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从骷髏山旁听开始》 第一章 铜鼓涮琵琶 时值盛夏,骄阳似火。 高约百丈的轩辕坟,松柏葱鬱,相互掩映,投下大片阴凉。 配合潺潺流水,环境清幽。 数十只大小狐狸或趴在树荫下,或躺在阴凉山石上,或靠在树干旁,缓缓晃动尾巴尖,表情慵懒。 这时细碎脚步声起,三只狐狸汗涔涔地跑到此地,皮毛湿漉漉,像狗一样吐著舌头,不断哈气。 他们直奔旁边小溪,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扑通!扑通!扑通! 百年道行以上的狐妖对视一眼,都感同身受,心有余悸。 “那位娘娘是真……狠啊!” 有老狐由衷感慨。 眾狐立刻頷首赞同。 “是呀!这轩辕坟的落枝以前烂在地里都没妖管,现在见到就捡起来当宝,就怕没存够,轮到自己烧火煮娘娘的时候还得像人族樵夫一样辛苦砍伐。” “可怜我精心保养的狐狸爪,去年不知经受多少摧残,今年才勉强养回来。” “更可怕的是,每日卯时,我们刚睡下就得起来,採集朝阳紫气。 一到夏季,琵琶洞热得都影响狐狸洞,將我们硬生生由夜行动物逼成昼行动物。” …… 抱怨归抱怨。 提起这位娘娘,眾狐敬畏不已。 修行之勤奋! 道心之坚定! 绝对轩辕坟第一。 九尾狐狸与八头雉鸡听到眾妖谈话,想到那位小妹,无奈之余,也心生钦佩。 “小妹当真勤奋。” “是啊!我们只是被迫而已。” 小妹勤奋。 她们压力倍增。 每日不得不多修炼一个时辰。 可即便如此,跟她一比,她们都成了懒妖。 眾妖口中的娘娘与小妹,此刻正泡在沸水里,接受水煮与火熏。 一里外,琵琶洞。 一股股热浪出洞,扭曲空气。 洞內山壁赤红,白雾重重,温度高得嚇人。 五个火堆按五行方位排列,中间垒有一个灶台,台下烈火熊熊,台上沸水咕嚕。 一块琵琶模样的玉石正躺在大锅里,被沸水淹没,绽放微光。 正忍受、吸收与炼化火气。 感受五行生剋的浅薄变化。 夏日本就炎热。 洞中又点篝火。 加上滚烫沸水,发热铜锅。 即便是妖都受不了。 可玉石琵琶却硬受下来。 烈火与沸水凶残,整块石头变得通红,纵然如此,石头依旧没蹦出来。 日落西山,篝火燃尽。 铜锅里只剩水渍,玉石琵琶微微一晃,碧光闪烁,化为一位青衣女妖。 轻吐几口气,她皮肤由红转白,恢復正常肤色,看上去很有质感,真容也更清晰。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五官只能算清秀,可十分耐看,眉宇间有几分坚毅,气质清爽。 跳下铁锅,走至洞外。 王怀风负手而立,无视隔壁洞大小狐狸的注目礼,眺望残阳,思绪飘荡。 ——— 前世,她生活在单亲家庭。 父亲是一位琵琶演奏师,给她起名怀风,怀风即是琵琶:抱月怀风。 王怀风从小学习琵琶。 二十岁生日那天,她练完琵琶,正准备回家过生,路上遇到两个街溜子。 很像蜂腰猿背体育生。 他们企图跟她友好接触。 王怀风也竭力表达善意。 先是碎个蛋,赠他们入宫资格,后抄起琵琶,给他们来了一顿按摩。 感谢自己为了不被欺负,自小就举琵琶跟健身,这顿按摩她力道十足。 两个街溜子更大声回应。 没想到一时大意,没发现第三人存在,被搬砖偷袭,脑后一疼,昏死过去。 只记得没意识前,自己奋力朝后撂了一脚,隱约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 以及尖细哭声。 醒来时王怀风穿越到封神世界,成为轩辕坟里面那只玉石琵琶精。 没错! 就是那个被姜子牙打死又復活,大商灭亡时还是死了的悲催货。 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炮灰。 想到自己未来悽惨命运,王怀风明白她必须做点儿什么,否则会惴惴不安。 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也不能坐以待毙。 尤其自己作为石头精,在三妖中跟脚最低,开智较晚,更得笨鸟先飞。 ——— 前世閒暇时,王怀风看过小说,也做过扑街网络写手,查过不少资料。 仗著这些理论,加上狐狸精大姐曾讲过五行变化的粗浅道理。 在耗费五百年,修出血肉与九窍,能够用灵觉交流后,王怀风便拜託狐狸精与雉鸡精把自己本体放到篝火旁,打算利用火生土的五行相生原理修行。 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 两妖虽吃惊,但没怀疑,只感慨小妹对自己够狠。 或许是穿越之故,王怀风灵觉较强,感知敏锐,仅尝试数月会发现些微不同。 自己修行速度快了一点点。 她真瞎猫碰上…… 她真有真知灼见。 其后百年,王怀风不分四季,一直经受火烤,以增土性。 特別是夏季,像脚踏火炭般煎熬。 可她依旧忍著,一坚持就是百年。 正因如此,她也独居一洞。 不管是狐狸精,还是鸡精,都被热坏了,也被她卷哭了。 可一分辛苦,一分收穫。 王怀风修炼事半功倍,逐渐炼化横骨,且能够走动,只是难以持久。 距离依旧是个问题。 百年后,此法增幅微乎其微。 她冥思苦想,尝试五行生剋。 为此,她拜託修为最高的大姐从沬邑附近富户家中取来一口祭祖时烧灶用的大铜锅。 大姐下山前,王怀风千叮嚀万嘱咐,让她別贪恋人间,更別害人。 趁夜取走,別节外生枝。 也叮嘱她记得留下山上挖的十年参,这样就不算偷,没给妖丟脸。 狐狸精虽嫌弃她囉嗦,但够义气,很快搞来铜锅,也没惊动人。 自此,王怀风开始铜锅涮自己。 开始很痛,后来习惯了。 发现这玩意儿就跟洗澡一样,一天不涮自己就不舒服。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王怀风付出得到回报。 百年下来,她进境颇快。 不仅本体变得坚硬又莹润,还法力精纯,领悟出数种小法术。 直观表现就是,王怀风法力与实力俱胜过大她百岁的八头雉鸡精,仅次於九尾狐。 “可惜!” 收拢思绪,王怀风暗嘆。 可惜此法效果也大不如前。 眼下大姐已经九百岁。 封神开启时大姐是千年狐狸精。 按只剩下百年算,自己更要早做准备,才能避免以后悲惨命运。 ——— 卖力修行、练习法术、加深姐妹情、调教小狐狸们,王怀风日子充实。 夏去秋来,轩辕坟青黄参半。 这一日,天高云淡,秋风习习。 王怀风走出琵琶洞,施展自己领悟出的粗浅土遁术,纵入深山。 第二章 深入太行,黄精小妖 东临淇水观鱼跃。 西依太行听鹿鸣。 轩辕坟处於淇水与太行之间。 后有靠山,藏风聚气。 前有明堂,载气纳福。 自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 修行七百年,王怀风已打破距离限制,能维持人形,自由行走。 不用担心走著走著,突然原形毕露,变成一块上窄下宽的石头,以怪异姿势翻滚前进。 丟脸、滑稽又悲哀。 初次出山,站在轩辕坟顶端,居高临下,眺望淇水与太行,她心旷神怡。 也明白为何轩辕坟一脉群妖匯聚。 除了狐狸一族得天独厚,容易通灵开智以及人皇气加持外,风水功不可没。 欣赏完景色,她继续赶往太行。 高山巍峨,连绵起伏,层林尽染,红黄绚烂,王怀风时而遁入,时而遁出。 走走停停,四处查看。 寻找合適果子与草药。 大姐九百岁生辰在即,她打算收集些好东西,一来庆祝,二来辞行。 宅居山中获益较浅。 野路子也不比正统修行高效。 不管是为了道途,还是为了小命,她都打算外出拜师求道。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一袭青衣脚踩落叶,穿行在崎嶇山路上,行走在奇峰陡崖间,瀑布霓虹,云雾朦朧,王怀风不像妖魅,反似山中遗世苦修的女仙。 太行山物资丰饶。 她入山仅一个时辰就有收穫。 自一株百年老枣树上摘得部分无核黑枣,这种在树枝上被自然风乾的黑枣,比其他百年枣树所结果实滋味更佳,酸甜可口,软糯q弹。 灵气也较为充裕,还易於储存,方便狐狸们冬季食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在山阴处採集到一株甲子参,淡黄外皮,长势良好,带著淡淡苦味的药香提神醒脑。也在枯木丛中摘到一株生长数十年的灵芝,柄短肉厚,颇有质感。 还从一棵百年老柿子树上摘了些橙黄柿子,色泽艷丽,表皮光滑,味道甜美。 忙碌半日,暂时放下包裹,王怀风在一处幽谷饮水、歇脚。 她只是野生小妖,没有传承,像乾坤袋、如意囊、豹皮囊等封神里记载的储物法宝,別说拥有,见都没见过,只能用兽皮包裹东西。 躺在草地上,脑袋枕头,叼一根狗尾巴草,翘著二郎腿,王怀风姿態愜意。 反正没人,她无需顾忌形象。 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心情愉悦,王怀风兴之所至,直起上半身,盘坐於地,做横抱琵琶式。 琵琶抱式可简单分为横、斜、竖三种,曲项琵琶主要是横抱,直项琵琶多为竖抱。 竖抱太累,王怀风眼下只想横抱,隨心隨性,逍遥一场。 调动法力,一把三尺琵琶虚影凝聚在她怀中,王怀风是琵琶精,演奏无需拨片,手即是最好工具。 她静心凝神,左手轻扬,慢慢拨动琴弦,优美旋律瀰漫而出。 轻拢慢拈抹復挑! 王怀风手指灵活轻盈。 音色隨曲调变换,起初低沉,渐趋圆润清脆,时而激越,时而舒缓,刚柔並济,自然流畅,融合得恰到好处。 高山起伏,流水潺潺。 一幅高山流水的绝美画卷缓缓展开,令听者忍不住陶醉,感受山水之妙: 清澈溪流在巍峨山岳中跳跃,或蜿蜒曲折,或灵动欢快,遇到峭壁时又奔腾而下,瀑布飞流,大气磅礴。 山因水而秀,水因山而美。 山水相依,造化神秀,互为知己。 王怀风沉浸其中。 逐渐进入一种特殊状態。 她与曲子融为一体。 人即曲,曲如人。 身上气息变得恬静美好,夹杂些许玄妙。 大山听到,流水听到。 草木为之摇曳,溪流为之跳动。 灵觉在无知无觉中增长。 一缕缕天地灵气涌入她体內,一点点地气由涌泉穴而入,一丝丝水气环绕。 拓宽经脉,滋养肺腑,提纯法力,淬链筋骨。 玉石属性更浓烈。 本体坚固且莹润。 既有山的刚强,又有水的柔顺。 ——— 一曲终了。 王怀风自那股意境中醒来。 怀中琵琶虚影消散,感受到自身变化,她惊喜不已。 琵琶曲有文武之分。 百年前,凭藉强大神魂,法力操控技巧足以精细到能凝聚成丝,为本体上弦时,王怀风经常练习琵琶曲。 文曲舒缓,清心凝神,能助她锁住心猿意马,更快入道修行,提高吸收灵气效率。 武曲激昂,热血沸腾,可助她练习法术,应对危机,安身立命。 这首《高山流水》,她不知弹奏多少遍,从未有如今这般效果。 倘若能弄懂其中奥妙,或许能令自己日后修行事半功倍,甚至一日千里。 只是不等其耐心思索,便被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思绪。 王怀风常年练琵琶,听觉敏锐,立刻转头,循声而望,看到了一双藏在草丛里的黄豆大的眼睛。 四目相对,各自一愣。 下一刻,一只头上生两片叶子、头大身小的鸡头状根茎的小妖嚇得一跳而起,遁地而行,匆匆逃跑。 “往哪跑儿!” 王怀风明眸生辉,心怒放。 她知道那是何物: 鸡头黄精! 跟二姐一样都简称鸡精! 又叫做鸡头参,更被誉为米脯、仙人余粮、长寿百岁草。 可以调和五臟,强化骨骼,增强力量,充盈肌肉,平衡气血,滋养躯体,生津乌髮,延缓衰老,延年益寿。 传闻轩辕黄帝早年曾以此物为食。 王怀风会知晓此物,是前世有人给父亲送过此物,它正是太行山珍稀药草之一。 而今这只黄精已经通灵,明显蜕变为灵草,若能抓住,绝对是给大姐最好的生辰礼。 机不可失。 她伸手捏诀,同样施展土遁,追了上去。 第三章 食玉 太行山。 大小两个土堆你追我赶。 黄精小妖道行较浅,穿行鬆软土地还好,中途遇到石头就磕磕绊绊,速度受损。 王怀风道行较深,遇土穿土,遇到石头速度飆升,毕竟是本家。 约一盏茶,就追上这小精灵。 土层中,她轻扬素手,一把抓住对方髮髻似的两片狭长绿叶,迅速遁出。 幽谷深处,青衣浮现。 右手抓住小黄精,王怀风心生恶趣味,左手屈指,弹了此精肚子一下。 原本挣扎的黄精身子一僵。 顏色由淡黄骤然变得粉红。 旋即轻轻颤动,黄豆小眼儿里挤出几滴眼泪,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虽不会说话,但意思明確: 【我不乾净了!】 王怀风则为登徒浪子。 摇一摇头,她祛除这种念头。 不管刚才弹哪儿了,也不管是不是小妖精示弱的把戏,自己都不可能放手。 眼见泪水即將落下,她赶紧道:“等一等,先別落,努力忍著!” 解下腰上掛著的精致小竹筒,王怀风將竹筒凑近黄精小妖眼睛。 “现在可以哭了。” 黄精小妖:…… 突然不想哭了。 覆水难收,泪水也一样。 见眼泪掛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王怀风心疼,转而倒抓黄精小妖,对著竹筒抖了抖。 一边抖,一边解释道: “你別怪我,像你这种药材成精的小妖,眼泪珍贵,不能浪费。”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黄精小妖顿时更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 眼泪一滴滴地流进竹筒。 可把王怀风心疼坏了。 想要哄一哄,开口就变了意思。 “哭!越哭你消耗越大,身体越虚弱,都不用我动手,你就能把自己哭死。” ——— 话一出口,王怀风就后悔了,甚至有几分懊恼。 前世,虽生活在单亲家庭,但父亲心疼她自幼丧母,教育之外上素来宠溺。 今生,前五百年难以言语。 后两百年忙著修行,閒暇之余,两个姐姐疼她,小狐狸们敬她。 加上大家常年宅在山中,不接触外人,跟其他妖怪也接触较少,生活简单。 王怀风依旧阅歷不深,虽清楚要改变有时说话噎人的习惯,但有时候还是事与愿违。 好在…… 看了看忍著不哭的黄精小妖,她鬆了口气,目的达到了。 收起竹筒,放进怀里。 王怀风摆正小妖,伸出葱白手指,指尖飞出丝丝缕缕的青光,將黄精小妖包裹著严严实实。 得益於她终年通过给本体上弦练习法力操控技巧,王怀风法力掌控摸到入微门槛儿,捆绑起黄精小妖轻而易举。 还贴心地打了一个蝴蝶结。 把小傢伙別在腰上,她放眼打量四周环境,枫叶似火,槐叶似金。 清澈溪流哗哗流淌。 环境比先前歇脚地更清幽。 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斜照进清澈溪流中,顿时波光粼粼。 一道光芒晃到王怀风眼。 像是有人在阳光下用镜子往她脸上照,斑驳光影,明暗清晰。 伸出右手,挡住光影,王怀风微眯双眼,走近细瞧,见水中一块石头放光。 行至溪边,脚下法力所化鞋子自动消散,露出雪白玉足,踏入水中,溪水清凉。 走近几步,弯腰捡起石头。 返回岸边,赤脚踏在河石上,王怀风低头打量手中石头。 光滑、细腻。 色泽莹润透亮,质地坚韧。 这是一块玉。 还是一块白色和田玉。 比她本体玉质好得多。 对著阳光,王怀风用中指与拇指夹著玉石,抬起手臂。 阳光下玉石通透,光泽明亮,其內仿佛有水波流动。 这当然是错觉。 可令她想到一则传说。 前世,王怀风沉迷神话文学,曾查阅许多资料,看过不少故事,其中便有神人食玉的记载。 玉液、玉膏、玉脂、玉实! 这是神人与修行者饮用的食物。 轩辕黄帝、嵇康、葛洪等服用玉食延年益寿,甚至成仙的传说数不胜数。 