道:“要战就战,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他提起龙魂剑,就要衝出去,白髮老人却厉喝道:“简直太猖狂了!区区婴境中期,也敢对仙霞宫无礼!也罢,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老夫就先让你把东海商行的人送走……” 不但唐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落下来的几个老者也一脸意外地看著白髮老人,有个老妇忍不住问道:“千老,你是不是说反了,先让他把东海商行送走……” 千老却是脸色不变,低声道:“你若有信心,大可將他拿下,族长回来,记你一功!” 老妇哑然,连千老都不敢出手,她的实力还略逊於他,怎么敢出这个风头? 再看看脚下这个百丈宽的大坑,她除了吞吞口水,还能说什么? 唐逍听到“把东海商行送走”这几个字,也暂时安静下来了。入魔之后,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理智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许多时候都不能由著性子来,东海商行两百多人在这儿,他不可能丟下他们不管,虽然他很想拿起剑,狂杀一通。 他阴沉著脸,弹了个响指,三个傀儡便护著屋里的人慢慢走出来。这些人被关押了一个多月,都已经修为大降、身体极度虚弱,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只能相互搀扶著走出来,不少人就在深坑边朝唐逍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才在同伴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千老脸色一沉:“唐逍,恭喜你得参终极奥妙啊!” 唐逍一愣,没搞清楚他这话的意思。但千老显然不会给他多加解释,唐逍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死死盯著这一群地境强者,身形慢慢向后退去,就护在那两百多人的末尾。 此时仙霞宫里涌出了不少人,远远地围著,却没有人敢靠近。傀儡“和风”领头走过去,那些弟子还不想让开。唐逍看看千老,后者便一挥手,才在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 唐逍也不想在这仙霞宫里呆下去了,虽说仙霞宫的主力都已离开,宫里就剩了这群地境,除了隱藏起来轻易不会出关的底牌,其他高手都去晋安村了。如果唐逍化剑,他至少有七八成把握,可以將留下的这些人尽数屠灭,甚至將仙霞宫夷为平地。 但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他虽与仙霞家族有仇,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血流成河,除了徒然增加他的魔性之外,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只是护著东海商行眾人,慢慢离开了仙霞宫。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是顺便“敲诈”了仙霞家族二十辆马车。 一出了那团迷雾,唐逍立即叫眾人上车,也顾不得了解他们的经歷,只是简单问了五儿,知道彭趣和叶无蝶、司马鶯等人一起,都被关在晋安村,然后唐逍就选了十个体力强一些的驾车,顺著出山的大道,加快速度驰往江城,再从那儿乘船渡江,直奔丹郡。 他手里只有一个唐记武馆,所以但凡救了人,都往那儿安排,也不管那儿能不能容得下。 接下来,唐逍却有些犯难了。 直接跑晋安村救人,那儿又云集了那么多高手,恐怕他人没救到,自己先搭进去了。 唐逍想了许久,只想到了“乔装打扮”一个办法,於是跑到山外小镇上,给自己换了套行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手握摺扇、文质彬彬的翩翩俗世佳公子。 他是仿孔非良的打扮。虽说孔非良心肠歹毒,令人作呕,但那副皮囊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唐逍的底子本就不弱,修为高了以后也多了几分儒雅恬静的高手风度,这一装扮,看上去反而要比孔非良更加帅气瀟洒,如果当初的左兰见了,恐怕就不会被孔非良所迷住了。 想到左兰,就想到了地牢里的凌梅、死去的夏琪、生死不知的方柔,唐逍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气:柔儿啊柔儿,我到底要努力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救回来啊? 照照镜子,他自己都觉得,仿佛变了个人,由原本有些黝黑、土里土气的模样,摇身变成了一个白面书生,加上他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就跟刚才那个婴境中期大不相同了:就算有人说他是婴境巔峰,想来也会有不少人相信的。 一切准备就绪,唐逍买了一匹白马,便朝晋安村奔去。 路上还遇到了一群人,也是去晋安村的,於是结为一路,还有几个女孩朝他暗送秋波。 古魔秘境的开启,这消息似乎並不局限於山后世家內部流传,而是很多大势力都知道了。唐逍路遇的这一群人,便是岭南琼宗的弟子,千里迢迢,专程为古魔秘境而来。 据他们所说,古魔秘境的开启日子,就在明天午时三刻。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晋安村外,然后唐逍就消失了。 岭南琼宗有两个女弟子,本打算要先和唐逍一起游玩一番的,却愕然发现,几乎时时出现在她们眼帘里的唐逍,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见了! 唐逍可没心思和她们一起游玩,他只是藉助他们,混进村子里而已。 早在村口他就確定了接下来的目標,那就是村西头的一个院子。 此时,他就站在院门口,目瞪口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潮涌动血光现 小院里,只有几株榆树、一间茅草屋。屋门开著,能够看到里面有一个祭坛。 唐逍这是第三次看到祭坛,第一次在后鸞峰顶,那是一块鏤空的巨石;第二次则是在垓下九里的出口处,那个小洞之中,更加简陋,只是一个粗糙的石槽而已。 而这第三个祭坛,却与前两个完全不一样,非常精致、豪华,堪称艺术品! 整体用汉白玉雕成的坛身,有七尺长、三尺宽,刚好能容得一个人躺在里面;坛身上雕龙画凤,还浮雕著许多奇兽图案,镶嵌著数不尽的金珠晶石,坛头上还有两支弯弯的角,两枚巨大的宝珠挑在角尖上,一股朦朧的气息散发出来,令人心神俱醉! 这个祭坛堪称美轮美奐,唐逍却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从这祭坛上,闻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味道。 他知道那是魔气,实际上在圣炎世界之中,“魔”字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没有专门的修魔者,但不管是噬魂魔宗、九里垓下还是这古魔秘境,“魔”字都是可以被公开谈论的,唐逍时时会入魔,也不见得受到什么歧视。 但哪怕是在垓下九里,罡煞魔魂殿中,他也没有感知到这么精纯的魔性!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古魔秘境里的魔气泄露了,那一定就是这祭坛有古怪。 他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了一句话,那是九儿说的,晋安村將要举行“活祭”! 所谓活祭,就是用活物来祭祀,而祭祀就应当会用到祭坛,看来就是这个了。 那么,祭品是什么呢? 唐逍觉得多半不会是什么鸡鸭牛羊,他甚至怀疑,会不会是活人啊! 再联繫到,仙霞家族把方余、雷少渊等人,都抓来关在了晋安村…… 他霍然一震,一直瀰漫著的神识里,便感知到有人在靠近。 唐逍立即腾身而起,他已经来不及离开,只能如大雁般扑到茅屋顶上,藏身在草丛中。 幸好这屋顶的茅草很厚实,他完全藏进去,也能不露出半点痕跡。 刚刚藏好,便见远处有一行人走了过来,领头的是几个老者,衣著各异,却都是气机十分深厚,以唐逍的眼光,居然连他们有没有修为,也看不出来! 他明明记得,就算当初的紫霄云漫是地境七层,他也能一眼看出对方的修为来。 那么,这几个老人,难道是地境巔峰,甚至是天境强者! 唐逍心头微震,连忙屏住了呼吸,压制了真元流动,整个人就成了一柄没有生命的剑。 幸好他见机得快,若是稍慢了一点,定然已经被来人发现了:那几个老人来到院门前,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一个老人厉声道:“有人来过,搜!” 他们身后跟著一群人,全都穿戴著鋥光闪亮的盔甲,繫著披风,就像一支精锐之师。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低声道:“三长老,会不会是杂役或者村民……” 三长老厉声打断:“肯定不是!你动动脑筋想,我们早有严令,午时三刻祭典开始,巳时五刻之前,任何人不能来到这屋子里,谁敢违令?至於村民,不全都让你们解决了吗?” 他两眼灼灼,紧盯著那军官:“千雁回,难道你们敢阳奉阴违?” “不敢,不敢!”千雁回嚇得浑身一哆嗦,“此次三家联合,我等都非常小心,哪敢做那种事来?三长老教训的是,弟子的確有些疏忽,这就带人去查,到底谁来了此地!” 三长老长吁一声:“雁回,你是大师兄的人,老夫也不是责怪你。但你要记住,今天是我仙霞、五台与普陀三大家族翻身的大日子,务必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千雁回重重地一抱拳,答应一声,转身离去了。 院门前那气息自然是唐逍留下的,不过他一钻进茅草里,那气息就断了。那群士兵查了一阵,越查越远,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千雁回便只能回来请罪了。 另一个老者低声道:“三师兄,看来那人已经走远了。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三长老点点头,吩咐道:“记住,內紧外松,最好还是把那人找出来!” 唐逍藏在茅草里,心头一阵庆幸,如果不是《化剑诀》,他今天定然要被发现了。 千雁回守在小院外,三长老带著几个老人走进院子,又回头再次吩咐:“一定守紧了!不到天境,千万不能放进来,不然,若惊动了那位,难免会有不测之祸!” 但他们走进小院之后,却什么也没做,而是盘膝坐下,默默地修炼起来。 唐逍自然很有耐心,他们不动,他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地躺著。 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午正时分了,又有两群老人走进小院,一身气机都和三长老等人相仿,显然,都是天境强者! 唐逍暗暗提高警惕,听著他们相互寒暄,便知道后来的这两队,分別是普陀家族和五台家族的人,而那三长老名叫“千阳”,只是打前站的,真正主事的是仙霞家族的族长千累。 巳时五刻,千累和两个老者一起走进小院,三大家族的族长都到了。 紧接著,更多的老者络绎不绝地走进来。这些就不是三大家族的人了,而是其它山后家族派来的。古魔秘境开放,已经引起了所有山后家族的注意,都派了不少人来。 当然,还是仙霞家族派的人最多,唐逍在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不少;其次是五台、普陀两家族,整个村子里外何止万人,三家族就占了差不多一半。 这么多天境聚集在一起,唐逍也不敢再在屋顶上呆著了。刚发现普陀、五台两家族的人,他就藉助小挪移诀躲到了小院背后,一处小山包上。 隨著对小挪移诀理解的加深,现在就算在化剑状態,他也能把它施展出来。 离小院远了,就听不见院子里的动静,唐逍不由有些著急,正打算想个什么办法,先找找方余等人,便听到脚步声响。他从藏身处探出脑袋来看看,山包下走来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都是仙霞家族弟子,修为不高,都在丹境,速度却很快,应该是专门训练的。 小山包下便是岔道口,那领头的说了一句:“抓紧时间,特別是活祭,一定要儘快带到祭院里来!”五个弟子便在这儿分开了,竟是朝著五个方向飞掠而去。 正北、东北、西北、正南、西南,每个人走的路都不相同。 唐逍轻嘆一声,看来要有所选择了。 他把三个傀儡都放出来,让它们分別跟嚮往北去的三个弟子,自己则往正南方向跟去。 至於西南方那个弟子,就希望他速度不要那么快,让唐逍把另几处的“祭品”救出来,然后才去拦住他,当然,唐逍知道这多半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在赌运气而已。 可是唐逍也没想到啊,他跟的这几个,去找的全都不是“祭品”。 此时村里的人已经很多了。这村子本来就不大,只有五六十户人家,此时一下子拥进了几千人,各大家族、宗门、商行的人都来了,顿时就把村里的大街小巷挤了个水泄不通。 四个弟子也是用尽手段,才终於从人群里挤出来,分別来到了四间茅屋里。 唐逍藏身在屋背后,小心翼翼地用神识探测著。这间茅屋从表面上看並不大,只有一丈多宽,里面却是另有乾坤,竟暗藏了至少一千名顶盔贯甲的兵士! 一见到那弟子走进屋里,一个军官立即迎了上来。 那弟子简洁明了地安排道:“澹臺大人,请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三位族长说了,一旦血祭开始,你们要立即行动,为祭台提供充分的养料。同时,也要准备好第二方案!” 此人姓“澹臺”,三个傀儡在另三处屋子里也听到了有姓“慈”的,这些姓都十分生僻,只有五台、普陀两个家族才有。看来这几处房屋里的五六千军队,是三个家族的联军了。 唐逍却是听得眉头紧锁:什么是“充分的养料”?第二方案又是什么? 但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方余等人並没有关在这里面,当然,也没有关在北边那三间屋子里。那么用排除法就明白了:西南方向,才是正確的位置! 一时间,他心急如焚,小挪移诀一松,已然箭一般掠向了西南方向。同时,那三个傀儡也行动了起来,他要先考虑一下后路,不然,救了人也是没办法逃出去的。 幸好村子不大,而他对西南方向那弟子还有印象,很快就发现了他。 那弟子正赶著一辆马车,从一间茅屋里衝出来。 这马车却是不小,车厢足有一丈宽,能容得下十多个人在里面。又很重,车軲轆都陷进地里去了。不过拉车的三匹马显然十分神骏,至少也是八阶妖兽,拉起来还是很轻鬆的。 唐逍如大雁般掠过来,没有让那赶车弟子发觉,便已伏在了车厢侧面。 他敢这么做,是因为此时这马车正衝进了一个小巷子,不会被別人发现。 其实这不能叫做“巷子”,只是並排两幢夯土房子,中间夹出了只有一丈来宽的一个巷道,刚巧能容得下马车驰过去;长也只有四五丈,巷道外有歌声和喝彩声传来。 唐逍就像一张张,“贴”在车厢一侧,神识一扫,很快就知道了车厢里的情形。 天可怜见,车厢里正是他要找的人,方余、雷少渊、明珠、叶无蝶等人,全都在里面。虽然一个个昏迷不醒,脸色发青,但至少,他们应该都还活著。 想想也是,他们应该就是活祭的祭品了,至少在活祭之前,他们是不会死的。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屈指一弹,一道剑气如游鱼般,剎那间没入了赶车弟子的背部! 鲜血飆射,赶车弟子只是丹境而已,毫无反抗之力,一头便栽倒下来。唐逍却已如鬼魅般掠到车辕上,左手一提,便將他轻轻地扔下了车。 他的內心有一股难耐的烦躁感,此时却已顾不上了,因为马车已经要翻了! 那赶车弟子在被杀之前,正一手持鞭、一手握韁,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儿被杀,一时没有鬆开韁绳,马鞭却已重重抡了下去。那三匹马立时就受惊了,咴律律长嘶著,疯一般往前衝去,只是剎那之间,便衝出了这条短短的巷道! 巷道外是一块空地,大概两百来人正围成一个圈坐在空地上,圈子中间有几名女弟子,正载歌载舞;欢乐祥和的歌声、喝彩声、掌声响成一片,在村子显得有几分怪异。 这是来自崑崙山一带的几个宗门,他们是老乡,应该是在联谊呢。 却没防著背后突然有一辆马车衝出来,如一道霹雳衝进了人群之中,剎那间,两三个弟子被踢得口吐鲜血,有个弟子甚至连脊椎骨似乎都被撞断了,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顿时场中一片大乱,有人尖叫、有人怒斥,有人逃跑,有人却迎了上来。 唐逍一个头有两个大,可是事已至此,后退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这片空地上掉头,才能以最快速度把马车送出村子去。他知道村西路边有一片乱石堆,顺著那条路,很快就能踏上离开仙霞山的大路。他已经让三个傀儡赶去乱石堆边了。 那三个傀儡,他都设置了两种模式,除了能让他以神识驱动外,就算他的神识被切断了,它们也能靠著本能行动,至少保护这辆马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马车已经衝进了人群,有人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敢来崑崙宗的地盘撒野,简直……” 话没说完,一道剑气迎面而来,顿时鲜血狂涌,大喊一声,仰面就倒。 更多的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不知有多少人被挤翻在地,有的甚至不等马车到来,就已经被同伴踩得哇哇大叫,甚至口吐鲜血,活生生被踩死了! 而马车则在空地上艰难地转了个弯,往西边冲了出去。 此时唐逍已经顾不得太多了,只要有人敢挡在马车前面,立即就是一道剑气。遇到人多的时候,他甚至將龙魂剑也拋了起来,如飞剑般在人群里往来穿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幸好他此时已然入魔,倒也不怕真元和灵魂力量的消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午时三刻是越来越近了。唐逍已能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从那小院方向往这边飞快接近,他知道,三家族长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有人来劫杀他了。 他抢了他们的“祭品”,怎么可能不被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唐逍在想著,要不要现在就施展“化剑”,先杀出一条康庄大道再说? 不过看看距离,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那空地离村西口本来就不远,他再这一衝,从一大群人中间衝出来,前面就已经能看到村口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这辆“失控”了的马车,纷纷躲避,路上已见不到几个人,衝出去的道路,已经被打开了! 唐逍长吸一口气,快马加鞭,飞一般衝出了村口。 一个天境强者几乎是贴著马车落在村口,刚要衝出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 “祭祀所系,我们不能离开村子。时间来不及了,看来,得马上採取第二方案!” 唐逍衝出村子,驾著马车一路疾奔,却只衝出去数十丈,就惊疑不定地停了下来。 扭转头,便看到村子里驀然升起一团血色,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隔了这么远都清晰可闻! 就在刚才那片空地不远处,一条小巷子里,有十几个神色惊惶的人挤了出来。 如果唐逍还在这儿,他就会发现,这些全是熟人:太室家族的申屠琅、月氏芸等人,还有峨嵋家族的周安培夫妇、太行家族的北冥忠、泰岳家族的叶一凡。 不少人身上都有斑斑血跡,叶一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显然伤得不清。 “妈呀,这是怎么了,从哪儿跑出来那么多士兵,还穿盔甲,连地器都刺不进去!简直太恐怖了,那是见人就杀啊!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恐怕都变成刀下亡魂了吧?” 周安培一手拉著妻子令狐敏,大口喘著气,又问申屠琅:“申屠兄,现在怎么办?” 申屠琅面带苦涩,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一群士兵已经从背后掩杀过来了。 “这明显是三个家族设下的圈套!”月氏琳俏脸紧绷,沉声道,“大师兄,我们还是先杀出去,不要被包了饺子!就算要找他们算帐,至少也得离开这儿之后吧!” 申屠长歌有点迟疑:“可是,算算时间,古魔秘境就要开启了……” “等它开启我们就没命了!”月氏琳毫不客气懟道,“別说了,先走吧!” “好!”申屠琅下定了决心,“衝出去再说!” 血光又起!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乱战之中魔影来 漫天血气笼罩在小院上空,就像沉重的乌云一样落下来,渐渐化作一团团殷红的鲜血,好似在天空与祭坛之间牵了一条线,那鲜血便顺著那条线,慢慢淌了下来。 第一滴鲜血滴在祭坛上,却似並没有什么作用,只是將祭坛边一个毒龙雕像的眼睛,涂出了一丝血色。围在祭坛边的几个老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看著,一言不发。 紧接著,第二滴、第三滴鲜血也滴落下来,那毒龙的一只眼睛便给染得一片血红,就像原本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似的,一股莫名的气息,顿时从那眼睛里透了出来。 一个老者又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喃喃道:“果然有反应了,那位前辈没有骗我们!” 另一个老者微笑道:“他骗我们就等於骗他自己,他怎么会骗他自己呢?” 第三个老者嘆了一声:“希望这次,能够让我们三家彻底大翻身吧!” “是啊!我们三家在此次九里大会后,彻底没有了翻身的希望!原本那个叫唐逍的少年横空出世,以个人身份夺得九里大会第一名,创下前所未有的壮举!可是他没有参加后来的泰山大会,那他应得的那份额,就应当十七家平分啊!然而金顶、崑崙等大家族也太霸道了,竟直接取消了唐逍的名次,他们前两家並列第一,这明显是不把我们小家族当人啊!” “既然他们不仁,也就不怪我们不义了!趁著金顶世家与崑崙家族爭夺皇位,我们三家联手,足以让那位前辈出来了。到时候取得那份秘宝,我们三家翻身的时候也就到了!” “唉,可惜,我们准备的活祭之物,本是和那位前辈有一定联繫的,用来血祭最好不过。真不知道你们仙霞家族怎么安排的,竟然被人劫了!幸好,我们还有备用方案。不过一下子杀了各大家族这么多人,事情结束后,也不好向大家交代啊!” “要什么交代?到时候我们就是排在前三位的大家族,谁敢让我们交代?” 一个紫色鬍鬚的老人歪著脑袋,倾听著外面震天的惨叫声,嘿嘿冷笑:“你们不觉得,这种声音令人很舒服吗?简直就是一曲悦耳的交响曲啊!” 十几个老者一齐嘿嘿冷笑起来,就像一群夜梟在嚎叫,令人不寒而慄! 从那四间屋子里衝出来的三家联军,如疯狼一般扑进人群之中。他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又刻意避开了几处高手云集的区域,也没有轻易向崑崙、金顶、老君等大家族动手,而是把目標瞄准了衡山、少华等排在前五之后的家族,於是剎那间就杀了个血流遍地! 而且人群中原本就混杂了一些三大家族的高手,也在推波助澜;受到袭击的家族弟子在慌乱之余,也不甘束手就擒,纷纷反击,整个村子便在霎时沦为了血池地狱! 聚在院子里的天境强者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少华家族的领头人,一个天境二层的强者立即怒喝道:“仙霞家族,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为什么侵害我们家族弟子?” 衡山家族来的是一个女天境,厉声叱道:“和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杀,报仇!” 於是这群天境也乱了起来,有的为这两大家族吶喊助威,有的提著长剑就要杀进屋子,有的则是冷眼旁观,有的甚至打起了螳螂捕蝉的主意。 当屋里十几名天境杀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天境居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而天境动手,那场面更是天崩地裂,除了被一个保护罩护住,仍然在疯狂吸取著血腥的祭坛之外,整个村子,似乎都在剎那间被夷为了平地! 谁也不知道村子里死了多少人,只知道从村里流出来的那条潺潺小溪,已然变成了一片浑浊的血红;浓烈的血腥味远远传递出去,把数十里外的蛇虫鸟兽惊得疯狂逃窜! 更多的弟子,则已经不顾古魔秘境是不是要开启了,丧家之犬一般往村外逃了出来。 十几个弟子好不容易撞开木篱笆,衝出村子,一个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刚一衝出来就双手扶膝,俯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呕吐著,似乎要把昨天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申屠琅也似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却使劲咬著嘴唇,拼命把那涌到嗓子眼的秽物憋回去,又大口喘息两声,大声叫道:“咱们不能在这儿停留!继续走,逃出去!” 身后已经有三大家族的联军,举著刀枪吆喝著杀过来了:“想逃,哪有那么容易?” 前面也有埋伏在村外的三家联军,恶狠狠地衝出来,大叫道:“杀,把他们逼回村去!” “那还不如直接送他们去冥界呢!” 有人张狂地大笑著,另一群人则直接结成了阵势,把这十几个弟子团团围了起来。 “申屠兄,怎么办?” 峨嵋家族的周安培一手拉著妻子令狐敏,一手仗著长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要不,你们先走,我们两个留下,再怎么也要拼一个够本!” “咱们这群人,肝胆相照,怎么可能让贤伉儷自己留下呢?”申屠琅沉声道,“仙霞家族杀我族中十几个族人,连申屠嘉获都死在了他们手中,这笔血债,怎能不向他们討还?” 令狐敏则眼波流转,望著队伍里几个女孩,嘆了口气:“月氏姑娘、申屠姑娘,你们都过来吧,我们靠在一起。这种乱局之中,女孩子是最危险不过的!” 的確,她们在衝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有几个女孩被拖进了路边的房屋里,谁也不知道她们的下场如何,那种乱成一片的局面里,也无人有办法能救下她们。 此时前后夹击的三家联军已经近在咫尺,一个手握黄金双鐧的弟子,也不知来自哪家,厉声喝道:“兄弟们,杀了这帮乳臭未乾的小子,把那几个水灵灵的姑娘抢回去!” 一大群人咋咋呼呼衝上来,申屠琅扬起长剑就要迎敌,却听半空中一声冷哼,不知多少道金光从天而降,顿时令申屠家眾弟子一片欢呼:“禹长老来了!” 禹兴缓缓落下来,冷哼道:“仙霞家族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设下这么大一个局!” 她回过头,沉声道:“你们都跟紧我,本尊带你们衝杀出去,再来找他们算帐!” “算帐?”却有一个声音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地境巔峰,也敢口放狂言?倒不如就此嫁与本座,以后仙霞家族独霸天下了,也好封你做个夫人!” 大笑声中,又有一个身影降落下来,一块黑灰格子的锦绸胡乱披在身上,手握一根黑不溜秋的铁钎,隨手一抡,便是一道漆黑的光影,赫然也是一位地境巔峰的强者! 禹兴脸色凝重:“都小心些,这人恐怕半只脚都踏入天境了!” 显然,对上他,禹兴並没有多大把握。 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月氏芸却在低著头,不知摆弄著什么。 令狐敏用手肘碰了一下她,低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危险……” 月氏芸没有回答,只是小手中捧著一只珠子,低声说了句什么。 正好一柄长剑恶狠狠刺过来,令狐敏连忙一把將她推开,反手一剑格开,嗔怪地道:“小心些啊!你才婴境中期,这儿隨便一个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月氏芸“哦”了一声,连忙收起珠子,紧隨在令狐敏身后,与月氏琳、申屠野萍等女子聚在一起,慢慢往村外杀去。 申屠琅带著一群男弟子,紧紧护在这些女孩子身旁。禹兴已经被那半步天境牵制住了,这群弟子仍然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杀出去。而围著他们的三家联军密密麻麻,谁也不知道三家到底派了多少人来,只看见村外的山坡上,漫山遍野,就像一群群蚂蚁似的蜂拥而来。 山后家族的弟子数量本来就多,多的数以十万,少的也有好几万。像仙霞宫,占地上万顷之巨,住的还只是嫡係数万弟子,在仙霞山周围,还有四五万弟子散居各地。 这次是三个家族联手设下的一个巨大的局,仙霞家族又是“地主”,少说也派了好几万人前来,再加上附属於他们的一些势力,比如秦淮商行派来的人,恐怕已经超过十万了吧? 没有这么多弟子,恐怕他们也不敢有这么大野心,想把参加古魔秘境的人一网打尽吧? 战斗还在继续,申屠琅却发现,事情似乎不大对劲了。 村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压得眾弟子喘不过气来;但仙霞家族弟子却像没有感受到这种压迫感,反而很享受这股气息,像打了鸡血一般,越发振奋了精神。 於是眾弟子的处境就更加不妙了,剎那间,申屠长歌和北冥忠都受了伤。 月氏芸一剑刺伤了一个对手的手臂,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几道剑光,原来她一时性急,竟在不注意中脱离了大队伍,已被两个地境、几个婴境包围了起来,顿时嚇得脸色大变。 令狐敏嘶声叫道:“月氏姑娘,小心啊!” “小心?怎么小心?”一个地境冷笑道,“不如到老夫的床上,再谈小心吧!” 他嘴里污言秽语,手上也很阴毒,一剑格开月氏芸的长剑,另一只手已抓向她胸脯。月氏芸小脸通红,怒斥道:“色魔!”奋力抽回长剑,朝他手腕砍去,却从侧面递过来一柄剑,把她的长剑死死压住;而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然无法躲避了。 眼看那只大手就要抓到她胸脯上,月氏芸已是一脸死灰,那地境一层却在喉咙里“嗬嗬”了两声,大手就停在她身前不到三寸,却是再也伸不过来了。 他的胸口,透出了一截雪亮的剑尖,却居然一丝血跡也没有! 这地境一层刚刚倒下去,半空中就又传来一声怒喝:“好大的胆子!”一道剑光匹练般直卷下来,却有一柄巨剑猛地迎上去,竟有三丈长,鏤空的剑身,就像千疮百孔的乌云。 巨闕! 月氏芸的眼角剎那间就湿润了,別人不清楚,她却知道,唐逍终於来了! 半空中那道剑光已倒卷上去,那声音惊咦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剑?” 唐逍嘴角一翘,冷喝一声:“关你屁事!”双手紧握巨闕剑柄,猛地一个旋身,周围数丈內的三家联军都被扫飞起来,重重地飞了出去,顿时鲜血狂舞! 此时的唐逍,双目赤红,一身气焰高涨,真元磅礴之极,正是入魔已深! 这是他一路杀出来,至少杀了六十七人才有的“成果”;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驱使巨闕剑,像拍苍蝇一般,把三家联军一片片地拍飞掉。 “唐逍兄弟!” “唐公子!” 申屠琅等人趁势衝杀出来,周安培、北冥忠等人纷纷招呼,申屠家族的人却都有些脸上訕訕的。在九里大会的时候,他们也曾落井下石,现在却是唐逍救了他们,脸上有点掛不住。 月氏芸却不管这些,一把抓著唐逍的胳膊,笑道:“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唐逍笑道:“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既然知道你们在这儿,我怎么会不来?” 他抬起头来,望著半空中的禹兴和那半步天境,两指一併,弹出了一道剑气。 那半步天境刚和禹兴拼了一剑,突然感到锐气袭人,也不慌张,回手一剑挡开剑气。此时禹兴又挥起拂尘,几道剑气如孔雀开屏似的,那半步天境也就不管唐逍了,將长剑抡了一个半圆,將这几道剑气一齐挡住,冷笑道:“不想和你玩了……” 后面四个字来不及说出来,突然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半步天境想也不想,用尽全力往旁边挪了一下,便感到肩膀一痛,一股血箭飆了出来! 原来是唐逍那道剑气,在被半步天境挡飞了以后,却並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在他身后画了一个诡异的半圆,就像已经有了生命一般,灵巧无比地扎进了他的肩膀! 半步天境狂吼,禹兴的拂尘又已到了他身前,他仓促间横起长剑挡住,却被震得一下子飞出去数十丈远,顿时让地上的三族联军一片惊讶,一张张大嘴里都能塞得进鸡蛋! 禹兴冷笑一声,就要趁势追上去,突然闷哼一声,一手捂著胸口停了下来。 原来在刚才的激战中,不知何时,她已被伤到了胸口! 半步天境却没理她,怒视著人群中的唐逍,沉声道:“你居然是剑心境?” 这话震得禹兴浑身一震,也忍不住扭头望著那人群中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拂尘柄! 她可没忘记,唐逍和太室家族,也能算得半个敌人! 唐逍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衝著她咧嘴一笑,那白森森的牙齿顿时令她心头一突,似乎就要举起拂尘,却不知怎么的,又颓然放了下去。 他刚刚才救她一命,现在就要对他出手,她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何况,此时的他,正在三族联军中奋力衝杀,身后保护著十来个太室家族的弟子。他若死了,申屠琅、月氏琳这些未来之星,恐怕也会被乱刀分尸了吧?她又如何狠得下这条心? 唐逍只看了禹兴一眼,便回过头去,顺手把一个三族联军刺翻在地。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杀机,但他不在乎。就算她全力出手,他也不会畏惧她。 此时的他,近两百条人命的加持下,魔性高炽,已然拥有地境三层的实力了! 当然,这也是一个顶点,如果没有特殊的变化,这就是他的最强实力。 可是,如果以这样的实力来化剑,那会是什么结果? 唐逍已经收起了巨闕剑,只用龙魂剑在拼杀著。他已经快要杀透这群三家联军了,这是附近一片区域內最厚实的一群敌人,只要杀透了他们,就能带著月氏芸闯出去了。 救月氏芸,是他的主要目的,至於其他人,只是附带而已。 又將两个敌人掀翻在地,前面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三三两两的联军还在涌过来,唐逍却已不放在眼里了。已经安全了,只要带著大伙赶往前面那片乱石堆,將他刚刚藏在那儿的马车赶出来,他就可以带著眾人扬长而去了。 至於鬼剑岛的要求,在安顿好眾人之后,如果还有时间,他会回来看看的。 唐逍擎著龙魂剑,一步就冲了出去。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长啸,就如十八层地狱中恶魔的號叫,又像九天上神將的轰鸣! 一团漆黑无比的气体,从村子中央衝上了天空。半空中有劫云在匯聚、天雷在轰鸣,地面上,漆黑的气息开始朝四周蔓延,有些弟子已经被沾染了,顿时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如此强大的魔气……出什么事了?难道是有绝世巨魔就要出世吗?” 唐逍轻声说著,隨即就反应过来,叫了一声:“不好,快走!” 但似乎已经迟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剑塔九方魔灵现 晋安村里里外外好几万人,上一刻还喧闹得像巨浪滔天的海面,惨叫声、呻吟声、呼喝声响成一片;下一刻却像公鸡被切断了喉咙,安静得能听到一颗针落在沙滩上!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垂下了手,不管是站著的还是躺著的,全都望著村子上空,望著那个无比巨大的黑影,怔怔地,忘记了搏斗,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本应给人带来温暖的春风,阵阵吹拂著充斥了血腥味的大地,却只让人感到刺骨的寒意。 一个粗獷的汉子突然跳起来,大叫一声:“古魔出来了,快跑啊……” 他刚刚转过身,就听到村子里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血祭古魔,杀!” 顿时间,场面更加混乱了,不管是三家联军,还是其它家族的弟子,还是凡俗的人,全都分成了两波。一波想要挤进村子去,有的是响应村中那声命令,有的却是想进入古魔秘境寻找宝物;另一波则拼命往外挤,这是要逃命的;还有一些则挥舞著刀枪,只顾著杀人。 申屠琅也停了下来,有些犹豫:“我们要不要……” 他们本就是为了古魔秘境而来的,而现在秘境的入口似乎已经开启了。 但没有人响应他,就连申屠长歌、周安培等人都看向了唐逍:“唐公子,你觉得呢?” 唐逍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怔怔地看著那巨大的魔影,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月氏芸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掌,轻声问道:“唐公子,你怎么了?” 唐逍却突然间脸色大变,厉声吼道:“快走,你们快离开仙霞山脉!月氏姑娘,麻烦你,把那辆马车送到丹郡城去,保护好他们!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没有说是哪辆马车,月氏芸也没有问,却似已经知道了一般。 但唐逍要他们离开,申屠琅却似有些不服气:“既然是为了古魔秘境而来……” 唐逍一把就將月氏芸推出去一丈来远。 眾人都是脸色一变,月氏琳正要发怒,猛见一道黑光飆射而来,把地面射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一股寒气从洞里冒出来,隨即轰然炸开,顿时乱石飞舞,眾人纷纷闪身就逃。 黑气散去,一个足有脸盆大的坑出现了,嚇得月氏琳脸白如纸! 唐逍腾身而起,厉喝道:“快走,別再被它盯上!” 谁也不敢再说一句,就连申屠琅也只能变幻了两下脸色,隨著眾人往远处逃去。 唐逍却没有逃,反而径直迎上了那巨魔,因为他知道,谁都能逃,但他不能。 因为,那足有百丈高的巨魔,赫然就是一只猫,一只拖著三条尾巴的猫! 一看到这巨魔,唐逍就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万载寒冰之中,连骨髓和灵魂都变成冰块了! 而且,他知道,它已经盯上了他,除了迎上去,他毫无办法! 他很快就衝到了那巨魔面前,离它只有数丈。隔得近了,他就看得更清楚,它的身体有几分虚幻,双目却凌厉有神,似乎並不是它的本体,而是折射出来的投影。 唐逍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还是那么猥琐,没什么长进啊,尾巴也没有增加吗?” 那样子,就像两个老友之间的寒暄,却把地上的眾人看得呆住了。 已经跑到乱石堆旁、找到了马车的申屠琅等人都回过头,月氏琳喃喃地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堂堂古魔,也能让他攀交情吗?” “不知道!”申屠琅已经彻底转变了想法,“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真要来不及了!” 小院里,一个天境则很诧异地问道:“你们到底搞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另一个天境却看著唐逍的身形:“这小子,难道连古魔他都认得?” 刚刚,三个家族的十几名天境,与其他家族的临时联盟激战了一场,却一个伤亡也没有。大家都知道,修炼不易,天境之间的交战都很难下死手的:就算几个天境联起手来,把对手逼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万一人家临死一搏,谁愿意被他带走呢? 所以,小院外一片修罗地狱,小院里的气氛却还有几分融洽。 此时,望著半空中的魔猫,仙霞家族的族长千帆阳突然嘆了口气:“该走了!” 於是那巨大的魔影摇晃了几下,便倏然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半空中的唐逍,还有小院里的几十个天境。 而这一切,小院外的人是没一个知道的,他们还在为了进入秘境、或是逃离晋安村,而奋力拼搏著、衝撞著、惨叫著、吶喊著,把晋安村內外搅得更加混乱、更像一个修罗地狱! 直到太阳渐渐落山,局面才渐渐平静下来,想要逃走的已经走了,想要进入古魔秘境的却发现,入口根本就没有出现,好像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骗局而已。 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真正能够进入秘境的,早就已经进去了。 不过唐逍也没想到,他居然也是“有资格”进入秘境的人。 他当时只感到一阵晕眩,脑袋像是塞进了一座大山似的,涨得他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然后就发现,他被摔到了一片荒漠之中,好像与他曾走过的几个魔境十分相似:都是阴暗的天空、带著点暗绿的光线,狂风吹过,地上的碎石和野草扑簌簌地滚著,写满了萧索。 唐逍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从这看似一成不变的景色中,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但他什么也没发现,这片空间里没有阵法,也没有妖兽,甚至也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就连地面上那隨风飘拂的野草,都像被画出来的一般,不带一点生命。 唐逍皱起了眉头,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就迈动了双腿。 他知道,想要解开这片空间的奥秘,多半还是要走,呆在原地是找不到出口的。 只是他没想到,足足走了七天七夜,居然还没找到任何疑似出口的地方! 这片空间里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因为到处都是一样的景色,没有参照物,自然就不知道时间的变迁。但唐逍毕竟是婴境中期的“高手”,分辨时间这种事情,还是难不住他的。 七天七夜里,他虽然没有刻意施展身法,也没有使用小挪移诀,但只凭肉身力量,那速度也不会慢到哪儿去。如果是在外界的话,他至少也应该行了数千里路吧? 可是在这数千里路上,他连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找到,到处都是阴绿色的天空、长满野草的大地,到处都有狂风吹拂著,到处都充满了淒凉与萧索! 这种情况下,几乎可以肯定存在阵法,他所看到的都是幻境。 可是唐逍用尽了一切手段,也没找到阵法的半点痕跡,更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幻境。 那部《七星太曜阵谱》,记载的都是地级阵法,唐逍的阵道修为也基本达到了地境,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来的阵法,那恐怕就是只存在於传说中的天级阵法了。 別看山后家族每一家都有几个天境,存在於圣炎凡界的天阶宝物却是不多的,而且这“不多”之中,又几乎全部是兵器、法宝,像阵法、符籙、晶石之內的天阶,就是少之又少了。 难道这古魔秘境中,就存在著天阶阵法? 唐逍一时间觉得心臟跳得厉害,他知道一句话,大风险往往伴隨著大收益。能够用天阶阵法来保护的,多半不会是天阶宝物——难道,他会在这儿找到超越了天阶的宝物? 算了,还是先走出去吧,困在这儿,別说天阶宝物,就算给他一件仙宝,又有什么用? 可是唐逍闭著眼睛想了半天,却突然盘膝坐了下来:不走了! 既然你没有出现变化,那就让我变。我就不相信了,你会不跟著变。 由静而动是变化,由动而静同样是变化,而只要有了变化,就会给他提供线索。 於是唐逍静静地坐著,全力运转著体內的真元,却是直接进入了修炼状態。 然而他想的,好像並不是正確的,盘膝坐了两天两夜,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唐逍还是没有动,只是默默地修炼著,仿佛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第三天,天刚亮的时候,他才隱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朝他飞快地爬过来。 他伸手一抓,就把那东西抓到了手里,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片区域终於还是发生变化了,虽然抓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便不管如何,只要有变化就行,他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这空间的奥妙,然后想办法出去了。 要是再找不到出去的可能,他就真的要急了。在外界,还有那么多事情等著他呢。 他以一身而系那么多人的安危,又怎么能真的在这儿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呢? 他把那小猫拿到眼前,面带微笑,问道:“你是来接我的,还是来害我的?” 但那小猫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也对,一只猫怎么能听懂人说话呢?它又没有丝毫修为,灵魂力量也不强大,只是身后拖著的两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出卖了它的秘密。 它只是喵呜喵呜地叫著,萌萌的,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意。 唐逍却冷笑道:“魔猫剑灵把你变出来,应该不会捨得让你就这么死了吧?我看看,要是把你弄死在这里,它会不会跑出来找我算帐?还是根本就不屑一顾?” 他一边说著,手上已加大了力气。 这只猫並不是真正的生灵,它是由灵魂力量驱使的一团魔气,或者说,它就是魔! 幸好唐逍还有对付魔的办法,他的《化剑诀》从一开始就对魔性有克製作用,后来的《引魂诀》《魔剑诀》也都能够克制魔气,所以唐逍一捏,那小猫就痛苦地“喵呜喵呜”起来。 但唐逍却並没有把它捏碎,而是轻轻一放,將它又放回了地上。 这团魔气毕竟不具备真正的神智,唐逍一放,它喵呜一声,拔腿就跑。 唐逍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它后面。既然在他身前出现了,就不怕它飞到天上去;而他相信,这只小猫一定能把他带到它来的地方,那儿多半就是出口! 但没跑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就像一根根细针,他不管做出什么动作,都会感到一阵疼痛;再仔细看看,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已然出现了一些细密的红点,好像出疹子了似的。 唐逍皱了皱眉头,仍然慢慢跟在小猫身后,只是默默运起真元,在全身游走一圈,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那针扎的感觉已经微乎其微了。 不过隨著他继续往前走,这种感觉又在慢慢变得明显,大概是真元的抵抗力在变弱吧。 而且走到后来,那“细针”还似乎在逐渐变大、变粗、变长,最后甚至变成了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切割得他全身都是红红的剑痕,虽然没有让他受伤,也让他痛苦不已! 很快,他就找到了剑气的来源,那是一个漆黑的洞口。 洞口只有脸盆大,如果唐逍钻进去的话,应该是可能的,只是会很困难。洞里正在朝外喷发著剑气,每一道都有两尺来长,五顏六色,锋利无匹,似乎连空间都能划破。 唐逍衡量了一下,这些剑气,似乎並不比剑意破相来得弱小。 偏偏那小猫却似不怕这些剑气,就像小鱼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小猫在剑气里也自由行动著,足以切碎巨石的剑气,哪怕从它身上穿过去,也不会给它带来半点伤害 唐逍呆了一两秒钟,便伸出双手,拼著被剑气划出几道血痕,把那小猫抱了起来。 如果能弄清楚这只小猫的奥妙,也许他就有离开这儿的办法了。 强大的神识覆盖在小猫身上,没能逃脱的小猫顿时喵呜喵呜叫起来,似乎正在忍受著无比的痛苦——唐逍知道,被异种神识侵入灵魂,那种痛苦,其实不亚於夺舍! 他微皱著眉,低声道:“你就不要反抗了,反正也反抗不了。你让我细细探查一番,查清楚了,我自然就会放过你,也免得你再受那么多痛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话起作用了,小猫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过一会儿,唐逍探查完了,倒也信守承诺,將它放到了地上。 它就如惊弓之鸟一般,嗖的一声便钻进了那个小洞里。 唐逍也看向那个小洞。刚才小猫已经“告诉”了他,想要出去,就得钻进去。 他猫起身子,一咬牙,迎著那雨点般的剑气就冲了过去! 顿时就像躺在了刀山上一般,无数剑气在他身上肆虐著。而且越接近洞口,那剑气的威力就越大,已经不止是在他身上留下血红的印跡了,而是將他切割得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 有长达三尺的,也有跟小拇指一样长的;有深可见骨的,也有只切开皮肤的,甚至还有只剔下毛髮、剪掉指甲的;有的给他带来了钻心的疼痛,也有的只是挠得他痒痒的。 他只能咬牙忍受著这一切,拼命衝进了那个小洞,然后,就只剩下痛觉了。 太痛了!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把小刀,有的在割开他肌肤,有的在刮著他骨头,有的在剜著他內臟! 哪怕是以唐逍的忍耐力,也只是在剎那间,全身汗水已如瀑布般淌了下来! 他拼命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用尽一切力量忍耐著,慢慢朝著另一边洞口挪过去。 他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似乎已经过了千年万年,却只挪动了一寸远。 不过他最不缺的就是忍耐力,哪怕再有千难万险,他也一定能忍耐下去,衝出洞口去! 而就在他的忍耐力都达到极限的一剎那,终於,前面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圆球,跟米斗差不多大,正在飞速旋转著,那一道道剑气,就是从圆球上迸发出来的。 唐逍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奋力衝到圆球边,刚把手按上去,就感到了一阵晕眩。 然后又觉得手掌传来一阵清凉,令他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玄妙,那股清凉蔓延到手臂上,令他半边身子都感到一阵阵舒適愜意,缠绕著他的剧痛感剎那间就消失不见,一股令人心醉的力量感,却涌上了心头。 不是只有感觉,而是真的有一股力量,顺著掌心传递进他的经脉里,瞬间传遍了全身。然后,他的真元便自动运转了起来,將那股力量一波又一波地吸纳进去,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修为正在飞速的提升之中,灵魂力量也清晰可见地壮大了。 甚至那刚刚稳定在剑心如意的剑意,也开始了缓慢而坚定的增长! 当唐逍终於把手掌从那银球上取下来的时候,他离婴境后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深深地看了这银球一眼,然后只觉得眼前一,周围的景色又变了。 “这是剑塔,你若能杀透九方塔,你就能看到我了!” 唐逍的双眼一下子变得血红!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九塔之上妖魔变 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魔猫剑灵的声音! 这个该死的东西,它不在圣涯岛下好好呆著,跑这儿来做什么?它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跨越重洋,出现在古魔秘境,还变得如此强大的? 话说,这个诡异的地方,是不是古魔秘境啊?如果是,那镇魔塔又在哪儿呢? 先不管这个,唐逍並不是很乐於为鬼剑岛找东西。但他必须要去见魔猫剑灵,要好好和它算一算帐,要让它彻底吐露出来,为什么要害了方柔,怎样才能把方柔还给他!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衝去。 这是一个方圆千丈的巨大殿堂,两排粗大的柱子,每一根都要三个人手牵手才能抱住;殿堂中央,就在唐逍的脚下,铺著一条殷红似血的地毯,这是唐逍唯一能行走的地方。 地毯两边是昏黄的雾气,透著一股神秘的味道,唐逍觉得,还是不要轻易闯进去为好。 再加上他看到,在地毯的尽头,有一具石梯,那应该就是通往“九方塔”上一层的入口。 然而他只狂奔了四五步,便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猛地弹了回来。 定睛一看,身前有个人影,很熟悉,细细看来,原来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唐逍一愣,便听到魔猫剑灵的声音传来:“这座宝塔,可斩九层,第一层,乃是斩你的心魔。你的所有本事,都能在这一层展现出来。只有打败了你面前的你,才能到达第二层!” 唐逍嘴角一翘:“闯关游戏吗?你还有这么好的雅兴,和我玩游戏呢?” 魔猫剑灵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雅兴?小伙子,脾气不要太大,容易入魔!” 唐逍撇撇嘴,它是不是忘记了它自己就是一个魔? 但他没有再和魔猫剑灵扯下去,因为面前那个他,已经悍然朝他出手了! 一剑刺来,剑身上泛著丝丝红光。唐逍对此很熟悉,这正是他的剑心如意! 难道剑心境的剑意,竟是他最弱的功夫吗?他还以为是他的底牌呢。 唐逍暗暗嘆著气,他也曾多次想过,要怎样才能克制自己。针对这“剑心如意”,多半还是要以力破之,一力降十会。於是他抡起龙魂剑,重重地劈了下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同样是他,对方的力气却要大得多! 两柄剑重重地撞在一起,唐逍立即感到半边身子一阵酥麻,胸口一阵闷痛,脚下不由自主地退了十来步,脸色登时就变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应该不是“他”的力气变大了,而是使力运力的方式不同。 对面那个“他”,实际是他的一个魔影,根本没有任何灵智,只能靠本能行事。 但正因为如此,那魔影没有他这么多想法,採取的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战斗方式,力量运转没有丝毫阻滯,同样是一分力,他也许只能发挥出一分效果,那魔影却能发挥出一分半。 因此第一次碰撞,他便给撞飞了起来,重重摔落出去,一张嘴,吐了一篷鲜血! 当然,鲜血並没有浪费,仍然被龙魂剑给吸走了。 唐逍脸色一寒,那魔影却毫无波动,仍然机械地扬起长剑,又是一剑削了过来。 但唐逍却不会再像刚才那样了。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之灵、天地所钟,就是因为人能够发现和改正错误,吃一堑如果不能长一智,那还要那么聪明的脑袋来做什么? 龙魂剑轻微地颤抖起来,带动著周围的空气也泛起了一阵阵波纹。这是一种借力消力的方法,用来对付力量远超自己的对手,应该是有所成效的。 果然有用,却也有限。 两柄剑的第二次碰撞,唐逍没有再飞出去,但那波纹颤动並没有消掉所有力量,他仍然被震得口角溢血,內腑传来一阵阵疼痛,似乎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而魔影根本不会在意他怎么样,第三剑又已经击出来了! 唐逍咬著牙,既然借力法不管用,那就换一种方法:卸力法! 一剑一剑地碰撞著,每一次碰撞,都会给他带来一点新的伤势,他自己都不知道吐了几口血。但他仍然饱含信心,因为他知道,他所受的伤,是越来越轻了。 他已换了五六种方法,而且还在学习魔影的用力路径和法门。除了汲取教训之外,学习別人的经验,也是人类进步的阶梯;而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实力,自然就增强了。 实力,不单是境界、真元和灵魂力量的强弱、剑道的感悟等等,还应当包括战斗经验、战斗意识、战斗方式,更要包括学习能力、提升速度、乃至抗击打能力。 当两柄剑发生第十七次碰撞的时候,唐逍已经能站稳脚跟,一步不退,也不吐血了。 第十八剑,他已经开始反击了。 他一反击,便是雷霆万钧之势,龙魂剑挽出数十道剑,剑气纵横,却每一剑都是那么直接明快,中宫突进,更是把每一分力量都运用到了极致! “这是你教我的法门,用在你自己身上,应该算是向你致敬了吧?” 唐逍冷喝著,狠狠一剑,刺进了魔影的胸膛! 头顶上却又传来了魔猫剑灵的声音:“你以为这样就能战胜它了吗?怎么如此幼稚?” 这只可恶的魔猫,居然还在关注著这儿的战斗吗? 唐逍一惊,下意识地一矮身,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那魔影的剑就紧贴著他的身子,当的一声刺在地板上,条石铺成的地面,居然被它一剑就刺出了三尺深的一个坑! 唐逍忍不住抹了抹冷汗,他忘记了,这魔影並不是实体,它没有心臟! 他知道自己大意了,而且,还差点因此丟了性命! 他翻身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將浩瀚的神识蔓延出去,將那魔影包裹了起来。 魔影没有灵魂,他也就忘记了使用神识,这让他懊恼得很想扇自己几耳光。 为什么不先弄清楚,要怎样才能灭杀它呢? 经过神识一包裹,唐逍立即就弄明白了这魔影的本质,找到了除掉它的办法。 他厉喝一声,龙魂剑高高扬起,狠狠一剑就劈过去! 剑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那是唐逍的神识,藉助这“剑塔”內似乎无穷无尽的魔气,连无形无质的神识,竟也能显现出淡淡的雾气,那威力自然更是成倍地增加了。 破除魔影,仍然是以力破之,不过那力量的运用与把握,却与平时大不一样。 可惜,这足以劈山断海的一剑,却斩在了空地上,只把片片地板斩得满天飞起,又呯呯落下去,却连那魔影的一丝毫毛也没有沾到,反而把唐逍震得全身发麻! 但他內心的震惊,却让他连全身的酥麻都忘记了:这魔影居然会施展小挪移诀! 一记小挪移诀闪到远处,紧接著又是一记掠了回来,刷的一剑斩了过来! 唐逍惊得目瞪口呆,这两记小挪移诀使得行云流水,可比他自己要灵活多了! 手忙脚乱地,一记小挪移诀躲开去,唐逍仔细观察著魔影,他知道,学习的机会又来了。 看来这一战不能这么早结束了,这魔影身上,有太多需要唐逍学习的东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於是唐逍放缓了战斗的节奏,这个魔影有个致命缺点,就是毫无灵智,唐逍完全可以把握节奏,想快则快,愿拖则拖,魔影都会完全配合他,绝不会趁机发起偷袭。 於是开始了一场“持久战”,唐逍竭尽全力,把自己所有会的东西,除了魔化无需施展、化剑无法施展之外,其它的全都施展了出来,甚至包括还只知道点皮毛的飞剑。 令人惊奇的是,虽然魔影没有任何灵智,但需要灵魂力量来驱使的飞剑,它却施展得不比唐逍弱,而且在灵魂力量的运用和剑势的灵活与矫健上,甚至还犹有过之! 它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老师,手把手做著示范,把最標准的招式教给了唐逍。 所以这场战斗,足足进行了半个时辰,才在唐逍的心有戚戚中结束了。 不是他已经学好了,而是魔影的身形已越来越稀薄,似乎它是由能量凝成的,现在能量几近用完了,它也就只有无奈地和唐逍说“再见”了。 唐逍遗憾地咂咂嘴,只得一剑將它劈为虚无,走向那条楼梯。 刚踏上楼梯,便只觉得眼前一,紧接著,一股炽热的感觉已將他包裹了起来! 唐逍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第二层,只知道这片空间里,到处都瀰漫著炽热的火焰,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甚至都看不出,自己是在一座殿堂里呢,还是在一片乱石滩上? 而且,这火焰的威力还不小,殷红的火舌舔著他的身躯,他自己都能感觉到,皮肉、骨骼、血脉、乃至灵魂,似乎都有些许融化的跡象,就像被丟进了火炉的雪娃娃。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除了炽热之外,他还发现了这火焰的另一个危险,那就是它正在和他体內那股烦躁感隱隱共鸣,而他知道,那正是他入魔的跡象! 这火焰並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魔火! 唐逍强压下了心中烦躁,盘膝坐了下来。他知道,应对这种恶劣环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去適应它。只要適应了,它就不会那么可怕了;而同时,他的实力也就增长了。 何况这还是魔火,而魔气,是可以被他转化为真元的。 火焰中,刚开始的確很炽热,他几乎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连额头的汗珠,也是一渗出来就被烤乾,嘴唇更是乾裂成一块一块的,不一会儿就结起了厚厚的血痂。 但隨著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却在缓缓减弱。当然不是火焰的威力变弱了,而是他的適应能力强了,而且他还把火焰中的魔气抽出来,也让自己能更好地適应这种火焰。 只是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让自己適应了这种殷红的火焰。 然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发现,他又坚持不住了。 火焰已经发生了变化,由红变橙,似乎连岩石都能融化。 於是唐逍又盘膝坐了下来,了一个时辰,让自己適应了这种橙色火焰。 接下来又有紫色火焰、蓝色火焰、白色火焰,最后甚至出现了黑色的火焰! 当他把黑色火焰都適应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修为似乎又要有进步了。 然而这不一定是件好事:虽然他突破到婴境已经很久了,但刚刚才晋升婴境中期,如果现在又要突破,难免会基础不稳,甚至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修炼! 他深深地吸著气,用尽全力把那不住往上躥的真元压了下去,然后就发现,满天的火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前的,仍然是一个宽大的殿堂,还有一架灰朴的石梯。 石梯旁有一块洁白的石板,上面阴刻著两个大字:火塔。 他断定了,火塔就是“九方塔”的第二层;而根据“九方塔”这个名字来论,他还需要闯过七层,才能到达它的顶端,魔猫剑灵多半就是在那儿等待著他。 今天,他必须要向它问一个水落石出。 接下来,第三层是水塔,滔滔黑水,魔气瀰漫;第四层是金塔,凝结成一块块坚硬的金属,龙魂剑狠狠砍上去,也只能砍出指甲大后个小坑而已。 唐逍一层层闯上去,当他终於在第四层砍出一条路来之后,体內的真元就彻底按不住了,开始了令他惊心动魄的疯涨,甚至有一举突破到地境的模样! 他足足了三个时辰时间,才总算把修为稳定在即將突破到婴境后期的程度,却也知道,这个境界是极不稳定的,也许他只是闭一下眼睛,都会引起境界的突破! 別人都是为修炼过慢而忧虑,而他则是因为修炼过快而感到恐惧! 只因为,不管是水里、火里还是金属里,魔气都太浓了,他就算不主动运转《化剑诀》,就算它只是玄级功法,但庞大的魔气直往他体內涌,不管是真元还是灵魂力量都止不住增长,就像有个农夫在拔苗助长,而他的修为境界,就是那株可怜的“苗”。 然而不管是水里、火里,还是金块里,都只是开始而已,接下来还有沙漠里、森林里。 一一闯过去之后,唐逍知道他挝不住了。他体內已充满了真元、魔气,灵魂力量也外溢出来,把他包裹著像一盏明灯,只要一点火星,就能轰的一声,散成满天火! 他带著满心的不安,踏上了楼梯,於是眼前一,便来到了一片大森林之中。 唐逍愣了一下,大森林,他不是刚刚才从木塔出来吗,难道又倒回去了?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就在他面前一株大树上,正有一个大脑袋探了出来! 三角形的脑袋,长长的信子,绿豆般大的眼睛,赫然是一条毒蟒! 遇到毒蟒不要紧,骇人的是唐逍自己的修为不见了! 真元涓滴不剩,灵魂力量彻底消失,剑道感悟也尽数化为乌有,甚至连饮风戒也没办法打开了,唐逍能够仰仗的,除了一声蛮力以外,就只剩下手中一柄龙魂剑。 龙魂剑也似失去了灵性,除了材质比较好以外,和普通的铁剑也没什么区別。 难道,是让他回归“原始状態”,仅靠自身力量,来闯过这片森林?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因为那毒蟒已经发现了他,双眼一瞪,从树上电射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他脑袋咬了下来。 离他还有数尺,一股毒气已令他遍体生寒,头脑也开始晕眩了起来。 唐逍一咬牙,连忙將身一滚,扑碌碌滚出去一丈来远,躲开了那篷毒气;隨即一个翻身,虽然无法使用小挪移诀,但仅凭肉身力量,他的速度也是很快的,一步便躥到了毒蛇背后,抡起龙魂剑,瞄准毒蛇的后脖子,一剑刺了下去! 幸好那毒蛇也没有妖元、妖术,只是一条普通的大蛇,力量也比唐逍差了一些,几个翻滚过后,它的“死亡缠绕”没能缠上唐逍的身子,便只能接受失败的命运。 可是唐逍还是不可避免地吸进了一些毒气,心情烦恶,却不是入魔了,而是中毒。 唐逍摇了摇身子,只觉得四肢酸软、浑身无力,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像是脚下无跟。 这还只是被毒气沾染了,要是被毒蟒直接咬中,那会是什么结果? 唐逍嘆著气,倚著柔软而冰凉的蛇身,凝聚起全身力气,將龙魂剑刺进毒蟒的脖子,用力一划拉,便伸手进去,揪出了一团碗口大的橘黄色的东西:蛇胆! 蛇胆,往往就是蛇毒最好的解药。 唐逍喘著粗气,胡乱把蛇胆往嘴里塞。 然后,他就仰面躺在地上,看著从树上慢慢爬过来的另一条毒蟒,苦笑著闭上了眼睛。 他累了,什么也管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光剑灵七为计 一条毒蟒就让他失去了再战之力,又来一条,这是存心不让他活啊! 这条毒蟒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绿绿的蛇躯就悬在大树上,只將脑袋伸下来,一直伸到唐逍面前,离他只有两尺远,然后伸出蛇信,像是要抚摸他那粗糙的脸庞。 这是看他已无还手,所以开始“调戏”他了吗? 一滴口水滴在唐逍脸上,腥臭难闻。这是从蛇口里滴出来的,倒不是毒汁,只是这味道太夸张了,唐逍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那毒蟒似乎十分警觉,就是这点微小的动作,似乎就把它嚇著了,猛然一缩大脑袋,隨即怒张大口,恶狠狠地咬了下来! 如果不是唐逍忍不住皱皱眉头,它恐怕还想不到,唐逍只是在引它上鉤而已。 毒蟒也是有“尊严”的,因此它这一口,在尖利的牙齿咬下来之前,毒雾已然喷了出来! 但这毒雾对唐逍的作用却似减弱了,虽然还有些头晕,却並不影响战斗。他一个翻身,龙魂剑笔直地刺在毒蟒下巴上,顿时鲜血狂涌,把龙魂剑染得一片通红。 一击得手,唐逍立即退后,他知道大局已定,倒没必要再和这毒蟒缠斗了。 他已看到更多的蛇脑袋,自树林里探头探脑地露出来,令他忍不住长长地嘆了口气。 虽然毒蟒的胆,令他获得了对蟒毒的免疫能力,但就凭那毒蟒肥大的身躯、足以绞断大树的缠绕,还有那满嘴尖利的牙齿,只剩下肉身的唐逍,是真的很艰难啊!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一条条地把毒蟒引过来,慢慢杀著,一点也不能心急。 就这样,他自己都不知道杀了多久,才终於杀过了这片满是毒蟒的大森林。 但蛇林背后,还是森林,只不过林子里的妖兽,已然变成了恶狼! 虽然也没有妖元和妖术,但这些恶狼都是三五成群,尖牙利齿,同样极难对付。 不过这些恶狼身体里有一种晶石,这倒是唐逍在无意中发现的,手握著它,他就感到自己的肉身力量在缓缓恢復,大概一刻钟时间,就恢復了四成力量。 这对他倒是个好消息,正愁力量消耗太大,恢復速度慢呢。 靠著这种晶石的帮助,他慢慢杀进树林深处,终於杀透了狼林,接著又来到了猴林。 猴林背后,还有豹林、野猪林、鹰林,一群群妖兽如潮水般涌过来,淹没了一切! 当唐逍艰难地杀透鹰林的时候,他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一群扁毛畜生!” 这群扁毛畜生给他的伤害,可比前几片树林大得多了,现在的他,头上肩上满是伤口,头髮都成了乱草窝,看上去有几分淒凉,却又有更多的是可笑。 幸好鹰林背后就是一条用草藤编起来的绳梯,旁边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的是“妖塔”。 唐逍站在碑前,默然站立了好一会儿,才登上绳梯。 然后眼前一,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之后,就发现他又来到了一座殿堂之內。 只是这殿堂很特殊,不管是柱子、石桌石凳还是地板、墙壁,全都是一片漆黑。 本应是明晃晃的光线,被这满眼黑色一染,似乎都暗淡了不少。 一头恶魔站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身子蠕动,唐逍甚至看不出那儿有个身影。 身形肥大,足有两丈高,宽也有两丈,就像一堆移动的肥肉;圆脑袋、圆眼睛、长鼻子、裂嘴巴,耳朵像两把扇子,看上去就像一头巨大的黑猪;脑袋上生著五六根触角,背上有一串锯齿,身后拖著松鼠似的尾巴,两条腿一跺,整个大殿都在嗡嗡作响! “能够从剑塔一路杀到这儿来,不得不说,你这小子的实力,还是挺厉害的!” 唐逍也没想到,这个怪东西居然还会说话,虽然每一个字都像在擂鼓一般。 他凝神戒备,沉声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怪物一愣,哈哈一笑,“你看不出来啊,我不是东西啊!” 唐逍咂咂嘴,看上去很厉害,却没想到是个蠢笨如猪的东西。 那怪物却似能“听”到唐逍的心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像打了个闷雷:“你在心里咒骂我,別以为本魔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能瞒得了本魔,真以为本魔是个笨蛋吗?” 唐逍沉著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怪物嗬嗬怪笑:“本魔名叫当康!怎么,想和本魔攀交情吗?” 唐逍突然一跃而起,这一刻,他感到汹涌的真元、灵魂力量与剑道修为都回来了,全身鼓涨,似乎再不把满身力量倾泄出去,就会爆体而亡了似的,他一剑就刺了出去! 既然早迟都是要打的,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三两下解决了它呢? 剑如虹光,却被那“当康”双掌一拍,啪的一声,正把龙魂剑挟在了掌心。 它冷冷一笑,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龙魂剑已在它掌心猛地一绞,一股鲜血便顺著十指缝直往下淌,痛得当康厉吼一声,鬆开剑身,一拳就往唐逍脑袋擂了下来! 却砸了个空。 经过了这几层塔里的战斗,特別是剑塔中汲取了教训、金木水火土五塔中吸收了魔气,又在妖塔中淬练了这么久,沉淀已经够了,唐逍的战斗方式和战斗素养,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身法、剑术、力量的运用,都已和进塔之前大不一样了。 刷刷几剑,不但消解了当康的攻势,反而把它逼退了几步;而唐逍一旦掌握了主动权,顿时剑出如雨,將当康逼得不住后退,不多时便退到了塔底的石梯旁。 当康不由得大怒,厉声喝道:“好小子,本魔倒是小瞧你了!哼,真以为……” 但唐逍的剑势太绵密了,它话没说完,已被强劲的剑风扑面,把后半截话生生逼了回去! 当康更是怒不可遏,一咬漆黑的獠牙,手中突然多了一柄丈把长的狼牙棒,呼地一棒就把唐逍逼退三步,再来一棒,又逼得唐逍往后一跳,两人之间就拉开了五六丈远的距离。 此时的当康又是一阵大喜,挥著狼牙棒,一棒接一棒地打过去,就像打地鼠似的,逼得唐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不住往后退,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就在它志得意满,以为再来两棒就能把唐逍敲死的时候,突然间,唐逍不见了! 狼牙棒重重地敲在地面上,直敲得碎石飞扬,唐逍却不知什么时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康愣了愣,下意识地回过头,便见唐逍已站在石梯旁,正微笑著看向它。 唐逍只是不知道石梯的位置而已,一旦確定了,接下来的调虎离山就顺理成章了。 两次小挪移术,衔接得无比自然顺滑,甚至都没有让当康觉察到! 等到当康终於回过神来的时候,唐逍已经登上石梯了。 它除了无能的咆哮,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唐逍也没有一丝高兴,此时他终於登上了第九层,看到了那只魔猫剑灵。 可是现在的魔猫剑灵,却似完全变了模样,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 原本那只魔猫剑灵,虽然也是魔物,但个头娇小,就算发怒也有种萌萌的味道;可此时的它,虽然个头仍然很小,跟普通的小猫差不多,但唐逍只看了一眼,就从心底涌起一种可怖的感觉,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绝世凶兽,甚至足以覆灭天地似的!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你……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九方塔九层並不大,方圆只有丈许,一片空旷,只在大殿中央有一张小小的方桌,那魔猫剑灵就伏在桌面上,却已占去了绝大部分桌面,三根长长的尾巴慵懒地垂了下来。 它睁著碧绿的双眼,微微透著一股寒意:“你想知道吗?” 唐逍不答,只是微不可察地退后半步,一手紧攥著龙魂剑柄,手背上,青筋直冒! “其实,你我相遇,已经好几年了,只是你一直不知道而已!” 出乎意料,魔猫剑灵一开口,那语气悠悠,却像把凶戾之气一扫而空了。 唐逍皱著眉头,有些不大敢肯定:“你……你是那道魔光?” “你很聪明!”魔猫剑灵微微点著脑袋,嘴角一扯,似乎是在笑,“正是本魔!” 唐逍禁不住喃喃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本以为那魔猫剑灵要为他解惑,却没料对方將猫眼一瞪,怒气冲冲地道:“本魔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本魔的计划,怎么会被你全盘破坏了,竟让本魔这么早就现世?” “这么早?”唐逍眉头一皱,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时候才现世?” 他隱约觉得,这魔猫剑灵的来头一定很大,这里面恐怕有什么阴谋,而他显然已深陷局中,无法逃脱,所以他希望能多从魔猫剑灵嘴里打探点东西出来。 却听魔猫剑灵恨恨地道:“一个好好的计划,搞得接连出现了五个错误,还害得本魔终身禁錮……若不是你已成了计划的关键人物,本魔焉能让你继续如此逍遥?” 唐逍嚇了一跳:“五个错误……什么一个错误!” 魔猫剑灵耸耸脊背,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也罢,本魔就告诉你吧。本魔名为邹吾,出身来歷,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本魔化作一道魔光,本是要去崑崙山的,本魔本就是掌管崑崙山的主宰。可惜天道误引,竟让本魔投入了那小姑娘所炼的一柄剑中!这就是第一个错误,不过本魔知道,天道本就是故意的,此仇,本魔非报不可!” 唐逍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有了疑惑,却也不能不问:“崑崙山有崑崙宗和崑崙家族,他们都是修仙道门,先……先生说是主宰崑崙,恐怕不一定吧?” “你知道个屁!”邹吾粗鲁地冷笑道,“那崑崙分为前中后三截,前崑崙才是世间所见的崑崙,崑崙宗便长居於此;中崑崙被切下,为崑崙家族所居;后崑崙却隱入虚空,那才是本魔主宰的道场!当然,崑崙为天下龙脉之首,也不是本魔一个能够主宰的。本魔还有个同胞兄长名为『陆吾』,他与本魔共掌崑崙。本魔是修魔的,他却是修道的!” 唐逍想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既然你是崑崙之主,为何还要身化魔光,前往崑崙呢?难道,你也只是奉命行事?是你背后的主宰者命令你,前往后崑崙,担任主宰?” 却不料邹吾猛地暴怒起来:“你知道个什么?没根没据的话,再敢胡说,本魔宰了你!” 唐逍不著痕跡地撇撇嘴,邹吾这般表现,反而证实了他的想法。 而且他还可以大胆猜测,邹吾不但身后有主人,而且多半它还打算背叛它的主人,所以在他提到的时候,它才会如此失態,就像一个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孩子。 唐逍很明智地决定,不再继续討论这个话题,而是轻咳一声,又问道:“先生说你是被天道诱惑,而误入了吞云剑。但那吞云剑只是一个宗师境的小孩子所炼,根本不可能容下先生如此强大的存在;先生更是变成了这三尾猫妖的形状,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所以本魔恨啊!”邹吾怒喝道,“天道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它要算计一个人,不,一尊魔,根本就让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本魔身化魔光,一门心思只想著掠往崑崙山,哪曾想到它居然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让本魔变了方向,一下子就掠进了吞云剑中!偏偏那剑品质低微,本魔稍有动作就会令它粉碎!你可知道,灵魂体一进入剑中,立即就会变成剑灵。哦对了,你也是个剑灵,你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一旦成为了剑灵,剑毁,灵必亡!” 它深深地嘆了口气:“本魔还算醒得早的,並没有全部进入吞云剑,而是只进去了一小点灵魂。但本魔已不敢稍有动作,一旦吞云剑毁,本魔虽不会亡,已经进入剑身的灵魂也会消逝!而如果灵魂缺失,本魔就终身难以寸进!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悍然切断灵魂,只留了一点灵魂力量在剑身里,主体则被天道力量封印,流落到了这古魔洞中!” 它望著唐逍,接著说道:“这洞里的確有一尊古魔,是寄在镇魔塔里存在的,被本魔吞噬了。所以本魔才能恢復到今天这个地步,若再修养千年,也许就能恢復全盛了。” 唐逍忍不住问道:“这么说,魔猫剑灵,可以算是你的一个分魂?” “可以这么说!”邹吾点点头道,“本魔第二个没想到,就是没想到吞云剑中居然已有一个剑灵,乃是不死猫妖。本魔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形態遭到侵染,终身只能这三尾猫妖的模样了。唉,真是流年不利,就算要变成剑灵,你也得让本魔有个英俊的外表吧?” 唐逍忍不住有点想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了下来。 邹吾看了他一眼,接著说道:“而本魔的第三个没想到,就是你居然开启了吞云剑!” 唐逍愕然:“当时我只流了一点血,为什么就把吞云剑给开启了呢?” 这是盘桓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他很不理解,如果吞云剑是见血就会开启,难道剑铸出来是不能见血的?这开启的方法也太简单了点吧,哪像一个绝世凶魔的作派? 邹吾苦笑道:“当然不是,若真有那么简单,本魔哪还有信心能藏身千年?实际上,只有身具上古魔帝血脉的人,才能唤醒本魔。你姓唐,应该身怀上古唐虞血脉。那唐虞乃是数万纪元以前的一位魔帝,但天下姓唐者何其多,你的血脉本应当无比稀释,根本不可能唤醒本魔,谁知你那姓方的小女友,又是罕见的『融魂』血脉,此血脉別的用处没有,却能激发你的魔帝血脉,再加上天时地利,阴差阳错就唤醒了本魔。而分魂一旦被唤醒,主魂自然就跟著醒了过来,本魔的修养千年计划,就这样被你们两个小傢伙给破坏掉了!” 唐逍忍不住有些咂舌,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邹吾冷笑一声:“本魔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便打算让分魂夺舍你,以便修炼起来后能打开古魔洞口,救出本魔,再往崑崙山主宰一切,修炼千年,位列仙班。但本魔的第四个没想到便是,你居然能驱逐本魔,还修炼了本魔主人所修炼的《化剑诀》!无奈之下,本魔只能以强大神魂遥遥指令那魔灵子,设计了一魂三分之术,以『养魂化蛊』秘法,待得三魂归一之后,便能將你引来,再次夺舍你的肉身。因为只有那样,本魔的分魂才能修炼一些秘法,最终回归本源,本魔才能有再次前往崑崙山的可能!” 它又嘆了口气:“但本魔还有第七个没想到,这个计划,又败在你的手上!” 它望著唐逍:“难道你真是本魔的克星吗?” 第一百七十章 无忘无弃泯神魔 唐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地等待著它的下文。 他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如此好心,但他想,它一定不会让他白听的。 歇了一会儿,邹吾又说了下去:“本魔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如此坚韧执著地寻找那三魂下落,早早的就把海岛上那缕魂收回去了。本魔先是想夺回那缕分魂,后来发现无望,因为你曾是本魔分魂之主,本魔竟然无法对你出手!於是本魔无奈之下,以魔念影响了许多人,甚至挑起各大家族之间的爭斗,就是希望有人能杀你肉身、夺你灵魂,送来此地!” 它望著唐逍:“幸好,老天虽然哄骗了我,但本魔的计划还是成功了,借那几个家族之手强行开启古魔洞口,將你送到了本魔面前,本魔还是最终的胜利者!” 唐逍终於听明白了:“你是想再次夺舍我,还是强掠我的灵魂?” “这就要看你怎么样了!”邹吾哈哈大笑道,“若你不想反抗,本魔就夺你肉身,让你的灵魂自行前往冥界。你的肉身锻链得如此强大,本魔还得谢谢你!不过如果你不想束手就擒的话,本魔也可以毁你肉身、掠你灵魂,应该也能回復分魂被毁给本魔带来的损伤……” 唐逍一惊:“分魂被毁?那化名小灵的小猫不还是在圣涯岛上吗,怎么会?” 邹吾恨恨地道:“你还说!本魔明明探知,一个多月前,我那分魂突然间就湮灭了!本魔细细想来,那应该是你的杰作吧?只有你,才与它有如此深仇,否则,再无別人!” 唐逍算了算时间,摊著手道:“你想错了。我两个多月前就离开了圣涯岛,虽然我想很杀了那头小猫,但它不是我杀的。你要知道,我不是怕你才这么说的,事实就是事实!” 邹吾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那事就不要管它,反正你马上就会被我夺舍了。” 话该说完了,是到图穷匕首现的时候了! 唐逍眉头一皱,本能地抽身便退。既然暂时还打不过这头巨魔,那就先暂避三舍,退到金木水火土五塔之中,先把境界提升到地境再说,也许还能带来一线生机! 至於唐记武馆和方余等人的安全,他已经无法去想,只能听天由命了! 但他刚退了一步,突然脑海里一阵肿涨的感觉,一只漆黑的小“猫”,已然一头钻进了他的脑海中,朝著正稳居於脑海深处的灵魂,张嘴发出了一声咆哮! 唐逍大骇,他知道这可不比当初的魔猫剑灵夺舍,邹吾乃是上古凶兽,实力之强,恐怕已经算整个圣炎凡界的顶尖了吧,谁敢让它进入自己的身体? 但它既然都进去了,如果不让它掌控身体,它又岂会无功而返呢? 只是,坐以待毙,实在不是唐逍的风格! 脑海深处,一片氤氳的烟雾之中,唐逍的灵魂正盘膝而坐。那些雾气是他的神识,除了释放出去外,还能保护灵魂。然后,邹吾一头扎进他的脑海,灵魂唐逍赶忙掉头就跑:他的泥丸宫一直都是开启的,已经无路可走的他,只能让灵魂进入那里面躲避一二了。 但他的速度,显然赶不上陆吾,它只是轻轻一晃就已来到了灵魂唐逍的身后,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就朝他抓去,顿时五指入骨,痛得灵魂唐逍一下子就扭曲了起来! “哼,不修灵魂,如此之弱,真是浪费了本魔的一番期望!” 邹吾冷笑著,爪上用力,唐逍立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灵魂深处涌起了一阵晕眩! 这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伤势,比肉身受伤痛了何止百倍! 那一声號叫,就像野兽最后的绝望,而绝望之后,唐逍的习惯是奋起、抗爭! 他紧咬牙关,强忍著剧痛,猛回身,一拍手,脑海里的雾气立即沸腾起来,竟似凝成了一柄细剑,他一把抓住剑柄,一剑砍在陆吾身上,顿时又是一声刺破天际的嚎叫! 原来他也是可以反抗的,唐逍一下子信心大振,纵然被痛得歪牙咧嘴,还是拼命挥动神识之剑,疯一般往陆吾身上砍著,纵然十剑被躲开了八剑,至少也是能砍中两三剑的。 於是一人一魔,此时却成了胶著之势,当然这只是表象。 陆吾本就是灵魂体,唐逍虽然不知道当初它是发了什么疯,化为魔光实际就是丟弃了自己的肉身。当然,它的肉身並没有消亡,只是被封印在某处,无法利用而已。但仅剩灵魂体的它,其实与唐逍也没有本质的不同,很多手段都用不出来,只能靠最原始的本能作战。 其实它的话应该是不尽真实,这么长时间里,它没有朝唐逍出手,不一定是它所说的“他是主人,无法出手”,而是因为它是灵魂体,很多时候是无法跑出来朝唐逍出手的。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但即便都是灵魂体,陆吾的灵魂力量,要比唐逍强大了不知多少倍!甚至,它的灵魂已然快要凝成实质了,唐逍一剑砍下去,也只能让它稍稍破皮而已,虽然痛得它直打哆嗦,却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它隨便一爪子,却能让唐逍瞬间丟掉半条命! 一时间,唐逍的脑海里,惨叫声响成一片,两个灵魂体拼命撕咬,谁也没有注意到,又有一个极虚极幻的身影,竟是从唐逍的泥丸宫里飘出来的;而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饮风戒中也出来了一个虚影,悄无声息地衝进了唐逍的脑海,与那虚幻身影结合到了一起。 两个灵魂体翻打嘶咬,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唐逍的泥丸宫外。 “泥丸宫居然这么大?”灵魂陆吾望著那大开的洞口,忍不住有些惊讶,“你是怎么修炼的?这泥丸宫的力量应该很大吧,怪不得你不想呆在里面呢!” 唐逍见它跃跃欲试,就要往泥丸宫里衝去,连忙叫道:“不行,你绝不能进去!” 他赶忙横起身子想要阻拦,但可惜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陆吾。它知道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只要它顶著泥丸宫里那强大的斥力衝进去,再把唐逍挡在外面,不用三天,灵魂唐逍就会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日渐枯萎,直至烟消云散! 所以它这一衝,已然尽了全力,剎那间就衝到了泥丸宫口,一步就跨了进去! 却没想到,一只小手,驀然抓住了它的后颈,让它就停顿了那么一下! 紧接著,一股强大的斥力涌了出来,灵魂陆吾惨叫一声,登时被衝出去数丈远! 当然,抓住它后颈的那个身影也飞起来了,不过它没有飞出去多远,一双大手接住了它。 就在那一剎间,唐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看到了方柔的灵魂! 