登崑崙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 这种玉便是上等和田玉。 尤以白玉为佳。 王怀风脑中灵光一闪,有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食玉! 穿越到神话世界的事都发生了。 或许食玉传说也可成真。 自己本就是玉石精。 若能得到食玉之法,不仅可辅助修行,说不定还能提升自身资质。 退一万步讲,即便失败,和田玉也用处颇多,不管是首饰、玉佩、玉盏等工具,还是將来炼器、画符等技艺,都有可能用到。 河道里有和田玉。 附近说不定有和田玉矿。 量变引起质变。 矿里可能有上好和田玉。 念及於此,王怀风顿时激动。 调整呼吸,沉心静气,她一面放出灵觉寻找矿脉,一面藉助本体玉石特性,努力感应。 双管齐下,寻找和田玉矿。 ——— 灵觉外放。 是王怀风百年前才诞生的本领。 仿佛心眼,拥有诸多妙用。 比如,能看清蚊蝇翅膀上的细密纹路,也能深入地下,窥见蚂蚁王国全貌。 她魂魄强大,灵觉也较强,以自己为中心,可探查方圆三丈內事物。 虽然灵觉探查一无所获,但凭藉玉精身份,王怀风生出若有若无的感应。 猜测可能是距离较远。 她用法力重新凝聚出鞋子,迈步向前,走向幽谷深处。 越往里走,感应越强。 约走了一盏茶,王怀风神色一动,眸生异彩,连忙掐诀,施展土遁,朝灵觉探查到的明確位置赶去。 风驰电掣谈不上。 可速度也媲美前世电动车速。 作为野生小妖,王怀风对这个速度没意见,特別是在轩辕坟两个妖姐都没领悟出土遁的情况下,她就更满意。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快乐就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相较於妖风,她也更喜土遁。 既因妖风阴风淒淒,卖相不佳,又因她是石头精,身子沉重,升空较慢。 土遁跟她较为契合。 王怀风施展起来更得心应手。 片刻后,进入玉石矿。 王怀风身心俱畅。 这种感觉跟她进入轩辕坟的青玉矿有些类似,只是更奇妙。 仿佛一个重口味吃货闻到螺狮粉、榴槤、臭豆腐等美食的味道。 亲切又兴奋。 仅这条玉矿的修行环境,王怀风便直呼不虚此行。 继续下潜,玉矿渐窄。 可玉石质量渐高,本体愈发舒適。 快到底时,她眼前一亮。 第四章 远行 落日黄昏晓,夕阳醉晚霞。 傍晚时分,王怀风满载而归。 轩辕坟,琵琶洞。 將东西放好,又把黄精小妖暂时丟给二姐看管,她迈步出洞,直奔高处。 在一块视野开阔的山石上盘坐,王怀风搬运周天,牵引晚霞紫气。 呼吸吐纳,口鼻满溢霞彩。 一颗淡青妖丹在紫霞中旋转。 每旋转一圈,紫气便稀薄一分,妖丹便莹润一分。 旋转九圈后,妖丹被收回腹中,王怀风收功,睁开双眼,远眺天边最后一抹余暉,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梨窝。 朝采日精,夜炼月华。 这是飞禽走兽、草木竹石等非人族通灵开智后拥有的本能。 卯时阳气初生,紫气不狂暴。 子时阳气生发,月华不冰凉。 妖修们会在这两个时间段修行。 可王怀风多了一个酉时,也就是傍晚时分。 百年前,她终於能够活动时,大姐特意弄来一些猴儿酒,以做庆贺。 酣醉之时,她迷迷瞪瞪地出洞,无意识地採集晚霞紫气。 这可把其他小狐狸嚇惨了。 当时大姐与二姐也都喝醉了,酣然入睡,根本叫不醒。 急得他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等王怀风醒来,完全不记得此事,她断片了! 直到小狐狸们提起,她才煞有其事地点头,其实啥都不记得。 大姐与二姐也忧心忡忡,询问她身体有没有不適。 仔细感受后,王怀风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好!很好!非常好!” 不仅毫无异样,法力还有了一丝精进。 两个姐姐起初还不放心,她也想验证猜想,於是当著她们面牵引晚霞紫气。 安然无恙,活蹦乱跳。 感觉也跟吞朝阳紫气截然不同。 晚霞紫气像在吃冰棍。 朝阳紫气像在喝温水。 从那以后,王怀风每日都能多修炼半个时辰。 大姐与二姐也曾试过,结果浑身发抖,经脉冻结,法力运转不畅,放到锅里煮了煮才好转。 其中究竟,她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终只能归结为种族天赋。 ——— 结束修行。 王怀风返回琵琶洞,拿起包裹,转身入了隔壁狐狸洞。 洞里一片欢乐。 充满嚶嚶嚶的嬉闹声。 黄精小妖像皮球一样,被小狐狸们拋来拋去,或用头顶,或用尾投。 九尾狐狸精与八头雉鸡精正坐在上首石台上,慈爱地看著子孙玩乐。 王怀风进来后,手指微勾,捆绑黄精小妖的法力丝线分出一根,飞向掌心。 微微用力,像拽风箏一样,黄精小妖落到手上。 凡事就怕对比。 再见王怀风,这小妖再无畏惧,反而犹如见到亲人般亲近,贴在身上。 黄豆小眼泫然欲泣,满是委屈。 王怀风:!!! 真是意外之喜! 她轻声安抚几句,小傢伙才稍微平復心情,然后王怀风就拿出小竹筒。 黄精小妖:…… 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黄精小妖识趣。 任由王怀风取走眼泪。 然后就一只妖自闭。 王怀风迈步上前,摊开包裹,里面除了药材与山果,还有一个大號竹筒。 这是她向猴王借的猴儿酒。 “恭贺大姐生辰,愿大姐修为有成,早日化形,修成正果。” 瞧著桌上礼物,九尾狐欢喜不已,听到此话,愈发笑逐顏开,风情万种。 “妹妹有心了。” “姐姐对妹妹照顾有加,我不过是投桃报李,聊表心意。” 王怀风又拿出小竹筒。 “大姐,这黄精已修成精灵之身,浑身是宝,眼泪更是精华。 筒中有九滴眼泪,正好应了大姐九百岁生辰,愿此物祝大姐修行一臂之力。” 九尾狐欢喜接过。 不仅因为礼物,还因这份心。 狐狸无情又深情。 这一刻,她很感动。 三妖都没提如何分食黄精小妖,灵药珍贵,灵妖更珍贵。 小黄精活著比死掉更有价值。 一锤子买卖跟细水长流,她们分得清楚。 八头雉鸡精也送上礼物。 赠礼结束后,九尾狐一声令下,整个狐狸洞热闹起来。 “孩儿们,点火、烤肉!” “多刷一层蜂蜜。” ——— 夜色朦朧,星光灿烂。 狐狸洞,篝火橙红,肉香扑鼻。 有妖负责刷蜂蜜,有妖负责翻烤,有妖负责控火,还有妖负责撒料。 王怀风传授了烤肉之术,可她不喜欢吃肉,作为石头精,她更喜欢吃各种石头。 轩辕坟上那条她出身的劣质青玉矿,就是被她吃空的。 小狐妖们的烤肉绝技,是被好吃的九尾狐与八头雉鸡精锻链出来的。 半个时辰后,宴会开席。 王怀风、九尾狐与雉鸡精自然坐一桌,荤素各半,菜餚丰盛。 既有烤兔子、烧麻雀、烤鱼、烤田鸡、烤蚂蚱、煮鸟蛋等肉食,又有黑枣、苹果、葡萄、柿子等水果。 还有一只蜜汁手扒鸡与一盘玉食,玉自然是给王怀风,鸡则是九尾狐专享。 因为雉鸡精,轩辕坟一脉狐妖一般不吃鸡,唯有九尾狐生辰这天才会破例。 “大姐,请!” “二姐,请!” “小妹,请!” 三妖推杯换盏,边吃边聊。 杯盏是用药材跟人族换的。 在王怀风调教下,轩辕坟一脉妖族如今讲规矩,除非酒醉,否则,绝不偷鸡摸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怀风道出自身谋划。 “大姐二姐,我准备外出求道。” 九尾狐与雉鸡精酒意上头,脑子不清楚,说话含糊。 “想去就去,大姐支持你。” “二姐也支持你。” 相较於有些沉稳的九尾狐,雉鸡精是个话癆,喝醉后更喜欢叨叨,爹味浓郁。 “你是咱们三姐妹中,不! 是整个轩辕坟一脉中向道之心最坚定的妖,比我强,也比大姐强。 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你要出山寻道,我与大姐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一定会成为咱们当中最有出息的妖,我跟大姐以你为傲。 想做什么,放手去干,大步向前走,我们帮不了你多少,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 全力支持! 绝不拖后腿!” 喝了一口酒,雉鸡精晕乎乎道:“小妹,你说你要干啥来著?” 九尾狐也恍惚道: “小妹,不管你去哪儿,出门在外,切记行事谨慎,多加留心,一定要保重自身。 还有!!! 莫忘记轩辕坟,我们等你回家。” 话落,九尾狐倒在桌上。 雉鸡精紧隨其后。 两妖醉倒,呼呼大睡。 王怀风摇头一笑。 將两妖安置好,留下黄精小妖,她返回琵琶洞,入洞剎那表情复杂,双目泛红。 相处七百年,她们啥酒量,王怀风心知肚明,清楚两位妖姐是故意装醉。 知晓留不住她。 所以没浪费唇舌挽留。 借著酒劲,口吐真言。 旁边狐狸洞內。 睡著的九尾狐与雉鸡精醒来。 两妖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不舍。 如果可以,她们何尝不想跟小妹一起去?只是各有难处。 九尾狐是有一堆狐子狐孙。 雉鸡精是不想拖累小妹,免得路上遭遇意外,小妹还要顾忌她。 三妖各自枯坐半宿,才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採集完朝阳紫气,王怀风去寻找两位姐姐,却被狐狸洞小妖告知: “两位娘娘一早便入了太行山,临走前让小的將此妖交给娘娘。” 將黄精小妖拿在手上,知晓两位姐姐不忍別离,才故意避而不见。 王怀风领了心意,没有强求。 背著收拾好的行囊,带著黄精小妖,她独自下山。 轩辕坟外,看著红黄之色渐浓的山丘,王怀风躬身行礼,弯腰一拜。 转身昂首,迎著朝阳,大步向前。 阳光照在她坚毅脸上,为其渡上一层金光,將身影逐渐拉长。 “未来性命难主,此去我定要为我们爭出一条前路,绝不做砧板鱼肉。” 这般想著。 王怀风步履坚定。 轩辕坟山巔。 两道身影远眺那道远去倩影,站立良久。 第五章 爭斗,行者 无名山中,篝火燃烧。 橘红火星隨著青烟升腾。 照亮黑暗,驱散寒凉,为刚下过一场大雪的冬夜增添一抹暖意。 一道青衣身影坐在火旁,烤火之余,吃著路上捡来、在河边清洗乾净的石子。 嚼起来,嘎嘣脆。 怀里还有一只呼呼大睡的黄精小妖,探出细密根须,缠在王怀风腰带上。 生怕自己在睡梦中被丟下。 安抚下睡觉不安稳的小妖,王怀风瞧著篝火,填上一把木柴,思绪翻涌。 她离开轩辕坟已有两个多月。 一路向东,前往骷髏山。 没错! 那个石磯娘娘的道场! 天地石精稀少。 看在同族份上,那位心性善良的娘娘或许会收她为徒,传道授法。 至於截不截教,她无所谓。 王怀风虽穿越,但她头脑清醒,没太多穿越者的优越感。 咋滴,穿越就能提高智商了? 还是穿越就无师自通修行了? 她很现实。 先把本事学到手再说。 才有改变的能力与机会。 何况,截教在没崩盘前一直是圣人教派,八方俯首,万仙来朝。 她一个野妖怪,凭啥嫌弃? 若自己真能拜入截教,那就是行大运,在截教没覆灭前,她能有一批靠山。 总比未来野妖开局强。 ——— 咔嚓! 吃下最后一颗石子。 王怀风坐在石头上,闭目復盘两个月所得。 为了展示诚意,她没施展土遁。 打算一步步走向东海之滨。 也没走官道,避免与人接触。 她遇山登山,遇河过河,昼行夜宿,终日不停,风雨无阻。 加上是妖。 赶路速度非凡人能比。 短短两月,就走了两万里。 见识了更多山水后,王怀风想通了昔日困扰她的疑问。 当初,自己在太行山弹奏《高山流水》,会有那般收穫,是进入了传说中的顿悟。 原因是她欣赏太行山水,不知不觉间入心,弹奏出的曲子自然多了一股灵性。 自己是玉石琵琶精。 在一定程度上能沟通山水。 乐又能传递情感。 实现了一次与山水的对话。 自然得到太行山馈赠。 连黄精小妖都被吸引而来。 当然! 这一路上並不平静。 山中妖魅,善恶不定。 王怀风遇过热情好客的妖,感受过善意;也遇过冷漠寡言的妖,各不干扰。 还遇过心怀不轨的妖,充满恶意,对这类存在,他们敢伸爪子,她就敢剁。 打杀过五个小妖。 也被其他妖追杀过。 初次杀妖时呕吐一日,赶路时腿都在发飘,仿佛自己不是石头精,而是柳絮精。 最惨的一次,是在土肥坡。 遇到土拨鼠妖拦路抢劫,要她交出怀里黄精,放下手中包袱。 王怀风本想说点好话,可关键时刻犯了老毛病,张口就噎妖,句句扎刀。 本想嘲讽那拦路打劫的妖,没想到满山妖都沾亲带故。 尤其那句: 穷山恶水出刁妖,个个撑死三尺高,拦路打劫非不报,迟早全部死翘翘。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被一堆土拨鼠妖群殴,一路上神出鬼没,从各个洞里跑出来,围追堵截。 她才知晓那山叫土肥坡。 也应了自己昔日预感: 祸从口出。 那一次,王怀风受伤不轻。 薅了黄独秀几次眼泪,又养了足足半个月,她才恢復如初。 黄独秀正是黄精小妖。 山林秀色育奇珍,黄精独领百草春。 王怀风希望黄精小妖爭气,认真修炼,努力成长为一只出眾灵妖。 在眾多灵妖中一枝独秀。 所以取了独、秀两字。 那一次,土拨鼠妖也不好过。 直接被她弄死两个,伤了三个。 一首《十面埋伏》弹得他们惊骇连连,面色惨白,嚇得魂飞魄也散, 也是从那时起,王怀风在此曲修行上开始形神兼备,初窥门径。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 王怀风专心总结战斗经验,揣摩细节,查找不足,默默改良。 以后再遇敌,好快准狠地干掉对手。 子夜时分,她准时醒来。 又弹了黄独秀一个脑瓜崩,叫醒这只惫懒小妖,开始拜月,吞纳月华。 嗷呜~! 不远处有狼嚎声响起。 只是慑於王怀风气息,这些普通狼崽子不敢靠近。 而狼精,她不是没宰过。 死在她手上的妖,除了没来得及捡的两只,其余三只都被剥皮抽筋。 上门拜访,总得带点儿礼物。 ——— 翌日一早,天光破晓。 採集完朝阳紫气,將黄独秀塞进怀里,只露出一个头,王怀风熄火,继续前行。 一步三丈远,步步脚踏实地。 她边赶路,边用灵觉接触脚下大地脉络,用心感受与烙印。 这是王怀风无意间发现的赶路之法,灵觉烙印脚下路,体会沿途山水呼吸,欣赏沿途风景,竟让她道心一点点儿变得纯粹,法力与灵觉逐渐凝实,偶尔还会灵光一闪,悟出一些关於山水的道理。 儘管零星。 虽然浅薄。 可依旧让她惊喜。 对野路子出身的她来说,每次微小进步都是一次大满足。 值得她全力以赴。 哪怕耗费精神。 哪怕赶路难度加倍。 王怀风都心甘情愿。 甚至她有时自娱自乐,觉得自己很像前世传说中的行者。 脚量大地,心照万物。 智者无忧,行者无疆。 三个时辰后,王怀风倚靠一株老树歇脚。打开竹筒,饮了些山泉。 约一盏茶,她继续赶路。 进入一座新山不久,有人下山而来,不是妖,真是人。 还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士。 穿兽皮,戴皮帽,背弓箭,络腮鬍,显然是一位猎户。 他手里抓著两只受伤狐狸,心情舒畅,昂首阔步。 此人出现在灵觉中时,王怀风把黄独秀头彻底塞进怀里,先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和田玉,掰下一小块,后重新背上,捏诀使出一个障眼法。 