正是她的突然出现,並且在最紧要关头拉了灵魂陆吾一下,它才没能衝进泥丸宫去! 此时它已经远远地飞出去,直至飞出唐逍的脑海了。它是非常果断的,夺舍的机会从来都只有一次,只要第一次不成功,后来全都是做无用功而已,甚至还会浪费灵魂力量。所以灵魂陆吾非常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只在唐逍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少灵魂力量。 这简直就是当初魔猫剑灵夺舍他的翻版,看来老天都站在他这边啊! 但唐逍却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因为灵魂方柔,已经迅速消散了! 她只留下了一句话:“旭升分魂,长伴左右,君若不忘,冥界相求……” 魂灵就像一缕烟,灵魂唐逍拼命想要抓住,两手紧紧地搂著,却怎么也无法阻止,方柔在他眼前越来越淡,眨眼间,倏然消失,他的怀抱空空如也,他的灵魂也像隨之被抽空了! 唐逍很想哭,却流不出泪水;又想长嘶,张张嘴却没有声音;伸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整个世界似乎都已变得一片虚无,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得不到…… 然后,就感到一股剧痛传进脑海,邹吾似乎在攻击他的肉身了。 唐逍苦笑著嘆了口气:“她死了,我还有必要活著么?” 这一剎那,他已经想明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柔的分魂,原来一直就在他身上:那张旭升卡! 当初魔猫剑灵將方柔的灵魂一分为三,一份被它带到了圣涯岛,培养方余,后来被唐逍收回来以后,似乎又被太室家族夺走,养出了渡魂人“假方柔”;一份被魔灵子带到五鸞宗,受尽折磨,先后两次分发给弟子们的丹药、凤翔郡的渡魂人粉鬼娘娘,都和这份灵魂有关;而第三份被东方柳夺去,唐逍一直不知道她用来做什么了。 在皇宫那座偏殿之中,唐逍看到过东方柳为方柔准备的肉身,他一直没搞明白,她为什么不把方柔的分魂安置进去?那样,即使不能让方柔復生,至少也能保住分魂啊。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东方柳从一开始,就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还记得,这旭升卡是早在金陵城的时候,东方柳就委託纳兰大人带给他的;而那时,皇室想招揽他,东方浩辰也想寻找方柔,她毕竟是皇室血脉。 但东方柳那时就不信任东方浩辰,毅然把爱女的分魂,交到了唐逍手上! 可恨这么长时间,他竟一点也不知道! 要是在方余把分魂还给方柔之时,唐逍就把旭升卡里的方柔分魂也送进肉身,她就算先天魂魄缺失,至少也能成为半个正常人,能够修炼,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至於东方柳为什么不说出来,唐逍也能理解,她是认为,这是方柔復生的最后希望。她知道爱女的復生,肯定会遇到许多艰难险阻。她相信唐逍的人品,却不相信他的能力,所以她不说。就算唐逍最终失败了,只要旭升卡不失,她还有办法夺回方柔的分魂。 可是她恐怕也想不到吧,唐逍的泥丸宫中有方柔的灵魂种子,虽然当初这种子渡给他的肉身了,但印记是不可能消除的,隨著唐逍灵魂力量的增长,这印记又壮大成了种子。而在不知什么时候,这灵魂种子与旭升卡內的分魂取得了共鸣,在邹吾就要闯进泥丸宫、唐逍將会被夺舍的关键时刻,分魂毅然衝进唐逍脑海,与种子结合,挡了邹吾一下! 而后果就是她也被那巨大的斥力击中。她可没有邹吾那么强大的灵魂力量,一下子就被冲得粉碎,只留下十六个字,就在唐逍眼前彻底消散了! 唐逍悔啊,恨啊! 他是该多无能,才让三缕分魂都从他眼皮子底下失去?才让方柔的復生之路一次次在他眼前断绝?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最后却还要她来为他挡住生命之劫? “咔”,闷闷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唐逍知道,自己的右臂已经离他而去了、 夺舍失败的邹吾,已经开始疯狂了,也许它正在大嚼著他那条臂膀呢。 它曾说过,只要剥夺了他的肉身,他的灵魂就会无所可依,连冥界都去不了。 冥界……等等,冥界! 想到这个词,唐逍霍然一惊,方柔所说的那十六个字驀然重现:君若不忘,冥界相求…… 方柔大概已经绝望了,所以才叫他去冥界,以求在那阴暗的地方,共相廝守。 可是既然她去了冥界,他为什么不可以追过去,生生把她救回来呢? 是,天底下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进入冥界救人的,但难道就有人听说过,化剑之后能生生跨越一个大境界吗?唐逍既然能修炼出如此强大的《化剑诀》,为什么不能去冥界救人? 驀然间,唐逍又不想死了,希望还在,他定要把方柔救回来! 他灵魂一定,肉身就立即睁开了眼睛! 右臂齐根断开,血淋淋的断臂就搁在那小桌子上;胸口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五臟六腑全都显露在外面;邹吾正伸出一只爪子,朝著那跳动的心臟就抓了下去! 唐逍虽说以剑化身,肉身却並没有消亡,心臟仍然是他的核心要害,只要被邹吾抓下来,他立即就会沦入死亡的深渊;而由於化剑的缘故,他的灵魂並不像普通人那样,离了肉身还能去冥界,而是会在短时间內便烟消云散,这世上不会留下他的丝毫痕跡! 被魔化了的孤魂,冥界是不会收纳的。 邹吾那张毛茸茸的小脸上,已露出了一丝残忍、一丝得意。 只要它抓下眼前这枚心臟,唐逍的肉身和灵魂,就都会成为它丰盛的晚餐! 它一把就抓了过去,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抓了个空! 唐逍倏然后退,一柄足有三丈长的鏤空巨剑驀然出现,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剑气的海洋笼罩著那张小桌子,唐逍却自己都不知道,这对邹吾到底有多大影响! 他只是想让它阻挡一下,好让他有机会闪到门边,找机会,衝出塔去! 但邹吾只是挥挥爪子,漫天剑芒就全都消散了,连它身上的一根毛也没有削下来! 它的嘴角有著淡淡的冷笑,它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唐逍不知道,它还能不知道吗?这座九方塔第九层,根本就没有出去的路——除了它进来的那个口子。 不过它谅唐逍也不知道那口子在哪儿,那是它最深的秘密,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唐逍就是它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唐逍也发现了这一点,这间屋子,別说门了、窗了,连通风透气口也没一个! 他已退到墙边,巨闕剑驀然收回,改为抡起龙魂剑,重重一剑砍到墙上,却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墙壁纹丝不动,他自己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邹吾冷笑道:“这地方没有出路。怎么,是不是觉得很绝望?” 它阴冷的目光扫视在唐逍身上,突然间脸色一变:“你怎么到了魔生之境?” 唐逍一愣,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是魔生之境?” 邹吾眼神凝重,喃喃地道:“魔气生肌、魔气回魂,魔生之境没错!魔死魔生,魔灭魔消魔永恆,没想到在凡界,居然也有入魔如此之深的人,难道真是你的上古魔帝之力?” 唐逍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不过“魔气生肌、魔气回魂”这八个字,他还是理解的。这是他早就拥有的能力,只要一入魔,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会立即止血、不知疼痛、迅速痊癒;而且,无论是真元、灵魂力量还是肉身力量,都会迅速无伦地恢復过来。 既然牵涉到他自己的问题,他就想多问两句了:“魔生之境,是魔道的境界吗?” 邹吾却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泯灭之后,自己去参悟吧!” 它高高扬起一只爪子,厉声喝道:“无妄、撕裂,泯神魔!” 屋子里驀然颳起了一阵旋风,浩浩荡荡,幻化作一柄大刀,狠狠地卷了过来! 唐逍的脸色驀然变得一片苍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山野之中有遗才 旋风初起时,他就知道,这一招,他绝对接不住! 他只能逃! 但背后就是坚硬的墙壁,他哪有逃跑的路? 唯一的办法,就是顺著墙壁翻滚,不求能逃出去,只求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幸好他的身手还算灵活,紧贴著墙壁,剎那间就翻了五六个滚,已从墙壁的一头滚到了另一头,却还是逃不出那旋风大刀的攻击范围,它同样紧贴著墙壁,呼啸著就卷了过来。 唐逍一咬牙,跃身而起,在墙角重重一撞,却是想借著那反震之力,撞到另一个墙角去。 谁知他刚刚撞上去,便听邹吾失声叫道:“不要!” 唐逍一愣,本能地想到,这墙角有古怪,说不定就是他的脱身之道。可是他已被反震了出去,虽然已感知到那墙角的机关,却已是鞭长莫及了。 而旋风大刀紧隨著他卷过来,似乎想要回去也是没希望的,会被旋风绞成碎片! 邹吾已经朝著那墙角飞窜过去,唐逍想要从另一边绕过去也是没有希望的。 关键时候,唐逍却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如果不拼命,以后就没命可拼了。於是他收起龙魂剑,又拿出了一件宝物。 一座方方正正的小塔出现在他手中:在天魁殿中得到的七宝曜天塔! 捏住通灵宝诀,只见光芒一闪,七宝曜天塔就变成了三尺来宽、五尺多高,看上去倒像一方宝印。唐逍把它顶在身前,迎著那旋风大刀就冲了过去! 他在天剑殿和天魁殿中得到的这两件至宝,巨闕剑是天阶材质,却没了剑灵,沦落为极品地器;七宝曜天塔则是材质不够,虽有器灵,能够变化,却仍然不是天阶。 但唐逍没有別的办法,巨闕剑太大了,又是鏤空的,护不住他;龙魂剑就更不管用,他只能希望这七宝曜天塔能爭口气,至少要让不要被旋风大刀撕成碎片! 他已看出来了,那墙角一定就是这间屋子的关键所在,不然,邹吾怎么会如此紧张? 说来话长,那时却是很快,这间屋子本就只有丈把宽阔,眨眼之间他就衝到了那墙角。 果然没有被旋风大刀撕碎,只是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刀伤,那七宝曜天塔上也布满了刀痕。 唐逍舒了一口气,眼见邹吾衝过来,他剎那间收塔换剑,抡起龙魂剑就把它抽了出去! 邹吾再强大也只是个灵魂体,如果它的本体在这儿,唐逍在它眼中自然只能算是螻蚁;但灵魂状態下,很多手段都施展不出来,它个头又小,又是猝不及防,却是没了还手之力。 当然唐逍也伤不了它。只听喵呜一声,它又闪电般飞回来了。不过唐逍已经占据了墙角,一掌按在墙壁上,神识蔓延,立即发现了这是一个阵法,而且不难解开。 想想也是,邹吾只是个灵魂体,它还要从这儿出去的,怎么能把阵法设得太难呢? 神识运转,只听“叮”的一声,阵法解开了,一个小小的洞穴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这洞穴只能容一只小猫进出,唐逍如果不缩骨的话,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邹吾已经来到他身后,一爪子抓了过来。唐逍不暇细想,真元运转,身子倏然缩得跟竹竿似的,一头就往那洞穴里钻去,急得邹吾连声大喊:“不要进去……” 唐逍相信一点,只要你的敌人全力反对你,就说明你做对了。 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钻了进去。邹吾伸手一抓,就只抓住了他的左脚。 撕裂的剧痛淹没了他,那只左脚,已被生生抓了下来! 然而这並没有影响到他的意志,拼命调动魔气抵制著剧痛,唐逍又往前躥了数尺,却迎头撞上了不知什么东西,剎那间,便以快了三倍的速度,从那洞穴里生生弹了出来! 但邹吾脸上並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无比惊恐:“糟了!” 唐逍滚落在墙角,把他从洞穴里逼出来的,是一缕轻风,似乎连头髮丝都吹不起来。 那轻风中,却传来了一个公鸭般的声音:“我的好弟弟,你终於捨得打开它了吗?” “不,不是我!”邹吾嘶声尖叫起来,“是他打开的,不是我!” “是他还是你,效果不都一样?”公鸭嗓冷笑道,“总之通道被打开了,你就回来吧!” “不,我不回去!”邹吾四爪紧握,怒视著唐逍,似乎要用目光把他碎尸万段,“你好狠的心,居然打开沐离通道!好,好,本魔回去了,你也不可能討得了好!看著吧,万千魔气会瞬间涌进你身体,你就等著被彻底魔化,沦为毫无知觉的魔头吧!”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却越来越大,等这几句话说完,它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却变得稀薄无比,几近全透明;然后那“沐离通道”里传来一股吸力,嗖地把它给吸了进去。 唐逍愣怔怔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那通道里又一股力量传了出来,竟像醍醐灌顶一般,蛮横无比地朝他体內灌去,瞬间占领了他周身百骸、五臟六腑! 这,就是邹吾所说的“万千魔气”! 剎那间,唐逍只觉得像是掉进了万年寒冰眼里,一股无以言喻的寒冷布满了他的全身,还朝著他的脑海飞快蔓延而去,好像要把他变成一座无法融解的冰雕! 他知道,这就是魔气的恐怖之处:它能与他的血肉相结合。而一旦它占领了他的脑海,他就会彻底魔化,沦落成没有思维、只知杀戮的魔物,给圣炎凡界带来深重的灾难! 圣炎凡界怎么样他管不到,但不能让他成为这个魔物啊! 现在这个局面,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炼化这股魔气! 他想也不想,盘膝坐下,全力运转起真元。他也顾不得自己用的是什么功法了,先运转《化剑诀》,又怕它不能应付这个局面,毕竟它只是玄级而已,又赶忙换成《引魂诀》;还怕不行,再换成《魔剑诀》,然后忐忑不安,就像在等待死刑判决的犯人。 眨眼时间內连换了三种功法,唐逍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 然后就感到经脉內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真元你衝过来、我挤过去,在他身体內挤成一团;几种截然不同的意境涌进他脑海,顺便又把他的大脑变成了一片“战场”! 接连运转几种功法,那彻骨寒意没能化解一分,他自己先要被撕成几半了! 唐逍大急,此时已不容他再冷静思考,那魔气已经在他大脑里蔓延,就要到达泥丸宫了。而一旦泥丸宫被魔气污染,他就会彻底化为魔物! 甚至,他已经能感到,他身体上出现了一层绒毛,肤色也开始了渐渐变黑! 唐逍一咬牙,又运转起了另一功法。 他会的功法不少,除了《化剑诀》《魔剑诀》等功法之外,还有许多是他没有修炼的,只是记在脑海里而已。现在无心运转出来的这部功法,却连他自己都没搞懂叫什么。 他只是病急乱投医,突然记起有这么一段功法,於是就运转了起来。 然后就无比惊喜地发现,那几种不同的意境,竟是开始了慢慢的融合,撕裂般的痛苦一下子就减轻了;而那快要蔓延到泥丸宫的魔气,也驀然停了下来!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唐逍定下心来,暗暗回想著刚刚运转的那段功法,猛然脸色大变,差点真元一乱,那魔气又朝他泥丸宫涌去,慌得他连忙镇定心神,这才堪堪稳住了局面。 只因他发现,这部功法,乃是来自天魁殿中! 天魁殿里,他得到过两片玉瞳,一片记载了《七星太曜阵谱》,另一片则不知记载了什么东西,唐逍一贴到额头上,就感觉脑袋要爆炸了一般,涨痛难忍! 现在他知道了,那也是一部功法,叫做《满天星》。 这部功法十分奇怪,品阶不详,而且既不是提升境界的,也不能修炼肉身、灵魂力量、剑道领悟,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把各种不同的功法糅合起来,形成新的功法。 糅合產生的新功法的品阶,会比原功法中品阶最高的,还要高出一层。 比如一部地级极品功法,与任意一部地级以下的功法融合,就能变成天级下品。 此时,《魔剑诀》《化剑诀》《引魂诀》这几部功法,就已经开始了融合。 但唐逍怎么能只融合这几种功法呢?就算最厉害的《化剑诀》,也只是玄级而已啊。 他果断地运转起了《紫薇御剑诀》,这可是天阶下品功法! 运转別的功法,都能把外界的灵气魔气转化为真元,但运转《满天星》功法,却需要极为磅礴的真元和灵魂力量来支撑。加上《紫薇御剑诀》又是天阶,单是启动就需要异常庞大的真元。唐逍原本是万万不能同时运转这两部功法的,他一部都运转不了,但现在却不一样。他的体內淤积了无尽的魔气,如果再不宣泄出去,就要把他的肉身完全魔化了! 於是唐逍飞速运转著两种功法,魔气便一丝丝被转化为真元,然后还没等唐逍有所反应,就被两大“吞金兽”给吞了进去,一点残渣都没给唐逍留下。 他必须要尽全力运转著功法,才能勉强供应上两大“吞金兽”。 於是唐逍很快进入了深度修炼状態,渐渐忘记了身旁的一切。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境界,就在这无尽的修炼之中,缓缓地稳步提升起来;而在他炼化魔气的过程中,原本飘荡在这九方塔內的魔气,也被他一点点吸收、转化著。 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漫长得让唐逍都忘记了时间。 大概几天吧,或者是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 幸好,时间再长,也终有结束的时候,魔气再多,也终有吸收完成的时候。 终於在某一刻,唐逍的眼皮,悄然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来。 再然后,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却第一时间感到了深入骨髓的,饿! 肠胃里是空的,感觉就像几年没吃饭了一样——呃,他的確很久没有吃饭了,但也不应该这么飢饿啊,修士闭关,消耗的不是真元吗,怎么还需要吃饭呢? 可是他身体里不仅没有食物,同样也没有真元,甚至灵魂力量都消耗得涓滴不剩! 不但他体內的真元,就连九方塔九层的魔气,也彻底消失了。阳光不知从哪儿照射进来,縈绕在房间里的阴暗与潮湿不见了,乾燥和温暖的感觉,令他甚至有些沉醉。 唐逍望著这满屋子的光明,怔怔地出神,半晌过后才站起来,长长地嘆了口气。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嘆这口气。 然后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把手掌按在墙壁上,一寸寸试探过去,很快找到了出去的路。 那是一个阵法,想要解开並不难,唐逍只是微微调息了一下,便把它打开了。 然后他又开始发呆了,因为他发现,他的境界,居然已经到了婴境巔峰! 虽然没有丝毫真元,灵魂力量也十分微弱,但境界却是实打实地提升起来了。 这就像一个桶,虽然桶里一滴水也没有,但围成桶的木板都增高了不少,能装的水自然就多得多了。至於桶里的水,桶都有了,还怕没有水吗? 唐逍从饮风戒里取出几枚丹药塞进嘴里,恢復了几分实力,这才离开了九方塔九层。 他是怕下塔的过程中,又会遇到上去时的那些场景,什么水塔火塔妖塔魔塔的。但他没想到,这塔里已经完全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塔。 原来每一层都只是一座普通的石殿而已,只是因为充盈著魔气,才让它们幻化出了那么多东西;现在魔气一扫而空,自然它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但那些魔气也没有进入唐逍体內,他还没那么大“肚量”,他所吸收的魔气,除了那个“沐离通道”里灌注过来的以外,真正从九方塔里吸收到的,甚至还不到万分之一。 那些魔气,都顺著“沐离通道”被吸走了,乾乾净净,丝毫不剩。 唐逍终於走出了石塔,明媚的阳光射得他双目发痛,忍不住眯了一下。然后再睁开来,又彻底呆住了:此时的他,就站在晋安村的背后,不过那村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啾啾白骨横荒野,灿灿红点鬼殤。 唐逍从遍地白骨中走过,他知道这是那一战留下的残跡,可是这么多人都死了,难道仙霞家族都没有掩埋一下吗?古魔秘境,怎么又会从村子背后走出来呢? 他摇摇头,也没有去找鬼剑岛想要的镇魔塔,而是径直走出了这片群山。 他仍然片刻不得閒,要先去丹郡,看看唐记武馆和东海商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然后再想办法进入冥界,既然还有希望,哪怕只有针尖那么细的一点,他也要把方柔找回来! 如果侥倖能够成功,他还得去一趟鬼剑岛,把他们付出的十万上品灵石还给他们。 还有,《满天星》功法还要继续修炼,新的功法还没有完全產生;暴涨的实力也需要儘快適应,没有强大的实力做支撑,他什么都做不成,这已经是顛簸不破的真理了。 总之,他的事太多了,如果能够分一下身,就好了。 唐逍嘴角带著微笑,顺著山路下了山坡,便看到了一个牧童,正骑在牛背上吹笛子。 正好可以问问路:“那位小哥儿……” 却不料那小牧童抬头一看,顿时惊恐地叫了起来:“妈呀,鬼呀!” 他一边叫著,扬起竹笛就打向牛屁股,没想到用力大了,竹笛“啪”的一声就裂开了。他也顾不得心痛一下,见黄牛走得太慢,翻身下了牛背,连滚带爬就跑。 唐逍皱皱眉头,他可不想再去其它地方找人问路,身形一闪就抓住那牧童肩膀,嚇得他哇哇直叫,回过头来就往唐逍手上咬了一口,可是唐逍的手背很硬,差点没把他牙齿崩掉! 这下那牧童就更害怕了,尖叫声震得远处的山岗似乎都在颤抖:“鬼啊,別抓我啊……” 叫了两声,见唐逍还是抓著他不动,顿时两眼一翻,一个倒栽葱就晕了过去。 唐逍皱著眉头,刚把小孩抱起来,猛听一声牛嗥,那黄牛挺著双角猛衝了过来! 原来它以为唐逍把小孩杀了,救“主”心切,却是一头“忠心牛”。 唐逍微微一笑,一翻身坐在牛背上:“既然你来了,那就带我一程!” 黄牛当然不愿意,正要几下子把唐逍顛下牛背,一股强大的压力猛然压了下来,它不由自主地四膝落地,被压得哞哞直叫,却是丝毫也动弹不得。 唐逍一拍它牛角,马上就让它安静了下来:“別吵,好好走路!” 黄牛立即就听话了,迈开四方步慢慢走著。 唐逍则把那牧童抱起来,忽然“咦”了一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杀则杀行天道 “倒没想到,这小傢伙天赋还挺不错的,虽然骨头还没定型,但就是这样才好啊!如果能给他洗筋伐髓,別说多的,这天赋,老子小时候拍马都赶不上的。” 唐逍知道,其实山野之中有奇人,像这种天赋很好却被埋没的孩子是极多的。想要兑现天赋,第一个要求就是有充足的资源,这就是为什么大家族中的天才特別多的原因。 他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反正给这么一个还没长成的小孩洗筋伐髓,也耗费不了他什么。於是就在牛背上,两手像弹琵琶一般轻挥著,三下五除二,立即就让小男孩脱胎换骨了。 最后一个动作落下,那小男孩“嚶”的一声幽幽醒转,睁开眼一看,顿时又是一阵惊恐的尖叫,一翻身就要往牛背下跳,却怎么也跳不下去,直急得他哇哇直叫。 唐逍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你小子闹什么,安静点行不行?” 小男孩颤抖著声音答道:“你是鬼……我都落到你手里了,还怎么安静……” 唐逍又好气又好笑:“你看清楚没有,鬼是没有影子的!” “是……啊……”小男孩低头看看地上,又看看唐逍,“你怎么会有影子?” 唐逍气急,扬起手掌又要拍下去:“你是傻子吗,我是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 小男孩狐疑地揉揉眼睛:“真的?” “骗你干嘛?”唐逍做了个鬼脸,“我要真是鬼,第一件事就吃了你!” 这句玩笑话却把小男孩的狐疑打消了:“这么说,你真的是人,不是鬼?” 见唐逍又翻了个白眼,小男孩才有些羞赧地笑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你了!可是你既然是人,为什么会从那森罗鬼域里走出来呢?哪有人敢去那儿的?” 唐逍没好气地道:“我是外地的!” 小男孩很聪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道:“不,森罗鬼域,方圆百里都很出名!” 唐逍笑道:“我当然不是这方圆百里以內的人,我来自遥远的金陵城,千里之外呢!” 小男孩点点头:“怪不得,千里之外,应该是不知道这个森罗鬼域的!”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什么是森罗鬼域?” “就是那个废村啊!”小男孩脸色惊恐,“三年前,那地方发生了惨案,一天就死了上万人,而且听说个个都是非常厉害的高人!还听说,那天那村子上空一直都在发光,有时候是白光、有时候是黑光,有时却是血光!最后上天降下一阵黑雨,把那些尸体全都冲刷得只剩下一堆白骨!於是原来的晋安村,就变成了森罗鬼域,听说晚上经常听到鬼哭呢!” “三年前……” 唐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但他却没想到,他在那九方塔內,居然已过了三年! 三年,世间会发生怎样的变化?方余、雷少渊他们,现在还好吗? 他轻轻咬了咬下唇,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小男孩立即满脸关切:“大……大哥哥,你怎么了?” 唐逍摇摇头,单刀直入问道:“你想不想学功夫?拜我为师?” 小男孩一怔,隨即苦涩地嘟著嘴:“想,可是俺东家说,我不是修炼的料!” “你东家?”唐逍皱皱眉,“你爹娘呢?” 小男孩的眼眶立即就湿了:“我爹是东家的奴才,几年前隨东家出去一趟就没回来。东家说他在外地做事,但我娘告诉我,他已经死了,东家带他去抢一户人家,被灭口了!” 唐逍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男孩又抽抽鼻子:“我娘是东家的粗使丫头,我爹死了不到一年,东家那傻儿子想强占她,她一时气不过,拿起石头敲破了那傻儿子的脑袋,被他们活活打死了……” 唐逍拍拍他后脑勺,问道:“那你还在这家干?” 小男孩苦笑道:“我不在这家干,又能去哪里干?我今年才九岁,爹爹已经死了六年!他们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一直对我说我爹娘在外地呢,但他们不知道我三岁的事情都记得。我还看到过我娘的遗体,他们只把她拖到乱葬岗,用树枝隨意掩埋一下。我去的时候刚好有两个路人经过,我跪下救他们,才帮著把我娘埋了。那次,他们见了我也像见了鬼一样!” 唐逍只觉得心口有点堵,沉声道:“那你爹娘都死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快乐?” “那我怎么办,你叫我天天哭鼻子吗?”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有能力,不能帮他们报仇,只能一天天混著过唄。等哪天我有力气了,我先杀三个保本再说!” 唐逍笑道:“你现在已经有力气了啊,不赶著去报仇?” 小男孩愣了一下,但唐逍的声音里似乎有一股魔力,让那小男孩丝毫不会怀疑。他跳下牛背,將信將疑地看看唐逍。后者也跳下来,朝他鼓励地笑了笑,那小男孩便一伸手,竟生生將那头重达千斤的黄牛举了起来,急得哟哞哞直叫,却是无可奈何。 唐逍为小男孩洗筋伐髓,打通了他全身经脉,就让他拥有了千斤巨力! 小男孩放下黄牛,望著自己的双手,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终於接受了事实,大声叫道:“好,大哥哥,你等著,我回去报了仇,就来找你!” 唐逍一把將他拉住:“你不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叫道:“我叫冯铁,大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回来找你!” 唐逍微笑道:“那我就在这儿等著你,报了仇,今天晚上一定要到这儿来。我会等你到子时,过时不候。至於你要怎样报仇,那是你的事,我不干涉!” 小男孩重重地点点头,甚至都顾不得黄牛了,迈开大步就往山脚处一座庄园走去。 唐逍没有跟上去,只是將一缕神识系在他身上。一个小小农庄,应该不会有什么高手,冯铁拥有千斤力气,应该足以报仇雪恨了。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有那缕神识在,他也能迅速跟上去,不过一两里地,应该是瞬息即到,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只是將傀儡和光留下,然后便径直离开了。 顺著大道往南走了数十里,便是一条宽阔平坦的官道,通往洪都城。唐逍想到当初被困在晋安村里的司马鶯,就想先去洪都城找她,先打听一下消息再说。 既然她是和方余他们关在一起的,想来应该知道他们现在的状况吧? 然而他没想到,刚刚踏上大道,便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正呼啸而来。 黑衣黑甲,都骑著黑马,不过品阶是各不相同的,从五阶妖兽到九阶妖兽都有;领头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绣著一柄金色的长剑,唐逍本能地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看他们行色匆匆,唐逍也不好挡在路上,刚闪到一边,马队便从他身边掠过去,隱约听到有人说了一句:“是个婴境巔峰……” 唐逍默默地看著他们离去,摇了摇头,也尾隨他们朝西边行去。没走多久,背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飞驰而来,同样是黑衣黑马,竖著黑色大旗。 这是一支军队! 足足上万人的大军,分成了二十来支队伍,每队都是五百人上下,同样的装扮、同样的令行禁止,同样的目中无人,从唐逍身边掠过,却没一个下马和他打声招呼的。 唐逍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自己的路,只有骑兵队经过的时候,往路边躲一下而已。 走到天黑的时候,马队终於过完了,和光却带著那小孩冯铁赶了上来。 一见到唐逍,冯铁便很是兴奋:“大……我杀了四个人,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唐逍微微皱眉:“杀人不是令人高兴的事。你杀了谁?” 冯铁“呃”了一声,规规矩矩地收敛了脸上笑容,顺便低下了头颅。 “我只杀了东家两口子和他们的傻儿子,还有庄上管事,打死我娘亲就是他动的手,其他人我都没有动。大哥哥,我不想杀人,可是杀了他们,我觉得我爹娘应该会高兴的!” 唐逍拍拍他的脑袋:“你只需要记住,只杀该杀的人,比如动手杀你的、无恶不作的。还有,你不能再叫我大哥哥,你要是愿意,就拜我为师吧!” 冯铁立即跪倒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 唐逍问道:“你都不问一问,我能教你些什么吗?” “不用啊!”冯铁睁著亮晶晶的双眼,“你这么厉害,不知不觉中就让我有了千斤之力,而且这位大哥,”他指著和光,显然不知道它只是傀儡,“抱著我像腾云驾雾一样。我娘亲说过,龙与龙混、虫跟虫跑,您肯定也是有大能力的人,教我一个穷小子,还有问题吗?” 唐逍又拍了拍他脑袋,微微笑了,这小子很聪明啊! “你既然跟著我,不过我一向不喜欢给徒弟什么好东西,就给你一部功法吧!” 他一指头点在冯铁的额头上。 修为高了以后,他已经不需要玉瞳,直接就能把功法传递进冯铁的脑海里去。 当然这个做法,顿时让冯铁惊为天人,深觉这个师傅没有拜错。 此时师徒俩正站在一块山石下面,虽然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但和唐逍在一起,冯铁也不会感到不安。他正吊著唐逍残存的左臂,问道:“师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唐逍问道:“你做了我的徒弟,就不能再呆在家乡了,愿意吗?” 冯铁骄傲地一抬头:“男儿有志在四方,我当然愿意了,师尊,上天入地我都跟著你!” 唐逍笑了笑:“你才九岁,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冯铁有点羞赧地低下头:“邻庄有个小姐姐,姓朱,这句话是她教给我的。她经常说,我只会放牛,没出息。她的梦想就是能拜进八闽宗,修炼一身好功夫,成为闻名天下的侠女,还说要带著我离开村子。可惜,八闽宗已经没有机会了!” 唐逍一惊,问道:“八闽宗怎么没机会了?它不是还在八闽城吗?” 冯铁瞪大了眼睛:“师尊,您不知道?八闽宗早在两年前就消失了,听说被什么家族吞併了。现在那家族在攻打洪都城,说是要一统江南道呢!” “家族?姓千的还是姓慈的?” 这附近的家族,不外就是普陀和仙霞两家,应该不会有其它的。 冯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那小姐姐说起过,她爹爹在镇上客栈帮工。” 唐逍望了望前方:“那儿应该有个小镇,我们去那儿看看,找个地方过一晚!” 冯铁很高兴:“好,朱姐姐的爹爹就在镇上。我们可以去他家,叫做『迎仙客栈』!” 唐逍拉起冯铁,身形一动,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这次在九方塔中,修为境界的提升並不是他最大的收穫,灵魂力量的急剧增长才是。现在他施展小挪移诀,不但挪移的距离变长了,而且意念一动就可以施展,都不用掐诀。 在冯铁看来,这就是腾云驾雾,简直帅得掉渣,兴奋得哇哇叫个不停。 唐逍却没这么高兴,而是眉头微皱,他发现,前面那小镇,灯火通明得有些诡异。 离得近了,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安了,因为镇上並不是普通的灯火,而是起火了! 火光中,能看到有居民在跑来跑去,却又有一些黑衣人,像是顶盔贯甲的士兵。他们有的在往街道两旁的屋子里跑,有的在追逐著居民,不知道在做什么。 唐逍问冯铁:“你是跟著我衝进去,还是在外面等我?” 冯铁很懂事:“我不能拖累您,师尊,我就在那株大槐树下等您吧!” 唐逍却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当年与方柔的故事,可不能让那悲剧重演了。他一伸手,和光便出现在跟前:“让它抱著你吧,能保证你不会被別人抓住!” 之前,和光拥有他的七成实力,不过现在他的实力提升,它就跟不上了。但对付一般的婴境,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保护冯铁,足够了。 唐逍隨手取出龙魂剑,从山坡上掠下去,便看到在前面镇门口,有一群士兵默默地站著,黑盔黑甲、黑旗黑马,在火光下,像一座坚硬的群雕。 唯一显得有点不同的人,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甲冑上每一片鳞甲边缘都有一圈金线,身后罩著猩猩胆狐裘大披风,胯下一匹黑马,却在额头上生著一撮弯月形的白毛。 这匹坐骑,乃是九阶妖兽,斜月乌騅! 他静静地目视著小镇里的冲天大火,嘴角掛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快完了吗?” 旁边立即有一个士兵恭恭敬敬地回答:“稟將军,已经快完了。过火面积达四分之三,三千余户人家大多葬身火海,我们的『小魔咒盘』已经吸纳了足够的死气!而且,镇上能用的物资,基本上都收集起来了,足足装了二十七枚储物戒指,够我们用一个多月了!” 那將军点点头,冷笑道:“过了仙霞山口,就是洪都阁的地盘了。他们都快灭亡了,我们发发好心,帮他们用一下这些物资,他们应该还要感谢我们吧?” 他举起马鞭:“叫他们加快点速度,绝不能放跑了一个!” 士兵应了一声“是”,正要策马跑进小镇,却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们尽屠全镇上万平民,难道就不怕魔心深种,影响到今后的修炼吗?” 將军一怔,循著声音望去,便见一个黑衣少年静静地站在路边,右臂空荡荡的,左脚似乎要比右脚短半截。他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怀里抱著个八九岁的小孩。 唐逍被邹吾夺走了右臂和左脚,却又没修炼到断臂重生的地步,看来这残疾是落下了。 將军冷哼一声:“军务重地,你敢靠近?来人,杀了他!” 一个军官答应一声,手一挥,几十名士兵立即拨转马头,朝唐逍他们冲了过去。 唐逍好整以暇的,转头对冯铁笑道:“看见了没,他们既想杀我,又草菅人命,已经有了取死之道。这种人,你杀再多也没关係,杀得越多,就越是替天行道!” 冯铁却一手指去,大声叫道:“师尊,他们杀过来了,您快躲!” 唐逍点头笑道:“你的心肠不错,但观察力还有待提高。你看,他们能冲得过来吗?” 果然冲不过来,那群骑兵就像迎头撞上了一层柔软的膜,就停在离唐逍只有两三丈远的地方,刀枪都举起来了,往前猛扑的姿势也做出来了,却怎么也冲不破那层膜。 那將军冷笑道:“有点实力,竟能以护身真罡,挡住几十名丹境骑兵的衝击?” 他轻轻策马,缓缓走出了队列,顺手拿出了一柄铁剑,看来是打算亲自出手了。 唐逍微笑道:“还有更厉害的,你想看看吗?” 他隨手拋出了龙魂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世道不公天不恤 冯铁驀然睁大了双眼。 他只看见一道亮丽的剑光掠起,那龙魂剑就从唐逍手里飞了出去,似乎化作一个长满尖刺的铁盘,先是在面前这五十名骑兵队里旋了一圈,然后便飞向了那个將军。 骑兵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剎那间就倒下了一大片;那將军稍强一些,也只是挡了三下而已,便只见鲜血喷涌,將军嗬嗬两声便栽下了马背;而那龙魂剑竟还没有停歇,又旋进了那数百名骑兵队中,刷刷的剑风里,原本站得整整齐齐的骑兵队,剎那间变得一片稀疏! 浓郁的血腥味直衝云霄,隨著夜风飘散出去;原本五百人的一支队伍,现在只剩下寥寥四五十人还骑在马背上,而且每一个都是脸色煞白,摇摇欲坠,隨时都会栽下马来! 他们都站在队伍的边缘,並没有受伤,只是被嚇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骑兵也算得精锐,却哪儿经歷过这等场景啊,那將军乃是地境一层,在这一剑之下竟也没有还手之力,唐逍若要杀光他们,那不是举手之劳吗? 扑通,一个士兵竟被嚇得胆囊破裂,一头栽倒下马,嘴里溢出了苦臭无比的胆汁! 唐逍冷冷一笑,隨手收起龙魂剑。他这一剑,已用上了剑心通明,乃是把龙魂剑当飞剑使用,手一指,便如给它附了生命,能自行寻敌杀敌,威力无匹,所以才能一剑杀了这么多精锐骑兵,还把那地境一层的將军也斩杀当场。 他淡淡地说了句:“我不管你们是谁家的,带个信回去,胆敢滥杀无辜,我必诛之!” 一个士兵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等他说出来,唐逍已朝那小镇之中飞奔而去。 侥倖逃得一难,有士兵却似並不服气,追不上唐逍,便想把气撒在冯铁身上。几个士兵挥起刀剑便砍了过去,和光只是挥起手臂一挡,这些凡刀凡剑怎么可能砍破它的身躯,反而被震得刀断剑折;和光再弹出几道剑气,那些士兵便纷纷坠马,一命呜呼了。 和光抱著冯铁,大步走进镇里,只留下那残存的三四十个士兵,在那儿欲哭无泪! 唐逍一进入小镇,便见一群士兵守著路口,把想要逃出镇外的平民全都拦在那儿,顿时大怒,三下五除二杀散这些士兵;没走多久,又见一群乱贼在抢劫,有两个还把一个少女抱进一个小巷子里,另几个则把一个老人绑在树上,却是在杀人取乐! 但凡有屠城的事发生,杀人的都不会只是那些士兵。 唐逍也不管他是兵是民,只要看到害人的,便赏他们一道剑气。於是那两个抱著少女的乱贼被削掉了脑袋,那老人身前的乱贼也断手断脚地倒了下去。 一片惊叫声中,他见乱贼就杀,见路障就拆,很快便走过了好几条街,身后留下了一片血腥,却也有不少人跪在地上,苍天青天之类的祈祷声响彻了整个小镇。 唐逍只觉得浑身舒泰。他剑道修为加深之后,虽能施展出飞剑的雏形了,但每一招所消耗的真元却也多了不少;而现在的他,真元还没有完全恢復,不停的战斗是会让他真元枯竭、难以为继的。但现在的他,全身真元鼓盪,哪有什么脱力的模样? 这当然是因为杀戮,他每杀一人就会多一分魔性,“魔生之境”令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真元;但他能够感觉出来,他体內除了魔性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另外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拥有魔气的恢復之能,却没有魔气那种阴寒恐怖的气息,反而显得很是正大光明。 这种感觉,他之前曾经觉察过,当初在那“海鮫號”上,当他拘住了十几艘鬼剑船时,海鮫號上的船员们曾纷纷朝他下跪,就让他尝试过这种感觉。 仙霞宫中那小院里,他把东海商行的人救出来,他们朝他跪拜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当时仙霞宫的“千老”曾说,他领悟了“终极奥义”,但他自己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过这种感觉让他很好受,这就足够了。 渐渐地,他已快要杀穿整个镇子。 而得到信息的士兵们,也渐渐聚了起来,三十个五十个聚成一群,从大街小巷衝出来,想要把这个屠杀他们同伴的“刽子手”斩杀当场。但不管他们聚集了多少人,不管是使用群狼战术还是车轮战术,他却是越杀越精神,一群群士兵纷纷成为了他剑底的亡魂! 当他杀透镇西路口的时候,整个镇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士兵了。 足足一两千名士兵,除了极少数落单的被镇上居民所杀,还有两三百个逃出去了之外,剩下的,全都躺在了小镇里。鲜血从他们身下淌出来,渐渐匯聚成一条条小溪,把整个镇子染得一片通红,也让这个原本富足安详的小镇,变成了一片修罗鬼域! 至少有五六千具死尸,镇上村民也死了好几千。 和光抱著哇哇直吐的冯铁过来了。这个九岁小孩毕竟没见过什么大风浪,驀然见到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死尸,有断手断脚断头腰斩的,也有开膛破肚摘心去肺的,再加上血腥味直衝鼻子,他是一路呕吐著过来的,此时已是小脸蜡黄,似乎连去年吃的饭都给吐出来了! 唐逍拍拍他的背,嘆了口气:“天下渐渐乱了,以后,这样的杀戮,你会经常见到的!” 冯铁苦著小脸,偎在他身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逍又嘆息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一阵喧闹的人声。他回头一看,镇子里出来了一大群人,数一数不下数百,个个浑身鲜血,几乎全是老幼妇孺,却见不到几个年轻人。 这个镇子还是有血性的,年轻人几乎都死在朝那些士兵的反抗之中了。 “恩人,麻烦您暂停一下脚步,给我们留个名讳,好让我们为您建祠祭祀吧!” 一个老人五体投地,哭喊著,却让唐逍愣了一下:“建祠祭祀做什么?” 老人涕泪交流:“您拯救五卢镇於死亡之中,我们应当为您建生祠,四时祭祀啊!” 唐逍摆摆手:“天道不恤,神灵无踪,祭祀又有什么用……” “恩人,您就留下您的名讳吧!” 冯铁看得好玩,似乎那血腥气也弱了许多,便把唐逍的名字说了出去。 那老人又是三跪九叩,身后眾人也纷纷俯伏在地,却让唐逍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和他们已经结缘了,却不得不帮一帮他们,不然,他虽不想杀这些居民,他们却会为他而死,这会给他留下冥冥中的因果,甚至影响到他以后的心境。 他走到那老者面前,伸手一点后者的额头,把一部功法传给了他,又顺手递过去一个储物戒指:“我看你们的实力都不算强,当今灵气喷薄,天才层出不穷,你们却最强的也只是丹境初期而已,实在不能保卫家园。我送你们一部功法、几瓶丹药,你可以好好培养几个后继之人出来。这五卢镇住不得了,你们迁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吧!” 顿时又是一片满是悲伤的感恩之心,唐逍不忍听下去,摆摆手,带著冯铁走了。 不过接下来的路他们没有步行,而是都骑上了缴获的黑马。 唐逍抱著冯铁坐在马背上,身后还牵著一匹。他没有说话,冯铁也没有说话的心思。他毕竟年纪小,身体弱,累了一天,没过多久就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唐逍看著这个小傢伙,眼前忍不住闪过了一张张脸庞。 他是幸运的,有唐逍护著他;可是天底下苦难多了去了,唐逍又能护住几个呢? 不,他谁也护不住。方柔、方余、孔燕苇、明珠、左家姐妹,还有五卢镇的居民们…… 世道不公,天道不恤,他却束手无策…… 而且,能被他看到的苦难,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隨著他越来越接近洪都阁,各种各样的灾难就越来越多了:屠村、屠镇、屠城;抢掠、强暴、火焚…… 这是一场战爭,从三年前晋安村事件之后不久就爆发了。 各大家族回去以后,这口气自然咽不下去,於是纷纷厉兵秣马,打算朝三家联军动手。 仙霞、五台与普陀三大家族也知道,这次是捅了马蜂窝,於是也第一时间动手,五台家族直接搬到了洪都城南的霄山之中,在另两大家族的帮助下安顿下来,然后就各派五万弟子,正式组成了三族联军,悍然举起了“江南军”的大旗,宣称要一统江南道。 本就依附於他们的八闽宗、秦淮商行等势力,自然纷纷响应,江南军一路扩充到了三十万之多,而且几乎全是丹境以上强者,实力之强,令人侧目! 但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被挡在了洪都城外。 洪都阁原本也不想挡住江南军,他们的背后势力是普陀家族,当初洪都阁的两位老祖,就是被普陀家族的人接引,才飞升仙界的。但还在晋安村一战之前,普陀家族就不知为何,抓走了司马鶯,然后她与方余等人一齐出现在晋安村,差点成为活祭的祭品! 晋安村战役之后,普陀家族甚至老著脸皮,想要为族中一位少年迎娶司马鶯,更是大言不惭要求洪都阁併入普陀家族,而洪都阁也不怎么敢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只是考虑了几天,就被普陀家族定性为敌人,江南军十余万人直奔洪都城下。 无奈之下,洪都阁只能奋起反抗,开启了长达三年的洪都城守卫战! 而江南军另一部分则在北攻金陵城,原想靠著秦淮商行的內应,能轻取这座万年古城,收取其中数之不尽的財富,没料到皇室悍然出手,驱逐秦淮商行,开启护城大阵,於是这座古城也燃起了战火,同样三年激战,双方死伤无数,却谁也无法取胜。 战火併不是江南道才有,以金顶、老君家族为首的几大家族,以及他们所支持的五鸞宗、长白宗、太行宗等宗门,组成了多达数百万的“中原军”,掀起了与皇室之间的战火,波及到中原、东北、西秦、蜀中等地的数百个郡,一时间白骨盈野、生灵涂炭! 满天下,甚至包括圣涯岛在內,似乎没有哪一家势力,没有捲入这场旷世大战。 这,就是唐逍在这段时间里打听到的天下大势;而听到这些,他忍不住沉默了。 “看来,修炼御剑诀的事情,要提上日程啊!” 《满天星》功法,他还在每天勤练不輟,现在已经基本把《化剑诀》《魔剑诀》等功法融合起来,形成了新的功法雏形。他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紫薇化剑诀》, 但除了运转真元的法门外,他並没有真的开始修炼《紫薇化剑诀》,因为功法还不稳定,而且他也没那么多时间。这是一部涉及面很广的功法,真元、灵魂、肉身、剑道、阵法,无所不包,甚至由於《紫薇御剑诀》的存在,连御剑术都是有的。 御剑术,是一门以神御剑的秘术,只有天幸强者那么强大的灵魂力量,才能修炼成功。练成之后,不但能以神驭体,从地面跃升到天空;以意驭剑,能將飞剑运使在数丈之外,甚至能踏剑御空,日行万里,从此天南海北任君遨游! 唐逍的灵魂力量已经接近天境了,他觉得,应该能修炼这御剑术了。 因为现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就算策马如飞,每天能奔行两千余里,已经是无法突破的极限。而他的心情又是那么急迫,他要儘快赶到丹郡去,看看唐记武馆怎么样了;把他们安置好了以后,他还要想办法进入冥界,他必须要把方柔找回来! 他不能打无准备之仗,要做完这些事,需要大量的准备,比如重炼巨闕剑、布下嗜血引魂大阵等等,都需要很多材料;进入冥界,他还要防著无法恢復,所以要准备海量的灵丹。 他不能没把方柔救出来,却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所以他更需要御剑术,这可以为他节约不知多少时间。 唐逍嘆了口气,此时的他,已经能看到洪都阁的城墙了。 当然,他也看到了城外那绵延十里的军营,洪都阁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在衡量自己的实力。 突破到半步地境,加上堪比天境的灵魂力量、剑心通明的剑道修为,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对阵地境五层,不落下风;而如果施展“化剑”的话,他甚至敢挑战天境五层! 天境共分九层,每一层之间的差距都是云泥之別。 唐逍不知道这军营里有没有天境,但他没有扩散神识去探测,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因为没时间。他只犹豫了半分钟,便一磕马腹,朝著军营疾冲了过去。 就算有天境又如何,难道他还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吗? 黑马靠近军营,立即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有人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唐逍笑道:“黑烽营信使,有要事求见军中统帅!” “黑烽营”就是被唐逍屠杀的那支黑色军队的名字。三十万江南军分成了三十个营,每营一万人。这黑烽营全是由普陀家族、秦淮商行与八闽宗的弟子组成的,算是一支精兵。 唐逍想要假冒信使矇混过关,虽然不一定能让他到达洪都城下,但能够节省一点精力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显然是不会的,那士兵立即就问道:“黑烽营?说出你的番號、长官名字、还有口令!” 唐逍一个也答不上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骑的是黑烽营的战马,哪敢在人前出现?所以这一路来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江南军士兵,哪能打听出这些消息? 知道“黑烽营”这个名字,还是在五卢镇上,听那些士兵自己说的。 他只能大声叫道:“军情紧急,且让我先进去再说!” 他的速度极快,两句话功夫,已经从数里之外来到了军营门前。但那士兵却没有放他进去的意思,两桿长枪一拦,厉声道:“没有口令,谁敢闯营?站住!” 唐逍嘆了一声,看来只能硬闯了。他也没下马,就从马背上递出龙魂剑,两支枪头一齐被削断,两个士兵口吐鲜血,重重摔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下子,整个军营都惊动了,有人吹起了號角,有人在大声吶喊:“有人闯营了!” 呼啦啦,唐逍面前驀然出现了一群士兵,都是整齐划一的朱漆铁甲,刚出现还乱鬨鬨的,一个军官拿著小旗挥舞了几下,那队列一下子就规整了,数十柄长枪一齐刺將过来! 唐逍挥剑砍去,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胯下黑马咴律律长嘶著,直往后退! 他居然被震退了,居然被一群丹境震退了! 而且,对方居然只是稍稍停了一下脚步,便又吶喊著冲了上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世间万事皆交易 居然被一群丹境“打败”了? 唐逍自己都有些诧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但那群士兵可不管他怎么想,在那军官的小旗挥动下,又將几十桿长枪一齐举起,便隱隱有一柄合抱粗的长枪虚影浮现了出来。 “剑意凝实,居然是剑意凝实!” 唐逍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敢硬接,挥剑一挡,借著那反震之力腾身而起,直往左边箭塔落去。那箭塔上本有几个弓箭手,专破神魂的“破灭箭”嗖嗖直射下来。不过这就挡不住他了,一挥手,两道黑影腾空而去,正是傀儡“和风”“和尘”。 两个傀儡都能对付婴境,几个弓箭手自然不在话下,被它们几下子就丟了下来。 唐逍落到箭塔上,眉头皱得死死的,那陪伴了他好几个日夜的黑马,已然被那一枪戳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连內臟都露出来了,显然已经没办法再陪伴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冯铁道:“你千万小心,不要脱离它的保护范围,跟紧了我!” 冯铁很乖巧地点点头。路上这几天,他除了吃饭睡觉等必须时间,一直都在修炼唐逍赐给他的那部功法,又有丹药相助,进展神速,现在已经是大武师了。 七天突破大武师,与当初的唐逍和方柔相比,这修炼速度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但他仍然太弱,根本就是唐逍的拖累,却又不能把他丟在这儿。 唐逍的第一个弟子,那个胡高,他就是只给了对方一部功法、一瓶丹药,然后就放任不管了。不过那是胡高上赶著要当他的徒弟,而这个冯铁,则是唐逍上赶著要当他的师傅。 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这里面的差別还是有的。 唐逍认可的弟子,其实就只有冯铁一个。其他的,不管是胡高,还是左氏姐妹、刁青石,都只能算记名弟子,因为唐逍並没有系统地指导过他们。 所以唐逍专门叫和光保护冯铁,一直抱著他,连脚都未曾沾地。 安顿好冯铁,唐逍就又如鸿雁一般扑向那群士兵。 刚才是他不知道这群士兵的奥妙,没想到他们居然结成了阵势,而且这阵势还不弱,竟能让一群剑道修为都没达到剑意境的人,联起手来,便能达到剑意凝实之境! 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这是阵法,以他的阵道修为,这些士兵就成了班门弄斧。 长啸一声,龙魂剑脱手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个玄妙的圆弧,正击中那似实还虚的枪头,顿时令所有士兵齐齐一颤,那杆长枪顿时有了烟消云散之势! 那將官脸色一变,却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道剑光已如匹练般笼罩了这群士兵! 惨叫声四起,將官、士兵齐齐倒了下去,而唐逍则已经落到他们身后,走向一顶帐篷。他身边跟著两道身影,如忠诚的护卫,正是两具傀儡。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虽然取胜,唐逍也没有多少高兴之色。这只是一群丹境初期的士兵,结成阵势之后,那实力就暴涨了不知多少倍;如果是一群丹境中期、后期,甚至婴境结成的阵势呢? 唐逍立即转变了行动轨跡。 帐篷里,一群士兵又冲了出来,却还没等他们结成阵势,唐逍双脚一颤,已如鬼魅般从他们身边“飘”了过去,电光火石间衝进下一个帐篷。 这帐篷里的士兵才刚刚接到命令,甚至还没能拿稳刀剑、穿戴盔甲,便被唐逍一衝而过,顿时惊呼声与惨叫声此起彼落,几个士兵受了伤,其他的则连唐逍的衣角都没碰到。 等他们反应过来,唐逍已从帐后衝出去,冲向了下一片营地。 只是衝进来却有些尷尬,因为这是一片女兵营地。 江南军是由三大家族为主,各大势力组合起来的,自然不免会有女子存在。实际上,修炼道上没有什么男女说法,修为超过男子的女子比比皆是,江南军自然不会把她们丟下。 江南军是面朝洪都城扎营,唐逍闯进来的,其实是后营,有女子营地也不奇怪。 不过在军营之中,男女向来是分开扎营,女子营地相对独立,一个男子都不会出现,所以她们在营地里就显得有些粗放。加上唐逍才只衝到前营,她们还没有接到警示,不但都没有穿甲,甚至有许多女子图简便,只穿著贴身衣物,有的甚至还在洗澡。 已经是日暮时分,在自己的营地里洗澡,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唐逍一衝进来,便看到四处“彩旗”招展,一片鶯鶯燕燕,好像进了春楼一般。 但他也不能退回去,已经有士兵吶喊著朝他追过来了,退回去,就算他能衝杀出去,想要再闯洪都城也很困难了,而且冯铁多半还是闯不过去的。 他只能朝冯铁低喝一声:“闭眼!”挥起龙魂剑,便闷著头直衝过去,顿时惊起一片响彻云霄的尖叫,自己都不知道头上、身上多了些什么东西。 幸好女兵们都被嚇得够呛,一时竟没有人想到来阻拦他。而他的速度又极快,眨眼间闯过五六个帐篷,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横衝过去了。 这是他闯过的最容易的一个营地。 接下来就难闯了。后面的营地都有了准备,不管是男营女营,全都严阵以待,他只能一个阵势一个阵势地挑过去,杀散一群再冲向下一群。 一路杀戮,若非“魔生之境”,他恐怕就算能杀过去,也会耗尽真元、束手就擒的。 不过隨著杀戮的增加,魔化之后的他,实力也在稳步增强,差不多已经能对战地境巔峰。 如果有人从半空中俯瞰大地,就会看到,他就像一块石子扔进湖里,一路劈波斩浪,身后只留下了一片血腥与死亡,整个兵营也被他搅成一团乱麻! 当然,军营里也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实际上,他的前进之路,越来越艰难了。 闯进军营,他自然会把神识扩散出去,以作预警。而此时,在他的神识之中,就闯进了一团无比炽热的气息,明晃晃地就像太阳一般:天境来了! “小子,你也太猖狂了吧,竟敢独闯我江南军大营,是欺负我们无人了吗?” 长啸声中,一柄长剑如惊虹一般直掠过来,竟然也是剑心通明! 唐逍眉头一皱,却又听到另一声长啸:“小子,你很厉害啊,这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吗?哈哈,老祖喜欢!闯过来,只要你能闯过这三里军营,老祖保你平安无事!” 这是洪都城內的天境来接应他了,看来他们也並没有閒著啊。 当然,面前这一道惊虹般的长剑,还是要唐逍自己来应对的。 这可是天境啊,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还有剑心通明的加持,他应该如何应对? 唐逍的应对非常简单,他心念一动,小挪移诀,便已衝进了旁边一个营地。 原本斩向他头顶的这一剑,便斩向了还留在原地的几百名士兵! 当然那长剑也能改变方向,但唐逍衝进的仍然是人员辐集的地方,而那些士兵还没能布成阵势,无法阻挡他的步伐。所以如果长剑非要追杀他的话,就得先把自己的士兵杀死。 这些士兵都是三家族和各势力的弟子,杀多了,那是会激起变故的! 而且,军营中的天境似乎也不能集中全部精力来对付他,此时已惊怒交集地叫了起来:“司马明堂,你好歹上万岁了,怎么还像地痞流氓一样,居然对本尊偷袭!” 接应唐逍的那天境似乎就是司马明堂,呵呵大笑道:“你们什么江南军悍然偷袭我洪都阁的领地,先后屠城达一百余座,居然还有脸说老夫偷袭,慈仁,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那名为“慈仁”的天境冷笑道:“你不过就是不想让本尊去对付那小子罢了。好,本尊就如你所愿。军中十八將,还呆著做什么,非要本尊请你们才出手吗?” 两大天境的对峙,唐逍是看不到的,他只看到了军营里冉冉升起的十八道身影。 军营十八將,十八个地境巔峰,江南军围攻洪都城的中坚力量! 这十八个人一出现,整个军营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有军官在大声下令:“关闭寨门,不要擅自出战。附近军营的全部撤空,给他们腾出战场来!” 可是唐逍怎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眼看两道身影飞掠而来,他冷笑一声,將手一指,两道漆黑的身影便迎了上去,正是和风和尘两个傀儡。 这两个傀儡当然打不过两个地境巔峰,但牵制住他们一会儿还是能办到的。 与此同时,和光则抱著冯铁混进了人群里。此时场面有些混乱,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很容易就混了过去。他们就算不能帮到唐逍,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而唐逍本人则走他们的反方向,接连几个小挪移诀,混进了另一群士兵之中。 甚至那些士兵都跑进另一片营地了,还没发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唐逍不是害怕和十八將打,而是不想在他们限定的战场上。 另外十六將已经如蝗虫一般追过来了。唐逍是在地上跑,他们却是在空中飞,速度要快得多,也不怕唐逍跑不见了——当然,那只限於唐逍在人群中的时候。 他们正在呈半圆形包抄过去,只要再过两分钟,他们就能將唐逍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可是唐逍突然就消失了。 不但人影不见了,连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十六將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覷:“怎么回事,他钻地了吗?” 一个赤铜盔甲的將军皱皱眉:“分散跑,我就不相信,他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另一个紫金盔甲的將军沉声道:“洪都城的老祖给他划下的线,是在三里外,我们必须在这条线以內把他拦住。不然,贸然闯进一位天境划出的区域,对我们不一定有利啊!” 十六將立即散开,两两一队,顿时方圆数里內都成为了他们的探查范围。 但仍然没有找到唐逍的印记,他们甚至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片区域內——可是算起来,他应该没那么快,就算会飞,也得有飞的时间吧? “扩大范围!”紫金將军大声道,“我们五组去外围。千將军,你们几组在內圈,抓紧搜索。黄將军他们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这小子更难跑掉,不过要小心他狗急跳墙!” 千將军是一个碧绿盔甲的女將,娇声答应,带著她的同伴,也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子。两人一齐落到地上,顺著一片帐篷搜索过去。內圈搜索是不能再在空中的,虽然视野更广,却不够细致,很容易就忽略了有用的信息,所以他们三组人都落了地。 刚走到一顶帐篷背后,猛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在找我吗?” 千將军吃了一惊,本能地把同伴往身后一拉,立即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百惠……”千將军吃了一惊,猛回头,就见那百惠胸口透出一截染血的剑尖。原来唐逍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其实却是埋伏在她们后面,千將军这一拉,本想护住同伴的,却反而把她送上了死路,顿时又急又愧,咬著牙,狠狠一剑刺了过来。 唐逍冷笑道:“看不出来,你的心肠还挺毒的,竟让同伴给你挡剑!” 他嘴上说话,手上不停,龙魂剑又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刺出去。这是他在断臂之后,苦心修炼的“反手剑”,算不上剑技,只能算一些姿势变化而已。但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有奇效,反手剑角度精奇,速度又快,不注重锻链肉身的修士,往往会伤在这一招下。 千將军就有些猝不及防,虽然挥剑挡去,却不防挡了个空。 然而眼看她就要伤在这一剑下,唐逍却不得不遗憾地收回了剑:有人来了! 是另一队负责內围搜索的將军,一个络腮鬍子,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青年。 两个將军刚一转过来,就看到了正软软倒下去的百惠,以及一脸惊恐的千將军。 却没有唐逍的影子,以至於这两个將军都有些奇怪,那络腮鬍子问道:“千將军,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百惠將军受伤了?是谁行凶,跑哪儿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千將军张口结舌。她也不知道唐逍跑哪儿去了,他好像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的,一点痕跡也没留下,就像刚才他们在半空中看到的那样。 千將军心里一片惊恐,那是什么剑啊,如此之快、又如此之利。百惠再怎么说也是个地境巔峰,虽然似乎有些轻敌了,也不该让唐逍一击得手啊! 她已经不敢一个人搜索唐逍了,只得和络腮鬍子二人组合在一起。 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的唐逍,已经到百丈开外去了。 化剑之后,如果不发动攻击,他是消耗不了多少真元和灵魂力量的。所以他就变成了一柄剑,默默地守在这帐篷后面。他知道一定会有人顺著这条路找过来的,他只需要静静地埋伏起来,只要对手从他面前衝过的时候,悄无声息递出一剑,就已够了。 一剑洞穿百惠的胸膛,他不等千將军反应过来,又已一个小挪移诀挪了出去。 当然他知道百惠没死,一个地境巔峰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他並不是想杀了百惠,而是要杀出一条路来。所以百惠一倒,他趁势就读出掠出去了,千將军居然都没能看得清楚! 又闯过了一顶帐篷,前面的帐篷已经稀稀拉拉的,就像山坡上零碎的草药。 洪都阁老祖司马明堂前在前头等他,一见他到来,一把抓住,腾身便起。 唐逍连忙叫道:“我还有一具傀儡与一个小孩……” 司马明堂又一招手,把傀儡和光和冯铁都带了过来,唐逍连忙护住。 又一个身影显现出来,寒声道:“司马明堂,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分了吗?” “过分?”司马明堂冷笑道,“他已经凭他自己的力量过来了,本祖自然会兑现我的话。从现在起,本祖保护他,你们谁要敢出手,儘管可以试试!” 他说完了,也不管对方如何,转身就走。 唐逍忍不住问道:“前辈,要是他们真的出手了,该当如何?” “把你丟出去,杀了他们!”司马明堂笑道,“你觉得,有把握吗?” 唐逍笑而不答。除非让那慈仁也出手,不然,这营地里能挡住他的人,真还不多。 不过有司马明堂在,慈仁也不敢轻易出手,只能眼睁睁看著几人回了洪都阁。 一见到唐逍,便有一个小姑娘拍著小手,大声欢呼著跑了过来,正是司马鶯。 唐逍刚要迎上去,却听司马明堂笑道:“唐公子,千里迢迢赶来洪都阁,做生意吧?” “生意?”唐逍愣了一下,“怎么做?” 司马明堂哈哈大笑:“世间万物都可交易,你我也是一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阴阳破界盾天阵 他指著司马鶯:“这就是交易的內容。” 刚跑到面前的司马鶯小脸一红,娇嗔道:“祖爷爷,您怎么口没遮拦啊?” 唐逍也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前辈是不是误会了,晚辈待司马姑娘一向如妹妹……” 这话反倒让司马明堂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道:“你们在想什么呢?老夫所说的,可不是把鶯儿下嫁与你。当然,如果你们俩都有这个意思,本祖倒可以帮著与你爹娘提一下……” 司马鶯顿时大急,伸手就去揪司马明堂的鬍子:“祖爷爷,您还要乱说!” 唐逍也知道自己想歪了,不由尷尬更甚,除了訕訕地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马明堂哈哈大笑,当然他也知道过犹不及,所以笑了几声便笑眯眯地道:“不取笑你们两个了,虽然本祖觉得你们的確像是一对。今日这个交易,是想请唐公子帮我们护送鶯儿去京城,作为交换,本祖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条件,你意下如何?” “京城?”唐逍一皱眉,“洪都城与京城的联繫断绝了吗?” 司马明堂嘆了口气:“不是断绝,而是基本没什么联繫。”他带著唐逍和司马鶯往城里走著,一边介绍道,“洪都阁属於江南道的宗门,与皇室的关係其实並不好。若非江南军攻城太急了,我们也不敢让鶯儿他们去投靠皇室,这不是送人质上门吗?” 唐逍静静地听著,没有插话。 司马明堂接著说道:“当今天下大势,已经搅成了一堆乱局。十七山后家族分成了三股,支持皇室的崑崙、太室等五六个家族,反对皇室的金顶、老君等家族,还有目前仍在中立的玉清、峨嵋等四五个家族。江南、中原、北方,都是战斗的主战场,烽火连天!我们听说唐公子与皇室关係不错,与太室家族也有些交情,想来这场战爭,你应该是站皇室一边吧?” 唐逍对自己的態度没什么好避讳的,淡笑道:“准確地说,晚辈只是和皇室、太室家族的个別人有交情。而且晚辈还有要事,没有想参与到战爭之中的想法。” 他只想保住自己在意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经营好唐记武馆、救回方柔,等等。 司马明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虽说如此,至少唐公子出面,应该能让皇室善待洪都阁弟子吧?而一旦洪都城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就要靠唐公子多照顾鶯儿他们了。” 司马鶯忍不住轻声道:“祖爷爷,您不要再说了!” 唐逍笑道:“鶯儿姑娘是我的朋友。” 这话说得很明白,他会帮助司马鶯,但洪都阁的其他弟子,那就不一定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几个老者跟在了几人身后。此时一个矮胖的老者忍不住说话了:“唐公子可知道,为何在歷次事件之中,我们洪都阁都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么?” 唐逍倒没感觉到他们是不是站在他这一边,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想来也不会有假,於是拱拱手:“晚辈虽然感激不尽,但確实不知道,还请前辈解惑!” 那老者捋捋长须道:“老夫都郁枫,乃是本任洪都阁掌阁。这几位你应该见过,正是本阁长老,洪彪、司马擒龙与武媚娘。鶯儿乃是擒龙师弟的独生女儿,按理说,还不是阁中的正溯。但鶯儿说的话,我们都不会反对,只因她先天拥有相面之能。当日在五鸞宗之时,她一眼相到了你,自那时起,我们就立了一个规矩,绝对不可与你为敌!” 唐逍抱拳道:“多谢诸位对晚辈的信任!” 都郁枫摇摇头道:“司马先祖乃是我的师叔公,他老人家做事讲究公平,交易双方应当对等。我却有些贪心,我希望若是洪都阁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唐公子能够仗义出手,救一把!作为交换条件,除了鶯儿不可之外,包括阁主这位在內,唐公子都可以提出来!” 他看看司马鶯,又笑道:“当然,鶯儿只是不能作为条件,若两情相悦,那另当別论!” 司马鶯小脸又红了,狠狠地瞪了都郁枫一眼,低著头没有说话。 唐逍望著她,满脸不解:“鶯儿姑娘曾说,是看在彭姑娘的份上才对我好。但我自己很清楚,恐怕原因不在於此。而且彭姑娘当初也只是见了我一面,就好像非我不嫁的模样。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想来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不知鶯儿姑娘能不能为我解惑一下?” 这个问题盘桓在他心里很久了,他一直想知道答案。 他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渣男,在心里已经有了方柔的情况下,他真的不能再装进另一个女孩。哪怕方余,他也只是因为那句“爱我且我爱的人”,才以为自己对她有感情。但其实这感情是不是真的存在,恐怕包括他和方余两个当事人在內,也是不大清楚的。 至於其他女子,他多半只把她们当朋友、妹妹,比如叶无蝶那样。 司马鶯笑道:“我本来就是因为彭姐姐,才当你是朋友的啊,你忘记了,我应当叫你姐夫呢。不过彭姐姐为什么一根情丝拴到你身上,我倒有些了解。她是先天阴缺之体,这种体质很特殊,不是表现在肉身上,而是表现於灵魂。简单说,就是先天善於天道衍算。” 她看看司马明堂,小心翼翼地问道:“祖爷爷,这话能说吧?” 司马明堂又好气又好笑:“你都说了,还有什么能不能说的?不过说了以后,你自己去给你彭姐姐解释就是了,她的秘密,能不能说,与祖爷爷有什么相干?” 司马鶯吐吐舌头:“彭姐姐那次回彭口镇去,就是因为她衍算出,自己的姻缘就会出现。她算好了天时地利,正好你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镇主府里。於是彭姐姐就算了你的过往,精於衍算之人,算未来可能只算出个模糊,但算过去却是一算就准。於是她被感动得稀里哇啦,觉得你是一个钟情、仗义、能够託付终生的人。所以咯,你就成了她的目標……” 唐逍有一丝无语,原来是这个原因,怪不得说很多时候看到她,都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 司马明堂站住了脚,笑道:“好了,唐公子,说出你的条件吧?” 唐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前辈对冥界是不是了解?” 司马明堂一愣:“你想去冥界?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唐逍点点头:“我知道,但请前辈见谅,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司马明堂嘆了一声,回头对都郁枫道:“小枫子,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这话很明显了,就是说去冥界是不可能再活著回来的,都郁枫想让唐逍拯救洪都阁,这希望就落空了。都郁枫一急,连忙劝道:“唐公子,人生诚可贵,何必……” 唐逍一抱拳:“既然如此,鶯儿姑娘我还是会护送去京城的。晚辈先告辞,待姑娘准备好了以后,我再来拜访,看看如何安排出城吧。前辈,您觉得如何?”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护送司马鶯,不再是交易,而纯粹是朋友之情了。 司马明堂顿时急了:“別……唉,你这小子。算了,本祖就答应你的条件吧!” 他带著唐逍来到洪都阁上,让司马鶯去取一件东西,其他人则都让他们散了。 过了不一会儿,司马鶯托著一个小木箱子回来了,箱子上不出意外也设置了阵法。 司马明堂用手一拂,那箱盖就打开了,里面是两枚浑黑色的珠子:“这两枚辟界珠,能够帮助你来往於冥界之间。它们互为子母,你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將它们用力碰撞,便能化作一道光门,可供你一进一出。不过你要记住,其一是要绝对安全,不能有半点打扰,不然它们就会化为乌有,你在冥界也就回不来了;其二是它们只有三月寿命,你进入冥界之后,三月內必须回来,不然它们也会消失;第三,你需炼製出九宫镇界符,事先贴在两颗珠子上,不然,就会有鬼魅阴气从传送门里渗出来,將会引起无尽的灾祸,也会將它们破坏掉的!” 唐逍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箱,珍而重之地放进饮风戒里。 司马明堂又嘆了口气:“此宝乃是上界之物,老夫忍痛將它们给你,其实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不过,唐小子,你可一定要答应本祖,务必从冥界之中平安回来!” 他看看司马鶯:“本祖可不想被这丫头埋怨一辈子!” 司马鶯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听司马明堂这么一说,顿时小脸又红了:“祖爷爷……” 唐逍抱拳道:“请老祖放心,若洪都阁真的有事,晚辈定然义不容辞!” 司马明堂点点头,欣慰地笑道:“如此,就多谢唐公子了!” 然后,自然就是唐逍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洪都阁的计划,不是只把司马鶯一个人送出去,而是年轻一代的二十多名弟子,包括都郁枫的晚辈都灵、都燕、都平之,司马家族的司马钦之、司马言之,洪氏家族的洪青廷等人。 为了把他们送出去,洪都阁制定了一个宏大的计划,准备出动十万守城军,五万从北门衝出、三万衝击西门,另两万分成十队从南门出击。另有一队最为精锐的“都甲兵”,一共只有一百人,却至少都是丹境巔峰弟子,就由唐逍率领,混在南门十队士兵中衝出去。 洪都阁的决心是,就算把这十万大军全部牺牲掉,也要让那二十余人衝出重围。 唐逍忍不住嘆了口气:“你们就那么没有信心,守下去吗?” 他看得出来,洪都阁这已经是打算留种子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城毁人亡了吧? 司马明堂嘆了口气:“实不瞒唐公子,我们洪都阁有两位天境。几年前灵气没有喷薄的时候,我们是三位地境,除了本祖之外,还有都运梅与洪霄。灵气喷薄,我们都获得了极大的提升,但洪霄师兄未能渡过天劫,因此就只剩下了都师姐与我。我与都师姐轮流修炼,另一个就得管著阁內大事,所以现在她是在深度修炼之中。” 他看著东边方向:“但我们的对手乃是普陀家族,他们原本就比我们强大得多,天境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又有八闽宗等势力相助,我们是居於绝对的劣势。老夫知道,他们以前並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但洪都阁守了三年,他们已经不耐烦了,正在四处调集兵马。本祖猜测,恐怕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就会对我们发起总攻了。” 他看著唐逍,笑道:“原先,本祖是想亲自送他们去京城的,只是放不下城內,一直未能下定决心。你来了就好了,正好替本祖一行,我留下,洪都城又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了。” 司马鶯忍不住抽泣起来。 唐逍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其实前辈不用如此悲观,晚辈也许有个办法,虽然不一定能彻底避免洪都城被破,但延缓两年三年,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司马明堂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唐公子是在开玩笑吧?” 其实若论攻防,洪都阁並不怎么畏惧,江南军人数再多,洪都城就这么大,他们也不可能全都堆到城下;而且洪都阁经营数万年,各类物资不知储存了多少,与外界的联繫也並没有断绝,洪都城也不是那么容易攻下的。 他们真正害怕的,其实是天境强者。司马明堂与都运梅都只是天境一层,对付慈仁倒还绰绰有余,但若是江南军中其他天境来了,他俩就坚持不下去了。 而唐逍再有能力,总不可能挡得住天境吧? 所以唐逍那句话,司马明堂只是当作笑话来听,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却听唐逍笑道:“晚辈有个阵法,足以挡得住天境的攻击!” 司马明堂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他一下子像年轻了上万岁,小孩子似的跳起来,便往门外跑去:“快,马上开会!” 司马鶯陪著唐逍来到洪都阁內的会议室,都郁枫、洪彪、司马擒龙、武媚娘等人都已经到了,看来司马明堂不但做事效率极高,而且对唐逍这句话,那是相当的重视啊。 只是司马鶯有些担心,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唐逍要是拿不出这个阵法…… 幸好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唐逍不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 他拿出的阵法名为“大五行盾天阵”,原本只是地级阵法,记载於《七星太曜阵谱》之中的。唐逍修为提升后,各方面都提升了,眼界也高了,便对“大五行盾天阵”的布阵方法做了一些改动。他虽然没有亲自试过,但他相信,这阵法挡住天境攻击,应该是没问题的。 “晚辈只知道这几种材料,但晚辈有个设想,若能换几种材料,这阵法的威能还可以进一步提升,而且能转变为可持续的,只要能量不缺,它能一直守护下去,不会衰竭!” 司马明堂哈哈大笑:“巧夺天工,真是巧夺天工啊!唐公子,你对我们洪都阁,简直堪称救命之恩了!你所说的这几种材料,阁內应该都是不缺的;改造的事也不劳你费心,都师姐对阵道一途深有研究,请她出手,最多一个月,就能將此阵完善!正好,大概江南军也会在一个月以后总攻洪都城,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只要能够防住天境攻击,洪都城就还能守下去,三年五年都不成问题! 司马明堂激动到了极点,竟一下子揽住唐逍肩膀:“小兄弟,好兄弟啊!你怎么今天才来洪都阁,鶯儿也是,为何不早点引荐我等认识呢?真是对我好兄弟太不恭敬了!” 一时间满屋人都在冒冷汗,他一句“小兄弟”,整个洪都阁都要称唐逍为“祖宗”了。 唐逍也有些汗顏,一时无话可说。 偏偏司马明堂还觉得不能表达心中的感谢,又哈哈笑道:“不过小兄弟你这修为境界还是弱了一些。也罢,老夫正好用不著那枚『五龙破关丹』,不如就赠送给你吧!” 眾人又是一惊,司马鶯高兴得跳起来:“哇,老祖宗竟连这枚丹药都捨得拿出来,唐逍哥哥,你真是好福气了!这枚丹药,能够让你突破到地境的机率,提升至少三成!” 唐逍也微微一惊,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枚丹药就很珍贵了。 要知道,哪怕是他,也对突破地境没有十足的信心,最多只有三四成把握罢了。 而如果有了此丹,那他岂不是有六七成把握?不说十拿九稳,至少是很有希望了。 他微笑道:“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十万大军也不用派出去了。” 都郁枫一把拉著他左臂,问道:“唐公子,没有十万人的牺牲,你们也冲得出去?” 唐逍却笑道:“放心,十拿九稳!” 第一百七十六章 化剑藏身渡天劫 那毕竟是十万弟子,如果不用牺牲,谁会傻到把他们派出去? 可是没有十万大军相助,唐逍真的冲得出去吗? 他们都相信唐逍不是乱说话的人,但这话实在太大了,他们是既希望是真的,又隱隱觉得不可能,一时个个脸色纠结,全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司马明堂一拍掌:“既然唐公子都拿出了大五行盾天阵,帮助我们解了燃眉之急,我们就不应该怀疑他。唐公子,我阁未来就託付给你了。你需要什么东西,儘管提出来!” 唐逍两眼一亮,他的確需要不少东西,既然司马明堂这么说,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炼製道引晶魂丹、布下嗜血引魂大阵、重炼巨闕剑、龙魂剑、七宝曜天塔、完善《紫薇化剑诀》,还包括培养唐记武馆,都需要海量的资源,唐逍正是觉得自己穷苦的时候。 他老实不客气,取出一片玉瞳,刻进去上千种晶石、药材、妖晶等等宝物,递了过去,却连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凑不齐的话,倒也不用全部找齐。” 司马明堂只扫了一眼,便递给都郁枫:“如果连这些地阶材料都凑不齐,你这个阁主之位也不用坐了,趁早退位让贤,请唐公子屈尊来做这个阁主吧!” 他自然是开玩笑的,都郁枫接过玉瞳,笑道:“不敢有辱使命!” 唐逍给的清单虽然长,都郁枫也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凑得七七八八了。有两三样没找到的,也能找到其它东西来代替,当然在洪都城不行,得到京城才能找到替代之物。 於是唐逍就不想再耽搁下去,略微修炼了两天,便打算要出发了。 几个长老都拉著他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道:“真的不需要十万大军护送吗?” 唐逍笑道:“不用。只请你们派四万人,每座城门一万,分作十队,不用强攻江南军营,只需要佯攻,吸引他们注意力就行了。再请准备十辆用天外陨晶铁包裹起来的马车,都要用九阶妖马拉动,请诸位师兄弟们坐在车里,每车配五名都甲兵护卫。待我信號一出,十辆车立即行动,以最快速度衝出营地,晚辈会在衝出去以后与他们会合的。” 都郁枫点头道:“好,我会让四万子弟拼死一战,无论如何要为你们开闢一条路出来!” 唐逍连忙摇头:“不,他们只是佯攻,声势一定要做大,搞成百万大军的气势最好,但一定不要死拼,一旦有被包围的情况,或是遇到江南军高手拦截,立即撤回,不要犹豫!” “这……可是……” 眾人全都放心不下,可是唐逍再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而是转头问司马鶯:“晋安村里,你怎么和方余他们一起被抓了,还当成了活祭的祭品?” 虽然马上就面临著生死大战,司马鶯却好像没什么紧张,微笑道:“攻打金陵城那天,你们一走,我就让洪都阁退回来了。也幸好我们走得快,只过了一天,炎汉的正规军就杀到城下。秦淮商行虽然顽抗,但城內並不和他们一条心,很快就被打开城门,秦淮商行只能无奈退出,在仙霞家族帮助下占据了金陵城东的江寧城。我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洪都阁,而是跟去找你们了,在广德找到了彭姐姐她们。可是我们一直没有等来东海商行的人,叶姐姐等不下去,我们就出城寻找,在连平山里遇到萧龙萧虎兄弟,他们正在被一群人围攻。我们去救,反而被包围了,幸好方余姐姐带了一大群人赶到,把我们救了。方余姐姐告诉我们,东海商行的人都被捉了,他们正要去救。於是我们合兵一处,然后就全都被抓了。” 唐逍点点头,了解了当年,又问起现在:“你知道他们现在的消息吗?” 司马鶯正要答话,突听一个將军前来稟报:“四万大军准备好了,隨时出发!” 唐逍便顾不得和司马鶯说话,吩咐了那將军几句,叫他们一定不要太深入,儘量少死人,又叫十辆铁车混在人群里,既不要衝在最前头,又要儘量往前靠,而且千万不能出手。 於是洪都城四门大开,午夜里,突然响起的喊杀声惊天动地,四万大军一队又一队衝出城门。他们都选择最为绚丽、声势最大的招数,一时间刀光剑气漫天飞舞,就像一团团绽放的烟,照得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军营,全都是一片光怪陆离! 虽然午夜遇袭,但这次和唐逍闯营可不一样了。 唐逍是从城外闯进来,闯的是江南军的后营,而且十里宽的军营,他只闯了两里地就被司马明堂接应上了。而这一次是大军袭击,虽然在午夜,却並没能形成突袭之势,江南军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洪都军只衝进去一两里地,就开始攻不动了。 唐逍隨著南门的第一支千人队出城,临时充当箭头,倒也攻进去两里地,便见前面出现了一群江南军,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举著厚实的铁盾,封死了他们的前进之路! 而在盾阵后方,正有一个地境巔峰悬停著,冷冷地看著唐逍,嘴角有一丝讥誚。 千人队的队长是个精壮的青年,手握一柄八棱锤,怒喝道:“兄弟们,回报宗门的时候到了!这群傢伙敢在我们『铁锤营』面前装逼,咱们上,砸碎他们!” 还剩下的八九百士兵齐声应和,慌得唐逍一把抓住队长,笑道:“千万別!你们一路杀来只折损了几十个,已经很棒了。守一刻钟,就赶快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 十辆铁车就在他们后面那个千人队里,这队长显然是不放心的,惊诧地道:“公子……” 唐逍拍拍他肩膀,纵身跃起,龙魂剑泛起一道火光,直指那地境巔峰。 “哼,前几天没能把你拿下,今天你却自投罗网来了?” 地境巔峰冷笑一声,迎了上来;而在另一侧,又有一个地境巔峰,也围了过来。 那千人队长还有些犹豫,唐逍却已和那地境巔峰战作一团。 他刚才已杀了二三十人,魔气虽没达到顶点,却也让他的实力不比对方弱;而且他一上来就抢攻,都不给对方说话的时间,竟也实现了攻其不备,把那地境巔峰逼得连连后退。 左侧那地境巔峰也冲了上来,一剑削在唐逍背上。唐逍根本就不闪不避,拼著自己受伤,也要把面前这地境巔峰往军营深处逼去,一时间竟让对方无力反抗,只能后退! 又衝进去百丈来远,唐逍身边已经聚起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除了四个地境巔峰外,还有十来个地境;另有十几个军营的士兵,都组成阵势,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还没忍心回城,而是结阵相守、保护著十辆铁车的千人队长,望著那铁桶似的包围圈,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气:“唉,这就是轻敌啊,多厉害的人物,就这样葬送了……” 话音刚落,猛听到半空中一声雷响,银蛇似的闪电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千人队长愣了一下,便听一个声音怒吼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战场上渡劫?” 一个橘黄的身影飞掠而来,正是江南军中唯一的天境:慈仁。 他一脸惊怒,大声问道:“为何不先杀了此人,却让他在军营之中渡劫?” 天劫是不分敌我的,它只会保护渡劫人。如果在渡劫之时,还有人与他气机相连,都会被认为是干扰渡劫,承受天劫降下的惩罚! 那惩罚,就连慈仁也不敢轻易尝试! 如果真让唐逍在军营里渡劫,他成不成功另当別论,至少江南军必然会死伤惨重了! 一个地境巔峰大声道:“长老,他那个乌龟壳,我们打不开!” 唐逍身上,罩著一座低矮的黑塔,真像乌龟壳一般。四个地境巔峰、十来个地境围著,各种攻击都朝他倾泄而来,震得那黑塔不住颤抖,却根本没办法轰开它! 七宝曜天塔,虽只是极品地器,恐怕就算天境来了,也不一定能轰得开! 夜色中,有两道略带虚幻的身影,正悬浮在军营上空。 “原本还以为,最终还是要靠我俩出手,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司马明堂捋著鬍鬚,半是嘆息半是高兴:“怎么样,老夫的这个选择,不错吧?” 他旁边是一个鹤髮童顏的老妇人,拄著一根龙头拐杖,桀桀笑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他再强大,也不是你的曾孙女婿,和你有半毛钱关係啊?” “你……”司马明堂悻悻道:“和都师姐说话,真是聊天遇上杀手,一聊就死啊!” 都运梅桀桀笑道:“老身就是看不惯你那得意劲!不过,唉,你至少还有一个司马鶯,多少和这少年有些关联,老身那些曾孙女,连一个能入得了他法眼的都没有……” 司马明堂得意地一笑,也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这老女人会暴走了。他望著那安然盘膝坐在七宝曜天塔下的唐逍,问道:“慈仁要出手了。师姐,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帮他挡一下?” 都运梅摇头道:“不用。你看看天上,慈仁已经不敢出手了!” 司马明堂抬头一看,只见一朵足有数十亩大的黑云,边缘有一层淡淡的橘黄色光晕,正紧紧地压在军营上空。云层里,有一道道拇指粗细的闪电,如银蛇般窜来窜去。 他忍不住有些惊讶:“这……这么大的阵势,真是突破地境时所渡的『苍生劫』吗?” “谁知道呢?”都运梅重重地嘆了口气,“反正老身就算是突破天境,那天劫恐怕都没有这么嚇人。这少年真是不简单啊,恐怕,真能扭转乾坤,破开……” 话音未落,猛听咔嚓嚓一声暴响,一道丈把长的闪电笔直地落了下来! 虽然那闪电是轰向唐逍的,却也把都运梅嚇了一跳,忍不住撇嘴道:“老身又没有真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你嚇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跟老身可没关係!” 这道闪电只是先声,接下来,城南这座江南军营,便接受了雷电瀑布的洗礼! 是的,雷电凝成的瀑布,密密麻麻,就如一道炽白的洪流,瞬间从云层里落到了地上! 军营里顿时乱了起来,雷电落下来的一剎那,就有至少百余名士兵,包括两名地境在內,都被天雷击中,顿时惊叫声、惨叫声响成一片,整个军营剎那间就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四大地境巔峰踉踉蹌蹌往后退去:“快逃,全部都离开这里!” 於是刚刚还如铁桶般的包围圈,霎时间就土崩瓦解了。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四门外的洪都军都开始了有序后退,而藏在千人队中的那十辆铁车,则迅速脱离出来。此时南门外一片黑暗,仅有的夜色都被劫云遮盖得严严实实,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几万江南军又像蚂蚁一般乱成一团糟,加上架车的“都甲兵”都是洪都城的人,对城外地形了如指掌,纵然在黑夜中,也能找到一条最不易惊动別人的道路,所以十辆铁车笔直往前驶了数里,已然深入营地正中,居然还是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也怪唐逍这渡劫的范围太大了,恐怕他自己都没想到,那劫云的直径就达到了二三十丈。他又是在高速前进中迎来天劫,直接把南门外数里营地全都变得一片混乱! 除了最后时刻遇到一些阻碍,十辆铁车完全有惊无险,很快便衝出了江南军营地,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直把隱藏在半空中的两大天境看得目瞪口呆。 “真想不到!”司马明堂深吸一口气,“这小子的脑袋,比我们想像的还要聪明啊!” 都运梅却皱著一双老眉:“虽然铁车安然衝出去了,四万大军也折损不大,但他怎么办?天劫总有要渡完的时候,江南军却不可能放过他。到时候,我们要不要出手?” “再看著吧!”司马明堂笑道:“既然这小子如此聪明,他会找不到离开的办法吗?” 此时说“离开”还为时尚早,天劫还在如瀑布一般倾泄下来,没有停止的模样。唐逍则已收起了七宝曜天塔,这是他的一件至宝,以后是有大用的,可不能让它毁在天劫之下。 他竟是凭著强横的肉身,硬接著一道道天雷! “这是最有效的渡劫方法,却也是最笨的!”没来得及出手的慈仁就站在唐逍面前,与他相隔数十丈,恰好避开天劫范围,冷笑著道:“虽然它能让你的肉身变得十分强大,但肉体凡胎,如何能扛得住天雷的轰击?继续这样下去,你根本不可能渡过天劫!” 他活了上万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修士能够只靠肉身就成功渡劫的。 而一旦唐逍的肉身毁於天雷之下,灵魂无依,自然也就会很快烟消云散。那样倒好,江南军凭空就少了一大劲敌。不过他相信,唐逍应该不会这么傻的。 唐逍多半会在天劫之下无法坚持,被迫拿出最强大的防御法宝。而这种法宝,也不一定能在天劫之下討得了好,多半会被毁掉;而那时,就是他的出手之时。 他不但要杀了唐逍,更要夺取后者身上的所有法宝,那將是一大笔横財! 时间过得很快,渐渐地,东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而天劫也即將到达尾声了。 再厉害的天劫也不可能无休无止,这是天道所限制的。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味道,把昨晚的血腥都冲淡了不少。不知什么时候唐逍又把七宝曜天塔拿出来了,不过这件异宝显然很令人放心,塔身上一点裂缝也没有。 慈仁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唐逍一將七宝曜天塔收起来,他就会第一时间出手! 那时候正是唐逍最虚弱的时候,刚刚渡劫,连真元都还没有平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唐逍能扛下这么长时间的天劫倾泄,这让慈仁也惊嘆不已,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出手。至少,那座黑色宝塔,他是一定要抢过来的:这可是护身保命的至宝啊! 军营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紧张气息,十几个地境正跃跃欲试,士兵们则重新组织起来,布成了阵势,一旦半空中的战斗爆发,他们就会包围战场,不让唐逍有丝毫逃命的机会! 唐逍夜闯军营,死伤多少倒还在其次,对士气的打击太大了!若不能拿下他,等江南军的高层来了,恐怕谁也討不了好,所以满军营的人都准备拼命了。 都运梅和司马明堂也暗运起全身真元,他们都知道,战斗,就要一触即发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唐逍居然又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劫云消散的一剎那,七宝曜天塔瞬间消失,唐逍居然也跟著不见了,明朗的天空中,横亘著一柄剑! 一柄长达三丈的巨剑! 第一百七十七章 欲往冥界无处去 巨剑似乎有人在操纵,却没有人知道,操纵它的人到底在哪儿。 城內城外只能看到,这柄巨剑已高高扬起,朝著那连绵的军营,重重一劈! 慈仁顿时目眥欲裂,怒吼一声:“你敢!”飞一般掠出去,双手一托,一股磅礴的气机自双掌间托起来,险而又险地托住那剑锋,却也被震得心神猛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巨剑的速度太快了,慈仁分明能看到它的每一个动作,却也没想到,自己竭尽全力,还是差点没能接得住,生生被它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一托之后,慈仁便不再怕它了,他也试出来,这剑虽然沉重,他却也还能对付。於是冷哼一声,他抽身便退,一剑在手,顿时浑身气机暴涨,狠狠一剑就劈了下去! “索魂之剑!你不是躲在暗处吗,就让本尊把你劈出来!” 他这一剑不止针对那巨剑,也能通过巨剑上的气机相连,顺藤摸瓜,把唐逍找出来。 却没想到这柄巨剑空自巨大,竟似不敢和他硬碰硬,倏然一晃,便朝远处飞掠而去! 眼看巨剑像是划破空间一般,眨眼间就到了数十丈外,那原本巨大无匹的身影也在急速变小,慈仁直有一种一拳打在包上的感觉,胸口又有了想要喷血的跡象! 他深吸一口气:“剑走了,人还在!本尊就不相信,你没了剑,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收回长剑,高声命令道:“全营搜索,这小子不可能无影无形就这么跑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另外,做好准备,半月后,发动对洪都城的总攻!” 暗处,都运梅一脸苦笑道:“他明明知道我们在暗中窥视,就这么把总攻时间说出来了,真是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看来,他们的天境,应该也快到城下了吧?” 司马明堂也是一脸愁容:“不知道唐逍留下来的阵法,到底有几分作用。而且,相比半月后的决战,老夫更担心唐逍啊!全营搜索,他还有希望逃出去吗?” 唐逍自然不会还在军营里,他已衝出了军营,在数里外化剑为人。 不过他的状態也不大好。他刚在九方塔中突破到婴境巔峰,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却已突破到地境一层,基础本就有些虚浮了,又硬扛天劫、刚刚渡劫就化剑,真元都有些紊乱了。 提前突破、硬扛天劫、强耗真元与灵魂力量,每件事都能威胁到他的修炼之路,他却接连做了三件,这对他的伤害,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有多大! 这就是他为了救出司马鶯等人,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这个代价如果不是他付,而是由洪都阁来付的话,应该就是十万大军、一百都甲兵,还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至於让司马明堂和都运梅出手,恐怕他们自己都不敢下这个决心,只要有一丁点闪失,那代价多半就是洪都城內数百万条性命,以及洪都阁的万年基业了!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这笔生意虽然付出很多,但应该说还是赚了的。 且不说洪都阁的宝贵友谊、给他的那么多奇珍异宝,以及他与司马鶯的朋友情谊,只说他现在能有机会进入冥界了,就值得他冒这次险。 有机会救回方柔,对他而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没有之一。 不过这辟界珠是怎么来的呢? 在追上十辆铁车以后,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了司马鶯这个问题。 此时十辆铁车正平稳地行驶在大道上,他们將要经过广德去江城,从那儿渡江去京师。远离了江南军,铁车的窗户便打开了,几十个少年全都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鲜空气。 司马鶯果然知道辟界珠的来歷:“唐逍哥哥,你知道洪都阁的传说吗?” 唐逍记得他第一次来洪都城的时候,曾听过这个传说:上界仙姬下嫁创派祖师,生下两子一女,后来被仙界所知,仙姬被捉回仙界。再后来祖师全力修炼,终於飞升仙界。 司马鶯摇著头道:“其实祖师不是飞升上去的。圣炎凡界,已经有几十个纪元没有飞升的记录了。是祖师婆留下了两组辟界珠,本想让祖师带著儿女一起去仙界。但祖师的两个女儿天赋都不好,修为不到天境巔峰,破界之时无法抵抗界域罡风;他儿子也就是二代祖师,又不捨得丟下洪都阁的基业,於是就只有祖师一人破界,而把这一对辟界珠留了下来。” 唐逍有些咂舌,这么说,这枚辟界珠,竟是数万年前留下的老古董了? 这已经可以说是洪都阁的传家之宝了,这份情,不可谓不深厚啊。 唐逍默默將这份情记在心底,然后护著车队继续前进。 虽说已经过了洪都城,但前往京城也不是一片坦途。实际上,这一带属於犬牙交错,江南军势力经常渗透过来,掠夺资源、掳掠人口,甚至屠村屠镇,到处都能看到血腥和杀戮。 单是从洪都城到广德城的两千余里路程,三天里,他们就遭到了十多次劫杀。 不过唐逍很少出手,不是太危险的事,就让司马鶯等人和都甲兵去处理了。毕竟这些小股敌人实力也不很强,甚至难得见到一个婴境以上的人,他们完全可以应付。 到了广德城外,唐逍就让他们先行进城,他去了一趟连平山,在那个小湖边痴痴地坐了很长时间,一边看著湖水荡漾,一边任由眼泪哗哗地流淌…… 司马鶯站在他身后的林子里,她是跟著他过来的。她知道,他知道她来了,但她並没有打扰他,而他也没有招呼她。两人之间有一种默契,却似乎与感情没有任何联繫。 如果不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这种默契,似乎还会一直维持下去。 这咆哮声就是从司马鶯身后的林子里响起来的,倒把她嚇了一跳,匆忙回头,就看到一头足有三丈长、两丈高的大老虎,一身漆黑的皮毛,只在额头上有个金色的“王字”,正迈著四方步,从林子深处走出来,一双虎眼冷冷地盯著司马鶯,不带丝毫感情。 司马鶯连忙取出长剑,小脸上写满了警惕。 她不知道这头老虎有多强大,只知道应该比她强得多,而她已是婴境初期。 可是,相当於婴境的妖兽,那应该是妖灵境,已经化作人形才对啊,怎么这老虎还没有化形的跡象呢?难道它是上古神兽、圣兽血脉,对化形的要求要高得多? 司马鶯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她知道自己不是这头妖虎的对手,但她不想朝唐逍呼救。 她也算知道他是怎么从弱小变得强大的,她知道一个人的强大,首先要来自於內心强大。如果什么事都依靠別人,那她永远都强大不起来,所以她想自己对付这头老虎。 可是这老虎却有些奇怪,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然后一双健壮的后腿一蹬,猛然一个虎扑——却不是扑向她,而是朝她身后扑了过去! 司马鶯惊叫著,连忙举起长剑,却没有刺到老虎身上,它已经扑到她身后去了。 她驀然回头,便见老虎正撒著欢朝唐逍扑过去,而他还背对著她,好像毫无察觉。 司马鶯又是一声惊叫:“唐逍哥哥,小心啊!” 然而下一刻她又惊呆了,那老虎居然就在她身前消失了——不,是变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一身黑衣,如瀑的黑髮披散在肩上,额头上还有一个金色的“王”字! 那女子满怀警惕,声音有一丝冰寒:“唐逍哥哥?你为什么如此叫他?” 司马鶯彻底愣住了,下意识问道:“你是?” 却听唐逍淡淡地笑道:“你知道我在这儿伤心,为什么还要来打搅我?” 那女子自然就是明珠了,她嘻嘻一笑:“我感知到你在这儿,就跑来找你啦!哼,你就连伤心都带著个如似玉的大美人,就不怕方柔姐姐和方余姐姐生气吗?” 司马鶯內心不由得有些窃喜,明珠夸她是个大美人呢。可是对於明珠与唐逍之间的亲昵,她似乎又有些吃味,不由低低地“哼”了一声。 幸好唐逍已经站起来,给双方作了个简单的介绍。而听说明珠居然就是一只已经快要踏入妖玄境的虎妖,司马鶯不由惊得两眼溜圆,她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妖修呢。 洪都阁里不是没有高阶妖兽,妖修其实也是有的,但都是前代祖宗的妖宠,早已归隱,除了修炼,不问世事,从来不会出现在她这样的低阶弟子面前。 唐逍拍拍明珠的脑袋:“你来了正好,我不想走路,你让我和鶯儿姑娘骑回去吧!” 明珠顿时伤心欲绝:“我把你当哥哥、主人,你却想骑我……” 唐逍又是一巴掌:“別邪恶,快点变回虎身。我们还要去广德城接他们呢!” 明珠嘟嘟囔囔地,还是变回了虎身。於是唐逍带著司马鶯骑上虎背,他已经在心里祭奠过方柔了,接下来就是去把她找回来,而不用再来这儿凭空祭奠她。 明珠缓缓走著,唐逍在她背上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明珠微笑道:“我是来采一味药的。我们在广德设了一个点,正好该到我来巡视,听说城外有一株『採薇草』,能增强我的灵魂力量,就来了。没想刚採到药,就闻到了你的气息。哼,你来怀念方柔姐姐,还带了个给你站岗的,我当然就要嚇一嚇你啦!” 司马鶯忍不住有点小脸发红,却没有说什么。 唐逍问道:“你们?你们现在怎么样了,大家都在一起吗?” 明珠答道:“大家都还好。战爭的第一年,丹郡就被五鸞宗占领了,我们唐记武馆也开不下去,就跟著皇家的人撤出了丹郡。幸好皇上对我们还算不错,让我们在京城开设了总舵,还在皇室统治下的各个郡城、县城里,都开设了我们的分部。我告诉你,我们在京城有一片大宅子,足有万顷大小,招收的学员有上万人之多,可宏大呢!” 唐逍又问道:“你们中间,实力最强的是谁?” 明珠道:“幸好有你给我们的丹药和功法,现在叶无蝶、方余和我都已经突到婴境了。雷少渊和孔燕苇要弱一些,都在丹境巔峰,应该隨时都会突破吧?” 唐逍轻轻摇了摇头。如果在几年前,婴境应该是顶尖高手了,那时的五鸞宗五大峰主都是婴境。可是这几年灵气喷薄,婴境早就不稀奇了,五大峰主大概都要突破天境了吧? 他知道,皇室看重唐记武馆,给了这么多支持,只是看在他的份上。如果他死了,也许今天他的死讯刚刚到达京城,明天唐记武馆就覆灭了,谁来说情也没用。 当然,如果他只是被困住了,比如这次困在九方塔,別人倒不一定敢对唐记武馆动手,谁知道他哪天又回来了呢,比如这次一样。 他不由得对去冥界的事,又有了几分犹豫。 他已经不是当初和方柔一起逃下火鸞峰的少年了。那时的他,除了方柔之外,没有任何牵掛,想到了就去做,从来不会管什么后果。可是现在,有多少人在依附著他生存啊! 一时间,唐逍忍不住对这个世道有了几分埋怨。 为什么总是別人来依靠他,而不是他去依靠別人呢?这对他是不是很不公平啊? 可是,难道就不去冥界,任由方柔在那儿受苦吗? 他忍不住问道:“明珠,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死了,你们会怎么办?” 明珠驀然停下脚步,浑身一颤,差点把毫无防备的唐逍和司马鶯顛下虎背来:“公子,你说什么?死了?你可別嚇我,你怎么会死,你怎么能死?” 唐逍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这个世道,谁不会突然死去?这谁说得清楚?”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道:“那我就勤加修炼,好为你报仇!” 唐逍摇摇头道:“如果是无法报仇的呢,比如我陷於某个死地,永远无法回来,不也相当於死了吗?难道我死了,你们的日子就不过下去了?你就不修炼了?” “当然不会!”明珠低声道,“我们知道,你不可能管我们一辈子,所以其实大家都在努力。公子,如果你真的,比如说去了仙界,你其实不用顾及我们,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可是公子,你也不要以此为藉口,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你知道,我们其实都离不开你……” “好了,我知道了!”唐逍连忙打住,不让她再说下去,这也太煽情了。 不过他也知道了,看来想要去冥界,还是得找个好的理由,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他不由得看了司马鶯一眼,她是知道他要去冥界的,可不能让她说漏了嘴。 司马鶯也看了看他,轻轻一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不乱说! 广德城是江南军、炎汉帝军和洪都军的三交界地带,並不怎么安全,所以他们在广德只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全部换乘普通的马车,往江城而去。 都甲兵仍然跟著他们。实际上,这些都甲兵年纪都很小,司马鶯说他们也属於洪都阁的“未来”。宗门要求他们跟到京城去,服侍司马鶯等嫡传弟子。 从广德往北,很多地方都是唐逍曾经来过的,比如江城、城外码头、阴风山脉。他又是很念旧的人,每到一处“故地”都要感怀一番,同时他还有个目的,就是寻找安全的隱蔽地。所以车队行进的速度並不快,直走了大半个月,才终於到达了京城。 进了京城,便是一堆杂事,诸如东方浩辰召见、东方柳和无智上人约见,等等。 唐逍自然是住在唐记武馆中,与方余、孔燕苇等人欢度了几天高兴的日子,又指导了一下胡高、左氏姐妹、刁青石等弟子。冯铁是他藏在铁车之中带来的,此时也正式拜师,却引来了几个记名弟子的不满,唐逍只得又赐下法宝、丹药,才安抚了他们的小情绪。 高兴了好几天,唐逍当然是不能时常陪著他们。京城是天下第一大城,方圆足有千里,人口眾多,消息也四方匯聚。唐逍经常出去,也曾去过当年彭趣所说的“閒言阁”,想要寻找哪儿有十分隱蔽的地方。但可惜,他足足找了七八天,也没有找到这样的地方。 他不是没想过垓下九里、阴湮洞,或者是东海上的某个岛屿。但细想之下,都不能令他满意,因为无法根绝有人无意中闯进去,总有被发现的危险。 去冥界是件大事,危险得无以復加,他不能有半点大意。 正在伤脑筋的时候,偏偏唐记武馆又出事了:居然有人打上门来了! 山门外围了一大堆人,有个破锣般的声音高叫著:“再不把人交出来,本少爷烧了你们这座破山!”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世道不公怎可来 唐记武馆,的確深得东方浩辰的青睞,他直接把城中的一座山“学礼山”赐给了他们。 这学礼山內一共五六座山头,有沟有涧,绿树成荫,原本是太史院的一座分院,后来这分院被撤了,炎汉帝军就想把它当作一座军营。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上书,东方浩辰就把它赐给唐记武馆了,还惹得军中几个大佬万分不满,东方浩辰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弹压下去。 六座山头之中,最为清幽的是“文礼峰”,也是最小的一座。山上只有几座別致的小院,专门为唐逍准备的“无上庭”,就坐落在最为清幽的山坳之间。 这座“无上庭”不但清幽,还很方便,离“修礼峰”外的山门不远,站在峰顶就能看到山门的动静。所以山门那边一闹事,正在山顶草地上躺著冥思苦想的唐逍,立即就看到了。 既然有人“打”上山门,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管,当下弹身而起,在雷少渊、方余等人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掠到了山门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一个学员见他这么年轻,也许是把他当作刚上山的学弟了,赶忙叫道:“胡乱打听做什么,还不快点去稟报护学祭酒,真要他们打进来才满意吗?” 雷少渊的確很有管理才能,唐记武馆在学礼山安顿下来之后,他多方延揽人才,现在这拥有一万学员的武馆之中,已经有各类教职员一千余人,其中最掌权的是主学、延学、护学等几大祭酒。这护学祭酒主管武馆的安全保卫,属下管得有护学队。 唐逍却不认得谁是护学祭酒,又见那大呼小叫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一脸骄横跋扈,手中摇著一柄的铁骨鹅毛扇,大摇大摆道:“再不交人,你们是不相信本少爷敢放火吗!” 一个学员气不过,厉声道:“真以为你们右司马府在京城里一手遮天了吗?放火?你放一个来我看看?我不把你屎给打出来,就算你拉得乾净!” 那骄横少年顿时大怒:“谭將军,没听见有人侮辱右司马府吗?打,给本少往死里打!” 一个壮汉立即走出来,披著铜甲,戴著黑漆斗笠,一指那学员:“本將是司马少尉谭玄,你敢侮辱右司马府,出来,让本將好好教训一下你!” 唐逍微皱起眉头,这壮汉乃是婴境初期,周围的学员,实力最强的却只是丹境中期。看来要是不想自己的学员受欺负,他就必须得出手了。 虽然最近灵气喷薄,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快就修炼到婴境之上的。 那学员有些迟疑,但周围的同学都看著他,好像也不能后退,於是大著胆子走上前一步,寒声道:“你敢在唐记武馆来撒野,是不知道炎汉帝国的王法了吗?” 谭玄哈哈大笑:“王法?你要什么王法?我右司马府说的话,那就是王法!” 他见那学员走出来了,也不想和他废话,提著铁锤便衝过去,当头就是一锤! 那学员大惊,连忙闪开,那铁锤却如附骨之蛆,居然紧跟著他身形便扫了过去! 可是扫到半路,正当那学员感到无路可走的时候,那铁锤却又很诡异地垂了下去。 那学员一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只听到周围同学大喊:“何强师兄厉害!” 原来这学员名叫何强。唐记武馆虽然得到东方浩辰的青睞,但毕竟刚来京城不久,远远比不上太武院、太学院等知名学府,加上又没什么高手,所以贵族世家是不屑一顾的,所招收的学员、祭酒几乎全是穷人,与贵族世家简直势如水火。那右司马府的少爷就是一个贵族,今天来武馆门口挑衅,多半也有试探他们的意思,这些少年自然就更加愤怒了。 现在见到何强与谭玄比斗,谭玄的铁锤到了半路却莫名其妙地垂了下去,这些学员修为低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以为是何强贏了,立即欢呼起来。 偏偏交战中的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都停了手,发起呆来。 何强耳朵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笨蛋,不趁机把他击败,还等他醒悟过来吗?” 他如梦初醒,挥起一根长棍就扑过去。那谭玄又举起铁锤想要挡住,却没想到又是臂弯一痛,铁锤“当”的一声就落了地,顿时被何强一棍扫在腰上,呯的一下倒了。 这谭玄虽是婴境初期,虽然何强只是丹境中期,这一棒也打得他腰都快断了! 当然,这也因为那谭玄太弱,他虽然境界还算不错,却很少经过实战,经验略等於零。他是右司马府的家將,每天的任务就是陪著少爷逛街,作威作福,欺压一下平头百姓还可以,真正的战斗他哪里经歷过?被唐逍两次偷袭,败於何强之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下子何强就成了英雄,被同学们簇拥著,高高地拋起在了空中。 唐逍见那少爷灰溜溜地走了,也就回了无上庭,继续苦苦思考,该去哪儿找隱蔽地方呢? 一直到晚上,也没想出好的办法,却听到有人在院外大声喧譁。 他皱著眉头,走出院外,便见到一群学员打著火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他叫过一个学员,那学员见他住在无上庭里,想来是个大“官”,便回答道:“是何强他们几个不见了,我们正在四处寻找,没想到惊扰到了老师……” 唐逍一惊,何强不是下午才击败了谭玄吗,怎么会不见了? 这时雷少渊、方余等人也来了,一时间大家都在问话,吵得像清晨的菜市场。 唐逍眉头紧皱,又见到一个学员急匆匆跑过来。他心头一动,连忙叫住了他,那学员却似乎不敢对他说什么,只是望向了站在一旁的雷少渊。 雷少渊皱著眉头道:“他是馆主,有什么话还不能和他说了?” 那学员连忙朝唐逍施了一礼,然后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想要他们活命,今天暗算我的人,自己到右司马府来请罪受死!不然,明天你们就会收到三具尸体! 唐逍轻吸了一口气:“今天失踪的,是三个学员吗?” “是,他们是三兄妹!”孔燕苇皱著秀眉道,“我认得他们,他的两个妹妹都是我带的学员。他们是城南燕子坞的穷人,家徒四壁,父母早死了,只有他们三兄妹相依为命。” 其实修士是很少有“亲人”这个概念的。別看何氏兄妹都只是十几岁的模样,但修士的年龄最是难以说清,他们都是丹境,理论上可以活五百年,也许他们已经好几十岁了。而他们的父母由於天赋原因,也许没能突破到先天层次,不到百岁就已经寿尽而亡了。 甚至修士的孙子、曾孙子都老死了,他本人却只有十几岁模样,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不过三兄妹一齐修炼到丹境,又都拜入唐记武馆门下,这倒不怎么常见。 孔燕苇看著唐逍:“公子,让我去吧。右司马府虽然有几个婴境,却还不放在我眼里。何强的妹妹有几分姿色,我怕要是去晚了,她们会遭到什么祸事!” 唐逍一下子就明白了,却不知怎的,心底又有几分烦躁在涌动。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是我亲自去吧,早点把他们救回来。何强今天为武馆立了功,我也该为了他出手!” 明珠站出来道:“我陪著公子去吧?” 唐逍微微一笑:“去右司马府又不远,不需要你代步,你就好生呆在家里!” 明珠的小脸刷地红了,狠狠地剜了唐逍一眼。 唐逍很瀟洒地挥了挥手,大步往山下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每走一步,都施展出了小挪移诀,所以他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突破到地境之后,他施展小挪移诀,已经不需要捏诀了,意念一转就行。 有那张纸上的气息指引,加上雷少渊给他说了路径,他很快就来到一座大宅院门前。这院子占据了一里长的街道,绿柳低垂,红墙巍巍,大门上掛著块黑匾,就是右司马府了。 戌时都过了,府门外的两盏红灯笼下,两个护院抱著木棍,正倚在门框上打瞌睡。 唐逍也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紧闭的门前,听到门里还有喧譁声传来,伸手就去推门。 “咚”的一声,门环响了,倒把两个护院嚇了一跳,揉著眼睛跳起来:“什么人……” 唐逍原本想直接进去的,既然他们醒了,他也倒不那么著急,倒背著手道:“叫你们老爷和少爷出来,还有,把今天被你们捉来的那三个人,也交出来!” 一个护院大怒,抡起木棒就要打:“好小子,哪儿来的疯子,也敢……” 话没说完,已被唐逍一把接住棒头,轻轻一扔,撞在门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叫你去通报,你在这儿说个没完,真当我脾气很好吗?” 此时的他,心里的烦躁渐渐浓郁了,目光如电,看得另一个护院直打哆嗦。 虽然两个护院都没有进去通报,但那一声巨响,却也把门里的人惊动了,一个白头髮的脑袋探了出来,嘶哑著声音喝道:“搞什么名堂,要是惊动了老爷……” 一眼看到唐逍,连忙又改了口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到我府上撒野!” 唐逍脸色已经很黑了:“再不叫你家老爷少爷出来,我就打进来了!” “好小子,你胆子不小!等著,你给我等著!” 老者高声叫著,连忙又缩回去,关上了门。 这次没让唐逍等多久,便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排皂衣奴僕拥出来,头上都缠著红巾,手中都提著长棍、红缨枪等长兵器,簇拥著一个满脸横肉、袒胸露腹的壮汉,那漆黑的胸毛一直连到肚脐眼上,正剔著牙,怒喝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扰你蒋爷爷的好梦?” 唐逍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想说,一伸手就捏住了他脖子,推著他就往门里走去。 顿时全场大惊,这蒋师爷乃是府上的一个护院头目,丹境后期修为,虽说不算太高,但仗著右司马府的势力,在附近街区一向是横著走的,谁知道这么容易就被唐逍擒住了! 连忙有人跑进去通报,於是唐逍刚走到前院客厅面前,便见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衣中年急匆匆走出来,一身气机不比他弱,竟也是一个地境强者! 唐逍轻眯著眼,手掌仍然稳稳地捏著蒋师爷的脖子,就像泥雕石塑的一般。 这锦衣中年只看了一眼,立即怒喝起来:“真是好胆,竟敢擅闯官邸,欺我妻舅,在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还不快快放人,跪下求饶,本官好歹留你一个全尸!” 他听说院门外有人闹事,还以为来人有多大的本事,谁知道也不过是地境一层而已。虽说他的修为相当,但他自认为出身名门,又在山后家族修炼过,而且唐逍还缺了一条手臂,怎么看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因此那气焰立即又囂张了起来。 修士缺胳膊少腿,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所以在见到唐逍这个样子的时候,司马鶯、明珠、方余等人虽然伤感,却都没有什么惊讶。不过少了一条手臂,对实力显然是有影响的。 唐逍一听,那心里的烦躁就有些不可抑制了:“把我们的人交出来!” 锦衣中年却是一愣:“什么你们的人?” 唐逍双眉一横,冷冷地喝道:“你家少爷捉了我唐记武馆三个学员,敢不承认吗!”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谭玄,伸手一指,“姓谭的,还不快点放人!” 锦衣中年转过头望去,谭玄浑身一颤,连忙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应该就是说明事情原委。锦衣中年听了,冷笑一声道:“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敢冒犯我儿子,教训一下也是应该。你去看看,那两个女孩,应该成了我府上的姬妾,就不用再交出来了。如果那个姓何的没有咽气的话,就拖出来扔给他,他要不服,儘管去御前……” 猛见人影一闪,却是唐逍听见“没有咽气”四个字,顿时怒气直衝九霄,一个小挪移诀,已然捏住了谭玄的脖子:“你说什么?何氏兄妹,到底如何了?” “放肆,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今天拼得圣上责罚,我第五弘也要先灭杀了你!” 锦衣中年“第五弘”怒喝一声,张开十指,掌如鹰爪,狠狠抓了过来。 唐逍左手一挥,將谭玄扔了出去;一回手,龙魂剑正刺在第五弘的掌心上! 一声闷响,唐逍纹丝不动,第五弘却噔噔连退几步,一脸惊骇! 他虽然轻视唐逍,却也知道狮子搏兔的道理,这一抓已使了九成实力,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被唐逍一剑就逼退了,而且掌心火辣辣的,竟已受了点轻伤! 唐逍声音冰寒:“我再说最后一遍,立即交人,我再出手,就要出人命了!” 如果不是顾虑这是在京城中,多少要看看东方浩辰的面子,他早就想杀人了。 第五弘惊怒交集:“真是欺上门打脸!你要找死,本官成全你!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他一声令下,眾人立即吶喊著冲了上来。虽然唐逍的实力似乎不容小覷,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这些护院都相信,双拳难敌四手,大家一拥而上,他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第五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眾人一拥上去,他立即抽身就往后院走。 他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兵器,作为养尊处优的帝国右司马,他也没有戴储物戒指的习惯。他觉得这是他刚才落败的主要原因,所以想急匆匆回去取来,洗刷刚才的耻辱。 当然,要是护院们把唐逍拿下了,那就更好,他可以好好折磨对方了。 可是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冷冷地道:“不交人,还想走?” 第五弘嚇了一跳,一转身便见唐逍站在他身后,而那群护院,包括谭玄和蒋师爷在內,在客厅门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却没有闻到一丝血腥气,似乎没有受伤。 唐逍见他的目光投向那些护院,冷冷一笑:“放心,没有全杀,只是姓蒋的活不成了。” 第五弘的双眼立即就红了,这姓蒋的是他第五个小妾的弟弟,那蒋姬是他最钟爱的小妾,现在她的弟弟死了,她还不与他闹得不可开交啊? 他怒喝一声:“敢在本府杀人……” 只说得几个字,唐逍的龙魂剑已经递到他脖子上了:“交人,不然,你也得死!” 唐逍这一剑实在太快,形如鬼魅,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躲开! 这下子第五弘老实了,连忙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何家兄妹……” 何家兄妹並不难找,都被关在第五少爷居住的“宠美苑”中。 只是在见到他们的时候,唐逍和第五弘的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为第五书道德 宠美苑是一个大院子,有二三十个房间,除了第五少爷的臥室、书房以外,全都“住”著姿色各异的女子,从十几岁模样到二十来岁,足有十五六个。 宠美苑左侧不远就是护院们的住地,第五弘对这个儿子似乎十分宠爱,直接派了三十多名护院住在那儿,好就近保护,因此宠美苑门口都站著双岗,守卫十分严密。 不用说,这些女子都是抓来的,一个个神情憔悴,有的已是木然,有的还在流泪。 何强的两个妹妹就被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光线阴暗,地面潮湿,连一条凳子也没有。 听护院说,这是“反省室”,有新被抓来的女孩就关进去,关上几天就服服帖帖的了。 而何强则被关在院门口的耳房里,正吊在房樑上,一个袒著上半身的壮汉手握蘸了油的皮鞭,正用尽全力抽打著,每一鞭下去,都在何强赤裸的身体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印。 第五少爷悠閒地躺在藤椅上,淡淡地笑道:“敢冒犯本少爷,还不帮著劝你那两个固执的妹妹!唉,其实我们可以好好当郎舅的,谁知你不配合,受了这么大的苦,可悲啊!” 何强怒骂道:“你这个恶贼!想强抢我们武馆里的女弟子,还打上武馆!我们兄妹只是出来买点东西,就被你们绑过来了!你如此无法无天,要遭报应的!” 第五少爷冷哼道:“报应?那是什么东西?你能给我吗?” 却听一个声音淡淡地道:“是啊,没有能力,你想给人家报应,也给不了!” 第五少爷身后一个护院怒喝道:“谁敢打扰少爷……老爷……您……” 他看到了第五弘被制住,第五少爷却没看到。这个老子一向很宠儿子,所以才养成了他这副骄横性格,不过对他老子,第五少爷还是很“乖巧”的。 “爹,您来啦?放心,儿子的手段很高明,这小子马上就要屈服了。不过他不屈服也不要紧,丟进乱葬岗也就是了。这儿有点血腥,爹您还是在外面等著吧!” 他没有起身,若在往常,囉囉嗦嗦说了这一大堆,第五弘就应该离开了。 却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冷笑道:“你想当我儿子,我还不想触这个霉头!你要不马上把何强解下来,很快,你就没有爹可叫了!” 第五少爷霍然站起、转身,然后冷汗就如瀑布一般,从额头上直往下淌! “你……你……你敢把我爹怎么样……我爹是朝廷命官……你想造反吗……” 唐逍不理他,抬头问何强:“他们把你怎么样了,可曾下什么禁制?” 他最担心的就是何强的身体,会不会留下什么隱患,毕竟天下秘术太多,如果他们真的在何强的身体里动了什么手脚,唐逍也不一定能识破、化解,但那样何强的一生就毁了。 何强两眼有热泪:“你是武馆雷馆主派来救我的吗?” 唐逍点点头,他马上要去冥界了,给雷少渊多竖立一点威信,也是好的。 何强咬著牙,深吸一口气:“馆主对我真是恩重如山!您放心,他们只是打我,想让我屈服,倒没对我做什么手脚。何强无能,给武馆抹黑了……” 唐逍焦躁地一摆手:“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很勇敢了。回去以后加倍努力,只有自己有了实力,才能保住你在意的人。你也看到了,没有实力,你连报应都给不了別人!” 他自己说的这句话,却把自己都打动了,他想到了方柔。 而一想到她,他就更加焦躁,刚刚离开第五弘脖子的龙魂剑,已然朝第五少爷刺了过去。 第五弘立即慌了,嘶声叫道:“別伤我儿子!”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一爪就抓到唐逍背上,那速度之快,竟连唐逍也没能避开! 但唐逍也没想避开,硬生生受了一爪,剑锋却已割破了第五少爷的脖子! 第五少爷的嘶喊声就像在杀猪:“啊……爹,救我,救我啊……” 第五弘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求求大侠,是我儿子的错,他有罪……求求你放过他,小人愿意用我府上所有的钱来为他赎罪……我有钱,我给你一万中品灵石……不,十万……” 第五少爷马上叫道:“不,爹……那是用来求峨嵋家族周大侠的钱……不能动……” 第五弘怒斥道:“你闭嘴……”又转朝唐逍,“求求大侠,放过犬子吧!” 唐逍无奈地摇摇头:“我的话,你们是不是都没想听?还不快放下何强?” 第五弘如梦初醒,连忙叫那壮汉:“没听到吗,还不把何公子放下来!” 却听有个声音问道:“第五均,你还想拜到我峨嵋门下?到现在还不睡觉……” 唐逍正等得不耐烦,龙魂剑上亮光一闪,一道剑气把绳子削断,何强便掉了下来。那壮汉连忙丟下鞭子扶著他,却听第五弘斥道:“他是你什么人啊,怕他摔死啦?” 壮汉一愣,这才发现,他们父子的態度好像已经改变了。 第五均一脱离唐逍的掌控,立即躲到第五弘身后,得意洋洋地道:“小子,刚才你不救了这小子赶紧跑,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哼,真是个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第五弘也冷笑道:“敢来本府撒野,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好了,治你的人来了!” 唐逍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门口:“你是不是不敢进来?” 一个頎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訕訕地道:“倒也不是……” 第五均立即跑过去,热情异常地拉起来人一只手:“周师傅,这小子敢在我们右司马府撒野,摆明了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快把他抓起来,明天送给刑部治罪!” 又討好地笑道:“这可是一件大功,我们都没敢独贪,就等著您来呢!” 唐逍似笑非笑:“听说你要把我抓起来,送交刑部?” 那人浑身一个冷颤,连忙將第五均推开:“什么玩意儿,你们有什么资格隨意抓人?真当你们右司马府就是刑部啦?別师傅师傅的叫,本师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收你为徒呢!” 又恭恭敬敬地朝唐逍陪笑:“唐先生,你可別听他们胡说,我只是奉命来看看这小子在做什么而已,哪敢来惊动先生啊?我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更没那个贼力啊!” 这话是摆明了说自己不如唐逍,顿时就让第五弘急了:“周师傅,您可是地境二层,这小子跟我一样,也只是地境一层而已,如果不是本官经验不足……” 原来那人就是峨嵋弟子周安培,他怒目一瞪:“什么乱七八糟?跟你一样?你要有唐先生十分之一的本事,就已经可以在整个圣炎帝国横著走了!”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在晋安村,且不说这位唐逍一剑就击退了地境巔峰,只说他与一堆天境一同进入了古魔秘境,那些天境没几天就出来了,他却在里面呆了不知多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一定死了,只有明珠、方余等少数人坚持他没死。结果,现在他还是活蹦乱跳地站在周安培面前,这岂不说,那一群天境,有可能都没有他的实力强? 他当然不知道,九方塔內的那魔虎邹吾,其实就是衝著唐逍去的,把那群天境掠进去,只不过掩人耳目而已。而那邹吾又没办法控制那群天境,所以才把他们放了出来。 但这並不影响周安培对唐逍的景仰,叫他对唐逍出手,他还没活够呢! 第五弘浑身一震,失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唐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强抢人口,强占民女,这在炎汉律法里,应该处以极刑吧?虽然这不是刑部,但我判你死刑,你可有不服?” 他们父子不是动輒“本官”“本府”吗?那我和你讲律法,应该没问题吧? 第五弘张张嘴,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唐逍根本不是用“律法”来判决,而是实力,他自己实力不济,除了被动接受“判决”结果,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暗中积蓄力量,既然周安培指望不上,那只能拼一下,看能不能救下儿子了。 唐逍没有管他,先让何强穿好衣服,接过两个侍女送来的两个妹妹,又让和光护住他们,然后才冷峻地朝第五均道:“释放所有被囚的女子,补偿他们,然后再领死!” 他两指一併,就要把一道剑气打入第五均体內,却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胆子真大!” 唐逍霍然抬头,那道剑气就往房樑上飞去,那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老者,白髮白须,一身满是污垢的百衲衣,乱蓬蓬的头髮,左手边悬著一个足有脑袋大的葫芦。 他並没有睁开眼,却也感受到唐逍剑气袭来,傲慢地伸出两根指头,倒是挟住了剑气,却被震得浑身一颤,一个翻身就落下了房梁,一脸震惊:“剑心……” 唐逍脸上微带冷笑,这老者显然不知道他的剑道到底是哪个境界,只知道属於剑心境。他也没有想为对方解释的意思,一脸冷漠地道:“你又是谁?” 第五弘拉了拉儿子,两人一齐躬身拜下去:“先祖!” 抬起头来,第五弘又哀求道:“先祖,这小子来我们府上打打杀杀,这是我第五一族的奇耻大辱!还望先祖擒下此子,以其鲜血洗涮……” “够了!”那老者一怒,第五弘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回过头来,老者又换了一副笑脸,对唐逍十分和顏悦色:“小兄弟,老夫第五无福!唉,的確是没福分,后代不肖,让小兄弟笑话了。这儿味道不大好闻,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唐逍冷笑道:“老先生不会觉得,我会伸手不打笑脸人吧?” 想要为子孙解祸,三言两语就会让唐逍住手?这老头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第五无福陪著笑脸,“第五均这小子胡作非为,小兄弟教训他,理所应当。不管怎么罚,就算真要了他小命,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第五家族这么大,其中难免有罪不致死的。唉,说来不怕小兄弟笑话,老夫年纪大了,却还是放不下家族,本来可以在峨嵋山中养老的,还是免不了劳累奔波的命,惭愧,惭愧啊!” 唐逍直接不和他多说,回头问何强:“你们觉得,要不要取了第五均的小命?” 只要何强说一声“要”,他立即动手杀人,绝对不会犹豫。 但何强却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会不会给武馆带来……” 唐逍又望向他的两个妹妹,那两个女孩却比何强还要胆怯,低著头,一言不发。 唐逍失望地摇摇头,转身道:“走吧。第五无福,所有女子全部放出去,补偿若不到位,我一定回来取第五一家首级!有杀人者,偿命!至於你这个后代,禁錮三百年吧!” 第五均嚇了一跳,他现在一百来岁了,仅仅丹境初期而已,如果真的被禁錮三百年,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百年不到寿命了,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能突破到婴境?更不用说禁錮期间,他就要和美女、美食、一切好玩的东西说再见了,这和杀了他又有什么不同? 他可不指望著,老祖宗能暗中放水,明面上禁錮,实际上任由他逍遥。要知道越是实力强大的人,就越是信守承诺,说要禁錮他就肯定要实行。如果故意违背诺言,在渡过天劫的时候是会引来天魔的。老祖宗已经地境巔峰了,还想突破天境呢,他肯为了第五均,而放弃晋入天境的机会吗?第五均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那是不可能的。 第五无福也有些犹豫,毕竟他的嫡系血脉並不多,第五均如果断绝了修炼之路,他也是会感到很可惜的,可是要让他硬扛唐逍,他却又没那个胆量。 唐逍刚才向他出的那一剑,他自认是施展不出来的,这就註定了他不敢动武。 他只能陪著笑:“唐先生,是不是再商量一下……” 唐逍看了他一眼,第五无福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悻悻笑道:“如果唐先生愿意的话,老夫愿意用一个消息与一件法宝,换取我这后代的两百年禁錮。” 他朝四周看了看,拉著唐逍的独臂:“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唐逍先吩咐何强,带著两个妹妹回去,到雷少渊那儿领取一点东西,好压压惊。其实何强如果敢於顶住压力,非要杀了第五均的话,他虽然不一定会动手,却会考虑收他为徒。但何强没那个魄力,唐逍也就不强求了,好徒弟不是那么好找的。 相比之下,冯铁敢於为父母报仇,又只杀了四个人,就很得唐逍喜欢了。 然后他便跟著第五无福来到一间僻静的小屋里。第五均想要挣表现,乐呵呵的想服侍,被第五无福一巴掌摔了个筋斗,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第五无福关上门,低声道:“唐先生,我看您这手臂,应该不是被刀剑砍断的吧?” 唐逍知道他是无话找话,只是为了引出下文而已,於是没有说话。 第五无福略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唐先生这手臂,老夫可能会提供点帮助。下月初三,皇家拍卖会上,將有一株『五灵炽阳金参』出售,据说此宝已经千余年份,如果配以一百七十九种草药,便能炼製出『大九转还阳金丹』,俗称『九转金丹』,能活死人、肉白骨!” 他呵呵一笑:“炼製此丹,除了五灵炽阳金参之外,最主要的药材便是『六合抚月灵芝』,而且需要至少八千年份。正好,老夫手上就有一株。” 说实话,唐逍心动了。 第五均是禁錮三百年还是一百年,对於被他祸害的女孩子来说,没有任何差別。但在唐逍手里,这两百年时光就可以获得这么大的利益,他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 关键是,唐逍並没有任何义务,为那些女孩子报仇雪恨。 而这“大九转还阳金丹”,对他的断臂残脚有用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可以救回方柔! 他就算到冥界找回了方柔的灵魂,还得为她重塑肉身,而此丹就是在那时候用的。 他问了一句:“有丹方吗?” 第五无福大喜,呵呵笑道:“当然是有的!” 唐逍点点头:“对那些女子的补偿,要翻倍!” “这个没有任何问题!”第五无福狂点著头,不过是些灵石而已,值不了什么钱。 唐逍收了丹方和药材,一闪身就离开了右司马府,却不知道第五无福的脸色剎那间就阴沉了下来:“唐逍是吧?拿了我第五的东西,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吗?” 唐逍不知道第五无福的冷言冷语,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 解决了何强的事情后,他决定明天回丹郡一趟。 在进入冥界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那就是左大勇。 第一百八十章 阴湮之底夺奇珍 左大勇仍然安静地躺在丹郡城外的阴湮洞里,嘴里衔著的阴湮环草也还在。 唐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救回左大勇的事情。 他既然是被阴湮玄风入体,冻成了冰雕,自然只能以火解救。 唐逍知道,在丹郡西北数百里外有一座火山,叫做“烈烛山”,这座火山已经有几万年没有喷发了,但山底还有岩浆,地热很重,山体上有好几口温泉。 用阴湮环草保住左大勇的生机,先用温泉泡上几天,再放到火山口,藉助地火,用炼丹的手法来炼製他,就很有可能炼掉他全身冰霜,让他重获生机。 这样做虽然会让他全身修为毁於一旦,但左大勇本来就没什么修为,毁了也不令人心疼。唐逍只是想让他陪著郑秋燕,让她不会下半辈子与眼泪作伴罢了。 郑秋燕收葬夏琪、经营唐记武馆,唐逍也不能忘了她的恩情。 他来到阴湮洞底,采了几瓣阴湮环草,又让傀儡和光抱起左大勇。唐逍只有一条右臂,如果自己抱著他,万一有什么意外,可能连应变之力都没有,这不是好主意。 刚走到洞口,唐逍猛然脸色一变:一股强大的气息,正朝著洞口飞快接近! 唐逍刚感知到这股气息的时候,它还有数十里远;却还没等他离开洞子,这气息已然落下地来,逼得唐逍只能退回洞里,又和光放下左大勇,在洞底乱石间躲了起来。 他藏在洞口悄悄看出去,只见洞口正站著两个女子,都打扮得很是怪异。 一个体態妖嬈,面如瓜子,眼似桃,头上戴著一顶金光灿灿的凤冠,插满簪釵,极其富贵;身上穿的那件长袍,却像用几十块破布拼凑起来的一般,五顏六色,到处漏著线头子;双脚穿著云根底快靴。也是顏色各不相同。左脚是缀七星鹿皮靴,右脚是暗绣缠龙靴。 这身行头,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哪家贵族的垃圾堆里捡来的。 而她身边这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却打扮得像个野人:满头如瀑的漆黑秀髮,用一根月季枝编成环戴著,上面带著一圈红的白的朵;身上也没有衣服,而是用枝编成短裙,遮住胸腹间和一双笔直如玉的大腿,却赤著肩膀、脊背与四肢。 像野人的少女落在洞口,轻皱著眉头,顿时让唐逍莫名地生出一种怜惜感。他心头一凛,不由得多看了那少女两眼:她这一手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魅惑,似乎很不一般啊! 便听那野人少女音如天籟,低声问道:“你確定,噬天玄蛇的灵蜕,就在洞里面吗?” 唐逍又是一震:噬天玄蛇的灵蜕,那可是好东西啊! 所谓“灵蜕”,就是高阶妖蛇蜕皮后留下来的蛇皮。那噬天玄蛇乃是远古天蛇的嫡传,而远古天蛇是远古九大神兽之一,所有蛇类妖兽的始祖,与神龙、凤凰等並肩的存在! 成熟期的噬天玄蛇,足有妖圣级修为,已经属於妖仙了。它留下的灵蜕,除了一身皮可以制甲外,更重要的,是它的那只独角。 噬天玄蛇生有独角。虽说噬天玄蛇一身冰霜属性,所到之处方圆十里都能歀起雪,但它这只角却是极为珍贵的火系材料,不但能用来炼器,甚至还可以磨碎了入药! 它不但是治好左大勇的必需之药,还能代替“大九转纯阳金丹”中的一味药材! 既然关係到救回方柔,这只角就不得不全力爭夺了。 但唐逍望向洞外,他能够感受到,他看不出这野人少女的修为境界!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入魔,並不是他的“最强实力”,但他知道,以他地境一层境界,就连天境一层修为,他也是能看出来的,比如洪都城下的慈仁、司马明堂这两大天境。 但他看不出这野人少女的修为,多半就是人家比天境一层还要厉害! 此时那乞丐般的少女说话了:“祖宗姐姐,千真万確!我也是前段日子无意中闯进去,里面有一个被冰封的大汉,大概已经死了。在那大汉身后有一个乱石堆,里面有一条小小的地道,若不是一寸十摸索,我也是找不到的。我冒险走进去,没走两步就感到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那是蛇的气息。差点逼迫得我寸步难行!那暗道深处,还能看到几根骨刺形成的蛇尾骨,却只有蛇皮,没有骨肉,我才知道,它就是噬天玄蛇的灵蜕!” 又是“祖宗”,又是“姐姐”,这称呼的確够別致的。 野人少女点点头:“你一向负责餵养妖兽,又翻阅过《万妖谱》,你说的话应该可信!” 她说著,当先走进了洞里。 唐逍暗叫不好,连忙一耸肩,悄无声息地掠向了那团乱石背后。 阴湮玄风拥有隔绝神识的功效,当野人少女在洞外的时候,虽然唐逍能够探查到她,她却不知道洞里还藏著人;但此时她已经要走进洞里了,唐逍也有些著急。 接连两记“小挪移诀”,唐逍破开玄风,眨眼间扑到乱石堆背后。 野人少女已经走进洞子了,只觉得玄风怒號,忍不住皱著眉头说了一句:“好大的风!” 唐逍连忙伏在乱石堆背后,收敛全身真元,就像一柄剑,静静地伏在那儿。 而有著妖嬈女子指路,那野人少女目標十分明確,径直来到乱石堆里,找了几下,便將小手按在一块石头上,接著便听到“轧轧”的声音,石头挪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唐逍看著野人少女带著妖嬈女子走下去,却有些犹豫起来:要不要跟下去呢? 妖嬈女子倒不用在意,地境五层而已;那野人少女却强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他见识了那么多比他强大的人,这次却是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感觉。 可是,难道就这么离开,不去爭夺噬天玄蛇的独角了? 唐逍想了想,暗暗让和光带著左大勇离开。 却没想到和光刚走出洞口,妖嬈女子居然又从地洞里出来了。唐逍连忙让和光快走,於是一道流光划破天际,而妖嬈女子刚好走到洞口,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野人少女也走出地道,问道:“怎么了?” 妖嬈女子有几分懊恼地道:“祖宗姐姐,都怪我,居然没想到,洞內有人!” “有人?”野人少女皱著俏眉:“怎么可能有人呢?我刚刚已经用神识扫描了全洞,没有发现一个活著的生命。你说的那个被冰封的人,应该是没有丝毫生命跡象的吧?” “不止是那个!”妖嬈女子將刚刚的事讲了,“我就是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在洞口有一个被冰封的男子,可是刚才进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所以才出来看看,正好看到一道流光划破天际。祖宗姐姐,这阴湮洞的秘密,是不是会给別人知道了?” 野人少女微笑道:“明琴,你別急,先让我看看!” 一股异常浩瀚的神识蔓延开来,震得唐逍一颗心剧烈地跳个不停。 幸好这神识並没有覆盖到他身上,而且维持的时间不久,剎那间就收了回去,便听野人少女笑道:“原来是个傀儡,看来你们下界还是有能人的,这么精巧的傀儡都能炼製出来。不过不要紧,这傀儡的主人应该离得还远,我们只要抓紧时间,就算他赶来了也无济於事!” 妖嬈女子明琴满眼崇拜:“祖宗姐姐,全靠您做主了!” 野人少女点点头:“我周若嵐做事,要做就会做到万无一失,你儘管放心。走吧,取得那灵蜕之后,我就用秘法造几件战甲,给你们姐弟各一件,也不让你白白陪我这么多天!” 周明琴大喜过望,连连道谢,隨著周若嵐又下地道去了。 她不知道,唐逍却看得出来,周若嵐看似无意地挥了几下手,就在洞口到地道口之间,布下了至少六道阵法,每一道都是事先製作好的,只要落地就能生效! 就凭著这些阵法,至少能阻挡天境五层以下的人闯进来! 其中有一道阵法就落在唐逍身前,只差几寸,就让他暴露出来了。 不过就是这几寸之差,这个阵法对唐逍不但没有任何伤害,反而让他处在了最佳的研究位置。他伏在阵法跟前,神识慢慢蔓延过去,便开始查探起阵法的奥秘。 这位周若嵐施展的阵法,其手法与技巧都非常独特,唐逍纵然熟读了《七星太曜阵谱》,却也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手段,一时间受益良多,很快便陷了进去,连时间都忘记了。 如果不是听到整个阴湮洞都在颤抖,他还不一定能醒过来呢。 这剧烈的颤抖,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还能听到闷闷的轰隆声,就像在被里面炸鞭炮。 很显然,地底下正发生著一场无比激烈的战斗,让唐逍的兴趣一下子就起来了。 难道那条噬天玄蛇没死,正在与周若嵐二人激战? 唐逍又看了看眼前的阵法,虽然他还没有信心破解它,但顺著阵法的力量潜进去,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进入地洞,他却是有信心的。 他想到就做,很快便潜入了地道。 地道中非常狭窄,幸好唐逍也是瘦削身材,还能勉强来去自如。地道里有许多岔道,不过唐逍也不愁迷失方向,那周若嵐的气息就像明晃晃的太阳,准確无误地指引著他。 潜了一刻来钟,前面出现了一道敞开的石门,里面有光芒透出来,还有无比混乱的真元、灵魂力量,还有两种唐逍从没遇到过的力量,其中一种似乎就是周若嵐施展出来的。 他仍然缓缓地挪动著,绝不运转一丝真元。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只要他不主动运转真元,就连周若嵐也发现不了他,大概只把他当成一块石头而已。 慢慢磨到石门背后,唐逍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石门背后是一间石殿,足有三五十丈宽阔,高达十丈有余。那嫵媚女子周明琴正站在石殿正中间,盘膝而坐,紧闭双目,身上包裹著一层红绿相间的光芒。 红色光芒来自於左边,一个足有五丈高的巨大身影,一身彩衣,头戴凤冠,宝相庄严,面带微笑,看五官正是周若嵐,只是不知道她怎么变得这么大,这么好看? 此时她左手拇指、食指扣著,另三个指头竖著,举在胸前;右手则是屈指欲弹,那指尖上冒出一股炽热的红光,正连在周明琴身上。 而石殿的右边,则有一个巨大的虚影,仔细看,乃是一条蛇,足有四五十丈长,盘起来像一座小山;背后生著双翅,有点像禿鷲的翅膀;头上有只独角,一道碧蓝的光芒从角尖冒出来,正连接到周明琴身上,与周若嵐施展出来的红光连接在一起,一半是绿,一半是红。 这模样,倒像周明琴成了“战场”,二者正在她身上斗法呢! 而在她身下,则是一颗栲栳大的青绿色珠子,在红绿两色光芒的映照下,隱隱能看到,在珠子里,有一条细细的小蛇,与右边的蛇影极为相似,头上也有一只尖尖的角。 唐逍猜测,是她刚要取到这枚蛇珠的时候,触动了噬天玄蛇的残魂,也就是那巨蛇虚影。但周若嵐显然也极为厉害,一下子就和这残魂僵持住了。 唐逍再往石殿里仔细看去,只在后壁上看到了一条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巨蛇,腰粗七尺、身长数十丈,头生尖角,蛇皮和骨头都在,却是一丝血肉也没有了。 它的尾部,正如周明琴所说的,是几根骨刺形成的,就像开了屏的孔雀。 看来,那噬天玄蛇並不是在这儿留下灵蜕,而是直接死在了这儿。那枚青绿色的珠子,赫然就是它的妖晶——这可是妖仙的妖晶,恐怕比什么天阶法宝都要珍贵百倍吧? 唐逍的双眼一下子炽热起来,宝物面前见者有份,何况他和周家人可没什么交情,哪有入了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他根本就不需要掩饰对这几件至宝的覬覦吧? 只是要怎样才能夺下这几件法宝,还得认真计划一下才行啊! 唐逍想了很久,终於得出一个结论,恐怕得暴露底牌了! 他轻轻一晃,便从石门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只有两寸长的小剑。 突破到地境之后,灵魂力量的越发强大,加上用《满天星》功法熔炼出的《紫薇化剑诀》,让他所化之剑拥有了变化之能,当然变化之后仍然是剑的模样,只是可以变大到三丈余长,也能小到两寸;而且所化之剑也带有他的灵魂力量,甚至还能施展法诀。 比如小挪移诀。 只是体型小了,小挪移诀的距离也隨之而变短,每次只能挪动一尺远,而他离那枚被周明琴压在身下的蛇晶,则足有二十丈远,够得他爬了。 於是,石殿里谁也没有注意到,竟有一柄两寸长的小剑,紧贴著地面,缓缓地向前爬著。虽然它剑身金黄,但在红绿一片的光芒中,的確也很难被人发现。 幸好周若嵐和噬天玄蛇虚影都十分持久,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居然还没有分出胜负! 此时,那柄小剑终於挪到了那枚蛇晶面前。 一想到噬天玄蛇的妖晶,唐逍就觉得浑身发颤抖:激动啊!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目光,驀然射到了剑身上! 那目光竟宛如实质,让唐逍死死伏在地面上,半点也不敢动弹! 幸好那目光很快就移开了。看来周若嵐虽然很清楚,这石殿中多了一柄小剑,但她却没法子从剑身上看出什么,这就是一柄剑,不是修士或者妖兽所化,它没有生命跡象! 而她正在全力对付噬天玄蛇虚影,也没有多少精力去对付一柄平平无奇的小剑。 当然,她也不是菜鸟,在察觉到这柄小剑的瞬间,她已提高了警惕,往嘴里塞了一大把丹药。这个界面的灵气太过稀薄,她必须要依靠自己带来的丹药,才能有效回復仙元。 不过她的警惕,都是朝著洞外的。她觉得,应该是有人从外面拋了一柄小剑进来。至於那人为什么没有亲自下来,应该是还在破解她留在洞里的阵法吧?她亲自实践过,那些阵法与这个界面的大不一样,没有摸清楚阵法原理的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內破开的。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小剑居然自行跃起来了! 就在红绿两色光芒映照下,那小剑华丽地划了一个小圆,接著周明琴身子往下一挫,那枚圆圆的蛇晶已然消失不见,它已然被收进唐逍的饮风戒里了! 紧接著,石殿里响起了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啸,正是来自於周若嵐与噬天玄蛇虚影! 谁也不知道二者之间怎么如此有默契,居然一齐收了手,两道光芒都朝著小剑射了过去! 双管齐下,绞杀!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心叵测探地火 相比噬天玄蛇的残魂,周若嵐的智商,自然是要高得多的。 除了与噬天玄蛇残魂配合无方、两面夹击之外,她还暗藏了一手,封住了石殿门口。 只要那小剑敢朝殿外掠去,一定会被她暗藏的那道红光击中。她不知道那小剑把噬天玄蛇的妖晶藏哪儿去了,但她相信,只要把小剑打碎,那宝物一定会露出来的! 而且,在她与噬天玄蛇残魂收回攻击之后,周明琴也就从那两色光芒之中解脱出来。她虽然全身都痛,但跟了周若嵐这么久,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格,强撑著跃起身来,右手一扬,一道剑光便朝小剑身后刺去,就算不能击碎它,也要让它无路可退! 然而她俩都没想到,小剑根本就没有后退,反而如离弦之箭,直向殿后刺了过去! 唐逍的目標可不只是一颗蛇晶,那副噬天玄蛇的骨架,也是他的必得之物! “区区傀儡,胆子真是大到了极点!” 周若嵐冷哼一声,长袖一拂,剎那间跨越了数十丈距离,一伸手就往小剑抓了过去。 她不知道唐逍“化剑”的奥妙,刚开始以为那小剑是外面的人拋进来的,不知怎么竟躲过了那几道阵法的监测;现在见小剑行动之间显然是有神识的,便以为它是傀儡。 不管它是外来的东西还是傀儡,都没有被她放在眼里。她只是隨手一抓,便把小剑周围数尺区域都笼罩进去,她相信,这个界面,还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得过她这一抓! 至於石殿后壁上的噬天玄蛇遗蜕,只要她抓住了这小剑,自然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剑居然能够变长! 原本,剑尖虽然离那遗蜕只有两尺了,但周若嵐有足够的信心,一定会在两者触及之前抓住小剑的。这小剑刚接触那蛇晶,后者就消失不见了,这可都被周若嵐看在眼里呢。 可是小剑驀然间变得有三尺长、一寸宽,原本接触不到那遗蜕的,现在却已经触及了! 猛然听到一声痛苦至极的尖啸,遗蜕消失不见,那残魂却悽厉地嚎叫了起来! 遗蜕还在,它就能依託於它生存,虽然年代久远,令它的灵魂力量消失了十之八九,但毕竟还能坚持一段时间;遗蜕一失,它立即就会消亡了! 这噬天玄蛇既然敢称“噬天”,自然也不是好脾气的。这残魂继承了本体的脾气,尖啸声中,便已朝唐逍扑过来了,它要生撕了这柄长剑,把它的遗蜕抢回来! 可是想要接触到小剑,就得先破开周若嵐的那一抓! 周若嵐也已气得七窍生烟,甚至那庞大的身躯都有土崩瓦解的跡象!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明明十拿九稳能抓住小剑的,不但没能抓住,连噬天玄蛇的遗蜕都给夺走了;更没想到,她正想再来一抓,不能让那柄长剑逃走,偏偏噬天残魂却又来添乱了! 尖啸过来的残魂,甚至令她的灵魂,似乎都在缓缓摇晃! 噬天玄蛇的残魂,擅长的自然是灵魂攻击。刚才,周若嵐就用灵魂力量,与这残魂恶斗了一场,双方平分秋色,但周若嵐也不敢小视了这道残魂。 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利之处,现在她把那长剑周围都笼罩得死死的,虽然压迫了后者,却也让她不得不承受残魂攻击,反而在事实上保护了那柄长剑。 而那长剑显然是不会对她感恩戴德的,它只会找准机会,一剑割向她的掌心! 腹背受敌,遗蜕又没见到,周若嵐想了想,便果断决定,先让开再说。 让噬天残魂一同对付这柄长剑,也许更符合她的利益。 却没想到唐逍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她如果一直用强大的灵魂力量笼罩著剑身,也许他还无法可想;可是她这一松,唐逍立即就抓住了时机,甚至都没等噬天残魂弥补过来,他一记小搬移诀便掠出去两丈来远,恰到好处地来到了周若嵐与噬天残魂的背后。 小挪移诀的挪移距离,与他的身长是成正比的,他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一挪移出去,唐逍立即就反转小挪移诀,变成了“小召唤诀”! 而且,他召唤出来的石头,从来不会砸向周若嵐,而是狂风暴雨般砸向了噬天玄蛇。 噬天玄蛇只是灵魂体,按理是不应该害怕这些石头的。但那残魂也不笨,它相信事情没这么简单,那长剑定然有人操纵,而那人不可能不知道灵魂体不畏惧实体攻击。所以,噬天玄蛇从这些石头上嗅到了一股恐惧,就不敢让它们真的砸到它身上。 於是无奈之下,它只得將巨大的身形扭来扭去,却没想到这样就挡住了周若嵐的追击。 唐逍不知道,周若嵐这副样子是不是灵魂体,但似乎与灵魂体有些相似,因为她的真身还不到六尺高,而这副身躯却高达两丈;枝衣裙也换成了锦衣玉服,实在有些诡异。 而且,她不敢让噬天魔魂接触到她身躯,好几次都被它挡住了去路,却不敢撞上去! 唐逍抓紧时间,两个小挪移诀就向殿门口掠去,却差点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 是周明琴手中的长剑! 她的状態还是不怎么好,但已经能够勉强稳住身形,挡在殿门口了 可是就在即將撞到她身上的一剎那,那凭空飞舞的长剑,居然又变回了两寸长! 周明琴的长剑刺了个空。那两寸小剑已从她腋下钻过去,衝出了殿门口! 戏耍,这简直就是戏耍! “明琴,挡住它,我就……” “就”怎么样,周若嵐也没能喊出来,因为已经没必要了,唐逍已经离开了石殿! “想走,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周若嵐气得七窍生烟,尖声厉喝道,“起阵!”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外面洞里的那几道阵法,已然全部启动了! 周明琴稍微放了一丁点心,她知道周若嵐那几道阵法的厉害,这小剑逃不出去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唐逍一离开石殿,立即化为原形。一则是他保持在化剑状態,那消耗太大了,现在又没有魔气供他吸收,也没办法杀人,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第二则是为了最大限度发挥小挪移诀的作用——当然,他也不能化作三丈来长,那会適得其反的。 他化为人形,一个小挪移诀就能挪移出去三丈来远。 几次小挪移诀,他的真元便告枯竭,连忙往嘴里塞了一大把丹药,顿时经脉里又涌出了涓涓细流。他精神大振,又是两记小挪移诀,已然来到地道口了。 他知道身后的追兵很紧,半点也不敢耽搁,钻出地道就衝进阵法之中。 刚才好好研究了一下那阵法,他已经掌握这些阵法的基本思路和布阵手法,获益匪浅。此时一衝进来,强大的神识蔓延出去,他立即就掌握了阵法的关键,隨手挥出龙魂剑,便刺破了阵眼,呯的一声,剑法破裂,他已衝进第二个阵法里去了。 隨著几声清脆的响声,等周若嵐追出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个飞上半空的背影了。 她没有追下去,她来到这一界的消息是封锁著的,周明琴和峨嵋家族周家她都有信心,不会让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但她若表现实力,追击那身影,也许那一界很快就知道她下来了。 对於她的计划而言,一副噬天玄蛇的骨架,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不值得她泄露消息。 但这並不代表她不记恨,因为她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 刚才,她的神识一直笼罩著整个石殿,那枚或大或小的剑形傀儡仍然能行动自如,她觉得这说明了三个问题,一是这傀儡的巧妙与强大,能自由地变大变小;二是傀儡上的灵魂力量不容小覷,不需要接受主人的指令就能行动;三是傀儡用材之好,竟能破开她的神识压迫和洞內那几道阵法。而且,主人一直等在洞外,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跑过来接应傀儡了。 强大的傀儡炼製手法,多半不属於这个界面的材料,能躲开她神识探测的隱匿身形,还有熟知她的阵法关键,种种跡象表明,这个主人,大概也不属於这个界面吧? “就是不知道,你是属於哪一家的,敢来凡界,继续与我作对?” 周若嵐嘴角微微掠起,她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真相。 唐逍自然不知道她所猜测的“真相”有多离谱,他已经追上了傀儡和光,把它收回饮风戒里,自己抱著左大勇朝著烈烛山飞奔而去,那速度比离弦之箭还要快上几分。 他不知道周若嵐追上来没有,但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不追上面。他知道,这次能够满载而归,得到了噬天玄蛇的妖晶和遗蜕,实在是运气足够好,坐收了周若嵐和残魂的渔人之利不说,还打了二者措手不及,其实论真正实力,他连这二者的零头都是赶不上的。 所以他只能儘快离开此地,只要到了烈烛山就不用害怕了。 到了火山底,相信他总有能力躲开周若嵐的。 至於那残魂他倒不担心,没有遗蜕可依,它很快就会烟消云散的。 丹郡处於皇室军和五鸞军势力范围的交界处,此地犬牙交错,双方军队都在活动,唐逍却是双方都没有掛號,时不时就会遇到一支巡逻队,有时还会碰到双方交战;他又没有什么军事常识,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出手,只能一律躲开,互不打扰。 所以他速度虽快,却绕了不少路,直到两天后才终於赶到了烈烛山下。 这是一座矮肥的山峰,方圆七八百里,高则只有三百余里,山峦起伏,像莲的瓣,紧紧围绕著中间的苞,也就是火山口所在的主峰,烛焰峰。 也许是靠近火山的缘故,烈烛山的外围生满了高大的乔木,只不过枝叶全是火红的,如焰离木、龙焰树、五阳柳等等,远远看去,就像在群山之间铺了一层红毯。 而到了烈烛山的內围,烛焰峰附近二三十里,则是一株树、一棵草也没有,地面上漆黑一片,全都是厚厚的火山灰;黑红的岩浆凝成一堆一堆的,点缀得像黑夜里的繁星。 这烈烛山里的妖兽,也多数都是火焰属性的,诸如火鸦、烈焰金雕、离冠豹、赤狼等等。 唐逍从进山开始,就在和这些妖兽战斗,几乎没有任何一座山头是安全的。他甚至遇到过整整一座山上全是妖兽,刚杀散赤狼群就迎来了一大片火鸦袭击,那些火鸦呱呱叫著,大嘴一张便喷出道道火焰,竟连火山灰也能燃烧起来,差点没把他烧得一片黢黑! 好在这些妖兽看上去恐怖,毕竟都不算强大,最厉害的才妖灵境后期而已,唐逍单臂独剑倒也不怕了它们,慢慢地杀进去,终於在五天后杀到了烛焰峰下。 只是他也没想到,烈烛山的外围全是妖兽,烛焰峰上却聚集了不少人。 烛焰峰没有路,每一脚踩下去都是能淹没腿肚子的火山灰。 唐逍用右袖把左大勇绑在背上,他嘴里还含著阴湮环草,它能够保证他身上的冰霜不会融化,远远看去,他就像一截漆黑的木材,没人会联想到他是一具冰雕。 唐逍在寻找著温泉,他要先用温泉洗去左大勇身上的冰霜。 烛焰峰上温泉並不罕见,只是很多都已经被別人占据了。 他找到的第一个温泉,刚好有一个胖子躺在里面晒太阳,一身白的肥肉,让唐逍忍不住想起小时候过年时,家里杀的那头肥猪,噁心得他差点没吐出来。 第二个温泉在几块大石头背后,他刚刚走过石头,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几个三四十岁模样的妇人,有牛高马大的,有膘肥体壮的,有矮若冬瓜的,就是没有身段窈窕的,却一个个都像二八少女一样,一看到唐逍就尖声惊叫起来、 “流氓啊,非礼啊,有人偷看人家洗澡啊……” 唐逍不无恶意地想,就算真的有人图谋不轨,看到她们这样子,大概也偃旗息鼓了吧? 他逃一般地往山上登去,连找了四五个温泉都被占了,忍不住焦躁起来,再看到有对青年男女占据的温泉,就把两人赶了出去,然后把左大勇放进温泉里。 他就坐在温泉边,冷冷地看著那两个衣裳都没穿好、一脸愤怒的青年男女。 那男子气不过,呛的一声拔出了长剑,那女子大概是他妻子,连忙紧紧抱住他胳膊。 “別,我们连他是什么境界都看不出来,多半不是他对手,千万要忍,要忍啊!” “哼,气死我了!等我家五叔公他们来了,看我不把他屎打出来!” “你答应过我要文明的,怎么又说脏话了呢?” 唐逍冷冷一笑,不再理会这两个傢伙。 他就在温泉旁默默地坐了三天三夜,这期间也有不少人登上来,但说也奇怪,刚开始还有人想要朝他討要温泉,被他稍微释放一丝气机就嚇走了;到了后来,登上山来的人实力渐渐变得强大,却居然没有人想要强占温泉了,都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而去。 唐逍觉得,多半是山上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抢著上去呢。不过他没有著急,让左大勇泡了三天,把浑身冰霜都洗得乾乾净净,然后才重新把他背上,朝山顶登去。 温泉只能洗去他体內体外的冰霜,却洗不掉他一身寒毒,特別是那些已经渗入心脉、骨髓与灵魂的,只能用地热之火把它们逼出来,才能让他恢復神智。 唐逍微皱著眉,这几天他已经用那噬天玄蛇角磨了一小堆粉末,给左大勇使用是足够的,但他现在担心,到了火山口,会不会有那么好的地方,让他能够安全地救治左大勇?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走,然后看到那个占据了大半边山腹的漩坑,就像一个大碗。唐逍知道碗底就是火山口,於是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 身边仍然有人络绎不绝地经过,几乎都是地境,前几天来到这儿的十几个天境都已经下火山口去了。这些地境虽个个眼光不善,却没有人朝唐逍看上一眼,更不会有轻易出手的。 唐逍也没有管他们,径直下到山底,便看到一个地底溶洞,有一股炽热的气息从洞里冒出来。他紧了紧背上的左大勇,跟著几个地境青年,默默地走进了溶洞里。 然后是一段羊肠小道般的道路,弯弯曲曲直往下走,地面很滑,好像沾满了露水。 但唐逍知道,那不是露水,而是冷而未凝的岩浆! 当然,令人感到恐怖的也不是这些岩浆。 而是,人! 前面有个小小的隘口,就像一道天然石门,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走过去。 他知道,在那隘口边有两个人,都已经举起了刀剑,只等他过去了。 马肥靠夜草,人富靠横財,杀人劫財,永远都是探险地里不变的主题!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势如虹破岩浆 只是,这次,两个傢伙似乎找错了对象! 离那隘口还有数丈,唐逍嘴角就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他根本就不靠近它,屈指一弹,便有两柄半寸长的小剑呼啸而出,直直地撞在那隘口两边的石头上。 他的“紫薇化剑诀”是几种功法整合起来的,其中一种,乃是天阶功法! 他的剑道修为也达到了剑心通明,剑气也能化为飞剑,如有实质,变化无方。 他发出的是两道剑气,却与两柄真正的小剑没什么不同,而且更加灵活。只是他境界毕竟太低,仅仅地境一层而已,这种剑气他最多只能发出两道,再多就支撑不住了。 只听“轰轰”两声,两块石头猛然爆炸,一时间满洞都是烟尘和碎石,躲在石头后面的两个地境三层齐声惨叫著,浑身都是鲜血,被撞飞出去十来丈远,又撞碎了好几块石头! 巨响声也惊动了洞里的其他人,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不怕把山给震塌了吗?” 有人认得那两个伏击者,叫道:“是芒山的青衣二盗!” “青衣二盗?这两个从小就是山贼出身,一路杀人越货修炼到了半步婴境,长踞芒山,最近几年更是修为大进,听说已经达到地境了,他们怎么会被打飞了?” “嘘,別乱说话!能打飞青衣二盗的人,是你我能惹得起的吗?” 唐逍冷冷一笑,也没管这些流言蜚语,径直走过青衣二盗的身旁,没有朝他们看上一眼。 青衣二盗躺在地上不住呻吟,四只眼睛里都浮现著怨毒,却也没有动手。 过了这个隘口,再往下走一刻来钟,就走出了山道。也许是击飞青衣二盗的震慑,没有人再敢向唐逍动手,虽然在这个山道里,地境一层的修为已经可以算是垫底了。 出了山道,面前豁然开朗,一片红光中,是一个长宽都有数百丈的平台,地面冒著一层淡淡的火焰,一脚踩上去,火焰盖著脚背,令人感到阵阵温暖,却並不炙热。 这平台上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有的在飞快地往平台边缘掠去,有的则低著头,不知在地上找著什么,不时有人惊喜地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 唐逍也走到火焰平台上,见旁边一个女子手中托著一枚漆黑的珠子,满脸喜悦。他朝那珠子看了一眼,神识一掠,顿时惊“咦”一声:“居然是火魄珠!” 那女子一听,嚇了一跳,连忙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收起火魄珠,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 火魄珠是一种火属性的地级炼器材料,既可以用来生火,当燃料,火质纯粹,適合炼丹炼器,也可以熔炼了掺进兵器战衣中去,能增加火系灵性。 附带了火系灵性的地器,能够拥有炙烧效果,比一般的地器要强大一些。 所以这火魄珠在拍卖行里也卖得很贵,一枚能卖到一千上品灵石。 当然它也並不常见,这片火焰平台如此之大,也没有多少火魄珠,平台上几百號人,成功找到的也不过二三十枚而已,有的地方,甚至为了一枚火魄珠打了起来。 唐逍也没管这些傢伙,火魄珠虽然珍贵,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得抓紧时间治好了左大勇,然后想办法进入冥界,找回方柔才是头等大事。 但这个火焰平台上的人太多了,而且火焰温度也不够,不能把左大勇当作丹药来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唐逍掠到平台边缘,便见到脚下出现了一道火焰瀑布,数十丈宽的火焰洪流朝著瀑布下方倾泄而下;而在瀑布底部,则是一片浩瀚的岩浆海,红彤彤的,足有上千丈宽阔。 身旁不时有人跃下火焰瀑布,那里面的温度不是太高,只要地境三层就能坚持得住。而在瀑布里的火魄珠却是不少,几十个不怕死的在瀑布里穿梭著,个个都像收穫颇丰的样子。 唐逍一皱眉,立即有了计较。 想要把左大勇当丹药来炼,必须得找个隱蔽的地方。但这儿的人这么多,不管哪个山洞都会有人光临,看样子只能开闢一个地穴了,他可没时间另外去找一座活火山。 想到就做,唐逍隨手一拋,就把龙魂剑扔了出去。他虽然没有重炼过它,但隨著他修为突破,它的威能也有了提升,扛住这么炙热的温度刨地,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他顺著瀑布落到岩浆海上的时候,在龙魂剑的全力以赴之下,那个地穴已经刨出来了。 瀑布下,夹著岩浆洪流有两片平地,全是坚硬的岩浆岩。左边的平地上,龙魂剑已经刨出了三尺宽的一个小洞,唐逍就抱著左大勇落进了洞里。 龙魂剑还在继续刨著,直到一天一夜之后,洞子已有五丈来深、长宽也有一丈,完全能容下两个人在里面。不过只靠龙魂剑也不能刨出来,刨到两丈深的时候它就有了熔化的跡象,唐逍便把巨闕剑取出来,绑在龙魂剑上。巨闕剑长达三丈,轻轻一旋就能刨出一大块岩石。 他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瀑布上的眾人,但大家都是求財而来,也没几个有閒功夫来管他。特別是在有人来问过他,听说他是要在这洞里炼丹以后,就没人敢来问了。 谁都知道,他旁边那个左大勇,显然就是个人。在温泉里泡过了之后,再加上一路过来热浪的炙烤,左大勇的肤色已由一片漆黑恢復了正常,还有些蜡黄。 用人来炼丹,这是妥妥的魔道,虽然有人似乎也想“替天行道”,但也不得不想一下,这个明显不畏惧岩浆的“魔道”,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於是唐逍得以安然把左大勇放在洞底,布置好炼丹阵法,又让和光守在一旁。这地穴已是岩浆深处,却没有火焰,只是温度十分燥热,正好能当做炼丹炉。 接著唐逍就不去管他了,只要四十九天之后,寒毒尽消,再让和光把他带回京城就行了。 他还有其它事要做:出了地穴,又用岩浆石將它封闭起来,然后就把龙魂剑与巨闕剑一齐丟进岩浆里。他早就想重炼这两柄剑了,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他採用的炼剑方法,是用《紫薇化剑诀》改良过的,他相信两剑结合,没准能炼出一柄天器来呢。所以他又把自己的灵魂力量也分了一部分进去,如果成就天器,那就是器灵了。 用自己的灵魂作器灵,就能让这柄天器完全隨他心意,再以《御剑术》操纵,也许真能做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也能朝游北海暮苍梧,那就是仙人的手段了! 唐逍忍不住有些憧憬。 想了想,他又取出了七宝曜天塔和饮风戒。 前者是材质稍逊,未能成就天阶,但塔中有器灵,只是沉睡了。后者则只是极品玄器,连地器也不是,內含空间已经渐渐跟不上唐逍的需求了。 两者都是空间型宝物,於是唐逍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把它们熔炼起来! 材质上的缺陷,他准备用十几种珍稀材料来弥补,相信能够成功突破天阶;至於器灵,七宝曜天塔里面那个,他想把它“献祭”了,重新以自己的灵魂作器灵。 当然,他的灵魂分出了两部分,肯定会有一个虚弱期,不过他相信这是值得的。 反正这片岩浆海上,一个天境也没有,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的。 唐逍想到就做,先在自己身旁布下了九个阵法,这些阵法是用周若嵐“教”给他的手法布置的,连环相扣,就算天境来了,一时间也不可能轰开它们。 然后他就把饮风戒里的东西,凡是用不上的都转移到另外的储物戒指里,饮风戒里就只剩下各类材料,都是在熔炼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再然后,就把它和七宝曜天塔一齐丟了下去。 瀑布上自然有人看到了,却都无动於衷,一方面,唐逍丟自己的东西与他们无关,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敢落下岩浆海去,恐怕他们还没打捞起来,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只是火山口里就有了一个传说,有一个傻傻的魔道修士,不但要用活人来炼丹,甚至把好几件宝物都丟下了岩浆海,大概是宝物太多,必须得浪费一些吧? 然后唐逍便盘膝坐在阵法里,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修炼。 他要儘快恢復损耗的灵魂力量,提升自己的修为,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果然,没有让他等多久,意外情况就降临了。