光芒微闪,她一袭青衣成了其貌不扬的常规女子冬衣,包裹也被隱去,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当作拐杖,王怀风继续登山。 距离缩短。 他们终於碰上。 猎户看了眼王怀风,很快移开目光,冬日寒冷,需要烧火取暖。 有些人家柴火筹备不足时,会到山上捡些柴火,男女皆有。 王怀风被猎户看成此类人。 直到他被叫住。 “壮士,请留步。” 除了略微细点,嗓音毫无特色。 猎户停步,诧异扭头道:“大妹子,咋了?” 王怀风道:“大哥,能不能麻烦你把两只狐狸卖给俺。” 不用猎户追问,她解释道: “俺听说狐狸寓意多子多福,俺成婚三载,都没有生出孩子,一直被婆家埋怨。 如今遇上,俺就想著若俺救了两只狐狸,积善行德,是不是就能赐俺一个孩子。” 王怀从从腰间取出一小块和田玉石,满是不舍道:“这是俺的陪嫁,能买好几只狐狸,请大哥行行好。” 猎户心动。 加上王怀风恳求。 最终达成交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接过两只狐狸,王怀风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山道上。 猎户端详手中宝玉,嘴角勾起一个夸张弧度,只是走了没几步,他陡然惊悚。 不对呀! 这山脚下只有一个村子。 村里人都沾亲带故。 今年也没外乡人嫁进来。 另外一个农妇,哪来这么好的陪嫁? 他大著胆子转头。 见那妇人这么快就不见踪跡,顿时面色苍白,嚇得嘴唇哆嗦。 常年行走在山中,他比常人知晓更多消息,知道自己可能遇上了妖魅。 幸亏对方没有恶意,否则…… 猎户不敢想,迅速朝山下走去。 第六章 救了两个麻烦 王怀风没兴趣关心猎户反应。 提溜两只小狐狸后脖颈上山,一路疾行,直至大山深处,才放缓脚步。 在一株苍劲老松树前停下,放下狐狸,撤去障眼法,朴素农妇秒变青衣背囊少女。 小黄精也凑趣儿地从怀里探出头,目光不善地注视面前两只小狐狸。 因为被小狐妖们当球踢过,黄独秀记仇,从那以后,就看小狐狸不顺眼。 树下两只赤红小狐狸瑟瑟发抖,小黄精不善的目光更嚇得他们抱在一起,脸上写满无助与惶恐。 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一只狐狸身子稍微靠前,將另一只狐狸护在身后。 王怀风没嚇他们。 “现在安全了,你们两只小妖刚开灵智,法力低微,日后记得待在深山別出来。 下次被抓住,可真小命难保。” 叮嘱几句。 她向黄独秀要两滴眼泪。 小傢伙不情不愿,哼哼唧唧不肯动,直到被瞪了一眼,才开始动作。 直接跳起来,咬了王怀风白皙手掌一口,结果被咬者毫髮无损,连个牙印都没有。 下口者疼得挤出两滴眼泪。 王怀风抬指微旋,两滴眼泪被法力牵引,落到两只小狐妖受伤后腿上。 伤口癒合,顷刻好了大半。 两只狐妖错愕,低头看了看伤腿,尝试跑了两下,发现伤痛大减,顿时欢喜雀跃。 嚶嚶叫唤,表示感谢。 事情搞定,王怀风没逗留。 一边安抚被托在掌心的黄独秀,一边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再多言。 转身踏步,继续赶路。 若非是两只小狐妖令自己想起轩辕坟狐狸洞那些小傢伙,她才不会多管閒事。 埋头赶路,行道山水,才是正事。 积雪为衬,王怀风背影洒脱,古木无声,林间静謐,只有咯吱踏雪声迴响。 两只小狐妖注视那道渐行渐远的青衣倩影,瞳孔微颤,肃然起敬。 他们不明白为何如此。 甚至不清楚这是啥情绪。 自然而然,本能为之。 ——— 一个时辰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王怀风无奈转身。 怀里黄独秀露出凶巴巴的眼神。 瞧著又跟来的两只小狐妖,王怀风道:“千里相送,终需一別,再走就到前山,你们回去吧,別再跟上来。” 这次她没说完就走。 而是盯著两只小狐妖。 谁能想到她一时惻隱,竟给自己招来两个麻烦,多了两个小尾巴。 跟著自己走了一路。 几次赶都赶不走。 两只小狐妖嚶嚶叫唤,琥珀色双眼蒙上朦朧水雾,表情可怜巴巴,蓬鬆尾巴摇得跟狐犬似的。 表情软萌,令人心生怜爱。 宽袖中手指动了动,王怀风强忍诱惑,面上不为所动,依旧盯著他们。 两只小狐妖耳朵与尾巴顿时耷拉下来,垂头丧气,不舍地叫了几声,缓缓转身,慢慢迈步,不时回头看上两眼。 见王怀风依旧盯著,只能继续向前。等两只小狐妖走远,王怀风转身下山。 不到十步,她陡然抬手捏诀,几根金针飞出,落到两只小狐妖面前。 穿透山石,入地一寸,锋芒毕露。 修行七百年,王怀风领悟出三门法术:土遁术、石肤术与锋芒术。 是她被烤煮两百年所得。 前一百年被火烤,她咬牙忍耐,可內心总想逃跑,土遁术出。 后一百年被水煮,她总觉得自己皮厚一点就不那么疼,石肤术出。 两百年极端修行,王怀风土属性大增,得益於青铜锅,她对金属有所了解与些许领悟,叠加之下五行循环,土可生金。 锋芒术隨之而来。 这世上没无用法术,只有无用之妖,王怀风勤学苦练,效果显著。 调动法力,將锋芒术压缩成金针,便是成果之一。 她曾用金针扎穿狼妖咽喉。 杀妖不见血,才得了好皮子。 没安慰被嚇成嚶嚶怪的两小只,王怀风压下思绪,头也没回,持续向前。 “別再跟来,否则仔细你们的皮。” 她不是单纯恐嚇。 一路东行不知要遇多少艰难险阻。 他们若一意孤行,与其將来不知死在何处,不如被她结果,早死早超生。 救了他们,是缘起。 弄死他们,是缘灭。 何况她身边不留无用之妖。 前世单亲家庭,除了对父亲有感情,王怀风在很多事上有些冷情与现实。 尤其是小时候,父亲忙碌,將她暂时寄养在外婆家三载,为了给小舅舅攒彩礼钱,外婆剋扣她生活费,甚至让她开口向父亲索要更多生活费,王怀风逐渐冷漠。 在父亲要接她走时,外婆又狮子大开口后,这种冷漠更甚。 她说话噎人,也有这方面原因。 成长经歷让王怀风喜欢跟音乐打交道,不喜交际,琵琶奏响时她可以与另一个自己交流,一个不会背叛她、永远能相知相依的同伴。 而在其他事上她更考虑利弊得失。 这一世,依旧如此。 除了轩辕坟一脉妖修能令她让步,其他妖修皆在例外之外。 一路杀伐,更加深这种脾性。 救小狐妖,已经是她善心泛滥。 再多,不能! ——— 直到出山。 两只小狐妖都没跟来。 王怀风暗鬆口气,在山脚下休憩片刻,喝些山泉水,起身赶路。 傍晚时分,登上另一座山。 寻找到一个落脚点,她盘膝而坐,牵引晚霞紫气,用心修行。 半个时辰后,夕阳彻底落下。 山中燃起篝火,黄独秀將自己埋在泥土里,吸食地气。 这是王怀风喜欢黄独秀的另一个原因,只要有土就能自给自足,很少需要她操心。 实用又好养活! 冬季食物短缺,不少飢肠轆轆的夜行动物出来觅食,山林里杀机四伏。 狼嚎、狗吠、梟鸣! 各种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片。 添上几根柴,王怀风闭目养神。 约一个时辰,她睁开双眼,眸光警惕,看向一处方向,暗自蓄力。 类似鸟叫又高亢短促的吠叫声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靠近此地。 急促奔跑声传来。 三丈外的灌木丛中传来动静。 两只熟悉的狐狸钻了出来,正是白日被王怀风搭救的那两只。 他们由东而来。 明显是趁她休息时绕路跑前头。 如此就不算跟在后头。 警告自然无用。 还可以理解为: 王怀风跟在他们身后。 “再小也是狐狸!” 吃一堑,长一智。 土肥坡的教训歷歷在目。 从那以后,她就尝试夸讚。 这话虽有些別彆扭扭,没直接夸他们聪明,但到底没出口噎妖。 算是一个良好开端。 瞥了眼其中一只狐狸叼著的土灵芝,王怀风上前几步,把他们护在身后。 灌木丛动静更大。 第七章 青丝索命 窸窸窣窣声响传来。 素手微扬,王怀风雷霆出击。 三只豺狗刚冒头就被金针穿喉。 昂啊啊~! 惨叫声刚起就戛然而止。 针入针出,瞬间取命。 三只豺狗倒地不起。 不见血腥却气氛肃杀。 黄独秀被吵醒,刚睁眼就看到这刺激一幕,顿时激动不已。 看向主人的目光盛满星星。 高亢急促又充满警告的声音响起,紧接著传来更多豺狗声。 显然灌木丛另一侧的豺狗头领想仗势欺妖,试图用数量逼王怀风退去。 双拳难敌四手。 王怀风自然识趣。 將黄独秀塞进怀里,双手拎起两只狐狸,她迈步欲离。 头豺已经化妖,目光锐利。 透过缝隙,见青衣女妖退走方式跟自己预想不一样,他立刻急了。 低声呜咽,发號施令。 豺狗顿时全军出击。 一只只豺狗四肢蓄力,跃出灌木丛,齜牙咧嘴,目露杀机,冲奔而来。 王怀风驀然转身、甩头。 三千青丝飘舞,几根髮丝骤然激射而出,闪烁金属光泽,锋芒锐利,速度如风。 锋芒术另一种妙用。 青丝索命,云鬢夺魂。 只要她想,全身毛髮都是利刃,藏器於身,待时而动。 豺狗惨叫,哀吼之音响彻山林。 惊醒不少野兽,惊飞眾多飞禽,兽吼怒鸣声此起彼伏,都骂得很脏。 灌木丛边,豺狗全军覆没。 九具豺狗尸体散落一地,或被刺穿咽喉,或被刺瞎双眼,再被补刀。 豺狗妖则被青玉簪刺穿咽喉。 踱步走到奄奄一息的豺妖面前,王怀风蹲下身子,淡淡道: “给脸不要脸!” 我都照你吩咐做了。 却仍不依不饶。 便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她。 豺妖不明白潜台词,可他知道“不要脸”是啥意思。 气得两眼一黑,意识彻底消散。 王怀风运转法力,一根法力丝线缠绕到青玉簪上,轻轻一扯,玉簪被拔出咽喉。 噗嗤~! 血四溅,喷出喉咙。 五指灵活操控丝线如弹琵琶,片刻后加持锋芒术的玉簪剥下一张相对完整的皮毛。 拿起豺妖皮,王怀风看都不看其他豺狗尸首,灭了火堆,离开这片血腥之地。 两只小狐狸亦步亦趋。 很快有动物闻著血腥味而来,分食狗尸,饱餐一顿。 ——— 苍穹明月清冷,山间波光粼粼。 溪流旁,清洗掉青玉簪上的血渍,王怀风三下五除二地盘好发。 一根玉簪,不施粉黛,清秀面容清爽乾净,洒脱自然。 她目光落下,审视两只小狐妖。 一只狐妖机灵上前,放下叼了一路的土灵芝,摇动尾巴,卖萌又卖力地討好。 嚶嚶嚶,乖到能让哈巴狗跪。 素手拿起土灵芝瞧了瞧,品相不错,灵气充裕,地气充沛。 “礼物我收下了。 明早,我送你们回山。” 此话一出,两只狐妖急了。 咋跟他们预想中不一样? 收了礼咋还不收下他们? 年龄稍大也是送灵芝、四蹄足尖皮毛雪白的狐妖眼珠一转,抬起一只脚。 指了指土灵芝,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旁边石子,隨后找来一颗颗石子,垒成一堆,推向王怀风。 明眸闪烁,王怀风懂了。 “你说你能寻宝?” 狐妖立即点头如捣蒜。 王怀风默默沉思,右脚尖翘起又落下,落下又翘起。 没思量多久,便有了决定。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妖。 看到你有寻宝天赋的份上,暂且让你们跟著,日后没我允许,不得擅自行动。 否则,我亲自把你们餵狗。 另外,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中途若遇到危险,未必能顾不上你们。 到时候,別怪我心狠。 考虑清楚,明早给我答覆。” 王怀风话说得很开,也把丑话说到前头,免得日后两妖心生不满。 愿意就跟,不愿意滚蛋。 虽然看重小狐妖寻宝天赋,但不是非他不可,双方算各取所需。 两只小狐妖頷首,默默到一旁低声交流,嚶嚶唧唧。 黄独秀儘管心里不满,可它妖小力弱,没决定权,只能眼不见为净。 继续把自己埋进土里睡觉。 睡吧,也许这只是梦。 等醒来,两只臭狐狸就不见了。 ——— 月光静謐,流水潺潺。 溪水旁又燃起篝火。 两只小狐妖凑过来取暖。 黄独秀也不甘示弱,爭宠似的挪了过来,距离王怀风更近。 还示威地晃了晃头上两片叶子。 仿佛在说: 我才是主人麾下头號妖仔。 对三小只间的小心思,王怀风没管,她手里没保存灵药的玉盒,也不懂封禁术。 手上这株土属灵芝已经流失部分精华,不能再浪费,她席地盘坐,將土灵芝置於膝上,搬运周天,调动法力。 丝丝缕缕的法力溢出体外,带土灵芝飞起,围绕其旋转。 眾多能量被引出,瀰漫在王怀风口鼻间,隨著她吐纳,慢慢流入五官五窍。 土灵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乾瘪。 王怀风妖体泛起晶莹玉光。 黄独秀得意表情一垮,黄豆小眼惊恐,脸上露出怕怕的表情,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默默拉远跟王怀风的距离。 生怕自己步了同类后尘。 不知不觉间就挪到两只小狐妖面前,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柔软。 黄独秀扭头,嘴角咧笑,率先表达善意,同时表情还有点儿訕訕。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打脸。 两只小狐妖琥珀色眼眸亮晶晶,他们迅速接受黄独秀,尾巴尖上有一小撮雪白皮毛的小狐妖低头凑近,鼻子翕动,用力一嗅。 像是嗅了猫薄荷的狸奴一样,摇头晃脑,满脸陶醉,而跟两只小狐妖抱团取暖,黄独秀忐忑不安的小心臟转瞬安定。 把土一盖,继续睡觉。 ——— 翌日一早。 冬日阳光洒落山林。 没有南迁的喜鹊等鸟儿起床,振翅鸣叫,离巢觅食,山林多了一丝活力。 篝火不知何时熄灭。 焦黑木炭残留丝丝青烟。 王怀风难得忘记採集朝阳紫气。 一夜炼化,土灵芝已化为飞灰,精纯能量积蓄在体內,小部分被炼化为法力,大部分需要半月功夫才能彻底消化。 幸亏她是玉石精。 虽不会封禁术,但有玉石封灵能力,吃进肚子里后不怕能量迅速散掉。 睁开双眼,王怀风神清气爽。 起身掸了掸身上药灰,又拍拍灰尘,她放眼而望,风景令她眸光一亮。 寒风拂面至,霜雪覆松枝。 晨静鸟声稀,冬晨意自迟。 张开双臂,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王怀风眼角余光瞥见酣睡的三小只,抬手三个爆栗。 咚!咚!咚! 两只小狐妖痛地嚶嚶醒来。 黄独秀直接从土里蹦了出来,跃到王怀风肩上,就要贴贴。 被她隨手拍进水里,直到黄独秀清洗乾净自己,王怀风才允许这小精怪靠近。 瞧著两只小狐妖,她继续伸个懒腰,慢条斯理道:“考虑的如何?” 第八章 弦动 呼呼~! 风雪漫天,一道青衣倩影艰难跋涉东行,朔风凛冽,髮丝飞扬,衣衫招展。 王怀风前后都臃肿到低头不见脚尖。 后背自是行囊。 前胸则是三小只。 半个月前,被询问时,两只小狐妖给出答覆,愿意追隨王怀风。 对妖而言,名字意义非凡。 是他们在天地间的標记之一。 为了方便区分,她给两小只分別起名,以胡为姓。 年纪大且四蹄雪白的,叫踏雪。 年纪小且尾巴尖白的,叫垂珠。 狐狸,狐狸! 狐跟狸算是一家。 红与黑也算亲戚。 四捨五入,狸的对应雅称也能用到两小只身上,反正大差不差。 她也懒得再费心思。 这半个月,王怀风一路向东。 白日赶路行道,丈量山水。 夜晚露宿荒野,炼化药力。 半月光阴,她已经炼化完土灵芝能量,法力精进一成。 这样的风雪天,王怀风已经经歷多次,起初觉得难熬,后来借风雪打熬妖体。 再后来,她发现在风雪中行道,对山水领悟更广博、更深刻、更多元。 山一程,水一程。 风一更,雪一更。 风是山的呼吸。 雪是水的呼吸。 层林尽染是山水呼吸。 千山暮雪也是山水呼吸。 呼吸不同,景色不同。 景色变化,呼吸变化。 王怀风看到了山水灵性。 如同前世初学琵琶一样。 王怀风怀著敬畏之心,开始触摸、聆听、审视、思忖山水。 她对大地的理解一点点儿加深,道行也在缓缓上升,连吸纳日月精华、炼化天地灵气的效率都在提升。 这种变化非常微小。 可时间长了,终归能觉察到。 王怀风心態更虔诚,以本体为媒介,以灵觉为纽带,尝试与山魂沟通,跟水魄交流。 登高岭而极目,过幽岭而警心。 灵觉烙印山纹,记载山理。 心神观摩水行,铭刻水德。 消耗变大,步履变慢,速度变缓,到达骷髏山的时间越来越往后推移。 可王怀风反而心中欢喜。 刚上路时她眼里只有终点,而今她眼里有了沿途风光。 结果固然重要,过程同样精彩。 甚至更有成就感。 在王怀风眼里,东行之路不仅是求道、行道之路,还是悟道之路。 这条路以轩辕坟为起点,以骷髏山为终点,抵达之日,便是她再顿悟之时。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直觉,一种从自己能与山水沟通后诞生的感应。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像是……一种圆满! 王怀风也一知半解。 只坚定一点: 自己必须走下去。 ——— 朔风呼啸,寒流肆虐。 漫天飞白,三日不绝。 王怀风风雪无阻,目光坚毅,步履坚实,意志坚定。 她已在这座山中行走三日。 每日行进百里,速度极缓。 怀里三小只冻得瑟瑟发抖。 一步又一步,翻过一个坡后,登高望远,双眼微眯,她隱约间看到尽头。 风雪也似乎到山脚就停下。 王怀风大喜,加快脚步。 走了半盏茶,一位青年出现在视野里,他背著竹筐,手持镰刀,衣衫单薄,耳朵手指被冻得通红,穿著草鞋的双脚遍布冻疮。 可体型健硕,充满阳刚气。 五官清俊,反而像文士。 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在他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他似乎是想进山砍柴或寻些吃食,走了一段路后脚被铬疼,像是踩到什么东西。 脚步微钝,他曲膝蹲身,低头拨开雪层,瞳孔微凝,竟看到一坨…… 冬眠的蛇! 它盘成一团,已经冻僵。 青年脸上浮现一抹不忍,眼里露出一丝心疼,双手捧起那坨蛇,贴身放入怀中。 打算用体温暖和这坨蛇。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风將青年声音送入耳畔。 语气温柔,嗓音略微低沉,富有磁性,给人一种沉稳有力的安全感。 令闻者忍不住心生好感。 怀里三小只蠕动,纷纷探出半个脑袋,六双眼睛看向青年,充满善意。 觉得面前这只两脚兽还挺好。 王怀风表情始终平静。 別说跟青年距离越来越近,就是交错而过时,都没多余看他一眼。 “啊!” 刚走三步,身后传来惨叫声。 王怀风脖领驀然变大,三小只探头而出,好奇观望。 原来那条冬眠蛇醒了。 它恩將仇报,直接露出獠牙,对准胸膛,朝救命恩人下口。 蛇毒侵入血肉,毫无防备的青年中招,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四肢发麻。 青蛇从里面爬出来,嘴角掛著温热鲜血,模样悠哉又得意。 还围绕青年游走一圈,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口更合適。 ——— 嚶嚶嚶~! 三小只急了。 两只小狐妖催促王怀风赶紧救人,黄独秀则焦急地从王怀风袖子里钻出来。 他们想自己下去。 可没命令,他们不敢擅自行动。 王怀风不为所动。 依旧背对青年,迈步下山。 “救……命,求……求你!” 青年虚弱的声音传来。 哀求中充满生的渴望,声音撩动情绪,令闻者忍不住心生怜悯。 三小只焦急又不忍。 王怀风终於停步,转身剎那,青丝激射,青玉簪如离弦之箭。 雪都被刺穿,呼啸压过风声。 两只小狐妖不由惊呼。 那条青蛇被盯死,化为一股诡异青烟,动弹不得的青年瞬间弹跳闪躲。 动作灵活,速度如风。 完全不像是中了蛇毒的模样。 三小只愤怒,明白他们被骗了。 可下一刻,他们幸灾乐祸。 事发突然,青年没完全避开袭击,被小部分髮丝洞穿左手臂。 青玉簪更洞穿肩胛骨,渗出鲜血,青年瞳孔紧缩,脸上满是死里逃生的后怕。 差一点儿! 只差一点儿就被穿喉! 想到自己差点儿陨落,青年火冒三丈,青光闪烁间,化为一条虺身人首的妖。 “为什么?我自认此计天衣无缝,为什么不为所动?究竟是你铁石心肠,还是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轻吐蛇信,虺妖目光冰冷,瀰漫杀机之余,忍不住质问道。 王怀风不发一言。 虺妖显露真身剎那,她已经凝聚出琵琶虚影,斜抱琵琶,五指拨弄。 弦动,起金戈。 第九章 指尖儘是杀伐气 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细弦。 微不足道之物组合起来却以柔化刚,奏出鏗鏘有力之音。 錚錚鸣响,刚猛霸道。 《十面埋伏》旋律慷慨激盪,携带法力凝聚出的数百牛毛金针,悍然杀出。 琵琶声穿透风雪,直奔虺妖。 兵戈杀身,曲声袭魂。 王怀风一出手就全力以赴,不给对手留丝毫余地,断其喘息之机。 没有试探,没有递进。 物理与精神攻击直接拉满。 虺妖瞳孔地震。 没想到面前女妖如此不讲武德。 又一言不发,直接开杀。 好在这次他已有准备,张口吐出大量口气,氤氳成浓郁毒雾,幽蓝冰寒。 虺妖属水。 风雪本该助势,可事实是不增反降,令威力大打折扣。 见此,虺妖不甘。 可眼下不是不满之时。 毒雾瀰漫,冻结金针。 一根根金针如陷泥沼,在虺妖三尺外纷纷掉落,碎成冰屑,隨风飘散。 不过,虺妖没得意。 音波袭来,贯耳穿脑,直击玄关,他元神遭创,精神受损。 剎那间,他面色惨白,原来金针只是幌子,琴音才是杀招。 “该死!” 咒骂一句,虺妖忍痛,再次喷出大量毒气,旋即转身,疯狂逃离。 动作乾脆,毫不恋战。 他本就情况特殊,正在渡劫。 今冬以来,自己始终无法冬眠,不得不调动法力,时刻抵御严寒霜雪。 若熬过这劫,便由虺化蛟。 若是熬不过,便身死道消。 这三日风雪肆虐,绵绵不绝,虺妖法力骤减,生出饥渴之意。 明白劫至紧要关头,他本想藏於洞中,可仅坚持两天两夜就到极限。 有法力涣散、元神动盪之兆,饥渴感前所未有的强烈。 无奈之下,他只能冒险出洞,吞服血食却发现普通血食吃太多都杯水车薪。 这时虺妖闻到浓郁清香,心中生出一种强烈渴望,他修行近千年,自然清楚这意味著什么,这股清香源头是自己渡劫关键。 顺著感应,他来到此地。 见到女妖瞬间,虺妖恍悟。 吃了她! 只要吞下她,便能顺利化蛟。 於是便有了刚才那幕。 可他没想到女妖没上当。 引诱与偷袭不成,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不慎,身心受创。 而今,他法力涣散,元神不稳,根本不是女妖对手。 哪怕再愤恨,都没纠缠,虺妖清楚:逃,才有生路。 ——— 冷风吹残雪。 王怀风同样果决,遁地追杀。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过去两百年,她苦练三种法术,土遁由心,速度极快。 强敌似乎又出了问题。 此长彼消,王怀风很快追上。 青丝破土而出,转瞬缠绕蛇尾,化为无数钢丝,嵌入蛇尾之中。 鲜血沿著青丝渗出。 洁白雪地上绽放朵朵红梅。 虺妖吃疼,骤然发狂,用力甩动蛇尾,將王怀风从地下拔出来。 同时甩向蛇头,虺妖显出原形,露出锋利尖牙,张口欲吞。 髮丝被猛力拉扯,王怀风头皮刺痛,只是她心性坚韧,咬牙忍痛。 见虺妖咬向自己,王怀风本想送掉髮丝,趁机脱身,可电光火石间她放弃此念,面上露出一抹狠辣,迎难而上。 素手轻扬,大量金针刺向虺妖眼睛与嘴巴,嚇得后者立即闭眼,凭神念咬向对手。 眼睛不能不要。 可嘴巴,若能吞下女妖,不是不能受伤,能自己炼化她,自能迅速恢復。 还能成功渡劫,收益巨大,值得冒险。 腥臭味伴著蛇毒扑面而来。 千钧一髮之际,王怀风眸光一亮,果断扔掉包裹,將三小只一起甩向蛇妖七寸,厉声吩咐道:“快,咬脖颈上蠕动鼓起的地方。” 同时她转外息於內息,石肤术加身,青衣消失,周身化为坚硬玉石。 王怀风成了一个玉妖,四肢为玉,身躯为玉,五官为玉,毒雾顿时伤害大减。 她同样闭眼,用灵觉代替眼睛,穿过毒雾,王怀风双腿发力,在蛇口中来了一个標准一字马,同时双脚生出大量铁钉。 噗嗤声响,钉尖轻易刺穿柔软双顎,渗出殷红鲜血。 与此同时,两只小狐妖挥动利爪,火四溅。 虽没挠破鳞片防御,但令虺妖痛呼,难以聚集法力,正酝酿的毒液也为之一散。 难以腐蚀口中女妖。 鐺! 七寸又被攻击。 虺妖疯狂扭动身躯,想要將身上三只螻蚁甩下去。 蛇口中,王怀风抓住时机,趁虚而击,再次凝聚出琵琶虚影。 左手绞弦,右手滚指、扫轮,犀利杀伐气凝於指尖又猛然弹射而出。 ——— 錚~! 鏗鏘琵琶音响起剎那。 虺妖感受自己被整个天地针对,朔风似刀,落雪如箭,山川肃杀。 法力运转不畅,元神动盪不安。 他想將女妖甩出去却无能为力,想喷发毒液却后继乏力。 神念中出现一道利刃,由无形音波凝聚成三寸飞刀,犀利无匹,杀气腾腾。 直入口腔,斜飞向上,穿脑而出。 脑浆喷涌,血飞落。 风雪呼啸。 像是在庆贺他的陨落。 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剧烈疼痛令虺妖本能地挣扎甩动,王怀风收起锋芒术,顺势借力,被甩飞出去。 在半空中解除石肤术。 玉石身躯重归凝脂雪肤,青丝飞扬,青衣飘荡,旋转落地,入地三寸。 王怀风连踏数步,一步比一步浅,才卸去力道,稳住身形。 虺妖庞大身躯轰然倒地,盪起大片雪,仰头向天,他满是不甘与无力。 双目逐渐暗淡,死不瞑目。 顺著对手眼神仰望天空,瞧著逐渐变小的风雪,王怀风没有击杀强敌的自傲,明眸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一开始她没看出来,可后来她懂了,这条千年虺妖正在渡劫。 风雪是天灾。 她则是他的人劫。 同样他也是她的。 所以,虺妖才发挥不出原有实力,她也在进入这座山后心烦意乱,法力浮躁,运转不畅。 察觉异样,才看到即將走出这座山时,王怀风才会激动,加快脚步。 可惜仍没避开这场劫难。 好在她先下手为强,胜了! 至於虺妖的质问,破绽颇多,王怀风懒得回答。 只是虺妖陨落前对天的无声质问,令她受到触动。 普通劫难都无法避开。 那么封神大劫呢? 自己真能挣脱而出吗? 片刻迷茫后,王怀风眼里唯剩坚定。 未来能不能改,她不知晓也不清楚,可能確定的是,主动出击永远好过坐以待毙。 第十章 终到,悟道 风默,雪霽。 冬日阳光照耀山林。 素白大地上一条大虺分外醒目。 莲步轻移,王怀风走过去。 右手张开,玉指灵活转动,青玉簪挣开血肉,由法力丝线拽回,飞向七寸。 锐利锋芒刺穿鳞片,妖丹与蛇胆飞到王怀风手中。 蛇五百年成虺。 虺五百年化蛟。 这条即將成蛟的虺浑身是宝。 蛇胆芬芳扑鼻,堪比千年灵药。 妖丹有核桃大,快要凝为蛟珠。 收起两物,王怀风没离去。 她囊中羞涩,自然不会浪费。 三小只这时凑了过来。 素手轻轻安抚三小只,尤其是两只小狐妖,这次他们表现不错。 没有退缩,十分勇敢。 確实助了她一臂之力。 表扬一下三小只,凝视面前虺妖尸首,她温声道:“看来我们要在此地待上一段时日了。” 三小只蹭了蹭王怀风,他们不在乎在哪,只要跟在主人身边就好。 王怀风做事雷厉风行,决定后立刻行动,素手抓起虺妖尾巴,拖拽起来。 她力气不小。 大雪地滑,又提供了便利。 叠加之下王怀风並不吃力。 一个时辰后,他们出现在一个天然山洞中,昨晚,他们便是在此过夜。 放下虺妖尸首,王怀风盘坐调息,恢復气力与法力。 一炷香后,睁开双眼,她开始忙活。 先是挖了一个大坑,又添上细小石头,后玉指旋转,青玉簪穿梭。 王怀风熟能生巧,將虺妖抽筋剥皮,把肢解过的血肉存放到坑洞。 招来三小只,她嘱咐道:“日后,这就是你们的口粮,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两只食肉小狐妖自不用多说。 对黄独秀,王怀风没有让这小傢伙必须食素的想法,植物本就可以食肉。 甚至比某些猛兽更凶残。 虺妖血肉是上好灵肥。 多吸食些,对黄独秀有益。 ——— 月照寒枝,银辉照影。 素白山河更显清凉。 山洞內,橘黄篝火驱散阴寒,照亮黑夜,两只小狐妖仰躺在地,尾巴微甩,肚子滚圆,表情慵懒,不时打个饱嗝。 他们都吃撑了。 狐妖旁边,黄独秀散发清香,头上垂下一根根叶片翠绿的枝条。 他同样吸饱了。 三小只靠在一块青石下,王怀风盘坐青石上,调整一下午,她状態达到巔峰。 取出虺妖內丹,王怀风调动法力,开始炼化,朦朧水雾笼罩妖身。 她没直接吐纳吸收,而是用自己浅薄的五行轮转原理,先將妖丹水行转为木行,再转为火行,继而是土行。 过程繁琐,步骤复杂。 可王怀风没感到厌烦,耐心十足,借虺妖內丹辅助修行,已经是捷径。 若连这点时间与精力都不愿意付出,只会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转化、吸收、炼化! 王怀风专心致志,很快物我两忘,渐入佳境,法力渐增之余,洞內演化五行生剋之理,不知不觉间她呼吸有了几分细微变化。 吐纳时轻时重,气息时沉时浮,呼吸时缓时急,行气周天,不断吐故纳新。 ———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 或许是虺妖渡劫那场雪耗尽了底蕴,之后一个月都没再下雪。 洞內传来一股强大气息,青丝飘舞,青衣鼓盪,王怀风打破桎梏,法力媲美千年大妖,比大姐九尾狐都略胜一筹。 等气息平稳,她睁开眼睛,眸光流转,眉欢眼笑。 山野妖怪修行认知有限,法力是判定实力强弱的標誌之一,有两个分水岭: 五百年是第一个分水岭,跨过这个阶段,便可逐渐幻化出人形。 千年是第二个分水岭,跨过这个阶段便无惧普通生克。 离开轩辕坟前,王怀风有八百年法力,质量远胜二姐雉鸡精。 离开轩辕坟后一路东行,虽屡次涉险,但富贵险中求,她法力再增。 时至今日,终於达至千年。 儘管质量有所下降,法力斑驳,可王怀风不急,重要枷锁已被挣脱,质量可以通过行道山水,师法自然,慢慢提纯。 起身唤醒三小只,吩咐他们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三小只顿时欢呼雀跃。 瞧见这一幕,她微微一笑。 他们年龄尚小,稚子心性,能陪自己在山洞中苦修一月已经算毅力不错。 瞥了眼三小只胖了数圈的身体,特別是快胖成藏狐的两只小狐妖,王怀风笑意更浓。 虺妖內丹已经被自己炼化。 属性毕竟不匹配,加上没高明呼吸法,路子有些野,甚至简单粗暴。 她只炼化了五成能量。 三成增进法力,打破瓶颈。 两成锤链妖躯,打熬筋骨。 不是她不想继续增长法力,而是跟脚底下,力有不逮。 杯子已经被装满。 再如何实力都只会溢出来。 想要盛更多水,要么破入更高境界,纵向提升,要么改善资质,横向拓宽。 目前,她都没办法。 剩余五成散去三成,一成被虺妖骨吸收,半成被三小只分润,半成被隨身携带的和田玉吸收。 