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彻在岩浆海上空,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天吶,是谁这么有魄力,竟连那个魔道都敢去招惹,他不怕被丟下岩浆海吗?” “嘁,你知道什么?那三个人的实力,连我都看不透,我都已经地境五层了!”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我严重怀疑,那三位高人至少也是地境巔峰或者半步天境,甚至极有可能直接就是天境了!三大天境,那魔道修士再厉害,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倒也是,只是他凶横霸道,我们都不想去招惹他罢了,实际上,听说他才地境一层!” “不过地境一层的魔道修士也不是我们能招惹的,魔道一般都要比普通修士来得强大。看著吧,没想到我们来采火魄珠,还能看到一场好戏,真是此行不虚啊!” 只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那三个疑似天境轰击了好半天,也没能轰开那几座阵法。 一个二十来岁的黄衣女子皱了皱俏眉,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乌龟壳?” 一个相貌敦厚的黑衣少年摇著头道:“是阵法,只是没想到,这傢伙居然会这么高级的阵法,布阵手法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下麻烦了,轰不开它啊!” “那怎么办?”黄衣女子看著两个男子,“朱老祖、老仙人,你们有什么建议?” 朱老祖就是那敦厚少年,他的双掌从来就没从那阵法上挪开过,大概是感知到了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应该有办法能打开的,但这需要时间。” 另一个精壮青年“老仙人”哈哈一笑:“时间,我们不是有多的吗?” 他抬起头,吐气扬声:“一刻钟內还有敢於呆在这火山口內的,就休怪本祖不客气!” 隨手一挥,岩浆海里便捲起了数十丈高的波涛,直往那岩浆瀑布卷了过去! 一片鸡飞狗跳过后,不过两刻钟时间,岩浆瀑布和那火焰平台上,便再没有一个人影! 疑似地境巔峰或天境的高人发话了,谁还敢在这儿多呆? 老仙人笑道:“这下好了,老朱,你可以隨便施为,不管多长时间都没人管你!” 朱老祖憨厚一笑,两掌都按在阵法上,强大的神识慢慢覆盖出去;黄衣女子和老仙人则守在一旁,都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朱老祖一成功,立即就杀人、夺宝! 火山口里没有时间观念,但三人都是修为精深的,都知道已经过去一天了。 黄衣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麻烦?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老仙人微笑道:“祁同妹,不用担心,朱老祖是什么人,他的阵道修为在整个圣炎凡界也算顶尖的了,这阵法虽然巧妙,总不可能是仙阵吧,怎么会难得住他?” 祁同妹有些羞涩地点点头:“我倒听说,有一位仙人出现在圣炎凡界,似乎有什么目的。不过想来这小子和那位没什么关係,高高在上的仙人,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 虽然隔著阵法,三人却都能感知到唐逍的修为,不过地境一层而已,虽然有些起伏,但就算他突破了,也只不过地境二层,在他们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又过了一晚上,火焰平台上已经有人探头探脑了,老仙人的震慑力,是有时间限制的。 老仙人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再次出手,猛听朱老祖惊喜叫道:“成了!” 两人连忙扭过头去,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盯著阵法,只见阵法上原本有一层透明光罩,此时正有道道鱼纹在光罩上穿梭著,犹如鲤鱼跳涧,十分奇异。 朱老祖奋起神通,用力一按,只听一阵咔咔声响,那阵法猛然一缩,然后,轰然爆开! 三人身不由己往后退去,祁同妹脚下一空,差点掉进岩浆海里,连忙飞身一跃,稳稳落在岸边。再往阵法处看时,只见唐逍一脸平淡地望著他们,嘴角有一丝讥誚。 朱老祖搓了搓手:“我等其实也不想打扰阁下,只是求財而来。我们知道,你丟了几件至宝在岩浆海里。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不开,但既然你都把至宝丟掉了,不如把它们交给我们吧,等你真的死后,我们也好为你收尸,你觉得怎么样?” 听这模样,他是以为唐逍想自杀,才把至宝丟掉了么? 唐逍淡淡一笑,又听老仙人厉声道:“你能布这个阵法,挺不错,我们也看好你!但你可想清楚了,我等三人都是天境,你不过地境一——呃,二层了,那又如何?” 唐逍果然晋升了,由地境一层变成了二层,不过这对三大天境而言,並无差別。 两个天境,一个晓之以理,一个迫之以力,按理说,拿捏唐逍应该是毫无问题的了。 但唐逍仍然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望向祁同妹。 不知为何,祁同妹竟是退了一步,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逍淡淡地道:“你背后有东西!” 祁同妹一愣,便听到剑意呼啸,猛然回头,岩浆海里便有一道亮丽的剑虹扑面而来! 龙魂剑与巨闕剑合炼,唐逍给这柄新剑取了个名字,叫做“龙闕剑”。 可惜他境界不足,龙闕剑內剑灵没能成型,仍然距离天阶宝剑差了一线。不过不要紧,他每天带在身体里,用灵魂力量滋养它,总有一天能让它进化出完整剑灵,晋升天阶的。 虽然不是天阶,却也有了天阶宝剑的一特徵,比如,御剑! 唐逍手一指,那龙闕剑便绽放出道道剑芒,就像一轮圆日在光芒四放一般,將三大天境都圈了进去;那祁同妹更是首当其衝,刚刚祭出宝剑,咣当一声,手中剑已断为了两截! 三大天境修为虽高,却都使的是地器,哪能挡得住半步天阶的龙闕剑? 一时间,祁同妹的脸色苍白如纸,飞身后退,却驀然想起背后就是唐逍,顿时面如死灰! 另两个天境也急了,且不说他们是一同来的,如果祁同妹真死了,他们恐怕也活不了!於是两人齐声厉叱,两柄长剑如剪刀般绞向唐逍脖子! “別以为你有一柄天阶宝剑,就能把我们怎么样了!” 唐逍眉头一皱,猛然间脸色大变,身形一跃便朝岩浆海掠了进去。 三大天境满脸惊讶,正不知道唐逍为何后退,便听到了一个轰隆隆的大笑声。 “谁有天阶宝剑,可否借我一观?” 一道五顏六色的光束,从火焰平台上飆射下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明神鼎空间异 这光束有鸡蛋大,就像一条铁棍裹著五顏六色的绸布,被火红的光芒映照著,分外绚丽。 光束背后现出一个女子,十八九岁,瀑布般的黑髮上套著一个环,身上只有枝编成的短裙,草草遮著胸腹与大腿,赤脚踩在火焰上,看来就像个野人,正是周若嵐! 三个天境一看,都有些愣住。祁同妹和朱老祖还好,老仙人就有些痴了,直往她裙下看去:“哪儿来的野丫头,衣不蔽体的,咦,还看不出修为境界……” 这就是典型的“色令智昏”了:他堂堂天境都看不出境界,要么就是確实没有修为,要么就是远远超过了他。可是这女子都敢赤足踩在火焰上,岂能是一个凡夫俗子? 他那猪哥样,立即招来周若嵐的鄙夷,冷冷一哼,屈指一弹,祁、朱二人还在相劝,老仙人已高高飞起,重重砸到一块岩浆石上,差点没把他摔得粉身碎骨! 而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周若嵐已然一步跳进了岩浆海里! 她是追著唐逍去的,他快她一步,刚发现她的气息就跳了下去,此时已在岩浆海深处数百丈远,还在慌不择路地往前游著,却发现她已是越来越近了。 他知道,她只是听见了老仙人的话,被“天阶宝剑”这四个字吸引来的,而没有发现他就是在阴湮洞里抢夺噬天玄蛇遗蜕和妖晶的人,如果被她发现了,那恐怕就更不会放过他了。 噬天玄蛇的遗蜕和妖晶,此时还好生生地呆在饮风戒里。重炼过后的饮风戒也是准天阶法宝,不但內部空间扩充到了万丈方圆,高也达到百丈,犹如一方小世界,而且吸纳了七宝曜天塔之后,变得极其沉重,能攻能防,能砸能压,威力也是强大无比。 就算真正的天阶兵器,恐怕也砍不破饮风戒。 那遗蜕和妖晶,唐逍是打算到了冥界之后,用在布阵和炼丹上的,此时还不能动用。 唐逍咬著牙,暗暗思考著这一切,同时想要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这岩浆海看上去只有千丈方圆,但跳下来才发现,似乎是浩瀚无边的,而且深不见底。唐逍是斜刺著往海底游,足足游了五六百丈,除了周围越来越热外,没有发现半点变化。 周若嵐则紧跟在身后,唐逍都不怕这些岩浆,她自然更没有害怕的道理。就连她身上似乎是树枝的环和衣裙,也没有燃烧起来的跡象,更不用说她那柔顺如瀑的黑髮了。 唐逍嘆息了一声,再次摆动双腿,猛往前躥了一大截,突然眉头一皱,他感到有股暗流,就从旁边横衝过来,就像当初在烅断瀑布上方,那漩涡边的感觉一样。 难道这岩浆海下,也有一个漩涡?如果真有,那里面会是什么? 就这么逃下去,迟早会被周若嵐追上的;但如果真的闯进漩涡里,会不会粉身碎骨? 唐逍从来不乏果断与胆量,低吼一声,立即就有了主意,顺著那暗流便游了出去。 周若嵐立即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轻“咦”了一声,微笑道:“你都敢闯下去,我还会退缩吗?天阶宝剑,已经足以让我天荒地老追著你了!” 在下界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凡界之中竟然会出现天阶宝剑。要知道,在她所在的那个界面,也有很多像她一样的,用的还是地器。她还是因为要下界来,才好不容易搞到了一件天阶兵器,这是她的压箱底法宝,轻易不能拿出来的。 却没想到,在一个地境二层身上,居然发现了天阶宝剑! 这要拿回去,恐怕整个宗门都会因此而轰动起来吧? 至於她把天阶宝剑拿走了,唐逍会怎么办、怎么想,这个简单,她会大发慈悲送他去冥界的,到了那儿转世重生,他哪还记得什么天阶宝剑,什么周若嵐? 不要说这不公平,修炼一道,就从来没有“公平”两个字。 所以她轻轻一摆双腿,便顺著那暗流游了下去,很快又看到了唐逍的身影。 暗流里没有什么漩涡,只是把唐逍冲得偏了一个方向而已。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儿,只知道前面仍然没有找到出口,而周若嵐的气息,离他只有数十丈了! 一时间,唐逍已经有了大难临头的觉悟! 恰在此时,又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在他左侧,令他双眼不由得这了起来! 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这股气息,他打不过。不过这不重要,一想到身后的周若嵐,他就毫不迟疑地朝那道气息游了过去,眨眼间,已然到了眼前! 那是一头体形无比巨大的鯊鱼,浑身火红色,流线型的身躯,拖著三条扇子似的鱼尾,却都不是红色,而是分呈白、黄、绿三种顏色。它也发现了唐逍,轻轻一张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顺著水流就游了过来,大嘴一吸,就把唐逍和周若嵐都吸了过去。 此时周若嵐已越追越近,离唐逍不过十余丈了,自然也在它的吸食范围之內。 唐逍屏住了呼吸,他在等待著最为关键的那一刻。 也就是他刚刚进入三尾火鯊嘴巴里的那一刻,他一脚就踢在了它的牙齿上,借力一翻,小挪移诀已经施展出来,眨眼间挪移出去七尺来远,堪堪离开了鯊嘴! 小挪移诀本可以挪移三五丈的,但岩浆海可不比外面,阻力极大,加上三尾火鯊的吸力,他能挪移七尺有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但他的预估可不止这点距离,估计错误,他立即就感到剧痛传来,左肩已被撕下了一大块肉,连龙闕剑都似捏不稳了,连忙把它收进了饮风戒里。 而且这三尾火鯊的牙齿无比尖利,他只是右腿一蹬,半只脚已然血肉模糊了! 这下好了,双臂、双脚,都受了重伤,他连行动都有些困难了。 而且,他想借三尾火鯊躲开周若嵐的计划,似乎也泡汤了。 周若嵐也没有傻傻地衝进三尾火鯊嘴里,而是轻如灵燕般滑了出来,不过一条玉腿上也淌下了血跡,虽然没有唐逍伤得这么重,却也痛得她直皱眉头。 这下子她对唐逍的愤怒更是无以復加,咬著银牙,玉手一挥,一柄小小的芭蕉扇出现,轻轻一扇,唐逍就觉得一股热浪直扑过来,就像扇苍蝇一般,把他远远地扇了出去! 一口逆血喷出,唐逍已然身在数十丈外,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而且这一带的岩浆,比其它地方的要炽热得多,唐逍感到自己的皮肤似乎都在融化了。 周若嵐则还不想放过他,轻轻一扭身子,就要追上去,却猛然觉得一股沉重的力量直压下来,却是那三尾火鯊已到了她头顶上,张开大嘴,便是一口! “大傢伙,我现在可没时间和你穷耗!”周若嵐冷冷一笑,一扭身子,便滑出去十余丈。她能感到,那炙热无比的岩浆背后,有一丝清凉传来,唐逍就是朝那个方向逃过去的。 她怀疑那儿就是出口,可不能让那小子从那儿逃走了。 但她不想打,三尾火鯊却不买帐,它已经飢饿难忍,难得见到两个可当早点的东西,哪能就这么放走?三条尾鰭中,白色的那条一甩,周若嵐身前就出现了一面银白色的墙。 猝不及防,周若嵐差点一头就撞上去了,百忙中把芭蕉扇倒转来,用扇柄在墙上一敲,幸好这墙壁並不坚硬,啪的一下就碎了,周若嵐连忙冲了出去。 这下也把她惹恼了,感知到唐逍已经停下来了,她也就没有不依不饶追上去,返过身来,朝著三尾火鯊冷冷一笑:“既然你找死,姑奶奶就成全你!” 但她不知道此时的唐逍在做什么,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的。 唐逍也没想到,那丝清凉传来的地方,赫然就是岩浆海底! 岩浆海底是一片起伏的丘陵,银白色、橘黄色、淡绿色的岩石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无比光怪陆离。在银白、橘黄两色岩石的交界处,一块晶莹的石头上,生著一株细细的小草,柔顺的草叶,托著三颗豌豆大的果实,恰好呈现白、黄、绿三种顏色。 唐逍一下子呆住了:“怪不得这儿能催生出三尾火鯊这种奇异生物,竟然有一块三明空间神石、一株命运三叶草!造化之道也太神奇了吧,这是怎么长出来的?” 三明空间神石,记载在《紫薇御剑诀》中,乃是超脱天阶的空间型异宝,能够炼製出自成一体的独立空间,不与圣炎凡界发生联繫,只要一关闭,连天阶巔峰也不可能进得去。 如果能够炼製出这种独立空间,唐逍就可以放心大胆进入冥界了。 而命运三叶草,则是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的一百多种材料中,最为珍贵的一种。当然不是只有它才能炼製出九转金丹,还有几种也可以代替,但只有它,炼製出来的效果是最好的。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啊! 唐逍迫不及待地游过去,就想把这两件异宝都採下来,但刚伸出手,却又停住了。 这种异宝,虽然是那三尾火鯊守护的,但唐逍相信,它们身上,也不可能全无防护。 他的神识立即蔓延开来,果然就发现了几道连环阵法,都在天阶,却不是人为布下的,而是自然生成。这种巧夺天工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天道才能做得出来。 既然知道了阵法,他就有了底,强忍著左肩的剧痛,將左掌按上去,微微运转神识,很快就找到了阵眼,接著呯的一声轻响,阵法解开了! 顿时一道无比凌厉的气势直压下来,是那三尾火鯊,它竟拼著生受芭蕉扇一击,也要飞快地游过来,看来是阵法一消,它立即就得到了感应,有人偷它的东西! 唐逍一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不管是三尾火鯊还是周若嵐,那速度都是不可思议的快!唐逍自认在圣炎凡界也算速度极快的了,但和二者比起来,居然远远不够看!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一伸手就把命运三叶草连同三明空间神石一起,丟进了饮风戒! 然后就看到眼前景色一阵变幻,他知道这是因为三明空间神石被移动了的缘故,周围的空间已经开始紊乱了,原本铁板一块的空间,莫名地出现了一个裂缝。 他根本来不及去想那裂缝通向何方,反正留下来也是死,不如闯进去还有一丝生路! 一步跨进裂缝,顿时就像跨进了一座刀山,全身上下像是有无数柄尖刀割著,鲜血剎那间就把唐逍染成了一个血人,却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都淌进了龙闕剑和饮风戒里。 还不止是他的血,在他侧后方,刚闯进来的周若嵐也在嘶声尖叫著,鲜血汩汩地淌过来,又被龙闕剑吸收著;而她似乎並没有关注这些,而是疯狂地扇著芭蕉扇。 她身旁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光头上有一条细细的火鯊,没有双腿,却拖著一条三色鱼尾,看来正是三尾火鯊变化而来。他也被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围绕著,这些裂缝长的有一尺来长,短的只有半寸,把三个“人”都围得严严实实,切割得他们身上伤痕累累! 这种裂缝,叫做“空间裂痕”,拥有切割一切的力量,就连唐逍的饮风戒也挡不住。所以三尾火鯊与周若嵐的鲜血,才会也被饮风戒吸收进去。 唐逍强忍著剧痛,他知道这道空间裂缝不会太长,却通往另一片空间,只要他能闯出去,就有希望躲开三尾火鯊和周若嵐的追击,就能炼製出独立空间、前往冥界、救回方柔! 他咬紧了牙关,拼著命往前挪著,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火海中…… 只走了五六步,他便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身形却驀然消失,一柄三尺长剑代替了他,顿时令身后的周若嵐和三尾火鯊大惊失色! 不过他们也只看了一眼,甚至还没搞清楚是不是眼,便也跟著眼前一黑,就像金鱼吐泡泡似的,被空间裂缝“吐”了出去,谁也不知被吐到哪儿去了。 而唐逍所化的长剑,则又坚持了两三分钟,才也被吐了出来。 只是此时的他已是神智全失,根本无法从剑之形態化为人形,只能默默地躺在山野之间,任由半空中雷光霹雳,瓢泼大雨浇在剑身上,溅起了无数带著血丝的水!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终於,在最后一道雷霆劈中剑身的时候,这柄朴素无奇的长剑轻轻颤了颤,缓缓消失在深重的夜色中,一个衣衫襤褸、满身血跡的少年出现了。 乌云散去,碧月轻辉,唐逍轻轻揉了揉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的灵魂力量和真元都已几近枯竭,却还是不忘运起神识,先朝周围探查了一阵,没有发现三尾火鯊和周若嵐的气息,也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找了一个小小的山洞,钻进去就把饮风戒取了出来,却轻轻地“咦”了一声,脸上有一分惊喜。 他还以为饮风戒在空间裂缝里被毁坏了,没想到它不但完好无损,內部空间反而又扩大了一分、坚固了一分,距离天阶至宝又近了一步。 这也正常,它本就是空间型宝物,在空间裂缝里得到加强,没什么可意外的。 饮风戒里面,噬天玄蛇遗蜕、妖晶、三明空间神石、命运三叶草都在,只是那三明空间神石似乎有些奇怪。唐逍拿出来看了,便发现它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口鼎,一丈来高,鼓腹,三足,漆黑的鼎身上有些奇特的纹路,只看一眼,就让他有些头晕眼。 他连忙改为用神识,细细查探著,脸上忍不住涌起了一阵阵狂喜。 三明空间神石的確变成了一件空间之宝,而且无限接近於天阶宝物,急需一个器灵。他感觉到,只要把自己的灵魂力量分一些进去,它马上就能凝成器灵。 他想到就做,默运《紫薇化剑诀》,一缕灵魂进入鼎中,立即就感到了与它的神魂相联。 他抚摸著鼎身,轻声道:“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做『三明神鼎』吧!” 话音刚落,却突然眉头一皱,隨手將三明神鼎收回饮风戒里,身形一动,飞驰而去。 他刚走后不到两分钟,两道身影便並肩掠来,居然是周若嵐和三尾火鯊! “先说好,咱们各追各的,虽然井水不犯河水,却也別想著同舟共济!” 听到周若嵐的话,三尾火鯊冷哼了一声,用很彆扭的人类语言说道:“別以为我多想和你一起追,我只想要回我的两件至宝,其它的,我不会感兴趣!” 唐逍没想过停下来,单单一个周若嵐他就不敢去招惹了,何况还有一个三尾火鯊?他现在只想把三明神鼎炼化成独立空间,三明神鼎离独立空间只差一步了,只给他半个时辰就够! 可是,谁会给他半个时辰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酆都城內鬼推磨 一路狂奔。 唐逍也算修炼多年,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逃得这么急、这么久。 他曾往大山里逃,希望能找到一两头大妖,复製一下岩浆海底的那一幕。只要能够阻挡身后那两个追兵半个时辰,不,一刻钟,他就有希望逃出去。 可是山里大妖的確不少,也有些感知到他,跃跃欲试想要阻挡;但身后两大追兵的气势一出来,就没有一头妖兽敢於跑出来,除了声声咆哮,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唐逍连试了几座大山都是这样,反而让追兵与他的距离接近了不少,便只能改变策略,往大城市里跑,只要混进人群,相信总能让他们有点顾忌吧? 正好一座城市边,有两支军队在激战。唐逍连忙衝进去,接连施展小挪移诀,好不容易才闯出一条路来,回头看时,周若嵐正银铃般冷笑著,从半空中疾飞而来,根本就没有打军队里经过;三尾火鯊倒是从地上走的,却也没有受到丝毫阻挡,只是在身后留了一地的尸体! 唐逍哀嘆一声,驀然发现自己已然来到了东海边,顿时把他嚇了一跳。 往水里走?不行,三尾火鯊也是鯊,到了海里不就像回家一样吗? 既然不能走水里,那就只能走天上了。 唐逍没有过多时间考虑,一挥手祭出龙闕剑,一步跨上去,顿时歪歪扭扭的,差点摔进了海里。他连忙稳住心神,默念《紫薇化剑诀》中关於御剑术的口诀,居然摇摇晃晃的,堪堪稳住了身形,倒把身后的周若嵐嚇了一大跳:“御剑?怎么可能?” 这是他第一次御剑,原本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这就是找死。练习御剑要在確保安全的情况下才行,因为现在的他,连控制方向都做不到,如何能摆脱追兵呢? 不过错有错著,周若嵐根本没想到这个界面有人会御剑,也就没准备適合御剑的宝剑,而那芭蕉扇显然是不能用来御剑的。於是她只好拿出一柄极品地器宝剑,草草炼化后,才能跃上剑身,略作適应,便朝唐逍飞快地追了过去。 至於三尾火鯊,它只能在地上、水里,却不能跃到空中,於是扑通一声跳下了海,张著大嘴守在唐逍身下,大概是想等唐逍坚持不住落水的时候,自己落进它大嘴里吧? 唐逍已经能勉强控制剑身了,却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方向,东一下西一下的,倒把周若嵐弄得昏了头,刚想往东边追去,唐逍却已掉头向西了。 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本就不適合短距离拐弯,也怪不得周若嵐不適应了。 而等她好不容易適应过来,唐逍已箭一般冲回陆地,又衝进了一座大山之中。 於是又一阵狂奔急逃,这次唐逍是真的慌不择路了,根本没顾及方向,直到逃了整整七天之后,才发现他居然来到了一片雪原上,顿时叫苦不迭。 雪原地势平坦,又是一片白茫茫的,相隔数十里都能看到身形,根本就无处躲藏! 这不是更难逃出去了吗? 但事已至此,除了哀嘆自己糊涂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好在这雪原上朔风不住刮著,雪地蒙了一层冰晶,硬硬的,倒是不会出现一脚踩下去、陷进半边身了的局面,逃命是不受影响的,只是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而已。 不过两个追兵,在雪原上的表现也各不相同。 三尾火鯊已是举步维艰。它是火属性的,在东海里就已经很不习惯了,不过仗自己强大的水性和修为,生生压制著那种不適之感,而且它在水里呆的时间也不长。现在到了雪原,天气实在太冷了,让它连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甚至都要压制不住,变回鱼身了。 但它还是在不依不饶地追赶著,它誓死要夺回三明空间神石和命运三叶草! 直到它不经意间看到了周若嵐的目光,才猛然间浑身一阵颤抖。 周若嵐在这冰天雪地中却丝毫没受到影响,正时不时冷冷地打量著三尾火鯊。她显然看出了后者的窘迫,而动起了脑筋:要是能將它宰杀在此地,一头巔峰妖王…… 妖王境,就是圣炎凡界的顶级妖兽,相当於天阶修士。像噬天玄蛇那样的妖圣级妖仙,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而巔峰妖王身上的材料、妖晶,就算拿到她们那个界面,那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虽不说发多大的財,小富一笔是没有问题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於是三尾火鯊知道,它得做出选择了,是继续追下去,极有可能殞命在这个野人女子的手中,还是果断放弃,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潜回那岩浆海深处去,舐舔伤口? 於是再往前追赶的时候,它就开始慢慢放缓了速度,渐渐地放弃了。 周若嵐倒也没有真的出手,她的首要目標是天阶宝剑,这可比巔峰妖王值钱。 她与唐逍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能追上他,到时候杀了人夺了宝,再回来对付这头三尾火鯊,也许那时它还没能离开雪原呢,不同样是她的菜? 想到得意的地方,周若嵐忍不住银铃般笑了起来:“前面那小子,不要逃了,你逃不掉!不如乖乖把天阶宝剑交出来,也许本姑娘善心大发,还能收你当个弟子呢!” 她收弟子虽然很苛刻,但这小子如此有毅力,也算能达到她的基本条件了。 却听唐逍哈哈大笑:“想要天阶宝剑?那你就跟下来吧!” 话音刚落,猛觉地面重重一颤,厚厚的积雪剎那间衝起来百丈高,竟似化作了一道雪墙,顿时铺天盖地都是暴风雪,天地间一下子就昏暗下来,唐逍的身影也剎那间消失了! 周若嵐惊叫一声,飞身掠起到空中,她发现,地面上竟出现了一条数丈宽的裂缝! 这裂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正朝她飞快地蔓延过来,若不是她见机得早,当机立断飞了起来,恐怕猝不及防之下,就要被它吞噬下去,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身在空中,她便已经明白了,这次追击,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因为唐逍是不可能躲开这条裂缝的,他还没那个本事。而且周若嵐觉得,他似乎也不大想躲开,这正是他逃脱她追击的最好办法,虽然他多半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惜了,天阶宝剑啊,大概就要葬身这地缝之中了吧? 周若嵐嘆息著,却並没有离去,而是静静地守在空中,直到数个时辰后,那暴风雨终於缓缓停了下来。但此时地面上又是白茫茫一片,裂缝早已被暴风雪铺平塞满了。 当然唐逍的身形也消失了,大地上再也没有他的气息。 很显然,他已经掉进了裂缝里,有死无生;而那天阶宝剑,则是为他陪葬了。 周若嵐悵然嘆著气,转身就走,一路上都在想著,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大地裂缝呢? 这个问题,唐逍倒是能解答,是因为地底有一头巨兽,刚才似乎翻了个身。 他刚逃到这儿,就发现了那巨兽的气息。它似乎是在沉睡,但在他踏足这儿的时候,它却醒了过来,多半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唤醒了它。 那条足有两三丈宽的地缝就开在他脚下,他却没有想著躲开,而是任由自己笔直地坠落下去。他已经提前看好了地缝里的地势,在他脚下二三十丈远,有一块突出的平台。 虽然平台不大,只有一丈见方,却已经足以让他取出三明神鼎了。 他知道这是爭分夺秒的时候,一落到那平台上,便开始了炼製三明神鼎。 在逃命的这么多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用灵魂力量滋养著三明神鼎、饮风戒和龙闕剑这三件天器,虽然耗费非常之大,好几次都坚持不下去了,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大不了就是休息一下,然后就再次凝聚灵魂力量,將这三件天器紧紧包裹起来。 所以现在这三件天器的器灵都基本成型了,只差最后一步。 现在他就是在做最后的炼製,当然不是三件天器同时炼,而是只炼製三明神鼎。 半个时辰的时间倏忽而过,三明神鼎已经散发著璀璨的光芒,独立空间已经成就。只是这空间还不够稳固,如果再有小半刻钟,就能真正大功告成。 但唐逍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一纵身就跳进了三明神鼎里。 身形刚刚消失,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地底下,裂缝中,有一对如灯笼般的眼睛,正朝石台飞快地接近著:连地缝都弄出来了,这地底巨兽岂有不来收穫猎物的道理? 谁也不知道这巨兽有多大,只知道它伸出来的一只前爪,直径就超过了三丈! 它瞄准了石台上的三明神鼎,一爪抓去,怎么也得十拿九稳…… 可是巨爪掠过石台,剎那间就把它拍得粉碎,那三明神鼎却仍然好生生地呆在半空中,巨爪既没有接触到它,更没能抓住它,它就像不存在的一般。 它的確不存在,或者更准確地说,它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处异空间。 异空间差不多有一间屋子大,到处都是混沌一片,充斥著牛奶一般的乳白色。正中央有一个丈把高、枣核状的光门,银光闪闪,能隱约看到光怪陆离的虚影。 光门上方,有一枚拳头大的珠子、一张巴掌大的黄绿色符纸,上面画著些古怪的图案。 这珠子便是辟界珠,那符纸则是唐逍专门炼製出来的九宫镇界符。 唐逍就从这光门里走进去,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 站在院门口,他忍不住搔了搔后脑勺。 按理说,他的操作是没错的,应该是来到了冥界。但放眼望去,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因为这地方与想像中的冥界相差实在太大了,简直让人没有办法相信! 天上湛蓝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下,漂浮著一朵朵白云,悠閒地俯瞰著大地。小院外是一条笔直的街道,足有十丈来宽,两边是两丈宽的人行道,种著一排高大的宽叶槐树,熙熙攘攘的行人满面笑容,在路上来来往往;中间道路有五六丈宽,用银白色的线条分成了六条道,大大小小的马车,只有车厢,没有马匹,从道路上飞驰而过,却连一粒灰尘也没扬起来。 如果不是看到那车厢里都有人,唐逍一定会以为它们只是玩具。 冥界,不应该是鬼魂的世界,到处阴风惨雾吗,怎么可能是这么一副生机勃勃的场面? 唐逍退回小院,那道光门就矗立在院子里。这是他回到凡界的唯一退路,在离开小院去探险之前,他一定要保护好这儿,然后还要保证在三个月內回到这里。 幸好在被周若嵐和三尾火鯊紧紧追赶之前,唐逍已经为进入冥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当下从饮风戒里取出几张阵符,在小院四周贴了一圈,就布下了七八座阵法。这些阵法,单独拎出来,能挡住地境巔峰的攻击;合起来则是连环相扣,连天境巔峰也不容易攻破它们。 他在逃命路上都没捨得拿出来,就是为了来到冥界而准备的。 保护好小院之后,他才离开小院,来到了大路上。 幸好这些人群的衣著打扮、语言文字都与炎汉帝国相同,唐逍慢慢走著,只听不说,当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家小店里,便对这座城市了解了七七八八。 而这家麵馆更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但凡吃饭,总会有几个大嘴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往外面说,於是当唐逍吃了一碗“黄泉阳春麵”,就连旁边客栈老板的女儿,刚谈了个男朋友这种隱秘的事情,都被他了解得详详细细,可能比客栈老板还要清楚了。 这座城叫做“酆都”,是冥界十二鬼城之一,又叫做“接引鬼城”、“鬼门关”。 城中七八百万全是鬼物,却都不带一丝鬼气。真正鬼气森森的那些东西,都不会在十二鬼城里出没,而是全都被赶去了十八地狱。居住在鬼城里的这些鬼,都是洗尽了身上罪孽,准备著轮迴转世的“人鬼”,和地狱里的那些恶鬼完全是两类概念,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当然,这些“人鬼”也可以修炼,当他们转世为人的时候,修炼成果就会变成潜质,在一定程度上会决定他们新生后的修炼上限。而只要能修炼,自然就有境界划分。 人鬼与恶鬼一样,都分为鬼魂、鬼卒、鬼將、鬼帅、鬼王、鬼帝和鬼仙几个层次,分別对应著人类修士的后天层次、先天层次、丹境、婴境、地境、天境和仙境。 比如,这个麵馆的老板就是一位高阶鬼卒,相当於凝气境武士。 唐逍不了解这座酆都城,也就没敢隨意插话。不过他暗暗將神识释放出去,蔓延了好几条街,也没有一个能发现他的神识,这说明这些人鬼应该都没有达到鬼王境。 这让他稍稍放了心,不管在任何地方,实力都是唯一的通行证。只要无人比他的实力强,他就不用顾忌,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他不能暴露那小院里的辟界珠,所以他悄然离开了麵馆。 像他这样的高手,想要吃霸王餐是很简单的,他已经离开半刻钟了,麵馆老板都没发现。倒不是他不想开钱,而是他不知道,在冥界用的是什么钱。 他身上有灵石、黄金,但这些钱,在冥界好像全无用处,他们用的是一种“纸钱”。 那是一种黄褐色的纸,被分割成半尺长、三寸宽的长方形。纸上印著些他看不懂的图案,还有些数字,有1、5、10、50、100、500、1000、10000。 他听见这些人鬼把它们叫做“冥幣”,单位是“元”,印的是多少数字,就是多少“元”。 一碗“黄泉阳春麵”,需要10元。 唐逍先到大街上找了几家大商铺,神不知鬼不觉地逛了一圈,身上就已经有四五百张大大小小的冥幣,合起来应该有好几十万元了吧。 然后又回到大街上,拉了一个人鬼问道:“劳驾,引鬼坞怎么走啊?” 他在麵馆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城外,而现在他正好需要出城,便问了出来。 但那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一言不发。 唐逍愣了一下,便听旁边有人笑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吧,不拿钱,谁会回答他的话?” 原来问话还需要拿钱。唐逍连忙拿了一张百元冥幣递过去。那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却道:“对不起,我没零钱,找不开。” 唐逍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又问道:“那问一问路,需要多少钱?” “引鬼坞不远,十一元。” 唐逍连忙拿出一张十元的、一张一元的,一齐递过去。那女孩点点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收了你的钱,就得为你指路。你去拦一辆公共冥车,五块钱就能去引鬼坞!” 唐逍本能地觉得,上当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鬼蛇冥兽竞毒厉 原来道路上那些只有车厢和车轮、没有车辕也没有马的“马车”,其实应当叫做“冥车”,是用冥界特產的“冥石”来驱动的,只要肯出钱,酆都城內人人都可以乘坐。 唐逍站在路边,伸手一招,一辆公共冥车便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 这车厢有一丈长、七尺宽,前后两排座位,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坐在左前方,手里握著一根半尺长、手臂粗的黑杆,两眼平视著前方,大声问道:“想去哪儿?” 唐逍坐到后排,答道:“城外的引鬼坞!” “好咧,二十五元!”青年將黑杆一压,冥车便缓缓启动了。 唐逍吃了一惊,赶忙问道:“什么?不是说五元就行了吗?” 青年笑道:“五元是大冥车的价格,咱这是小专车。你想啊,大冥车一次能载几十个人,我这小专车却只送你一个,照这么算来,我就算收你两三百元也不算多,是不是?” 他突然又回过头来,狐疑地打量了唐逍一眼:“你不是酆都城的人吗,怎么会不知道大冥车和小专车的价格?话说,你该不会是其它鬼城来的奸细吧?” 唐逍连忙笑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深山里呆了好久,刚出来不了解情况而已!” 那青年的怀疑却並没消除,皱著眉头道:“咱们冥界有七十二口轮迴井,上界生灵死后就会通过轮迴井进入冥界,先在黄泉水中洗去前世记忆,尔后罪孽深重者入地狱、罪轻者入鬼城,等候轮迴转世。咱们酆都城的人鬼,都是由炎汉西南部的『詔井』之中降下来的,怎么会在深山里呆许久呢?难道你是传说中的『逸魂』,在降入鬼城时出了差错?” 唐逍连忙陪笑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过了黄泉水后,就落到城外那片山林里去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也许就像兄弟你所说的,出了什么差错吧?” 青年有些怜悯地笑道:“那你可倒了大霉。那片『鳩鬼山』里异兽极多,像专门吸食灵魂的蓝鳩鸟、时常来城下祸害眾鬼的噬灵斑尾虎,等等,都能要了你的命吧?” 唐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谁说不是呢!我在那山林里逃了足足三个月,才终於逃进了酆都城。唉,好几次都差点把小命丟掉了,实在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 青年熟练地驾驶著专车,笑道:“那你还去城外做什么?你不怕再遇到蓝鳩鸟、噬灵斑尾虎吗——哦,听说那炼鬼炉里出现了几株『盪魂草』,你是去碰运气的,想一夜发財?” 唐逍搔搔后脑勺:“总得想办法找占钱啊,一点冥幣也没有,怎么生活?” 青年又是满脸诧异:“难道你没有后代,给你烧纸钱来吗?” 唐逍嘆道:“你看我这么年轻,哪会有什么后代……我虽然没有了前世记忆,但也知道,这几个月了,我一点钱也没收到,多半是后代断绝……唉,真是苦啊……” 青年跟著他抽了抽鼻子:“那你的確是挺苦的,当了鬼都还要受穷!也罢,看在你比我还苦的份上,我就少收你点车费。到了,你就给我十五元吧,我也只能帮你这么点了!” 唐逍千恩万谢,特意从一大堆冥幣里找了三张五元的递过去。 他在路边下了车,据那青年的指引,引鬼坞就在道路一侧,是一座圆顶大建筑,占地足有两三百顷。从引鬼坞再往北边大概五六里,便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名叫“鬼子母山”。 鬼子母山有一百零五座山峰,最高的一座名为“母鬼峰”,据说峰前有一口“化鬼池”,无论人鬼恶鬼,只要一接近那口池子,就会接连不断地被吸走灵魂力量,十分恐怖。 那儿鬼跡罕至,就连鬼兽冥兽都不敢接近,荒凉无比。 但唐逍瞄准的就是那儿,他想要布下“嗜血引魂大阵”,就是要找鬼跡罕至的地方,免得受到了打扰。所以一送走小专车,他展开身形就往鬼子母山掠了过去。 反正十二颗道引晶魂丹和布阵的其它材料,都是带在身上的,只要过去了就行。 三个月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他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才行。 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刚刚离开没多久,便有一个怪物落在了引鬼坞外。 这怪物有一丈多高,浑身青黑色,头生一对弯弯的犄角,拖著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一张嘴,便发出嗬嗬的声音:“奇了怪了,怎么还是没有追上他呢?” 一辆足有房子大的冥车正好停了下来,见到这怪物,那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立即连滚带爬下了车,俯伏在地,大声叫道:“小民拜见鬼使,不知可有能帮上鬼使的地方?” 那鬼使嗡嗡地叫道:“本使叫做牛头。小鬼,你可曾见到一个生灵?” 司机小鬼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生灵?这是什么意思?” 牛头鬼使声音嗡嗡地道:“鬼帝大人传下话来,此城中出现了一个生灵,不是由轮迴井进入冥界、洗浴了黄泉水,尽忘上世记忆的,而是直接劈开了人鬼界面,强行降落下来。鬼帝吩咐,需要儘快找到並抓住这个生灵,以维护冥界秩序!本使根据鬼帝赐下的气息,从城中一路追寻而来,直到这儿都未能找到这个生灵,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鬼帝大人交代!” 司机小鬼呆呆地问道:“不知这个生灵有什么特徵啊?” 牛头鬼使摇著大大的脑袋:“没什么特徵。哦,对了,这儿是鬼帝用大神通画出来的一张画像,鬼帝大人说与那生灵有七八分相似,你可带去,为本使详细查探!” 司机小鬼接过那张画像,上面画著一个人,与唐逍的確有七八分相似。 当然司机小鬼也没见过唐逍,只能把画像带回去,慢慢询问了。 唐逍不知道牛头鬼使正在找他,也许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已走进了鬼子母山中。 天色已在渐渐暗下来,一阵阵阴冷的山风縈绕在他的身边,似乎想要刮进他身体里去,把他的灵魂揪出来,磨成粉末,然后让他消失在这片诡异的群山之中。 唐逍脸色平静,虽然两只脚都只剩下一半了,左肩的伤势似乎还没有痊癒,脚步却仍然平稳,握著龙闕剑柄的左手也坚定得如磐石,剑光闪闪,照亮了他身前的路。 他突然一扬剑尖,便刚好穿在一条漆黑的毒蛇脖子上,乌黑的血跡顺著剑身淌下来。 这条应该只有七阶的毒蛇,居然还能说话:“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唐逍皱皱眉头,他发现这毒蛇的灵魂力量特別强,不知道这是不是冥界妖兽的特性。 他淡淡一笑:“发现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话说,你这灵魂力量,是怎么得来的?” 既然能够说话,那就得多说几句。正好他对冥界很不了解,如果能从这毒蛇嘴里多知道一些信息,也许对接下来他的行动很有好处。 不过这毒蛇似乎並不想配合他,诡异地笑道:“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吗?” 唐逍冷笑道:“你不回答就算了,我不想勉强你,那再会吧!” 他可不是真的要放走它,而是剑尖一颤,似要把它生生撕裂了一般。他的宝剑一向都有压制灵魂力量的作用,龙闕剑自然更加厉害,剎那间就把毒蛇的灵魂力量泯灭了一小半! 毒蛇悽厉地尖嘶了起来:“你这是什么鬼剑,竟连灵魂力量都能泯灭?” 唐逍微笑道:“你问我,我就一定要回答你吗?” 毒蛇嘆了口气:“你不要这么小肚鸡肠嘛,一定要报復我才行吗?鬆开你的剑,我好生回答你的问题,咱们谁也不吃亏,好不好?” 唐逍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让你回答了!” 他手腕一用力,便將那毒蛇生生劈成了两半,啪嗒两声,两截蛇身落到了地上。 那毒蛇最后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不得好死,相信我,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唐逍皱皱眉,收起龙闕剑,正要看看那毒蛇身上有没有好东西,却愕然发现,它不见了! 地面漆黑一片,只有几株小草在隨风摇曳,却哪里还有那两截蛇身? 唐逍抬起头,却听到一个阴魂一般的声音,飘飘荡荡、呜呜咽咽:“你死定了!你杀了懺鬼蛇王座下的前哨鬼蛇,它一定会杀了你,为这条鬼蛇报仇的,你死定了……” 唐逍沉声问道:“鬼蛇?那它到底是鬼还是蛇?” “你不知道吗?它是鬼兽,是变成了鬼的蛇!你还不逃命,那条蛇王已经游下山来了!” 唐逍轻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又是谁呢?和那什么蛇王是一伙的吗?” “你別胡说,它是鬼兽,我是冥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与他是一伙?” 唐逍不由笑了:“井水不犯河水?我看是你打不过它,在这儿故弄玄虚的吧?” 请將不如激將,他一句话没说完,那声音已是勃然大怒:“敢说我故弄玄虚?打不过它?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也罢,既然如此,就让我好好给你一个教训吧!” 一声尖啸,唐逍身前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爪子,通体漆黑,就像从虚空里伸出来的一般。 他既然在激將,自然就做好了敌人现出来的准备,挥起龙闕剑一点,正好点在那爪心。顿时殷红一点,一滴鲜血渗了出来,那冥兽“嗷”的一声,慌忙收回了手掌。 唐逍却皱紧了眉头,他知道,这一剑並没有起到预期的目的。 按理说,他这一剑是连婴境巔峰都能击败的,却只是在那爪子上留了一丁点伤痕,不,甚至连伤痕都算不上——是这冥兽的爪子太坚固,还是他的龙闕剑变弱了? 他觉得应该是后者,刚才一剑刺入那鬼蛇体內,他就发现了这一点,龙闕剑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削弱,那鬼蛇最多相当於十阶妖兽,他居然要接连两三剑,才能把它削断! 正好,那冥兽为他解惑了:“你应该不是冥界的鬼魂吧,怎么连生之禁断也不知道?” “生之禁断?”唐逍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外界生灵,连外界的事物进入冥界之后,无法运转鬼气都不知道!”那冥兽嗤笑一声,“你还是快点滚回你的界面去吧,不然那蛇王来了,你就真的没法离开了!” 唐逍却似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是能量转换的原因。 凡界有灵气,魔界有魔气,鬼有鬼气妖有妖气,这些是修士力量的来源与根本。比如凡界修士吸收灵气就能炼化出真元,魔修则吸收魔气炼化魔元,妖、鬼二界也是一样。 但他是凡界修士,来到冥界以后,却不能直接吸收鬼气,因为两种能量的本质並不一样。 相反,生与死本就是一对矛盾,灵气乃是生灵之气,鬼气却是死之气。所以由灵气修炼出来的真元、灵宝,到了冥界会遭到极大的削弱,天阶至宝也会被压制到地阶。 这和他在垓下九里的经歷有些相像,不过那次是他得到了增益,而对手受到了压制。 唐逍紧紧皱起了眉头,这种压制,对他在冥界混下去,是极为不利的,得想个办法。 不过在这种时候,往往会是危险比办法先来,此时,他就感觉到一股极为阴寒的气息,正飞快地朝他逼近,耳边也传来了那冥兽幸灾乐祸的声音:“哈哈,鬼蛇毒帅来了!” 唐逍愣了一下:“鬼蛇毒帅?不是懺鬼蛇王吗?” 冥兽怒道:“你別以为来的不是懺鬼蛇王,就真的是你运气好了!告诉你,鬼蛇毒帅在蛇王座下排名第一,一身剧毒恐怖无比,连我都不敢轻易招惹它,你就更不要想活命了!” 唐逍哈哈一笑:“原来你连人家座下的毒帅都打不过,还敢说自己不怕蛇王呢!” “谁说我打不过?”冥兽一怒,却突然又平静下来,嘿嘿笑道,“別想著让我帮你对付那条鬼蛇毒帅,我还没那么傻。我就看戏,看你们谁打死谁,就足够了!哈哈……” 唐逍无奈地一笑,看来这傢伙还没那么蠢,不上当啊! 说话间,那阴寒无比的气息已然离得很近了,唐逍也举起了龙闕剑,全神戒备。 他在冥界毕竟是外人,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情况不熟,他也不敢太大意了。 比如,他对那鬼蛇毒帅会怎么降临,就没有搞准確,它是从他头顶上落下来的! 一滴腥臭无比的涎汁落在他身前,把他嚇了一跳,猛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狰狞的蛇嘴,两瓣毒牙呲著,殷红的蛇信吞吐不定,一双绿豆大的蛇眼里,不带半点表情! 一见唐逍抬头,那鬼蛇毒帅嘶鸣一声,狠狠地一嘴便咬了下来! 却咬了个空,唐逍的小挪移诀虽然效果减弱了,但挪移出去丈把远还是没问题的。 耳边传来一声压抑到了极点的轻“咦”声,是那头冥兽,看来它也不大敢惊动鬼蛇毒帅。 唐逍没有理它,躲开这一咬,隨即手指一点,那龙闕剑便飞了出去。 虽然被鬼气压制了修为,但剑道领悟与功法是压制不了的,他依旧能施展御剑术。只不过真元与灵魂力量都有所不足,他最多只能御剑几分钟,恐怕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鬼蛇毒帅咬了个空,却似並不惊讶,一扭头就朝唐逍追了过来;可是迎面而来的剑光却让它不得不停顿下来,然后,整个蛇脑袋都被剑光笼罩了起来! 这点雕虫小技,倒不会对它有什么威胁,它轻轻一扭身子,就闪开数尺。按照常理,它躲开了这一剑,就能反守为攻,在唐逍身上一嘴咬个大洞,把毒液全都灌注进去! 谁想它刚刚一扭身子,那龙闕剑竟也凭空平移了数尺,正好又將它笼罩在剑光里! 这下子就完全出乎它的意料了,猝不及防之下,它只来得及尖嘶一声,已然被剑气切出了无数道伤口,顿时漆黑的血脉汩汩而出,鬼子母山下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嘶鸣! 这嘶鸣远远地传了出去,直传到大道边、引鬼坞里,引来了不知多少人注目。 “这不是那蛇鬼王座下毒帅的声音吗?这条毒蛇怎么了,叫得如此悽厉?” 那冥兽也似乎被嚇住了,顾不得隱匿身形,失声叫道:“你……这是什么手段……” 唐逍冷冷一笑,手指如弹般飞快弹动著,那龙闕剑上顿时光芒大盛,一道道紫火相间的剑气在毒帅身边来回切割著,不知在它身上切出了多少道伤口! 然而,可惜,唐逍的御剑术维持不了多久;而要他去与毒帅近身肉搏,又顾忌它的剧毒。於是无奈之下,他只能在一两分钟之后,便收回了龙闕剑,作势欲退。 只要那鬼蛇毒帅追过来,他立即就退,绝不迟疑。 可是那鬼蛇毒帅却逃走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鬼魔交织满天星 它是被唐逍打怕了,天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它身上就增添了多少伤口啊? 虽然这些伤口都不致命,可是那疼痛不会假,流出去的毒血也是货真价实的,都在地面上积了一小泊,把坚硬的石头腐蚀出了一个尺把深的洞,看上去触目惊心! 与唐逍一样,鬼蛇毒帅也不敢打下去了,刚从剑光里逃出来,立即长嘶一声,回头就跑! 倒让那冥兽吃了一惊:“你居然把它打跑了?真的假的?你有这么厉害吗?” 唐逍却不理它,也没有朝那鬼蛇毒帅看上一眼,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那柄龙闕剑就悬浮在他身旁,缓缓旋转著,似乎在充当他忠实的护卫。 冥兽又问了两声,仍然没有听到唐逍的回答,他就像睡著了一般。大概冥兽动起脑筋了,渐渐从唐逍面前现出身来,是一头两丈高的巨兽,浑身光溜溜的没有一丝毛髮,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皱褶,背上生著两尺长的肉刺,身后拖著一条圆锥形的短尾巴。 它用两只后腿走在地上,不发出一丝声音;两只前腿则缓慢地挥舞著,甚至伸到了唐逍眼前,似乎想要判定,唐逍到底是真的睡著了或者死了,还是在装模作样? 但唐逍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它的前爪已经离他的脸庞只有半寸距离了。 冥兽又试了几次,大概是確定了,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应该是睡著了吧?唉,不但实力差劲,野外生存经验也这么差,这是什么时候,怎么能睡觉呢,这下子便宜我了!” 它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伸出前爪去推推唐逍,见他仍然一动不动,这才吁了口气,张开血盆大嘴,就往唐逍脑袋上咬去:“这么鲜嫩的小伙子,足够我饱餐一顿的了!” 只是它没有想到,此时的唐逍已睁开了眼睛,嘴角掠过了一丝讥誚。 “我对鬼气的转换还有一些迷茫,要不你帮我解答一下,我就不计较你想吃我了,如何?” 突然响起来的说话声,把冥兽嚇了一跳。但下意识中,它不是先退开数尺,而是一使劲,上下两排牙齿狠狠一合,没有咬上唐逍,却把牙齿震得一片酸痛,眼泪都流出来了。 唐逍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小挪移诀挪出去两丈来远。 冥兽瞪圆了铜铃般的大眼睛:“你……你是怎么知道我……” 唐逍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摇了摇头,评价道:“真丑!” 他心情挺好,因为这小挪移诀的距离,达到了两丈,虽然远远比不上在圣炎凡界的五丈,却说明他的设想是正確的,只要掌握了转换鬼气的方法,他就能不再受到压制。 鬼界与凡界是不一样的,这儿充斥著无尽的鬼气,这是死亡的气息,与凡界的生灵之气是两个极端。所以凡界生灵到了鬼界,能够发挥出五成实力,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逍知道,这是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他大概率是救不出方柔,自己也是逃不出去的;而一旦解决了,他能够恢復到巔峰状態,就拥有了纵横鬼界的底气。 幸好他兼修灵魔二气,而魔气与灵气也是针锋相对的,他却能让它们互相转化。有了这种转化的经验,再加上他刚才细心体会了鬼蛇毒帅的运气过程——他的神识从头到尾都笼罩著它,虽然真元和灵魂力量受到压制,神识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而刚才他闭目冥思,就是在运转《满天星》功法,想要找到一条能將鬼气转化为真元的有效路径,而从此时的情况看,他应该是已经有所收穫,实力也隨之而恢復了几分。 不过他那两个字评语,却让那冥兽破防了:“丑又怎么了?又没有吃你家的大米……” 咆哮一声,冥兽高高跃起,一巴掌就拍了下来,就像拍西瓜一般。 唐逍不由得失笑:“对不起,我忘了不能嘲笑別人的长相,毕竟你又没办法选择!”嘴上说著,脚下不停,两步跨出,便躲开那一击;顺势一指,一道剑气直刺冥兽的掌心。 他並没有使出龙闕剑,反而选择了威胁不大的剑气,不是因为他没有恢復,而是想多打一会儿。他的神识笼罩在冥兽身上,把它体內的鬼气运转路径,探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还有閒心问了一句:“丑丑兽,你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丑丑兽,俺是五剑地冥兽,堂堂鬼王级別,也是你能小瞧的吗?” “五剑地冥兽?”唐逍隨手发著剑气,微笑道,“那我叫你小剑好,还是小丑好?” “叫我爹最好!”五剑地冥兽怒不可遏,疯狂地扑击撕咬著,却连唐逍的毛都碰不到,只能无助地嘶声咆哮,发泄著內心的狂怒,把地面拍得碎石飞扬,尘土漫天。 “我可不当你的爹,你太丑了,带不出去!”唐逍笑道,“不过你给我当个坐骑挺好的,鬼王级別的坐骑,在整个冥界应该也不会多,带出去有面,嗯,就这样定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帐!” 五剑地冥兽已经狂怒到了顶点,虽然它还是追不上唐逍,反而会被剑气逼得手忙脚乱;虽然它也不清楚,为什么唐逍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大,刚刚他明明是连鬼將级別的鬼蛇毒帅都差点打不过的,但它还是觉得能稳操胜券,因为它看得出来,唐逍似乎並不能运转鬼气,实力再强也只是无根之木而已,和它这种土生土长的冥兽根本没法比。 你再强大,当你的真元耗尽以后,那还不是咱砧板上的肉,任由我宰割吗? 可是继续打下去,五剑地冥兽就觉得不对劲了,足足一刻钟,唐逍的气势却没有半分减弱的跡象,反而越加强盛,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根本就没有半点消耗! 冥兽越来越心惊,可是下一刻,它却又突然冷笑了:“好了,你的死期终於到了!懺鬼蛇王来了,你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战胜两大鬼王联手吧?游戏结束了……” 话音未落,猛然间,一股沉重至极的气势,一下子就把它压得紧紧趴在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暗算我?” 唐逍冷笑,同是鬼王级別,实力也是有很大差別的,这五剑地冥兽撑死相当於地境一层,若不是他还不能熟练运转鬼气,哪轮得到它在自己面前囂张? 在整合了五剑地冥兽运转鬼气的方法之后,他终於用《满天星》功法创造出了一部鬼修功法,应该没有达到天阶,却也能算地阶中的佼佼者了,至少能满足他现在所用。 有了这部功法,他就可以自由將鬼气转换成真元,冥界对他的压制,便是十去其九了。 而他虽然只是地境二层,但藉助强大的灵魂力量与剑道感悟,气势全开之下,他甚至拥有不弱於地境四层的实力,想要压制一个初阶鬼王,那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他也感受到了一股飞速接近的强大气息,那股气息还带著许多弱小一些的气息,应该是懺鬼蛇王带著它的一干部下跑来了。他也想挑战一下能不能力敌两大鬼王,但这是在冥界,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先把五剑地冥兽收了,再对付懺鬼蛇王就轻鬆了。 “要么降服,做我的坐骑,要么我將你剥皮抽筋,把你的灵魂炼作虚无,你自己选!” 唐逍声音冷酷,不带半点情感,就像面对著一具死尸。 五剑地冥兽大怒,嘶声吼道:“你休想!冥界鬼王,誓不为奴……” “很有骨气嘛,那很好!”唐逍冷笑著,左手一指,龙闕剑便悬到了五剑地冥兽头顶上,道道剑光垂下,如一把雨伞,把它笼罩进去,顿时血光飞溅,五剑地冥兽杀猪般尖叫起来! 这柄剑不但能切割它的肉身,甚至能切割它的灵魂! “你……你这是什么怪剑,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的灵魂都如此疼痛?” 唐逍冷笑,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它,自己这柄龙闕剑,乃是货真价实的天阶! 冥界的確很適合灵魂体,现在,龙闕剑和饮风戒的器灵都已经成型了,它们也都成为了真正的天阶。但天阶至宝在哪儿都是至宝,他还没愚蠢到財货外露。 他只是浓淡地问道:“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降伏,就不要怪我出手无情了!” “休想……不……我是说你休想杀了我……我都是你坐骑了,你不能杀我……” 唐逍冷冷一笑,既然它降伏了,他也就收回了龙闕剑,此时半截剑身已经刺进五剑地冥兽体內,如果它再迟缓一会儿,他真的要將它剥了皮,剔了骨,再將它的灵魂炼製成虚无! 冥兽又不是人类,既然它曾经想吃了他,不管怎么对它,都是理所当然的。 “既然你降伏了,那就变小一点,让我能骑著你。对了,我以后就叫你『剑剑』吧!” 唐逍说著,拍了拍它的脑门,笑眯眯地,似乎也不嫌弃它丑陋了。 五剑地冥兽紧咬著牙,深深地埋著头,不敢让唐逍看到它的眼神。 数十道气息飞快掠近,唐逍知道,今天的战斗,可能才刚刚开始呢。 单从气息上判断,来的这位懺鬼蛇王就要比五剑地冥兽强大得多,不好对付啊! 不过在看到那位蛇王的时候,唐逍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来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身高超过三丈的壮汉,光著头,有一条肉刺挑著圆圆的瘤子,耷拉到眼皮上来了;浑身漆黑,却带著皓白的圆环状条纹,像斑马似的。 他似乎生性爽朗,隔著大老远就哈哈大笑:“剑剑,听说你想坐收渔利……” 唐逍嘴角一翘,轻声道:“你看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叫你剑剑,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时那壮汉已经掠过来,双臂、腰间、腿上都盘著蛇,看上去狰狞可怖,却是满脸惊愕地看著五剑地冥兽:“剑剑,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哈哈,笑死本王了!“ 此时的五剑地冥兽,已经变得只有一丈长短,浑身金色斑,却像一头豹子。 它低垂著头,似乎恨不得把脑袋埋到土里面去,哪还敢回答那壮汉的话? 唐逍微笑道:”你说的这位剑剑,已经是我的坐骑了。它生性胆小怕笑,以后你就不要嘲讽它,不然要是引起了它心情抑鬱,有了什么闪失,就拿你来陪我吧!” 壮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訥訥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唐逍轻轻一跃,便跳到五剑地冥兽背上,微笑著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本王懺鬼,来要你的小命!” 懺鬼蛇王怒喝一声,身形一晃,驀然间变作十来丈长的一条巨蟒,身躯直径足有五尺,如水桶一般,大嘴一张,便喷出一股令人晕眩的毒气,一口就咬了下来! 它身上的毒蛇也纷纷弹落,化作道道流光,如同十几支箭矢,朝著唐逍攒射而来。 与此同时,唐逍胯下的五剑地冥兽也咆哮一声,猛然一颤身子,却突然又蔫了下去。 它本想藉此机会將唐逍顛下来,一口咬进嘴里。它觉得唐逍一定躲不过这次袭击,而它离唐逍最近,所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唯一能吃到唐逍的,必然是它。 冥界生物,实质上都是灵魂体,能够相互吞噬,特別是能吞噬对方的潜质与天赋。它如果能吞噬了唐逍,除了可以急剧提升修为外,还能提升潜质,以后突破到鬼帝都不是梦。 可是它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唐逍拍了它脑门一下,就在它脑海里种下了一道禁制,只要它一起反叛的心思,灵魂深处就传来一阵剧痛,差点没把它痛晕过去! 唐逍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左手一挥,龙闕剑驀然变得有五丈来长、近一丈宽,就像一面坚硬的石墙挡在身前,那些毒蛇便噼噼叭叭全撞在“墙”上;而且“墙”的一侧还有一层淡淡的剑芒,好几条毒蛇都被绞成一团血雾,就连那懺鬼蛇王的牙齿都被绞下了几根! 懺鬼蛇王嘶吼著,又变回了光头大汉模样,满口鲜血,满脸怨毒! 唐逍却没打算让它逃脱,又伸手一指,龙闕剑倏然又变回三尺长短,惊虹一般绕著蛇群旋了一圈,顿时將四五条毒蛇切成十七八半,懺鬼蛇王身上也多了好几道伤口! 接连受伤,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懺鬼蛇王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怎么会……” 它显然是听鬼蛇毒帅回去讲了,才带著群蛇杀过来的。实际上这地方不是它的地盘,也不是五剑地冥兽的,它们都只是適逢其会,被唐逍这顿“美食”吸引而来的罢了。 可是它显然没想到,唐逍的实力,根本不是鬼蛇毒帅能够想像得出的! 唐逍也没义务告诉它,自己已经掌握了转换鬼气的功法,全身实力甚至强於在圣炎凡界的时候,別说懺鬼蛇王只是中阶鬼王,就算来一个巔峰鬼王,也不一定能斗得过他。 当然最恐惧的还是五剑地冥兽,它知道,自己恐怕是不能逃脱唐逍的“魔掌”了! 懺鬼蛇王还能丟下十几条毒蛇转身就跑,它却只能乖乖地伏下头去。 唐逍冷哼一声,不去管狼狈而逃的懺鬼蛇王,轻轻拍了拍五剑地冥兽的脑袋,不由分说地笑道:“好了,以后我就叫你剑剑,你敢不听,我就在你背上插一剑!” 五剑地冥兽慾哭无泪,你说它好生生的,为什么要跑出来,想捡个漏呢? 经此一战,唐逍才算正式进入了鬼子母山。 不是从地域上说的,而是从他自身的功法上,真正適应了冥界鬼气。 鬼子母山一百多座山峰,漆黑的薜萝、槐树参天盖地,森林里不知生存著多少鬼兽冥兽。但不知是不是这些鬼兽冥兽都知道了唐逍的厉害,或者是他胯下的“剑剑”为他驱赶了绝大多数鬼兽冥兽,反正他翻了好几座山头,也没遇到谁敢来挡路的。 那懺鬼蛇王的地盘,是在“蠆灵峰”下,一条深邃的“毒谷”之中。唐逍从谷顶上走过,偌大一座山峰却连一条小蛇都没看到,只是听到那毒谷中隱隱有嘶鸣声传来。唐逍猜测一定是懺鬼蛇王约束了蛇群,生怕有不开眼的跑出来,把他惹著了。 既然蛇群不来惹他,他也没功夫去管它们,大家相安无事。 在鬼子母山中找了十来天,唐逍渐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想起那小专车司机所说的,鬼子母山的主峰下有一个化鬼池,据说能吸收灵魂力量。 顺著那血腥味找过去,又找了一天,唐逍便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如笔直的枪桿一般直刺长空,峰顶有一团云雾,变幻莫测,就像一个巨大的鬼头。 这就是鬼子母山的主峰,母鬼峰。 母鬼峰下那个千丈长的湖泊,就是他要寻找的化鬼池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子母连魂五鬼闹 唐逍站在化鬼池边,望著这一潭死水,好大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五剑地冥兽被他丟在远处,没有过来,因为它在数十丈外就瑟瑟发抖,不肯前进半步。 唐逍问道:“那地方很恐怖吗?你也是堂堂鬼王,怎么会嚇成这个样子?” 五剑地冥兽颤抖著声音叫道:“你……你没感觉到吗?那池水真是能融化鬼物的……不管再强的鬼掉进去,都得脱一层皮啊……咦,你,你怎么不怕,难道你不是鬼?” 唐逍拍拍它的脑门:“既然害怕,你就离开吧,只要別说我在这儿就行。” 五剑地冥兽更是瞠目结舌:“你好不容易把我抓来,这么便宜就放我走了?” 它不知道,唐逍抓它,只是想在鬼子母山里代步而已,他既没费多大力气,也不觉得它有多珍贵。在他心中,只有一头坐骑,是他真正在意的,那就是远在凡界的明珠。 不过想想人家一个女孩,他要隨时骑著她,好像也不太好吧? 唉,还是別这么多了,想想怎么布置嗜血引魂大阵吧。 唐逍望著眼前的化鬼池,眉头紧锁,目光似乎能穿越层层黑水,看到池底深处去。 那是一团虚无,却又有一丝吸力,仿佛在拉扯著他的灵魂。当然,以他的灵魂力量,那股吸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换成五剑地冥兽,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怪不得它不敢来这儿呢,站在池边,它大概坚持不了半刻钟。 唐逍往左右看了看,这池子虽然不是很宽,却很长,就像一条河,几乎把整个山脚都围了起来,想要攀上母鬼峰,好像只有从池子上掠过去。 这倒是一道天然屏障,只要过了化鬼池,相信就没有人来打扰他了。 唐逍飞身而起,朝化鬼池上空掠去,却猛然间脸色大变:刚刚掠到池子上空,便听到一阵狂风呼啸,池子里驀然捲起了数丈高的浪,就如大刀一般,朝著他脚下狠狠卷了上来! 而那股吸力也驀然加大,就像有一只手拽著他的灵魂,想要把它揪出身体一般!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唐逍眉头一皱,手掌一按,浪被他按得四分五裂,哗哗地落回了池子里。 那吸力虽然对灵魂有极大威胁,但对肉身却束手无策,他一掌按进池水,却是毫无影响,还有一股淡淡的气息直往他掌心里钻,细细体会,竟带著一股生命的味道! 唐逍神色一动,在池子对岸落下来的时候,就没有立即往山上走,而是从饮风戒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玉瓶,摆弄了几下,便丟进化骨池里,装了满满一瓶池水。 他这玉瓶內有乾坤,刚才摆弄那几下,就是在里面设置了一个空间阵法。表面看去,他只取了拇指大的一小团水,但实际上,这瓶子里的水足以灌满两个大水缸! 化鬼池水,內含生命气息,有空暇的时候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也许能有所收穫呢? 唐逍拍了拍手,大步往母鬼峰上登去。 这座山其实並不嶙峋,没有什么怪石隆起,当然也没有草、没有树,更没有。 不管怎么看,这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如铁一般漆黑而坚硬。 唐逍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只有母鬼峰背后有一个山坳,大概百丈见方,虽然地面也坚硬如铁,倒不影响他布阵,於是就在这个避风的山坳里停了下来,取出了十二颗道引晶魂丹。 “敢在母鬼峰拿出可以引魂的珠子,也不知道你是胆大包天呢,还是蠢笨如猪?” 一个老者就站在山樑上,宽袍大袖、头戴高冠,一脸冷笑地看著唐逍。 他身后跟著个身高丈余的怪物,头生双角,拖著一条大尾巴,正是牛头鬼使。 唐逍停下布阵,皱著眉头问道:“你是专门为找我而来的?” 牛头顿时大怒:“胆子不小,你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吗,这位乃是接引鬼帝!” 接引鬼帝竖起一只手掌,不让他说下去,呵呵一笑,道:“本帝的酆都城中来了一个人界生灵,本帝自然要来看一看,不然,若是凡界大举入侵冥界,那该如何是好呢?” 唐逍微笑道:“现在你已经看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我也好继续我的工作了?” 他的语气不太好,接引鬼帝也不生气,微笑道:“本来不应该打扰你的,不过本帝职责在身,所以不得不来。本帝看你好像要做一件大事,不知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不用!”唐逍斩钉截铁地答道,“两位离开这里,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 牛头鬼使忍不住了,咆哮道:“真是不识抬举,就让本使来试试,看你怎敢如此大胆!” 咆哮声中,他已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柄斧头,一跃而起,朝著唐逍狠狠劈了下来! 唐逍挥剑一挑,正挑在斧尖上,牛头鬼使咆哮一声,便飞落到数丈之外去了。 接引鬼帝眉头一皱,拦住了还要扑过来的牛头鬼使,沉声道:“看来阁下不欢迎本帝?” 唐逍嘆了一声:“劳驾,我的时间很忙的,尊驾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先离去再说?” 他是真不想和对方打,虽然不见得怕了对方,但这接引鬼帝明显也是天境,打起来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来这冥界只是为了找回方柔的灵魂,可不想横生枝节。 接引鬼帝手一翻,取出一块尺把长的牌子,似乎是用黑檀木做的,上面写著一排金色的隶体大字:故葬天地之灵位,居然是为天地製作的一副灵牌! 他神情肃然地望著这块灵牌,伸手一指,一道黑光便从牌顶上冒出来,凝成一柄长剑的模样:“阁下见谅,本帝还想试一试阁下的身手,看看你能不能担得起如此狂妄!” 那漆黑长剑鬼气森森,在半空中旋了一圈,便朝唐逍直刺而下! 唐逍摇摇头,也伸出一根指头一点,龙闕剑嗖的一声飞上了半空,正迎上那漆黑鬼剑。 鬼帝“咦”了一声:“你居然也会御剑术?你不是只有鬼王修为吗?” 唐逍手指连点,两柄长剑就在半空中你来我往,道道鬼气纵横穿梭,已然斗得不亦乐乎。他冷哼一声:“天底下没有哪门规矩,禁止鬼王修炼御剑术吧?” “倒也是!”鬼帝点头笑道,“不过阁下只有一个人,恐怕有点吃亏啊!” 唐逍不但只有一个人,甚至只有一条胳膊。牛头鬼使挥著巨斧扑过来,脸上已然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你就算还有第二柄剑,难道还能有第二条胳膊来使用它吗? 然而唐逍嘴角一翘,一柄小剑呼啸而出,虽然只有两寸长,却是剑柄、剑鍔、剑身一应俱全,而且那威力並不比龙闕剑小,轻轻点在巨斧刃口上,便將那巨斧盪了回去! 就连接引鬼帝也吃了一惊,不由自主退了半步,失声叫道:“你不止是剑心通明了?” 唐逍还没突破到地境的时候,就已经是剑心通明了,现在虽然还没达到剑心合剑之境,却已相差不多了,在剑道修为上,若是仙人不出,大概可称得唯他独尊了吧? 剑心合剑,几乎就达到了隨心所欲的境地,甚至呼吸之间也能出剑。 他嘴角一翘,没有回答接引鬼帝,只是食指连点,龙闕剑上驀然绽放出五彩光芒,每一丝都是一道剑气,將接引鬼帝与牛头鬼使全都笼罩了进去,更是切割得旁边的山石阵阵轰鸣,好像整座山都要被削爆了一般,满山鬼气都剧烈翻腾著,又像烧开了的一锅墨水! 接引鬼帝接连退了几步,脸色无比凝重,一翻手,取出了一块黑铁牌子。 他望著唐逍,沉声问道:“阁下来到冥界,到底是什么目的?” 唐逍翻了翻眼皮,问道:“怎么,尊驾这是打不过了想搬救兵吗?” 他能够感知出来,那块黑铁牌子,与他曾经炼製过的传音石很有几分相似,不过那传音石只能传音数百里,而这块牌子的传音效果,似乎就连界面都阻挡不住! 接引鬼帝笑道:“阁下突然来到冥界,似乎也怪不得我等多想吧?此地离转轮鬼城不远,转轮鬼帝薛公与本帝交好,若本帝召唤,想来一刻钟內,定然能赶到此地,扭转战局!” 唐逍隱隱有些发怒:“尊驾到底想要做什么,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吗?” 似乎感应到他心中的愤怒,那龙闕剑上绽放出的红光,驀然又浓郁了几分。 接引鬼帝看了看龙闕剑,脸上有一丝丝震惊:“本帝身为本城之主,想要知道阁下来到本城的目的,这不算过分吧?阁下迟迟不愿说出,难道真想图谋不轨?” 唐逍冷笑道:“尊驾以为我是凡界派来的奸细?我虽不知道凡界到底是由谁做主,但不管是谁,倒也没办法指使我。说了也无妨,我是来找一个灵魂,找到以后,立即就走!” “灵魂?”接引鬼帝眉头微皱,隨即笑道,“能让尊驾破界追寻,应该很重要的吧?” 唐逍点点头道:“她叫方柔,是我一生挚爱,无论生死,我都要寻她回去!” “方柔?”接引鬼帝皱著眉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没听说过,阁下如果愿意,本帝可以將她信息共享给十二鬼城、十殿阎罗,也许能给阁下一点帮助?” 看来是唐逍的实力提升了他的重要性,让接引鬼帝都开始向他示好了。 当然也是因为接引鬼帝知道,唐逍只是来找人的,对他没什么威胁。冥界中的灵魂如恆河沙数,多一个少一个根本无所谓。如果一个灵魂能引来一个堪比天境强者的好意,那这笔生意任何一个鬼帝都会抢著做,二者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东西。 但唐逍想了想,还是婉言拒绝了:“我想凭自己的实力先找一找,如果找不到再说吧!” 接引鬼帝也不强求,先招手唤过牛头鬼使:“吩咐下去,调集五千鬼兵,围了鬼子母山的几个入口,你亲自领人守在母鬼峰下,不能让任何鬼物打扰了唐公子。” 然后再朝唐逍拱拱手:“本帝就预祝阁下一切顺风,若有需要,儘管吩咐就是!” 唐逍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的人,听到接引鬼帝如此示好,也不拒绝,拱手笑道:“如此就多谢鬼帝大人了,只要一有消息,在下就立即前往寻找。不过鬼帝大人的好,在下一定记在心里,若有机会的话,定当有所报答,不负尊驾恩情!” 接引鬼帝要的就是最后一句,哈哈一笑,带著牛头鬼使翩然而去。 两个鬼物离开后,唐逍却呆了下来,静静地坐在山坳下,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直到夜色低垂,他才站了起来,长长地嘆息一声:“开始吧。柔儿,你等著我……” 布阵的手法很简单,只是手续繁多,用的时间就很长。唐逍从傍晚开始布阵,一直到了子夜时分,阵法才只布置了十之三四,而这时候,情况却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彻骨的寒风打著旋儿,在山坳上空吹过,带起尖锐的呜咽声,刚开始只是像野兽在低吼,后来却像恶鬼的咆哮,而在山坳周围,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道隱隱约约的身影! 有断手断脚的,有开膛破肚的,甚至肠子都拖在地上;还有的被削去了半边脑袋,有的脖子上吊著白綾、嘴角流著绿水、眼珠子吊在脸上,甚至还有半人半虎的…… 唐逍眉头一皱:“竟然是五鬼闹魂?” 所谓“五鬼”,指的是倀鬼、厉鬼、冤鬼、血鬼与煞鬼,它们都是含冤负曲横死之人,身上戾气极重,不入轮迴,不入地狱,也不能进入鬼城,只能在这些荒野郊外廝混,如果有机会还能回到凡界,就是民间传说中“闹鬼”的“主力军”。 如果是单一的五鬼,其实並没有什么可怕,任何一个先天层次的修士都能击败一群五鬼。但这山坳外却是重重叠叠,至少也有数以百万计的五鬼,这就很可怕了。 蚁多咬死象,何况这五鬼比蚂蚁可强得多了。 嗜血引魂大阵,本就能引来各式各样的灵魂体,五鬼出现,也在唐逍的意料之中,可是这么多的五鬼,却令他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尝试地发出一道剑气,嗖的一声没入五鬼群中,却像是泥牛入海,別说驱鬼灭魂,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激起来。就算首当其衝的那个厉鬼,也因为背后有太多人分担伤害的缘故,只是身子颤了颤,便若无其事了。 这么多五鬼围著嗜血引魂大阵,就算找到了方柔的灵魂,她又怎么能把信息传回来呢? 唐逍皱起眉头,脚下一颤,便已跃起在半空中,左手挥舞间,阵法在一刻不停地布置著;右臂空落落的袍袖一挥,一道颶风席捲而过,將十几个厉鬼震飞了出去。 这下子倒像捅了马蜂窝,几乎所有的“五鬼”都暴动起来,厉声尖啸著、淒声惨叫著、嘶声咆哮著,如同海上的波浪,层层叠叠地涌过来,好像要把唐逍撕成碎片! 唐逍左手布阵、右袖对敌,身形在五鬼丛中穿梭著,却也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鬼魅们沾上而已。这儿鬼气极重,阴寒无比,这些鬼魅都带著阴气,唐逍虽然能够转化鬼气,却也不能让过多阴气入体,以免损坏了体质,影响到以后的修炼之路。因此他只能不停地挪移身形,不敢在某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看上去倒像被五鬼们驱来赶去的。 他嘴角淡淡地抿著,那些五鬼则是越发猖獗;而在山坳之外,更多的五鬼还在爭先恐后拥过来,几乎整座母鬼峰都被五鬼海洋覆盖了,一时间尖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母鬼峰外,接引鬼帝还没有离去,看著满山坳凶恶疯狂的五鬼,他的脸色有些怪异。 牛头鬼使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帝君,此时正是收他人心的好时候……” 接引鬼帝摇摇头:“你觉得,他需要本帝的帮助?” 牛头鬼使低著头道:“母鬼峰本就是鬼子母相连的枢钮,化鬼池底又有冥凡通道,五鬼淹来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加上他这个阵法有引魂之效,若是帝君不出手,他多半会被五鬼彻底湮灭。帝君刚才既然已经示好,不如救人救到彻,也好让他对帝君感恩戴德……” 接引鬼帝轻声道:“看来你还是小瞧了他,怎么同为鬼王境,差距却如此之大呢?” 牛头鬼使一愣,猛然听到一声震破耳膜的尖啸,那满山坳的五鬼,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五鬼之中,有一道剑影,立地顶天,轻轻一旋,不知多少头五鬼被剁成了碎片! 牛头鬼使目瞪口呆,只见到山坳里,那个略显得孤单的少年,正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在他脚边,一片蒙蒙的光影,嗜血引魂大阵,已然布置成功了! 接引鬼帝拱著手,笑道:“恭喜尊驾,大阵成功,预祝有情人终將成眷属!”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易天补剑终成闕 唐逍在离开了母鬼峰后,脚踏著龙闕剑,化作一道流光,朝平等鬼城掠去。 接引鬼帝送了他一片玉瞳,里面是冥界的大致地图。酆都鬼城位於十二鬼城的正南方,再往南就是冥界入口“鬼门关”,从鬼门关过了迷津,在奈何桥渡过黄泉,就是酆都城下;往北走则是三鬼渡,大道在这儿分成三条岔路,分別通往平等、转轮、都市三座鬼城。 冥界十二鬼城,每一座都位於万里荒原之上,管辖著无数鬼物。 从嗜血引魂大阵传来的消息,方柔的灵魂应该位於东北方向。在这个方向上有三座鬼城,分別是平等、卞城和楚江,它们像是冥界的左臂,与都市、五官和宋帝三城形成的右臂,共同拱卫著冥界中心的地藏鬼城,也守护著令人闻之而色变的十八层地狱。 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方柔的灵魂在嗜血引魂阵中並不怎么清晰,唐逍也只能知道她的大致方向,而不知道具体位置,只能一座鬼城一座鬼城地找过去了。 好在唐逍已经完全领悟了御剑术,经过几次练习之后,他已能熟练操纵龙闕剑。而御剑术不愧是速度最快的剑术,就算达不到瞬息万里,一刻钟行数百里却是没问题的。 但是身在空中,也会引来一些麻烦,比如冥界特有的一种飞行鬼兽:鬼裊! 此时,刚刚离开酆都鬼城辖界、进入平等鬼域的唐逍,就遇到了一大群鬼裊。 鬼裊並不大,一身漆黑的羽毛,幼生期的只和鸭子差不多大小,头顶生著橙黄色的肉冠,乃是中阶鬼將;进入成熟期后就变得跟老鹰差不多大,肉冠变得一片朱红,实力也提升到了初阶鬼王;到了老年,肉冠却又变成了白色,实力反而下降成了高阶鬼將。 如果只是遇到两三只鬼裊,唐逍当然不会害怕。但它们是群生的,一出来就是黑压压的一大群,嘰嘰呱呱的声音震耳欲聋,就足以令他脸色大变了! 当看到那群鬼裊的时候,唐逍的第一反应就是压下龙闕剑,先躲过去再说。 但鬼裊的眼力十分强大,他根本就没有躲开的机会,它们已然暴躁地扑过来了! 离他还有数百丈,鬼裊们已自动分散开来,呈半圆形围向唐逍,一齐张开足有半尺长的大嘴,一颗颗比墨汁还黑的气团便从它们嘴里喷出来,雨点一般罩向唐逍! 唐逍微微皱眉,他能够感知到,这些气团都是由鬼气组成的,十分阴寒,比他在母鬼峰后面山坳中遇到的五鬼,还要阴寒三分,如果被淹没了,甚至有可能损坏他的根基! 这一剎那,他有一种顾上不顾下的感觉。他只有一柄剑,用来对敌,就没办法御剑了。 他只能从龙闕剑上一跃而下,往脚下的峰顶巨石掠去。那些鬼气团却不打算放过他,紧跟在他身后坠落,甚至还有的划出了道道黑光,往他身前包抄了过去。 这些鬼裊只是鬼將、鬼王境界,却像修炼了天阶功法似的,这些鬼气团竟像有灵性一般! 唐逍紧皱眉头,手一指,龙闕剑在他身后划了一道弧,就像孔雀开屏,將那些鬼气团尽数挡了下来;而已经掠到他身前的鬼气团,则被他弹出几道剑气,接二连三都给击散了。 可是他却没想到,当他的身形从被击散的鬼气里一掠而过的时候,他居然打了个寒颤! 一股阴邪的力量,竟在不知不觉中包裹住他,似要把他全身都给冻住了一般! 这股力量一钻进他体內,就像附骨之蛆,紧紧缠绕著他的骨骼、经脉,甚至想要衝进他脑海,似乎连他的灵魂都要冻住;而那群鬼裊却像被这股力量牵引著,疯狂地俯衝了下来。 唐逍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龙闕剑柄,狠狠一劈,这柄只有三尺长的宝剑便驀然变大,一下子变得有五丈来长、五尺来宽,就像门板一般,將唐逍周身都包裹了起来。 而龙闕剑一旦变大,唐逍身上就像压了千钧重担似的,下坠的速度,驀然间快了不知多少倍,眨眼间就落到那峰顶巨石上,呯呯两声,把坚硬的巨石踩出了两个半尺深的坑! 那群鬼裊悽厉地叫著,又飞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漆黑羽毛隨风飞舞。显然,在与龙闕剑的战斗中,它们並没有討到什么便宜,至少有十来只鬼裊已然受了伤! 霎时间,鬼裊的尖叫声惊天动地,震得唐逍的耳膜一阵阵发痛! 唐逍还不知道这些鬼裊尖叫不停的意思,落到那巨石上之后,立即盘膝坐下,紧守心魂,一边是为了防御鬼裊的尖叫,另一方面则是將龙闕剑祭起来,进可攻,退可守。 却没想到那些鬼裊尖叫了半天,却叫来了一头足有丈把长的鬼裊! 这头鬼裊自然就是鬼裊中的王者,除了体形巨大之外,额头上的肉冠已然变成了灿金色,就像王冠一般;境界也达到了巔峰鬼王,离鬼帝境只有一步之遥了。 它一落到鬼裊群上空,鬼裊们立即变得一片寂静,就连翅膀扑著空气的声音都没有了。 “竟然是一个生灵!你是怎么来到这裊王山,侵入本族的领地的?” 虽然是在和唐逍说话,但鬼裊王却没有看他,而是倨傲地望著天空,一脸的不屑一顾。 唐逍摇了摇头,手一指,龙闕剑又变回三尺长短,朝著鬼裊王胸脯刺了过去。 他从来不想和敌人有什么好说的,自古反派死於话多,杀人的时候,说话有什么用? “放肆!” 鬼裊王勃然大怒,挥起翅膀重重一扑,正扑在龙闕剑上。它本以为自己乃是巔峰鬼王,平等鬼域边界上的王者,又生了一副“铁”翅膀,完全能將龙闕剑扑翻下去,却没想龙闕剑可不是一般的宝剑,居然已达到了天阶,不但灵性十足,那材质也是极为不凡的。 当然了,当初的巨闕剑本就是天阶材质,熔炼入龙魂剑后,怎么可能差得了? 嗤啦一声,龙闕剑应声刺入鬼裊王的翅根,差点把它的一只翅膀卸了下来! “嘶!”一声尖啸,鬼裊王身子一歪,若不是鬼裊群赶忙托住,它就已经摔下来了! 唐逍冷笑道:“还以为你身为王者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已!” 鬼裊王虽然是巔峰鬼王,他却没有丝毫畏惧。他早已发现,鬼气与魔气是相通的,所以他吸收魔气就能提升修为的特性,到了这儿也同样通用。从遇到鬼裊群以来,他已杀了几只鬼裊,吸收了不少魔气,真实境界已然在鬼裊王之上,达到了半步天境! 加上剑心合剑、天阶功法、灵魂力量、御剑术,种种加成之下,就算再见到接引鬼帝,他也有信心与对方斗上三百回合,不然在母鬼峰他岂敢对接引鬼帝那么无礼? 偏偏鬼裊王自己也在作死,不了解唐逍的底细,居然也敢对他轻敌! 而唐逍可不会学它,就算在说话的时候,他的攻击也是没有停止的。 痛打落水狗,就一定要把对方打死,免得斩草不除根。唐逍左手五指弹动,龙闕剑便划出了漫天剑芒,將鬼裊王和托著它的十几只鬼裊紧紧围住,顿时间尖啸惨叫声响成一片,鲜血从半空中扑簌扑簌直落下去,十几只鬼裊已在龙闕剑下伤了大半! 鬼裊王当然也是免不了受伤的,不但左翅差不多全断了,右翅也已是鲜血淋漓! 见唐逍还没有停止的意思,鬼裊王终於忍不住了,嘶声叫道:“別,別,別打了……” 它当然不是真的想投降,而是只想施展缓兵之计,但唐逍却不卖它的帐,龙闕剑反而压下了几分,虽然它也算皮糙肉厚,连龙闕剑也不能刺入它內臟,却也令它满身浴血。 它终於明白,不拿出真正的诚意,唐逍是不可能被它打动、停下龙闕剑的。 它赶忙叫道:“你停下……停下,我把易天珠送给你……” 唐逍手指一动,让龙闕剑暂时停了下来,但那剑芒仍然笼罩在鬼裊王身上。鬼裊王本打算唐逍一停手,就让鬼裊群奋起反击的,也只得訕訕地住了嘴,心里却在骂个不停。 唐逍冷冷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一个名字,易天珠?” “是,是……”鬼裊王没有別的办法,只得战战兢兢地道,“易天珠,天阶至宝,有改天换地、辟阴为阳的功效,不但能让您更好地转换鬼气,而且若能配以起死回生的仙丹,还能让您断臂重生,並且极大增强您的肉身,重塑您的剑体……” 唐逍原本听得挺高兴的,听见最后几个字,却是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我的剑体?” 鬼裊王陪著笑道:“先生说笑了,您这塑剑之体,不是什么太隱秘的东西……” 唐逍厉声喝道:“我是问你,你怎么看出我的剑体?” 他可不相信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塑剑之体,或者通俗说法是肉身为宝剑所化。至少,他遇到那么多天阶、乃至超脱天阶的对手,比如接引鬼帝,比如周若嵐,他们却谁都没有说过他是什么塑剑之体。鬼裊王区区一个巔峰鬼王,它应该看得出来吗? 鬼裊王连忙解释:“应该是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您吧?不过没有人说,不等於他们没有看出来。您的灵魂与剑体在爭夺肉身,这,应该是有人告诉过您,所以您才著重修炼肉体吧?” 被唐逍打惨了之后,鬼裊王的態度变得礼貌了许多,“先生”“您”,各式各样的敬语都出来了。看来“欺软怕硬”这个品质,真是人仙妖魔鬼,满世界都是通用的啊。 唐逍想起了,当年噬魂魔宗九长老曾经说过,他在与剑体爭夺肉身,而且灵魂似乎有爭不过的跡象,肉身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还说他每动用一次龙魂剑——也就是现在的龙闕剑——就会助长一次剑体的气焰,让他的肉身崩溃一分,最终肉身毁灭、灵魂湮灭。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每天都在动用龙魂剑、龙闕剑,也没见他肉身毁灭啊。 难得有一个愿意与他谈论这个话题的,他自然想多了解几分。 