是的,和田玉! 从太行山那条玉石矿脉內,王怀风得到几块上好和田玉。 是上门礼之一。 收拾好行囊,一大三小上路。 至於蛇胆,用虺妖皮抱住,有封灵之效,可惜,效果有限。 否则,虺妖內丹也能打包带走。 ——— 步履坚定,一路东行。 遇山登山,遇河淌河。 王怀风继续沟通山水,求道、行道,以求悟道。 远嵐近坡、青云淡雾、古松白鷺。 她带三小只,从严冬走向春日,由暖春走向炎夏,由酷暑迈入寒秋。 王怀风对山水体悟更深。 一方山水,一种气息,地域不同,呼吸不同。 一个季节,一种山水,季节不同,呼吸不同。 她与山水同呼吸。 不同地域,调整呼吸。 不同季节,调整频率。 山色春绿、夏碧、秋黄、冬白。 水色春晃、夏苍、秋净、冬瘦。 金秋时节,王怀风终於行至东海之滨,她依稀记得骷髏山位於陈塘关西南。 寻到古关陈塘关,王怀风未做逗留,辨別方位,直奔西南。 约行一千五百里后,果见一山。 地势雄奇险峻,形似骷髏。 瞧著近在咫尺的骷髏山,王怀风喜极而泣,步履一载,跋山涉水,经四季风霜,尝阴晴冷暖,行走九万余里,终於到了。 这一刻,她兴高采烈。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 九万里行道圆满。 完成一个执念。 王怀风就地盘膝而坐,陷入顿悟,身上逐渐瀰漫出一股玄妙气息。 第十一章 吐纳法,斗马元 轰隆! 王怀风脑海、道心齐轰鸣。 九万里行道所见所闻所思所得,在执念落地那一刻化为她一身底蕴。 春日山水欣欣向荣 夏日山水繁似锦。 秋日山水硕果纍纍。 冬日山水万物蛰伏。 山高水急,山低水缓,山陡水猛,山阔水平,山清水秀,山荒水枯…… 过去一载看到的场景一一闪过她脑海,美的丑的、绿的黄的、生机勃发的、死气沉沉的。 回首来时路,王怀风心中浮现种种感悟,灵感迸发,犹如神助。 又像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她想到了自己走过的一座座山,淌过的一条条河,每座山都有自己独特的呼吸,每条河都有自己独特的规律。 一山四季,呼吸快慢不同。 一河朝暮,呼吸强弱不一。 高远之色,气息清朗。 高远之势,气息急促。 高远之意,气息绵长。 她又想到了山水相依,想到了《高山流水》,山因水而活,水因山而媚,抬头见山,低头见水。 上善若水,刚毅作山。 山盘锯不动,顶天立地,是静。 水蜿蜒曲折,奔腾不息,是动。 水绕山,山挽水,水秀山明,山在水清,山非山亦是水,水非水亦是山。 动静相宜,刚柔並济。 方有锦绣天地,万物造化。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 座座青山明道理。 条条河流洗妖心。 王怀义呼吸变了,吐纳有了章法,快慢有序,张弛有度。 整个妖犹如洗尽铅华,焕然一新,如果说她之前有形无神,如今便多了一丝神韵,幻化而出的人形更浑然自成。 体內法力剔除最后一丝杂质,变得十分精纯,灵觉由三丈激增至十丈。 约两个时辰,玄妙气息消散,睁开双眼,王怀义脸上有欣喜也由不解。 行道九万里,她厚积薄发,获益匪浅,悟出了適合自己的吐纳法,道心渐明,內外俱得造化。 只是不知向上之路,她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憋屈又难受。 压下心头思绪,王怀风起身仰望骷髏山,嘴角微扬,梨涡绽放,好在山上那位娘娘能为自己答疑解惑。 没贸然登山,她带三小只先在附近找了一个乾净湖泊。 宽衣解带,沐浴洗漱。 等把自己与三小只捯飭乾净,又就地取材,沾一沾野香气,算是焚香。 王怀风才带三小只重临骷髏山脚下,屈膝跪在山前。 两只小狐妖立刻有样学样。 黄独秀则直接本体投地。 王怀义正要发声,道明姓名来歷,恳求石磯娘娘召见。 尚未开口,山顶传来轰鸣巨响,顷刻间地动山摇,落石滚动。 ——— 王怀风急忙安抚三小只,同时抬头仰望,思索山上究竟发生何事? 下一刻,轰鸣声更大。 仿佛天雷炸响耳畔,震耳欲聋。 同时传来一道呵斥声: “马道友,你屡次三番挑衅,看在同为骷髏山一脉生灵的份上,贫道百般忍耐,不跟你斤斤计较,想不到你不思悔改,反而得寸进尺,真以为贫道好欺负不成?” 紧接著,一道囂张声音响起: “石磯道友,你我同为骷髏山生灵,一阴一阳,合乎两仪,合该结为道侣,共参大道,同得正果,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 等你体会到双修妙意,定会庆幸今日决定,何不一试?” 石磯气急败坏: “贼道,找死!” 山脚,王怀风暗道糟糕,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石磯娘娘与人斗法。 那位马道友,想必便是马元。 同样是一位厉害人物。 封神之战,文殊广法天尊亲自出手设计,才擒住此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两位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佬。 她打算先避一避,保命为上。 刚有动作,突然遍体生寒,像是被某种恐怖凶兽盯上。 王怀风心中一沉,抬眼看去。 一道身影疾行下山,身形狼狈,衣袍染血,慌张奔逃,直衝自己而来。 来人身高不满八尺,面如瓜皮,獠牙巨口,衣袍大红,颈带念珠,面目狰狞,恶相毕露。 他不时回剑一击,身后一柄三尺青锋紧追不捨,宝剑犀利,迸发道道剑光。 见自己被马元盯上,王怀风脊背发凉,三小只慌忙靠拢,瑟瑟发抖。 抱起三小只,她强打精神,咬牙扛住如山而来的威压,艰难调动法力,遁地而行。 “哪里跑!” 马元怒喝,抬手一指,山寨版遁地术被破,王怀风被迫现身。 “乖乖让贫道吞噬,我还能留你魂魄转世,否则,定將你魂魄也吞了。” ——— 马元呼喝,距离更近。 强大威压再次袭身。 三小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怀风也弯腰曲背,瞬间汗流浹背,身子颤抖。 她咬破嘴唇,流出殷红鲜血,疼痛与不甘压过心中恐惧。 螻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她! 自己千辛万苦才来到此地,岂能就这么轻易陨落? 倘若如此,那她七百年苦修算什么?离开轩辕坟冒险算什么? 一个笑话? 王怀风不想死,也绝不能死。 別说是马元,就是阐教上仙,甚至是圣人要自己的命,她也要拼死一搏。 一股勇气涌上心头。 王怀风扛著威压,忍著经脉撕裂的疼痛,艰难调动法力,强行凝聚出琵琶虚影。 她半跪於地,借大地之力支撑身体,左手按弦,右手拨弦。 錚! 短短一个音符却是王怀风倾力一击,鏗鏘有力,银瓶乍破水浆迸。 杀气腾腾,杀意十足。 这是一个螻蚁的反抗。 一击过后,琵琶虚影消失。 体內法力空空荡荡,她瘫坐在地,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马元冷笑。 王怀风的反抗在他眼里可笑至极,堂堂真仙岂是区区小妖能伤? 既然不识好歹,他决定把这小妖连魂魄一起吞了,补充消耗。 怎知下一刻,异变突起。 他心神竟恍惚一瞬,哪怕仅有瞬间,对强者而言也足够要命。 身后宝剑悍然临身。 剑光如练,剑意森寒。 令马元头皮发麻。 他急忙回剑格挡,口喷烈火,挡住了宝剑,消磨了大部分攻击,却依旧被一道剑光划破右臂。 剎那间血四溅,惨叫声起。 一条手臂隨宝剑掉落在地。 马元遭受重伤。 他心中大恨,怒视王怀风。 想不到此妖琴音竟针对元神。 大意之下导致他吃了大亏。 宝剑再次袭来,马元不敢逗留,匆忙躲避之余,左手捏诀,默念咒语: “疾!” 脑后生出两只手,五指犹如五个斗大冬瓜,一个抵挡宝剑,一个抓向王怀风。 大有將她抓回去折磨之势。 王怀风咬牙,正要寧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块锦帕飞来,挡在她面前。 八卦流转,搅碎大手。 马元惨叫,不敢再逗留,施展血遁,匆匆离去,仅有一句狠话传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十二章 旁听生 骷髏山。 成功死里逃生。 王怀风如释重负。 头上八宝云光帕光芒一闪,將她跟三小只收入其中,包括不远处掉落的包裹。 片刻后,白骨洞。 帕子朝外一吐,王怀风与三小只扑通掉了出来,包裹紧隨其后。 一股浓郁灵气扑面而来。 王怀风下意识地呼吸,顿觉神清气爽,舒服到脚趾头都翘了起来。 两只小狐妖满脸陶醉地嚶嚶叫。 旋即王怀风反应过来。 抬眸打量四周,芝兰相衬,翠竹清幽,瀰漫药香,一条小溪蜿蜒流动。 上首云床上盘坐一位坤道,头戴鱼尾金冠,穿大红八卦衣,麻履丝絛,容貌清丽,气质出尘,眉宇间还带有三分英气。 左右立著一高一矮两位童子,一个穿碧衣,一个穿彩裙,唇红齿白。 意识到自己在白骨洞中,王怀风不敢失礼,紧忙率三小只参拜。 “小妖多谢石磯娘娘搭救。” 挥袖一道法力托起四妖,石磯朱唇轻启:“不必拘礼,说起来还是贫道连累了你们。” 王怀风忙称不敢,连道客气,若真把石磯娘娘的客套当真,她才愚不可及。 云床上,石磯娘娘继续道:“小友来自何处?到贫道这骷髏山所为何事?” 不敢怠慢,王怀风一五一十道:“回稟娘娘,小妖王怀风乃是中州轩辕坟中一只玉石琵琶精,修行七百年不敢懈怠。 后来萌生求道之念,偶然听说娘娘威名,心生仰慕,辞別亲友,一路东行,寻访到这骷髏山,恳请娘娘垂怜小妖,收我为徒,晚辈定铭记於心,鞠躬尽瘁以报大恩。” 王怀风曲膝跪地,言辞诚恳,同时打开包裹,取出精心准备的礼:和田玉、狼妖皮、豺妖皮、虺妖皮、蛇胆 虽在仙人面前这些东西价值不高,但王怀风已经竭尽全力。 她是真心想拜石磯娘娘为师,截教虽有教无类,但不是来者不拒。 门槛低不是没门槛儿。 石头在周天万类中跟脚浅薄。 石磯娘娘最有可能收下她,也最有资格指点她。 这番说辞也不是假话。 两年前,大姐九尾狐偷溜下山游玩,回山时把山下事当乐子讲给他们听。 提到人王武丁迁都沫邑,四方朝拜,陈塘关总兵也去了,路经轩辕坟时特意祭拜、歇脚,其家僕閒谈时曾提及陈塘关奇闻逸事,其中便有石磯娘娘斩杀祸乱东海之滨的大妖之事。 有了足够理由。 王怀风坚定了信念。 ——— 云床上,石磯娘娘凝神捻算。 发现王怀风所言句句属实,步履九万里至骷髏山以表诚心后,她神情动容。 睁开双眼,石磯娘娘看向底下殷切期盼的同族小妖,表情温和,旋即嘆息道: “你求道之心坚定,確实值得嘉奖,此番诚心诚意,更是难能可贵。 可惜,贫道与你並无师徒之缘。” 此话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令王怀风透心凉。 她连磕三个响头,哀求道:“恳请石磯娘娘怜悯,收下小妖。” 云床上,石磯娘娘摇头,轻挥衣袖,一股风將王怀风吹出洞外。 三小只紧隨其后。 包裹也重新归拢。 石磯声音从洞中传来。 “回去吧!” 白骨洞外,王怀风脚步踉蹌。 风停之后,稳住身形,她面色犹豫,旋即转为坚定。 扑通跪地,祈求道: “垦请娘娘收下小妖。” 自己千辛万苦走到此地,就这么回去王怀风不甘心。 她想要再努力一把。 看能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万一实现了呢? 若还不行,自己再另想他法。 云床上,听到洞外传来的声音,石磯娘娘惋惜却没鬆口。 不是她不想收。 而是道不轻传,法不轻授。 但凡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师徒缘分,她都会效仿老师通天教主,厚著脸皮將其收入门下,当个外门弟子,就跟自己一样,不能叫师尊,叫老师也行。 可这块石头精確实跟她无师徒缘分,强行收徒,对她对自己都不利。 不忍苛责这只向道小妖,石磯命两童子取一粒丹药,送到洞外,赠予王怀风,助其修復受损经脉,调理內息。 她则眼不见为净,闭了五感,神游太虚,参悟大道,免得心软。 ——— “娘娘命我们给你的,可治內伤。” 彩云与碧云两童子领命,入內洞取了仙丹,出洞將丹药递给王怀风。 隨后好奇地瞅著她,眼睛眨了又眨,她们久居山中,甚少见到外客。 虽说自家娘娘住在骷髏山,没事喜欢宅在洞中,百年不挪窝,但仙美心善,平生不做恶事,心情好时还会造福百姓。 可世人愚昧,被骷髏山、白骨洞名头嚇住,敢来拜师的寥寥无几,像这种跋涉九万里而来的更绝无仅有,只此一妖。 两童子对王怀风心生好感,觉得此妖有眼光。 伸手接过,王怀风对白骨洞叩首,大声道:“小妖多谢娘娘赐药。” 见此,两童子喜笑顏开。 再看地上包裹,他们对王怀风印象更好,觉得这小妖挺懂礼。 彩云童子提醒道:“娘娘嘴硬心软,你多求求她,会收下你的。” 看到丹药那一刻,王怀风也是这么想的,对彩云与碧云咧嘴一笑,她感激道: “多谢两位仙童提醒,有劳两位仙童奔波取药,此恩小妖铭记於心,来日必报。” 几次祸从口出。 王怀风已经学会说好话。 当然张嘴噎人的毛病依旧没改,不过学会了只对敌人开炮。 两童子闻言羞涩一笑,纷纷摆手,表示只是举手之劳,旋即目光转移到三小只身上,眼前一亮。 片刻后,看著跟三小只玩成一团的彩云与碧云两仙童,王怀风一笑。 略微羡慕一下他们的无忧无虑后,她吞下丹药,专心炼化。 仙丹不凡,入口即化,一股温润能量流遍四肢百骸,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剩余能量则滋养妖体。 痊癒后,王怀风一边跪著,一边冷静思索,用心復盘。 她確实有些想当然了。 仙人对师徒缘分自有感应, 儘管自己与石磯娘娘都是石头精,可並非一定有师徒之缘。 不然,石磯娘娘早收玉石琵琶精为徒了,何必等到她穿越。 既然徒弟做不成,那就抓住同族身份,退而求其次,留在白骨洞听道。 努力做一个旁听生。 近水楼台先得月,石磯娘娘三言两语的指点,怎么都比自己瞎琢磨强。 五日后,石磯醒来,见王怀风仍跪在洞外,她心中一软。 正思索对策,洞外传来声响。 “弟子自知跟脚浅薄,资质愚钝,不敢再求拜在娘娘门下,只求娘娘慈悲,看在小妖诚心求道的份上,允小妖伺候在娘娘身侧,能旁听一两句大道真言……” 石磯娘娘心中一动。 默默思索一番,顿觉可行! 哈哈,这下不用再纠结了! 第十三章 识道文,明道 金秋时节,骷髏山,枫叶飘红,黄凌霜,蝉鸣空寂,蟋蟀消踪。 白骨洞外,多了一间草庐。 晚风吹拂,青衣飘荡,王怀风瞧著自己亲手搭建的居所,成就感爆棚。 她的迂迴路线成功了。 石磯娘娘鬆口,答应让她旁听,想到这里,王怀风脸上梨涡深了三分。 准备去采点菊点缀,她走在山道上,昂首阔步,山腰落日,雁背斜阳。 手捧野,远眺斜阳,王怀风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道由白云尽,心隨春溪长。 时有落至,远隨流水香。 第一步已经成功。 只要坚持,自己未必不能摆脱死劫,大道可期。 返回草庐,收拾一番,王怀风带三小只早些睡去,养精蓄锐。 翌日,晨光熹微。 青衣倩影盘坐草庐,面朝东方,採集朝阳紫气,丝丝缕缕的紫气被她吞服、炼化、吸收。 半个时辰,结束修炼。 王怀风睁眼,明眸生辉。 骷髏山白骨洞不愧是仙人道场,灵气充裕,自有神异,牵引紫气效率更高。 当然,也有她创出山水吐纳法的缘故,强强联手,优势明显。 