鬼裊王的声音很有几分苦涩:“您能不能……把您这柄剑,挪开几分?” 龙闕剑还散发著一层淡淡的剑芒,笼罩在它身上,让它浑身如沐针雨,很是难受。 唐逍淡淡地笑道:“你一大群鬼裊留在这儿,还想让我撤去宝剑?” 鬼裊王恍然大悟,连忙呱呱尖叫了几声,一大群鬼裊立即尖叫著振翅飞起,只留了两三只盘旋在巨石上空,大概是不放心鬼裊王,特意留下来“伴驾”的。 唐逍也收了龙闕剑,他相信鬼裊王的速度一定没有龙闕剑快,而它也一定明白这一点。 鬼裊王果然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提在唐逍手中的龙闕剑,有些諂媚地笑道:“其实当年那位前辈说得没错,您是不完全剑体,当年您以剑为身的时候,一定遭到过什么变数。这么多年,那柄剑一直在与您爭夺您的肉身。只不过您一直注重肉身修炼,灵魂力量更是锤链得远比同阶修士强大,这才没有让您完全剑化而已。” 唐逍怀疑它在骂自己“贱化”,只不过没有证据。 他淡淡地问道:“那么我应该如何做,才能打败剑体,夺回肉身呢?” “您与剑已经同为一体,只能想著如何彻底掌握它,而不是打败它,因为打败它就等於打败您自己。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您和剑体就会一同湮灭,同归於尽了!” 鬼裊王停了一下,又道:“可是怎样才能完全掌控,请恕小王也不知道……” 唐逍嘆了一声,又问道:“你那个易天珠又是怎么回事?” 鬼裊王笑道:“说来也巧了,此珠正好適用於先生您这情况。它本是修復仙剑用的,传说在数十万年前,有几枚珠子从天而降,引起了冥界纷乱。十二位鬼帝请託仙界的朋友查探,原来是有一位强大无比的剑修,在与敌相斗时,手中仙剑折断了,他就炼製了四十九颗易天珠来修復。不过这些易天珠未能用完,他只用了三十六颗,却在试剑的时候,不注意划开了空间,导致剩下的十三颗全都散落下来,掉进冥界的就有七颗。” 它吞了吞口水,接著道:“十二鬼帝都不是用剑的,瞧不上这些珠子,就由我们鬼王一辈展开了惊天大爭夺。我的先祖也算侥倖,夺得了一颗,这才成为了平等鬼域边缘的一霸!” 停了一下,又道:“不过那易天珠被我藏在巢里,还请先生隨我去取来……” 唐逍似笑非笑地看著它,鬼裊王一下就明白了,尷尬地笑了笑,心里却不知骂成什么样。 去它的巢穴?唐逍觉得它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天知道它在巢穴里有些什么布置,或者有没有它的长辈埋伏?唐逍怎么可能自投罗网?真当他是傻的吗? “那好吧,我派一头鬼裊回去取来,不用麻烦您跑一趟!” 无可奈何之下,鬼裊王的表情就变得无比肉痛,它知道自己真得捨弃易天珠了。 那是一枚橙黄色的珠子,里面有一团团浅棕色的剑形云气,只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眼睛一阵刺痛;握在手里,唐逍便觉得体內的龙闕剑在轻轻颤抖,似乎在和这枚珠子应和著。 他细细检查过,这枚珠子没有被设下禁制,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炼化它了。 他也没有伤了鬼裊王的性命,它能在这儿独霸一方,如果说背后没有平等鬼帝的支持,他是不相信的。他不想刚到平等鬼域就把平等鬼帝给得罪了,这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也许是把鬼裊王制服了的缘故,他再次御剑前行的时候,空中就没有一个敢挡路的了。 不过在离开鬼裊领地之后,他还是立即降下地来,找了个偏僻的山洞,开始炼化易天珠。 鬼裊王虽然告诉他,这枚珠子能恢復剑体,让他断臂復生,但他有自己的理解。他並不打算用这枚珠子来恢復断臂,而是想让龙闕剑更上一层楼。 熔炼了巨闕剑之后,龙闕剑躋身天阶,但不知是不是他的修为跟不上了,他始终觉得,这柄剑现在与他不是那么契合,好像存在什么缺陷,这让他心里隱隱有一种忧虑。 既然易天珠能够修补仙剑,想来也能补齐龙闕剑的缺陷吧? 唐逍在山洞里呆了三天,当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表面上看,他並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的气机已变得更加圆润,不但剑体有所提升,修为似乎也更进一步,虽然还没有达到地境三层,却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心满意足地走出山洞,然后就听到了一阵悽惶的嘶喊声。 “救命……救命……”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才鬼峰有至宝 荒郊野外听到喊“救命”,要么是阴鬼,要么是山魈。 唐逍微微皱起了眉头,本就身处冥界,哪有什么阴鬼山魈来?出门在外最忌多管閒事,他打算对这声“救命”充耳不闻,走出山洞,便要踏上龙闕剑,扬长而去。 可是他不想找事,事却要来找他:一个女子跌跌撞撞跑出森林,云鬟疏鬆、罗衫半解;身后跟著几个壮汉,都提著染了血的刀剑,凶神恶煞般穷追不捨。 那女子一眼就看到了唐逍,顿时两眼一亮,高声叫道:“公子救命……救命……” 唐逍没有理她,一步踏上龙闕剑,那几个壮汉却不想放他离开,其中一个怒喝道:“拦下他!”提起手中利剑,用力掷了过来,竟也隱隱掷出了风雷之声! 如果唐逍还想离开的话,多半就要被这一剑刺中身上,纵然不死,也得见血! 他皱了皱眉,一挥空落落的右袖,把那柄中品地器长剑卷了下来,沉声道:“想杀人?” 那持剑壮汉愣了一下,他的同伴,一个手握锯齿大刀的壮汉却恶狠狠地道:“既然动手,那就杀了!不然,要是他去城里一说,还能有我们活命的机会吗?” “卢老五说得对!”另一个手握长棍的壮汉应和道,“他只是个独臂的废人,我们却有五个人,难道五打一还打不过他吗?秦守,你去把那小妮儿抓住,鬼帝之女,我们还没有玩过呢!哥几个一齐上,把这小子打死了,我们才能安安心心地和这小妮儿共渡春宵!” 说到最后,几个壮汉都露出了只有男人才能会心的微笑。 从那持剑壮汉掷出长剑的那一刻,唐逍就不想离开了,左臂背在身后,脑海里却在想著一个问题:“本就是鬼,还能不能死去?如果鬼死了,会不会又变成鬼,无限循环?” 他心中一想,就问了出来,便听那女孩忍不住“嘻”了一声。 这女孩似乎有些没心没肺,纵然在这么危险的境地,她也不失俏皮爱笑的本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鬼当然也是能死的啊,不过鬼本来就是灵魂体,若真死了,那就烟消云散了,哪还能再变成鬼?要按公子这么说,岂不是鬼能永生不死,天道也不允许这样啊!” 几个壮汉也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著这些,是不是对哥几个不大尊重?你要搞清楚,我们几个是要强暴她的,而且在强暴之前,我们要先绝了后患,杀了你!” “既然烟消云散了,那就不可能回来找我了吧?”唐逍微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壮汉们又是一愣,却见唐逍踏前一步,顿时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直罩过来,令他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两腿都在哆嗦著,却谁也不敢挪动一步,就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 距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那个女孩,却像没有任何感觉,轻轻拉了拉被解了半边的衣裳。 那持剑壮汉颤抖著声音,色厉內荏地喝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鬼?” 唐逍冷冷一笑:“都要烟消云散了,还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幼稚吗?” 他一挥右臂,原本属於持剑壮汉的那柄剑,便化作一道飞虹,围著那几个壮汉绕了一圈。那些壮汉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纷纷挥起刀剑阻挡,却听“噹噹”几声脆响,无论是刀剑还是棍棒,全都断成了两截;接著,血腥味冲天而起,几个壮汉一齐倒了下去! 竟连惨叫声都没机会发出来,几个脑袋便已骨碌碌滚到了一起,把那女孩嚇得“啊”的一声,小脸煞白,紧捂著嘴巴,好像下一刻就要呕吐出来了一般。 唐逍不由暗暗皱起眉头,这女孩似乎连血都没见过,怎么会跑到这么荒凉的山野来了? 不过他也没想过多去理会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要腾身而起,御剑而去。 幸好这女孩虽然胆小,反应却很快,连忙叫道:“公子,请等一下?”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我为什么要等一下?” 女孩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不想护送我回去吗?” 唐逍摇摇头:“你回不回去和我有什么关係?我杀了他们,也不是因为你,而是他们向我出手了。罢了,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就此別过,后会无期了!” 女孩连忙叫道:“可是我能帮助你啊,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助你!” 唐逍上下打量她一眼:“你確定?” 见唐逍终於不踏上剑就要走了,女孩顿时兴奋起来,紧跑两步,伸出手想要拉著他,却又像不敢,只能尷尬地把小手停在半路:“我知道,你不是平等鬼城的人,你既然大老远来到平等鬼域,肯定是有事要办。你给我讲,就算我帮不了你,我爹也一定能帮助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平等鬼域的人?” “因为我有一种异能,只需一眼,就能记住我所见过的鬼。平等鬼域的鬼魂虽多,但有胆量跑到这片凌鬼山脉中的,一万个里面也不会有一个,而这些鬼,我几乎都是见过的!” 女孩微笑道:“我猜你是来找人的是不是,你告诉我想找谁,看我认不认识?” 唐逍更加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人的?” 如果她知道他的底细,甚至提前调查过他,那他就不得不怀疑,这是不是她做的一个局。 女孩笑道:“因为你在听说我认得许多鬼的时候,两只眼睛亮了一下。” 唐逍不由得刮目相看了,观察这么细致、对人心把握这么准確,这个女鬼不简单啊! 他紧盯著她的双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凌鬼山脉里?” 女孩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平等鬼帝的女儿,我叫陆清歌。” 她看著地上的几个头颅,双眸中射出一道道仇恨的光芒:“我本是来山里採药的,身边有七大护卫、两个侍女,还有一个嬤嬤。他们中间有五个地境,最强的是巔峰地境,按道理是能够保我平安的。没想到这几个傢伙贪恋我美色,设下了陷阱,可怜我的两个侍女和四个侍卫都死在了陷阱里。另几个护卫和黄嬤嬤保护我衝出来,又遭到了他们的追杀,加上这山脉里鬼兽太多,他们先后都死在了山林里,要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也……” 唐逍问道:“你既然是鬼帝之女,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你的主意?” 就算他们能杀了那些护卫、侍女、嬤嬤,难道鬼帝就没有办法知道了吗? 陆清歌看著唐逍,双眸中有点不敢相信:“公子难道不是冥界鬼魂?” 唐逍一惊,连忙掩饰道:“你为何这么说呢?我不是冥界鬼魂,还能是什么……” 陆清歌有一种小计得逞的狡黠:“公子就不必遮掩了,如果是冥界鬼魂,岂能不知鬼魂一旦死去,就会彻底消散在鬼气之中,永远无法再恢復。他们若真的得逞,怎么还会留下我的小命?而我们全都死了,我爹爹也没办法復活我,自然不知道我生前经歷了什么,又怎么知道是谁害了我呢?连復仇的目標都没有,他又怎么能为我復仇?” 她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不过公子儘管放心,你的秘密,我半个字也不会说出去的。其它界面的人来到冥界,一向都是为了找人,不知公子要找的是谁?” 她很聪明,先打消了唐逍的恶念,既然杀了鬼不会被人发现,那他为何不对她出手? 唐逍微微一笑,他在心里衡量著,没准她还真能帮他找到方柔呢? 她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认得的人多,她爹爹又是平等鬼帝,至少在平等鬼域是能说一不二的,有她帮助,至少能让他寻找方柔变得简单一些,最起码不会有什么害处吧? 他只考虑了两个呼吸,便打定了主意:“我可以帮助你回到平等鬼城去。” 聪明人就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她的做法却难说聪明。 “不,我还想请你帮我去采那朵冥魂七色莲!” 唐逍皱了皱眉:“一件交易想要达成,基本条件就是公平,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陆清歌笑道:“我知道啊,那朵冥魂七色莲又不是咱们的交易条件,而是你我各取所需。按你们修仙者的话说,它是天阶至宝,鬼界独有,与你们修佛者的七宝功德金莲、修魔者的大千魔莲、修仙者的謫叶上清宝莲並称为天地四大莲,若是成熟体,只需一片叶子就能令人死而復生,莲子就算生吃也能立地成仙,还有消因果、断孽缘、转大运的神奇功效呢!” 唐逍看著她:“你不用打哑谜,如果真有这样的异宝,肯定不可能只是天阶。” 陆清歌点头笑道:“的確,真正的四大神莲都是先天至尊仙宝,肯定不会出现在凌鬼山脉这么偏僻的地方。我说的这株冥魂七色莲,严格上来说是一朵『半成品』,是它的一粒种子落在凌鬼山脉,受到鬼气侵染成长起来的,只有三种顏色,功效也不到真品的十分之一。但它的五瓣叶子,却能令腐骨生肌、亡灵重生;而莲子则能调和鬼冥二气,壮大灵魂。” 她神色略微一黯:“其实我也知道,去采那朵冥魂三色莲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我不得不去。我的生母,也就是平等鬼域很有名气的暗胎鬼母,她遭遇了千年一次的冥鬼劫,我爹爹又被大敌缠住,导致母亲冥鬼之气紊乱,全身血肉尽失,变成了一具白骨,若无冥魂三色莲救命,恐怕不出一年就会肉身尽毁,修为倒退,甚至灵魂都有被泯灭的危险!” 她满脸哀怨地看著唐逍:“你说,我作为她唯一的女儿,不应该冒险来採药相救吗?” 唐逍却没有半点被感动的模样,静静地问道:“鬼也有肉身吗?” 陆清歌笑道:“看来公子的確不是冥界的生灵,因此不知道。若是普通鬼魂,自然是没有肉身的,但我们不同,我们是在冥界出生的,而且从小就用『大阐弥罗果』培育过。这种果实能够抵御鬼气侵袭,保护我们的肉身成长,还有提升潜质的作用,所以我们有肉身。不过我们毕竟是鬼魂,还是习惯用灵魂手段,所以我出来时,是没有带上肉身的。” 唐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脱口问道:“都是灵魂体,也能做那种事吗?” 陆清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腾地红了:“公子……其实公子有所不知,灵魂之间做那种事,反而更加刺激,那种感觉,直入灵魂深处,更加让人如痴如狂呢!” 唐逍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小妮子大概是要无敌了吧? 偏偏她更“无敌”的还在后面:“其实公子若是想做那种事的话,清歌……清歌也不是不可以。但公子不要误会,清歌虽活了上千岁,还是未经世事的……如果公子愿意留下来,给我爹爹当个女婿,清歌愿意……就算公子想在这儿,也不是不可以的……” 唐逍立即感到头都大了,连忙摆著手道:“此事休要再提。陆姑娘刚才说到冥魂三色莲,如果採到了,不知打算怎么分配?” 他想要给人当上门女婿,也不会冒著生死之险来这冥界了。 陆清歌幽怨地横了他一眼,低声道:“冥魂三色莲的莲子对我有用,一般来说它会有三颗莲子,我要两颗;五片瓣和剩下的一颗莲子,还有它的藕根也是宝物,都给公子!” 她倒是挺大方的,唐逍对这个分配方案很满意:“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陆清歌是“本地人”,对凌鬼山脉自然比唐逍熟悉多了,被唐逍提上龙闕剑之后,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里恢復过来,就为唐逍指指路径,龙闕剑朝著凌鬼山脉深处穿梭而去。 原来这凌鬼山脉虽与裊王山接界,但两山交界的地方却並不是凌鬼山脉深处。 凌鬼山脉最深的地方,是一大片高耸入云的石林,二三十座山峰笔直向天,层层鬼气缠绕在山间,一声声野兽號叫迴荡著,令人耳鼓如针扎一般,浑身直冒寒气! 龙闕剑悬停在数百丈外,陆清歌指著那片石林道:“唐公子,那片石林叫做『寒鬼林』,就是凌鬼山脉最核心的地带。您看那三座山峰,是不是比周围的都高出一截?那叫做『大三才迷魂鬼头峰』,各有一个小名字,分別叫天鬼峰、地鬼峰和人鬼峰。虽然都是地藏鬼城是整个冥界的中心,但这三才鬼头峰也是冥界的一个重要枢纽,是鬼气聚集的极寒之地!” 唐逍问道:“那冥魂三色莲在什么地方?” 陆清歌答道:“就在三才鬼头峰的中间,那儿有一个地穴,叫做『迷津幻井』。唐公子,我们得造成小心了,那三才鬼头峰由三尊强大的鬼物把守著,都是鬼帝级別,十分恐怖!” 唐逍有些惊讶:“一个鬼域,不是只有一位鬼帝吗,怎么还有三位鬼帝级別的鬼物?” 陆清歌笑道:“我对你们凡界有所了解,名义上,你们的山后十七家族都只有一位天阶族长,可是他们真的只有一位天阶吗?十二鬼城,也是同样的情况。” 唐逍点头表示明白了:“走吧,都到了这儿,我们也不可能半途回去吧?” 圣炎世界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来都来了”。 他拨转龙闕剑,朝著三才鬼头峰疾驰而去,没走多久就被拦了下来。 一群全身流著腐汁的黑鹰,呱呱地尖叫著,挡在了龙闕剑面前。 一个头戴黑冠、身披金甲、尖嘴肥肚的老妇人,站在一头黑鹰背上,伸手一拦:“站住!大三才鬼会不欢迎外人进入,你们从哪儿来,就往哪儿回去吧?”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大三才鬼会?那是什么东西?” 老妇人尖声叫道:“放肆!大三才鬼会乃是骨龙、冥凤、鬼麒麟三大至尊共同创建的一个联盟,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大三才迷魂鬼头峰!老身魂鹰沽,郑重告诫尔等,若再往前走一步,本会就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了!到时候鬼魂烟消云散,谁也没办法为你们报仇!” 陆清歌有些迟疑,转头望著唐逍:“唐公子,你觉得……” 唐逍淡淡地道:“你如果愿意放弃的话,我可以不计较你让我空跑一趟!” “可是……”陆清歌迟疑著,但看看唐逍的眼神,猛然间一个激灵,“我明白了!” 她本想知道,唐逍有没有信心对付三大鬼帝。因为她来之前,並不知道三大鬼帝竟然结盟了。但看看唐逍那无可无不可的眼神,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对他有了信心。 她眼神一厉:“那好,谁敢挡路,我们就一路杀过去!” 她不能什么敌人都让唐逍动手,她也得证明自己的作用。 第一百九十章 小亭之畔赌天阶 “放肆!” 魂鹰沽尖声叫著,脚下一踏,那黑鹰便退了数丈,其它黑鹰则尖叫著围了上来。 嘰嘰喳喳的尖叫声震得龙闕剑都差点摇晃起来,唐逍连忙操纵剑身退了数丈,却恰好避开一团团黑色光束,原来这就是黑鹰的攻击,与那群鬼裊倒是有些相像。 陆清歌在剑身上一踏,已然飞了起来,她作为鬼帝之女,自然也是有些压箱底功夫的,咬著银牙將小手一挥,一块破破烂烂的灰布在身前旋转,化作一团灰色的一面盾牌。那群黑鹰再次吐出光束,却尽数反弹了回去,嚇得黑鹰不停躲避,顿时乱作一团。 魂鹰沽眉头一皱,沙哑著声音叫道:“腐鹰退,骨鷲上!” 腐鹰就是那群黑鹰了,呱呱叫著,倒飞而去;一群黑影又从天而降,却是几头只剩下骨架的禿鷲,每一头都足有百丈长,森森的爪子长达丈许,就像一柄柄令人心悸的骨枪! 如果说个头小巧的腐鹰是法术攻击,那这些禿鷲则是纯粹的力量,数十丈宽的翅膀展开,轻轻一扑,便连远处的石峰也像在轻轻颤动;一张嘴,那尖叫声连心臟都能震得跳出来! 唐逍眉头微微皱著,他在想,这陆清歌到底能不能接下这么猛烈的攻击? 好在这女子似乎也挺好强,紧抿著唇,一手攥著那块灰布。它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还像有些破烂,却是一件强大的鬼道宝物,挥舞著鬼气四溢,力道似柔实刚,那些骨鷲一次次扑击下来,却又一次次被它反震上去,急得它们呱呱直叫,却拿陆清歌毫无办法。 可是唐逍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儿耽搁。 他双眼开始四下游逡,想要找到一处落脚之处。他虽然能站在龙闕剑上,以剑气对敌,但对付这群都在地境的骨鷲腐鹰,只凭剑气显然是不够用的;而若是他將龙闕剑当飞剑用,又怎么能稳住身形呢——唉,要是还有一把剑就好了。 正这样想著,却听一声尖叫:“想走?现在已经迟了,留下小命吧!” 原来魂鹰沽看他眼神闪烁,还以为他打算逃跑,踢了脚下腐鹰一下,便飞了过来。 也难怪,在她看来,唐逍只是低阶鬼王,显然只是陆清歌的小跟班。既然双方动上了手,那就连这小跟班也不能放过,好让別人知道,擅闯大三才迷魂鬼头峰的下场! 唐逍忍不住摇了摇头,突然一收龙闕剑,一记小挪移诀便来到了那腐鹰背上。 这腐鹰並不大,背部也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唐逍一挪过去,便只能和魂鹰沽贴背而立。魂鹰沽立即就怒了:“放肆,竟敢骑到老身的坐骑背上,真是不知死活!” 她伸手一拍,一团黑光自掌心里飆射出来,便往唐逍背上刺了过去。 这一招十分隱晦而古怪,顿时嚇得远处的陆清歌脸色一白:“唐公子,小心了!” 唐逍却一声苦笑:“没办法啊,谁叫这儿没有好的落脚之处呢,我们又没有飞行坐骑。要不魂老你化作原身,驼我俩一程,也免得劳动了你的坐骑,你看好不好?” 他嘴上说著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屈指一弹,龙闕剑尖啸著飞起来,先是一剑將那道黑色光束挡了回去,隨即剑身一旋,已然將魂鹰沽笼罩起来! 魂鹰沽正在怒喝:“真是好大的狗胆……”猛然剑芒罩体,顿时遍身寒意,嚇得她亡魂出窍,“这是什么剑……”匆忙將手一拍,阵阵黑光笼罩全身,气息却一下子变得委顿起来。 显然,她体內的鬼元不足以支持这一招,强行施展出来,已然让她受了內伤。 而她的危险却並没有消除,道道剑芒已將她浑身刺出了道道血口,漆黑的血液汩汩冒出,把她脚下的腐鹰浸得湿透,悽厉地叫著,却对魂鹰沽毫无帮助。 唐逍身上倒是滴血未沾,他又挪了出去,正站在龙闕剑上,冷冷地招了招手。 一个黑影便从远处的石峰旁现了出来,一脸苦笑:“唐公子,饶了老魂,好不好?” 唐逍冷冷地道:“你觉得好不好?” 那魂鹰沽却厉声叫道:“老黑鸽,不要求他,他是我们的敌人!”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老黑鸽嘆了一声,“你已经无力再战了,鹰鷲军团一败涂地,如果不能和平解决,难道要我们大三才鬼会遭受这么大的损失吗?” 魂鹰沽沉默了一下,颓然道:“对不起,老身没用,给大三才鬼会丟脸了……” 此时那群骨鷲也停了手,陆清歌飞回龙闕剑上,默默地跟在唐逍身后。 老黑鸽又嘆了一声:“唐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能不能请你放过老魂?” 陆清歌柳眉倒竖:“放过她?刚才她咄咄逼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放过我们?” 老黑鸽看了她一眼:“陆小姐,我们当然会尊重你,老魂自作主张,得罪了你,三位至尊自然会惩罚於她。但说到底,我们与令尊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必撕破了脸吧?” 陆清歌看著唐逍:“唐公子,请你决定吧,我全都听你的!” 唐逍点点头,问道:“你有个好爹,我却没有,我不怕撕破脸。我想问,他们说停手就停手了,你还想不想要那东西?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是不是回头就走?” 他这话明里是问陆清歌,但老黑鸽知道,其实是在问他,於是问道:“不知是何东西?” 陆清歌低著头想了一会儿,终於勇敢地抬起头,道:“冥魂三色莲!” 唐逍补充道:“莲子、莲叶与藕根,我们都需要!” 说这话的时候,陆清歌是忐忑不安的,唐逍则悄然运转起了真元,龙闕剑呼之欲出。 老黑鸽与魂鹰沽都吃了一惊,魂鹰沽想要说什么,但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老黑鸽则是苦笑著摇摇头:“这个『和』果然不好讲。说实话,两位的要求我不能做主,不过我能上报三位至尊,请他们定夺。不如两位去会里歇息,就近与三位至尊商议,如何?” 唐逍摆摆手:“这儿挺好,我们不用去其它地方,你回去通报吧。如果三位至尊愿意,我们二人感激不尽;如果不愿意也不要紧,我们也不会在意的!” 这话的潜台词令老黑鸽又吃了一惊,深深地看了唐逍一眼,又吩咐魂鹰沽道:“请两位到地面去吧,弄点酒菜招待一下。两位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魂鹰沽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陪著唐逍二人降下地面,腐鹰们迅速搬来几块平整的石头当凳子,野果、漆黑的“美”酒、縈绕著鬼气的肉和骨头,很快摆了一桌子。 唐逍自然是不会吃的。在进入冥界之前他就考虑到了食物问题,一方面他这种修为,就算几年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另一方面他也带了些食物,反正饮风戒的空间大。不过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拿出自己的食物,免得暴露了自己来自凡界的事实。 他不吃,陆清歌也没有动筷,只是与魂鹰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乾瘪瘪的毫无营养。 幸好没有让二人等多久,便见到两道流光落下地来,乃是老黑鸽和一个乾瘦老头。 唐逍双眼一眯,站了起来,这乾瘦老头虽然全身连半两肉都没有,似乎风一吹就能倒地不起,但他知道,此人深不可测,儼然已有了返朴归真、身融天地的模样! 这种感觉,他只在天境强者身上感受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天境,至少也是天境三层! 看来,这乾瘦老头就是三大鬼帝中的一个了。 老黑鸽紧走两步,为双方介绍道:“这两位是唐公子和平等鬼帝大人的令爱,陆姑娘。两位,这就是我大三才鬼会的至尊,骨龙大人。他听说了唐公子的条件,特意赶过来了。” 大三才鬼会三大至尊,骨龙是排名第一的,唐逍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亲自来了。 他抱著拳道:“惊动了骨龙大人,的確是我俩的不对,也是我们的荣幸!” 骨龙笑道:“公子莫非以为老夫乃是三大至尊之首?其实不是,我等三人是轮值的,今天恰好轮到老夫掌管全会而已。若是公子明天来,那就是麒麟兄接待你了!” 短短几句话,毫无倨傲,立即拉近了双方关係,场中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骨龙停了一下,又笑道:“老夫听说两位需要冥魂三色莲?说实话,此宝乃是我们大三才迷魂鬼头峰的至强之宝,甚至可以说是我们的根本,的確有些让人为难啊!” 陆清歌神色有点黯淡,唐逍却洒然一笑。他知道骨龙这话的意思是可以谈,不过他们得付出些代价。如果完全不能商量,那就不是他这么和气地说话,直接就是大军围剿了。 他问道:“不知老先生要如何才能割爱呢?” 骨龙双目里精光一闪。他一直在观察唐逍,正如老黑鸽所说,唐逍態度一直不卑不亢,似乎並没有因为他是天境就有多畏惧,看来的確有几把刷子,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能够轻轻鬆鬆地拿下他。於是骨龙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趟,来得值得。 但他並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条件,而是微笑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位请!” 这次唐逍没有拒绝,知道了对方的態度之后,他就能放心大胆地进入鬼头峰了。 他相信,见识了自己的態度,若是对方图谋不轨,一定不敢轻易放自己进入老巢的,真要在他们的老巢打起来,谁胜谁败先不说,鬼头峰一定会元气大伤,他们不会希望这样的。 但与陆清歌说的不一样,三才鬼头峰中间没有地穴,而是一个小湖,碧波荡漾,湖边绿树红,让唐逍恍惚觉得不是在冥界,却像又回到了凡界一般。 湖边有几间屋子,假山小亭,槐树森森,骨龙就请唐逍二人在小亭里坐下来。 小亭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满脸伤疤的黑衣壮汉,一个一身彩衣的丰腴女子,几个青年侍立在他们身后。见到唐逍二人进来,这些青年的脸上都有些跃跃欲试。 壮汉和丰腴女子都站起来,仍然是老黑鸽在介绍:“这两位就是冥凤至尊与麒麟至尊!” 那丰腴女子是冥凤,一见了二人,便捂嘴一笑:“两位倒有些郎才女貌啊!” 陆清歌小脸一红,低头行了礼,唐逍却只是抱抱拳而已,立即就惹来一个青年的不满,沉声喝道:“太无礼了吧,面对我会至尊,还敢如此轻率,真当大三才鬼会无人了?” 唐逍淡淡地笑道:“三位至尊的意思,是想考较一下吗,何妨直说呢?” “哦?”冥凤饶有深意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考较阁下呢?” 唐逍不答,只是轻轻一笑:“一炷香时间,诸位要是能近我的身,算我输!” 他已经从三大至尊的態度里,看明白了许多东西,所谓“礼下於人,必有所求”,三大至尊一齐恭候,骨龙至尊亲自迎接,肯定是想用冥魂三色莲换取什么东西。而值得用这么珍贵的宝物来换取的,一定不会太简单,所以想看看唐逍的实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只有双方的实力相当,这生意才有做下去的价值与可能。 但他这个態度,却把那一群青年都惹怒了,纷纷叫囂道:“说什么呢你,敢如此狂妄?” “就是,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区区一个低阶鬼王,是来找死的吗?” “三位至尊,索灵申请出战,定將此鬼斩杀在此,不辱我大三才鬼会的威名!” 三大至尊互看一眼,骨龙和鬼麒麟都点了点头,冥凤则笑道:“既然唐公子有这个意愿,我们自然应当满足。那边假山下有空地,就在那儿斗一斗吧,权当是以武会友了!” 一个青年抱拳问道:“敢问冥凤至尊,真要我们几个,合起来与他一战吗?” “有本事的人,是靠实力去打別人的脸,却不是自以为是的叫囂!”冥凤淡淡地道,“唐公子既然敢说这种话,你又怎知他没有这个实力?凤文科,你可別丟了我们冥凤一族的脸!” 骨龙低声笑著:“不如这样吧,反正以武会友,老夫就拿出一件宝物来。我这菸斗,在族中也算一宝了,若是你们能胜了这场,老夫就给你们每人准备一柄上品地器宝剑,另加每人一万上品冥石。要是你们输了,本尊这个菸斗,就送给唐公子了!” 唐逍看看那菸斗,笑道:“不如请骨龙前辈换一件可好,晚辈还差一柄好剑!” 他没有提出用冥魂三色莲来做赌注,那是不可能的。 骨头“哦”了一声:“听唐公子这话的意思,取得此宝是十拿九稳的了?不过对赌需要赌注,不知唐公子打算用什么来赌?老夫这件『骨螭寒斗』,可是相当於你们的准天阶之宝!” 唐逍眉头一皱,他也听出来了,其实三大至尊已经知道,他不是冥界生灵。 这些老怪物的眼光,真是无与伦比的毒辣,任由他怎么偽装,总会被他们一眼看穿。 当然他也没打算偽装,他既然敢站在这里,自然是有义气的。 想了想,他取出一株药材:“此药名为『佛阐舍利雪莲』,也是天阶之物,虽然不如冥魂三色莲,但也算一株奇珍,相信对三位至尊都小有益处,不知能当赌注了吗?” 论价值,佛阐舍利雪莲其实比不上骨螭寒斗,但这株药材对鬼物很有帮助,是唐逍精心收集了准备用来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的,因此一下子就吸引了三大至尊的目光。 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的材料,唐逍已经收集了七七八八,而且有许多还是“超规格”的,好几株原本只要求地阶药材,他都换成了天阶;如果加上在天阶药材里也算出类拔萃的冥魂三色莲,他相信自己就能够炼製出高一等的九转金丹,至少也能炼到五六转吧? 九转金丹,一共可以炼出九种药效不同的丹药,也就是“九转”这个名字的来歷。真正的九转金丹是仙丹,唐逍自然炼不出来,但若能炼到六转,也能称得上半步仙丹了。 他曾有几次恢復断臂的机会,却都没有利用,就是把希望寄托在九转金丹上。 至於佛阐舍利金莲,虽然也是炼製九转金丹不可或缺的,但他有信心,只是把它交给三大至尊暂时保管而已,战斗结束,自然就回到他手上了。 骨龙接过佛阐舍利金莲,上下打量著:“果然是一株纯阳奇药。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此宝对我等三人的確极为有用。唐公子,老夫就先谢谢你了!” 唐逍微微一笑:“既然三位至尊没有意见,那就开始比试吧?” “好!既然你想这么快找死,我们不满足你,倒显得不礼貌了!” 凤文科阴冷一笑,於是战斗开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得寸进尺是交易 几名青年並没有急著抢攻,而是先展动身形,却是在布阵。 看来他们虽然表面上很轻视唐逍,实则非常重视这一战,毕竟一万上品冥石、一柄上品地器宝剑已经是很重的奖励了,要知道若是在天境更多的凡界,许多天境还用著地器呢。 唐逍反而觉得有些轻敌,只是懒洋洋地站著,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什么动作也没有。 陆清歌孤零零地站在一边,轻咬著下唇,小脸上有著浓浓的担心。 三大至尊则都面带微笑,鬼麒麟问道:“两位觉得,他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静?” “能放大言者,必有大才。”骨龙笑道,“恐怕我们这群后辈,会收到一个教训了。” 冥凤却摇头道:“小妹倒是觉得,这少年不一定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自信。毕竟,这几个晚辈都是我们著重培养的对象,最弱的都是中阶鬼王,境界上都是超过这个少年的!” 骨龙回头笑道:“如果这少年贏了,要不那赌注由二妹来出?” 冥凤爽快地答应:“行,如果他贏了,我把凤魋剑给他;他要是输了,我要骨螭寒斗。” 於是一轮新的赌注达成了,而此时战斗已经开始,几个青年已共同祭出了一柄大剑。 他们都站在离唐逍十几丈远的地方,那柄长剑则有四丈来长。看来他们也动了脑筋,既然唐逍提出的是“接近他就算贏”,说明他一定有把握,让几个青年不能接近他。所以青年们就想了这个办法,我们不能接近你,还能挡住这柄长剑也接近不了你? 凤文科脸上已经掛起了冷笑,显然对这个主意十分满意。 可是他没想到,他的剑已经很长了,唐逍拿出来的长剑却还要更长! 龙闕剑已然长达五丈,他双手紧攥著剑柄,重重一磕,便把几个青年的长剑弹了回去。 “想靠一柄灵刺剑,就战胜了这少年,这群傢伙想得可真简单啊!” 冥凤摇了摇头,一转眼,却见场中已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头紫黑色的凤凰! “这个文科,还是这么著急,怎么这样就现出原身了呢?” 她又摇了摇头,就像一个对儿子很不满意的母亲,责之切,只是因为爱之深。 但凤文科並不这样想,它高傲地看了唐逍一眼,张嘴吐出一道紫黑色的火焰:冥火! 冥火虽然没有仙火那么炽热,却对灵魂有独特的损伤作用,就连凤文科身边那几个青年也忍受不住,纷纷后退;陆清歌更是柳眉紧皱,小心翼翼地退到三大至尊身后去了。 对这个平等鬼帝的女儿,三至尊倒不好不管,冥凤轻轻一挥手,就在她面前立起了一道屏障,那冥火立即被收束起来,笔直地烧向唐逍,才让旁边的人鬆了一口气。 然而这样一来,冥火对唐逍的威胁就大了,严格来说,这也算冥凤在作弊。 可是唐逍脸色仍然十分平静,就像没有感觉到冥火的炙热,只是左手轻颤著,龙闕剑化作一个旋转的飞轮,那冥火便只能灼烧到剑身上,对他果然没有任何影响。 此时那些青年已纷纷变作原身,有骨龙、尸虎、腐鹰,还有只剩下灵魂的麒麟,各式各样的尖啸声、咆哮声迴响著,铺天盖地的攻击將唐逍覆盖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但即便是如此巨大的声响,也未能掩盖唐逍的冷笑声,接著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就像刺破蛋壳的钢针,一下子就刺穿了这些攻击,隨即道道剑芒从剑身上绽放出来,像围著柱子的木柵栏,以龙闕剑为中心围了一圈,接著便朝四周扩散了出去。 於是场中人影翻飞,一时间连三大至尊也搞不清楚,战况到底怎么样了。 等这漫天烟般的攻击渐渐散去,场中情形,却让三大至尊都沉默了。 唐逍仍然卓立在中间,头顶就是那柄龙闕剑,一圈剑芒形成了一个直径足有三丈的圆,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灯笼,而他就是灯芯;几个青年都现著原身,朝著那圈剑芒疯狂地攻击著,顏色各异的光芒闪亮了整个天空,那圈剑芒却没有一丝颤动。 有这圈犹如缨络般的剑芒在,谁也没办法靠近唐逍一丈以內,他已立於不败之地! 冥凤微皱起眉头:“怪了,以我的修为,居然也看不出他这剑芒的玄妙?” 骨龙沉声道:“虽然我等付出了一件巔峰地器,但不得不说,这是件好事啊!此事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冥界之中居然出现了这等人物,我们也不知道!二妹、三弟,危险啊!” 鬼麒麟一向不喜欢说话,此时也忍不住问道:“大哥,这剑芒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唐公子的剑道,已经臻於至境!”骨龙解释道,“他这剑芒,看上去是虚幻的,实则已经到了化实为虚的境界,每一根都能独立化作一柄真实的剑!而且数以百计的剑芒相互联络,共为一体,生生相息,就算大哥去破,也只能以力破之,而无法打破它们!” 他嘆了口气:“恐怕,唐公子的实力,已经可以和我们一较高下了!” 冥凤和鬼麒麟都吃了一惊,却没有反驳,骨龙的话,他们一向是信服的。 只是骨龙也不知道,他这话还有些保守,唐逍的实力,可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鬼麒麟看了看唐逍,忽然笑了:“如此说来,这对我们倒是个好消息!” 骨龙点点头,站了起来,扬声道:“敖河、凤文科,住手吧,你们败了!” 几个青年都住了手,一个精壮的黑衣少年便是骨龙一族的敖河,满脸不服气,大声叫道:“祖爷爷,我们正要攻破这个乌龟壳,夺了佛阐舍利金莲献给三位至尊,为什么要住手?” “臭小子,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骨龙骂道,“住手吧,不要丟脸了!” 几个青年自然都不服气,但骨龙的话却谁也不敢不听,只得徒劳地怒视著唐逍。 骨龙的態度则好得多,抱拳道:“唐公子,愿赌服输,我们大三才鬼会有一柄凤魋剑,乃是半步天器,对灵魂力量的要求却是极小,愿意赠与公子,还请收下!” 冥凤还有些不情愿,骨龙便对她低声说了一句:“有舍才有得!”她这才取出来,交给凤文科,“去送给唐公子,再好生对他赔个礼,然后都回族里,闭关修炼去!” 凤文科梗起脖子,叫他去给唐逍送赌注、道歉,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吗? 冥凤怒道:“还不快去!你以为他这剑芒只能防守吧?他要是反攻,你们全都没命!” 她这句话显然打破了青年们內心的幻想,他们以为唐逍这剑芒並不厉害,虽然他们暂时没有打破,但久守必失,只要给他们时间,总能打破它的。但他们却没想到,这种赌法,原本就是捆住了唐逍的手脚,他们这都没办法速胜,看来真的是实力不如他了。 唐逍倒不以为意,接过凤魋剑,拔出来一看,却见它只有一个剑柄,而没有剑身,不由一愣。用神识看去,才知道它的剑身是一道虚影,淡得几乎看不见,但神识却能清晰感应到它的存在;而且它锋利无比、灵性十足,剑身內还有一道灵魂体即將成型。 他知道那就是剑灵,看来它的確是一柄半步天器,虽然比不上龙闕剑,却也差不太多。 这下好了,他可以一边御剑飞行,一边御剑攻击,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了。 他抱拳笑道:“多谢三位至尊。现在,我们能不能谈一谈关於冥魂三色莲的交易了?” 三大至尊都在心底嘆了口气,看来这小子真的不畏惧他们,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与他们平等的地位上。而他敢这么做,要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小子,要么就是有自己的底气。 什么时候,冥界出了个敢与天境平起平坐的地境,这是千年不遇的天才啊! 骨龙也抱起拳。笑道:“当然可以。冥魂三色莲虽然珍贵,但对我等三人却是无用,只是为他们这些小年轻准备的而已。公子只要帮助我等一件事,这件至宝,可以拱手相送!” “哦?”唐逍招手让陆清歌来到他身边,笑道,“那这件事,应该不容易吧?” 冥凤挥手让敖河、凤文科等人离开了,又看看凉亭四边都没有人影,这才轻声问道:“不知公子对阵法有没有研究,如果给你一部天阶阵谱,多少时间能够学得会?” 唐逍一皱眉:“此事还牵涉到阵法吗?” 天阶阵法,他不是没有见过,但他没有满口打包票。天底下的事千奇百怪,在没有见到那阵谱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阵道修为有没有那么高。如果是像周若嵐布下的那种怪阵,原理与凡界的阵道完全不同呢?所以话留三分,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骨龙拿出一片玉瞳:“此阵名为『千玄清丝大阵』,当然这个名字是我等起的。这阵法是天然形成,我等阵道修为不够,也不知道它的奥妙所在,只能把阵的外貌描绘出来,就在这玉瞳里。唐公子若能破开这座阵法,帮我等取回几件东西,冥魂三色莲就当作酬劳吧!” 唐逍问道:“阵在何处,需要取回什么东西?” 冥凤嘆了口气,“老身长话短说吧!公子可知,我等三个为何要组建这大三才鬼会?说实话,我们都是鬼帝修为,一向互不服气,若不是这寒鬼林中来了一条远古天蛇残魂,掠走了我们的三件至宝,还时时威胁我们三族生命,我们也不可能团结起来的!” 唐逍皱著眉头:“远古天蛇残魂?这恐怕已经是仙境修为了吧?” 远古天蛇,那是上古九大神兽之一,它的一道残魂,唐逍简直不能想像它的强大! 冥凤笑道:“远古天蛇固然强大,但这残魂经过不知多少纪元的衰落,而今已不到它全盛时的亿万分之一,也只能相当於高阶鬼帝而已。以我们三人联手之力,完全可以拖住它。所以对付它不是公子的任务,你需要做的是进入它所在的山洞中,取回我们三族至宝!” 唐逍又问道:“既然三族都有至宝,而没有至宝你们也能拖住它,可为何你们还会丟失至宝呢?凭藉至宝之力,应该可以拿下它了吧?” 骨龙苦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们是至宝!这三件至宝分別是我骨龙族的大威天龙脛骨、冥凤族的凤炎髓和鬼麒麟一族的寻麒玉盘。它们在三族宝库中已经放了不知多久,根本就没有任何灵性波动,乃是被封印了的。而这远古天蛇残魂,似乎对宝物有著天然的敏感性,刚一来,就把它们掠了去,而且还破开了封印。我等这才知道它们的真实面目,却已经迟了,三件至宝已经被远古天蛇残魂掠进了『天蛇洞』中,取不回来了!” 唐逍又问道:“那是因为洞口有『千玄清丝大阵』?” 骨龙点头道:“不错。我等三人虽然能拖住远古天蛇残魂,却也只是勉强为之,就分不出身去化解大阵。而且说来不怕唐公子笑话,就算我们有时间,也解不开这座阵法。三族中的弟子,更是没一个能帮得上手的。所以无奈之下,我等只能死守在这里,幸好公子来了。” 唐逍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很简单!”冥凤站起来,边踱著步边介绍,“我们会用龙髓涎香,引诱远古天蛇残魂儘量远离天蛇洞口,而你就在这个时间里破解阵法,进入洞內寻找那三件至宝。当然,洞內会不会还有禁制,我们没有进去过,谁也不知道。但你既然能破开千玄清丝大阵,应该就能破开洞內禁制了。至於陆小姐,你放心,平等鬼帝的女儿,我们不敢怠慢的!” 唐逍沉默了一会儿:“既然有三件至宝,你们却只付出冥魂三色莲,这恐怕不妥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变起倏忽为灵身 三大至尊都皱紧了眉头,鬼麒麟沉声道:“讲好的条件,你打算推翻?” “这倒不是!”唐逍似乎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威胁,“我只是觉得我的付出,应该不止值这点价钱。除非,你们增加酬劳,否则,我可不想拿小命去冒险!” 骨龙问道:“那你是不打算要冥魂三色莲了?” “能要自然更好,如果不能,那我也只能找其它办法了!” 冥魂三色莲虽然好,但唐逍並不是非要不可,真正想要它的是陆清歌,而他和陆清歌的交易之中,可没提过要对付什么远古天蛇残魂。而且,得到冥魂三色莲,也不一定非要和三大至尊做生意。他人在凉亭上,神识却一刻不停地在查探,已经知道了那湖底似乎有秘密,想来就是地穴了。大不了,他明著离开,暗地里偷进来,采走冥魂三色莲,谁也发现不了。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畏惧三大至尊,当然就得討价还价了。 陆清歌的神色有些紧张,她自然希望能达成交易,这样得到冥魂三色莲的把握就要大得多了。但她知道自己影响不到唐逍,所以只能暗自著急,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鬼麒麟的脸色也不好看:“那依你之说,你还需要什么条件?” 唐逍笑道:“其一,冥魂三色莲要提前交给我们。” “这个可以考虑!”骨龙点了点头,反正唐逍是在寒鬼林中,不怕他能飞上天去。 总不可能三大鬼帝联起手来,还制不住这个可恶的傢伙吧? “其二,我需要时间和一些东西,来学习这千玄清丝大阵的破解方法!” “时间可以给你,”鬼麒麟皱著眉头道,“反正那天蛇残魂也在沉睡之中,但你要东西来做什么?难道学习破解阵法的时候,还要给你准备些零食,让你边吃边学吗?” 陆清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慌忙低下头去,小脸红红的。 唐逍无奈地道:“我学习阵法,不得尝试著布一下?如果不亲自实验,怎么知道它的原理和破解方法?布阵不需要东西吗,这是为你们的事,难道还要我自己来准备?” 鬼麒麟尷尬地挥挥手:“好,就依你所说,你要什么东西,我们能提供的都提供。” 唐逍点点头,又道:“我的境界太弱,你们也看到了,恐怕不足以应付那条天蛇残魂。虽然你们承诺会儘量拖住它,但我也得能在它面前自保吧,不然也带不出你们的至宝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提升两到三个小境界,达到高阶鬼王之境,这个应该不难吧?” 怎么可能不难,唐逍现在是低阶鬼王,要跨起两个小境界,正常情况下没有几千上万年的苦修,根本就不可能,鬼修的修炼速度,原本就要比修仙者少得多。 但骨龙还是一口承诺下来:“我们尽力而为,想来是有希望的!” 唐逍点头道:“好,还有第四……” “你有完没完!” 鬼麒麟终於忍不住了,厉声喝道:“真以为……” 唐逍冷笑道:“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告辞了!” 他是说走就走,甚至都不问一问陆清歌的。她踮踮脚、张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骨龙却看了看她,微皱著眉头。他也看出来了,唐逍与她多半只是萍水相逢、临时合作而已,他还以为唐逍是她的护卫,看来形势判断失误,接下来恐怕就不好谈了。 他摆摆手,笑道:“都不要著急嘛,生意是谈出来的,又不是吵架吵出来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冥凤也笑道:“唐公子的第四个条件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鬼麒麟眼珠子一转,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舒適地靠在凉亭柱子上,不说话了。 唐逍也不看他,淡淡地笑道:“这么大的事,我收取十万极品冥石的酬劳,不为过吧?” 虽说冥界的通用货幣是冥幣,但在高阶鬼修中间,一向都是用冥石来计价的。毕竟冥石能提供能量,所以只听说有人用冥幣买冥石,却没听说过用冥石换冥幣的。 冥凤皱著柳眉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你收了那么多东西,还要冥石?” 唐逍两手一摊:“前辈是不是误会了,那些东西,不管是提升修为还是学习阵法,都是为了帮你们做事,我其实並不想学阵法,也不急著提升境界,真的。” 冥凤哑口无言,唐逍这话的確很无赖,她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去辩驳。 骨龙揪了揪鬍鬚:“话虽这么说,但十万极品冥石是不可能的,我们三个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倾其所有,我们只有一万,或者我们给你百万上品冥石,如何?” 唐逍摇摇头:“我不是在和你討价还价。” “那就没办法了!”骨龙嘆了口气,“看来我们的交易没法子谈,只有送客了!” 鬼麒麟立即站起来,看那模样,好像就等著骨龙这句话,就要把唐逍驱逐出去一般。 冥凤连忙打回场:“交易都是谈的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唐公子,依我之见,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就五千极品冥石如何,也当交个朋友,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唐逍忍不住笑道:“你们还真是坐地还钱啊!” 三大至尊都皱起了眉头,却听陆清歌小心翼翼地道:“那个,我能不能插句话?” 见所有人都回头看著她,那小脸又红了。她清清嗓子,轻声道:“唐公子,我还有五万上品冥石的积蓄,我全都给你,再请求爹爹,给你五千……不,一万极品冥石,如何?” 她见唐逍皱著眉头不说话,又急了:“唐公子,整个冥界好像才不到一千万枚极品冥石,我们平等鬼城的宝库里也才十来万枚,可能三位至尊真的没那么多!” 唐逍愣了一下,问道:“在冥界,一件地器能卖多少钱?” 陆清歌是鬼帝之女,对这个问题很熟悉,马上答道:“在拍卖行,一件极品地器能卖数千上品冥石,唐公子,你要的这十万极品冥石,可以买一百件普通天器了!” 看来唐逍估计错了,在凡界,十万枚上品灵石就能买一件极品地器,他以为灵石与冥石的购买力没有差异,但现在看来並不是,一枚冥石,差不多相当於一百枚同等灵石了。 但就这样承认自己的错误,却也不是他的风格,於是摸摸鼻子,笑道:“那就一万枚极品冥石,你们双方各一半;另加一些材料吧,我都写在这片玉瞳里了!” 骨龙接过玉瞳,眉头又是一皱:“这些材料,我们只能准备三成左右。” 《满天星》功法,在缔造出天阶功法之后,若还要继续提升品阶,就需要大量的材料;加上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布下炼魂返生阴阳和合大阵、为方柔炼製完美肉身,等等,都需要很多材料,他把能想到的、而且与鬼道相关的都写在这玉瞳里了。 他也没想过能在这儿就完全凑齐,能够凑齐三成,他觉得已经可以喜出望外了。 於是成交。 三大至尊都有些心中戚戚,鬼麒麟便避了唐逍,低声道:“请这位尊神可真是不容易!等事成以后,本帝非得抻量一下他的斤两,看他到底有没有资格与我等平起平坐!” 陆清歌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来冥魂三色莲,马上就能到手了。 当然,按照协议,她只能取两颗莲子,她很忠实地履行了承诺。 然后就需要唐逍兑现承诺了。不过去取三宝是一件大事,三大至尊也很有耐心,他们为唐逍和陆清歌准备了两个宽阔而乾燥的山洞,让二人好好休养了大半个月。 这让唐逍忍不住想起了在太室山脉的日子,那时有方柔陪在他身边,虽然她是假的。 他深深地嘆了口气,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方柔救回来啊? 大半个月里,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原本就有阵法基础,所以千玄清丝大阵他很快就弄明白了,还利用大三才鬼会准备的材料推衍了它的几种变化,真正掌握了鬼道阵图的诀窍,相信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阵法,他破解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藉助三大鬼帝的力量,他的修为也提升了许多,已然到达地境四层。 他给三大至尊所说的“提升两三个小境界”,其实就是指从地境二层提升到四层,只是被他们误会了,以为他要提升到高阶鬼王,却没想到,鬼王境与地境不是完全对应的。 再加上他已成功炼化了凤魋剑,他自己都觉得,取出三宝的时间,应该到了。 於是一大清早,他就和陆清歌一起,同三大至尊等人来到了天蛇洞外。 他打算一解决了这件事,立即就护送陆清歌回平等鬼城,抓紧寻找方柔的灵魂。 天蛇洞並不算大,洞口只有三丈宽、一丈多高,四四方方的,一条巨蟒浮雕在洞顶上,垂下狰狞的蛇头,粗略看去,走进这洞口,就像走进那大张的蛇嘴里一般。 冥凤先叫大三才鬼会的鬼妖们,在洞口远处布下阵法,以防那远古天蛇残魂跑了;然后对唐逍叮嘱道:“我们马上就燃香了,一旦那残魂出来,你一定要以最快速度衝进洞里去!” 唐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拉了拉陆清歌,她马上就会了意,甜甜一笑。 这时洞口外果然点起了一根宝香,在三大至尊的协力配合之下,烟雾朝著洞里飘了进去。 不一会儿,唐逍就感知到有一股异常强大的灵魂力量在靠近,应该就是那远古天蛇了。 他不由得攥紧了龙闕剑,全神戒备著,便听到洞子深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一道阴风扑面而来,吹得唐逍浑身发寒,身不由己退了几步。 紧接著,洞子里衝出一道暗阴色的光芒,唐逍仔细一看,却是一个拳头大的光球,能隱约看到里面有一条小蛇的影子,想来就是那远古天蛇的残魂了。 这残魂一衝出洞口,立即变成一条数十丈长的大蛇,张开雪白的獠牙,嘶吼著,喷出了一篷银黑色的毒液,顿时洞口周围瀰漫开了一股令人呕吐的气味,让唐逍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三大至尊早有预备,冥凤娇叱一声:“孽畜!”双掌一扬,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却並没有火焰,而是一个禁制,將那远古天蛇残魂困了起来。那残魂自然不甘,厉声嘶吼著,张开大嘴便咬住火光,却似想生生將它撕开。但骨龙和鬼麒麟也挥起双掌,那火光顿时就平静了下来。三大至尊將身一跃,便衝进火光里,与那远古天蛇残魂斗了起来。 唐逍知道该他表演了,身形一动,一个小挪移诀便来到天蛇洞口,伸出手掌一按,只觉得像是按在一团上:这洞口果然有阵法,他这么一按,便已经把它触动了。 陆清歌站在稍远的地方,满脸担心,小手紧紧捂著小嘴,不敢让自己影响到他。 不过唐逍这十几天时间可不是白过的,两手齐出,一道道剑气如雨点般射入洞里,搅得那阵法如大海波涛,汹涌澎湃起来,不一会儿,洞里就透出了一股异常古老腐臭的气息。 唐逍皱了皱眉,他知道这阵法要破了,毕竟只是天然形成的,品阶高不到哪儿去。但真正的挑战恰好是阵法破碎的一剎那,如果他疏忽大意,恐怕不好全身而退! 他脸色凝重,双手如穿蝴蝶一般,天蛇洞外的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起来,连离得远远的那些大三才鬼会弟子都感受到了,一个个脸色严肃,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足足压抑了小半个时辰,终於听到那洞口“扑”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捅破了;突然洞里五彩光芒一闪,一蓬毒液猛地涌了出来,哗的罩在了唐逍身上! 陆清歌“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这一下变起倏忽,却让身后的鬼会弟子们都露出了丝丝冷笑。 然而他们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局中有局横財富 却见唐逍的身体竟像变成了虚无,让那毒液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直直地喷向数丈之外的鬼会弟子! 顿时一片手忙脚乱,惊叫声此起彼伏,原本工整的大阵剎那间一片混乱。 陆清歌知道这是唐逍为她创造的机会,满怀感激地望了一眼,洞外却已没了唐逍的影子 而等鬼会弟子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就连陆清歌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唐逍已经进了天蛇洞,却猛然间嚇了一跳:他也没想到,洞里居然有这么多蛇! 伏在地上的、垂在头顶的、盘在石柱上的,还有从石缝里只露出脑袋的;大的有数丈长、比柱子还粗,小的跟筷子差不多,有的呲著毒牙,有的却像在睡大觉。 洞里並不阴暗,不知从哪儿有光线照进来,地上却是绿绿的一片,连落脚地都没有。 他刚刚进洞,满洞毒蛇都惊动了,嘶嘶之声响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些毒蛇都只是些鬼將、鬼帅,连鬼王都没有,他倒也不怎么害怕,只是满身起鸡皮疙瘩而已。而且他也没打算屠戮它们,惊动了洞外的远古天蛇残魂就不好了。 他只是用神识在洞內一扫,毒蛇便纷纷躲避开去,妖兽本能的趋利避害,也在它们身上体现著。而唐逍也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一条只有尺把高的小小通道。 现在的唐逍,自然不需要什么缩骨法,他只是身形一晃,就化作三尺长的龙闕剑。 以往不敢轻易化剑,一是怕消耗太大了,二是怕剑体与肉身融合更加紧密,会让他肉身毁灭、灵魂无依。不过现在他突破到地境四层,真元增长了一倍多,灵魂力量也大有提升,只要化剑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应该都是能支撑得住的;而肉身被毁也不怕,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的材料已经基本上收集齐全了,护送陆清歌回去以后他就能把它炼製出来。有了此丹在手,他就算肉身尽毁也能恢復过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而化成龙闕剑后,他就能很轻鬆地穿进那个通道。 驀然由人变成了剑,也把洞里的毒蛇嚇得嘶嘶直叫。唐逍当然不理会它们,径直穿过通道进入內洞。通道里也有几个阵法,但都是天然形成的,远远比不上洞口的千玄清丝大阵,他轻而易举便通过了,应该也没有惊动洞外的远古天蛇残魂。 內洞比外洞还小,只有两三个突起的小土包。唐逍用神识一覆盖,立即就发现了这几个小土包的端倪,也不变回人形,龙闕剑重重斩下,便將第一个小土包打开了,里面果然就有三件蚕豆大的东西:一个盘子、一个碟子、一根骨头。那碟子里有一丁点胶状的东西,想来就是三族至宝:大威天龙脛骨、凤炎髓和寻麒玉盘了。 三件至宝旁边,还伏著一条细线,那是一条只有麻线粗的小蛇,已经被斩成了两半截。 唐逍的冷笑声轻轻响起,他大概知道了,这个天蛇洞肯定不是远古天蛇残魂来了才开闢出来的,在它来之前,就已经有这个洞了,这是三大至尊珍藏宝物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三件至宝之前就在这洞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三族至宝要放在一起,但很显然这条麻线粗的小蛇,肯定不像外面的满洞毒蛇一样,是由远古天蛇残魂引来的,因为它不是普通的小蛇,而是骨龙,而且是已经能自由变幻的高阶骨龙! 它是守护这三件至宝的,品阶已达到了半步鬼帝,只要让它再吸收一阵三件至宝的能量,就很有希望突破了;顺便,它也能守护至宝不被覬覦。谁知遇上了“粗莽”的唐逍,化剑之后他已拥有天境四层的实力,轻轻一斩,就把它斩成了两半! 而这三个土包,其实都是阵法,里面都有宝物,多半也有像麻线骨龙这样的守护者。 既然三大至尊在欺骗他,那双方的交易也就可以不做数了,反正冥魂三色莲也到手了,虽然极品冥石还没有到手,但这些宝物显然要比五千极品冥石珍贵得多。 唐逍在心里嘿嘿冷笑,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然他知道,这样一来洞外的三大至尊就该急了,他必须要加快进度。 把三件至宝捞进饮风戒,唐逍又看向另两个土包,他觉得那里面应该还有宝贝。 反正这些宝物也被远古天蛇残魂占据了,他白拿白不拿! 不过他已不需要继续化剑了,这两个土包的破阵之法与第一个不一样,需要他將手掌按上去。於是他变回人形,却还没等他伸出手掌,便听到了“嗖”的一声锐响。 那条低矮的通道中,有一道亮光穿梭而来,就像穿梭了时光,眨眼间已到了他面前!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只觉得脑门一痛,有什么东西已然衝进了他的脑海!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大至尊那得意洋洋的面孔,他知道,上当了! 远古天蛇残魂,根本就是和三大至尊一伙的,他们的目的,是他! 因为衝进他脑海的,赫然就是那团散发著森森毒性的远古天蛇灵魂。它一进来就直衝泥丸宫而去,这种感觉,唐逍再熟悉不过了:夺舍! “你贪我们的宝物,我们贪你的肉身。虽然你进入內洞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差点我们都没能反应过来,但这没关係,你的肉身越强,我们老祖宗应该就越会喜欢的!” 鬼麒麟冷笑著,又扭头对骨龙道:“下一步计划,应该可以实施了吧?” 骨龙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当然可以。二妹,你的老祖宗喜欢那个女孩吗?” “平等鬼帝陆圩言的女儿,怎么会不喜欢?”冥凤嘎嘎笑道,“可怜这少年还以为,他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们没有察觉呢。他怎么知道,我们就是放任他这么做的!” 骨龙摇头嘆息道:“这就是利令智昏。两位弟妹,看到了吧,下场,下场啊!” 他嘴里惋惜,脸上却是一派洋洋得意,而双眼中,却又充斥著无比的阴狠! 简直令人不寒而慄! “两个老祖宗復生,已经可以让我们横扫平等、都市两大鬼域。老三,你们始祖的残魂你要保管好,两大鬼域怎么都能找出一具合適的肉身。如果他也復生,我们就有能和地藏鬼域对抗的本钱了。到那时,整个冥界,谁还能是我们的对手呢?” 三大至尊相互看看,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內心,是不是也像外表一样,这么相知无间、其乐融融,一派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且事情的发展,是不是也如他们想像的这样顺利? 时间过去了半刻钟,三大至尊还在狂笑;又过了半刻钟,他们才收住笑声,一齐看向唐逍的脸上,似乎很盼望唐逍那紧闭的双眸睁开,好知道骨龙族老祖宗是不是夺舍成功了。 但那双眼睛一直紧闭著,又过去了一刻钟,还是没有睁开的跡象。 鬼麒麟忍不住了,皱著眉头问道:“大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骨龙抬起手掌,似乎想一巴掌扇过去:“胡说什么呢?老祖宗出手,能出什么问题?” 却听冥凤低叱道:“两个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大哥,你的老祖宗似乎已经醒了!” 果然,唐逍的眼瞼轻轻一抬,睁开眼来,那双眸子里有著浓浓的浑浊。他看了三大至尊一眼,一开口,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大至尊脸上都掠过一丝喜色,骨龙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祖宗,成功了吗?” 唐逍用力甩甩脑袋,问道:“我也不明白。你们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骨龙看看冥凤,后者眯著眼睛看著唐逍,低声道:“老身觉得,应该是老祖宗刚刚夺舍成功,还不適应,毕竟不知多少万年没有意识了。我们应该告诉他一些事,帮助融合记忆。” 骨龙点点头,便对唐逍道:“老祖宗,不如我们先离开这个洞子,回天鬼峰再说?” 唐逍左手一抬:“前面带路吧!” 出了外洞,那些毒蛇还在,但一见四人出来,便连忙往远处避去,谁也不敢靠近。四人也没管它们,骨龙在前面引路,冥凤和鬼麒麟把唐逍夹在中间,回到了天鬼峰下。 小湖本就在三座山峰的中间,天鬼峰並不远,不过两刻钟后就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山洞旁。刚坐下来,唐逍便问道:“隨我来的那个女孩,陆清歌,她在哪儿?” 骨龙又看了看唐逍,再回头看看冥凤,他现在无法断定唐逍是不是被夺舍了,如果是,那就是唐逍的记忆还没有被完全融合,不然,老祖宗干嘛要问那个女孩呢? 不过想到冥凤的话,他觉得应该帮助“老祖宗”融合记忆,因为他怎么也不相信,区区地境四层的唐逍,有可能逃出老祖宗的夺舍,更不可能吞噬掉老祖宗的灵魂力量。 至於把老祖宗赶出来,他全程都在用心盯著,没有看到老祖宗的残魂离开唐逍的肉身。 他想了想,吩咐道:“去叫凤於漓过来,见过老祖宗!” 很快有一个女孩来到山洞里,唐逍两眼立即就眯了起来,她正是陆清歌。 骨龙笑道:“好叫老祖宗知道,为了给三族祖宗寻找合適的肉身,我等三人的確是煞费苦心。这少年是半个月前来到冥界的,刚刚落下来,就有消息传递给我们。老祖宗您莫问消息是怎么来的,我们也不知道,但能够在我们三个的梦里同时说话的人,必然神通广大。所以我等按照这声音的吩咐,联合起来组建了大三才鬼会,並派出这个女孩,假装是平等鬼帝的女儿,到裊王山一带去迎著这个少年,又用冥魂三色莲把他引到了这儿来。”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这么说,那个陆清歌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个人?” “不,这个人是有的!”冥凤笑道,“我们的確抓住了她,她也的確是平等鬼帝的女儿,她对那个唐逍说的话,除了她自己的身份以外,全都是真的。您知道的,这位名叫凤於漓的女孩就是假冒陆清歌的,她对您的復活立了大功。而真正的陆清歌,被我们冥凤一族的老祖宗凤芹海看上了,现在正在夺舍,还没有完全成功,不然也可以出来见见老祖宗了。” 唐逍问道:“还没有夺舍成功?带我去看看!” “这……”冥凤有些为难,但看到唐逍那如电的目光,又连忙低下头,“是!” 她似乎忘记了,“老祖宗”虽然只是地境四层,但在死亡之前,乃是即將超脱鬼帝境的强者,实力足可以改天换地!有了肉身之后,他的实力是可以迅速恢復的,她怎敢质疑他? 於是一行人又来到地鬼峰,在一个极为隱蔽的山洞里,唐逍看到了一个女孩,和凤於漓有五六分相像,正紧闭著双眼坐著,两手搭在身前,黛眉紧锁,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似乎在忍受著极为剧烈的痛苦——唐逍对这种状態很熟悉,正是被夺舍的模样! 他皱著眉头问道:“她恐怕已经被夺舍好几天了吧,怎么还没有成功呢?” 冥凤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前辈说得没错,已经十几天了,不知为何,我族老祖宗一直没能成功。晚辈斗胆,请前辈出手相助,我族定不会忘记前辈的大恩大德!” 唐逍看了她一眼:“你確定,要我出手相助吗?” 冥凤迟疑了一下,抬起头,便见唐逍和骨龙都紧紧地盯著她,连忙点点头:“確定!” 开玩笑,若是敢说“不確定”,敢洗涮骨龙一族的老祖宗,她怕是要引祸上身了! 唐逍嘴角微微一翘,一巴掌拍在那女孩额头上,顿时那女孩浑身一颤,立即安静了下来。 冥凤却双眉一竖,牙关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刚抬起双臂却又放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人上无人烦恼多 但唐逍也没有撤回自己的手掌,仍然稳稳地按著,足足按了小半个时辰才取下手掌。 隨即空落落的右袖一挥,便把那女孩抱在怀里:“给我找一个好些的山洞……” 见状,骨龙连忙一挥手,凤於漓便乖巧地跑出山洞。唐逍也抱著那女孩往外走,鬼麒麟却横跨一步,刚好挡在他面前,直惊得冥凤差点跳起来:“老三,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请教老前辈一件事情!”鬼麒麟淡淡地道,“晚辈知道,前辈当年纵横平等鬼域,连那一代鬼帝都很是敬重,不知当年的鬼帝姓甚名谁,还请前辈指点一下!”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啊,老三,”冥凤也问道,“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鬼麒麟冷笑道:“你別问我为何要问这个,只请前辈回答,当年的鬼帝叫什么名字?”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的真假?” “不是怀疑!”鬼麒麟大声叫道,“你不是骨龙族的老祖宗!当年,那几位老祖宗都是差点破境飞升的半步鬼仙,灵魂力量强大无比,虽然只是一个名字,也是不可能忘记的!但这么多年以来,那些记忆都已成了碎片,而你,並没有能融合这一块碎片!唐逍,本帝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狠毒手段,竟然从骨龙前辈的夺舍下活了下来,但你今天是跑不掉的!” 骨龙紧皱双眉:“老鬼,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冥凤也道:“是啊,老鬼,你说的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唐逍居然能活下来?” 对这种事,他们自然是寧可信其有,於是稍稍展动身形,已然处於最有利的出手位置上。 鬼麒麟手一翻,已然取出一只尺把长的小幡,冷冷地道:“证据,很简单。二奶,我且问你,如果你们冥凤族的老祖醒来,会不会仗义出手,帮助骨龙族的前辈夺舍成功?” 冥凤迟疑了一下:“多半是不会,唯我独尊与双雄並峙,不管是谁都会选择前者的。但明明是我恳求他,他才出手相助的,你只靠这个就判定他是唐逍,不是老祖宗,这……” 鬼麒麟冷笑道:“二姐,恕我直言,你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老祖宗出手帮你?” 冥凤又迟疑了,显然她自己也知道,她多半是没这么大的脸面。 鬼麒麟大声叫道:“所以我心里才有怀疑,便出言试探,果然,他答不上来!” 唐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果然厉害,这都让你找到了破绽。不过,你以为你们三人拦住了我,就能把我留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估计错误了?” 这下子就等於承认了,他並没有被夺舍,顿时骨龙和冥凤两双眼睛都凌厉起来,同声怒斥著,祭出了龙骨爪、炎凤扇,顿时阴风大作、冥火熊熊,全都朝著唐逍笼罩过去! 然而下一刻,三人却同时惊呼出声:唐逍和那女孩都不见了,大殿里出现了一柄长剑! 骨龙和冥凤都失去了攻击目標,忍不住都停下了手:“怎么会……哪儿去了?” 驀然听到鬼麒麟大声叫道:“他就是那柄剑,快攻击,快……” 剑光如匹练,照得山洞里一片通明,龙闕剑挟著风雷之声,朝著鬼麒麟狠狠刺了过去! 瞬间,鬼麒麟就知道了,他如果不躲开,多半会死在这一剑下! 不是说达到了鬼帝之境,就会永生不死了吗,怎么会……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鬼麒麟脚下一顿,便躲了开去,剑光正从他身前掠过!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变成一柄剑,但他一定不能长期保持这个状態!”骨龙提著龙骨爪抢出山洞,见龙闕剑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际,愤怒地厉喝道,“追,不能让他跑了!” 当然不能让他跑了,他们放了那么多东西在他身上,冥魂三色莲、满满一戒指的材料、五千枚极品冥石、三族中的三件至宝,还费了那么多心思演了这么大一场戏,如果让唐逍就这么跑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还怎么有脸面在平等鬼域混下去? 然而他们飞身而起,却愕然发现,龙闕剑的速度比他们要快得多,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若不是他们还能感受到唐逍的气息,他们都怀疑他是不是瞬移到数千里之外了? 而且,他们越往下追,就越是心惊,因为他们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唐逍的气息居然已经不见了——而这时候,他们还刚刚追到寒鬼林边缘,脚下了层层叠叠的莽莽山林。 他们不知道,龙闕剑一飞出寒鬼林就落了下去,一进入林子就变回了唐逍,然后就是一记小挪移诀——哦不,这段时间他已经用《满天星》功法重炼了小挪移诀和小召唤诀,把它们都变成了天阶秘技:大挪移诀、大召唤诀、效果自然有了天上地下的差別。 一记大挪移诀,虽然消耗了他足足十分之一的真元和灵魂力量,却让他挪移出去足有数十里远,正好进入一条山涧之中,那几乎压到地面的层云,便彻底遮盖了他身上的气息。 唐逍倒不是不敢和三大至尊打,但不是现在。 在天蛇洞中化剑,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真元和灵魂力量;对抗骨龙老祖宗的夺舍、帮助身后这姑娘,又把他残存的灵魂力量几乎消耗乾净了。现在的他,脑袋重得像一座大山似的,一阵阵晕眩感如海浪般卷过来,让他眼睛都有些迷糊,差点就一头摔倒下去了。 强撑著衝出寒鬼林、施展大挪移诀,更是抽乾了他最后一丝力量,没有立即晕过去,全靠他的意志力撑著,哪里还有力量对付三大至尊,何况那还是在大三才鬼会的地盘上。 所以现在的他,只能先盘膝而坐,往嘴里狂餵丹药,竭尽一切力量恢復著。 回想被夺舍的过程,唐逍背上到此时还是凉嗖嗖的,实在太侥倖了! 骨龙的老祖宗,远远不是魔猫剑灵、噬魂魔宗九长老能比的,九方塔的魔物邹吾与他比起来,那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那道光芒一衝进唐逍脑海,便现出庞大的原身,正是那远古天蛇残魂。这也让唐逍终於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局,专门针对他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远古天蛇,只有骨龙老祖宗,在和三大至尊合伙演一场戏。 这残魂一衝进唐逍脑海便直扑泥丸宫而去,显然对於人体大脑的构造,它是非常熟悉的。而在它那强大的灵魂力量压制之下,唐逍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便被残魂碾压而过,无尽神识剎那间就变得七零八落,泥丸宫甚至都来不及关闭,就被那残魂冲了进去! 这一剎那,唐逍已经有了一种明悟,他死了,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死在了寒鬼林! 他的灵魂虽然还没有死亡,却被压制在一个小角落,丝毫动弹不得,而且那残魂还在疯狂地洗刷著他的灵魂,每一刻都在带走他的灵魂力量,让他简直生不如死! 而且,那残魂还在朝著他的全身蔓延而去,想要在最短时间內掌控他的肉身! 猖狂、霸气、不给唐逍留下任何机会,这就是骨龙老祖宗! 如果不是碰到唐逍这个充满了古怪的傢伙,骨龙老祖宗定然已经成功了。 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唐逍本身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人与剑的结合体。 唐逍的灵魂刚刚被压制、与肉身失去联繫,他的肉身立即就崩溃了,而潜藏在周身百骸的剑意,则一道道地涌了出来,正与骨龙老祖宗的灵魂力量撞在一起。 如果骨龙老祖宗事先知道这个情况,稳扎稳打地往唐逍全身蔓延,也许这龙闕剑也挡不住那股灵魂力量。但可惜,骨龙老祖宗也不知道,灵魂力量一路高歌猛进,却突然遭到不知从何而来的切割与泯灭,立马就慌了神,连忙想要收回来,却被那剑意痛打落水狗,一路追赶著杀回唐逍的脑海,甚至涌入了他的泥丸宫中,把那残魂切割得七零八落! 如果泥丸宫受损,唐逍也许就算赶跑了那残魂,可能也会灵智大失,甚至变为废人。但不知为何,那剑意在对付了残魂之后,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挡住,对泥丸宫一点损伤也没有,就倏然收缩了回去,唐逍的灵魂立即衝进泥丸宫,开始收拾那些被切成一片片的残魂。 骨龙老祖宗的残魂他对付不了,难道还会害怕这些碎片吗? 所以在天蛇洞里的大多数时间,他就是在慢慢磨灭、同化、吸收那些灵魂碎片。 直到现在,还有大多数灵魂碎片没有被他吸收。他估计,如果完全吸收的话,他恐怕能直接晋升到地境七层,达到半步天境,直接节省了至少数百年的修炼时间! 当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財不富啊!看来他还得感谢一下三大至尊,若不是他们处心积虑设了这么大个局,他还得不到这笔“横財”呢。 唐逍双掌按在腹部,轻轻睁开双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就被嚇了一跳。 一双有些痴迷的目光,正怔怔地看著他。 “你……你醒了?” 这女孩正是他从冥凤族救下来的那个,似乎正在被冥凤族老祖宗夺舍,却生生坚持了大半个月,看来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或者说,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平等鬼帝之女,陆清歌? 唐逍救下她也不容易,他也是吸取了对付骨龙老祖宗的经验,用浩瀚的剑意逼入她脑海,將猝不及防的冥凤老祖宗残魂切割成碎片,才让她免了被夺舍的命运。 那一掌,也耗去了他大部分剑意,毕竟把剑意用在自己和別人身上,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强行灌入她体內,至少十之八九都被浪费了,他的损耗自然就要大得多。 好在损耗虽大,却是值得的,现在这姑娘如果没被夺舍的话,应该也和他一样,脑海里塞满了灵魂碎片,只要她吸收完了,修为会突飞猛进,至少节约数百年的修炼之功! 只是这姑娘大概也没搞清楚状况,此时正呆呆地看著他。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这是哪儿?这是怎么了……” 唐逍问道:“你是不是叫陆清歌?” 女孩怔怔地点点头:“我……好像是吧……我记不得了……脑袋好痛!” 她懊丧地低下头,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脑袋,那素白的小手,指节根根突起,令人心痛。 她和唐逍见过的冥界生灵都不一样,她不是单纯的灵魂体,而是有肉身的。 唐逍没有催促她,只是坐在离她数丈远的地方,静静地看著。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她才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唐逍微笑道:“看来你已经適应了那些灵魂力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你是我的恩人,谢谢你!” 唐逍摆摆手道:“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女孩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道:“我叫陆清歌,大概你已经知道,我就不瞒你,我就是平等鬼帝的女儿。大半个月来,我和几个护卫进山採药,想要得到冥魂三色莲,救我娘亲。可是在迷魂鬼嶂遭到了伏击,我好像晕了过去,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唐逍皱著眉头问道:“你遭遇了夺舍,但不知为何,你足足坚持了大半个月!” 按道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她只不过中阶鬼王而已,夺舍她的却是巔峰鬼帝的残魂! 陆清歌嚇了一跳:“夺舍……那我知道了,是爹爹赐我的固魂锁发挥了作用!” “固魂锁?”唐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能保护神魂吗?” 能在鬼帝的夺舍之下,还能保住她的神魂,这固魂锁可是好东西啊! 唉,有个强大的鬼帝当靠山,还真是好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卿挡箭唯自愿 陆清歌点点头:“固魂锁是我爹爹从小就种在我灵魂里的一件鬼道法宝,能將魂魄固定在我的泥丸宫內,在我没能达到鬼帝境界以前,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把灵魂移出来。那锁与我爹爹有联繫,那残魂想要破开此宝,就得先战胜我爹爹,她应该还不是爹爹的对手!” 唐逍问道:“你爹爹既然与此宝有联繫,为什么不来救你呢?” 陆清歌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他是鬼帝,整个平等鬼域的安寧都系在他身上,一年中,他只能离开平等鬼府三次,每次不超过十天。其中一次,他都会在年底去地藏城,所以只有两次是能自由行动的。而今年他已经出行两次了,所以,他也无法离开平等城,得等到一个月以后,翻了年,他才能再有三次机会,到那时他就能来救我了。” 唐逍一时有些沉默,什么事情比自己的女儿更重要,还要让她多受一个月的苦难? “先不说了,我得去寻找冥魂三色莲!”陆清歌挣扎著站起来,扶著脑门:“谢谢你!” “等一下!” 既然確定了她就是陆清歌,没有被冥凤老祖宗夺舍,也不是大三才鬼会另设的陷阱,唐逍便放了心。刚才他的神识一直笼罩著她,可以断定,她这次並没有说谎。 论神识强度,唐逍有自信,整个地境中,大概也没人能超过他。当初他没有用神识去探测凤於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假冒的,还不惜牺牲几个同门,演了那么大一场戏。 而確定了她就是陆清歌,那他和她之间的交易,似乎就可以继续下去了。 他拿出了冥魂三色莲,顿时令陆清歌两眼一亮,泪水都差点淌下来了。 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静:“恩人的意思,是想和我做交易吗?” 她可没有自恋到,自己的美色,或者身份,能够让唐逍自动献出这么珍贵的宝物。 唐逍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大三才鬼会曾经让人冒充你,把我引诱到寒鬼林內,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遇到你,救了你。不然,你恐怕还要再受一个月的苦。” 他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陆清歌立即就明白了:“你给我两颗莲子,我帮你找人?” 唐逍点头笑道:“如果你觉得两颗莲子不够,我还可以再商量!” “够了够了!”陆清歌兴奋地点著头,又忽然低下头去,“不过帮你找人,那是举手之劳的事,而冥魂三色莲是我娘亲的救命之物,你救了我们母女,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她可怜巴巴地道:“你是来找你的心上人,我就算想以身为谢,好像也没有机会了……” 唐逍嚇了一跳,连忙摆手:“別,千万不要……” 陆清歌扑哧一笑,又幽怨地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別这么让我自卑,好不好?” 她是平等鬼域的公主,自然是小富婆一个,“自卑”之类的话,不过自我调侃而已。比如唐逍深感伤脑筋的怎么回去的事情,对她而言就只是小菜一碟。 唐逍不敢再御剑,在灵魂碎片没有吸收完全之前,他和陆清歌都不適合作战;而一旦御剑就很容易惊动寒鬼林三大至尊;而若是靠著双脚走出大山,他哪有这么多时间? 寻找方柔的灵魂还一点头绪也没有,却已过去了半个来月,他只有两个半月的时间了。 陆清歌拿出一辆拳头大的冥石车,似乎是个模型,她一捏诀,就变得有一丈宽、丈半高,里面空间大得能布置两间臥室、一间小厅,如同一座小型宫殿。 她微笑道:“这辆车叫做『鬼名輦』,是爹爹专门为我炼製的下品天器。它用冥石驱动,行驶如电,只需一刻钟就能跑出上百里地;而且它是悬浮在地面上的,还能自由变幻大小,非常灵活,不管什么地形都能保持速度;最重要的,是它表面的鬼气也能自行调整,自动適应周围鬼气的浓度,只要不是被迎面撞上,就算是鬼帝,不注意的话也不容易发现它!” 唐逍大为惊喜,这下子,护送陆清歌回平等鬼域的行程就要轻鬆得多了。 这辆冥石车还有个优点,就是不需要人来操纵,它能够自行识別路线,从来不会迷路。 虽然寒鬼林距平等鬼城足有五万余里,但有了这辆冥石车,他们用了六天就回去了。 当看到远处那座如怪兽一般俯伏在地上的巨城,陆清歌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虽说鬼名輦又快又隱蔽,但她和唐逍还是一直担心著,生怕寒鬼林三大至尊又追上来了。 现在到了平等城下,就算他们追上来,两人也不用担心了。 鬼名輦似乎很有名气,离城还有数十里,唐逍便听到有人大喊:“公主回来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队鬼气森森的骑兵疾驰而来,连人带马都笼罩在铁甲之中,连马蹄和人手都不例外。一面旌旗指引著方向,旗帜上绣著三个大字:清歌营。 陆清歌笑道:“这就是爹爹为我组建的护卫队,你看,实力不错吧?” 唐逍点了点头,的確不错,清歌营的领队是个中阶鬼王,实力不比陆清歌弱。他手握那面大旗,疾驰到鬼名輦前,翻身下马,躬身道:“清歌营统领平庐,拜见公主殿下!” 陆清歌挥挥手,平庐就上了马,带著清歌营拱卫著鬼名輦往城里走,全城却根本没朝唐逍看上一眼,好像那么大一个人坐在陆清歌旁边,他们却没有看到似的。 唐逍也不以为意,低声问道:“你有这么强大一支卫队,怎么会遭了伏击?” 陆清歌横了他一眼,笑道:“我是去採药的,又不是去打架的。” 唐逍明白了,她没打算带这么大一支队伍,兴师动眾的,不方便,所以才被伏击了。 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为何鬼界全都是鬼魂,陆清歌却是有肉身的?不过这个问题很难问出口,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他也只得暂时把它压在心底。 平等鬼城是个大城,唐逍虽然没有在酆都城逛过,不知道后者有多大,但他觉得,应该是比不上平等城的。城里人鬼也更多,街道上熙熙攘攘,两边商铺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 清歌营一直护送著鬼名輦来到一座巨大的宫殿前,才一齐下了马,恭恭敬敬地对宫殿大门跪拜之后,又在平庐的带领下呼啸而去。而陆清歌也收起了鬼名輦,一手拉著唐逍,来到大门台阶前,满眼泪地叫了一声:“爹爹……” 台阶上站著一个清瘦老者,头戴平天冠,身披暗龙袍,也是两眼含泪,嘴唇哆哆嗦嗦,小跑几步来到陆清歌面前,双手扶著陆清歌的手臂,喑哑著声音叫道:“女儿,你受苦了!” 唐逍也觉得鼻子发酸,他自幼父母双亡,最是见不得这种场景。 突然间,他心头一动,是不是能请平等鬼帝帮忙查一下,他的父母是不是已经转世了? 如果没有转世,他是不是能把他们也救回凡界,好让自己也得享受一点孺慕之乐? 这时平等鬼帝刚好回过头来,衝著他一抱拳:“多谢唐公子对我女儿的救命之恩!” 唐逍一惊,这几天里,陆清歌並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他也没有说过,平等鬼帝却是一口叫了出来,看来他们已经调查过他,这反应速度、办事效率,很令人吃惊啊。 但唐逍瞬间就恢復了正常。他能理解,换作他,也会迅速叫人调查他的一切。陆清歌是平等鬼帝的心头肉,他能够强忍著没有派大军去寒鬼林接她,已经很顾全大局了。 唐逍拱起了手:“鬼帝大人无需客气,我与令爱,不过有一场交易而已。” 平等鬼帝双眼一眯,似乎对唐逍把自己摆在与他平等的位置上,有些不大理解。但他没有发作,只是轻轻一笑道:“歌儿,带唐公子进去休息。晚上爹爹要举行宴会,庆祝你平安归来,爹爹也要商量一下討债的事情。哼,寒鬼林那三个老怪物,这是坐不住了啊!” 唐逍知道平等鬼帝肯定会对寒鬼林出手,不过这和他没有关係,他得到了寒鬼林的三件至宝,还没有炼化,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用,更不担心寒鬼林会来找他要回去。 平等鬼帝又笑道:“本帝已经知道,唐公子是来找人的。你要找的人,本帝已经下令,在全鬼域与附近几个鬼域寻找,想来过不了多久就有好消息传来,不用担心!” 唐逍大喜,深深一躬道:“多谢大人!” 平等鬼帝轻轻一笑,这小子还真是恩怨分明啊,这就感谢上了? 和恩怨分明的人打交道,可比和白眼狼过招轻鬆多了。平等鬼帝善意地一笑,陆清歌便带著唐逍进了府,在一大群丫鬟僕人的簇拥下,来到了一个十分幽静而华丽的小院子里。 这就是陆清歌的“清心苑”,她把唐逍安排在旁边的“明烛阁”里,又叮嘱他千万不要忘了晚上的宴会,便匆匆回去了。她是晚上宴会的主角,显然是要有许多准备的。 唐逍其实不想参加什么宴会,只想儘快找到方柔,然后离开,这个交易就结束了。但陆清歌对他挺好,他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於是在房间里稍稍休息了一下,时间就到了晚上。 这几天在鬼名輦里,他和陆清歌都在全力吸收脑海里的灵魂碎片,骨龙老祖宗的灵魂碎片已经被他吸收了一小半,剩下的也不足为虑,只需要慢慢吸收就好。陆清歌的进度慢一些,现在还不能隨意出手,一大半灵魂力量都得留著镇压冥凤老祖宗的残魂。 天刚刚暗下来,陆清歌就来到了明烛阁门口,叫一个大丫鬟上来叫唐逍。 半天不见,她已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头戴八宝凤冠,浑身锦绣宫裙,端庄华丽,加上她面如桃、凤目樱唇,就连唐逍也忍不住眼前一亮,就像看到了仙女一般。 相比之下,唐逍仍然是一身简简单单的黑衣黑裤,修为在没有刻意催动真元的情况下,也好像只和低阶鬼王差不多,站在陆清歌面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当然两人都没有在意,而丫鬟奴僕们就算在意,却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看法。 陆清歌很自然地拉著唐逍的左手,让他走在自己身旁,往最大的那座殿宇走去。那座殿宇叫做“平等殿”,是平等宫的主殿,今天的宴会,就在那儿举行。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全都身著盛装,朝著平等殿走去。 陆清歌的到来,很快就被这些人发现了,马上就招来了好几个少年。 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跑在最前头,他面貌俊朗,身段頎长,英武逼人,除了有些倨傲外,倒也卓尔非凡,至少比看上去像是丑小鸭一般的唐逍,要中看多了。 他速度最快,神情最急迫,却也最从容,眨眼间就从数丈外来到了陆清歌身边,欣喜若狂地叫道:“哎呀,公主殿下,您终於回来了!您可知道,为兄都想带著大军去找你了!” 陆清歌静静地笑笑,左手轻动,躲开了抓过来的大手:“你不是没有去吗?” 那少年眉头微皱,目光又落在唐逍上面,拼命装作没有看到两人在手拉著手,沉声问道:“这位兄台倒是有些脸生,不知出於哪一座鬼城,哪一位鬼帝陛下的门下?” 陆清歌漠然道:“他是谁,好像和你没什么关係。唐哥哥,他叫平战渊,是我的表哥,也是个疯疯癲癲的人。我们不用理他,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吧!” 她微微低头,右手紧紧揪著唐逍的左手,似乎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手抽回去了。 唐逍明白她的意思,看来是想拿他来当挡箭牌了。 既然平等鬼帝主动提出要帮他寻找方柔,那他帮一帮陆清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世道不公天道乱 於是唐逍只是朝著平战渊点头一笑,便跟著陆清歌,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平战渊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瞪著两人背影,双眼里能喷出火来! 有了平战渊的先例,许多少年都不敢再靠近了,两人很顺畅地来到平等殿门口,陆清歌便拉著唐逍的手道:“唐哥哥,我要先去找爹爹,你自己小心,千万別跑了!” 唐逍摸了摸鼻子,他知道,麻烦来了。 他猜得一点也不错,刚走进大殿內,看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上千张桌子,还没想好自己该去哪儿,一群少年便已將他重重围了起来,个个脸带冷笑,显然没安什么好心。 陆清歌倒是给他留了一个大丫鬟,但这个有点阴森的女鬼,却只是漠然站在一边,脸上还掛著一丝冷笑,显然没打算帮他,反而想看他的笑话呢。 “这位唐公子,不知是何处人氏,尊师何人,又在何处高就啊?” 平战渊一脸和煦的笑容,似乎和唐逍是久未见面的好友似的,倒让旁边的人愣了一下。 “平公子这是何意啊,不是说来找这姓唐的麻烦吗,怎么还谈笑风生的?” 立即有人为他解惑:“你知道什么?平公子这是做事稳妥!能被公主看重的人,岂能简单得了?万一是哪方大佬的后代,比如其它鬼城的太子爷,得罪了怎生得了?” 唐逍淡淡一笑:“你们不用猜测,我既不是哪个鬼城的太子爷,也没有任何家世背景。” 他这么直白而坦诚,倒让少年们都怔了一下,平战渊仍然拱著手,笑容不减:“唐公子真是说笑了,虽然低阶鬼王的修为不算太高,但若无强大背景,又怎能……” 唐逍不催动真元,就算刚走进平等殿的平等鬼帝,也不一定能看出他的真实境界。 驀然间,他的脸色便已冷了下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喜欢猜来猜去,如果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宴会即將开始,我劝你们还是先找位置坐下来吧!” 平等鬼帝是从大殿后门进来的,刚进门就听到唐逍说这话,顿时眉头一皱:“这个少年有点桀驁不驯啊。平战渊可是平等鬼城大元帅的公子,本帝的姑侄,他也敢如此无礼?” 陆清歌挽著他的手臂,低声问道:“爹爹是怕唐公子驳了平战渊的脸面?” 平等鬼帝摇摇头:“他的脸面值几个钱?本帝是担心,唐公子毕竟救过你和你娘亲,他要是在这儿有个什么闪失,爹爹心里也会有些过意不去的。唉,他太鲁莽了!” 陆清歌也摇著头道:“那爹爹就不要担心了,就凭他们几个,还不够唐公子出手的!” 她可是知道,唐逍连寒鬼林那种地方都能衝出来,怎么可能害怕几个乳臭未乾的傢伙? 平等鬼帝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听她低声笑道:“爹爹,你看,打起来了。我们只管看好戏,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再去训斥平战渊他们一顿,卖唐公子一个面子!” 场中果然打起来了,唐逍不想和那群少年多说,他们却不肯放他离开。一个性子急一些的少年怒喝一声:“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先让你知道我何纲的厉害!” 哪怕到处都是摆放整齐的桌椅,地形显得十分狭窄,这名为何纲的少年还是悍然出手了。手一翻,一道阴绿色的亮光泛起,一柄鬼气森森的长剑笔直刺向唐逍胸口! 唐逍神色不变,一伸手,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柄长剑就已到了他手中! “剑心合剑?这位唐公子的剑道修为,已经这么高了吗?” 远处旁观的平等鬼帝惊咦了一声,忍不住回头对女儿道:“歌儿,你的眼光有长进啊,居然找到了一位剑心合剑的高手!整个冥界,恐怕也没几个人比他的剑道更厉害了!” 陆清歌半是羞涩半是得意,又忍不住问道:“爹爹,剑心合剑是什么意思啊?” 她知道,世间万物都可为剑道,但她的剑道只是在剑心如意,离合剑还远得很呢。 平等鬼帝解释道:“合剑之境,是他的灵魂力量已经与剑道完全契合,不但能完美控制自己的剑,甚至能影响到別人的剑。就如刚才,那何纲的剑道修为远不如他,手中剑就被他夺去了魂魄。你想想,当你的剑突然朝你自己刺来,你是什么感受?” 陆清歌圆张著小嘴:“天哪,他居然能在不动声色间夺了別人的剑!” 平等鬼帝点头,脸色凝重:“是的,所以你就知道剑道高人的可怕之处了吧?” 她知不知道不好说,围著唐逍的那群少年却都知道了。 何纲长剑被夺,一时气愤难忍,旁边的弟兄们自然也要为他出头,纷纷取出长剑,但不管是谁,只要剑一出鞘,就会莫名其妙地离开他们手中,全都被唐逍哐当哐当地丟在了地上! 只有平战渊手中的弯刀,还能被他死命攥著,没有离他而去。 平等鬼帝嘆道:“看来他的合剑境也只剩下一丝欠缺了,如果把这丝欠缺补上,他们手中不管拿的是刀剑鞭鐧,还是斧锤棍棒,全都会被他夺其魂魄,一根毛也不会给他们剩下!” 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但已然围了一大圈的旁观者,却都只感到了震惊。 那群少年更是像看鬼一般看著唐逍,何纲訥訥地道:“你是鬼,有鬼,你在弄鬼!” 唐逍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到鬼,你们不都是鬼吗? 何纲身后不远,有一个金盔金甲的武將站了出来,冷哼一声,却有个声音抢在他面前说话了:“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唐公子救了小女,乃是今晚的客人,你们就是这样款待客人的吗?这要传出去,不得被人说是我平等鬼域,没有待客之道了?” 说这话的自然是平等鬼帝。他见麾下重將、何纲的父亲何贤就要说话,心知只要他一说,自己这圆场就不好打了,总不能亏待自己的重將去安抚唐逍吧?而若任由他们爭端继续,也不是他的本意,没办法卖人情给唐逍,所以他绝不能让何贤说出话来。 一见平等鬼帝到来,眾人连忙行礼,何贤已经涌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平战渊也不敢纠缠下去,只得悻悻然捡起一地的长剑,却已不敢再朝唐逍看上一眼。 唐逍也没有管他们,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平等鬼帝明明早就来到大殿里了,却一直没说话,任由自己和这些少年的爭端持续。若不是那员金甲將军想要说话,平等鬼帝怕事態发展到不可控制,恐怕他还不想参与的。 唐逍能够猜平等鬼帝的意思,所以他才更觉得没意思。不就是凭著自己实力强大一些,能够控制局面,所以才放任这些少年找他麻烦吗?幸好他自己的实力也足以傲视这群少年,若是他弱小一些,那怎么办?平等鬼帝这样做,对那些少年又公平吗? 弱小就该挨打,这个道理,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了,不然,夏琪师姐为什么要死,方柔和他为什么会遭到追杀,雷少渊的惊龙寨为什么会覆灭,孔燕苇为什么会被逐出宗门? 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烦躁过,天道不公,你还当什么天道? 虽然丝竹之声悦耳,杯筹交错之间,每个人都带著浓浓笑意,也有不少人过来向他敬酒,说著很好听的话,他却越来越觉得没意思,甚至酒宴还在继续,他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偏偏除了平等鬼帝父女,谁都没发现他已经不在酒席上。平等鬼帝微微皱起了眉头,陆清歌则满是担忧地看著唐逍的座位,一时间,父女俩谁也没有说话。 唐逍已然来到了平等殿外,坐在一座假山上,望著天空明月,久久没有说话。 平等鬼帝和陆清歌找过来的时候,唐逍也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告辞了!” 平等鬼帝愣了一下,问道:“公子不是来找人的吗,不想等消息了?” 唐逍点头道:“我打算自己也去寻找,不能只知道等消息。我留了一枚传音石给陆姑娘,如果有了方柔的消息,麻烦你通过它传给我。陆姑娘,我相信,我们是朋友!” 陆清歌重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负你所託!” 唐逍冲她一笑,然后就消失了,就连平等鬼帝也没发现,他是怎么消失掉的。 但有的人,並不关心他是怎么消失的,而是想著怎么让他彻底消失。 整个平等鬼城之中,瀰漫著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压迫得人几欲发狂! 不过唐逍已经不在平等鬼城之中,而是御著剑,一道流光划破长空,往东边电射而去。 冥界无比巨大,只是一个平等鬼域就足有数万里见方,但如此广大的地域里,並不是所有地方都住著人鬼的,他们只聚居在平等鬼城和几十座大城镇里。唐逍要找的,就是这些大城镇,每到一处就会降下去,神识瞬间覆盖全城,寻找著任何一个可能是方柔的灵魂。 幸好这些城镇里都没有太厉害的人物,绝大多数人甚至连他的神识也感知不到。 但走了几个城镇之后,唐逍又动摇了,因为他发现,这样找似乎也没什么用。 每一个城镇都有数以十万计的人鬼,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找到方柔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且他也不敢肯定,方柔一定变成了人鬼,一定就在哪座城镇之中,一定没有投胎转世。 平等鬼城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他们是没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有派人去找。 唐逍忍不住有些绝望了,站在一处城墙上,望著城外巍峨的群山,满脸泪痕! 幸好这城墙上没有人,连个士兵也没有,没人发现他现在的软弱与淒凉。 任由鬼风吹著,他默默地淌著泪,就那么站了一个多时辰,才终於收起眼泪,把这份软弱和淒凉深深压进心底,然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既然老天这么不公平,不想让我们团聚,那我就走完我的时间,一直找到我死的那天吧,也算是和你双宿双棲了!” 仍然设在酆都城內小院中的那个破界传送光门,他已经不打算去想了,就让它三个月后自行关闭吧。等它关闭了,他也就死了心,在冥界耗完自己的寿命,然后就尘归尘,土归土。 至於凡界的方柔、明珠、雷少渊等人,他对不起他们,希望他们不要怪罪吧。 唐逍定下决心,掠下城墙,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撞大运”。 他根本不知道哪儿可以找到方柔,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跑著。 虽然绝大多数人鬼都住在城镇之中,但住在野外的也不是没有。在一些山林中、小河畔,都有一些人鬼聚集的村庄,大的几百户人家,小的也有几十户。像凡界的猎户樵夫一样,他们也是以打猎捕鱼砍柴为生的,普遍要比城镇中的人鬼瘦弱得多。 就连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也要背著比她还高的柴,在崎嶇的山路上蹣跚著。 她需要把这捆柴送到近百里外的一座小城去,换取几十块冥幣,好买回她全家的食物。 但这条路註定是不能平安的,她知道,路上时不时会出现鬼兽拦路,就比如现在。 一头足有丈把高的獐子,突然从路边一块巨石后面跳出来,伸出双爪,就是一声咆哮。 唐逍就站在山路旁边的山坡上,正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嘆了一声,这女孩要死了。 獐子是高阶鬼將,女孩却只是高阶鬼卒,二者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 而且这獐子好像许久没进食了,连眼睛都是绿的,恶狠狠地张著大嘴,口水直往地上滴。那女孩却嚇得面色青白,两条腿像钉死在了路上,丝毫动弹不得! 眼看女孩快要葬身獐口,唐逍却犹豫起来,要不要救她呢? 救?各有各的宿命,他为什么要去救? 第一百九十七章 鬼巫灵鬼闻音讯 方柔被害的时候,夏琪亡去的时候,他苦苦求索、受尽折磨的时候,有谁曾经救过?既然天道不公,凭什么他就没人救,反而得去救別人? 这一路来,他看到的人生悲剧还少吗?穷人受欺压、老人在耕田、小兽被吞噬,他从来就没出手相救过,那么多的不公,他救得过来吗?人家又需要她去救吗? 再说了,女孩是鬼,她的死活,跟他这个人类又有什么关係? 可是,真的不救,难道就看著这女孩在他面前死去吗? 鬼若死去,就会烟消云散,永远不可能再復生了,他如何忍心?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獐子已咬在了女孩的肩膀上,它本是想一口咬下她的脑袋,但她好像也挺机灵的,百忙中一偏头,它就咬歪了,只是把她的左肩扯下一大块血肉,深可见骨! 眼看著女孩痛嚎著歪下去,唐逍只觉得內心一阵抽搐的痛,他想起了当初的方柔! 当方柔跳进矮墙来救他的时候,好像也只有十来岁,和这女孩差不多大吧? 一样的瘦弱,一样的悲苦,却也是一样的倔强,哪怕面对强大的豹妖,也从未退缩! 唐逍深深地嘆了口气,眼看著那獐子又扑了过去,身形一动,便挡在了它面前。 獐子已经被“美食”牢牢吸引住了,也不管挡在身前的是什么,一口就咬了过去。 唐逍忍不住冷笑:“畜生,不睁开眼看看,你面前是谁吗?” 他只是一弹手指,一道剑气就贯穿了獐子的喉咙,把它击飞出去数丈远。 小女孩呆住了,眼泪顺著脏脏的脸颊往下流著,左肩的伤口还淌著血,她却似浑然没有感觉,只是半张著嘴巴,看著身前这个瘦削却伟岸的背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逍回过头,忽然眉头一皱:这个小女孩,居然是有肉身的? 鬼物並不是全部都没有肉身,像腐鹰和鬼裊就都有肉身,不过它们都只能算是腐尸,肉身已经腐烂了。这小女孩的肉身则是鲜活的,跟那陆清歌一样。 他没有来得及问问陆清歌,满是死物与灵魂体的冥界,为什么还会有人类的肉身? 但若是问这个女孩,好像也不合適,她这么小,这么弱,哪知道这么深奥的东西呢? 唐逍低声嘆著气,並指点了点,小女孩的伤口立即就不流血了;再拿出一粒丹药,一半捏碎了洒在伤口上,一半塞进她嘴里,那伤口便肉眼可见地开始了癒合。 治疗鬼体,他也许还有些麻烦;治疗人类的肉身,那简直就是举手之劳。 小女孩仍然呆呆的,任由唐逍做著这一切,好像还没有从震惊里醒悟过来。 唐逍站了起来,又顺便丟给小女孩一叠冥幣:“回家去吧,这儿太危险,別来了!” 他拍拍手,转身就走,裤腿却被小女孩给拉住了:“您等一下,好不好?” 唐逍皱了皱眉,他知道,在冥界,恩將仇报或得寸进尺的人是很多的,他不会救了只白眼狼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恐怕就不得不考虑,要收回这份仁慈与恩赐了。 却听小女孩叫道:“您的右臂和双脚,是不是都受了伤?” 唐逍一愣,难道这小女孩不是想叫他再帮她什么,反而关心起了他的伤势? 关心了又怎么样,难道她不能帮他治好不成? 唐逍忍不住摇摇头,这也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却听小女孩又道:“您能不能和我去一个地方,我想,她应该能帮到您!” “她?”唐逍苦笑道,“她就算能帮我,我也不想去。你回去吧,我该走了!” “不!”小女孩却非常倔强,哪怕她明知道,唐逍的实力定然能令她非常恐怖,她也没有丟开唐逍的裤腿,“您救了我,我必须得报答恩情。恰好我能帮得上您,所以您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跟我去见她,我这肉身就是她帮我炼製的,她也许能恢復您的手臂和双脚!” 唐逍又是一愣:“你是说,你这肉身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炼製的?” 当他看不出来吗,这肉身和她的灵魂几乎是百分百契合,怎么会是后天炼製的? “是啊!”小女孩得意地笑道,“姐姐告诉我,这副肉身,恐怕连鬼帝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是炼製的。怎么样,大哥哥,你相信了吧,姐姐是有可能帮得到你的!” 唐逍却又微笑摇头道:“能帮我又怎么样?这伤,我本就没打算治了的。” 治来有什么用,能让方柔出现在他面前吗?找不到方柔,他连凡界都不想回去…… 小女孩却著急地道:“怎么能不治呢?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灰心欲死?可是你想想啊,连我这肉身都能炼製出来,你的伤都能治好,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呢?” 唐逍仍然摇著头:“这不一样。天道不公,不是什么事都能够解决的!” 小女孩大声叫道:“天道虽然不公,可是也会留一线生机的!你看,我当初魂魄无依,就要死掉了,是那姐姐给我炼製了这副肉身,不就把我救回来了吗?今天我又遇到这鬼獐,也是眼看就要死了,哥哥你又来了。如果天道真把我往死里整,怎么会让我两度遇救呢?” 唐逍一愣,又听小女孩叫道:“老天连我这样的都不捨得整死,怎么会让你走投无路?” 她死死拉著唐逍的裤腿,生怕他拔腿走掉了:“大哥哥,你就隨我去见见姐姐吧?” 好一会儿,唐逍才点了点头:“好吧,我就隨你去见一见!” 他倒不是相信天道会给条活路,也不相信她的姐姐能治好她,单纯只是觉得,人家一个小女孩,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自己要是强行离去的话,恐怕不见得好。 他可是准天阶剑体,她的姐姐能有多大本事,敢说能修补他的剑体? 何况他並不是治不好自己,而是不想治,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能治好就见鬼了。 见了她的姐姐,让小女孩死心,他也好离开这儿,而不会给自己心里留下什么遗憾。 不过小女孩是不知道他內心想法的,听见她终於答应了,顿时高兴地跳起来,却又“啊”的一声,原来是牵动了伤口,鲜血又顺著破掉的衣服滴落下来。 唐逍又了一枚丹药,帮她止住了血,然后让她拉著手,往山坡上攀去。 他给她的那些冥幣,被她塞回了他手里,一分也没有留下。 唐逍也没有问为什么,到了她家之后,找个机会多给她留一些就行了。 只是她明明要下山,此时却不往山下走,这让他有些奇怪:“你这捆柴不要了?” 那捆柴就倚在山道边,她却没有理会,微微笑道:“当然是大哥哥治伤的事情比较重要,我这捆柴丟了还可以再砍,大哥哥却是每多过一分钟,就要承受一分钟的折磨。大哥哥,没事的,我砍柴的速度可快了,用不了三个时辰,就能砍这么大一捆呢!” 真是个纯真的小姑娘,简直像一张白纸似的,却怎么让人如此心疼呢? 小姑娘带著他回到了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子叫做“白鬼庄”,全村五六十户人鬼,全都姓白。小姑娘叫“白伊”,是村东头白老三家的独生女儿。 不是白老三不想生,而是连生了四五个都夭折了,只有白伊存活了下来。 唐逍忍不住问道:“你们人鬼不是应当投胎转世吗,怎么反而传宗接代起来了?” 白伊苦笑道:“您说的是那些城里的达官老爷吧?人鬼投胎是有名额限制的,我听说全冥界每年才不到一万个名额,哪能有我们这些穷鬼的机会?鬼也是有欲望的,投胎无望,结婚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对了,唐逍哥哥,难道你不是人鬼啊?” 唐逍笑笑,却没有回答,於是白伊也很聪明地没有再问了。 她也没有带他回家,而是穿过村子,来到了村西头的一间茅屋旁。 这间茅屋离村里其他人家都有些远,最近的屋子都在数十丈外;茅屋四周遍植著槐树,宽大的树冠把屋顶的天空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是在白天,屋前也像笼罩著昏暗的夜色。 茅屋门很破旧,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它吹成几片。但白伊还是没有直闯而入,而是很有礼貌地叩著房门:“鬼巫姐姐,鬼巫姐姐在吗?” 一个不像是人声的喑哑声音响起:“在与不在,与你有什么相干?” 白伊很高兴,而又很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哪怕屋外的光线如此阴暗,但与屋內比起来,却也是白与夜的差距。这屋里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只看到正对房门的床上,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却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更不用说看清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了。 白伊三步並作两步跑过去,急得唐逍忍不住叫出声来:“慢一点!” 白伊却回头笑道:“大哥哥,没事的,她就是我给你说起的鬼巫姐姐,她不会害我的!” “那可不一定!”答话的却不是唐逍,而是鬼巫,她冷冷地道:“小鬼,你来做什么?” 白伊连忙伸手去抓鬼巫的手腕,却被她不著痕跡地挪开了:“鬼巫姐姐,这位唐逍哥哥他救了我的命,你也看到了,他的右臂和双脚都受伤了,你能不能帮一帮他啊?” 鬼巫模模糊糊的脸上,很明显地带上了一丝冷笑:“你这小鬼好奇怪!你的唐逍哥哥受了伤,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帮他,就因为我帮过你吗?你想恩將仇报?” “不,不敢!”白伊有些慌了,连忙摇著手退了两步,心里一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下去,“我哪敢恩將仇报?鬼巫姐姐,我是觉得大哥哥没有了手臂和双脚,一定很疼……” 鬼巫冷笑道:“那和我有什么关係?我为什么要帮他?” 唐逍听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走,慌得白伊一把抓住他衣襟:“大哥哥,別急,我知道鬼巫姐姐是很好的,她一定愿意帮你,只不过……” “你知道个屁!”鬼巫尖声叫道,“你鬼巫姐姐无恶不作,跟『好』字哪一点沾边了?” 唐逍则看著白伊,沉声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憎恨自己的是什么吗,就是向別人求助,还被別人冷嘲热讽!放开,不然,我可不管你是谁!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管我的事!” 他的话里似乎有一种沉重的压力,白伊怔怔地,不由自主便鬆开了手。唐逍冷哼一声,大步朝门外走去,却听鬼巫尖叫道:“你以为我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唐逍不管她,他倒不相信,她居然有胆量朝他动手! 没想到,他不相信什么,却偏偏要来什么。只听一声尖啸,那鬼巫已如巨大的蝙蝠一般滑翔过来,五指森森,足有尺把长的指甲,狠狠地抓向了唐逍的左肩! 唐逍虽然没想到,却並不慌乱,冷哼一声,龙闕剑已朝那掌心刺了过去! 谁知那鬼巫虽然样子凶狠,却像是银样蜡枪头,眼看那龙闕剑刺来,她居然不躲不避,也没有反击,任凭锋利的剑尖刺穿自己的手掌,漆黑的血液一串串淌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倒是白伊看傻了,惊恐万状地叫道:“鬼巫姐姐……怎么会这样……” 唐逍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鬼巫会是这般反应,倒像是看到了令她震惊不已的东西一般。他正打算抽回剑锋,鬼巫却一把抓住剑身,声音尖锐得足以震破他的耳膜:“这是什么剑?” 唐逍的声音一下子又冷了下来:“是什么剑,与你有什么关係?” “不,有关係,有关係!”鬼巫似乎极为激动,哪怕是在这么阴暗的环境里,也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剧烈起伏的胸脯,“它是吞云剑,有一头魔猫剑灵,是不是?” 唐逍情不自禁退了一步,一鬆手,龙闕剑居然落入了鬼巫手中。 她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影龙魂寻芳跡 “你怎么知道的?” 唐逍不管龙闕剑,闪电般掠过去,一把抓住鬼巫的肩膀,两张脸庞贴得只有半寸距离。 在整个圣炎诸界,知道“吞云剑”这个名字的都不多,而在冥界就更少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怯怯懦懦的女孩,当即嘶声叫了起来:“是方柔,是柔儿,是不是……” 鬼巫怔怔地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我这条命,是她的……” 驀然间,她嘶声尖叫起来,那声音响彻行云,似乎连整个茅屋都隨著她的啸声而摇摇晃晃著,屋外的槐叶也刷刷作响,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声音似乎也惊动了整个村子,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声叫道:“好像就是鬼巫大人的屋子!一定是鬼巫大人出事了!快,先把屋子围了!” 却听鬼巫尖声叫道:“滚,谁也不许靠近!不然,老娘生撕了你们!” 有人愕然叫道:“可是,鬼巫大人,您出什么事了,为什么……” “老娘叫你们滚!再不听,信不信老娘把整个村子都吞下肚去!” 屋外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大概村民们都被她嚇著了。 白伊则扶著唐逍的左臂,轻声道:“大哥哥,別听她的,她其实是面丑心善……不,是心善面丑……不对,应该是心丑面丑……哎呀,总之鬼巫姐姐是好人吶!” 她太纯真了,觉得说“鬼巫姐姐丑”是很没礼貌的行为,却没想越描一黑,急得差点哭了出来,还是鬼巫冷哼一声:“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真是……” 唐逍拍拍鬼巫的肩膀,又从鬼巫满是黑血的手掌中抽回龙闕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该详细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柄剑的?刚才你所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巫总算已经恢復过来了,深吸一口气,道:“你先告诉我,这柄剑是不是吞云剑?我虽认得它的气息,但似乎又有些不对劲。如果是,那你是不是它的主人?” 唐逍明白她的担忧,微笑道:“这柄剑的確就是原本的吞云剑,只是被我多次重炼了,现在它叫做龙闕剑。但剑仍然是它,而我也的確是它的主人,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 鬼巫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手抓著唐逍的臂膀:“师公!” 顿时嚇得白伊腾地跳了起来:“这……怎么会这样?你是我姐姐,又叫他师公,而我又叫他大哥哥……这辈分不是全乱了吗……不,不,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逍皱著眉头道:“你先起来吧,告诉我,她在哪儿?” 鬼巫又突然跳起来,急忙叫道:“走,快去救她……”又驀然间颓丧下来,“可惜我的破魂针盘还没有炼製完成,还去不了……师公,您等我……都怪我,我没用……”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急得唐逍直冒汗:“你別说这些没用的,只要直接告诉我,她在哪儿,要怎样才能找到她?” 鬼巫转头看著他,泪眼朦朧:“我为了救她,足足准备了两年之久……她在牛头山,被犀鬼王抓了……它名叫鬼影牛,却是一位初阶鬼帝,听说还与哪位城主有什么关係……” “牛头山?鬼影牛?”唐逍问道,“牛头山在哪儿,马上带我去!” 都被抓了两年,他也不知道,现在赶去还有没有用,但毕竟听到了方柔的消息,他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急迫,说话的语气也不知不觉中强硬了许多。 鬼巫却似被嚇住了,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猛点著头,就往屋外走。 可是白伊也跟著,一直走到了村口。而村里人却似被鬼巫嚇著了,所有门户都紧闭著,谁也不敢在外面逛,整个村子静得像是没一个活人。 走到村口,鬼巫就想让白伊回去,刚停下脚步,便见唐逍隨手一扔,龙闕剑祭了起来,一把抓著鬼巫的肩膀,龙闕剑顿时化作一缕流光,剎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白伊嘟了嘟嘴,无精打采地低著头,正打算回村子,却忽然发现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这便是唐逍送给她的礼物,几十瓶丹药、一堆下品冥石,还有一部功法、一叠冥幣。 她回头看著唐逍和鬼巫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在龙闕剑上,鬼巫迎著猛烈的罡风,问道:“你把东西都给她,不怕她被抢吗?” 唐逍冷笑道:“那戒指上有我留下的剑气,除了白伊,谁也不能打开戒指,包括你在內。她只要不傻,不故意露出財富,谁能打她的主意?至少,在整个冥界,能够破开我的剑气的也没几个。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儘管放心,你师公我,是可以在整个冥界横著走的!” 寻找方柔的日子里,他一直在全力吸收骨龙老祖宗的灵魂碎片,修为无时无刻不在提升,现在的他,距地境七层已经只有一线之隔了,境界提升,口气也大了不少。 鬼巫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虽然总觉得有些不太可信,但也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炼製的破魂针盘还没有完成,但已经相差不多了。” 唐逍皱皱眉,问道:“你炼製这个是打算做什么用的?” “我是两年前遇到师傅的,那时她只是一缕残魂,似乎隨时都有可能烟消云散。最开初我还打算將她捉来,运用到我的鬼道之中。但我没想到,她似乎有一种异能,只要吸收鬼气,无需转换,就能提升修为和灵魂力量。我们斗了三次,第一次她侥倖逃脱,第二次我就拿不下她了,而到了一个月后的第三次,她甚至能把我压得死死的!” 鬼巫嘆了一声,又道:“后来我就永远打不过她,过了半年,她又要我拜她为师。我当然不干,毕竟我也盘踞这一带许多年了,中阶鬼將的修为也不算差。但她告诉我,能让我在一年內突破到鬼帅境,而且还能让我拥有肉身,我就心动了。但我很小心,怕她骗我,就让白伊先来试试,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给白伊炼製了一具肉身,契合得连鬼帝都看不出来!” 唐逍忍不住腹誹,这傢伙的警觉性,可真是高啊! 龙闕剑在空中飞驰著,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唐逍刻意扩散开自己的气息,迎面飞来的空中鬼兽们便纷纷退避不迭,有想要挡路的,如鬼鷲、骨雕等等,也是刚离开巢穴便被嚇了一跳,匆匆忙逃了回去。 鬼巫站在剑身上,抽了抽鼻子:“看到师傅给白伊炼製的肉身,我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师尊对灵魂与肉身结合方面的研究,足以让她为我炼製一副合適的肉身了。於是我连忙赶过去,只要能够获得肉身,就算叫她一声师傅,又有什么要紧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失踪了,若不是我还懂一些追踪之术,我还以为她放我鸽子了呢。” 她望著远处莽莽群山,嘆道:“等我追下去,才发现她被抓到了牛头山。当时我已经在学习炼製鬼头针盘,虽没有炼到以身藏针的大成之境,也可以缩身到三尺长短,如小兔一般。我远远看到了鬼影牛的踪跡,就立即跑出牛头山,却也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所以这两年我藏身在白鬼村中,就是为了继续炼製鬼头针盘,只要达到大成,就有希望把师傅救出来了。” 唐逍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道:“不用什么鬼头针盘,你带我去就行了。” 鬼巫只是高阶鬼將,大概还是这两年里突破的,却敢去挑战鬼影牛这个半步鬼帝,不得不说胆量真大,对方柔也的確够真心的,所以唐逍觉得,他有必要保护好她。 毕竟是方柔的弟子,哪怕她是鬼,他也要把她变成人。 龙闕剑的速度极快,不过大半天时间,牛头山便已然在望了。 牛头山位於平等鬼域与地藏鬼域的交界处,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一座丘陵的两侧,远远看去就像牛的两只角。 而那鬼影牛居住的“邙骨洞”,就位於左边那座“牛角”上。 若是从地上前往邙骨洞,就得先穿过绵延千里的大森林,再想办法登上高达千丈的绝壁,才能看到邙骨洞的所在。而御剑就没这么麻烦,只需要笔直地朝那洞口飞去就行。 一直到临近洞口,才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唐逍顿时觉得龙闕剑极难操纵,便低喝一声:“走!”毅然跳下剑身。鬼巫急忙跟上去,便见唐逍的身影闪了几闪,已然落到了悬崖边的一块石头上,一只脚踏著隘口,磅礴的剑意一轮轮地倾泄了下去。 鬼巫连忙跟上去,却不料半空中隘口很滑,若非唐逍一把拉住,她恐怕已经掉下去了。 她赶忙紧紧抱住唐逍的右袖,脸色却已变得一片苍白。 好歹也是当过霸主的,她倒不是因为落脚点的险峻而恐惧,而是感受到了洞里的气息! 唐逍也感受到了,那气息就像史前巨兽一般,静静地伏在洞里,却让人本能地心中发悸! 鬼巫低声问道:“师公,那就是鬼影牛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 唐逍淡淡一笑:“你只要管好你自己,不要衝到我前面去就行了!” 他不让鬼巫管他,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隱藏身形,笔直地衝进了邙骨洞,就在剑身上將左手一扬,一道暗紫色流光一闪而出,便是他在寒鬼林中得到的凤魋剑。 驀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道紫黑色火焰喷了出来,却被凤魋剑上飆射而出的几道剑气狠狠切割而过,原本凝成一团的紫火,立即变得四分五裂,隨风飘散而去。 便听一声惊“咦”:“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剑光,竟然能切开本帝的牛胆鬼火?” 唐逍没有回答,只是冷冷注视著这个庞然大物:足有十丈长,高也有三四丈,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座山;头顶两角、身披五彩,四条腿像四根柱子,却总有一种似虚似幻的感觉。 他静静地问了一句:“你就是鬼影牛?” 牛鼻子里打了个响鼻:“不错,本帝就是。你是什么人,敢来我行宫里撒野?” 唐逍冷哼道:“本帝?你也好意思称这两个字?两年前,你抓了一个女子来此,最好把她交出来,不然的话,我拴了你的牛鼻子、卸了你的牛角、剥了你的牛皮?” 鬼影牛哈哈大笑道:“恐怕你是吹牛皮吧,风这么大,没闪著你的舌头?” 唐逍就不再说话了,收回了凤魋剑,龙闕剑却化作一道旋风,朝著鬼影牛卷了过去。 鬼影牛虽然自大,却並不笨,唐逍的实力也没弱到它可以掉以轻心的程度,只见它將一只牛腿一跺,洞子里就响起了噼噼叭叭的声音,那攻击却並不是来自它自己,而是由洞壁、洞顶和洞底钻了出来,道道五彩光芒,剎那间把原本阴暗一片的邙骨洞,映得一片光明! 唐逍低叫了一声“小心”,一伸手就把鬼巫扔出了洞外。鬼巫顿时大急,高声叫道:“师公小心,这位鬼帝大人实力极强,要是打不过,我们就……” 她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被一阵狂风怒吼般的牛嗥声淹没了。 鬼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那猖狂无比的鬼影牛驀然间改变了性格。 像这么厉害的鬼兽,怎么可能如此不顾形象,嘶吼声惊天动地,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身可亡,道可消,脾性却不能弱,不然,怎么在弱肉强食的冥界之中生存下去? 唐逍却没有感到意外,冷冷地看著面前这头不住翻滚的巨牛。 刚才,鬼影牛利用洞里预先设好的机关,悍然朝他发起攻击,的確让他觉得有些惊讶,这头蛮牛居然不笨,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但那种等次的攻击,就连唐逍的剑体都破不开,大概只跟挠他痒痒差不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 魂龙娶亲有蹊蹺 唐逍走了五六步,全身上下都被五彩光芒击中了,却连条头髮丝细小的血痕都没出现。 鬼影牛惊呆了,忍不住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是用铁来铸的吗?” 唐逍还是没有回答它,剑身一抡,一道炽热的火焰剑气便將那五彩光芒都压了下去,顿时整个邙骨洞里都热了几分,那鬼影牛更是像见了鬼一般,四脚离地跳了起来。 刚刚四肢落地,突然间四道剑气已从地底下钻出来,而鬼影牛却连唐逍什么时候把四道剑气打下地底的,也没有发现,直惊得它冷汗直流,浑身颤抖,就像在打摆子似的! 唐逍鄙夷地一笑,突然又收回龙闕剑,冷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女孩在哪吧?” 那鬼影牛也知道了,原来唐逍只是想找回两年前的那个女孩。而冥界通行的规则是,如果我打不过你,那就不打,先满足你的需求、保住我的小命再说。 所以鬼影牛立即就低下了脑袋:“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一个小女孩?” “还有很多个吗?”唐逍吃了一惊,“你们是把他们看成奴隶了吧?” 鬼影牛连忙摇著前蹄:“没,我还没那么强大。只是这一带都是我的天下,每年总要抓几个女子来暖被窝,所以前年的確抓了些人,却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它轻轻一拍手,便见洞里鱼贯走出来一行人,都是女子,有的面容清苦,有的脸色苍白,一见到鬼影牛,便做贼心虚一般,离它远远的,似乎生怕被它盯上了。 鬼影牛却也不在意,又打了个响鼻:“她们就是本帝这两年抓来的。” 但这群人里面並没有方柔的灵魂,都只是一些生自冥界的普通人鬼而已。 鬼影牛身子一晃,变成了一个身高丈许的大汉,鼻子上扣著两个金环,左手位置是一面巴掌大的金斧。他將手一招,一个女子就被他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扣著鼻孔,问道:“俺洞里的女人都在这里,你看看有没有你要的?如果没有,那就请你离开了吧?” 唐逍呆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见识了他的实力过后,这鬼影牛居然还这么大的胆子! 但鬼影牛显然不想和他多说,抱著女子就要往洞里走,急得鬼巫“啊”了一声。 唐逍也正好看向她:“你確定,就是他抓走了方柔?” 鬼巫皱著小脸,努力回想著:“当时是一团黑雾捲走了师傅,我跟著那团黑雾,一直跟到这儿,当时我在山脚,是亲眼看到那黑雾涌进洞里的,然后就在洞口看到了他。我不敢再呆下去,悄悄离开了,还差点被他发现。所以我想,师傅应该是被他抓走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唐逍皱著眉头想了一想,无奈地嘆了一声:“那走吧!” 他让鬼影牛把洞里所有女人都叫出来,已经算是很折辱对方了,鬼影牛却並没有反抗。那是因为双方试了一招,鬼影牛知道,唐逍不说比他强,至少也是与他不相上下的。而在修炼界,实力决定地位,只要没有必胜的把握,很少有人会真的打起来。 哪怕委屈求全,也要比拼得头破血流强得多。 但没有任何证据,就强行要求鬼影牛交人,这就不是委曲求全能解决的事情了。修炼界还有一个通行法则,是不能把別人逼到绝路,不然,就算再老实的人都会咬上三口的。 而且,如果方柔真的不在这儿,那就不能在这儿多浪费时间,免得真的耽误了。 可是听鬼巫这么说,好像鬼影牛也並不能洗脱嫌疑,这就有些麻烦了。 现在鬼影牛带著女人们已经回了里洞,难道唐逍真的要硬闯进去,与他不死不休吗? 鬼巫也知道,这样做是不明智的,所以她张了张嘴,却没敢反驳唐逍的话。 但唐逍也没有走远,反而来到尖尖的山顶,盘膝坐了下来,又掏出几个阵盘交给鬼巫:“在四面设好灵阵,帮我护法。有这阵法在,就算真的鬼帝来了,也是能拖延一段时间的!” 鬼巫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和唐逍捆在一起了,做起事来自然尽心尽力。 唐逍打算用神识笼罩整座山峰,而且还要侵入邙骨洞內,还要不让鬼影牛发现。这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之前虽然多次用神识蔓延,却也只是覆盖数里方圆就顶天了,而这座山峰单是高度就足有数里,何况將神识侵入厚厚的山体,那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但想要查清鬼影牛与方柔有没有联繫,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先在嘴里塞满了恢復灵魂力量的丹药,然后便把神识扩散出去。 鬼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为方柔而奋斗。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傅到底是不是他嘴里的方柔,但她还是觉得很感动,那个方柔,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女人。 她收摄了心神,在唐逍身前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看著头顶的天空。 天正亮著,没过多久就开始黑了下来,傍晚到了;夜色笼罩著大地,慢慢地又被光明所替代,一天时间就过去了;接著周而復始,如此反覆,时间便不停地从山顶溜走了。 时间和空间,是整个宇宙中最为神秘的两道法则,空间还有希望被破解、被掌握,时间却是谁也没有办法参透,它就那么恆定地、无情地往前奔涌,谁也不能让它回头。 仿佛只过去了一个瞬间,但鬼巫知道,三天时间已经过去了。 而唐逍那一直紧闭著的双眼,也在这一刻,倏然睁开了。 鬼巫猛回头看著他,双眸中满是期望,却又有些畏怯,生怕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但唐逍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一声怒吼,鬼影牛猛衝出来:“什么意思,你敢窥探本帝?” 原来唐逍用神识探测,被他发现了。修炼者的隱私是绝不能被人窥视的,谁还没有秘密,修炼者的秘密更是自身实力的源泉,若被窥视,那简直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还要厉害! 唐逍冷冷地道:“两年前被你捲来的那个女孩,你到底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鬼影牛怔了一下,又听唐逍冷哼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就不要再哄骗我了!” 这下他知道矇混不过去了,唐逍已经偷听到他的说话,无从抵赖! 既然无法矇混,那就不要矇混了。鬼影牛提起斧子,怒气冲冲地道:“想要知道?好,先接俺三斧再说,你要不死,本帝就告诉你!”身形一动,顿时整个山顶到处都是斧影! 唐逍冷冷地道:“好,这可是你说的!”飘身后退,龙闕剑则迎了上去。 鬼影牛虽没有变回原身,但那斧头也是势大力沉,猛然劈著,一斧接一斧;龙闕剑却是走势轻灵,专找斧头的受力转换点,却像也无法抗拒那巨大的力量,被逼得步步后退。 龙闕剑一退,唐逍也只能跟著退。他一直在寻找鬼影牛的破绽,但后者这套斧法显然不同凡响,牛类妖兽又都是力量极大,一时间他也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而只退了几步,唐逍便感觉到后脚一空,竟是被逼到了悬崖边缘! 掉下去,对他这样的高阶修士来说,倒不是什么危险事;但此时正是在激战之中,掉下悬崖定然会影响到身形与真元运转,若被对方抓到机会,简直就是万劫不復了! 鬼影牛显然也在等著这个机会,全身真元鼓盪,重重一斧劈了下来! 然而却劈了个空,抬头一看,唐逍和鬼巫都脚踏著一柄秋水般的长剑,正是龙闕剑! 而挡在鬼影牛身前的,却是一柄靛青色的、带著浓浓鬼气的半步天器长剑:凤魋剑! 不知什么时候,唐逍已经完成了“换剑”操作,而鬼影牛却浑然没有发现! 他不禁怔了一下,便听唐逍冷笑道:“你的表演结束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就在鬼影牛发怔的时候,他已將手一指,凤魋剑化作一道青光飆射过去,剑影朦朧,將鬼影牛牢牢罩住,只听噹噹一阵脆响,鬼影牛的斧头变得有一丈来高,如门板一般,却还是被逼得步步后退,又从悬崖边逼回了悬崖的另一侧。 唐逍清啸一声,只见剑气纵横,把整个崖顶都照得阴绿一片,便听鬼影牛杀猪一般嚎了起来:“別……別打了……我说,我全都说……”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变回了原身,却还是挡不住剑气侵袭,身上已被割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紫黑色的脓血直往外涌,带著一股难闻的腥臭,鬼巫连忙捂住了口鼻。 唐逍冷冷地看著他,手中剑势却並没有停止,只是没有继续刺下去而已。 鬼影牛也不敢说什么,低著头,用鼻子上的金环敲击著大地:“是……两年前俺是抓来个女的灵魂,人鬼……而且是天生的人鬼……可是,可是我並不是想占有她啊!” 鬼巫似乎有些惊讶,唐逍却没有在意:“那她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想知道方柔在哪儿,其它的,他都不关心。 鬼影牛抖抖索索地道:“被……被金甲魂龙抢走了……” “金甲魂龙?”鬼巫又嚇了一跳:“你说的,是魂甲山的那位至尊?” 唐逍皱著眉问道:“金甲魂龙?那是何方神圣?” 鬼巫第三次跳起来:“师公,可別乱说话!金甲魂龙是平等、地藏两大鬼域交界处的一方霸主,那是货真价实的中阶鬼帝,方圆数千里以內的霸主!听说它有上古鬼帝諦听的血脉,相隔千里也能听到別人说话,甚至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恐怖无比呢!” 唐逍发现,在她冷酷的外表下,其实藏著的是一颗少女心,在感到恐怖、兴奋的时候,就会把本性暴露出来。 他看著她,甚至在想,她死之前到底是谁,怎么有如此可爱的性格? 冥界的生灵,极少部分是冥界生长的,绝大多数都是圣炎各界死后的魂灵鬼物,鬼巫也不例外。这些魂灵到了冥界之后,罪孽深重的会进入十八层地狱受苦,洗清罪孽后就会立即进入六界轮迴道投生而去转世后也只会是畜生、树木,甚至魔、妖之属,一生命运坎坷。 而一些罪孽较轻或完全没有罪孽的,则会变成“人鬼”,暂时在冥界住下来,等候轮迴。 人鬼的轮迴是很困难的,他们只会投生到荣华富贵之家,一生命运顺利安康,无病无灾,所以名额极少,整个冥界每年都会產生数以千万计的人鬼,却只有一万个投胎的名额。 所以绝大多数人鬼都只能在冥界生活,有的甚至会生活几千几万年,直至寿尽。 鬼物也是有寿命的,只是比同境界的人类要长一些,比如鬼巫,只是相当于丹境,寿命却有三千年之久,足足相当于丹境修士的六倍之多,真是令人艷羡不已。 当然,人鬼虽多,却基本上不能修炼到太高境界,只有冥界出生的生灵,才能与冥界完美契合,达到鬼王、鬼帝之境。比如鬼巫,大概鬼帅境就是她的天板了。 唐逍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著,目光却定定地看著鬼巫,直看得她俏脸微红。鬼影牛却趁著这个机会,驀然又变回原身,两臂一举,接著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哮。 他想趁著唐逍走神的机会奋力一搏,却没想唐逍就算没有集中注意力,那道由剑气织成的剑网也没有半点放鬆。他一反抗,反而被剑网压迫入体,痛得他惊天动地哀嚎起来。 唐逍忍不住冷笑:“你当真以为,我就能任由你在我身旁,不作任何防备吗?” 鬼影牛浑身已是脓血淋漓,哀声求饶道:“我……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 唐逍剑网一收,顺便把几道剑气刺入鬼影牛体內。 唐逍冷冷地道:“陪我走一趟魂甲山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它敢拒绝吗? 第两百章 吉时已至变故生 他现在就算不动用剑心合剑、化剑这些底牌,单凭真元、灵魂力量、肉身等方面的优势,也能力敌天境一二层,鬼影牛虽是半步鬼帝,毕竟不是真正的鬼帝,被他拿捏得死死的,除了哀嘆,没有別的办法。 如果他不说后面那句话,鬼影牛还有可能动动別样心思;他这么一说,鬼影牛就只能哀嘆了:“那,那请让我回去安排一下,您放心,耽搁不了太多时间的!” 过了一刻钟后,唐逍和鬼巫就骑在了鬼影牛背上。作为半步鬼帝,他自然是能飞行的。虽然憋屈无比,但还是得乖乖地让唐逍在他的鼻孔金环上系了带子,四脚撒开,就踩在四朵白玉兰似的云朵上,风驰电掣,那速度也不比唐逍御剑慢上多少。 唐逍倒也不想亏待它,冥石车还得换冥石呢。他取出几枚丹药塞进牛嘴里,顿时令鬼影牛精神一振:这丹药乃是唐逍用天阶手艺炼製出来的,与冥界的鬼丹自然是天差地別。 原本鬼影牛是很有情绪的,被剑气逼著成为唐逍的坐骑,哪个半步鬼帝愿意忍受这么大的耻辱?可是这几颗丹药下去,他甚至觉得自己久已封印的修为,似乎又有了一丝鬆动,那是境界得到提升的表现,顿时就让鬼影牛兴奋起来:似乎当唐逍的坐骑,也不全是坏事。 打一捧再给一颗,正是收买人心、控制下属的最佳手段。 唐逍坐在牛背上,心情倒是不错,拍拍牛角,问道:“你当初抓那女鬼来做什么?” 他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方柔,虽然想来挺像,但还是先用“那女鬼”来称呼。 鬼影牛瓮声瓮气地答道:“她是天生的『混元圣体』,这种体质是最为贴合天道的,一则学什么都快,二则能够炼製出最为契合各界天道的东西来。我当时,就是想让她帮我炼製一具肉身,虽不如我本来那具躯体,但也是最为贴近的了。但我也没想到,我刚把她请回来不到半年,材料都没凑齐,就被金甲魂龙收到了消息,生生把她抢走了!” 唐逍抿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金甲魂龙抓她去,也是为了炼製肉身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金甲魂龙和我不一样,俺是早年惹到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生生被毁了一半肉身,虽然也凭著大气运修炼到了半步鬼帝,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所以俺才会抓来那女鬼,帮俺重炼肉身。这金甲魂龙却是全身上下连一道伤口也没有,按理说不应该有求这女鬼才是。所以他有什么目的,俺是真的不知道!” 唐逍微皱著眉头,不为人知的目的,才是真正让人担心的。 牛头山离魂甲山有万里之遥,牛类鬼兽虽不以速度见长,鬼影牛却算是一个另类,只了一天多一点时间就赶到了,只是他只愿意呆在远处,生死不敢靠近魂甲山。 唐逍站在牛背上看过去,那魂甲山远远望去就像一条苍龙,蜿蜒起伏地臥在大地上。 他转头望著鬼巫,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鬼影牛“咦”了一声,忙问怎么了。 鬼影牛看著侧边,道:“怎么这两位一起来到魂甲山了,他们什么时候相识的?” 唐逍问道:“哪两位?很熟吗?” 鬼影牛点头道:“是枯松涧的於松先生,和鬼胎宫的育鬼娘娘。他们都是高阶鬼王,实力虽不如我,但他们手下都有万千弟子,势力却比我强得多了。” 其实他也是有徒子徒孙的,只不过都生活在牛头山下,而唐逍是直接闯进邙骨洞的,那些牛鬼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傻呆呆望著半山崖,望而兴嘆。 而於松先生和鬼胎娘娘却不一样,他们都是和自己的子弟住在一起的。所以若是遇到了变故,他们的抵抗力可比鬼影牛强多了,至少不会像他这样,只能坐以待毙。 但枯松涧和鬼胎宫相距何止万里,他们怎么会同时来到魂甲山呢? 唐逍心中一动,祭出龙闕剑,带著鬼巫踏上去,推了推鬼影牛:“去打听一下!” 鬼影牛答应一声,一晃身又变成人形,便朝左侧那片云雾掠了过去:“两位老友!” 一个声音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明明感受到了牛兄的气息,却没见人影,还以为牛兄是不是在那边屙尿,所以不好意思出来见见老兄弟呢!” 另一个女子声音则啐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老黑鱼,你这嘴巴简直臭不可闻!” 於松大笑著,重重地拍了鬼影牛的肩膀:“怎么样,別来还无恙吧?” “无恙,无恙……”鬼影牛只觉得额头上直冒冷汗,连忙不著痕跡地偏了偏头,又问道:“两位也是才到此地吗?” 於松笑道:“当然了,魂龙至尊的新婚之妻,我们怎敢不按时赶来?” “新婚?” 鬼影牛愣了一下,立即听到於松问道:“怎么,你不是来祝贺魂龙至亲的吗?” “当然,当然是,怎么可能不是?”鬼影牛略有些夸张地笑著,“千里迢迢赶过来,若不是,费那么大的劲做什么?只是俺还没准备好,空著两手就来了。” “谁还不是呢?”育鬼娘娘道,“我也只带了那张请帖来,魂甲至尊什么好东西没有,还需要我们送吗?当然,我们也不能完全没有准备,我带了一株万年鬼王参。” “我有一片九重幽泉玉。”於松先生得意地笑道,“老牛,你真的什么也没带吗?” 鬼影牛突然支起了大耳朵,好像有人正在朝他说悄悄话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笑了:“我正好有个朋友,也要去魂甲山祝贺,他有些礼物,我们等他一下吧!” 他的这个“朋友”自然就是唐逍。没入他体內的那几道剑气,让唐逍和他有了灵魂上的联繫,唐逍便是靠著这联繫,把信息传递到了他的脑海里。 於是装模作样等了一会儿,唐逍便带著鬼巫过来了,却让两个鬼王嚇了一跳。 他们都是骑著鬼鹤、鬼鹰来的,一见唐逍站在剑身上,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你……你是人类?”育鬼娘娘看著鬼影牛,“你居然有人鬼朋友?” 眾所周知,御剑术只有人鬼才能修炼。 鬼影牛两眼一翻:“当今社会,有个把人类朋友,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他粗声粗气地朝唐逍道:“礼物准备好了没有?想要结识金甲老前辈,这是最好的机会!” 唐逍唯唯诺诺地点头:“按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一定不会误事的!” 鬼影牛又满脸堆笑地朝两个鬼王道:“走吧,他做事,我是放心的!” 於是五人又上路了,这次没走多久,便来到了魂甲山口。 在山外没发现,进了山,便见到处都扎著红绸、贴著喜字,到处都有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少年在迎客,不时爆发出小小的欢呼,那是有人得到客人赏给的小费了。 给唐逍等人引路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头上生著一只独角,一身黑衣,也不知道是什么鬼兽。听见前面有同伴欢呼,他就回过头来,不著痕跡地看了看眾人。那於松先生和育鬼娘娘便都掏出几张冥幣递了过去,少年立时喜笑顏开,不住地感谢著,又朝鬼影牛看去。 可是唐逍却无动於衷,只是一手捂著脑袋,似乎根本不知道,居然还有拿小费这一说。 他不动,鬼影牛也不敢妄动,只能满是尷尬地笑著,引来少年一个白眼。 於松先生和育鬼娘娘都暗暗地嘆了口气,悄然离鬼影牛和唐逍远了一点。 虽然如此,那少年还是不敢慢待客人,只是在分配住处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把唐逍和鬼影牛分配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而於松先生和育鬼娘娘的住处,则要比他们好得多。 分別的时候,於松先生看看唐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贵友……唉……” 鬼影牛傻傻地笑著,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两个鬼兽刚离开,唐逍就转身走回了屋里,淡淡地说了句:“忘记自己身份了?” 鬼影牛浑身猛地一震,连忙屁顛屁顛跟进屋里,就要贴地一滚,变回原形,却被唐逍一挥手止住了:“这儿耳目眾多,你是想让我暴露出来吗?” 鬼影牛连忙摇头:“不……俺绝没有这个意思,您可別冤枉俺……” 唐逍不再理他,而是喃喃地道:“金甲魂龙娶亲,新娘会是谁呢?” 他一抬头,见鬼巫正默默地看著他,便微笑著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选这个院子?” 既然疑似方柔的徒弟,能够培养一下她,他也是不会吝嗇的。但鬼巫却明显不明白他的用意,摇摇头道:“不知道。这地方有些闭塞,也接触不到什么人……” 唐逍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接触人呢,只要能得到消息就行了。你去打听消息吧,你虽是人鬼,但不用去与那些宾客打交道,只是混在他们的弟子、僕人和丫鬟中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鬼影牛就不要出去了,老老实实陪我在这里,等待宴会开始!” 鬼影牛撇撇嘴,虽然很是不满,却不敢有丝毫意见。 於是唐逍紧闭院门,足足三天里,连大门都没出过,把鬼影牛关得都快发了疯。 好歹到了三天后,大清早,就听到魂甲山上乐声大作,紧接著就有僕人到来,毕恭毕敬地邀请鬼影牛等人到山上“炼魂宫”,观礼金甲魂龙的婚典。 鬼影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接连三天的“禁闭”终於结束了,可是他可不敢自行上山,先让那僕人在门口等著,自己跑到唐逍的房门前,便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唐逍就站在门口,仍然是一袭简单的黑色布衣,除了手指上的戒指,別无装饰。 鬼影牛低声道:“如此喜庆,您是不是要换一身合適的衣裳?” 唐逍冷笑道:“金甲魂龙结婚,又不是我当新郎,我为什么要换衣裳?” 鬼影牛一窒,本能地觉得唐逍恐怕不是简简单单来祝贺的,不由得动开了心思。如果唐逍和金甲魂龙斗起来了,被金甲魂龙杀了,他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先溜了再说? 唐逍也不管他怎么想,径直走出房门。鬼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快走几步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理会,先朝那僕人示意一下,便朝山顶走去。 炼魂宫就在山顶,一处宽广的大院里,已摆满了桌椅,一队大红衣裳的男女僕人分列在两边,迎候著络绎不绝走进院子的宾客,导引他们围坐在一张张圆桌旁边。 唐逍等人被引到了一处角落,距正中间的那个舞台有点远,却离后门挺近。 显然,这座位是按照各自送的礼物来安排的,唐逍只是隨便送了一万元冥幣,而这些宾客送的,大多是地器、丹药之类的好东西,所以能够给他们安排个位置,已经是不容易的了。 鬼影牛只觉得一张大脸上火烫烫的,坐在椅子上埋著头,一个字也不说,让原本打算过来打招呼的於松先生、育鬼娘娘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却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唐逍倒很自在,和同桌的几个宾客说了几句。这些宾客都只是些鬼帅境的鬼兽,实力低微不说,还很穷,只是想来金甲魂龙的婚典上,露露脸、长点见识而已。 都落座了,唐逍便悠閒地靠在椅子上,而此时的鬼巫也才终於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师公,我听说今天的新娘,是一位强大的鬼修,却不知为何,也失去了自己的身躯。据说在婚礼上有个巨大的惊喜,我猜测,是不是这位鬼修將要得到自己的躯体了。” 唐逍点点头,微笑道:“我们是客人,只观礼就好了,別的,不用管。” 鬼巫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说下去,因为此时婚典已经开始了。 变故,也要发生了! 第两百零一章 血落魂甲大战起 冥界的流程虽然和凡界不大一样,却也同样的繁琐,足足了一个多时辰,新郎和新娘才来到舞台上。 唐逍这才看到了新郎的真面目,是个龙头人身的老者,一身气机浩瀚。 他微微皱眉,便听那老者微笑道:“把本帝准备的惊喜,送上来吧!” 唐逍立即坐直了身子。 鬼巫轻皱著眉头,看著他的动作,自己也不由得全身都绷紧了。 循著唐逍的目光看去,只见院子一侧,也就是离他们这张桌子不远的地方,一扇小门打开了,有八名弟子抬著一顶大红轿缓缓走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新娘不是在舞台上的吗,怎么又抬进来一台轿?” “是啊,难道所谓的『惊喜』,就是新娘临时换人吗?” “嘘,你在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吗?小心老祖一怒,让你走不出这院子!” “不对,你们看,台上的新娘也没有什么焦急、恐慌、愤怒之类的情绪,反而面带笑容与憧憬,好像这还真是给她的惊喜……啊哟不好,那傢伙在做什么?” 说话间,那顶轿已走到了距唐逍最近的地方,他却在鬼巫和鬼影牛面前消失了。 “我的妈呀,唐主人你在做什么?鬼帝大人的轿,也是你能够劫的吗?” 鬼影牛的脸色已然变得一片煞白,他分明看到,唐逍已扑到轿旁,一把朝轿子里抓去,只骇得八个抬轿子的弟子齐声大喊,旁边桌子旁的宾客们也乱成了一团! 不少宾客都摩拳擦掌地,有的已悍然扑过去了,这可是在金甲魂龙面前挣表现的好机会! 鬼巫“唰”的一声取出长剑,娇叱道:“老牛,帮师公拦住他们!” 她已跃上桌子,却见鬼影牛畏畏缩缩地,似乎不敢出手,厉叱一声:“你想清楚了,你体內的剑气,若是师公死了,整个冥界也许都没人解得开!” 鬼影牛浑身一颤,他相信鬼巫这话有些夸大,不说別的,至少十二位鬼城城主是能够解开的。但他有那个运气,能见到这十二至尊中的一位吗? 如果唐逍死了,他又见不到十二城主,那怎么办? 他恨恨地呢喃一声,也甩出金斧,跃到桌子上,与鬼巫站在一起。他们当然只能挡住这个方向的宾客,但不管怎么说,能挡一点是一点,也算是给唐逍做出了贡献。 何况,就算只挡住这个方向的敌人,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很危险的事情了。 鬼巫在独战两个鬼將,已是岌岌可危;鬼影牛也被一个鬼王、几个鬼帅绊住,自顾不暇! 而唐逍一只手伸进轿里,却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迟迟没有收回来。 金甲魂龙和他的新婚妻子已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两人都有些气急败坏:“好小子,本祖计划了这么久,你居然想横插一刀、坐收奇利,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而唐逍身边已聚了二三十个鬼王,有几个是金甲魂龙一族的强者,更多的则是来赴宴的宾客。於松先生和育鬼娘娘也在人群里,隨著大眾呼喊,似乎想要扑上来,却没找到机会。 几十个鬼王就像房屋的四面墙壁,把唐逍和轿围在中间;从天而降的金甲魂龙则像一个屋顶,重重地盖將下来,那凌人的气势,已让一眾鬼王纷纷退避,弱一些的就要吐血了! 哪怕金甲魂龙的爪子已按到唐逍头顶,他的左臂居然还没有收回来! 直到爪尖已触及唐逍的头髮,却猛听他怒喝一声:“起!”那轿轰然爆炸,一个頎长的东西被他抓在手中,而一抹剑光则从他身后飆射而起,直往金甲魂龙的胸口刺去! 这道剑光一出,不但金甲魂龙,那几十名鬼王也个个遍体生寒,纷纷惊叫著退了几步! 金甲魂龙爪子一偏,便按在那剑尖上,借力翻腾,落到数丈之外,双眉紧皱看著掌心:那生著厚厚鳞甲,连极品地器都砍不伤的掌心里,赫然有几滴鲜血渗了出来! 有离得近的人看到了,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中阶鬼帝,都伤在了这柄剑下? 顿时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得炽热起来,那柄剑已现出了真身,乃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只是剑光流转如一泓秋水,剑尖上还隱隱能看到一丁点殷红! 新娘也落下地来,黛眉紧皱,声音却还能保持平静:“不知愚夫妇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连小女子赖以復生的躯体都要抢夺,公子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吗?” 唐逍冷笑道:“你想要復生復死,都和我没关係!但你炼製躯体也就罢了,连帮你炼製躯体的灵魂体,也要把她炼製在身体里,以剽奈她的肉身特性,这才是真正的过分吧?” 猛听一声尖叫传来,唐逍也不回头,一道剑气就从他肩膀上飆起,快如闪电,在鬼巫身前一颤,一把刚砍到她头顶的大刀便断成了三截;隨即剑光一缩,鬼巫便到了唐逍身后。 鬼影牛连忙大喊大叫著衝过来,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竟把几个鬼王都冲得七零八落,虽然身上添了两三道伤口,却终於衝到了唐逍身旁,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便听金甲魂龙沉声道:“没有证据的事情,阁下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 唐逍微笑道:“我又不是来指证你,金甲先生何需恐慌?当然,我也不是来打搅你们婚典的,更不是想与金甲先生过不去。我只想带走这具躯体,还望先生成全!” 那新娘一怔,忍不住抱著金甲魂龙一只胳膊,娇声哀求道:“老祖……” 金甲魂龙拍拍她手背,低声道:“你儘管放心!” 回过头来,他厉喝道:“本祖看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话声中,他已一掌挥出,顿时一道无比凌厉的狂风,把旁边眾人鬼王吹得不住后退,一个鬼王失声叫道:“不愧老祖啊,隨手一掌,就足以將我等全数湮灭了吧?” 金甲魂龙冷笑一声,正要叫人打扫战场,却突然目光一缩,寒声道:“你竟然没死?” 在他想来,虽然自己只是隨意挥出一掌,但也足以让唐逍魂飞魄散,却没想到狂风散去,唐逍却仍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甚至连龙魂剑也没有祭出来! 唐逍的左臂仍然抱著那具躯体,其实更准確地说,那只是一截圆木,从头到脚一般粗,也没有头、手、腰、腿等各处的区別,想来是要让新娘的灵魂进去后,才会变为人形吧? 新娘此时就死死盯著这截圆木,那双眸中的迫不及待,已是炽热无比。 但唐逍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一笑:“我要走了,谁拦路?” 他空落落的右袖一摆,便往院外走去,鬼巫连忙跟上去,鬼影牛却犹豫了,看看他背影,想要挪动脚步,却又像在担心著什么,刚抬起来的一只脚又匆忙落了下去。 金甲魂龙怒道:“看来你是想不死不休了!上,谁要杀了他,就是本祖的座上嘉宾!” 这话顿时让那几十个鬼王都兴奋起来,谁都知道,能够得到一个鬼帝的青睞,他们以后突破到鬼帝的可能性,就能大为增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立即有一个鬼王沉声喝道:“小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然而话音未落,那庞大的身躯才刚刚跃起,他面前就出现了一柄尺半长的小剑! 虽然剑鍔、剑柄、剑身一应俱全,那鬼王却很清楚,这只是剑气化成的“假剑”。可是一柄假剑居然能够以假乱真,唐逍的剑道修为,到底到了何等境地? 那鬼王脸色大变,却发现这柄假剑好像並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在他身畔绕了一圈,顿时惨叫之声不绝於耳,好几个鬼王身上冒著鲜血倒了下去,其中甚至有一个高阶鬼王! 那鬼王又是恐惧又是庆幸,却还没等他笑出声来,便感到了背心一凉! 不过一剑之威,已然击败了七八个鬼王,顿时令其他鬼王纷纷停下了脚步。 而唐逍则趁著这点时间,已然挑飞了二三十张桌子,那院门口离得已是不远了。 “本祖要是让你走了,这张老脸还能往哪儿搁?” 厉声怒啸中,金甲魂龙已一跃而起,一掌如大山一般朝唐逍头顶按了下来! 刚才他的掌心中了一剑,那只是他没注意到而已,这一掌,他不但要雪耻,更要杀人! 然而唐逍还是没有放下那躯体,只是將右臂长袖一甩,那本应柔软的袖身,剎那间变得坚硬如铁,迎著金甲魂龙的巨掌就撞了上去,竟是带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 呯! 一声巨响,院子里顿时血光飆溅,一袖一掌相撞的余波扩散开来,不知击伤了多少宾客;唐逍驀然间一矮,双脚已陷入地底下,金甲魂龙则怒啸一声飞回了数丈之外! 看样子,这一次,唐逍虽然占了下风,却是半点伤痕都没能留下!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精彩,最先行动的却是鬼影牛。 他已一路小跑来到唐逍身后,居然没有人想到拦截他,鬼巫则在感嘆这头老牛脸皮之厚! 唐逍没有理会鬼影牛,只是袍袖一甩,龙闕剑就竖在身前,冷冷地看了眾鬼王一眼,大踏步朝著院门走去。所到之处,居然没有人敢挡在他面前,一个个都躲到了一旁。 如果能一直这样的话,唐逍就能轻轻鬆鬆地走出院门,扬长而去了。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唐逍离院门只有数丈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鬼王立即惨叫了一声,原来他身后不知何时埋伏了一道剑气,那两个鬼王一个不防备,立马就撞了上去! 就算他没有刻意控制那道剑气,也能轻而易举地將两个鬼王分成四截! 而另一边,金甲魂龙则深深地锁起了眉头。 正好,唐逍抬起头来,衝著他冷冷一笑:“你猜,我知不知道这儿埋伏了阵法?” 跟在他身后的鬼巫和鬼影牛都吃了一惊,鬼巫完全没能看出来也就罢了,毕竟她只是鬼將而已,连鬼影牛都没看出一丝端倪,这就让他心里直起波澜了。 金甲魂龙双目中凶光瀰漫,语气却很平静:“这几天到处探测的那道神识,是你吧?” 鬼巫和鬼影牛又是一惊,特別是鬼影牛。他知道唐逍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他也是半步鬼帝,境界上甚至比唐逍还高出一线,他却完全不知道,唐逍竟把神识蔓延出去,在魂甲山里四处搜索:他怎么感觉,唐逍这是在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啊? 不过金甲魂龙定然是不会说谎的,而且唐逍提前预知这儿有阵法,难道不是早就用神识了解了魂甲山的布置吗——可是他有这么强的神识,连金甲魂龙都逮不住他? 唐逍不置可否地一笑,袍袖凌空一挥,一道神识已將身前数丈覆盖住了。顿时在这个区域內的鬼兽们纷纷战慄起来,就好像突然之间就坠进了冰窟窿里一般。 金甲魂龙怎能让他自由自在地破阵?厉叱一声,一个箭步衝过来,却突然间又抽身便退,在他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剑气,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就要像那两个鬼王一样撞上去了! 而且不止是他身前,在唐逍身侧一丈来远,一道道剑气缓缓浮现,形成了一个直径两丈的圆柵栏,森森的剑光闪烁,已將唐逍三人紧紧地护在了其中! 这一招,唐逍把它叫做“钟鸣鼎食”,是在寒鬼林中创造出来的,將剑气如篱笆一般围成一圈,形成一个整体,就像一口大钟、一方大鼎把他围护在中间,堪称绝对防御! 这不仅是剑道的运用,还融合了阵法知识,唐逍有自信,天境五层以下,绝对打不开。 他就是要用这一招,硬生生“挤”出小院去。 既然动手了,那就不能再有丝毫犹豫! 大战,已然爆发! 第两百零二章 九天雷落天劫临 金甲魂龙何等人,他的婚典,自然是准备得万无一失。这小院布满阵法,唐逍一路衝杀过来,已经接连躲避了三处、破开了一处。如果不是这些阵法阻拦,他早已让鬼影牛变回原身,载著他和鬼巫冲天而起了。只要在地上没有拦住他,到了空中,他还会怕吗? 所以他只要出了院子,获得一丝喘息之机,立即就能扬长而去。 这一刻,他倒是有些想念自己失去已久的右臂,如果他还有两只臂膀,形势恐怕又不一样了。毕竟只靠著袍袖去操纵飞剑、破开阵法,怎么也比不上真正的手臂得心应手。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那截圆木放进饮风戒里,而是用仅存的左臂紧紧抱著。 屡攻不下,金甲魂龙也忍不住了。 他一直紧跟在唐逍身后,不断把宾客和弟子驱赶出去,不停轰击著那道剑气柵栏。虽然伤了不少,甚至还有几个被伤到要害,血流满地,大概是活不成了,但金甲魂龙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厉喝一声,又扬起了双掌,乌云盖日一般朝著唐逍头顶盖了下来! 唐逍眉头一皱,右臂袍袖挥起,那道剑气柵栏便旋转起来,在他头顶上凝成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飞快旋转著,剑身上绽放出道道毫光,金甲魂龙那两掌,竟是按不下来! 几道毫光射到唐逍身前,激起了轰隆隆的巨响,横亘在他身前的阵法,立即就粉碎了! “这样不行啊!”新娘叫了起来,“老祖,再不拦住他,就跑了!” 唐逍怀里抱著的,是为她准备的躯体,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她小脸一直红红的,牙齿却咬得噌噌作响,两眼如刀,恨不得一下子將唐逍剜得千疮百孔! 金甲魂龙却有些犹豫,紧握著双拳,眉头微皱,似乎在沉吟著什么。 “老祖,再不拦住,他就真的出院子了!” 眼看唐逍已经来到了院门边,挡在他面前的只有於松先生等几个鬼王,显然是拦不住的,新娘终於忍不住了,恶狠狠地叫道:“你不拦,我自己去拦住!” 已经胜利在望,鬼巫和鬼影牛脸上都露出一丝喜色,唐逍却仍然面色凝重。他知道,往往是这种时候,反而是最危险的,只要没有离开魂甲山,就不敢说胜利! 果然,他正要一步跨出院门,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狐狸,足有一丈来高,浑身雪白的毛髮,秀丽嫵媚,却是脸色凶狠,目光如电,更是带著一股似虚似幻的味道。 这是一只没有肉身的狐狸,更是今天的新娘。 “交出我的肉身!” 尖叱声中,狐狸一双前爪一齐挥出,十道暗紫色流光划破空间,化作十缕细细的火焰,霎时间就把唐逍的剑气柵栏烧得嗞嗞作响,更把一群鬼王逼得不住往后退去! 只是一招,就已经把新娘那半步鬼帝的实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不是她比鬼影牛强大多少,而是这一招里,她已然尽了全力! 唐逍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凤魋剑挡在身前,轻轻一旋,挡住了那几缕暗紫色火焰。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轻鬆,突然低笑一声:“你终於忍不住了!”右臂长袖舒展,龙闕剑闪电一般刺向半空:那儿,有一条足有百丈长的冥龙,正长啸著朝他扑击下来! 所到之处,就连空间,似乎也有些扭曲! 金甲魂龙,终於出手了! 这条冥龙无比庞大,竟生著九个脑袋,所有脑袋都顏色不同;虽然只有一个身子,却又生著九只龙爪,同样顏色各异,龙趾甲就有三尺长;浑身覆盖著坚硬的龙甲,熠熠生辉! “原来金甲魂龙的本体,竟是上古异兽,金甲九变冥龙!” 有人喃喃说著,却立即招来了一道暗黑色光芒,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都消失了! 旁边人都被嚇了一跳。那消失的是个中阶鬼王,好像也是一方霸主,一向自视甚高,所以才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却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魂甲山。 连中阶鬼王都能一击毙命,谁还敢触金甲魂龙的霉头?於是整个院子霎时间安静下来,不少宾客都在往身后看著,只要一有机会,大概都会转身就逃吧? 只是那冥龙太过庞大,差不多已经把整个院子都覆盖住了。十八只眼睛冷冷地瞪著院子,也瞪著默然站在那儿的唐逍三人,似乎在想,怎样才能让他们也一击毙命? 他的新娘,那头狐狸已到了他背上,同样满眼狠毒地看著那三个小小的身影。 驀地,一声长啸,金甲魂龙身形一动,铺天盖地压了下来:“时间已经很晚了,不能误了我们的佳期!小子,安心去死吧,罗魂盖星!” 院子剎那间便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光束在四处飆射,隱隱能够看到血光飞溅,不知有多少宾客和弟子在这一瞬间受了伤,乱得像烧开了水的大锅。 幸好金甲魂龙並没有关闭院门,宾客和弟子们便纷纷从那小小的院门里挤出来,纵然个个都是修为精深,却还是被挤得哭爹喊娘。一个弟子被撞翻在地,顿时无数双大脚从他身上踩踏而过,踩得他直翻白眼,最后甚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纵然他是高阶鬼帅,力量强大,但这些鬼兽,哪一个不是有几十万上百万斤重? 而且就算跑出院门的,也几乎是个个带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不过金甲魂龙显然不在乎,只要能够杀死唐逍、夺回躯体,其它的,他根本不会去管。 修炼者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大家在同等实力的情况下,公平是最大的准则。而这些宾客既然屁顛屁顛跑来给他祝贺,显然都是为了諂媚他,定然不会与他同等实力。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和他们讲什么公平呢,伤了就伤了,踩了就踩了,能把他怎么样? 金甲魂龙又变回了人身,把新娘搂在怀里,就站在小院外一块石头上,冷冷地看著小院。 新娘轻轻吁了口气:“虽然有点波折,总算结果是好的。这小子无论如何也冲不出老祖您的『罗魂盖星』,一时三刻就会被切成碎片!等奴家有了肉身,就可以好生服侍老祖了!” 金甲魂龙嘿嘿一笑,新娘对他有信心,他自己更是信心满满。这“罗魂盖星”乃是他的压箱底绝招,原本不是打算用在这个地方的,谁叫他心疼自己的新娘呢? 罗魂盖星,就算面对的是同级別的中阶鬼帝,他也有信心,让对方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揪揪鬍子,望著小院,突然间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不……怎么会……” 小院里,黑暗中,猛然间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那笼罩著小院的浓浓黑雾剧烈地翻腾著,有一点璀璨的金光,自黑雾中缓缓升起,然后渐渐变得清晰,居然是鬼影牛! 此时的他已变回原身,四蹄踩著云朵,背上站著两个人,正是唐逍和鬼巫! 鬼影牛浑身都是伤痕,不过都只伤到皮肉,虽然鲜血满身,却並没有什么大碍;鬼巫则只有两三处伤,不过最重的一处已然深可见骨,她小脸皱成一团,大概是痛的。 但唐逍身上却连一点血跡也没有,仍然神色淡然,好像根本没受什么影响! 顿时全场大哗,大家都想说点什么,却都紧捂了嘴,偷偷看向金甲魂龙。 金甲魂龙此时已是圆张大嘴,好像能塞得进一个鸡蛋:“你……你破开了罗魂盖世?” 唐逍冷冷一笑:“今天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多说了!等著吧,我会再来拜访的!” 金甲魂龙一怔,冷哼道:“再来拜访就再来,难道本祖还怕了你不成?” 这话无疑是放他走了,那新娘立马就急了:“老祖,可是我的躯体……” 金甲魂龙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一张脸已臭得像放了几个月的鸡蛋。 罗魂盖世没能困住唐逍,其实他也没有其它办法了。当然他还有几招保命绝学,但既然罗魂盖世都不管用,那几招就一定能杀了唐逍吗?谁能打这个包票? 更重要的是,唐逍已经有了和他讲公平的资格,他再不甘心也得承认,唐逍的实力和他至少是同一个等次的。所以唐逍要带走躯体,他也不敢强势要求人家留下来。 鬼影牛已升起在半空中,唐逍一拍牛角,他便长嗥一声,破空而去。 顿时又激起一阵惊嘆:“我没看错吧?那头半步鬼帝的老牛,居然是那傢伙的坐骑?” “我的天哪,能让半步鬼帝当坐骑,这傢伙恐怕已经堪比鬼帝了吧?” “你这不是废话吗,能在金甲老祖手下逃得性命,还不止是一般的鬼帝呢!” 金甲魂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什么叫“逃得性命”,人家正大光明离开的好吧? 唐逍骑在鬼影牛背上,左臂仍然抱著那根“圆木”。 鬼巫忍不住问道:“师公,这具躯体,是不是和我师傅有关係?” 唐逍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我只查出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残魂,应该是炼製者的,因为它与这躯体很是契合,如非亲手炼製,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原因。唉,这炼製者也够倒霉的了,为他们炼製了这具躯体,却被困在里面,若是那鬼狐占据了它,炼製者就永远不可能出来了。说实在的,就算不是你师傅,我也不可能坐视如此悲惨的事情发生!” 他说著,突然又长长地嘆了口气。就算是多管閒事,也得有管閒事的本事才行。 天道不公,世上有那么多的悲惨事,没有足够的实力,谁又能管得了呢? 魂甲山的人並没有追来,也许是金甲魂龙觉得,追上来也没什么用。唐逍便趁著赶路的时间,好好恢復了一下灵魂力量与真元。他虽然带著鬼影牛和鬼巫衝出了魂甲山,但消耗之大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对手是中阶鬼帝,而不是寒鬼林三大至尊那样的初入鬼帝境。 回到牛头山邙骨洞,唐逍叫鬼影牛守住洞口,便开始救出躯体里的残魂。 鬼影牛体內还有他的剑气,他也不怕对方背叛了,只是叫鬼巫把洞里的女子们全都赶了出去,然后在他身边布下两个阵法,鬼巫也呆在阵法里,便能確保安全了。 鬼影牛自然心疼那些女子,却也毫无办法,只能恨得牙痒痒的。 鬼巫没有管那个站在门口喁喁大骂的老蛮牛,而是在阵法里独自修炼著。 她也没想到,唐逍只是想把那躯体里的残魂救出来,却足足了將近一个月的时间。本来修炼者的时间是很好过的,略一闭关就能掉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但鬼巫的实力不够,每次修炼只能坚持两三天,就必须得出关休息一下,这样几次过后,心里就烦了。 她用双手支著脸颊,默默地看著那团有些朦朧的光影,突然,眼睛使劲眨了几下。 那光影是由阵法形成的,唐逍就坐在那光影里面,然后就是一根圆圆的褐色木头。 然而鬼巫看到了什么,怎么会有个纤细的身影呢?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却又消失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出现了。 紧接著就听到了鬼影牛的大喊声:“怎么会有劫云呢?是谁要渡劫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惨叫,不知从哪儿降下来重重叠叠的闪电,鬼影牛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一道手臂粗的天雷击中,一翻身摔了下去;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鬼巫身后涌过来,她“啊”的一声便飞了出去,却又有一股力量托在她身下,让她平平安安地落到了地上。 只是她刚落地,便看到周围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一头头黄牛、水牛、犀牛、蛮牛,把她围得严严实实的,似乎只要她一动,就会有无数牛角顶过来,將她顶成碎片! 这可是牛头山,鬼影牛的地盘,岂容他人立足? 第两百零三章 九天碧冉伊归来 鬼巫嚇得脸色青白,幸好鬼影牛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些牛妖就转身而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都是他的手下。 鬼巫长长地吁了口气,抬头望著天空,只见数里宽阔的山顶,全都笼罩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下,那云层四周还镶了一圈暗红色,散发著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劫云,就算我现在就要突破到鬼帝,也不一定会有这么恐怖的天劫吧?” 