收拾一下自己,王怀风与三小只开始被碧云与彩云辅导。 他们而今还不够资格入白骨洞听道,要先隨两童子习文学礼。 文是道文,礼是道礼。 同时负责洒扫出尘、砍柴担水、浇种树,藉此磨礪心性。 秋去冬来月如风。 冬尽春至日蒸腾。 当骷髏山草木萌芽、重披新绿时,王怀风终於守得云开。 次日一早,她带三小只在白骨洞外等候,彩云童子与碧云童子进去稟告,得到允许后,他们才入洞。 ——— 洞內,石磯依旧盘坐云床。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王怀风衣容盛肃,拱手作揖,正式拜见白骨洞之主。 拂袖一道法力托起小妖,石磯点头满意,屈指轻点,地上多了六个蒲团。 彩云、碧云、王怀风与三小只各坐一个,石磯开始讲道,朱唇轻启,口吐道音。 “修行之道,生於心,发於身,明於道……” 没有妙语连珠的道理。 没有天乱坠的道象。 没有艰涩难懂的道语。 石磯这次讲的道浅显直白,通俗易懂,是基础中的基础,內容主要集中在吐纳、养身、法力诀窍与修行常识上。 彩云与碧云是温故知新。 三小只是似懂非懂。 王怀风明白这次讲道是娘娘特意照顾自己,感激之余,她犹如一块乾巴巴的海绵如饥似渴地汲取,又像是追逐大日的口渴夸父碰到一条长河,大口吞咽,尽力饱饮。 讲多少,她听多少。 懂的消化,不懂记下,留待以后回味琢磨,化为己有。 眼帘微抬,瞧著认真听道、一丝不苟的王怀风,石磯微微頷首。 一天一夜后,讲道结束。 三小只已经睡著,哪怕基础知识对他们而言也有些深奥。 石磯没管他们,反正只是顺带。 见王怀风醒来,她吐气开声道:“你等有何疑问,可一一说来。” 王怀风没贸然开口。 由碧云童子先开始询问。 徒弟与旁听生的区別,她懂! 不会不识好歹。 也不会不懂规矩。 识趣,是旁听生基本功。 石磯满意。 碧云童子满意。 彩云童子也很满意。 都觉得这小妖招的对。 ——— 彩云童子问完。 终於轮到王怀风了。 她站起,躬身作揖,才问道: “敢问娘娘,何为明道?” 石磯目露讚赏。 这次讲道核心便是明道。 碧云与彩云听了两次道才抓住。 这丫头只听了一次道、上来就一针见血地抓住了重点,是个可造之才。 至少悟性这块,可圈可点。 “明道,便是明心见性。” 王怀风问的言简意賅。 石磯答的也要言不烦。 “如何明心见性?” “照见本心。” “法力精微练习可能增长灵觉?” “不能,但可纯化灵觉。” “可有生灵採集晚霞紫气修行?” “有!”大有深意地看了眼王怀风,石磯进一步解释道: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分清浊,演化乾坤阴阳,乾阳为天,坤阴为地。 日暮时分,阴盛阳衰,晚霞紫气寒浊,大部分生灵难以承受,只有草木竹石等与大地相连的精灵才可承受。” “小妖修行遭遇瓶颈,可是已至明心见性前夕,唯有跨过这道关才能继续向上?” 石磯眼里讚赏之色更浓。 “你行道九万里,感受山水呼吸,感悟大地灵韵,师法自然,已在不知不觉间入道,功成之日,行稳致远,积累一朝爆发,已临近明道关口,如何迈过这道门槛,关键在你。” …… 时间在一问一答间流逝, 碧云与彩云看王怀风的表情变了,头次见到有这么多问题的生灵,他们数次听道,问题加起来都没她多。 他们好像撬开她的石头脑袋,看她为啥能想出这么多问题,小嘴叭叭能问。 不是说石头脑袋转得慢吗? 比榆木疙瘩还不开窍。 他们默契忽略自家娘娘也是石头的事实。 一个时辰后,王怀风终於问完,恭敬作揖,躬身感谢,落回蒲团。 三小只仍呼呼大睡。 两只小狐妖还留著口水。 王怀风朝石磯娘娘尷尬一笑。 云床上,石磯摆手,表示无妨,命他们散去,明年开春再讲。 曲起食指与中指,王怀风给了三小只各自一个爆栗,他们被痛醒。 嚶嚶叫的两只小狐妖见王怀风瞪著他们,立刻闭嘴。 待白骨洞內空空荡荡,石磯微鬆口气,以前她觉得教徒弟很容易,碧云与彩云被自己教的很好,传道授业解惑,她手到擒来。 如今才发现,是自己天真了。 怪不得老师通天教主每次讲道,都不让外门弟子发问,见到几位入室弟子请教,表情复杂,又爱又恨。 ——— 走出白骨洞。 王怀风直奔草庐。 拿起刻刀开始在玉简上记录这次听道所得,一笔一划,一刀一刻。 没明白的率先记下。 明白的也记下再附上心得。 不仅方便自己时常翻阅,继续参悟与温故知新,同时指点三小只,將来还能带回轩辕坟,辅助大姐二姐修行。 做完这些,她盘坐蒲团,復盘听道过程,进一步消化所得。 第十四章 我道 天光破晓,晓云薄雾。 草庐內,採集完朝阳紫气,王怀风起身,先去照料一番山中灵药,后返回草庐,坐在窗前,凝神沉思一番,手持刻刀,重写玉简。 约一个时辰,她放下刻刀,吹了吹简上玉屑,瞧著上面文字,不由一笑。 数日前那场听道,王怀风获益匪浅,不仅询问了听道疑问,了解了修行常识,还將自己以往修炼积攒的问题有重点地问个遍。 今日她查漏补缺,重新捋顺了自己听道所得,所记內容一目了然之余,王怀风对修行认知也更清晰深刻。 仙道前,道家修行分四步走,对应四境: 练精化气,需养道。 练气化神,需入道。 练神返虚,需明道。 返虚合道,需立道。 为了防止他们贪多嚼不烂与好高騖远,石磯娘娘著重讲了前三境。 用野妖那套粗浅理论来分: 练精化气,是五百年以下。 练气化神,是五百与千年间。 练神返虚,是千年上。 修行讲究性命双修,命可以理解为法力与身躯,性则是元神与对道的理解,虽不同种族与教派侧重不同,但大体如此。 王怀风虽法力早已臻至练气化神境,但对道的理解始终停留在最底层。 离开轩辕坟,她行道山水渐入佳境,不知不觉间补上短板,已然入道。 一年半前,王怀风遭遇虺妖,便是入道之劫,只是她那时无知,不懂缘由。 只识得双方互为劫难。 因为虺妖欲化蛟又破境,想要太多才更被天地针对,受到压制更大。 最后便宜了她。 等九万里路尽,她一朝爆发,性与命都站在明道关口。 度过,更上层楼。 不过,止步於此。 至於马元,可以理解为无妄之灾,也可以理解为明道之劫。 按石磯娘娘所言,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后,人族成为主角,得天地钟爱。 异类修行变得艰难,不仅要修出人形道体,还要经歷更多劫难,石头草木云朵等无血肉身躯,比飞禽走兽修行还要难上数倍。 王怀风被马元盯上虽是受石磯连累,但出现在骷髏山,也是主动踏入劫中。 面对马元,若她无出手的决心与勇气,石磯虽不会见死不救,但王怀风还要经歷一次劫难才有机会明道。 可她出手了。 哪怕石磯相救,结果也不同。 王怀风算是渡过此劫,只是究竟该如何明道,她尚无头绪。 “照见本心吗? 那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我的道又是什么?” 草庐內,收起玉简。 左手纤纤玉指轻敲桌案,右手撑起微斜头颅,王怀风喃喃自语,默默思忖。 ——— 芳菲隨春去,葱蘢入夏来。 骷髏山少了几分烂漫,多了几分茂盛,仙人道场自有玄妙。 任凭天光炎炎,始终清凉幽静。 白骨洞外,明心草庐,青衣女妖端坐窗前,伏案翻经,神情专注。 经,自然是石磯娘娘藏书。 作为旁听生,她虽不能入洞修行,但洞中部分不涉截教真法的典籍对她不设限。 王怀风可自由借阅,甚至抄录。 书中有真意,囊括天地理。 石磯娘娘藏书更加珍贵。 机会来之不易,这三个月王怀风经常秉烛夜读,看了不少玉简。 除了道经与《法术集录》,还有《山川录》、《百草集》等典籍,她见识大涨,对此方天地了解更深,也自学了不少法术。 比如,她脚下这片大陆名为南瞻部洲,此外还有东胜神州、北俱芦洲、西牛贺洲等。 初知此事,王怀风嚇得不轻。 本以为自己穿越的只是封神,没想到还有西游,这片天地比她想像中更复杂危险。 她背景不行,只能拼实力。 可时至今日,王怀风依旧没明道,想到这些,她意兴阑珊。 收起玉简,王怀风临窗而观,瞧著在林间追逐嬉闹的三小只与两仙童,有些羡慕道:“年少不识愁滋味啊!” 走出草庐,青衣飘摇。 王怀风加入这场玩乐。 肆意玩闹一场,酣畅淋漓之余,她不顾形象,呈大字型愜意地躺在地上,动作豪放,瀟洒不羈。 深吸口气,嗅著草木清香,王怀风通体舒泰,鬱闷之情稍加宣泄,暂时不去考虑明道之事,只想痛快地放鬆一下。 她已经想清楚了。 凡事强求不得,与其整日愁眉不展,不如暂时放手,既来之则安之。 时机到了,自然明道。 王怀风念此,心神更放鬆。 不知不觉间她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晚上,夜风习习,漫天星斗。 起身展臂,伸个懒腰,瞧著山中灌木丛中的零星早萤,王怀风难得有了夜游骷髏山的兴致,叫醒酣睡的三小只与两童子,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游山赏景。 星辰为灯,明月照路,萤虫相伴,王怀风走在山中,踏在水上。 越走,她神经越放鬆。 越走,她心情越愉悦。 王怀风下意识地沟通脚下山水,行道骷髏山,体会其呼吸,感受其情绪,触摸其脉络,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她福至心灵,突然身子微怔,犹如拨云见日,脑海瞬间亮堂。 王怀风越走越快。 遇峰登峰,遇河过河,遇谷穿谷。 三小只气喘吁吁时,她在走。 两仙童失去兴致时,她在走。 从月升走到月落,当晨光升起时,王怀风登上骷髏山前山最高峰。 站在峰顶,她放眼四周,目睹隨大日升起而露出壮阔景象的锦绣山河,嫣然一笑,迎著朝日与红霞,王怀风盘膝而坐,当场顿悟。 ——— 白骨洞。 神游太虚的石磯醒来。 明眸落到山巔上,瞧著明道的王怀风,她欣慰一笑:“倒是比预料中快些。” 旋即她又无奈嘆息。 可惜,不是自家徒弟。 否则,她后继有人。 彩云与碧云见此,诧异道:“师父,您笑什么?难道悟出了什么?” 话落,两童子起身行礼,个个喜上眉梢:“恭喜师父道有所得。” 石磯娘娘嘴角微抽,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没承认也没否认。 误会就误会吧,她也要面子。 不过,石磯还是解释了一句:“为师高兴,是那小妖终於看到了自己的路。” 两童子不由惊呼:“好快!” 第十五章 破境 山巔。 晨风徐徐,青衣猎猎。 王怀风物我两忘,沉浸在玄妙道境中,轻易跨过那道一直围困她的门槛儿。 风声呼啸声渐响,浓郁灵气围著王怀风旋转,流入经脉,散入四肢百骸,被炼化为法力,匯入下丹田,妖丹旋转间渐渐膨胀。 一个时辰后,一股强大气息自她体內传出,席捲云海,盪起尘沙。 气息渐稳,王怀风明眸开闔,眉眼弯弯,目视苍茫云海,顿生万丈豪情。 她终於破境了! 心情激盪下,王怀风凝聚出琵琶虚影,横抱琵琶,素手拨弄琴弦。 《高山流水》旋律流淌而出。 一座座山凝於指尖,一条条河畅游弦间,山与山相连,起伏变幻,远近高低不一,春夏秋冬不同,各有侧重;水与水相接,急缓变化,深浅弯直不匀,宽窄大小不等,各有千秋。 在王怀风用心弹奏下,这首曲子有了生命,觅得灵魂。 时至今日,这首曲子的意境与在太行山中初弹相比高出上百倍。 最终,旋律里只剩一座山,只有一条河,高山巍峨,长河辽阔,气势恢宏,壮丽浩荡,便如王怀风此时心境,放达旷远。 山中生灵侧耳倾听。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狼狈不堪的羚羊心中豪气激盪,反身低头踏蹄,露出尖角直奔天敌。 正繁衍生息的猿猴闻声,本已萎靡的精神陡然振奋,再次鏖战。 生崽的兔子更用力,挖洞的蚂蚁更有劲,游鱼跃出水面,乌龟打起呼嚕。 白骨洞,石磯静心欣赏。 两童子手舞足蹈。 唳~! 凤鸣声响,梧桐树上,青鸞出巢,展开翎羽,舒展双翼,姿態优雅,华丽动人。 青鸞是五凤之一。 姿態高傲,性情高洁,非梧桐不棲,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非妙音不闻。 这只跟隨石磯娘娘数百年的神鸟素来骄傲,平日里对伺候她的王怀风爱答不理,今日却一反常態,被琵琶声打动,主动飞到山巔,闻声起舞,凤凰于飞。 曲终声断琵琶散,王怀风起身而笑:“痛快!” 生灵听的畅快。 她弹的也痛快。 对这首曲子,王怀风已深得其中三昧,曲道相融,算是略有小成。 ——— 唳~! 云海中,青鸞亮翅,主动朝王怀风鸣叫一声,见这只鼻孔朝天的臭鸟终於紆尊降贵,给自己一个好脸,王怀风扯动嘴角,还之一笑。 青鸞傲娇,转身回巢。 王怀风脸上笑意更浓。 她已经挠到这只臭鸟痒处,知晓其软肋,来日方长,迟早让你乖乖低头。 晨风已消。 王怀风转身下山。 脚步轻快,心情甚好。 临近白骨洞,三小只与两童子俱在草庐前等候,见到那袭熟悉青衣,三小只狂奔而来,黄独秀扑入王怀风怀中,两只小狐妖各自抱住王怀风一条大腿。 嚶嚶声充满愉悦。 王怀风心情更舒畅,弯腰抱起两小狐,带三小只缓缓靠近草庐。 碧云与彩云稽首:“恭喜道友明心见性,寻到己道。” 他们表情复杂,既为好友高兴,又羡慕与钦佩,还有几分酸意嫉妒。 明道这关,他们用了三年之久,这还是有娘娘指点,否则,只会更久。 而王怀风多数自学,只用三个多月就打破知见障,令他们有些挫败。 放下三小只,王怀风作揖还礼:“多谢两位道友。” 看著郑重其事的王怀风,两童子反倒不好意思,觉得他们小肚鸡肠。 进入草庐前,王怀风向白骨洞躬身行礼,字字肺腑:“多谢娘娘。” 白骨洞內无声传来。 哪怕心里高兴,石磯也没回应。 毕竟只是一个旁听生,她不能太给面子,免得將来离別伤感。 白骨洞无反应,王怀风不失望,她对自身角色定位清晰:借读生。 石磯娘娘有反应是惊喜,没反应才正常,直起身子,王怀风邀请两童子入草庐做客。 倒上一杯朝露,送上一些野果,几人热闹一场,知道王怀风要巩固修为,碧云与彩云识趣,没多打扰,略坐一会儿,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碧云童子取出一册玉简放到桌上,彩云也取出一个玉瓶。 “道友,瓶中丹药是我们两人的贺礼,这册玉简是娘娘淘汰的法门,吩咐我与彩云毁掉,我见此法与道友十分契合就留了下来,將其转赠给道友,希望道友不要嫌弃。” 碧云说完,向王怀风眨眨眼,又朝白骨洞方向努一努嘴,意思不言而喻。 王怀风瞭然,朝白骨洞行了一礼,嘴上却道:“不嫌弃!不嫌弃!娘娘嫌弃之物对我而言,都是大造化,我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嫌弃,多谢道友。” 云床上,石磯娘娘闻言,表情温和,嘴角上翘,嘴中却道: “倒是有自知之明。” ——— 两童子离去。 三小只返回各自房间。 收起玉简与玉瓶,王怀风没马上查看,已是囊中之物,又何必急於一时? 眼下巩固修为才最重要。 盘坐蒲团,她清心凝神,將囫圇吞枣的感悟重新梳理,细嚼慢咽。 三日后,王怀风醒来,顾盼生辉,起身下榻,她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放鬆一会儿身心,王怀风端坐案前,拿出一册空白玉简,没有马上落笔。 回首明道歷程,她感触颇深。 所谓照见本心。 便是彻底认识自己。 包括先天稟赋与心之所向。 明心见性,行止由心。 便是初识自身之道,意识到自己將来所修之道的大方向。 越是处於明道关隘,越不能操之过急,她过去三个多月太在意此事,才会將近在咫尺的答案越推越远,让自己陷入一团迷雾中。 