鬼影牛脸色青白,使劲吞了吞口水,喃喃地道:“是谁,这是直接冒犯了天道吗?” 鬼巫也看著,突然脸色一变:“不好,是师公!” 只见那邙骨洞內,猛然绽放出一道无比绚丽的红光,映得动云之下一片通明,就像整个牛角峰都燃烧起来了一般,也映得远处的群山一片光怪陆离,就像妖魔在尽情地狂欢。 “这是阵法的力量!”鬼巫咬著下唇,“师公应该在帮谁阻挡天劫,难道真是师傅?” “你是说,”鬼影牛有点不可思议,“主人他,在帮助別人抵抗天劫?” 谁都知道,天劫是不可能帮忙的,不然就会被天道认为在影响別人渡劫,会遭到无比严厉的惩罚——比如一个鬼王帮助鬼帅渡劫,那鬼王要承受的天劫,就是他的鬼帝劫,再加倍! 唐逍不管帮谁,都会遭遇自己的两倍天境之劫。 再加上原本应由被帮助者渡过的天劫,怪不得这朵劫云会如此之大呢。 “主人虽是高阶鬼王,但也没有到立即渡劫的程度,却要现在就渡过加倍天劫,这也太危险了!”鬼影牛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鬼巫,如果主人真的有什么不测,你也不用太担心,就跟著我,本王会保你一世平安,甚至还可以封你为王后……” “啪”的一声,鬼影牛脸上挨了一巴掌,鬼巫冷冷地道:“想死了吗?” 鬼影牛大怒,就要发作,猛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道足有水桶粗的闪电直劈下来,却不知是不是劈歪了,竟像是朝他身上劈下来的;而与此同时,他又惊骇地感到心中一痛! 是唐逍留在他体內的剑气,居然在这个时候触发了! 难道是唐逍听到了他的胡言乱语,所以在刻意惩罚他? 鬼影牛嚇了一大跳,连忙规规矩矩地缩回了林子里,望著鬼巫就像望著洪水猛兽一般。 他不敢再靠近对方了,至少在確定唐逍死了之前是如此。所以他现在就只盼望著天劫再猛烈一些,再加把劲,最好马上就看到唐逍的尸体从邙骨洞摔下来。 可是他望眼欲穿,却怎么也看不到自己所盼望的场景。天劫虽然如雨点一般,无比猛烈,但唐逍的抵抗似乎也不简单,整个牛角峰都像燃起了熊熊大火,通红一片;大火中还有迅猛的狂风、漆黑的毒水、金黄的沙砾,甚至血泊翻腾、鬼气森森,把牛头山映得如地狱一般! 鬼影牛觉得,不管唐逍能不能渡过天劫,他的牛角峰,恐怕多半会要废掉了! 毕竟,他活了这几千年,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天劫。 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晚上,再到第二天早上,再到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九天,那天劫还没有停下来的模样,那劫云也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是黑如锅底、镶著暗红色的边。 前两天,只有牛头山的鬼兽们在天劫之下瑟瑟发抖;而从第三天开始,便有“客人”陆续到来,都是附近山林里的鬼兽和城镇里的人鬼,修为当然都不会低,至少也是鬼帅以上。 而到了第五天,牛头山周围已挤满了人,甚至连天空中都站不下了。 第六天,鬼影牛看到了金甲魂龙的身影,嚇得他连忙伏在山林里,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第八天傍晚,连金甲魂龙都不敢在半空中呆了,过街老鼠般藏到山林中,当然也就看到了鬼影牛,但此时金甲魂龙已经对他不在意了,而是满脸凝重地看著半空中那十二道身影。 没有任何人敢和那十二道身影並排,除了他们之外,其他所有人与兽,都只能呆在地上。 鬼巫也顾不得对鬼影牛的不满,畏畏缩缩地躲在他身后,低声道:“那是些什么人啊?” 鬼影牛深深地嘆道:“在整个冥界,你觉得有哪些人会比金甲魂龙还要厉害?” 鬼巫一颗心跳得呯呯的,她大概猜到了那是些什么人,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喃喃地道:“他们来牛头山做什么?师公到底在搞什么啊,怎么连他们都吸引来了?” 鬼影牛望著天劫下瑟瑟发抖的牛角峰,嘆著气道:“我也想知道……” 不说他们,就连半空中那十二道身影都不知道。 有人面带疑惑:“这劫云有些奇怪,你们之前见识过吗?” “这山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引来如此厉害的天劫?” “不是普通的突破鬼帝,如果不是有什么厉害的鬼物出世的话,那就是奇珍异宝!” 谈到“奇珍异宝”四个字,好几道身影都是双眼一亮,紧盯著邙骨洞口,像能喷出火来! 这四个字,也被地面上的眾人听见了,顿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有人喃喃地道:“连他们都说是奇珍异宝……我不求能够占据这等宝物,就算能分一点残渣……” 可是这明显就是个妄想,眾人都听见了,山林之中,驀然响起了轰隆隆的战鼓声! 漫山遍野的士兵汹涌而来,就像覆盖了沙滩的海浪,从山林之间涌了进来,剎那间就让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山林,变得像一个蚂蚁窝,密密麻麻的全是蚂蚁。 有人立即就叫喊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此地是牛头山,你们不要……” 十二道人影中,最为强大的那一道轻轻一挥手,便有无数刀枪簇在了人群中,嚇得眾人纷纷后退,更是挤作一团,甚至有人大叫起来:“別挤啦,人都给挤死啦!” 但声音马上就被淹没了:“所有人,都不得出声,否则,尽数诛杀!” 有人还想嘟囔,旁边的人却拉拉他衣角:“你快看,天上……” 原来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压得大地都像要坍塌下去的劫云,竟然已经消失一空,牛角峰上笼罩了一层七彩的光环,万道毫光从洞口绽放出来,映得天地间一片恢宏庄严! 就在眾人惊愕的注视下,霞光中,两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师公……” 五彩霞光之中,两道頎长的人影,犹如仙子般,缓缓走出了邙骨洞。 在圣炎世界,仙,是一个永恆的传说! 地面的人,个个都张大嘴巴,满脸艷羡,望著洞口,那炽热的眼神,好似都在无声地吶喊著:“看,这才是修炼者的至高境界!飘飘欲仙,乘风而去,翩鸿九天哪!” 但围著邙骨洞口的十二道身影,所看到的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诸位发现没有?”居中那位,峨冠博带,气质出尘,声音淡然,却有一股如火山般的气息潜藏在他的话语之中,“他们的双脚,是虚浮在空中的,没有沾地!” 能飞,不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这十二人哪个不会飞?但毫不驱动真元和灵魂力量,却能如这般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自然写意,这就让人震惊不已了。 另一个矮胖的身影却摇头道:“他们很强,但这天劫,似乎还有一些距离!” 好几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那就不因为是人,而是宝物了!” 这时,两道人影已走到了洞口,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衣少年,扶著一个米白长袍的女孩。这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一副病懨懨的样子,正轻带笑容,倚在少年坚实的臂膀上。 鬼巫的双眼早已朦朧,泪水滑过俏白的脸颊,喃喃叫著:“师公……师傅……” 虽然那少年双臂齐全,虽然那女孩已非灵魂,而是拥有了肉身,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唐逍就在洞口站住,望著面前十二道人影,他们都戴著平天冠,穿著袞龙袍,威仪非凡,所以唐逍早已猜出他们是什么人,不过他没有半点畏色,只是微笑著打了个招呼:“这么多人迎接我的柔儿归来,实在让人有些受宠若惊啊,多谢了!” 倚在他怀里的方柔回过头,轻轻白了他一眼,嘴角翘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飘然出尘的老者往前走了一步,淡淡道:“本帝,地藏!” “知道,你们就是十二鬼帝!”唐逍的笑容同样很淡然,“我早就猜出来了!” 鬼帝是鬼帝,十二鬼帝是十二鬼帝,他们是冥界十二城的城主,最弱的都是高阶鬼帝。而这位地藏鬼帝应该是最为强大的,唐逍估计,他已经达到了鬼帝的极限! 鬼帝与凡界的天境一样,当达到极限之后,就需要走出最后一步。 但冥界、凡界之上,还有什么界,这些极限天境和鬼帝踏出这一步后会变成什么,却是谁也不知道的。圣炎各界都有羽化成仙的传说,但那只是传说。 不过这些和唐逍没多大关係,包括面前这十二鬼帝。他虽然和平等、酆都两大鬼帝有所渊源,但他们站在队列里,却並没有走出来打招呼的意思,所以他也不会主动招呼他们。 地藏鬼帝双眼眯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没减少:“阁下不想知道,我等为何在此吗?” 唐逍摇摇头:“我只想请诸位让一下路,在冥界,我们只是过客而已,现在要离开了。” 辟界珠只有三个月的寿命,而他来到冥界已经將近两个月了,现在他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交集,只想带著方柔离开冥界,哦,也许还能带上鬼巫和鬼影牛。 地藏仍然微笑著,只是那笑容已渐渐向狠毒转变:“阁下想要离开,我等也不想阻拦,只要你能交出宝物,我等定然恭送你离去,你可別说,你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唐逍看著他,两手一摊:“我还真不知道!” 那矮胖的鬼帝怒道:“你少来了,你以为就凭你刚刚突破的鬼帝,能引来那么庞大的天劫吗?若不是绝世之宝出世,哪可能招来如此天罚?告诉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唐逍原本还有些疑惑,这些傢伙莫名其妙来找什么宝物,现在才明白了,原来是那天劫把他们招来的。唉,没想到,他只是突破到天境,加上方柔重获肉身,竟引来了天道眷顾。 也是,那天劫的威势,恐怕地藏鬼帝踏出最后一步,也只能与之差不多吧? 唐逍也不想解释,只是屈指一弹,龙闕剑悬在身前,他扶著方柔,一步就踏了上去。 “我没有宝物,请诸位让开,不然,我就自己走出去了!” “哼,你说没有就没有了……” 矮胖鬼帝怒喝著,却突然嚇了一跳:一柄尺把长的小剑,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虽然他心存轻视、没有防备,但这小剑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从哪儿冒出来的? 唐逍淡淡地笑道:“我的话,向来只说一次,你们若还要挡路,就怪不著我了!” “年轻人,真是气盛啊!”地藏鬼帝嘆了一声,“譁眾取宠的障眼法,以为真的可以威胁到阎罗大人吗?也罢,我等只想得到宝物,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他虽是这么说,却並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往后退了两步。 掠过来的是另两个鬼帝,矮胖的阎罗鬼帝在左,一个身形瘦高的鬼帝在右,两路夹击! 地面上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终於打起来了!” “你们说,那位仙人模样的少年,能够战胜两大鬼帝吗?” “你开什么玩笑?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真的仙人来了,在十二鬼帝面前恐怕也不够看吧?何况这少年算什么强龙——呃,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出手?” 唐逍正要迎上两大鬼帝,却被方柔拦住了:“唐逍哥,让我来练练手,好不好?” 第两百零四章 伊言足胜天道音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拿两大鬼帝练手,这话怎么听得这么不真实呢? 但方柔已经在他身前盘膝坐下了,十只素白的手指一阵划动,像是拉出了几道琴弦。 两大鬼帝也有些惊诧,阎罗鬼帝忍不住叫道:“小姑娘,你是不是想出名想疯了?” 虽然挡住两大鬼帝,的確可以让她在整个冥界扬名,但她恐怕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吧? “要你管!”方柔轻笑著说了一句,让唐逍忍不住有些恍惚,当初那个顽皮、娇俏而又温柔的女孩,在离开了將近十年之后,似乎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他本是想救出那鬼狐躯体里的残魂,但並没抱多大希望。因为他既不敢肯定,那残魂就是方柔,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救得出来。他只想知道,为什么鬼巫知道吞云剑的气息。 就算不是方柔,应该也是和方柔有关的。 只要能够知道与方柔相关的消息,唐逍觉得,他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就不枉然了。 可是老天在折磨了他这么久之后,总算给了他一个惊喜:那道残魂,竟然就是方柔的! 虽只是一道残魂,但唐逍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耗尽身上几乎所有的材料和真元、灵魂力量之后,还是以那躯体为胚,成功地將方柔復活了。 而方柔復活过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唐逍哥,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知道吗?” 唐逍一下子想起了在寒鬼林的时候,骨龙老祖宗夺舍他时,那道挡在他泥丸宫里的意念。 可是怎么可能,虽然当年方柔有一枚灵魂种子在他的泥丸宫中,但在九方塔中,那种子连同藏在旭升卡中的那缕分魂,不都为了救唐逍而牺牲了吗? 不过唐逍没有想到这些,他已被淹没在了深深的狂喜之中。 而且,福有双至,也不知是不是那躯体的缘故,方柔一醒来,便迎来了鬼帝之劫:一下子从鬼將飆升到鬼帝,这晋升速度,恐怕整个冥界也是有史以来独一份吧? 这还没完,唐逍惊喜地发现,他自己,居然也要渡劫了! 双重鬼帝劫加起来,加上唐逍那不凡的体质、方柔那独特的灵魂,这才导致那天劫如此庞大,却让所有人都以为邙骨洞中有异宝出世,甚至影响了冥界的平衡,引来了“天罚”。 这就是唐逍在邙骨洞里的经歷。 可是方柔敢於挑战两大鬼帝,还是让唐逍既感到震惊,又充满了担忧。 但方柔却很倔强,竟不听他的劝告,而是轻轻一拨,魂甲山上便响起了悦耳的錚琮声。 包括十二鬼帝在內,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方柔这是要弹一曲给他们听吗? 可是那普普通通的琴声,听在两大鬼帝耳朵里,却又是另外的感受! 咚,阎罗鬼帝的胸口突然鼓了一下,就像那心臟將要跳出来一般,顿时令他脸色大变,一手指著方柔,怒骂道:“你……你这是什么妖法,竟能影响本帝的灵魂?” 顿时全场骇然,地藏鬼帝忍不住了,一飘身来到两大鬼帝身旁,看看另一边同样满脸痛苦的高瘦鬼帝,他失声叫道:“阎罗、泰山,怎么回事?” 阎罗鬼帝强忍著剧痛,叫道:“王,她这琴声有古怪,像是能在我们体內召唤闪电!” 地藏鬼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望著方柔,缓缓道:“姑娘真是好手段!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我们以多打少了。不管怎么说,冥界的宝物,必须掌握在我等手中!” 唐逍將手一挥,便和方柔都来到了龙闕剑上,冷冷一笑:“谁阻我,就別怪我不客气!” “那就看你怎么不客气!”地藏鬼帝厉喝一声,“阎罗、泰山,以意封耳,杀!” 他看得很明白,既然方柔的琴声这么厉害,那不听不就行了吗? 阎罗、泰山两大鬼帝齐声答应,各自拿出一块笏板,阎罗手中的是大红色的,泰山手中的则是青绿色,同时伸手一弹,两道阴森的剑气便交错而至,如同一柄巨大的剪刀! 唐逍知道,这一击,方柔是无论如何挡不下来的,当下一声朗喝,凤魋剑挥了出去。 鐺鐺两声,两道剑气同时消於无形,凤魋剑的一截剑尖,却也隨之而飘落下来! 半步天器毕竟不是天器,根本无法应付鬼帝之间的战斗。 唐逍摇摇头,隨手將凤魋剑丟进饮风戒里,朗声叱道:“鬼影牛,你还不滚上来吗?” 便听一声沉重的哀嘆,一头丈把高的蛮牛,驼著一个女孩,飞上了半空。 其实鬼影牛很不喜欢这样的“出场方式”,虽然这是在他自己的牛头山,但这么多恐怖存在,他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可是他没办法,唐逍的剑气还在他体內呢。 当然这种招摇的出场方式,也的確惊艷到了所有人,大家都圆张著嘴巴,就连十二鬼帝也纷纷看过来,一个鬼帝便怒叱一声:“什么人也敢上来凑热闹?” 他一翻手,一柄长剑便朝鬼影牛横劈过去,嚇得后者“哇”的一声,差点“坠机”! 却听唐逍冷哼道:“我的坐骑,也是你能伤害的?”屈指一弹,一柄长剑横亘在鬼影牛面前,轻轻一撩,便將那鬼帝的长剑磕了起来,从鬼影牛头顶削了过去。 鬼影牛嚇得怪叫一声,將头一缩,唐逍和方柔已落在他背上。 有了鬼影牛支撑,唐逍便能將龙闕剑使用起来。天器与地器自然大不一样,纵横捭闔,剑气纵横,阎罗、泰山两大鬼帝顿时便束手束脚起来,被剑气逼得接连后退。 “转轮,你在做什么,赶快过来帮忙……” 泰山鬼帝有些气急败坏地吶喊著,回头一看,却见刚刚朝鬼影牛出手的那转轮鬼帝,此时正与一柄长剑斗得正酣。那柄长剑赫然就是刚才唐逍弹出去的,无人操纵,却是剑气森森,机巧灵活之极,每一剑都刺在转轮鬼帝的要害与薄弱处,逼得他手忙脚乱! 阎罗鬼帝奋力抵挡著唐逍的剑气,一边还得防备著不时响起的琴声,忍不住长嘆一声:“罢了,这一战我们已经败了。泰山,咱们不该出头的,撤回去吧!” 但此时的他们,已然被唐逍的剑气紧紧笼罩,就算想撤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两大鬼帝毕竟都是高阶鬼帝,实力之强毋庸置疑,拼著被划出两三道伤口,终於还是衝出了剑气笼罩,狼狈不堪地退了回去,呼呼喘著粗气,鲜血却在嘀嘀噠噠地淌个不停。 地藏鬼帝眉头一皱,目光扫过全场,所有鬼帝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十二鬼帝,都是各自鬼城的王;地藏鬼帝,却是他们的王! 酆都鬼帝不由看了看平等鬼帝,他知道后者和唐逍的关係是很密切的,於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后者不出手,他就躲在后面;如果连平等鬼帝都悍然出手了,也就代表唐逍死定了。 不然,平等鬼帝可不会莽莽撞撞地,就把本应是朋友的唐逍,推到敌人的位置上去。 可是所有鬼帝都没来得及动作,唐逍已一拍鬼影牛的角,只听一声牛嗥,鬼影牛放开四蹄飞了出去;鬼帝们正要阻拦,突然道道亮光如孔雀开屏一般射了过来! 十二柄长剑,都和刚才阻拦转轮鬼帝的那柄一模一样,每个鬼帝面前都有一柄。 偏偏十二柄长剑,每一柄的剑气属性与剑道轨跡都不一样。比如阎罗、转轮、泰山三大鬼帝面前,那长剑锋芒毕露,疯一般抢攻著,三大鬼帝便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平等、酆都身前的两柄长剑则要温和了许多,只是绊住他们,不让他们脱身出来而已。 这一幕看在地藏鬼帝眼里,令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他感觉,这十二柄长剑,似乎都是有人操纵的,或者它们都有自主意识,才能牵制住他们足足半柱香时间。 可是他想不通,唐逍是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分別操纵十二柄长剑? 至於这些长剑会不会是傀儡,或者是活著的生灵,那绝不可能。 而唐逍的伙伴们,方柔一看就不会剑道,虽然她的琴声实际上也是剑气,但能遥控的剑,与弹出来的剑气,完全就是两回事;而鬼影牛和鬼巫,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並没有想多久,唐逍已经趁著十二鬼帝被牵制住的机会,一拍鬼影牛,便化作一道绚丽的亮光,遥遥射向了天际,走得没有丝毫留恋。 別看他一下子施展出十二柄飞剑,狠狠地震惊了所有人,但他自己知道,每多一柄飞剑,都会消耗他大量的真元与灵魂力量。现在的他虽然已是天境一层,但刚刚突破,境界本就不稳固,再承受如此强大的消耗,已然让他体內感到一阵阵空虚匱乏了。 同时施展十二柄飞剑,他的最大限度便是一炷香时间,如果超过了这个时间,不但十二柄飞剑无法维持,他也会因真元和灵魂力量的枯竭,而导致境界后退,甚至跌落回地境去! 所以他必须走,在十二鬼帝没有醒过神来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他只是先声夺人震慑了十二鬼帝,却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绝不能莽撞。 地藏鬼帝立即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立时满脸涨红,怒不可遏:“好啊,真是胆大包天!” 他猛地一跺脚,杀气腾腾地道:“发『离殤令』,务要杀了这小贼,夺回冥界宝物!” 十二鬼帝同时抬起了头。 “离殤令?” 远远听到这三个字,唐逍只是皱皱眉,鬼影牛却嚇得四肢一软,差点摔了下去。 唐逍不由问道:“离殤令很恐怖吗,你怕成这个样子?” 鬼影牛苦起了一张脸:“主人吶,你怕不是冥界生灵吧,连离殤令都不知道?” 唐逍笑道:“你说对了,我还真不是冥界生灵,最多一个月后,我就要离开冥界了!” 鬼影牛浑身一颤:“你说什么?那你千万得答应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一起!” 唐逍点头道:“你先告诉我离殤令是什么,我再看看你的表现吧!” 鬼影牛连忙叫道:“我都听您的,您就是我祖宗,您说东我绝不向西!主人吶,您是不知道,这离殤令,一般只有在冥界遭遇生死存亡的时候,才能由地藏鬼帝大人发出的!凡奉此令者,均需全力以赴!主人,您知道『全力以赴』这四个字的意思吗?就是连闭关的老祖宗也得请出来,一个都不能留下!您想想,那会有多少高手来围堵我们啊?” 唐逍皱著眉头道:“的確有点麻烦,看来我们得抓紧去酆都鬼城了!” “去酆都鬼城?”鬼影牛嚇了一跳,问道,“咱们去那儿做什么?酆都鬼城是十二鬼城之一,您想会有多少人在那儿等著我们,真要去了,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唐逍无奈地道:“离开冥界的阵法,就设在酆都鬼城。我们不去,如何离开?” 鬼影牛便不说话了,只是闷闷地嘆了口气。 方柔同样没说话,她静静地站在唐逍身侧,似乎在享受著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没有说话的还有鬼巫,她是看著方柔,似乎在確定,这就是她的师傅吗? 直看得方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笑著问道:“你真不认识我了吗?” 鬼巫浑身一颤,就在鬼影牛臀上跪下来:“师傅在上,徒儿怎么敢?徒儿是太高兴了!” 唐逍笑道:“你这徒弟不错,一直都在想办法救你,实力不强,心地很好!” 方柔温柔地抿了抿嘴:“我知道啊。她实力不强不打紧,不还有你么?” 她调皮地歪著头:“我的徒弟就是你的,她的实力,就交给你了。我也不求她能像我们一样躋身天境,但至少不能比鬼影牛弱吧?唐逍哥,你別告诉我你办不到哦!” 唐逍苦笑道:“你都说话了,我还能说办不到吗?” 她的话,对他来说,恐怕比天道纶音还要管用吧? 完全不能拒绝! 第两百零五章 山高雾重鬼帝来 方柔与他分开十年,不知受了多少苦,又不知救了他多少次,別说让鬼巫突破到半步天境了,就算她有再过分的要求,唐逍也不忍心拒绝她啊。 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摸出一个玉瓶、一块玉瞳:“我在这玉瞳里刻录了一部天级功法,这丹瓶里则是数百颗地级灵丹,都適合你的境界。你每月一颗,苦修数十年,应该可以达到半步地境,到那时我再为你想办法,就算达不到地境巔峰,突破地境应该是没问题的!” 鬼巫千恩万谢地收下来。她知道,所谓的天赋,其实都是资源堆积起来的。她以往修炼进展缓慢,只不过是没有足够的资源而已。现在好了,傍上大款,资源就不成问题了。 谈谈笑笑之间,鬼影牛又飞了一刻来钟,四周一片平静,也没看到有人追上来。 方柔不由得笑道:“那什么离殤令,大概也不管什么用吧,怎么一点影响也没有?” 唐逍又祭出了龙闕剑,但这么小的一柄剑,显然不能让三人一牛都坐上去,便吩咐道:“鬼影牛,你大概也不能回牛头山了,就直接去酆都城吧。放心,你失去的,我会补偿你。鬼巫去把那白伊接上,没有你帮助,她好像也不好活下去。你们小心些,务必於下月十四前到达酆都城,我们的阵法將会在那一日子时关闭,迟了就不能离开冥界了。” 於是鬼影牛驼著鬼巫落到地上,唐逍则带著方柔踏上龙闕剑,电驰而去。 方柔被唐逍抱在怀里,温顺地倚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微笑道:“唐逍哥,我们去哪儿?” 唐逍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秀髮:“先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然后赶去酆都城。” 也许是灵魂力量折损太大的缘故,方柔的体质很弱,被罡风这么一吹,就像感冒了,捂著胸口,不时咳上两声。唐逍觉得,应该给她买几件裘衣,再为她炼一炉固本培元的灵丹。 他原本收集来炼製大九转纯阳金丹的药材,全都在天劫之中,被熔入了二人体內,虽然药效受到一些影响,但也勉强算是炼製成了,没有浪费掉。 方柔能够醒来、唐逍能够渡劫,大九转纯阳金丹也是发挥了大作用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唐逍也不能收起龙闕剑,如果落地赶路,时间会耗得太久;要是让鬼影牛驼著飞奔,速度倒是快了,唐逍却担心,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鬼影牛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他为什么要让鬼影牛自行前去酆都城,就是怕他隨时可能背叛。鬼巫倒不要紧,她不是唐逍的软肋,但鬼影牛若是擒住了方柔,以此来威胁唐逍,他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无可奈何之下,唐逍只得把方柔紧紧抱在怀里,想以此来让她暖和一下。 然后在看到地上有一座大城镇时,拔转剑尖,嗖地飞落到了城外。 从牛头山出发时,他只是看准酆都鬼城的大致方向,此时落下地来,却发现已然来到了转轮鬼域。这片鬼域中有五座鬼城,唐逍面前的,就是转阴城。 转阴城外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直通城门。道上有络绎不绝的人鬼在来来往往。城门口有两个卫兵,都拄著长枪。卫兵旁边则围了一大堆人,有人在大声念著什么。 唐逍没有管他们,扶著方柔走进城门。虽然两个士兵的眼神有些怪异,唐逍也没去多想,身为天境强者,如果还要在意两个鬼將士兵的想法,那也太失败了吧? 他走进转阴城,只是为了买些东西,耽搁了两三个时辰,便从南门离开了。方柔也换了一身华丽的银白狐裘大衣,是用鬼將级鬼狐的腋裘织成的,穿上去十分暖和。 但唐逍暂时没有御剑,而是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准备炼製“三生还魂丹”。 这是一种地境丹药,但对方柔这种刚刚突破的天境也有用,能为她好好补一补身子。 她体质弱,是因为灵魂力量的匱乏,除了长时间的静养,没有別的方法。 此外,唐逍还打算为她炼製一口琴。 当年,他曾为她拍下一口“仿焦尾琴”,也曾陪伴了她一些岁月,后来被方余得去了。她虽然能凝意为弦,但那样很浪费灵魂力量,所以唐逍想先把这口琴给她炼製出来。 炼丹很轻鬆,毕竟以天境炼地级灵丹;炼琴则要难一些,唐逍又不懂乐理,而且他想要炼的是天器。他打算用三天时间炼製出来,这口琴就算到了凡界,也会是方柔的得力之宝。 唐逍一边炼丹炼琴,一边给方柔讲著这几年来的事情。这几年两人都吃了不少苦,有些彼此知道,但有许多事別人根本连想都想像不到。此时相互说出来,顿时別有一番意味。 听著唐逍这几年的经歷,虽然他尽力展现了自己的幽默才能,不管什么事都说得轻鬆而又写意,但方柔又怎么会不知道,为了救她,唐逍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难呢? 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不知道放弃了多少次了,哪能得到今天的重逢? 她忍不住有些怜惜,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抚摸著唐逍的脸庞,双目中有点点泪光。 唐逍捏著那只小手,凝视著那抖抖索索的樱唇,有一种想要吻上去的衝动。 经歷了这么多磨难,他们也该走到一起了吧? 可是就在他正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猛然听到了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啊哈,看看本王找到了谁?你们还不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吗,竟然还敢在这儿卿卿我我?” 唐逍有一种想做坏事,却被別人撞破的羞恼,更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脸色在剎那间就黑如锅底,缓缓站起身来,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豹头人身的鬼王,正一脸戏謔地看著他们。 方柔小脸红红的,却又忍不住笑:“唐逍哥,別让他受太多苦了!” “哟嗬,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你们还能让本王受苦?说笑话呢?” 豹人鬼王冷笑道:“大概你们还不知道,你们早已成为了过街老鼠吧?” 唐逍冷冷地摇了摇头:“大概你更不知道,我们不是过街老鼠,而是过街老虎!那张通缉令上,难道没有告诉你,我们两个都是鬼帝吗?你还敢跑来找我们的麻烦?”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通缉令定然是因为离殤令而发下来的。 豹人鬼王的脸色立即变得无比精彩,显然唐逍说对了,那通缉令真的没有提到他的修为! 但来都来了,要是就这么转身就走,似乎豹人鬼王的脸上又有些掛不住。再说唐逍和方柔这么年轻,那豹人鬼王也不相信,他们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想到这儿,那豹人鬼王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差点让你给嚇住了!区区两个人鬼,还是先接本王一招吧!” 唐逍嘆了一声,伸手一指,一道剑气便穿进了豹人鬼王的前胸! “不……” 豹人鬼王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五臟六腑已然被搅得粉碎,一股鬼风吹来,便將他融入风中,剎那间被吹得烟消云散,一点痕跡也没能留下! 唐逍摇摇头:“看来那离殤令开了赏格,也许我们身边会很热闹的!” 方柔有些担心地问道:“唐逍哥,我们还是不要耽搁时间了,抓紧赶去酆都城吧?” 唐逍笑著安慰道:“不用担心,任由他们来,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不是不想以最快速度赶到酆都城,而是怕方柔的身子支撑不住。不管是鬼界的寒风,还是御剑破空所形成的罡风,都不是她现在的身子能承受的。 他怕还没赶到酆都城,她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所以他想把丹药炼製出来,有了三生还魂丹,她每天服上一颗,就能扛下去了。 只有离开冥界,回到凡界以后,才能让她好生將养,並且她现在的躯体仍然属於“鬼体”,也和她的灵魂並不完美契合,要回到凡界重新冶炼过,才能让她真正摆脱鬼气。 所以唐逍觉得,必要的停留,是为了后续能够加快速度,也是为了方柔的身体。 何况也没有耽搁多久,不过三天功夫,方柔就满脸兴奋地抱起了瑶琴,还散发著余温。 这瑶琴有三尺来长,十三弦,当然唐逍没有刻意做成焦尾,他已经不需要仿照別人了。方柔把这架琴命名为“三生琴”,希望她与唐逍能三生相逢、永世相遇。 只是她应该也没想到,这架琴的“初战”,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唐逍收起炼丹炼器炉,正要拋起龙闕剑,突然眉头一皱:“唉,真是麻烦!” 他和方柔都感觉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这片林子已经被包围得严严实实,不知多少人鬼和鬼兽,潮水一般涌进了林子里,领头的则是三名鬼王。 看到那得意洋洋的三张面孔,唐逍忍不住问道:“就这么急著找死吗?” 一个鬼王大笑道:“我知道你们叫唐逍和方柔,我也知道你们很强,连豹人鬼王都死在了你们手中。但是我们这么多,你们未必能杀得完我们!识相的,还是交出宝物……” 唐逍懒得听他讲下去,龙闕剑一摆,就要衝杀而出,却被方柔拦住了。 “別著急,唐逍哥,让我来吧。” 她盘膝而坐,把三生琴横放在膝盖上,两手一扬,一串琤琮的琴声倾泄而出。 一个鬼王只说了半句话:“你想请我们……”便突然两眼迷离,似乎不知道身在何处;另一个鬼王甚至身子一晃,跟著那琴声便摇摆起来,只是那舞姿实在有些令人作呕。 连鬼王都承受不了,就更不要说他们身后跟著的那些人鬼与鬼兽了。於是剎那之间,整片林子都混乱起来,不时有野兽在尖锐地咆哮著,有人鬼在高亢地嘶吼著,甚至“情”到浓深处,几头鬼兽呜啦呜啦打了起来,顿时鬼气纵横,咆哮声一下子就变成了惨叫声! 方柔只弹了一小会儿,便拉著唐逍的手就跑,却见他一脸呆滯,嘴巴也像合不上的样子,嚇得她连忙叫道:“唐逍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可別嚇我啊!” 若是连唐逍哥都不能抵挡她的琴声,被迷了神智,她是该高兴呢,还是悲哀? 幸好唐逍及时说话了,好歹没有让她被嚇出冷汗来:“柔儿,你这是什么乐曲……” 他当然没有被迷惑,但三大鬼王竟在不知不觉中迷了魂,这音乐的威力有这么强大吗?若是在他对战鬼帝的时候,方柔突然弹起这一曲,猝不及防之下……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抹玩味儿的笑容。 方柔翻了个白眼:“唐逍哥,我虽然几次灵魂差点殄灭,但我並没有真正消亡,而是陷入了沉睡而已。而在沉睡之中,我对音乐的领悟,却无时无刻不在进行著,所以……” 唐逍明白了,这就像他对剑道的领悟一样,已经不需要他自己催动,就能自行增长。 他想起鬼影牛说过,方柔是什么“混元圣体”,先天契合天道,学什么都特別快。 但方柔自己却不知道:“唐逍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唐逍知道方柔的体质一定很特殊,却也不知道特殊在哪儿。 现在也不是研究她体质的时候,趁著那密密麻麻的鬼兽与人鬼还在迷魂之中,唐逍御起龙闕剑,带著方柔化作一道流光便消逝在了天际。 不过没等他们走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山峰,高达万丈,正横亘在他们的前路上。 方柔轻轻皱起了眉头,她也是天境强者,感知力无比强大,但就在一刻钟之前,她还没有感知到这座高山的存在,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座山出来呢? 唐逍无奈地撇撇嘴:“真是不死心啊,竟然一下子出动了这么多鬼帝……” 方柔轻轻摇摇头,十指纤纤,拂在了三生琴上。 第两百零六章 转阳化阴鬼域破 一道身影出现了,高有百丈,左手握著一个鏤空的圆盘,里面装点著刀剑、圆珠、莲等饰物;右手握著一柄铜锤,小山似的锤头上,镶嵌著一圈圈玄妙的纹。 “唐逍,没想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那身影哈哈大笑著,两手一扬,天际飘过来几片云朵,都有两三亩大,上面站满了人,个个气机深沉,鬼气森森,显然已经布成了阵法,把唐逍二人紧紧围在了中间。 就这三片云朵上,就有二十余名鬼帝、数百名鬼王! “转轮鬼帝,这架势,你是把整个转轮鬼域的鬼帝鬼王,全都调集过来了吧?” 百丈高的转轮鬼帝大笑三声:“既然知道,何不早降?” 身高百丈转轮鬼帝漠然望著唐逍。 “上次在牛头山的时候,地方太小,人鬼兽太多,我们十二鬼帝怕误伤无辜,没有全力出手,让你跑了。这次你可以试一试,正好这地方宽大,足够咱们施展的了!” 转轮鬼帝很篤定,也没有著急动手,那七朵云却没閒著,缓缓从两侧包抄了过去。 唐逍也没动手,方柔想拿出三生琴来,却被他按住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转轮鬼域这是倾巢而出了,足足十八尊鬼帝、三百多鬼王,还有一个高阶鬼帝在。何况那七朵云上都布置了阵法,恐怕每一朵,其威力都不弱於转轮鬼帝自己。 单对单,唐逍当然不会害怕,就算转轮鬼帝也不是他对手;但以一敌八,就有些麻烦了。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一旦真的陷入重围,恐怕他和方柔都走不掉了。 见他没有回答,转轮鬼帝也不著急,微微笑道:“当然,对你们两个的实力,本帝还是很看重的。不如你们交出宝物,归顺本帝,本帝还可以考虑,让你成为下届转轮鬼帝!” 方柔忍不住高声叫道:“谁会信你的鬼话?我们没有什么宝物,快让我们离开!” 转轮鬼帝哈哈大笑,但笑声还没停下,却听旁边一朵云上有个鬼王叫道:“帝君,有消息说泰山、都市两大鬼域都在集结,卞城、宋帝鬼域也有动静,属下建议,先下手再说!” “嗯,你说得有理!”转轮鬼帝笑容一敛,纵身而起,一锤砸了下来,顿时一道亮丽的闪电,直径足有数丈,浩浩荡荡地劈向唐逍头顶,“先让你尝尝这一招,雷电鬼锤!” 照例,鬼帝出手,自然会有不少颂扬声,旁边一朵云上便有人讚嘆道:“帝君的这『转轮法相』真是越来越强大了,只此一招,在整个冥界恐怕都能排进前十,不,前五了吧?” 这话自然只能听听就算了,十二鬼帝之中,转轮鬼帝差不多算垫底的,他有法相加成,人家也有,他连前十都排不进去,別说前五了。但好话人人愿听,转轮鬼帝听得心情舒畅,哈哈大笑之声响彻天地,震得远近山岗,似乎也在不住颤抖。 唐逍却是脸色无比凝重。突破天境之后,他的眼界开阔了许多,也明白了一些专属於天境的东西,比如法相。这是以强大的灵魂力量与肉身融合,形成的一门威力极强的秘技。就如此时的转轮鬼帝,那法相高达百丈,顶天立地,宛如上古传说中的魔神。 法相对修士有极强的增幅作用,如果转轮鬼帝本身的力量有一亿斤,现出这法相,就至少能增长到三亿斤。对於他的实力而言,这是一种几何级別的增长! 但並不是所有天境都能把法相修炼成功的,这需要大量的资源与领悟。一般来说,只有高阶天境,才有可能修炼成功,实际上,这是在为他们飞升仙界作准备。 仙界中的仙人,就个个都有可能拥有法相。 法相也有大小之分,像转轮鬼帝这“转轮法相”,算是比较大的了,他毕竟有整个的转轮鬼域可利用,占据的资源之多,是一般天境连想都想像不到的。 唐逍其实对法相也有些感悟了,达到天境以后,他有三个可以修炼的东西,肉身强化便是法相,剑道强化则是领域,还有对天道本源的感悟,不过最后这个有点难。 他现在想要修炼法相,最主要的就是没有资源,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吞金兽。 当然现在他已没空想这么多,现在最紧要的,是如何挡住转轮鬼帝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但唐逍根本没打算去挡,身形一颤,方柔的尖叫声中,龙闕剑已被他收了起来。 他一把抱住方柔,低声说了一句,她便温顺地倚在他怀里,两人一齐向地面坠了下去。 但那道数丈粗的雷电却並没有停歇,紧隨著他们劈下去。唐逍將手一指,一道剑光在头顶上凝结起来,椭圆形的,像一块数丈长、尺把厚的巨盾。 那雷电便狠狠地劈在剑光之盾上,哗啦一声巨响,剑光之盾应声而灭,雷电却也被震得四分五裂,在半空中划出了道道流光;也有一些劈到两人身上,却也无关紧要了。 这雷电的威力,比起两人在牛头山渡过的天劫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危险並没有解除,虽然落到地上,让转轮鬼域眾人吃了一惊,但七朵云落下来,仍然把唐逍二人所在的这个山头紧紧包围著,一丝缝隙也没有。 这是一个比牛角峰还要尖、还要高的峰头,比周围的山峰都要高出数百丈,孤峰出岫、俯瞰四方,正是八方来朝、鬼气匯聚之地,也是一处天然的杀戮场! 山风吹过森林,吹在那七朵乌云上,也吹著山巔的唐逍和方柔,吹著那百丈高的法相。 转轮鬼帝的声音轰隆隆的,如同震天动地的雷声:“你们挺机灵的嘛,不过,若是你们觉得能逃掉,那可以,儘管逃去吧,看看你们能逃多远,能逃出转轮鬼域吗?” “那就战吧!” 唐逍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龙闕剑已经祭起在空中,迎风一晃,变得有十丈来长! 方柔立即盘膝坐了下去,三生琴横放膝上,双手一拂:“十面埋伏!” 唐逍忍不住有些怔忡,他想起了当年的方柔,抱著仿焦尾琴对敌的场景,那时她弹的是《广陵散》,后来这琴和曲谱,都落到了方余的手中,成就了她“琴心圣女”的威名。 《十面埋伏》,唐逍曾在罡煞魔魂殿外听过,此时再次听到,心境却已是全然不同。 第一个音节便是尖锐的爆音,慷慨激昂,就如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向转轮鬼帝的法相! 转轮鬼帝手中轮盘一转,一股鬼气喷涌而出,於是大战就此爆发! 战斗一开始就很激烈,这孤高的山峰上,鬼气喷涌,剑光飞射,天地间被搅成了一锅粥! 七朵云,实际就是七件可以飞行的法器,几名鬼帝带著一群鬼王站在上面,谁都没有单打独斗,而是將鬼气凝结起来,形成了一柄巨大的兵器,刀、剑、枪、戟、棍、斧、锤,每一柄都有十来丈长,如同一座座小山,爭先恐后朝著唐逍和方柔压了下来。 转轮鬼帝则悬在头顶上,居高临下,傲视山巔,左手轮盘拨动,便有一道道虚影落下,刀剑、鬼兽、水火,各种各样,令人目不暇接,却每一道都足以夺魄追魂致命! 他右手铜锤也没閒著,咚咚地敲下来,每敲一记,都会敲出一道暗紫色的雷电! 剎那间,整个山巔都被攻击覆盖了,乱石横飞、烟尘漫天,声势骇人至极! 但在这无穷无尽的攻击之中,龙闕剑却似不甘寂寞,总能找到它那不屈的身影! 十来丈长、將近一丈宽的龙闕剑,就像一条巨龙,昂首摆尾,穿梭在七朵乌云之间。那无穷的攻击落到它身上,却未能给它带来半点损伤,反而它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乌云上的眾鬼帝鬼王心尖一颤,一朵乌云躲得稍迟了一点,就被它一剑斩中,好几个鬼王都吐了血! 拋出龙闕剑,唐逍就不再管它了,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印记,道道剑芒闪动著,一座宝塔虚影渐渐浮现出来,四四方方的,高有七层,正是当初的“七宝曜天塔”。 这件准天阶法宝,被他熔炼进了饮风戒中,却並没有真的消亡,而是以另一种形態保存了下来,而且还变成了真正的天阶之物,无论是坚韧程度还是灵性,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所以他的饮风戒是有两种形態的,其一储物,其二防御。此时,他就是把它的防御形態激发了出来,化作七宝曜天塔,罩在了自己和方柔身上。 於是七柄巨大的刀枪剑戟,便全都轰击在那七宝曜天塔上,加上半空中的雷电与鬼物,轰得塔身不住摇晃、嗡嗡作响,却连一块残片都未能轰下来! 而转轮鬼域大军不能攻击到他们,他们的攻击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除了龙闕剑外,方柔手中的三生琴,也差点被她按出了阵阵火! 十根纤细的指头,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著,唐逍有时偷眼看见,甚至在想,她是怎么把那十根指头飞舞得这么快的,他离得这么近,也只能看到指头的残影而已! 《十面埋伏》,从来都是以激越、猛烈而著称的,盪气迴肠,令人心悸! 每一个音符,都化作了道道剑气,哪怕山风呼啸、雷声轰鸣,让整座山峰像落在了烧开了的汤锅里,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那激越的音调,感受到那锋芒毕露的剑光! 所有鬼帝鬼王都知道,这些“剑光剑气”並不是虚无,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已经有好几个鬼王伤在了这些剑光之下,有一个甚至被切断了左臂,鲜血狂涌! 那七朵乌云既然都是法器,自然都有一定防御作用,却防不住这无孔不入的乐音剑气! 一时间,双方已形成了僵持局面,谁也无法战胜对方。 可是,偏偏双方都不著急,唐逍和转轮鬼帝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掛著淡淡的微笑。 转轮鬼帝不需要著急,唐逍和方柔只有两个人,而且都只是初阶鬼帝,就算他们再厉害,真元和灵魂力量都是他们的硬伤,车轮战之下,耗尽最后一丝力量,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他们不是冥界的生灵,就算他们有办法吸收鬼气,转化为真元,怎么也不可能与冥界生灵相比,所以转轮鬼帝有信心,最多一刻钟,就能让两人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唐逍和方柔,谁都没有力竭的跡象。 转轮鬼帝终於有些忍不住了,皱著眉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驀然间,一道绚丽的强光冲天而起,强光之中,隱隱看到火焰、洪水、树木、金刀、黄沙的影子,顿时令转轮鬼帝大吃一惊:“竟然是五行大阵,怎么可能……” 这可是在冥界啊,凡界的五行之道,在这儿是行不通的,因为冥界的五行都带著个“鬼”字:鬼火、鬼水、鬼木、鬼金、鬼土,与凡界五行是截然相反的! 如果强行在冥界运转凡界五行,甚至会引起阴阳衝突,施法者是会爆体而亡的! 可是这强光之中,分明运转的是凡界五行规则,金木水火土,都是光明的、炽热的! 这光束是怎么生出来的,唐逍为什么没有爆体而亡? 转轮鬼帝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次围剿,似乎只能失败了! 阴和阳,就如水与火一般,互不相融,宛若死敌;凡界五行和冥界五行也是一样,在冥界几乎不可能出现凡界五行,但一旦出现,那破坏力却也是无比强大的! 转轮鬼帝的法身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然后,轻轻一晃就变回了丈许长的原身,扭头就跑! 唐逍嘴角掛著丝丝冷笑,他在祭出了龙闕剑和七宝曜天塔之后,自然不会閒著,而是费尽心机布下了这个“转阳化阴五行大阵”,目的就是为了一举破开转轮鬼域的包围圈。 反手抓住龙闕剑,他一剑就砍了出去! 第两百零七章 以符为骨天地禁 这个阵法的布置方法,是他从那神秘女子周若嵐那儿学来的,所以才能以冥界的五行,布置出凡界五行的效果:光柱以山巔为基点,在半空中旋转了一圈,就像一根巨大的棍子,把七朵乌云都打得四分五裂,顿时惨叫声惊天动地,不知有多少鬼王已伤在了光束之下! 冥界也有五行,同样也有相生相剋之道。而这“转阳化阴五行大阵”之中,五行齐备,而且以阳克阴,所有鬼帝鬼王都受到了严重的克制,十分实力立时就被压制了五六分,不说別的,单是那比唐逍脚下山峰还要沉的重量,就不是这些鬼王能够挡得住的! 一时间,几十个鬼王便如被扫落的石块,接二连三地掉了下来! 那二十来名鬼帝也受到了影响,个个手忙脚乱,实力强的还能护住几个鬼王,稍差一些的便只能顾及自身,也纷纷从破碎的乌云上跳下来,狼狈不堪地钻进了树林,逃之夭夭了。 “想走?”方柔还想痛打落水狗,琴声驀然转急,俏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痛苦。 唐逍连忙拦住:“放他们走吧,不要追了!” 不是他不想把那些鬼帝鬼王全歼在这山峰上,而是他知道,他们做不到! 他的嘴角溢著鲜血,脸色却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四肢发软,胸脯却像拉风箱一般,上下起伏不定:这正是灵魂力量与真元都即將耗尽了的跡象! 勉强布置出转阳化阴五行大阵,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再战了! 方柔的情况也並不见好,同样脸色苍白如纸,十指都渗出了丝丝血跡! 她的琴曲,同样需要巨大的真元和灵魂力量来催动,对她的肉身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要知道,她凭藉这具躯体重生,时间並不长,灵魂与肉身还契合得並不彻底。 如果硬要把那些鬼帝鬼王拦下来,恐怕他们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方柔很听唐逍的话,闻言立即收起三生琴,站了起来。 唐逍一把抱住她纤腰,一脚踏上刚恢復三尺来长的龙闕剑,一道流光立时划破了天际。 方柔却有些慌张,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唐逍一御剑,嘴角便又溢出了鲜血! “唐逍哥,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唐逍用力摇著头:“不行!冥界危险太多,我们没有时间休息!” 只有离开冥界回到凡界,他们才有休息的可能。不然,像今天这样的围杀,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今天才只出动一个转轮鬼帝,下一次,天知道会出现哪位鬼帝? 但只飞行了一刻来钟,唐逍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像他刚才想到的,这一次是转轮鬼帝,下一次,拦路的会是哪位鬼帝?或者是哪几位?如果地藏鬼帝亲自来了,十二鬼帝都来了,怎么办? 这样冒冒失失往前闯,会不会哪天不注意就闯进死地去了? 他带著方柔落下了地面。 “休息几天,你抓紧时间恢復,我要炼製些东西,不然我们恐怕闯不过去!” 方柔轻柔地看著他:“好,我帮你。” 她並不担心,如果真的闯不过去,那就闯不过去好了。反正现在和唐逍哥在一起,虽然危机四伏,十分紧张,心里却很舒坦,这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了。 她默默地帮唐逍做著事,照顾著他,就像一个妻子,在照顾为生活而奔波的丈夫。 然后,她又心情万分平静地,与他共同面对著狂风暴雨。 三天时间,唐逍炼製了不少东西。他有《满天星》功法相助,推衍之下,炼製天阶器物、丹药都变得分外简单。 而他刚刚炼完最后一炉丹药,便赫然发现,敌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要少得多,一共才五六十人,但一个鬼王都没有,清一色的全是鬼帝! 唐逍还在这些鬼帝中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寒鬼林的三大至尊,还有金甲魂龙。 站在这一群鬼帝前面的有三个人,全都是“老熟人”:转轮、泰山、都市,三大鬼帝! 转轮鬼帝笑眯眯的:“唐逍小子,没想到吧,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你杀了我们二十七个,还有二三十个受伤的。这次,你觉得你又能杀多少个?” 唐逍两眼一眯,便听泰山鬼帝冷笑道:“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杀了,免得后患!” 都市鬼帝则是一个有些矮胖的壮汉,大袖一挥,一抹剑光破空而来! 这是直接开打,连说话都免了吗? 唐逍没有回头,急促地说了三个字:“半刻钟!” 方柔简洁明了地道:“好!”身子一矮,三生琴已放在腿上,双手一拂,一连串清脆的琴声如涓涓细流淌了出来,顿时以她为中心的方圆数里以內,全都成了琴声的海洋! 唐逍左手一拋,將七宝曜天塔罩在方柔身上,隨即身形一晃,便迎向了那抹剑光。 “未曾开打,先断一臂,以为本帝的剑,是这么好接的吗?” 都市鬼帝冷笑一声,手一招,那抹剑光露出了真容,乃是一柄长达三丈,却只有拇指粗的细剑,遥遥一指,便连空间都似乎又刺破一般,瞬间令人头皮发麻! 转轮、泰山两大鬼帝也没有閒著,一个手握轮盘与铜锤,一锤锤地砸下来;一个托著一方大印,口中念念有词,那石印上便有一座大山虚影浮现出来! 三大高阶鬼帝联手出击,唐逍区区一个天境一层,能挡得住吗? 方柔眼神中有丝丝担忧,却连头也没有抬。唐逍有他的战斗,她也有自己的任务,她必须要为唐逍挡住五六十个鬼帝,至少半刻钟时间! 琴声琤琮,宛如凝结成一道厚实的天幕,把鬼帝们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 唐逍朝方柔看了一眼,他知道,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阻拦那么多凶悍而恐怖的天帝,对她其实很不公平,毕竟她才復生也没多久。但他更知道,若不能击败那三大鬼帝城主,他和她,都不可能活得下去,而他必须要带她回到凡界,没有商量! 他没有把龙闕剑拋出去,与三大鬼帝的战斗,御剑术已经没什么作用了。 两手紧握著剑柄,就像剑身在带动著他,火箭一般直升向万丈高空。三大鬼帝自然认为他要逃走,纷纷厉喝著:“想走?留下来吧!”如影隨形般跟了上去。 但唐逍只是想来到空中,地方宽阔,能够更好地施展而已。 跃升起来百余丈,唐逍便停了下来,没有依託任何东西,就那么悬浮在空中。 这一幕看得三大鬼帝直皱眉头,转轮鬼帝更是沉声喝问:“已经开始领悟天道了吗?” 修士的修炼之路,其实就是追求自由的过程,由纵横四海到遨游九天,再到穿梭诸界。当地面上无敌之后,就会想著直飞高空。地境强者能在天空中滑翔一段时间,天境则能短时间悬浮,而想要像唐逍这样,毫无阻碍地在空中活动,就必须要领悟天道了。 天道,本就是上体天心、下体人心的,它涉及的是对万物规律的把握与运用。 但,天道可不是想领悟就能领悟的,那需要极为强大的灵魂力量,至少也得是高阶鬼帝! 三大鬼帝,都只是勉强处於领悟天道的边缘,虽然能置身空中,却並不是很运转如意。 看上去,他们甚至还没有唐逍那么自在,难道唐逍的天道感悟,竟比他们还要强大? 三大鬼帝相互看看,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同时又有浓烈到了极致的杀机! 一旦有人可能会超越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还没有超过的时候,杀了再说! 如果说在此之前,三大鬼帝都会有相互推諉、保持实力的想法,在这一刻,没有了。 泰山鬼帝厉喝一声,石印上的那座大山虚影驀然变得凝实起来,那山峰脚下的一块石碑也清晰可见,那上面分明雕著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泰山石敢当! 都市鬼帝紧绷著脸,大袖飞舞,两道剑气就像两条毒蛇,在袖风里吞吐不定,將唐逍左侧笼罩得严严实实,似乎在寻找机会,只要唐逍稍有忽略,就要將他一噬而亡! 主攻者仍然是转轮鬼帝,毕竟他和唐逍是有仇怨的。左手轮盘一拨,道道阴影猛衝出来,似乎布成了一个什么阵法,先封住唐逍上天入地的路;然后铜锤一扬,猛然砸下! 三大鬼帝联手之下,整片天地似乎都被封锁了,留给唐逍的,只有一条死路! 唐逍攥紧了手中的龙闕剑,死路又如何,看我如何將它劈成活路! 他先往脚下丟了一枚玉片,然后扬起了龙闕剑,那剑身就像吹了气的气球,驀然间变成了一柄巨剑,足有七八丈长的剑身,宽也將近丈许,横亘下来,就像一面闪著寒光的墙壁! 三大鬼帝又嚇了一跳,都市鬼帝失声叫道:“难道是剑之法相?” 剑之法相与修士的法相是共通的,但对剑道领悟的要求还要更加苛刻。 剑道领悟,整个圣炎凡界就是剑心境最为强大,谁也不知道在它之上还有没有新的境界。但谁都知道,就算是剑心混一的巔峰,心与剑合的最强境界,也不一定能施展出剑之法相来! “剑之法相又如何?”转轮鬼帝冷哼道,“这小子越是强大,我们就越要斩草除根!”他两手一紧,那围著唐逍的层层虚影,与直击唐逍头顶的铜锤,便又膨胀了几分。 眼看唐逍已被三大鬼帝的联手攻击淹没了,他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小子…… 一句话还没有在他脑海里显现完全,转轮鬼帝便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咚! 三大鬼帝都愕然张大了嘴巴,便见一截巨大的剑身现了出来,而那已敲击到唐逍头顶的铜锤,则被那剑身像拍皮球一样,远远地拍飞起来,竟似有脱离转轮鬼帝掌控的態势! 转轮鬼帝心中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就像一张织得滴水不漏的罗网,突然间被开了一面似的,唐逍一下子就冲了出来,高高扬起巨剑,把三大鬼帝的攻击尽数扇了出来! 泰山鬼帝也退了半步,手中石印捧在胸前,便听“当”的一声巨响,一截剑尖狠狠地撞在石印上,竟把泰山鬼帝也撞得退了半步,喉咙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將出来! 而当他稳住身子后,便见唐逍犹如鬼魅一般,剑光宛如匹练,竟把三大鬼帝都圈了起来! 就算是泰山鬼帝,也不得不佩服唐逍胆子之大,他是想一举“包围”三大鬼帝吗? 弄不好,他还真是这样想的:手握龙闕剑的唐逍围著三大鬼帝转了一圈,三大鬼帝就差不多背靠背了——三人都已祭出了法相,若不是背靠背,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也站不下。 然后剑光大盛,三大鬼帝所在的那片空间,被圈得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晶莹剔透! 唐逍自然不会只用剑光来围住三大鬼帝,那肯定是困不住的。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叠纸张,有黄有红,上面都画著绿绿的图案,隨手一拋,便尽数贴在了那“水晶”上。 於是剎那间,“水晶”便稳固了下来,三大鬼帝一时间竟似也挣脱不开! 都市鬼帝失声叫了出来:“符籙?你是哪儿得到这么多高阶符籙的?” 冥界极少见到符籙,不知是不是鬼气不適宜画符的原因。但在凡界,符籙並不算太罕见,炎汉帝国的太史院、山后家族中的茅山家族,都有精通此道的高人。 但唐逍这些符籙,可不是太史院和茅山家族中那些能够比得上的,这是天阶符籙! 若不是《满天星》功法,他也不可能学会天阶符籙的画法。 他在山林里呆了三天,除了炼製阵盘,就是在炼製这些天阶符籙。 以符为骨,剑气为血,自成一体,禁錮天地! “囚天禁地,符骨大法!” 第两百零八章 暂时相別为廝守 二三十张天阶符籙形成了骨架,剑气就形成了血肉皮肤,剎那间凝成一个整体,虽远远不能除掉三大鬼帝,至少困他们半刻钟时间,唐逍还是有把握的。 一困住三大鬼帝,他已捏出大挪移诀,如穿梭空间一般,落到了方柔身旁。 此时方柔已经很不乐观了。唐逍要求她挡住半刻钟,此时却是连一刻钟都早已过去了。五六十名鬼帝的联手轰击,已经將七宝曜天塔轰得伤痕累累;方柔小嘴里也溢出了鲜血,落在胸前,就像雪地上的红梅朵朵,让唐逍只看一眼,便觉得心中有一股怒火,熊熊涌了起来! 他自己其实也不乐观,对抗三大鬼帝,不付出代价就想把他们困住,那是不可能的。 真元与灵魂力量几近匱乏不说,身上也受了些伤,一身黑衣已是血跡斑斑! 但唐逍没有在意这些,双脚一落地,龙闕剑便已飞了出去! 方柔仰起头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唐逍哥!” 唐逍一把抓著臂膀,將她拉起来抱进怀里,右手一招,刚飞进人群的龙闕剑又飞了回来。一进一出之间,十几个鬼帝惨叫著倒了下去,都没死,却都暂时失去了再战之力! 他要的就是这机会,抓著方柔的手臂就往外跑。 却听头顶上转轮鬼帝冷笑道:“若就这样让你走了,我们三大鬼帝,顏面何存?” 唐逍怔了怔,脚下却没有半点放鬆,却在就要衝出眾鬼帝的包围圈时,眼前驀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黑漆白字,上罩龙头,却是一块墓碑。 唐逍猛衝过去,离那墓碑还有数尺,便见碑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一股排斥力顺著那光晕涌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唐逍竟被它逼退了两步,身后的鬼帝们却又围了上来。 方柔低声道:“唐逍哥你放开我,让我先挡一下,你抓紧打开通路!” 唐逍却笑道:“不用。他们以为,只凭一个小小的阵法,就能把我们困在这里?” 既然看出这墓碑是个阵法,唐逍也就放下心来,在冥界,他相信还没有他破不开的阵法。 他並没有顶著那排斥力前进,而是一掌按过去,强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了整座墓碑。四周的鬼帝纷纷围上来,却还没等他们赶到,唐逍这一掌已经按在了墓碑上。 只听轰轰几声响,墓碑猛然摇晃了几下,左侧的地面突然像是变得清晰了些。 唐逍知道,那就是阵法的生门,当机立断,猛衝过去,一下子就衝到了墓碑背后。 “什么,他是怎么找到生门的?” 半空中的三大鬼帝还在挣脱那水晶似的困缚,却没想到唐逍这么容易就破开了阵法,脸色驀然间全都变了,转轮鬼帝怒喝道:“全都给本帝扑上去,把这两个小子拦住!” 但唐逍一旦脱开阵法,立即就踏上了龙闕剑,一道流光直奔天际,谁还能拦得住? 虽然他一走,三大鬼帝很快就挣脱了困缚,但就是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看不到唐逍的身影了,直气得转轮鬼帝满脸通红、咬牙切齿,把手中铜锤都扔了下来。 一个倒霉的鬼帝正好被砸中,却是敢怒不敢言。当然一个小小铜锤,不会让他受什么伤,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砸了一记,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三大鬼帝自然没有理他。都市鬼帝眉头微皱,道:“放心,只要他还在冥界,就逃不掉。但只凭我们三域的帝君,似乎真的不能將他降伏。看来,还得再找一些帮手才行啊!” 泰山鬼帝有些愁眉苦脸的:“可是叫的人越多,最后分到的宝物就越少。” 都市鬼帝冷笑道:“至少你得先把东西抢到了,再谈分配的问题吧?” 於是泰山鬼帝无话可说,转轮鬼帝却道:“人要叫,东西也要抢。” 两大鬼帝都转过头,转轮鬼帝便道:“本帝带人先追上去,至少要看到他的影子,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两位可再回去集结力量,这次,我们选在黑靨山杀人!” 他看看遥远的天际,又满脸杀气地道:“动用我们的底牌吧,我就不相信,三大鬼域倾力而出,还能让他跑了!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先行解决了他,就没人能分走宝物!” 黑靨山在南边近千里处,与人有好几分相似,不过那“脸”部生满了黑黝黝的松林,鼻子眼睛都看不大清楚。山间有一口清泉,叫做“黑泽泉”,泉水清澈可口,还有洗灵伐髓的功效,只要喝上一口,就能让一个普通的人鬼,一跃成为鬼卒境的“高手”。 这儿距离酆都鬼域已经很近了,只需要再翻越几座大山,再跨过黄泉,就是酆都鬼域。 御剑衝出来后,唐逍立即就落下地面。强敌四伏,必须让自己保持在最巔峰的状態,於是他降伏了一头鬼帅境的四角青鹿,当作坐骑。虽然速度慢了些,但骑著青鹿赶路,至少可以恢復真元和灵魂力量,甚至在一些平顺些的道路上,还能稍稍修炼一会儿。 这时候就有点想念鬼影牛了,如果没把他放走,速度至少能快上两三倍吧? 唐逍没有连夜赶路,每到夜幕降临就找地方休息,当然他没閒著,而是又疯狂地炼製著丹药、阵盘、符籙。这些都是能增强战斗力的东西,又都是消耗品,多多益善。也幸亏他的饮风戒储物空间足够大,能装得下那么多材料,加上方柔一路上也在帮著採集材料,才没有让他陷入无米之炊的尷尬境地,饮风戒里的各种储备,也渐渐丰足了起来。 这样,当他们赶到黑靨山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望著黑沉沉的大山,唐逍轻轻皱起了眉头。 方柔立即就发现了,低声问道:“唐逍哥,是不是有埋伏?” 唐逍点点头又摇摇头:“暂时不敢肯定,不过转轮他们是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黑靨山鬼气充郁,最適合他们发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方柔看著他的侧脸,低声道:“唐逍哥,终於又见到你了,跟著你的这十几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不过,如果遇到了实在抵挡不住的时候,你就一个人走吧,我不会怨你的!” 唐逍眉头一皱,揽著方柔瘦削的肩膀:“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老远地从凡界找过来,可不只是为了和你共渡这十几天的。我的野心很大,要和你共渡一辈子!” 方柔怔怔地看著他,突然嘴角一翘,就如春风化雪,洋溢开了幸福的微笑。 唐逍抬起头,望著黑沉沉的山林,突然一阵意气风发:“想拦路?来吧,我倒要看看,我手中的宝剑,到底能不能斩出一条生死之路来!” 便听一个声音笑道:“那就试试!” 驀然间,数十道黑气从山林里冲天而起! 数十道黑气在山林间凝结,渐渐化作数十根高有百丈的黑色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站著一个黑衣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气机深沉如汪洋大海,全都是鬼帝! 唐逍紧紧握住了龙闕剑,看来,十二鬼帝真是认准了他身上有异宝,怎么也不肯放手啊! 其实这是一个悖论,现在,他在牛头山有没有得到异宝,已经不重要了。连同牛头山那一次,他已经遭到了三次拦截,每一次的敌人都比上一次强大得多,却都没能拦住他,你说他要没有异宝护身,別说十二鬼帝,就算他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的。 他表现的实力越强,越说明他身上“异宝”的强大,就越能引起別人的覬覦。 甚至他现在都没办法投降,十二鬼帝一定会要他交出异宝,他哪交得出来? 可是,现在这阵势,若不投降,他还能带著方柔闯过去吗? 唐逍看著那几十根黑柱、几十名鬼帝,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第一次,他对战两大鬼帝,还能主动把转轮鬼帝也圈进来;第二次,转轮鬼帝倾转轮鬼域之力,设置了七朵乌云,闯过来也不算太难;第三次,三大鬼域直接出去了五六十名鬼帝! 而这一次,虽然鬼帝的数量减少到了四五十名,但境界却大为提升,已经没有一个低阶鬼帝了,中阶也只有十来个,剩下的,几乎全部是高阶。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其中有两三个鬼帝,已经不比地藏鬼帝弱了。 巔峰鬼帝! 可以说,这一次三大鬼域出动的力量,至少比上次强大了三倍! 何况,他们还结成了阵势,而这阵法十分玄妙,唐逍一时也没能看得清楚。 转轮鬼帝就站在他面前的黑柱上,左边是泰山鬼帝,右边是都市鬼帝,都已现出了法相。 “唐小子,不得不说,你真是整个冥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低阶鬼帝。为了你们两个,我们请动了早已闭关数千年的三位老祖,动用了三大鬼域的底牌,你应该足以感到自傲了!” 转轮鬼帝大笑著,那笑声却猛然一敛:“还是那句话,交出宝物,投降,或者死!” 都市鬼帝却是笑眯眯的:“不用著急嘛,万一他能破开这座『七星转寰凝魄大阵』呢?” “哈哈哈哈!” 转轮鬼帝又一次大笑起来:“他要是能破开此阵,转轮鬼域立即退出对他的追杀!都市兄真是会说笑话,四十九位中阶以上鬼帝布成的阵法,还有三位老祖亲自坐镇,他要是连这座大阵都能破开的话,恐怕整个冥界就没有人能是他的敌手,还怎么追杀他?” 唐逍忽然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低声对方柔道:“你先走,从南边转过去。他们的目標在我身上,不会力气去拦截你的。到了酆都鬼城,你找到鬼影牛他们,等著我。” 方柔一下子急了:“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唐逍转过身,抱著她双肩:“你听我说,我有办法闯过此阵,但不能带著你!我不是嫌弃你,而是我这办法不能有任何生灵在身上。你听我的,抓紧离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方柔对他也有些了解,便没有再坚持,只是清冷地道:“我在酆都城等你。你记著,要是听到你的死讯,我会立即自杀。你也知道,我现在还属於灵魂体,不是真正的人,我死了,就会立即烟消云散。我的性命都系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来!” 唐逍摇摇头:“不,你要有坚定的信心,我是一定不会死的!” 如果他被暂时困住了,或者躲起来疗伤,別人骗她说他死了,那怎么办? 方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著头,然后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泰山鬼帝就要追上去,转轮鬼帝却道:“不用管她,离了这姓唐的,她什么也不算。还是先把这小子擒下,夺到了宝物再说,免得夜长梦多,误了大事!” 唐逍目送著方柔的背影消失在森林里,然后盘膝坐了下来,却是不言、不动。 倒把泰山鬼帝弄得一愣:“这小子这是在做什么?转轮兄,我们就这么陪著他?” 转轮鬼帝也有些摸不著头脑,他们三大鬼帝虽然站在阵势的最前方,但控制阵法的人不是他们,而是那三大巔峰鬼帝。他只能回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先祖。 那是一个乾枯瘦小的巔峰鬼帝,一身黑衣,脸色漠然,双目紧闭,似乎是睡著了? 转轮鬼帝有些无奈,虽是他自己的先祖,他也不敢轻易去向这位请教。 却听都市鬼帝皱著眉头道:“现在不是出手的好时候!” 转轮和泰山都回过头来看著他,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紧抿著嘴,死死地盯著唐逍。 反倒是阵形中间一位红衣女子说话了:“此子有些不凡,所以你们几次失败。你们可曾注意到,此子表面是隨意坐在地上,但一身气机浑然一体,我们就像老鼠咬球,无从下手!若贸然发起攻击,此子定然会有狂风暴雨般的反击,不可妄动!” 第两百零九章 激战之中有交易 若是普通的初阶鬼帝,就算他有再多手段,这些在冥界也算顶尖的存在,也不会多在意,毕竟实力差距太大;但唐逍已经证明了,不能以普通的鬼帝视之,甚至就算这几位高阶鬼帝,也不敢说就一定比他强多少,他们可没信心同时对付五六十位鬼帝的合击! 都市鬼帝转过身,朝那红衣女子深深一躬:“是,谨尊修罗陛下的令諭!” “修罗?”转轮鬼帝也回过头,满是敬畏地看向那女子,“难道是万年前的修罗女帝?” 都市鬼帝点点头道:“正是我族万年前的老祖夫人,红粉修罗陛下!” 转轮鬼帝有些骇然,他知道这红粉修罗,乃是万年前都市鬼域之主“蒙云鬼帝”的妻子。修罗族是冥界的一个大族,与罗剎、人鬼三族一向鼎足而立,这位红粉修罗既是都市鬼域的庇护者,又是修罗族的靠山,一身鬼道修为已经臻於至境,恐怕离最后一步也不远了。 甚至,转轮鬼域的那位底牌,也就是那乾枯瘦小的老者,也不一定敢说比她强! 转轮鬼帝想到这些,声音里就带上了五分恭敬:“还请修罗前辈示下,何时可以攻击?” 却听那乾枯老者冷哼道:“你乃一域之主,怎能事事请示別人,没有自己的主见?此子既然困守在此,那就先不要动他,把他围起来再说!” 转轮鬼帝连忙点头:“是!”大手一挥,七星转寰凝魄大阵便整体移动起来,缓缓朝著唐逍挪过去;而隨著乾枯老者一声令下,站在黑柱上的眾鬼帝都全神戒备著,一旦唐逍有所异动,他们就会发动最为猛烈的攻击,將这个胆敢“挑战三大鬼域”的傢伙轰杀成渣! 可是唐逍就像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一般,仍然静静地坐著,没有动弹。 第三个巔峰鬼帝突然笑了一声:“修罗、枯生,你们先在这儿看著,本帝去去就来!” 那乾枯老者便是枯生鬼帝,一双雪白的眉毛拧在一起,问道:“九死,你做什么?” 九死鬼帝嘿嘿一笑:“有点小事,你也可以说本帝內急。放心,不妨事的!” 红粉修罗与枯生鬼帝同时皱眉,他们一向知道泰山鬼域的这位靠山,与泰山鬼帝的性格全然不同,却还是没想到这傢伙这么惫懒,大战还没开打,他居然闹什么“內急”! 堂堂巔峰鬼帝,有可能出现“內急”这种情况吗,这是在忽悠人吧? 可是同为巔峰鬼帝,他们也管不到人家。好在少了一个九死鬼帝,对大阵倒没多少妨害。於是九死鬼帝一招手,泰山鬼帝便连忙跟在身后,化作两道流光,掠进了地上的丛林里。 而半空中,红粉修罗与枯生鬼帝都伸出一只手,便把原本属於九死鬼帝的那根黑柱,包进了他们的气息里。只要有这股气息在,这个阵法就能继续维持运转。 此时七星转寰凝魄大阵已移到了唐逍头顶上,道道鬼气垂下去,渐渐將他包裹起来。 可是唐逍仍然一动不动,纵然整片丛林已变得一片漆黑,他却像还是没有感觉。 “不对!” 红粉修罗皱起了眉头,一挥手,一道鬼气轰击到唐逍身上。 噗的一声,唐逍应声而倒,却突然化成了一截漆黑的树木,静静地躺在地上。 红粉修罗仔细一看,立时紧握双拳,无比愤怒地號叫了起来:“好……好一个混帐……” 转轮和都市两大鬼帝却还没有弄明白,忍不住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枯生鬼帝怒道:“还没看出来吗,唐逍这小子,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 顿时几十名鬼帝都大张了嘴巴,转轮鬼帝更是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您说这截木桩就是唐逍的化身,可是这儿每一个都比他强,他是怎么躲过我们这么多神识探测的?” 红粉修罗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的境界是比他高,可是要说灵魂力量,却不一定有他强!而且,这是他炼製的傀儡,气息与他丝毫没有区別,竟然把我们都给瞒过了!” 这截黑色木头,正是唐逍在黑靨山中,隨意采了一截树木炼製而成的“替身”。 几年前,唐逍就曾炼製出和光、和风、和尘等三具傀儡,与他自己的相似程度达到了八成以上。现在修炼了《满天星》功法后,他的炼器手法在天阶中都算出类拔萃的,炼製出来的傀儡甚至能与他有九成九相似,再加上一些小手段,鱼目混珠,不是没有可能的。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包括红粉修罗和枯生鬼帝,都没想到唐逍居然会用这个办法。 一个能够只剑破开重重大阵的人,怎么可能临战而逃呢? 他们却没想过,唐逍其实並不想和他们打,他只想带著方柔,儘快回到凡界去。 此时,唐逍就已到了黑靨山的另一面,把那座大阵远远地甩在了山后。 除了足可乱真的傀儡之外,他还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连施展了三次大挪移诀,变换了三个方向,才躲开了阵法里那几十名鬼帝的神识探测,一颗心到现在还是咚咚直跳。 玩的就是心跳,他刚想出这个办法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胆子太大了;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成功了,只是一直都恍如梦中,连周围的参天树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且事实证明,这个计划並没有完全成功,已经有人站在他面前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目光中有几分狡黠、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淡淡的讚赏。 唐逍认不得这个拄著藤杖的老者,却认得他身后那个紧抿著嘴的跟班:泰山鬼帝! 他淡淡地嘆了口气,就说嘛,歪门邪道只能得逞一时,想走捷径,多半是走不通的。 “小友这一招瞒天过海厉害啊,连巔峰鬼帝都被瞒过了,只凭这一点,这个冥界若是没有小友的大名,本帝是不买帐的!”老者笑眯眯地,像一个爷爷在看著自己有出息的孙子,“可惜啊,你遇到了本帝,功亏一簣。对了,本帝名为九死,是这个傢伙的亲爹!” 泰山鬼帝一脸无奈地站在一旁,看向唐逍的目光却满是凶光。 唐逍没有说话,只是把龙闕剑紧紧地握在掌心。 九死鬼帝又嘿嘿一笑:“你可想知道,本帝是怎么识破你的计划吗?” 唐逍不想知道,他驀然挥起龙闕剑,身形一闪,足有三丈长的巨剑狠狠劈了下来! 黑靨山背后,还有几十个鬼帝在虎视眈眈,既然九死鬼帝已经看出来了,他也就不指望那傀儡还能瞒得了多久,那几十个鬼帝隨时有可能追上来,他哪有时间和这老不死的废话? 必须以最快速度击退九死鬼帝父子,夺路而走,才能有一线生机! 所以唐逍不动则已,一动,便已尽了全力! 虽然他可以把龙闕剑拋出去,御剑攻击,但把它握在手里,那威力自然要大上几分。而他挥出的这一剑,则是凝聚了他几乎所有的剑道领悟,剑身上,浮现出了一层细细的火焰! “剑意化实?你这柄剑,快要被你修炼成仙剑了吧?” 九死鬼帝惊咦了一声,看向唐逍的目光又有所不同,却也没有任何慌乱,轻轻举起手臂,半空中便出现了一只十丈大的手掌,稳稳地托向那从天而降的剑锋。 唐逍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深吸一口气,那剑身上便又有黄、黑、白、青几道光芒浮现,除了火焰之外,黄沙、黑水、金刀、树木相继显现,瞬间凝成了一道五彩的光芒。 “大阳五行、大炽光聚,大衍生机、以阳破阴,斩!” 九死鬼帝一直很淡然的脸色,终於变了:这一剑,已然威胁到了他! 他来不及细想,一转身就把泰山鬼帝推了出去,隨即厉喝一声:“厚土九死,不为悔!”双掌一抬,全身上下泛起层层黑光,由淡黑渐渐变得凝黑,最后,甚至黑如虚无! 光明至极的巨剑,就狠狠地斩在了那黑得亦虚亦无的手掌上! 却像一道光芒射在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好像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在顷刻之后,离他们不是很远的山林间,数里方圆的大树,同时被掀了起来,直飞上数百丈高的空中! 而在那片树林里的几块巨石,大的堪比房屋,也在此时,驀然变成了漫天碎石! 远处,正在朝这边疾驰的红粉修罗驀然停了下来,一脸骇然:“怎么……如此强大?” 枯生鬼帝则一脸凝重,握紧了手中锤柄:“这一剑,已有一丝仙意!” 他驀然转头,朝转轮鬼帝厉喝道:“你究竟惹了一个怎样的敌人?” 转轮鬼帝一时没有说话,他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大地没有颤抖,周围也没有丝毫动静,九死鬼帝的鼻孔里,却有两缕鼻血在涔涔流下! 泰山鬼帝也许是关心则乱,心里有些慌了,执掌泰山鬼域数千年的一方鬼帝,竟是冒冒失失地提起石印,像扔石块似的扔过去,却像砸在了什么护罩上,重重地弹將起来,隨即变作一座百丈高的大山,轰隆隆地直压下来,竟连七星转寰凝魄大阵数十名鬼帝,也罩了进去! “这搞的是什么鬼?” 红粉修罗眉头一皱,轻扬素手,一篷殷红如血的粉末扬起,轻轻飘飘的,却把那座大山生生托起在半空中,然后突然歪斜下去,正砸在了唐逍和九死鬼帝头上! 这篷红粉,似乎风一吹就会无影无踪,居然还有如此惊人的功效? 但红粉修罗俏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反而一双秀眉皱得更紧。 因为那大山虚影刚砸下来,就驀然间消失掉了,一点痕跡都没有留下。 唐逍和九死鬼帝,居然也同时不见了! 这简直就是真正的鬼魅! 一群鬼帝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特別是红粉修罗与枯生鬼帝。 这就相当於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么多人看著,却被唐逍和九死鬼帝给活耍了! 而九死鬼帝的心情却要好了许多,哈哈大笑著,不停用双掌拍著膝盖。 唐逍就站在他对面,冷冷地看著他,手中龙闕剑嗡嗡不住颤抖著,正是蓄势待发。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和九死鬼帝正拼得不相上下,却突然感到对方的“厚土九死”中有一股莫名的意味,与他的大挪移诀有几分相似:那是空间的味道! 就在泰山鬼帝抱著巨印砸下来的时候,那空间气息驀然变得极为浓郁,唐逍只觉得浑身一轻,脑袋还有一点晕眩,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正是短距离穿梭空间的跡象! 那时他是嚇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九死鬼帝居然还有这一手! 但还没等他有所反应,那种晕眩感就消失了,他也发现眼前的景物已然改变,应该还在黑靨山中,却像来到了山口附近,他一眼就看到了山脚下那条如黄龙一般蜿蜒的大道。 然后就看到九死鬼帝像疯了似的,笑得直打跌。 再然后,又看到泰山鬼帝无奈地站在一旁,似乎对这个老爹毫无办法。 唐逍摇了摇头,龙闕剑一拋,就要踏上去御剑而去,九死鬼帝却又挡在了他面前。 “你知道本帝为什么要弄这一招吗?” 唐逍冷冷地道:“要打就打,不打就让开,废话就不要说了!” 泰山鬼帝双目一横,九死鬼帝却抢在他前面笑道:“唉,年轻人不知敬畏,对前辈缺乏足够的尊重!幸好,本帝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为此而责怪你的!” 他笑眯眯地望著唐逍,全然不顾后者焦急的眼神:“你的剑势里带了一丝仙意,大概很快就能触摸到那一步了。你才低阶鬼帝,虽然本帝知道,你的真正境界,已经接近中阶了。能在这时候就领悟这一步,你很强,所以你值得本帝为你做这个交易!” 听到“交易”两个字,唐逍双目中有精光闪动。 如此激战之中,也能有交易存在吗? 第两百一十章 转轮眼中观世界 看来九死鬼帝已经把他当作了同级別的对手。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仙意”是什么,但做交易这事,他还是欢迎的。 不过交易的条件,可不能任由对方提出。他淡淡地道:“你若想要我的宝物,请恕我不能答应,因为我的確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宝物,那天劫,本就是我自己引来的!” 九死鬼帝一挥手:“宝物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的东西而已。到了我等这样的境界,你觉得什么宝物,会对我们產生莫大的吸引力?至少在冥界,应该没有那样的东西了吧!” 他看了看泰山鬼帝,后者立即醒悟,转身走到远处,为两人放起了哨。 九死鬼帝看著唐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本帝已臻巔峰,能吸引我的,只有一件事!” 唐逍目光闪烁:“就是前辈所说的,最后一步?” 这几个字,他已听不少人说过,但他並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九死鬼帝点头道:“正是!踏出最后一步,我等就能与天地同寿,星空宇宙任我遨游!唐小子,你应该知道那种感觉,对我等这些巔峰鬼帝而言,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了吧?” 他嘆了口气:“特別是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在修为上再有寸进,而寿命也只有区区两万年而已。老夫现在只剩下一千多年寿命了,眼看大限將至,却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坐等那一天到来,你想想,这是多么令人恐惧而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所以我等就更想踏出最后一步,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令我们这枯朽的生命,重获生机!” 唐逍知道,鬼物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得多,却也没想到他们会长这么多。他是与九死鬼帝同级別的天境,寿命也只有五千年左右,这九死鬼帝足足是他的四倍。 但无论何种生灵,就没有不想长生不死的,哪怕活得再久,也是一样。 他问道:“还请前辈赐教,所谓的『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 九死鬼帝看看天空,见灰濛濛的天际仍然一片平静,才压低了声音道:“破界,成仙!” 就像有人拿著铁锤,在唐逍心上猛地敲了一下似的,他也忍不住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传说在上古时期,圣炎大陆共有六界,仙凡妖神魔鬼。六界之中,仙界最高,有三十三层天,仙宫林立,仙凡之间还有通道,若是有了足够的实力,凡人也能到达三十三天之上! 那是一个人人皆可成仙的年代,也是一个野心勃发的年代,盪气迴肠,令人神往! 可惜人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有人能达到三十三天之上,就有人想要知道,仙界之外,还有什么,於是有大能者出现,打破了整个圣炎世界的禁囿,却引来了域外宇宙的覬覦。 圣炎世界是一个新兴的世界,在域外宇宙眾宗门眼中,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一场惊世骇俗的大战,三十三天尽毁,若非初代仙帝一拳轰破诸天,震退域外强者,这方天地要么被毁灭,要么就沦为了域外宗门的奴隶,哪还有今天的欣欣向荣? 后来,初代仙帝重建了仙界,与域外宇宙全面联通,却將仙界与凡界隔绝起来。当然他也不能让凡界、冥界的生灵永无晋升之机,於是留下了天道规则,只要修炼到仙人境界,都可以、而且必须飞升到仙界,可以万千宇宙任遨游,成就与天同寿的不老之身。 但是,洪都阁的司马明堂不是说过,圣炎凡界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飞升仙界了吗? 洪都阁的老祖到仙界寻找爱人,还是借用了辟界珠的力量。 唐逍有疑惑就问了出来。 九死鬼帝嘆道:“谁说不是,不知多少个纪元以前,整个冥界就没有飞升仙界的传说了。我们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仙人们关闭了飞升通道,断绝了冥界、凡界的飞升之路。” 唐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关闭飞升通道呢?” “很简单,飞升的人过多,仙界的资源不够用了。”九死鬼帝淡淡地道,“仙界也需要修炼,而且仙人想要提升,耗费的资源远远超过我们冥、凡两界的生灵。纵然仙界地大物博,修炼资源不知是我们两界的多少倍,但需求一多,资源匱乏是永远无法避免的事情。而且,仙人只是更加强大的人类而已,也会有七情六慾,就会结婚生子,人口繁衍越多,资源就越发不够用。所以仙人只能关闭飞升通道,以减轻仙界的压力!” 唐逍皱著眉头道:“既然前辈认为飞升通道已经关闭了,为何还要想著飞升呢?” 九死鬼帝嘆了一声:“原本,本帝也是没想过飞升,直到发现了你剑意中的仙意。飞升通道关闭,这只是本帝的猜测,而仙意的灭绝,则是活生生的现实!你可知道,只有具备了仙气,才有机会修炼到仙境。而你剑中仙意,也是能衍化为仙气的。本帝曾踏遍冥界,也没找到任何一个身怀仙意的,幸好遇到了你,才让本帝重燃了飞升的希望!” 唐逍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交易?” “本帝想得到仙气,又不能让別人知道,又自知不一定能战胜你,所以只能与你做交易。”九死鬼帝老老实实地苦笑道,“本帝希望你能衍化仙气之后,分一缕给我!” 唐逍摇头道:“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衍化仙气!” 什么飞升,那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回到凡界去。 九死鬼帝笑道:“那就是本帝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他脸色郑重地道:“本帝早年曾得到一部功法的残本,这部功法叫什么名字,本帝也不知道,但本帝知道它博大精深,大概十几万字的功法,本帝只得到了寥寥数百个字而已。但就是这只言片语,本帝就能判定,它定然是一部仙界功法!” 他望著唐逍,一字一句地道:“因为,那几百字中,有一种衍化仙气的方法!” 唐逍静静地听著,没有说话,似乎在等著他的下文。 於是九死鬼帝接著说下去:“当然本帝不知道那功法是真是假,本帝没有与仙相关的任何东西,无法修炼也无法判定。所以本帝可以把功法给你,但修炼后的一切后果你自行负责!” 他伸手一拋,唐逍便接住了一片玉瞳。 他立即把它贴在额头上,玉瞳里果然只有几百个字,断断续续的,十分晦涩。不过唐逍基本可以断定,九死鬼帝没有做什么手脚,这应该就是一部功法残篇。 他修炼了《满天星》功法,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仙界功法,但大致原理还是能推测一二的。