明道前,她心神放鬆,反倒应了那句“有心栽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结果否极泰来,看清自己的道。 她是石头精。 行道山水九万里。 那时候,她身心合一,虽疲累但自由愜意。 答案其实早就呼之欲出。 她的道,在山水之间。 至於更具体的道,需要自己將来进一步探索与印证。 思绪回笼,王怀风执刀书文,逐字逐句地记录。 第十六章 激流勇进 记下心得,收起玉简。 自身底蕴又厚了一分。 轩辕坟一脉底蕴也加一分。 揉了揉太阳穴,转动一下手腕,拿出三日前那册玉简,王怀风伏案而观。 【餐玉录】 玉简上醒目三字令她眼前一亮。 素手轻轻摊开玉简书册,一行行道文映入眼帘: 【玉乃宝药,其质光洁,可润心肺,助声喉,滋毛髮,养五臟,止烦燥,安魂魄】 【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 【玉食三品九类,分为玉液、玉浆、玉膏、玉脂、玉实、玉果等,其態愈固,年份愈久,品质愈盛,灵机愈足,造化愈丰】 桌案前,王怀风看的目不转睛,恨不得將每个字、每句话都印在脑海。 这册《餐食录》內容丰富,不仅记载了玉的来歷、功效、品类,还详细描述了食物之法。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玉乃承之。 承即盛,有蕴含与放置之意。 如她昔日所想,餐玉,不是直接食用玉石,而是吞服玉石中的造化。 王怀风是玉石琵琶精。 琵琶是表象,玉石为本质。 这本《餐玉录》对其大有裨益,可令她修行事半功倍。 想到此书来歷,王怀风看向白骨洞,心中一热。 ——— 缓缓捲起玉简,细心收好。 透过窗户,瞧著嬉戏玩闹的三小只与两仙童,抬头瞅了眼苍穹上那轮恨不得將天地烤焦的大日,想起前世遗憾,王怀风心中一动,起身迈步。 打开房门,走出草庐。 她走向三小只与两仙童。 “想不想玩把刺激的?” 碧云与彩云点头。 他们玩起来有些妖来疯。 出於对主人的信任,三小只同样答应,跃跃欲试。 见此,王怀风笑容玩味。 一炷香后,骷髏山前山起伏最多、落差最大的山溪前,王怀风站在岸边,从腰间解下自己为了练习法力精细度操刀雕琢的竹叶玉佩。 素手捏诀,念念有词。 数息后,她將绽放青光的竹叶玉佩投入河流中,竹叶幻化为一叶扁舟。 幻形术! 除三种自悟法术外,王怀风最擅长的法术,由大姐九尾狐传授。 狐族擅长幻术。 幻术又与灵魂强度相关。 王怀风虽是石头,但魂魄在轩辕坟三妖中独占鰲头,加上勤学苦练,她的幻形术水平远超二姐雉鸡精,足以跟大姐媲美。 正因如此,王怀风五百岁时幻化的人形便有模有样,而不是石人。 求道骷髏山后,她翻阅了不少幻术典籍,取长补短,去芜存菁,结合自身实际,尝试提升幻形术等级。 而今幻化出的小东西已形神俱备,能够投入使用,是她苦修成果之一。 “不用法力,乘坐扁舟,由此处一路漂流至出山口,两位道友可敢?” 碧云与彩云已经看出王怀风打算,发现果真如此后面露犹豫。 三小只更怕得靠近王怀风,两只小狐妖抱住裙角,黄独秀跳入袖中。 蹲下身子,王怀风轻声细语,安抚三小只:“放心,我玩过的,並无危险,只要你们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保你们平安无事。” 看了眼两仙童,她意有所指: “何况,我辈修者修行问道,本就在大道爭渡,当一往无前,迎难而上,若连这点激流勇进的勇气都没有,何谈来日?” 三小只似懂非懂地点头。 两仙童若有所思,抬眼对上王怀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面色一红。 下一刻,一道声音传入耳中。 “两位道友是娘娘身边最亲近之人,想必定有大道爭渡的大勇气,想来应该不会被这小小难关困住吧?” 碧云与彩云受不得激,顿时挺起胸膛,不服输道:“那当然!” 王怀风笑道:“那就请吧!” 碧云:…… 彩云:…… 对视一眼,两童子后知后觉,明白王怀风故意下套,而他们傻傻地跳了进去。 一时间,两童子欲哭无泪。 不知该瞪王怀风,还是该给愚蠢的自己一巴掌。 ——— 流水潺潺,泉水叮咚。 过去悦耳的声音,此刻落到碧云与彩云耳中分外刺耳。 面对三小只崇拜的目光,两童子硬著头皮,捲起裤腿,赤脚入河,爬到扁舟上。 王怀风嘴角微抽。 这俩孩子过於实诚了。 素手拎起两只小狐狸后脖颈上的肥肉,她足尖轻点,离地丈许,飘然落於扁舟上。 御风术。 来骷髏山后习的法术之一。 或许因为本体是石头,过於沉重,王怀风修行此术效果不佳。 那册玉简上记载,普通生灵修习此术,练神返虚境可离地九丈,冯虚御风。 像碧云与彩云这种云朵精灵,可离地十八丈,隨风飘荡,姿態瀟洒。 而她撑死离地三丈,速度惨不忍睹,没少被两童子嘲笑。 金无足赤,妖无完妖。 对这件事,王怀风看得很开,鬱闷完就拋之脑后。 见王怀风施法而来,碧云与彩云面面相覷,霎时耳朵红透。 他们好像又干蠢事了。 “坐好了,等我数到三就立即出发。” 两童子右手各自抓住手环,左手互握在一起,默默给对方打气。 为了娘娘,为了自己。 坚持到底,超越自我,不能丟脸。 我们一定可以。 我们……一定……应该行! 三小只抱大腿、抓裙摆、钻衣袖,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决定死不鬆手。 “我要数了,三!” 两童子:!!! 三小只:??? 话音一落,扁舟出发。 上来就是一个落差两丈的激情飘流,速度如风,水四溅,心臟也跟著激动。 滑下坡度瞬间,两童子与王怀风都被溅起的浪打湿,鼻子呛水,咳嗽不止。 刚咳嗽完,就遇到几个连绵的水湾,扁舟不断碰撞礁石,溅起水。 等过了急滩,两童子从背对水坡变成直面水坡,面色瞬间变了。 下一刻,高达三丈的九十度自由落体坡度来袭,越是临近,他们表情越凝重。 最恐怖的是,扁舟没立即流下去,在瀑布垂落处遇到一块礁石,正好卡在中间,宛如蹺蹺板,上下微微起伏,要掉不掉。 直面此幕,两童子心臟受到暴击,双目瞪圆,不由失声尖叫。 绝对感情真挚,真情流露。 背对瀑布的王怀风:还有这种惊喜! 刺激! 白骨洞,盘坐云床的石磯娘娘醒来,目光洞穿虚空,落到瀑布上。 瞧见此幕,她眉梢微扬。 呦呵,玩得挺別致呀! 第十七章 上点儿强度 “啊~~娘娘!” 石磯目光投来瞬间。 蹺蹺板扁舟终於落下。 九十度自由落地的刺激感扑面而来,风在耳畔呼啸,水仿佛在欢呼与嘲笑。 两童子尖叫声暂时压过瀑布奔腾声,尖细、锐利、刺激耳膜。 白骨洞,素来文雅的石磯很不文雅地掏了掏耳朵,她被吵到了。 同时觉得有点儿丟脸。 这俩孩子胆子太小了。 这点儿难度就嚇成这怂样。 不堪入目,有辱门风! 瞧著空无一物的小拇指,石磯不满地嘖一声,念头一动,小拇指上多了一点儿粉尘,大拇指轻轻弹动小拇指,朱唇轻吹粉尘,她满意頷首。 采耳怎能没货儿? 否则,岂不白掏? 这样才舒服、巴適! 石磯眯眼凝视落到水潭中后瞬间被水淹没又瞬间浮上来的扁舟,瞧著沉入水中又冒头的六个晚辈,意味深长道: “既然想玩,就得尽兴。 贫道给你们加点儿料,练练胆。” 被吹走的粉尘飘入水中。 扁舟上,王怀风表情骤变。 刚经过一条瀑布,按理说水潭水流会变適当变缓,可並没有。 水速反而变快了。 意识到不对劲儿,她尝试调动法力却发现自己犹如凡人,体內空空荡荡。 心中一沉,王怀风看向两童子:“你们还能调动法力吗?” 碧云与彩云一头雾水,搞不懂不妨碍他们听话,尝试调动法力,结果空空如也。 他们顿时面色惨白。 “这究竟怎么回事?” 说好了不用法力,不是没法力呀! 有法力傍身,他们再害怕,心里始终有一丝底气。 可若沦为凡人,那? 两童子细思极恐。 王怀风表情也不好看。 她探出神念,想要探寻河床却发现神念不动如山,稳如磐石。 “难道是石磯娘娘所为?” 脑海刚闪过此念,来不及思索与验证,尖叫声再起。 跟刚才比,更真实更响亮。 扁舟沿著一条十丈瀑布旋转而下,水四溅,山风咆哮,被打湿的髮丝与衣袍都盪起。 两童子嚇惨。 王怀风有点儿怕,可更多是刺激,反正她会游泳,死不了。 再者她本体是石头,淹不死。 ——— 扁舟旋转。 掉入水潭前,由弯变直。 扁舟一头扎入水中又漂浮起来。 咳嗽声与吐水声此起彼伏。 王怀风还好。 两童子与三小只快被玩坏了。 碧云与彩云大声呼救。 “师父,救命!” “师父,我不想玩了。” “师父,您再不出手就见不到可爱的小云云了。” …… 白骨洞,石磯撇嘴。 看向两童子的目光难掩嫌弃。 “真吵!” 目光落到唯一还镇定的王怀风身上,她目露欣赏,嘴上却道:“勉勉强强。” “闭嘴,別吵了!” 扁舟上,王怀风不耐烦道。 两童子张嘴欲反驳,觉得若不是她提出这个破游戏,他们不会落入这般境地。 身不由己,无力抵抗。 可对上王怀风冷咧眉眼,两童子瞬间闭嘴,直觉告诉他们照做。 不然,会死得很难看。 “你们喊破喉咙,娘娘都不会应。” 此话一出,碧云与彩云沉默。 王怀风话外音,他们听懂了。 刚才太害怕,两童子暂时想不到,一经提醒,立刻醒悟。 骷髏山前山是娘娘道场! 若有生灵暗害,娘娘会不知道?能不阻止?能不相救? 只能是娘娘出手。 想通后,他们神情灰败。 娘娘要看,咋办? 哭著也要耍玩。 骷髏漂流,舍我(们)去谁! ——— 三百六十度翻转漂流、三十六丈极速落体、七十二道漩涡、一百零八次顛簸…… 这段漂流,他们坐了半个时辰之久,心理与精神都经受巨大考验与煎熬。 惨叫声不绝於耳。 害怕声震耳欲聋。 两童子泪流满面。 三小只號啕大哭。 惹得山中野猿咆哮回应,还特意赶到河道沿途树梢上,集体行注目礼。 每当哭声响起,他们嘎嘎拍手,笑声一个赛一个高。 每当尖叫声起,他们也跟著咆哮,真·两岸猿声啼不住。 王怀风也差点儿叫出声,见到猿猴出现,赶紧忍住,恐惧与兴奋在她脑海极限拉扯,肾上腺素激增,精神始终亢奋。 她好像找到了练习武曲的新法子,弹起来肯定豪迈激昂,热血沸腾。 可惜,暂时难以验证。 最后,可能是习惯了,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真不害怕了。 两童子与三小只都安静下来。 白骨洞,石磯顿觉索然无味,抬手收了神通,看著瓜怂的碧云与彩云,平日里觉得他们哪都好,现在则分外不顺眼。 扁舟停下,法力解禁。 六妖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旋即盯著狼狈的彼此,想到一路探险患难的经歷,看过各自不堪模样,各自爬上岸后,湿漉漉地瘫坐於地,指了指对方,笑声爽朗,格外肆意。 碧云与彩云早没了怨气。 三小只也没了恐惧。 王怀风圆了前世心愿。 情绪稍微稳定后,她素手捏诀,给自己来了一个避水术,衣衫很快干透。 又挥手给了三小只各自一个避水术,帮他们蒸乾水汽,清理毛髮与根须。 自骷髏山玉简中习得避术、避火、避尘、避风四种法术以来,王怀风发挥以往优良传统,头脑风暴,积极探索四类基础法术的实用小技巧。 蒸乾衣物是其中之一。 做完这些,她看向两童子说道: “大道爭渡,劫难重重,比漂流更凶险千倍万倍,修者不是不怕,而是不能不爭。 不爭则退,一步退步步退。 所以,哪怕前方有急流陡坡,有九曲十八弯,有险滩暗礁,他们也得硬著头皮,激流勇进。 两位道友幸运,有娘娘庇护,可总有娘娘顾及不到之处,大道爭渡,该当如何,请两位道友思量清楚。” 王怀风作揖一礼。 带三小只返回草庐。 行至白骨洞前时,朝里躬身一拜,才转身走进草庐。 白骨洞,云床上。 石磯咀嚼王怀风教导两童子的话:“大道爭渡,激流勇进,不爭则退。” 看了眼草庐,知道王怀风是藉机还情报恩,石磯心里领受,嘴上却道: “到底谁才是他们师父?臭丫头,別以为贫道会记你的好。” 转头看著坐在岸边沉思的碧云与彩云,她心中欣慰,冷哼一声: “还有脑子,看来没被冲傻!” 只是,有些修行不得不安排上了。 以前觉得他们还小,可以慢慢来,如今看来需要適当上点儿强度。 第十八章 《羲和》 白骨洞外,明心草庐。 盘坐蒲团的王怀风思绪飘远。 母亲难產而亡,她从未见过,只能通过父亲描述勾勒形象。 母亲喜欢运动,特別喜欢漂流,他们是在一场水仗中认识彼此。 那是父亲初次漂流。 直接被母亲用水桶暴扣。 一个笑容爽朗,双手叉腰,神气十足;一个形容狼狈,抱头求饶,楚楚可怜。 年轻小奶狗对颯爽小姐姐一见钟情,直接装病,以发烧为由,死皮赖脸,让小姐姐负责,相处过程中不时露出八块腹肌与故意卖萌,引诱小姐姐犯罪。 恋爱、结婚顺理成章。 怀她时,母亲曾说等囡囡二十岁时要来一场全家漂流。 父亲一直记得,经常念叨。 在她穿过来前已经安排好,就等她回家后带母亲照片一起出发。 结果命运无常,行程无法完成,生日成了忌日。 今日这场漂流。 是她人生第一次。 既是想藉机教诲两童子,回报他们与石磯娘娘一二,又是在缅怀前世,告別过去。 漂流过后,心中苦闷宣泄出来一部分,王怀风素手轻挥,凝聚出三尺琵琶。 闭目凝神,一种轻易不愿触及的旋律流淌於脑海,尘封已久的记忆袭上心头。 再睁眼时,她目光变了。 纤纤玉指拨弄琴弦,动作轻柔。 旋律如天边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又如山中一口泉眼缓缓淌出泉水。 醉人先醉己。 王怀风最先沉浸在旋律中。 琵琶声由东厢房传入西厢房,三小只醉了,一脸陶醉。 声音飞扬出草庐,落入走到白骨洞外的碧云与彩云耳中,传入石磯耳中,也传入骷髏山前山大小生灵耳中。 ——— 风在听,云在听,水在听。 草树木在听,虫鱼鸟兽在听。 普通生灵在听,修行生灵在听。 演奏者走心,倾听者入心。 唳! 一道喜悦凤鸣声响起。 赤红如火的百丈梧桐树上,青鸞振翅出巢,於草庐上空盘旋舞动。 展翼间青光闪烁,洒落仿佛萤火般星星点点的光辉。 碧云与彩云眼前浮现一抹朝霞,优美旋律令他们回忆起做云时的经歷,每天被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时,他们都格外心安。 两只小狐妖仿佛回到母亲怀抱,毛髮变得柔软顺滑,天真眼神充满依恋。 黄独秀感觉自己回到土中,心里涌出久违地安全感。 白骨洞云床上,石磯闭目享受。 房间里,玉指拨弦速度由慢欢快,技巧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摇指、滚指、扫轮…… 旋律由弱变强,节奏由缓转急。 倾听者心里感觉变了,面前场景变了,他们看到天光奋力挣扎,化作了大日。 大日刺破黑暗,逐渐照彻山河。 大日彤红,浑圆若盘,並不刺眼。 可隨著大日越升越高,光越来越亮,一轮炎炎夏日高悬眾生头顶,璀璨夺目。 伴著朝阳升起,一位沐浴阳光的女神在山溪中赤足嬉闹,於东海汪洋中洒水沐浴。 隨著大日升高,女神凌空飞天,一个赤脚巨人奔向女神,目光痴迷,追逐太阳。 大千寰宇,一日凌空,散发无尽光热,驱散黑暗,播撒光明,荡涤世间一切污秽。 白光唯一,大日独尊。 女神足踏白光,亦是天地唯一真神,灿烂辉煌,神圣绚烂。 身后追日巨人倒下,临死前依旧仰天观日,笑容真挚,充满狂热与依恋。 逐日而亡,无怨无悔。 意识彻底灰暗前,女神投来目光,一道白光照亮巨人世界。 他感觉人生充满光彩。 阳光碟机散自己心头无数阴霾。 就像王怀风心中最后一丝沉闷也被阳光融化,久阴心湖变得阳光普照。