以这部功法的晦涩程度,凡、冥二界之中,应该没有人能够对它做什么手脚。 九死鬼帝又道:“本帝会给你找一处极为隱蔽的地方,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你。本帝知道修炼这仙界功法定然需要强大的修为,所以本帝会给你提供你所需的一切资源,尽一切可能帮助你修炼成功。而本帝所需要的,只是你修炼成功之后的一缕仙气而已!” 他说得苦口婆心,唐逍却听得云里雾里,当然,就算他听明白了,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九死鬼帝的计划很简单,把唐逍幽禁起来,如果唐逍真的修炼出了仙气,那他自然就如愿以偿;如果修炼不出也没关係,只要唐逍不脱离他的手掌心,他就毫无损失。 只是唐逍不知道的是,九死鬼帝哪来的自信,认为他能够拿捏唐逍? 他是不是低估了“仙”字的含义? 唐逍微微一笑,落在九死仙帝眼中的身形,却是瞬间变小:大挪移诀! “很抱歉,我不能、也不想答应你,再会!” 如果七星转寰凝魄大阵还笼罩在头顶,唐逍可能没办法就这样离开;但现在是在旷野中,大挪移诀施展出来,就巔峰鬼帝也不可能打断,他的实力可不比巔峰鬼帝差多少! 至少九死鬼帝有一句话没说错,此时的唐逍,已然不是天境一层,而是天境三层! 眼看著唐逍渐渐远去,九死鬼帝却也没有惊慌,冷冷一笑:“既然敢与你独自在这儿,你想本帝会任由你就这样离开吗?本帝选择的地点,岂有选错的时候?” 两手一抬,整座山上都泛起一阵淡淡的黄光:阵法! 此阵一起,九死鬼帝轻啸一声,便已追了上去,袖中寒光一闪,一抹剑光飆射而出! 剎那间,唐逍就像飞进了淤泥里,身子被缠得死死的,无论前进后退都困难无比! 正好,泰山鬼帝也在这一刻说话了:“他们快要追上来了!” 他说的是七星转寰凝魄大阵,和那几十个鬼帝,既提醒了九死鬼帝,又提醒了唐逍。 唐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形不变,一掌按出去;另一只手一扬,顿时满天光芒飞舞,十几道流光迎著九死鬼帝飞过去,就像在他面前安了一面铜墙铁壁! 九死鬼帝猝不及防,就像一头撞在墙壁上一般,低喝两声,竟被弹了回去! 那十几道流光都是阵盘与符籙,九死鬼帝知道使用阵法,唐逍又怎会不知道呢? 而唐逍往身后按去的那一掌,则暗含了足足八十一种破阵方法,浩瀚的神识蔓延出去,已然开始了紧张的破阵,那缠绕著他的无形“淤泥”,开始了迅速的消散。 九死鬼帝怒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双手齐挥,几道剑光呼啸而出,在身前不停地飞舞著,切在唐逍布下的阵法与符籙上,直切得鏘鏘作响、火星直冒。 可是他的速度,似乎比唐逍还是要慢一些。 唐逍既然找到了方法,破阵就变得很容易了,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然脸带微笑,双掌轻轻一拍,便是一个大挪移诀,已然身处千丈之外,来到了大山脚下。 隨即,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他的真元与灵魂力量,又到了將要枯竭的边缘。 不管是从七星转寰凝魄大阵中逃脱,还是与九死鬼帝连斗两场,唐逍的消耗都是极大的,此时又接连施展大挪移诀,已然近於油尽灯枯之境,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但他没有停下,《紫薇化剑诀》全力运转,拋起龙闕剑,转瞬便消失在了天际。 九死鬼帝站在山顶,恨恨地看著那道流光,咬紧了牙关! 隨即,他和泰山鬼帝也消失了,山顶又恢復了平静。等红粉修罗、枯生鬼帝等人赶到的时候,山顶就连一丝痕跡也没有留下,谁都不知道,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这九死和姓唐的小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一路追来也没有发现踪跡?” 听著枯生鬼帝的自语,红粉修罗目光闪烁,沉声道:“本帝知道,我们对这唐小子实力的估计,全是错的!他已拥有不弱於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才无法得知他的行踪!” 都市鬼帝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祖奶奶,我们该怎么办?” 红粉修重重地嘆了口气:“事已至此,仇讎已成,除了找到他,杀了他,还有什么办法?好在他毕竟是客,在我们冥界,十二鬼域才是主人翁,他逃不出去的!” 她桀桀冷笑两声,吩咐道:“转轮、都市,你们去找泰山,讲清楚厉害,他们要敢成为整个冥界的敌人,我们不会顾忌给泰山鬼域换一个帝君!枯生,你我二人就亲自去寻找吧!” 枯生鬼帝点点头:“红粉,放心,这小子逃不掉的。本帝的转轮眼,可算派上用场了!” 他那张似乎永无生机的枯瘦脸庞上,有一道淡淡的光芒在眉间闪动,似乎那儿有第三只眼睛,原本是紧闭著的,现在,却隨时都会睁开了。 这,就是转轮鬼域的祖传功法:转轮眼! 冥界传说之中,这可是能观世界的神眼啊!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不可能 传说此眼一开,便能看清冥界任何地方的任何东西,与地藏帝君座下的諦听帝君,有著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个是用眼睛看,一个是用耳朵听而已。 眾人都看著他,只见他看了不大功夫,便突然“咦”了一声。 红粉、转轮同时回过了头,便见他定定地看著山下的大道,突然嘿嘿一笑:“真没想到,天道有常,百密一疏,居然让咱们碰到了他,看来那姓唐的真是在劫难逃啊!” 三大鬼帝顺著都市鬼帝的目光看下去,顿时全都笑了。那大道上,正有一个人影匆匆走过,时不时鬼鬼祟祟地望向四周,似乎在提防著什么。 竟是鬼影牛! 呼啦一声,鬼帝们都朝鬼影牛扑过去,却谁也没有想到,唐逍其实就在山脚下。 他刚掠到山脚下,就放出了一个傀儡,让它往远处飞快地掠去,自己则伏在一株大树上,收敛了全身气息。他本是先天剑体,一旦压制了所有的真元与灵魂力量,就变成了一柄剑。 不管是人鬼还是鬼兽,都是“活体”,与石头、宝剑之类没有生命的东西全然不同。哪怕是红粉、枯生这样的巔峰鬼帝,若事先不知情,也不可能想到,唐逍会突然失去生命气息。 唐逍一潜伏下来,隨手在身边布下几个防御与警示阵法,立即就进入了修炼之中。 如果他知道,就是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因为他为了修炼而关闭了神识,竟会造成那么大的后果,应该会拼命坚持下去,也不会那么急於修炼的吧? 可是他不知道,小半个时辰后他休息了一下,看看周围没有別的动静,便再次进入深度修炼之中。这次他足足修炼了两天,才把真元和灵魂力量都恢復到了巔峰。 然后又了三天,重新炼製了些阵盘、符籙和丹药,然后才离开了黑靨山。 先在附近找了一下,没有发现方柔、鬼影牛或是鬼巫的踪跡,唐逍便决定直奔酆都城。 距离三月期限,已经只有十来天了,他离酆都城还有数万里路程呢。 不过他一个人赶路,速度就要快得多了,往往隨手抓了头鬼兽,驱使著它急速奔行直到精疲力尽,就把它放了生,然后重新再抓一头。他眼界高,抓的至少也是鬼帅境,速度自然就快,每天奔行数千里不在话下,十来天后就看到远处那座巍峨的酆都城了。 唐逍长长地吁了口气,拍拍身下那头鬼豹:“你自己去吧,接下来用不著你了!” 鬼豹低低地咆哮了一声,用脑袋噌噌他的大腿,转身跑向了无边的荒野。 唐逍给了它一枚丹药,足以让它节省两三年修炼时间,所以它对他才如此感恩戴德。 然后唐逍又朝酆都城看了一眼,展开身形奔了过去。 离城门还有十余里,他却突然放慢了速度,一步步往前走著,脸色也变得无缘凝重,似乎在这片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荒原上,正潜伏著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朔风萧瑟,吹得地上的碎石和枯草不住翻滚,砸得呯呯作响。 还有七八里,风向突然一转,由直风变成了旋风,方圆数十里內的枯草碎石,全都往唐逍卷了过来,形成了一道七八尺高的风柱,还在不住地变粗、变大。 唐逍已取出了龙闕剑,剑身散发著淡淡的寒芒,在这昏暗的环境里,熠熠生光。 又走了一里路,唐逍突然定住了脚,而此时的风柱已变得有两丈来高,差不多要把他完全卷在其中了;地面上,有一道道淡淡的线条在蔓延,天空中也出现了一缕缕红光。 这场景,让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 唐逍刚一停下,便有人阴惻惻地说了一句:“咦,怎么不走了?” 唐逍深吸一口气,望著还在数里外的酆都城墙,声音冰寒无比:“不死,不休?” 那阴惻惻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哦,感知力很强大嘛,五六里外的地方都能感应到!不错,那城墙上,有你认识的几个人。怎么样,想不想救她们?” 唐逍能够感觉到,城墙上悬著几个木笼,上面都贴著符籙,便形成了几个坚实的囚牢,都只有四尺高,只能容下一个成年人蜷缩在里面。这些囚牢里都有人:方柔、鬼影牛、鬼巫、白伊,甚至还有陆清歌、酆都城內的冥石车司机…… 似乎唐逍到了冥界以来,只要与他接触过,而且对他有好感的人,全都在囚牢里了! 內心的愤怒是不可言喻的,但唐逍並没有急躁,只是淡淡地道:“条件?” 他们抓了这些人,唐逍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那声音阴笑道:“很简单,交出宝物,封住自身真元与灵魂……”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左侧数里外,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现了出来! 唐逍冷笑道:“楚江鬼帝,你可知道,我耐著性子与你说话,只是为了確定你的位置?” 楚江鬼帝摇头笑道:“你確定了本帝位置,把本帝请出来,又有什么用呢?数里之外,你还能把他们救出来?还是放下幻想,乖乖和我们合作吧,你都自身难保了!” 唐逍嘴角一翘:“是吗!” 楚江鬼帝身形猛然一退,厉声喝道:“大阵,起!” 那道风柱就像吹了气的气球,猛然膨胀起来,剎那间变得有两三丈粗,直衝天际;风柱外站了一圈人影,个个都是中阶鬼帝,都把手掌按在风柱上,像是在为它提供能量。 风柱內,则现出了道道风刃,每一道都带著凌厉的气息,有石头被吹进来,一道风刃卷了过去,那石头便瞬间化成了虚无,连一丁点石粉也没有留下!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层阵法。广袤的荒野上,大地驀然间颤动起来,十二根石柱从地底下缓缓拱出来,每一根的直径都达到了数丈,形成了围拱著风柱的一圈石台,上面都站著密密麻麻的人影,十二位鬼帝城主,就站在这十二座石台上。 十二座大阵,紧紧围绕著唐逍,封死了他所有的逃生之路! 最后,半空中还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光罩,金、青、白、黑、红,五种顏色涇渭分明,却都闪动著阴寒的气息,正是冥界特有的“阴之五行”,与凡界的“阳之五行”正好相互克制。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唐逍是从凡界来的,所以才用这个“阴之五行”大阵来对付他。 唐逍正前面,正是地藏鬼城的石台,地藏鬼帝站在石台前方,捋著鬍鬚,一派胜券在握的篤定模样,微笑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么样,唐逍,这座『鬼湮五行八奇大阵』,足够让你看到我等的实力了吧?你如果还不投降,可就別怪我等下手无情,把你……” 这大阵的实力確实无与伦比,除了十二鬼帝之外,他们的底牌似乎都已经拿出来了,每一座石台上都有几个巔峰鬼帝,比如红粉修罗、枯生鬼帝等等,九死鬼帝也在其中。 每一个鬼域里,应该都不止一个巔峰鬼帝,现在,他们似乎全都现出来了。 而且,唐逍还在地藏、秦广、楚江等几大鬼域的石台上,看到了几个更为恐怖的存在,他甚至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就是九死鬼帝曾和他说起过的“仙意”! 虽然很淡,远远达不到有可能凝聚出仙气的地步,但实实在在的,那就是仙意! 这说明这几个鬼帝已不止巔峰鬼帝那么简单,而是达到了鬼修的极致:半步仙境! 但,就算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唐逍却还是没有让地藏鬼帝把话说完! 他轻轻一跃,龙闕剑已刺进了围绕著他的风柱之中,顿时一阵火,就像空中的繁星,嗞嗞地响著,也把阴暗的四周映得一片光明。 唐逍身隨剑走,一片火树银之中,周围的无数鬼帝都惊愕地看到,他居然已经毫无阻碍地就从风柱里穿了出来,龙闕剑闪动著耀眼的光芒,直往地藏石台刺了过去! 那风柱乃是“鬼湮五行八奇大阵”的一个部分,也是能独立出来的一座阵法,名字叫做“鬼湮风奇阵”,在冥界也算顶尖阵法了,却没想到连唐逍的一剑都没挡住! 唐逍嘴角现著冷笑,讲阵法,冥界还不如凡界,而他在学习了周若嵐的布阵手法之后,阵道修为已凌驾於凡界几乎所有的阵法之上,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达到了仙境,冥界的这些阵法在他看来,却只是小儿科而已,隨手破阵,不带丝毫难度。 可是布阵与破阵,都是要有实力作基础的。 唐逍一剑刺出,地藏鬼帝立时冷哼一声:“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十二座石台立即旋转起来,每一座石台上,都有一个实力最强者,或是巔峰鬼帝,或是半步仙境,掌控著一个栲栳大的圆球,这便是这座石台的核心;其他鬼帝则拱卫著四周,手中都持著拳头大的石球,那石球上都有五孔七窍,射出道道光芒,都落到那栲栳圆球上。 就在这须臾之间,十二石台上便现出了十二道光柱,每一道光柱之中,都有一种带著阴暗气息的事物充塞於其中:火焰、洪水、黄沙、金银、树木,还有雷霆、寒冰、旋风,以及黑莲、细剑、鲜血,最后一根光柱中,则是阴冷的淡绿色光芒。 这就是十二鬼道,大五行小三奇,还有魔鬼、战鬼、血鬼、天鬼,四大至尊鬼道! 此时,原本挡在唐逍面前的地藏石台,已不知转到什么地方去了,一黑一红两座石台飞旋而来,挟著浩瀚而尖锐的狂风,唐逍若照原样猛刺过去,恐怕就会被它们挤成肉酱了! 当然谁都知道,只靠这两座石台,恐怕也杀不死一位堪比巔峰的鬼帝,毕竟这鬼帝不可能像傻子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因此两座石台上的光柱里,都有光罩蔓延出来,正好连接在一起,就像锅盖一般,把唐逍盖在其中,足以让他无路可逃! 但不知为何,左侧那鲜红的石台上,那紧握著石球的巔峰鬼帝,动作好像慢了那么一丝。 这个阵法十分精巧,布置手法虽然不算高明,但靠著无数鬼帝的强大实力,恐怕就连半步仙境都不一定能轻鬆衝出去。但那巔峰鬼帝慢了这一点,阵法就给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哪怕是身隨剑走,唐逍的神识仍然强大无比,立时就发现了这一丝缝隙,不由得往左边看去,便见那充斥著烈火的光柱下面,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微微笑了一笑。 那道微笑非常细微,若不是唐逍感知力无与伦比,也是不可能看到的。 唐逍立即明白了,这位高阶鬼帝不是別人,正是平等鬼帝。 平等鬼域属火,凝结成的冥火平等阵,正与转轮鬼域凝成的玄水转轮阵负责第一关。 唐逍心念电转,立即明白了平等鬼帝的意思,他的女儿陆清歌,此时也被掛在城头上! 这是一个父亲的本能,虽然他不知承受了多大压力,以致不能亲自出手相救。 唐逍手中的龙闕剑立即偏了一点点,一道磅礴的剑气,已然刺进了右侧的玄水光柱之中! 转轮石台上,立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就像上古野兽绝望而悲凉的咆哮! 另外十一座石台上,鬼帝们全都变了脸色:那刺入光柱的龙闕剑上,驀然泛起了一团至阳至烈的火焰,就像一滴火星被投进了油桶里,轰的一声,那光柱竟然爆炸了! “这不可能!” 已转到远处的地藏鬼帝,猛然间大叫起来:“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挡得住几十位鬼帝、其中还有两位巔峰鬼帝、十几位高阶鬼帝的合力攻击?这不可能!” 就算唐逍的阵道无与伦比,但阵法毕竟要有实力做基础的! 他能战胜这么多鬼帝?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天地巨变 就算唐逍能够眨眼之间破阵,他如何能敌得过这么多鬼帝? 要知道,火虽然能烤乾水,甚至能让水也燃烧起来,但拳头大的火团,是无论如何也烤不干一个水缸的,除非满山大火,才可能烤乾一条小溪。 量变引起质变,没有足够的量,哪能有丝毫作为? 幸好,唐逍並不是毫无损伤,他一张口,便喷出了一团鲜血——却不是被那玄水转轮阵造成的,而是被冥火平等阵的光柱轰中后背,大概是震伤了內腑。 平等石台上,平等鬼帝皱了皱眉头,別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就在唐逍一剑震破玄水转轮阵的时候,他突然又往冥火平等阵偏了一下,等於是用身体主动承受了这一击。 他明明完全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受伤是好玩的事情吗? 却听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嘆息道:“此子不简单啊,平等,这件事,你做对了!” 平等鬼帝立即恭敬地回头:“父亲,孩儿不明白!” 他身后便是那巔峰鬼帝,手握栲栳石球,正是他的父亲,断炘鬼帝。 断炘鬼帝又嘆了一声:“两个原因,其一是这位唐公子不惧受伤,虽然我不知他为何,但就凭这点特质,只要今天不能把他灭杀当场,恐怕以后整个冥界都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而想要杀他,几次剿杀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平等鬼帝点点头:“確实如此,而且到那一天,可能还对我平等鬼域有利。但父亲,他就算不怕受伤,也没有主动受伤的道理啊!无论如何,他的实力总会受到影响的!” 断炘鬼帝嘆道:“这第二点,就是他在为我们著想,也许是示好吧。他若这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现在他们当然不会细究,毕竟我等还在激战之中;但这一战过后,像地藏的那几个师叔,是定然会发现我们放水的,到那时,我们平等鬼域就危险了!” 平等鬼帝脸色一变,隨即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座大阵本就是地藏鬼帝为首,十二鬼城联手布下的,地藏鬼域的那几位半步仙境,对阵法的运转可谓是掌中观文,清晰无比,现在只是没时间细查而已,如果今天真的没能拿下唐逍,他们事后必然復盘! 一旦知道平等鬼域曾经放水,哪怕他们並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们也绝对会联合十一鬼域围剿平等鬼域,那时恐怕就是平等鬼域的覆灭之期,绝对没有倖存之理! 而唐逍这一主动受伤,到时平等鬼域就有话可说了,毕竟玄水转轮阵连让唐逍受伤都没能做到。有了一个更差的衬托,他们只是不那么差的,自然就不会受到追究。 平等鬼帝忍不住惊嘆:“连十分之一个瞬间都算不上,他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 唐逍其实並没有想这么多,只不过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別人敬他一分,他一定要敬別人十分。他只是本能地想为平等鬼域立一点“功”,哪想到未来怎么样? 此时平等、转轮两座石台已经转到远处去了,接著迎上来的是酆都石台:接引寒铁阵! 唐逍一剑穿过光柱,將石台上的鬼帝震翻了两三个,自己身上也添了两条伤口。 接引鬼帝站在石台上,与唐逍目光相接,两人都不著痕跡地笑了一下。 毋庸置疑,紧跟在平等石台之后,接引墨莲阵也放水了。只是这一关是他们独自镇守,就不能像前一关那样,把玄水转轮阵拉过来当冤大头,所以双方都得付出一点代价才行。 这两关算是轻鬆渡过,但唐逍知道,接下来的九座大阵,恐怕就不能这么轻鬆了。 不过,唐逍虽受了点伤,但此地鬼气无比浓郁,而《满天星》功法运转之下,原本他只能吸取魔气的,现在变成了鬼气也能吸取,也像魔气那样有疗伤、提升修为等等好处,所以他现在並没有感到丝毫伤痛,也丝毫没有真元匱乏的感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向前方:两座石台正飞快地旋转著,撞了过来! 一座翠绿色的,站在石台前方的是个熟人:泰山鬼帝! 另一座则是银白色的,同样有个熟人站在石台上:都市鬼帝! 阴金都市阵、灵木泰山阵,两座阵法,气势汹汹,像要把唐逍一口吞下肚去的怪兽! 哪怕是在飞速掠向前去,唐逍也是很冷静的,左手微弹,十几柄剑气小剑朝著左边的阴金都市阵就是一轮攒射,那光柱却像围了一层精铁似的,被小剑刺得噹噹作响,却就是不破! 不动用龙闕剑,只凭剑道,是破不开这座阵法的,只能让它稍稍停顿一下而已。 当然唐逍並没有把龙闕剑雪藏起来,趁著阴金都市阵被挡住的一瞬间,龙闕剑矫若九天之龙,已悍然刺进了灵木泰山阵的光柱之中,隨即,一道眩目的白光猛然爆发! 以金克木,唐逍这龙闕剑的强大之处就在於,他能隨意更换它的属性! 无数剑气从白光之中飆射出来,纵横在泰山石台上,顿时激起了一大片惨叫声! 而唐逍一击之后便不再管它,回过头,龙闕剑又朝著阴金都市阵刺进去,这次剑身上爆发出来的是红光:烈火克寒金,都市石台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焰! 不过眨眼之间,两座石台已交错著旋转了出去,都受到了不少损伤,唐逍则被狠狠撞击了两次,身上添了几处伤口。这可不像冥火平等阵和接引墨莲阵那样,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这是实实在在的重伤,痛入骨髓,若不是及时吸取鬼气作补充,唐逍恐怕已很难坚持下去了。 但面对接踵而至的鬼沙卞城阵,唐逍还是悍然出剑,只见阵阵青光泛起,唐逍被撞得后退了半步,哇地吐了一口鲜血,那卞城石台上的鬼帝也被震翻了五六个! 掠过鬼沙卞城阵,唐逍离城墙已只有六里路了。 但接下来的六座大阵,才是真正的考验! 唐逍面前出现了三座石台,分別笼罩在雷电、冰霜与狂风之中,正是小三奇鬼阵! 三座石台上,都有一位半仙鬼帝坐镇,巔峰鬼帝也有好几个。 不知什么地方,地藏鬼帝的话语声,阴惻惻地响了起来:“唐小子,你要是连这三座大阵都能闯过去,本帝就算你厉害,哈哈哈哈……” 唐逍没有说话,他紧抿著嘴,双手紧攥著龙闕剑柄,只听“嗡”的一声,那剑身猛然变得有五丈来长、四尺多宽,就像一面墙壁,被他高高地扬起来、劈下去! 一剑,斩三阵! 当先一座阎罗黑雷阵上,一个身材矮胖的巔峰鬼帝冷哼了一声,正是阎罗鬼帝:“真是异想天开,竟想一剑斩开三大阵,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吗……”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手掌突然揪在他衣领上,把他生生提了起来:“小心!” 阎罗鬼帝愕然回头:“师尊,您怎么……”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淹没了他的话,他骇然抬起头,便见一道混合著青黑两色的雷球,直径足有数十丈,正铺天盖地朝他头顶直压下来,惊得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这……这是怎么……” 阎罗鬼帝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要不是他师尊见机得快,將他一把揪回去,他正好在那雷球下方,恐怕已经被炸得连灰都不剩下了——单是这雷球爆炸的余波,就把整个石台轰得一片狼藉,几十位鬼帝哭爹喊娘,鲜血很快就蔓延开来,令人作呕! 唐逍这一剑,还不止对付阎罗黑雷阵,它身后的玄冰宋帝阵与鬼啸五官阵也被剑芒笼罩了进去,此时五官石台上正是旋风狂卷,如鬼哭狼嚎般,鬼帝们左奔右逃,却又被光柱牢牢禁錮,怎么也逃不出石台范围,只能任凭那旋风颳到自己身上,颳得他们遍体鳞伤! 而在宋帝石台上,却充斥著紫黑色的烈焰,令阎罗鬼帝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天火?” 世间之火分为五类,凡火、业火、鬼火、魔火、天火。五种火焰本是各有特长,没有高下之分,但若说谁能克制冥界冰霜,那定然只有天火,这种只应当存在於仙界的神奇火焰。 如果龙闕剑中落下的真是天火,那这座宋帝石台恐怕下一刻就会爆炸了! 不是阵法爆炸,而是石台爆炸,这中间的差別可大了去了! 阎罗鬼帝的师尊包公鬼帝摇了摇头:“不是天火,只是他那剑中带了一丝仙意,刺激了剑中火焰,让它带了一丝仙气而已。当然,这仙气还很不成熟,不可能为我等吸收。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粒种子,只要善加培育,以后成仙之机,就在这粒种子身上!” 他摇了摇头:“怪不得十二鬼帝,心机不同。唉,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啊!” 阎罗鬼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师尊,我们怎么办?” “看著吧,一剑破三阵,他也不轻鬆!”包公鬼帝望向唐逍,嘆了口气,“如果连今天这阵势都拿不下他,那他就是天选之人,身负大气运,我们可不能再与他为敌了!” 要是唐逍闯不出此地,那也怪不了別人,只能说他命中注定,要在此陨落了。 阎罗鬼帝点点头,在他眼中,唐逍刚被三大阵震退数十丈,却又如闪电一般掠了过来,那速度之快,就像在穿梭空间一般,令阎罗鬼帝也忍不住一阵牙酸:“好快!” 唐逍的情形不容乐观,全身都是血跡,却没有一滴落下来,全都被龙闕剑吸收了。它就像一个乾渴了好多天的小孩,贪婪地吸取著唐逍的鲜血,剑身上却一丝血跡也没有。 当然,三座石台同样很惨,阎罗石台上哀嚎声一片,五官石台上的旋风还在呼啸著,就连那稳居正中位置的半步仙境,吕岱鬼帝,也好一阵手忙脚乱,才將身旁的旋风平息下来。 最惨的还是宋帝石台,原本它是被冰雪包裹著的,晶莹剔透,就像一块巨大的水晶;此时被天火一烤,满石台都是白烟,地面甚至泛起了一层紫黑色的火焰,惊得那些鬼帝如热锅上的蚂蚁,不住跑来跑去,却没一处可以落脚,有人被紫火一烤,鲜血不要钱似的吐了出来! 幸好唐逍也受伤了,同时运转三种属性,而且全都是凡界至刚至阳的五行属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可是在冥界,唐逍所承受的反噬之力,又岂能简单? 但唐逍还是没有退缩,没有去管渐渐远去的三座石台,仍旧飞一般朝著城墙掠了过去。 面前一座石台,通体紫黑色,光柱中,充斥著道道血光,凝结成一面殷红的墙壁。 血屠楚江阵,鬼湮五行八奇大阵中的三大至尊鬼阵之一,主防! 楚江鬼帝就站在石台边缘,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而是满脸凝重,死死地盯著龙闕剑。 在他眼中,那剑尖已是越来越大,如一条毒蟒,狠狠地噬在了血红色的光柱上! 轰的一声巨响,光柱摇了几下,震得石台上的鬼帝们一阵摇摇晃晃,有好几个脸上都泛起红光,却没有一个摔倒、或是口吐鲜血的,唐逍却被反震得倒飞出去两三丈远! 第一次,唐逍被拦住了,没有一击破开阵法! 楚江鬼帝长吁了一声,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笑容,却还没等他说话,便见一道剑光又如长虹般飞掠而来,顿时惊得他脸色大变:“怎么可能,这么重的仙气?” 一个白髮白须的老人来到他身后,正是楚江鬼域的上任城主,歷至鬼帝。 “他这仙气,我们是得不到的,不知怎么回事,这与能让我等成仙的仙气,大不一样。不过我等要是有了他修炼仙气的方法,想来以我们的悟性,踏出最后一步,就很简单了!” 歷至鬼帝说著,又看了楚江鬼帝一眼:“天地巨变,其兆已显,今后多加小心!” 第两百一十三章 背叛 楚江鬼帝看著那道长虹般的剑光掠过石台,重重地嘆著气,点了点头。 下一座,是秦广灭杀阵。光柱中的万千剑气,就像被龙闕剑吸引了似的,剑锋刚刚临近,那些剑气便如游鱼般飞出光柱,剎那间把唐逍包裹了起来,整个人都变成了一片金色。 但不知为何,唐逍虽然停了下来,却似很享受,居然闭上双眼,而那些剑光则在渐渐地往他体內渗去,一股股鲜血,缓缓爬满他全身,仍旧是一滴也没有落下来。 秦广鬼帝看著那浑身浴血的少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广石台仍然在缓缓旋转著,已从唐逍的正面转到了侧前方。 一个身形极高的鬼帝站在石台正中,嘆道:“他是在吸取我们的剑气!” 秦广鬼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什么?怎么可能?我们这可是冥界之中至钢至锐的……” “可能?”执寿鬼帝冷笑道,“几百上千鬼帝,制不住一个初阶鬼帝,你觉得可能吗?天底下若什么事都讲可能的话,哪还有人能修炼成仙?你就能成就冥界第二鬼帝之名?” 秦广鬼帝抿起了嘴,他也是出身寒微,全靠这位老城主提携,自然知道,每一个天才的成长,背后都有许许多多的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所谓的“气运”吧? 但这岂不是说,唐逍的气运,竟比他们这一大群鬼帝还要强大得多? 石台已经绕到唐逍左侧,再往前就要到他背后了;唐逍却仍站在原地,围著他的那些剑气就像一个圆筒,而这圆筒与秦广灭杀阵之间,仿佛有一根细线相连,此时这细线便在拖著唐逍;但他同时在吸收著那些剑气,每吸收一分,那拖著他的力量,便似会减弱一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看样子,如果唐逍能够在自己被拖走之前,將那些剑气吸收了一部分,便能在力量上胜过那根无形无质的细线,就不会被拖走;而反之,一旦他力量耗尽,就会被万剑分身了! 这就是一场生死角逐,只不过对唐逍要更不公平,他不能输,只要输一次,必死! 剑气还在他身畔不住地旋转著,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残影。不过每旋一圈,都会有不少剑气被唐逍吞噬进去,而他的肚子,则肉眼可见地大了起来! 这就是体內装了太多剑气,无法消化的缘故。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渐渐地,秦广石台已转到唐逍侧后方了。 再往前转上数尺,就能把唐逍拖动,前十座阵法都未能成功的事,他就要成功了。 唐逍前方还有五里就是酆都城墙,那几个牢笼还在等著他,不过似乎他已经去不了了。就算他能侥倖在秦广灭杀阵里冲將出来,身前还有一座天鬼地藏阵,他还能闯过去吗? 而在唐逍身后,十座石台也渐渐现出身来,石台上的人们脸色复杂,有欣喜若狂的,也有淡然处之的,还有惋惜哀嘆的,所有的情绪都被地藏鬼帝所感知,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只是那抹冷笑还没有消失,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就在秦广石台拐到他正后方的一剎那,唐逍突然抬起了一只手掌! 一篷剑气凝聚在一起,宛如一条晶莹的水晶,或然出现在他的掌心里! 执寿鬼帝脸色大变:“不好,斩剑,断生,走!” 秦广鬼帝根本来不及想,喉咙里发出一声宛如魔鬼的咆哮,那光柱中驀然出现了一柄长有数丈的巨剑,他两手一合,那巨剑便出光柱,在石台与唐逍之间的虚空里斩了一下。 只是他们已经到了唐逍身后,所以没有看到,唐逍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冷笑。 这是闯入鬼湮五行八奇大阵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 秦广石台对面的地藏石台上,地藏鬼帝驀然间眉头一挑,耳畔传来了一声惊恐的怒吼:“不好,他是要以秦广之剑,斩地藏之台!鬼帝陛下,咱们快走吧!” 与其它任何一座鬼域都不一样,地藏鬼帝就是地藏鬼域的主宰,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而且地藏鬼帝之位从来就没有传承过,无尽纪元以来,都是他! 说话的只是冥界四大判官之首,崔判官,虽是半步仙境,却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放肆。 哪怕地藏鬼帝从来都只是巔峰鬼帝,根本没有踏足半步仙境! 而地藏鬼帝也並不想听从崔判官的建议,厉喝道:“他已是强弩之末,为何要后退?” 他一挥手,那充斥著阴森绿光的光柱里,便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涟漪,在石台外凝结成一块盾牌,高有数丈,就像一面铜墙铁壁,唐逍所挥出的那一剑,就劈在了这面墙壁上。 这是秦广灭杀阵衍化出来的剑气,被唐逍吸收了,匯聚起来而形成的。 唐逍是能够吸取剑气,所有鬼帝都不知道,他是先天剑体,他就是剑;加上《满天星》功法,秦广灭杀阵的剑气对別人来说是凶器,对他而言却堪称补品。 但他也不能消化这么多剑气,他只能把它们凝聚起来,化作一柄大剑,斩向地藏石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但那一剑斩在层光膜墙壁上,却听“呯”的一声闷响,重又化作了七零八落的剑气,被冥界的狂风一吹,纷纷扬扬地全都化作了无形。而地藏石台却並没有停止,狠狠撞了过来。 唐逍看了看地藏石台背后,那掛在城墙上的几个牢笼。他离它们还有不到五里路,已经能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了,正是蜷缩在一起的方柔、鬼巫、鬼影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哪儿惹到了天道,他只是想把方柔救回去,却哪想有这么难?明明已经快要大功告成了,却遭到了冥界的全力围剿,这是故意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天道不公啊,別人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轮到他,就给他设下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生死危机,多少生离死別,甚至方柔都变成鬼了,厄运却还是没有放过她! 天道不公啊,他都从凡界一路追到冥界了,天道还不能稍稍遂一下他的意吗? 他也不打算逃避下去了,不就是死吗,我就算死也要救回方柔,就不如你天道的意! 他抬起头,朝深邃的天空望了一眼,似乎天道就在那天之最高处,正冷冷地看著他。 既然你不公平,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不公平到什么程度! 既然你不公平,那我就生生扭转你,非要让你公平! 唐逍驀地长啸了起来,龙闕剑已不知去向,却如猛虎一般,直扑了过去! 一台、一人,重重地撞在了一起,隨即,轰然爆炸! 坚硬的石块直衝上数百丈高的天空,五顏六色的光芒像火树银般猛然绽放,强劲的衝击波震得地面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衝出来,却又被紧紧压住,终於还是功亏一簣。 远处,酆都城的城墙似乎在轻轻摇晃,有一股淡淡的声浪,像命运的低吟,又像十八层地狱之下魔鬼的浅唱,似乎在昭示著什么,又好像蚂蚁一般杂乱,毫无思绪。 只是所有人都被这剧烈的爆炸吸引了,无人听到、想到、联繫到这股声浪。 绚烂的光芒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像一粒石子般飞了出来,半空中洒落一篷鲜血。 原本,唐逍的鲜血是不会浪费的,龙闕剑隨时都会如饥似渴地吸收著。但这次不知是怎么了,它居然一滴也没有吸收,任由唐逍的鲜血洒落在荒凉的大地上! 谁也不知道,这会有什么结果,所有人都惊住了,因为喷血的不止是唐逍,还有那个旋转得越发猛烈的地藏石台,那方圆百丈的石台,已然蒙了一层淡淡的血光! 石台上,包括地藏鬼帝、崔判官等顶尖鬼帝在內,几乎所有鬼帝都吐了血! 地藏石台旋转著往唐逍身后去了,唐逍却又如闪电一般飞掠而来:大挪移诀! 好像刚才大口大口吐血的並不是他,他的脸上虽然苍白,却仍然坚硬得如岩石一般! 而在天鬼地藏阵也被悍然衝破了之后,鬼湮五行八奇大阵一时间已无法阻拦唐逍,它也需要一丁点时间来回復,让变得七零八落的十二座石台重新组合起来。 而这,就是唐逍的机会,他立即就抓住了。 接连三个大挪移诀,每施展一个,都让他吐了一大篷鲜血,身后的大地上,一条殷红的血跡触目惊心,唐逍却丝毫没有在意,好像那些鲜血都与他无关! 他已经来到了城墙边,抬头望去,正中那个囚笼里,方柔正满脸泪水地望著他。 “唐逍哥……” 唐逍紧抿著嘴,挥起龙闕剑砍向囚笼,却听“当”的一声巨响,那囚笼居然纹丝不动! “唐逍!”远处传来地藏鬼帝那猖狂的大笑声,“你以为这囚笼……” 唐逍根本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紧握龙闕剑,长啸声中,浑身剑意已催发到了极致,灵魂力量与真元也如闪电般运转著,剑身昂起,重重地劈了下去! 一剑,斩在方柔那个囚笼上;分出的剑光,则劈向了旁边的几个囚笼。 方柔却似没有感应到那无与伦比的剑光,仍然深深地望著唐逍,笑著、哭著;另几个囚笼里,鬼巫、陆清歌等人也面带微笑,似乎毫不担心,唐逍这一剑会不会误伤到她们? 只有鬼影牛脸上闪动著一丝莫名的意味,似乎有憎恨,有恐惧,又有一丝疯狂! 一剑斩下,几道囚笼应声而开,好似伸出巴掌,在远处地藏鬼帝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下。 但似乎並没有人在意地藏鬼帝的感受,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被斩开的不止是囚笼,甚至连酆都城墙也破开了一个尺把宽的口子,城垛在微微颤抖著,居然像是在哭泣! 烟尘散去,唐逍环抱著方柔的腰,飘身站在了城垛上,陆清歌、鬼巫等人站在他们身后。 他们似乎都受到了什么禁制,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唐逍用神识笼罩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禁制所在,念头一转就为他们解开了,隨即低声吩咐道:“清歌,你带他们去城中小院,那儿有去凡界的传送阵。我们断后,你们先去凡界,到了以后先洗脱鬼气,转换生灵!小院地址和洗脱鬼气的方法我都用神识传给你了,他们就全都拜託给你!” 他停了停,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去凡界的话,我就叫鬼影牛……” 却听陆清歌低声道:“不,我愿意去!” 她深深地看了唐逍一眼,转身往城中掠去,鬼巫和白伊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城外,十二座石台又开始旋转、集结了起来,城內却还没什么动静,似乎他们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城外,却没想到唐逍居然有如斯强大,竟生生闯到了城头上! 但他们肯定是不会放弃的,十二座石台上又涌起了灿烂而又阴森的光柱,十二道光柱纠缠在一起,朝著唐逍飞快地涌过来,眨眼就瀰漫了整个墙头。 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唐逍身形一动,带著方柔就往城內掠去,险险避开了那道光柱。 然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墙壁”,唐逍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就撞了上去! 因为这道“墙壁”,竟是本应隨著陆清歌离去的鬼影牛! 他已变回原身,十来丈宽、八九丈高,横拦在前方,唐逍一撞,便像撞在弹簧上一般,身不由已停顿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丁点停顿,那光柱“刷”的一声就落下来了! 被笼罩住的不止是唐逍、方柔,还有那刚想变回人形的鬼影牛! 而光柱里蕴含著无穷的吸力,转瞬间,三者都给“拉”回了城外的荒地上! 隨即十二座石台迅速旋转著,又將三者围了起来。 唐逍没有看那些石台,只是冷冷地盯著鬼影牛,目光森森,令人不寒而慄! 这头鬼兽,竟也敢背叛! 第两百一十四章 恶鬼咆哮 鬼影牛却也没看向唐逍,而是满脸彷徨地嘶吼道:“不,你们不是这样说的!” 地藏鬼帝冷笑道:“我们是怎么说的?拦下唐逍,放你逃生。可是你自己逃得慢了,被困在此地,和我等有什么关係?难道你还想我们网开一面?放走了唐逍,你来负责?” 鬼影牛怒不可遏,却听唐逍冷冷地道:“別穷嚎了,他们只不过是利用你而已,你的死活谁会放在心上?我就不明白了,你都修炼到了半步鬼帝,怎么还如此天真?” 地藏鬼帝阴冷一笑道:“我倒挺佩服你的,唐逍,鬼影牛只是本帝预防万一,设下的一颗暗子,根本没想过它会发生效果。没想到,你居然把我等逼到了这一步,真是厉害!” 十二座石台把唐逍等人围得死死的,天空、地面也被光柱笼罩著,没有一丝缝隙。 地藏鬼帝嘆了一声:“本帝知道,这十二座石台,与本帝其实並不都是一条心,有人怀著別样心思,不过你放心,本帝不会追查的,所以你也不用想著出言挑拨、製造混乱了。本帝更知道,你是非常狡猾的,所以本帝不会给你任何一丝机会:十二鬼域,冥火炼魔!” 隨著他话音刚落,笼罩著十二座石台的光柱里,猛然间冒出了漆黑的火焰,转瞬就充塞了整片空间,顿时熊熊大火席捲而来,首当其衝的鬼影牛顿时嚎叫了起来。 他们果然没有在意他的死活,熊熊火舌包裹著他那硕大的身躯,一股难闻的焦臭味顿时扑面而来,鬼影牛身上也冒出了缕缕火焰,剎那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火炬! 方柔紧皱起眉头,唐逍连忙用右手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捏一下,便让她心里安定下来。 虽然两人也身处火海之中,但唐逍身上泛著一层淡淡的波光,把她也包裹进来,那黑色烈焰便被这层波光隔开了,暂时还烧不到两人身上。 但那层波光也被烧得滋滋作响,仿佛隨时都会化成一团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逍知道必须要儘快离开这里,他挥起了龙闕剑。 一剑削出,波光顿时扩大了几分,他是能调动凡界五行的,以水克火,正是不二选择。 但就算水火相剋,如果双方力量差距过大,那也是克不了的。一盆水能浇灭一团火,难道还能熄灭一座山火吗?可是一条江水,就能把整座山都浇得湿透! “哼,真以为你这凡界五行,就能剋死我冥界五行了吗?这座阵法,联繫的是整个冥界的鬼冥之气,除非你能拥有整个凡界之力,否则,这里就是你的死期!” 地藏鬼帝冷哼著,双手一合,十二座石台上的栲栳石球全都闪耀起来,蒙蒙光泽之中,又有一朵朵火焰轻轻飘出,融入那黑色火焰之中,顿时火光熊熊,连空间都像要烧融了一般! 方柔忍不住发出了一丝呻吟,又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她不能影响到唐逍的战斗。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只是在这须臾之间,他已將神识蔓延了整个火焰空间。 神识的消耗是巨大的,他已感受到灵魂力量的匱乏,但收穫也是有的。 鬼湮五行八奇大阵再怎么强,那也是一座阵法,必须要遵循著阵法的基本规律。而且在唐逍看来,这阵法的布置手法也仅仅如此,让他无从抗拒的,是它的力量!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它融合了整个冥界的鬼冥二气,这才是它如此强大的根本原因! 但这並不是唐逍坐以待毙的理由,左手牢牢护住方柔,他伸出了右掌。 十二座石台上,数百上千鬼帝都注视著他,其中有不少人脸色复杂,比如平等鬼帝、接引鬼帝、九死鬼帝等等。他们有的感到惋惜,有的面带冷笑,但无一例外,都有一丝敬佩。 敢以一人对一界,能只靠著初阶鬼帝的修为,將十二鬼域逼到如此地步,他是唯一的。无论他今天是成功还是失败,“唐逍”这个名字都会永远刻在冥界之中、鬼帝们的心上! 平等鬼帝静静地凝视著唐逍,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身后,断炘鬼帝微皱著眉头,问道:“清歌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平等鬼帝的声音就像一座火山,看似平静的地面下不知埋藏著多少炽热的岩浆:“我们欠唐逍一个人情,他救走了清歌,还给了她去凡界的机会。您也知道,现在冥界已经岌岌可危了,所以地藏才闹出这么大一个阵仗,就是想获得最后的那一丝生机。清歌去了凡界,至少我们陆家不会绝后,这份大恩,我们恐怕是无法回报於他了!” 断炘鬼帝深深地嘆了口气:“看他有没有这个福缘吧!” 而在酆都石台上,接引鬼帝身后的巔峰鬼帝,那满脸皱纹如橘子皮一样的老人,则是重重地摇了摇头:“接引,你还是打算和平等他们同进退吗,他们恐怕还没有死心呢!” 这位老人才是酆都鬼城的真正主掌者,酆都大帝! 接引鬼帝紧皱著眉:“师叔公,您觉得呢?” “你是主持酆都鬼域大事的!”酆都大帝剧烈地喘息了几声,“你说,你做主!” 接引鬼帝痛苦地闭上双眼,显然,他实在难以抉择,或者说他心底还没有死心。 酆都大帝嘆了口气:“算了,按你的直觉去做吧,也许你会是对的!” 处於烈焰之中的唐逍,把方柔紧紧抱在怀里,用尽一切力量保护著她,所以她还能坚持,只是小脸红得发紫,连满头秀髮都变得一殷红,仿佛隨时都会燃起熊熊大火。 唐逍身上则已经窜起了火焰,紫黑色的火苗正在灼烧著他的毛髮、皮肤、血肉、骨骼,甚至窜进他的脑海,舔舐著他的灵魂,连那神秘的泥丸宫,也陷入了熊熊火海之中! 他並没有坐以待毙,龙闕剑还在不住挥舞著,尽力延缓著最后一刻的到来。但也许他自己都知道,仅凭他的修为,怎么可能对抗整个冥界的鬼冥之气呢? 那黑色火焰是如此强大,把他压得死死的,甚至连“化剑”一式,也没有机会施展过来! “化剑”,也是需要时间来调动真元与灵魂力量的。 唐逍已经有预感,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七成的肉身与八成灵魂力量已经被灼烧成了虚无;而一旦他死去,方柔也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他为了救她,努力了十多年,这次终於有了个结果,虽然这个结果是这么悲凉、这么令人无可奈何! 天道不公,可是你明知它不公,又能如何呢,你有那个实力去反抗它吗? 他轻轻地呻吟一声,终於,肉身和灵魂都消融到了九成九,整个人都已被烈焰吞噬,渐渐沉沦到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而一直紧抱著方柔的手臂,也渐渐垂了下去…… 但烈焰並没有熄灭,反而燃得更加猛烈,更加凶狠地吞噬著他最后一点残魂…… 只是不知为什么,愈加炽热的火焰,在这一刻,突然暗淡了那么一瞬。 方柔立即就从唐逍的手臂里挣脱出来,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唐逍哥,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你放心,现在该轮到我来回报你了……再会……” 熊熊火焰立即包裹了她,把她变成了一支火炬,但在唐逍背后,火海却出现了一丝缝隙。这就是她为唐逍创造出的机会,她相信,只要他愿意,他立即就能衝出火海! 哪怕他只剩下不到千分之一的灵魂力量。 但唐逍並没有离开,突然就从她眼前消失了,接著,一股十分玄妙的力量將她包裹起来,火海之中,猛然出现了一柄数丈长的巨剑,轻轻一颤,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蔓延出来! 包围著熊熊火海的十二座石台上,几乎所有的鬼帝,都在这一剎那变了脸色! 这股力量,凌厉无比,甚至连空间都似承受不住,已然有著裂开的痕跡! 那火海更是坚持不住,包围著方柔的火焰立即就消失了,一股推力把她往火海之外推去。 可是方柔还是没走,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巨剑。 她知道,这柄巨剑就是唐逍所化,或者说是他的“本体”——他的肉身与龙闕剑,本就是理不清道不明的关係,相互交融、相互敌对,却又能相互转化。 她爱他,就会爱他的一切,哪怕他只是一柄剑,哪怕他其实是一尊魔! 她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剑身,血液便从她身上涌出来。她刚刚获得这副躯体还没多久,却没想到在这儿就要被毁去了,似乎作她的肉身也是件悲惨的事情,总是逃不脱被毁的命运! 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唐逍虽然成功化剑,但生死之危並没有结束,甚至,连那天器层次的剑身,也有被熔化的跡象——再强大的天器,也没办法对抗整个冥界的鬼冥之气! 她只能用自己的鲜血、自己的肉身、自己的灵魂,去餵养龙闕剑。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只希望这能让龙闕剑多坚持一点时间。 虚惊一场的地藏鬼帝长吁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这压箱底的牌,能有多强的威力。看来你也的確到了强弩之末,再加一把火,你就可以含笑而逝……” 他知道,刚才火焰出了一点问题,这是因为他们的队伍里,有人在背后拆台。不过这不要紧了,等解决了这两个傢伙,再慢慢找出“蛀虫”,好好地收拾他们。 地藏鬼帝阴森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可是这丝笑容还没有蔓延,就猛然间凝固了。 “不,这怎么可能……” 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中,火海里,驀然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一道剑光,斩破了空间! 冥界空间有多坚实,大概没有人比地藏鬼帝更清楚了。 所以,眼看著一柄数丈长的巨剑从火海里伸出来,就在他眼皮底下,把空间斩出一道两尺宽的缝隙,地藏鬼帝的心底,忍不住便泛起了一丝难言的惊恐! 他好似控制不住自己,厉声喝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全都给本帝用尽全力!” 熊熊烈焰再一次高炽起来,似乎连空间也能烧成灰烬!那柄巨剑纵然如闪电一般飞向那道裂缝,但漆黑的烈焰包裹著它,每前进一丝,都会被熔化掉一大截! 所有鬼帝都死死地瞪著它,鬼帝的眼光都是很毒的,谁都知道,这柄巨剑就与唐逍息息相关,只要它被彻底熔化了,唐逍就真的死了;而如果被它侥倖逃掉,等日后唐逍恢復过来,恐怕冥界就要做好准备,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了! 鬼帝们心態各一的目光中,那巨剑在飞快地缩短,由五六丈长变得三丈、两丈、一丈、八尺、五尺、三尺、一尺,等它来到裂缝边的时候,已经变得只有三寸长了! “再加一把力,彻底灭绝后患!” 地藏鬼帝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嘶声怒吼著,两手斜指天空,身上冒著缕缕细烟,让人忍不住会想,恐怕下一刻,他自己身上就该冒出烈焰来了! 当然他不会做这种“引火焚身”的傻事,只是將最后一丝真元,也熔进了烈焰之中。於是烈焰猛然窜起来数尺高,霎时间,就像在酆都城外升起了一轮黑色的太阳,照得远近的山川城郭一片通明,甚至连地底下的岩浆似乎也被引动了,整个酆都城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然后,火焰熄灭了,一丝也没有残留,而那柄最终只剩下半寸的小剑,也消失了。 十二座石台同样不见踪影,鬼帝们都站在地上,望著那刚刚被灼烧过的地方,怔怔出神。 他们都似被抽乾了力气,之所以还没有倒在地上,只是他们的自尊在支撑著而已。 许久,一个脸色苍白的女鬼帝訥訥地问道:“他,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带著异样味道的寒风吹过大地,捲起了阵阵灰尘。 那声音,就像恶鬼的咆哮! 第两百一十五章 地狱之苦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位鬼帝低嘆著答道:“不知道,希望是死了吧!” 另一个鬼帝又问道:“那个姑娘呢?” “你说的是方柔吧?她好像融进那柄剑里去了,我亲眼看到的,整个身子都融进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融进那柄剑里,就表示她已跟隨唐逍死去了。 许久,有人嘆息一声:“真是一段生死相依的悽美故事啊……” 地藏鬼帝冷哼道:“怎么,还同情上了?有没有人想过,如果被他们逃脱了,咱们这儿所有的鬼帝,很可能都要死!而且,偌大一个冥界,居然毁灭在一个初阶鬼帝身上……” 没有人说话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却又有一个鬼帝迟疑地问道:“他们,真的死了吗?” 这次连地藏鬼帝都沉默了。 他可以训斥別的鬼帝,就算那人是自己手下的半步仙境,比如崔判官;可是在冥界,还有四个人是他不能隨意训斥的,四个半步仙境:修罗、罗剎、黄泉、轮迴。 所谓“修罗”,自然不是红粉修罗,而是秦广鬼帝的师叔公,修罗大帝! 而说话的这人,则是楚江鬼帝的师祖,罗剎大帝。 再加上黄泉女帝孟婆、轮迴大帝六道,这便是冥界的四尊大帝,实力与地位都仅次於他。 地藏鬼帝轻声道:“罗剎大帝说得很对,我们还不能完全肯定那两个人类已经死了。就劳烦大帝广派人手,多加查探,务必要得到他们確定已死的消息,多谢了!” 他不敢训斥罗剎大帝,却不代表不能给对方使阴招。让罗剎大帝去搞清楚唐逍死了没有,如果有什么危险,或者唐逍有什么靠山会找上门来,自然就能把罗剎大帝推出去顶缸;而如果没有这些后续,而唐逍身上有什么宝物…… 你觉得以地藏鬼帝的手段,会让罗剎大帝高高兴兴得到那些宝物吗? 罗剎大帝嘴角微翘,拱手答应了一声,便带著楚江鬼域的鬼帝们,扬长而去。 隨即另几个鬼域也纷纷告辞,不一会儿,酆都城外就只剩下地藏和酆都两个鬼域了。 接引鬼帝犹犹豫豫地凑了过来,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地藏陛下,我们中间有內奸!刚才不知您注意到了没,在攻击唐逍的时候……” 没等他说完,便见地藏鬼帝挥了挥手,於是他就把剩下的话缩回了肚子里。 “先不管这些。罗剎大帝说得对,唐逍不一定真的死了。你先回城去,看看他的那几个伙伴都死了没,如果没死,就先把他们杀了再说,免得后来有什么变故!” 除了鬼影牛外,包括平等鬼域的“公主”陆清歌,以及鬼巫、白伊等人,都已经通过那个光门去了凡界,那光门也消失了,连同那座小院也变成了平地。 接引鬼帝很快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地藏鬼帝,后者却只是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双眉紧锁,望著冥界那特有的灰濛濛的天空,喃喃地道:“唐逍,你到底死了没有……” 也许唐逍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 说他死了吧,他却已变回了人身。大概他自己都想不到,消耗如此之大,连天阶宝剑都被熔化得一乾二净,他居然还能变回来,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要说他没死,好像也不对,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虚幻,甚至比灵魂体还要虚幻许多。 方柔想伸出小手去抚摸他的头髮,毫无阻碍地,小手便从他脖子后面穿过来了。 他似乎真的变成鬼了——不,比鬼还要诡异的一种形体,完完全全就是一片虚无。 可是方柔还能抱著他,就像他有真实的躯体一般。她的泪水顺著秀丽的脸颊滚下来,滴落到他脸上,还能匯聚成一条小溪,缓缓地淌著,浸润著那苍白的脸庞。 方柔自己的情况也很不好,由於失血过多,她的脸色比冰雪还要白上几分,甚至连头髮、眉毛、指甲,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乍一看,居然还有几分透明的感觉! 她这副躯体受伤太重,甚至连灵魂都不能安居其中,隱隱有要被挤出来的感觉! 大概,她也快要到了油尽灯枯之境,而她知道,这次要是再死,那就真的活不回来了。 她多少次死里逃生,不是因为她有多强大,也不是天道在眷顾她,而是唐逍生生把她拉回来的,每一次,都会让他付出比死还要难受的代价,这些,她心里很清楚。 而这次,唐逍哥也死了,没有人救她了,她也就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到了哪儿。 这是一个无比深邃的洞穴,四周是笔直的洞壁,而他们,就是在往洞底坠落下去。 当那鬼湮五行八奇大阵之內,漆黑的火焰猛然高涨,似乎就要爆炸的时候,方柔闷哼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的鲜血已不足以供养这柄巨剑了,於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將自己的灵魂与肉身,拼命挤进了巨剑之內,这是她能想到的,为唐逍做出的最后的贡献。 然后,那已由数丈长缩短为只有半寸的剑,便被那条空间裂缝给吞噬了。 那时方柔晕眩了一下,所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並不很清楚。她只知道,当她一恍惚之后醒过来,就变成这样子了,巨剑不见了,唐逍哥也变成了这形似虚无的模样。 她本能地抱紧了他,还好她还能把他抱在怀中,这让她在一片慌乱之中,又感觉到一阵心安。不管最终他们会怎么样,只要能和唐逍哥在一起,她就无所畏惧。 她轻吸了一口气:“唐逍哥,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还能陪著你,我很高兴……” 她低下头,在那虚幻的嘴唇上啄了一下,小脸莫名地有些红,一抹能化开万年寒冰的笑容却缓缓绽放在她的小脸上,竟似让这洞穴里也跟著变得明朗起来。 “唐逍哥,这辈子,我没什么遗憾的,只可惜,最终也没能成为你的新娘……” “就让我们一直这么坠落下去吧,哪怕直到地老天荒,我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十八层地狱,我也不会……” 很显然,老天不会让他们一直这么坠落下去,而十八层地狱,似乎也不纯是她的想像。 眼前一,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洞穴,莫名的便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连忙低头看了看,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只要唐逍哥还在她的怀抱中,她就感到心定了。 然后,就感到舌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像有人在用力想把它拔出来一般。 接著又听到了一声呻吟,令方柔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是唐逍哥的声音! 她赶忙转头一看,唐逍已不在她的怀里了,而是站在她身边,身体也不再虚幻,而是像往常那样挺拔、笔直,五官明朗,令她心醉不已——只有舌头有些恐怖。 不单是她和他,在这片空间里,所有人的舌头都不正常。 这片空间不知有多大,天空、地上,全都是一片血淋淋的,那是由舌头上流出的鲜血染红的。这片空间里挤了不知多少人,密密麻麻的,水泄不通。这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美有丑的“人”,全都拖著长长的舌头,有的一直拖到了地上,甚至被別人踩在脚下! 並不是他们想把舌头拖出来,而是那舌头在自动往外伸,好像有人在用力拔著它们,却又不是想一下子把舌头拔出来,而是尽力让它伸长,然后倏然缩回去,再拔出来…… 方柔脑海里驀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起了小时候曾听过的一个传说:“拔舌地狱?”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舌头已被拔了尺把长,却是怎么能发出声音的? 而且居然还有人回答她:“真是博识多才,连拔舌地狱都知道!” 方柔眉头一皱,耳边又听到唐逍的呻吟,一把就將他抱了过来:“可是拔舌地狱不是折磨那些话多的长舌妇吗,怎么连我们也要承受这种苦难?我可不是长舌妇!” 那声音桀桀笑道:“你们自然不是长舌妇,可是你们恶贯满盈,十八层地狱,你们要一层一层地坠落下去,每一层的惩罚,都会加诸你们身上!如果你们连十八层地狱都能闯过去,那你们就可以轮迴转世;如果不能,那就会彻底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方柔一双俏眉拧成了麻:“有惩罚,加到我身上就行,能不能放过唐逍哥?” 唐逍虽然似乎又恢復了肉身,但似乎並没有意识,也没有丝毫抵抗力,方柔的舌头最多只能被拔出来一两尺,他却能拔出五尺长,差一点就拖到地上了。方柔不敢想像,她自己都痛得死去活来,唐逍哥会承受多大的痛苦,她不能眼看著他这么痛苦下去! 那声音冷笑道:“你想代替他承受拔舌之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將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全身上下都紧贴在一起,用你的灵魂力量包裹著他,就能把他的痛苦转移到你身上!” 方柔没有等他说完,已经照做了,剎那间,她就感到自己的舌头像要被拔出来了一般! 如果真的被拔出来了,那反而好了,只要挨过那阵剧痛就没事了;可是她的舌头还好端端地生在她嘴巴里,於是那无可言喻的剧痛,就一直持续了下去! 方柔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丝丝晕眩,那是生生痛出来的! 那声音笑道:“怎么样,忍受不住吧?把他放下来,你的痛苦就能减少一半!” 別说减少一半了,就算只减少一丝,对此时的方柔而言,也不啻於天大的福音! 但她却冷哼了一声,含混不清地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再大的痛苦,我也能忍受!但想要我放下唐逍哥,別说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千秋万世,都不可能!”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紧扣在唐逍背上的双手,却扣得更紧了,似乎想要把两具躯体融为一体:“唐逍哥,你保护了我这么久,这次换我保护你一下,其实,我还赚了呢!” “你常说天道不公,老天爷確实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在火鸞峰顶,有的人却终其一生也无法进入火鸞峰。可是老天对我是公平的,虽然受了这么多苦,却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唐逍哥,你放心,我不会丟下你的,就算死,就算烟消云散,我们也要在一起……” 她轻轻地呢喃著,泪水一滴滴落在唐逍脸庞上,然后,那原本满是痛苦的脸,便驀然平静了下来,竟像婴儿一般,在她怀里轻轻睡去,那原本死寂一片的灵魂,却似起了一丝涟漪! 唐逍的灵魂力量早已消竭,连灵魂的本体似乎也被那火焰熔化了。但这一刻,却连方柔也没有察觉,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丝极为细微的波动。 方柔紧紧地抱著他,承受著那深入骨髓的拔舌之痛,渐渐地,似乎变成了一座雕像! 那声音也没有再说话了,周围正在承受拔舌之痛的鬼魂们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拔舌小鬼们猖狂的大笑声,也似乎消失得一乾二净,整个拔舌地狱中一片死寂。 当然也许不是声音消失了,而是方柔自己听不到声音,她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態里。在这种状態里,她所受的每一分苦难,似乎都在化为力量,融进了她的真元里。 而且受益的还不止是方柔,连唐逍的修为境界,似乎都在极为缓慢地提升著。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正在承受苦难的鬼魂们,却突然喧闹了起来。 一道莫名的气机,瞬间自鬼魂最密集的地方扩散出来,一路上不知撞翻了多少鬼魂,甚至有不少鬼魂的舌头都给切断了,顿时杀猪一般的惨叫声,让整个空间都泛起了阵阵涟漪! 那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恐:“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第两百一十六章 交出灵魂 方柔驀然睁开了眼睛,冷笑道:“我为何要停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会毁掉拔舌地狱的!你的灵魂力量太恐怖了,这儿承受不了!” “毁了就毁了,那又如何?反正我们也不能活著出去,毁与不毁,有什么要紧?” “可是有阴才有阳,你若执意如此,就不止是拔舌地狱的事,而是会危及整个十八层地狱了,进而还会影响到整个冥界,最终连凡界也无法倖免……” “你说这些,与我何干?我反正都是要死的,唐逍哥也活不了,我为何要可怜其它?” “这……” 那声音张口结舌,猛然又惊叫起来:“你……你竟然出来了?” 方柔静静地悬在虚空中,让唐逍倚在她身侧,两人的舌头已经恢復了原状。 在她身下,就是那令人谈之而色变的拔舌地狱,离她足有千丈,那些看上去极为悽惨的受难鬼魂、凶神恶煞一般的拔舌小鬼,都变得跟蚂蚁一般大小。 而在她的身前,数十丈外,则伏著一头怪兽,宽脊樑、尖鼻子,一对牛眼睛,全身长满了流著脓的大包,黏糊糊的,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大概一翻身就能呕吐出来。 方柔却脸色平静,看不出有半点不適的感觉:“你到底是谁?” “本帝乃是十八地狱第一鬼帝,拔舌鬼!”那青蛙一般的阔嘴嗡嗡叫著,“你既来到拔舌狱,本帝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但在这儿,本帝做主……” 话音未落,方柔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在身前划了一下,一道剑气便落到那拔舌鬼鼻子上! 顿时一声悽惨的嚎叫,一道满是恶臭的鲜血飆出来,拔舌鬼的鼻子差点破成了两半! 方柔冷笑一声:“本姑娘不知道你是怎么成就鬼帝的,但败军之將,就不要言勇!” 她一挥手,抱著唐逍就往头顶那无尽的虚空飞去。傻子才想在十八层地狱里多呆,还是要回到冥界,先找十二鬼域好好算一算帐,然后才回到凡界去,与唐逍哥逍遥自在去也。 身形如冲天之鹤,两人直衝了数十丈高。方柔不会唐逍的大挪移诀,但她是很倔强的,打定主意要衝出十八层地狱,哪怕天有万丈高,她也会不顾一切地衝上去! 可是刚衝起来百丈,便一头撞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面,呯的一声便掉落了下来! 就好像有一个锅盖似的东西,罩住了整个拔舌地狱,封死了他们离开的道路! 拔舌地狱上方,那拔舌鬼冷哼了一声:“进了十八层地狱的人,还想就这样离去?不把十八种生死磨难全部经歷了,能让你平平安安转世投胎吗?天地至理,岂是这么好突破的?” 方柔没有听到它的话,她正以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笔直地往下落去,眼睁睁地看著拔舌地狱从自己身前掠过,甚至能看到里面那些仍然承受著无尽苦难的鬼魂,却是无计可施! 然后,呯的一声,又砸进什么东西里面去了,再然后就看到了满天的手指头! 方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十根手指头已经离她而去,飞上了半空;一柄染血的剪刀倏然缩了回去,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伸过来,她刚刚长好的手指头,又在剪刀之下飞了! 十指连心,天知道两次被剪掉手指,那得有多痛啊! 可是周围一片惨嚎声,方柔却一声也没吭,两手仍然紧紧扣住唐逍,把他抱得死死的! 她心里有种明悟,拔舌鬼说过,她只要抱紧了他,他就不会受到伤害,而她则需要承受两倍的痛苦。这个规则適用於拔舌地狱,同样也適用於这座“剪刀地狱”! 只要能够让唐逍哥少受些痛苦,叫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把神识往四周扩散开来,果然,剪刀地狱中有著数之不尽的鬼魂,全都在承受著剪指之痛。不过那速度要慢得多,他们每承受一次,方柔就需要承受两次! 她忍不住撅了撅嘴,听说只有劝寡妇再嫁的人,或是为她们牵线的,才会沦入剪刀地狱,她又不是那种人,甚至连寡妇的面都没见过,也要让她受这种苦难,太不公平了! 可是想到每承受一分苦难,她和唐逍哥的修为就要增长一分,她心里又平衡了。 不知是谁的主意,这简直太让她高兴了。 当然她也不能一直呆在剪刀地狱里,她怕这个规则会有所改变,或者她护不住唐逍哥,他就要受苦了。所以她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神识也在不停地扩散著。在拔舌地狱的时候,她就是將神识蔓延了方圆数百里,终於找到了拔舌地狱的一丝空隙,一举冲了出去! 但她不知道,那丝空隙,本就是鬼魂落入拔舌地狱的通道,而在剪刀地狱中虽然也有这个空隙,却是通往拔舌地狱,而很显然,她就算回去了,也是冲不出去的。 所以她只能寻找往下的通道,至於往下走能不能衝出去,那暂时还不是她所能考虑的。 幸好这通道她也找到了,於是在生生承受了两个时辰的折磨之后,她带著唐逍坠了下去。 下一层是铁树地狱,黑漆漆的树干上,生满了寸把长的铁刃,数十柄铁刃將她划得遍体鳞伤,耗尽她全身鲜血之后,让她软软地倒在地上,然后她全身伤痕尽消,鲜血也尽数淌回她体內,又第二次被绑了上去,一次次重复著这样的痛苦! 五六个时辰后,她和唐逍坠入了孽镜地狱,身前身后被数十面镜子包围著,每一面镜子里都会映出她这一生所做的恶,恶孽越大,那镜子里的光芒就越浓郁! 不过方柔自己都没想到,这层地狱,却远远比不上前三层给她的痛苦多。 因为她本就没有什么罪孽,那镜子灰濛濛的,几乎是一点光芒也没有渗透出来。 她很轻鬆就进入了蒸笼地狱,被投入到一个巨大的铁蒸笼里,足足蒸了两天两夜! 接下来还有铜柱地狱,两根烧得通红的铜柱前后夹著他们,烧得他们的血肉滋滋作响,冒著缕缕黑烟,他们却不能提起真元护住肉身,而只能默默承受著那种剧烈的痛苦! 刀山地狱,他们被丟在了刀山上,连五臟六腑都是刀刃! 冰山地狱,冻彻寒骨的冰雪包裹著他们,甚至比那九幽之泉,还要寒冷许多! 一层层地狱闯下来,她一直把唐逍紧紧护在怀中,纵然承受著双倍的苦难,也丝毫没有放弃。她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次,是天地至理,认为她所受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而生生又让她“活”过来的:这不是对她好,相反,这是在折磨她! 可是她只能忍受著这种折磨,纵然它没有一丝消停的跡象! 虽然实力在一刻不停地增强著,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唐逍哥一直没有醒转,她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醒来,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离开十八层地狱的那一天! 只是她好像也没注意到,唐逍虽然一直没有睁开双眼,但他的情况,却並不是一成不变。 他的灵魂气息,就像笼罩在岩浆上的岩石,表面看平静无比,內里却已是波涛汹涌;他的肉身也在渐渐增强著,似乎正朝著一个临界点缓缓靠近,一旦到达,便会是天翻地覆! 而他的修为境界,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强大,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已到了哪一个境地! 然而方柔却渐渐支撑不住了! 实力的提升,与肉身和灵魂的承受力,其实是两回事。 无尽的痛苦也在提升著她的修为,同时也在摧残著她的肉身与灵魂。而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休息时间,只要进入某一层地狱之中,痛苦就会一直延续著,不会给她喘息之机;而就算是她在两个地狱之间坠落的时间,那痛苦也是没有消除的。 所以除了痛苦之外,她还有无尽的疲惫,很快就堆积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当终於坠入第十三层血池地狱的时候,方柔终於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痛苦就像一个弹簧,当她十分坚韧的时候,它也许还不那么强大;而她一旦示弱了,它立即就张牙舞爪地猛扑上来,顿时方柔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里,都像钻进了一只嗜血的小虫,贪婪地吸食著她的血肉精髓,那痛苦立即就长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 她身子一软,紧抱著唐逍的双臂,也不可避免地软了下来! 但她很快就警觉了,一咬银牙,再次紧紧抱住了他,她绝不能放手!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嘆息:“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明白吗?” 她心头一震,大声叫道:“谁?是谁在说话?” “本座是谁,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若再不放开他,你就会彻底沉沦下去了!” 那声音悠悠荡荡,宛如鬼魅,却又像洪钟大吕,让她心神震盪,下意识就要鬆开唐逍。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儿又生出了一股磅礴的力量,让她重又抱紧了他! 她知道,一旦自己鬆了手,唐逍哥就要受苦了! “你不要蛊惑我,我是不可能鬆手的!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开我的唐逍哥!” “真是一个倔强的小姑娘啊!既然如此,你就不放手好了,本座和你做笔交易怎么样?” “交易?”方柔警惕地瞪圆了双眼,“你想做什么交易,筹码不能是唐逍哥!” “不不,当然不会是他!本座救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到伤害他?”那声音呵呵笑道,“当然,这交易和他也有关係。本座可以將你们二人,立即从这无尽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不要!”方柔下意识地叫道,“我不和你做交易?” 那声音惊讶地问道:“哦,为什么呢?难道你不想和你的唐逍哥一起,摆脱痛苦吗?” “我当然想!”方柔小脸上写满了坚毅,“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知道,你一定要我们付出代价才行。而这种代价,往往会比这种痛苦还要巨大!” 那声音笑了:“你很聪明,可是你有得选择吗?” 方柔倔强地看著头顶,但很快,她的这份倔强就坚持不下去了。 因为下一层地狱,她不但没有感受到半点痛苦,反而像是掉进了温水里一般,从心底生出了一阵阵舒泰,脑袋却不可遏止地晕眩了起来! 这就像把一只青蛙,从极度寒冰里取出来,丟进一锅温水里。原本拼命游动著想要活下去的青蛙,立即就因为那股舒泰而昏昏欲睡,动作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 但在这种舒泰之中,方柔又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杀机! 她相信,一旦自己昏迷过去,她和唐逍,就都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她深深地嘆了口气,大声问道:“你所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能和唐逍哥一齐消失,也许还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但一想到那要永远和他分开,方柔就感到心里一阵阵揪痛,她不想把自己和唐逍哥都交给未知,那太不可控制了。 那声音立即就回应了:“很好,你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 停顿了一下,方柔却像是等待了千年之久,立即就感到不耐烦了。 幸好那声音又说话了:“很简单,交出你们两个的灵魂,本座来拯救你们!” 方柔眉头一皱,本能地就要发怒。想让他们交出灵魂,这傢伙是还没有睡醒吗? 灵魂是一个人根本中的根本,要是这么容易就交出去了,那还得了? 可是愤怒的指责刚涌到嗓子口,她却又忽然压住了。人家说得对,她倒还不要紧,要是不抓紧把唐逍哥救出去,恐怕他的灵魂真的就要消散在十八层地狱之中,永远无法回来了! 就算把灵魂交给那人,大不了就成为他的奴隶吧,总还有命在,能够等待时机! 想到这儿,方柔忍不住低下头,充满担忧地看向唐逍。 第两百一十七章 两大半仙 却猛然“啊”了一声:一双明亮而清澈的大眼睛,正静静地望著她! “唐……唐逍哥……” 方柔一下子跳起来,把唐逍搂得死死的:“你……你醒了?你是不是醒了……” 她似乎还不敢相信,声音怯生生的,生怕唐逍回答一句“不是”。 不过这次老天没有逗她,耳畔传来了唐逍充满怜惜的声音:“柔儿,你受苦了!” “不,不苦!”方柔的小脑袋在唐逍那宽阔的胸膛里拱著,像一只柔顺的小猫,“倒是你很苦。唐逍哥,我永远不要再离开你了,永远不要……” 唐逍紧紧搂著她,两眼满是泪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点著头…… 过了好一会儿,方柔才在唐逍的衣襟上擦了擦泪水,慢慢抬起头来,顿时让唐逍忍不住一笑:她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就像一只刚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小猫咪。 唐逍一笑,方柔立即就红了小脸,捏著粉嫩的小拳头打了他两拳:“別笑!” 他连忙收起笑容。他太怜惜她,不忍她有一丁点的不高兴。可是他心里又很內疚,他没有保护好她,不但让她被抓了,还让她经歷了不知多少次生死危机,他对不起她啊! 似乎听到了他內心的声音,方柔轻轻地偎在他怀里,低声道:“唐逍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过。我们能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我也心满意足了!” 唐逍轻声道:“可是我不满足,我想和你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在一起,怎么办?” “那就在一起唄!”方柔俏皮地一笑,“反正我是你的人,不管生死都是!” 唐逍一时情不自禁,捧著那柔顺的小脸就吻了下去,浑然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处。 良久,唇分,方柔轻轻喘息著,用手指在他胸前划著名圈,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对了,怎么这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不是叫我们交出灵魂吗?” 唐逍嘴角现出一抹冷笑:“没事,他发现我醒来,就已经离开了。” 方柔瞪圆大眼睛,有点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唐逍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又经歷了一次生死,极度危险,收穫却也极大。 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带著方柔闯进那空间裂缝之后,那时他是真的死了,灵魂也只剩下一丁点印记,连种子都算不上,比起九方塔上的方柔还要危险许多。 是方柔在这十几层地狱里所受的苦,她每承受一分痛苦,就能產生一丝魔气,负面情绪本就是魔气的重要来源,比如贪痴嗔怒恐。这些魔气她自己都不知道,唐逍的《满天星》和《紫薇化剑诀》功法却在自动运转、吸收它们,转化为能被他和方柔吸收的真元和灵魂力量。 所以方柔每吃一点苦,他们的修为就能提升一分。 就因为如此,方柔这一个月的苦没有白吃,唐逍的灵魂印记慢慢变成了灵魂种子,又一点点恢復成灵魂,然后慢慢壮大,甚至远远超过了他在冥界时的灵魂强度。 隨著灵魂的壮大,他的修为也在飞速提升。他自己估计,就算是地藏鬼帝,恐怕也没有现在的他强大了——不单是比实力,就算比境界,也是如此! 境界提升了,他知道的东西就增加了。对於那打算与方柔做生意的存在,他也有一定的了解。虽然还不知道那到底是谁,但他能猜到对方的打算。 还会再见面的,有些帐,迟早,总会清算! 唐逍抬起头,望著那深邃的天空,嘴角露出了一丝森冷的笑意! 既然唐逍回来了,方柔就很自觉地放弃了继续撑下去的想法。 唐逍告诉她:“你辛苦了,接下来的路程,就交给我吧!”她也没有矫情,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虽然从境界上,她已经不弱他多少,现在也已达到了天境七层! 而唐逍则是天境九层,完全不弱於巔峰鬼帝,比起半步天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但这样的实力,在十八层地狱中想要横过来走,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够用啊。 也许是知道方柔曾经往上衝过,唐逍很明智地没有重蹈覆辙,而是带著方柔进入了下一层地狱:磔刑地狱,一个充斥著无数利刃和血腥味的恐怖空间。 血池地狱的下一层是枉死地狱,凡自杀者沉沦於此,不能为人。但这种惩罚对於唐逍和方柔来说没什么效果,他们都是灵魂多次消亡过的,本来就不能转世轮迴。 这也是方柔在枉死地狱感到温暖的主要原因,相比其它地狱,这里其实能算是她的乐园、避风港,当然也可以变成温柔冢与欢乐乡,在无声无息中消磨掉了她的意志。 而恰好,这是她最为担心的地方,所以她才差点答应了那怪异声音的“交易”。 而枉死地狱的下一层,磔刑地狱,那无穷无尽的痛苦就又来了。 这次换了唐逍紧抱著方柔,他们所承受痛苦而產生的魔气,在他体內游走一圈,转化为真元和灵魂力量之后,又通过他的双手渡入方柔的背心,提升著她的修为。 在唐逍昏迷不醒的时候,方柔紧抱著他,並没有感到半点不妥。现在两人都是清醒的,再让她如树袋熊一样掛在他身上,就让她满脸羞红、手足无措了,一颗心差点跳出了胸腔。 她只能把脸蛋埋在他胸膛上,似乎那儿有一个洞,能够让她钻进去、躲起来。 磔刑地狱与刀山地狱、铁树地狱都有些相像,都是充斥著利刃。但不一样的是,后两者的利刃都是固定的,一在刀山上、一在铁树上,可以让你有休息的时间;而磔刑地狱的利刃则是充斥在整个空间里的,无所不在,甚至还能像虫子一样,钻进身体之內! 好在,在磔刑地狱中的鬼魂,就算被伤得再重,也能瞬间就彻底恢復。十八层地狱本就不是为了灭杀灵魂,而是用无尽的痛苦,让灵魂为自己赎罪,只要罪孽洗清,就能离开了。 灵魂呆在地狱中的时间,是与其罪孽的深重程度成正比的。当然这个和唐逍、方柔没什么关係,他只需要找到前往下一层地狱的缝隙,就能带著方柔离开了。 只是就这么一层层往下而去,最终能不能走出十八层地狱,却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唐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顶多就是儘快钻下去,让自己和方柔少受些罪而已。 就这样,他们又经过了烈焰熊熊的火山地狱、天地都化作磨盘与磨芯的石磨地狱,以及最后一层,无数柄大刀咔嚓嚓直锯下来的刀锯地狱,然后,便陷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两人还手牵著手,却已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只能看到一片阴绿色,紧紧包裹著他们,好像是胶,又像是水,却是一片死寂,丝毫没有流动的跡象。 方柔忍不住皱起了眉,正想问问唐逍,却见他一脸严肃,两只耳朵支楞著,好像在倾听著什么。她心里一动,便紧闭了嘴,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周,护卫著唐逍。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咦,这两个鬼魂为什么不落下去?” 另一个声音也似有些惊讶:“紫河车已熟,轮迴道已开,罪孽已满,何不投生?” 停了一下,第一个声音又道:“不对劲,珏判官,此二鬼身上,为何没有忘情之味?难道他们在进入冥界之时,竟没有喝下忘情水吗,孟婆女帝如何能放任他们过来?” “的確没有!”珏判官有些思索,却又猛然惊叫起来:“不对,他们根本不是冥界之魂!不好,阴阳法则有动摇的跡象,快去稟报鬼帝陛下,先把这两魂提起来!” 隨即一道玄妙的气息落到两人身上,唐逍只觉得眼前一,便离开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方柔仍然掛在他身上,低声问道:“唐逍哥,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地方吗?” 唐逍一猜就知道了:“难道是母亲的產道!” 方柔有些羞涩地点点头:“没想到,我们差点真的投胎转世了,那样,你就是我哥哥!” 两人同时投胎,自然就是龙凤胎。她要懒一些,想来唐逍会先出世,好保护她的。 唐逍轻轻一笑,又听有人叫道:“你们两个……不对,你们先天魂魄不满?” 两人都抬起头来,便见两个高冠大袖的中年人站在面前,文质彬彬,儒雅温和,却是满脸惊讶,一齐开口叫道:“十成灵魂只剩半分,你们是怎么闯过十八层地狱的?” 既然不是落入冥界投胎的灵魂,自然就不是正常“流程”通过地狱的,而是一层层闯下来的。可是这两个灵魂都明显先天极虚,怎么可能熬得住那么剧烈而漫长的痛苦? 唐逍没有回答他们,只是静静地问道:“你二位不知何方神圣?” 左首那相貌清癯的中年人递过来一株人参:“先別怪我们是谁了,把这『大还天王参』分了吃吧。这是补充灵魂的奇药,据说可以臻於天阶。我看二位灵魂极虚,生灵之火濒临熄灭了,大概阴湮之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此宝正可以被二位的先天之虚,快快服下!” 看来这位中年人倒是个好人,唐逍对他的观感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旁边那中年人却问道:“珏判官,此宝不是陛下赐予你的奖励吗,你怎么给了他们?” 原来这人就是刚才说话的珏判官,他微微一笑:“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弟不愿伤人,生平只愿救人,若能积得功德,又要比小弟自己服下此宝强得多了!” 他望著同伴,又俏皮地眨眨眼睛:“若是鬼道兄不说,陛下也不会知道的!” 鬼道人哈哈一笑,转头望著唐逍二人,满脸和善:“珏判官乃是先天生灵,非由人生,判定善恶自关天数,二位既得他的青睞,想来不是恶人,就先领了他这份情吧!” 唐逍和方柔一齐抱拳致谢,然后將大还天王参一分为二,三口两口就吃掉了。 珏道人这才问道:“不知二位从何而来,为何先天魂失,竟致沦落到此?” 却听一个阴惻惻的声音冷哼道:“为何沦落,冥界之敌,为何不沦落?” 珏判官和鬼道人都吃了一惊,猛抬起头来,便见一个大袖飘飘的人影落了下来。 唐逍也抬起头,失声叫道:“地藏鬼帝,竟然是你?” 珏判官大吃一惊,猛叫道:“怎么会……你为何认得地藏帝君陛下?” 地藏帝君虽不是冥界之主,也是说一不二的,连珏判官、鬼道人也轻易不会看见,唐逍和方柔不过两个“孤魂野鬼”,又刚刚闯过地狱道,怎么会认识地藏鬼帝呢? 却听地藏鬼帝阴冷地道:“不但认识,还曾大战过一场。两位竟然真的没死,倒是大出本帝的意料之外。不过,超脱地狱、洗清罪孽的鬼魂,若见到本帝,都可提一个请求。两位请说吧,是恳求本帝將尔等殄灭呢,还是恳求本帝收为奴僕,从此常侍本帝座下?” 剎那间,珏判官和鬼道人的脸色,都已变得苍白如纸! 一个飘然出尘的身影缓缓落下,身后跟著几个中年文士,个个气质儒雅,却是气机深沉,竟都是半步仙境,反倒是地藏鬼帝自己,却还只是巔峰鬼帝而已。 一时间,这间並不算太大的屋子里,竟匯聚了十来位冥凡两界的顶尖人物! 地藏鬼帝落下地来,先冷冷地瞥了珏判官和鬼道人一眼:“你们两个心地还满好的!” 两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四只膝盖同时一屈就跪了下去,冷汗瀑布似的直淌下来。 地藏鬼帝冷哼道:“你们都是先天生成的生灵,不死不灭,本帝也不能杀了你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待本帝收拾了这两个人类,再来与你们算帐!” 他一挥手,两个半步仙境便乖乖地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