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手中琵琶虚影消失,王怀风闭眼感受余韵,宛如洗尽铅华,道心变得澄澈,体內法力增长三分,运转更如意。 她像是被由內而外地洗礼一遍,气质发生蜕变,少了三分阴鬱,多了三分平和。 境界没提升,可心境已然不同。 ——— 呼~! 风吹木窗,捲起青衣,撩起青丝。 王怀风睁开双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鸣叫声自窗台上传来,循声而望,一只青色麻雀扬起下巴,朝她鸣叫一声,姿態高傲。 旋即振翅飞到窗外,掀起微风,化为一只三丈青鸞,瀟洒离去。 隔壁厢房,三小只挤在一起,呼呼大睡。 碧云与彩云手牵手,迈步走进白骨洞,脸上笑容明媚。 白骨洞,云床上,石磯摸了摸自己胸口,诧异不已,她是石头,天生冷硬心肠,为何听完此曲会心中生暖? 这不正常。 “肯定是臭丫头使了妖法!” 绝不是自己被感动。 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苍穹夏日,王怀风嘴角扯动,脸上绽放两个深深梨窝,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轻鬆愜意。 刚才那首曲子名为《羲和》。 是父亲苦心孤诣,专门为母亲所创,是他们的定情曲。 在父亲眼里,永远充满活力、乐观向上的母亲如夏之绚烂,是他的太阳女神,而他则是逐日的夸父,飞蛾扑火,向阳而生。 曲子不完美。 旋律不经典。 却是王怀风眼中的经典。 父亲曾说要在他与母亲第一见面的漂流河边弹上一曲《羲和》。 父女合奏那种。 这样母亲便能听到。 无论何时何地,弹起这首曲子,全家人便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坎都能过去。 穿越后,王怀风刻意不去想父亲,不去触碰这首曲子,本以为自己会生疏与忘记,想不到七百年没弹,她依旧记得死死的。 这首曲子早已融入血液中。 石磯娘娘变相赠送《餐玉录》的举动,是一个引子,引爆了近一年里石磯娘娘对她的关怀,王怀风重新感受到长辈温暖。 藉助这个契机,她勇敢地跨出那一步,用一场漂流弥补遗憾,用一曲《羲和》告別过去,用琵琶驱尽心中阴霾。 曲过地更清,天晴妖自明。 对这片天地,她多了认同。 道心更上层楼,神魂增强三分。 平復情绪后,王怀风重新盘坐蒲团,取出一个玉盒,破除封禁,虺妖蛇胆映入眼帘。 石磯娘娘没收礼。 用她的话说: “贫道不缺这三瓜俩枣,这堆破烂你自己留著吧,好生使用免得出去修为太差,丟贫道的脸。” 还嫌弃王怀风手法粗糙,亲自传授了她一门封禁术。 从那时起,王怀风对石磯娘娘的嘴硬心软有了更深了解。 想起这些,王怀风心情甚好,去除杂念,心神守一,她调动法力,吸收蛇胆之力。 第十九章 血炼 一场夏雨洗尽诸尘,清凉整座骷髏山。 房门打开,两只小狐妖带黄独秀跑了出来。 他们来到草庐边上,瞧著盛满天水的玉瓶,两只狐妖欢呼雀跃,各自后腿撑地,人立而起,托起玉瓶,小心翼翼地进屋。 碧云与彩云也走出白骨洞,收取天水,只是两者不在一个量级,两童子手中玉瓶是法器,小狐妖手中就是普通玉瓶,可都欢欢喜喜。 內屋门打开,一袭青衣走了出来,从两只小狐妖手中接过玉瓶,表扬几句,两只小狐妖顿时乐得找不到北,黄独秀更欢喜地爬上衣袖,深吸口气,一脸安心。 將玉瓶放好,王怀风带三小只走出草庐,漫步山林,一边欣赏骷髏山雨后景色,放鬆身心,一边体悟总结的闭关所得。 上次明道,由练气化神突破至练气返虚,自己不仅开了上丹田,凝聚出了阴神,坐镇玄关,十丈灵觉蜕变为神念,更精妙玄奇,还打破桎梏,法力质量更高,上限达到两千载。 如今自己转化、炼化蛇胆的效率倍增,仅用五日就出关,法力也增长了三百年。 別以为三百年少,实际上已经很多,按照白骨洞中典籍记载,通过吞噬妖丹、蛇胆、血食等捷径之法增长法力,能吸收十分之一已经不错,十分之二是良好。 她吸收十分之三,已经算优秀。 双手握拳,感受到丹田中磅礴法力,王怀风有种自己能一拳揍哭仙人的错觉。 当然,只是错觉。 ——— 半个时辰后,放风回来。 明心草庐內,王怀风先检查了一下三小只修行,指点一二,后拿起一册玉简,慵懒地躺在床榻上,认真看了起来。 成为旁听生时,石磯娘娘说她只能收留自己百年,时间宝贵,不容浪费。 悟道修炼之余,不能放过白骨洞浩如烟海的典籍,若非三小只太小,王怀风都打算分工协作,各自攻读一部分。 傍晚时分。 青衣面朝西方,牵引晚霞紫气。 哪怕顺利留在骷髏山,她也没放弃晚霞紫气,每日多修行半个时辰,日积月累,不容小覷,既然本体不占优,就不能放过其他优势。 夜色朦朧。 王怀风用辛苦收集而来的天水沐浴,不够就向两童子借。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用速成之法增长法力,缺陷颇多,法力杂驳是其中之一,长期用天水泡澡能改善法力,再苦修一段时日,日夜锤链,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其他缺陷也有针对解决之法。 儘管过程繁琐,可实力增长迅速,王怀风没打算放弃,封神大劫在即,常规修行与剑走偏锋必须两手抓,將来才有更多机会保命、脱劫,大不了对自己狠一点,用一些极端法子去除隱患。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自始至终,王怀风目標明確: 变强!变强!变强! 大道理她懂。 可身在劫中,心不由己。 天水能量渗入肌肤,她压下思绪,专心牵引,像河水冲刷石子般冲刷法力,一点一点地剔除杂质。 ——— 石火光阴,转瞬一月。 观经悟道、行道骷髏山、提炼法力、习练法术、阅读典籍…… 除了照料山中灵药,王怀风勤修不缀,內卷到碧云与彩云头皮发麻,心中紧迫感大增,不敢再傻吃傻玩,修行勤奋不少。 石磯將这些看在眼里,她从来不占旁人便宜,更不喜欢占后辈便宜。 讲道要等明年春,不能自打嘴巴,借碧云与彩云转送玉简的法子已经用过,思来想去,神念捕捉到在梧桐树上悠哉整理羽毛的青鸞鸟,石磯计上心头。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王怀风採集完朝阳紫气,拿起锄头,正准备前往药园,熟悉凤鸣声响起。 打开门,大风扑面,呼呼作响,髮丝与青衣都被吹起。 青鸞鸟盘旋苍穹,素来高傲的鸟脸上透著一丝不自然,爪子张开,丟下一册玉简,煽动翅膀,一缕清风將玉简送到王怀风面前。 认识一年,她第一次在王怀风面前口吐人言:“我……本神鸟是天地五凤之一,血统尊贵,从不喜欢欠人情,你修为虽低,但曲子弹得马马虎虎,勉强入耳。 本神鸟不能白听两次,这玉简算是谢礼,记得潜心研究,不要辜负本神鸟好意。” 將主人吩咐的事交待完,青鸞鸟本欲离去,想了想忍不住道: “记得……用心练习琴艺,若你日后表现不错,能一曲打动本神鸟,我定会给予你更大造化,甚至可以答应你一个不过分的要求,机会难得,你莫要错过。” 话落,一声凤鸣。 青鸞鸟振翅飞走。 落到梧桐树上,青鸞鸟用翅膀扇一扇脸,头一次替主人做这种事,还真有些难为情。 白骨洞,亲眼目睹这一幕,石磯扑哧一笑,回忆如潮水来袭,將她带到初遇青鸞鸟时,谁能想到高傲的青鸞鸟实际上是一只害怕与陌生生灵打交道的小姑娘。 那时的小鸟可是动不动就害羞。 如今这一幕,她很久没见了。 明心草庐外,瞧著手上玉简,又看了眼青鸞远去方向,再看了看白骨洞,王怀风揉了揉眉心,放下锄头,转身回屋。 端坐桌案前,摊开玉简,默默瀏览,越看她心中越激动。 等將数百字一字不漏的看完,王怀风舒了口气,手指攥紧,这里面竟记载了妖族炼器方法,简称血炼。 妖族修行方式相对简单、粗放,习惯用一部分本体炼製宝物,炼宝方式较为血腥,故称为血炼。 优势是御使起来更遂心如意,杀伐力更强,因为经常用鲜血滋养,算是成长型法宝,与本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劣势是功效相对单一,容易被克制,不如火炼、道炼、地炼、天炼之宝品级稳定,一旦长时间失去鲜血滋养,威力会大幅度下降。 即便如此,此法依旧让王怀风惊喜,她不在乎是否血腥,至於优劣势也可以想办法解决,若能血炼出一件法宝,她必会实力大增。 第二十章 实修 猨翼山。 杀气隨风雪肆虐。 呼啸山林,冷咧刺骨。 隆隆声响震盪深山,惊飞大片鸟雀,愤怒嘶鸣声响起,长势怪异的老林內,三条三丈蝮蛇正口吐蛇信,露出獠牙,穷追不捨。 他们头角崢嶸,呈三角状,背上鳞片洁白如雪,腹部鳞片赤红似火,橙黄色瞳孔里充满杀机,有被挑衅的怒火,也有被打搅冬眠的痛恨。 树木被撞翻,倒在地上,溅起大片雪,留下刺眼污痕,气息凶悍,威势可怕。 前方三道身影狂奔,一大两小,正是王怀风、碧云与彩云,两童子埋头狂奔,王怀风不时回头,手中发出一道青光。 青光破空,速度如风,带起尖锐呼啸,角度刁钻,专攻薄弱处。 眼睛、鼻孔、口腔…… 有时建功,溅起血,落在雪地上,仿佛朵朵艷丽红梅,惹得蝮蛇痛苦嘶鸣,更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有时跟鳞片碰撞,发出金铁交击声响,火星四溅,儘管蝮蛇痛呼却不曾见血,只留下一道白痕,无功而返。 青光倒飞而回,被白皙手掌接住,竟是一根玉簪,样式简单,通体青润。 嘶~! 几次吃亏又追不上。 三条蝮蛇怒目切齿,鼻孔冒出大片白气,决心要给这些胆敢冒犯他们的小贼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怒火要用鲜血平息,尊严要靠尸骨捍卫。 各自蛇腔滚动,酝酿凶术。 轰~! 火球与冰焰被喷吐而出。 身后传来惊人热量与彻骨寒气。 一大两小都如芒在背。 碧云与彩云嚇得立刻御风,一飞冲天,风驰电掣,速度比平常练习快了一倍。 王怀风足尖轻点,侧身腾挪,躲过一道攻击,凌空旋转的同时,瞅准空隙,眼疾手快地掷出玉簪。 青光闪烁,直入蛇口。 一条释放大招后后继无力,暂时进入冷却期的蝮蛇被贯穿头颅。 玉簪刺破头颅。 鲜血与脑浆洒落。 红与白在王怀风眼里格外绚烂。 一如当年她击穿虺妖头颅,招数相似,场景相似,只是那时候她使出浑身解数才做到这一步,而今却省力不少,犹有余力躲避其他攻击。 落地挪移,身体几乎要贴上地面,一颗火球擦肩而过,落到古木上,火焰熊熊,浓烟滚滚,热浪烧融积雪,氤氳出层层白雾。 掌心轻拍地面,借力腾空旋转,一团冰焰落空,冻结一棵大树,寒毒侵蚀生机,大树转瞬枯萎。 两童子见此,倒吸口凉气。 王怀风亦神情严肃。 百闻不如一见,荒古凶兽遗种果真凶悍,容不得半点儿马虎。 ——— 嘶~! 同伴身死,剩余两条蝮蛇怒不可遏,目光死死盯著在一棵树上倒掛金钟的王怀风,不知何时,她衣裙已经变幻成束腿长裤,手持用避水术清理过的玉簪,目光沉静。 六目相对,气氛肃杀。 北风吹雪,双方同时动了。 一颗火球烧焦大树,王怀风及时翻身落地,一条粗壮蛇尾破空袭来,她立刻双足发力,侧翻数个跟头,躲开此击,继续奔逃。 啪! 蛇尾落地,盪起大片飞雪,地面被抽出一丈狭长深坑。 两条蝮蛇游动身躯,快速追击。 青鸞鸟上,两只小狐妖与黄独秀抱著人头大的灵果狂啃,咔嚓咔嚓,果肉清脆,清香扑鼻。 石磯盘坐桌案前,案上摆著一盘宛如龙眼果般的金色石头,拿起一颗,丟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观战。 见王怀风身法灵活,出手果断,斩杀一条蝮蛇的时机、准头等都拿捏到位,她心中满意,嘴上却道:“马马虎虎,勉强入眼。” 旋即看到傻愣愣站在苍穹上,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两个弟子,顿时不满。 长空上,见王怀风杀伐果断,短短数个回合就斩了一条蝮蛇,碧云与彩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之余,目光中少了几分优越,多了几分钦佩。 “好……厉害!” “出手凌厉,毫不拖泥带水,怪不得她能行道九万里,寻到骷髏山。” 见两条蝮蛇眼里只剩下王怀风,两童子对视一眼,都鬆了口气。 幸好有个会拉仇恨的给力队友! 然而,他们高兴太早了,心中这口气尚未散去,就被一股凉风吹了下去。 一时不察,强烈失重感来袭,两童子本能失声尖叫,成功转移一条蝮蛇注意力。 瞧著从天而降的两个白胖童子,想到他们也是打扰自己冬眠的罪魁祸首,蝮蛇愤怒又大喜,之字形走位,迅速变换位置。 估摸一下距离,蝮蛇將身子弓到极致,骤然鬆开,犹如弹簧般飞了出去,对准彩云童子,张开血盆大口,表情凶悍又得意。 同时朝碧云喷出烈焰。 竟打著一箭双鵰的主意。 石磯葱白手指夹著一块金石,蓄势待发,隨时准备出手相救。 毕竟她只想训练徒弟,不是想害死他们。 ——— 生死攸关之际,碧云童子捏诀,一股狂风吹走彩云,助她成功蛇口逃生。 可他却直面险境。 咻~! 电光火石间,两道光芒闪烁。 玉簪所化青光后发先至,直刺碧云童子衣领,將其朝斜上方带飞。 与烈火咫尺间擦身而过,就差半寸就烧到脸颊,遭烈火焚烧,被火毒侵蚀。 惊而又惊,险之又险。 碧云童子刺激到头皮炸裂,惊魂未定,嚇到露出原形,化为一团碧色云团。 下一刻,云团下起雨。 伴著哭声,瓢泼而下。 与此同时,另一道金光跟腹面后端一块特殊鳞片碰撞,没像前几次一样发出洪亮金铁碰撞声。 叮地一声后,鳞片被轻易洞穿。 细密金光钻入其中,蝮蛇顿时哀嚎,掉落在地,疯狂扭动身躯,表情怪异,痛苦又癲狂,还有几分屈辱。 数息后,金光从蝮蛇口中飞出,化为一根青丝,能量耗尽,消失不见。 蝮蛇倒在地上,双目无神,意识陷入永暗,死的不能再死。 彩云落地,对著蛇尸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边骂边哭。 “让你吃我!” “让你烧碧云!” “让你嚇哭碧云!” “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他了!” 碧云也反应过来,飘到蛇尸上空,雷鸣电闪。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两个蠢货,回头再鞭尸! 先帮忙弄死这条长虫!” 第二十一章 石化术 听到声音。 彩云与碧云反应过来,转身帮忙,愤怒暂时压过恐惧,两团云飘在最后一条蝮蛇上空。 噼啪次啦! 彩云与碧云此刻成了乌云。 云层电闪雷鸣,正在酝酿大招。 最后一条蝮蛇心生惧意,发出阵阵恍如野兽咆哮的嘶鸣声,呼唤其他冬眠的同伴。 遁入地下,躲过喷涌而来的烈焰,王怀风探头而出,瞧著且战且退的蝮蛇,心中毫不意外。 荒古凶兽虽皮糙肉厚,实力强横,智力低下,仅比普通凡兽强些,但不是傻子,依旧有趋利避害、其软怕硬的本能。 可它想走,她不愿意。 刚才两条蛇群殴自己,如今三打一也很公平。 遁出地面,腾空而起,王怀风落到蝮蛇身上,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头上三千青丝如草木般疯长、缠绕,牢牢捆主自己与蝮蛇。 明眸闪烁寒光,青丝顿变钢丝,锋芒毕露朝內收紧,切割鳞片,摩擦出大量火。 青光闪烁,玉簪出击,直击蝮蛇眼球,不断与眼皮鳞甲发出鏗鏘碰撞声。 防御一时难破却成功拖延住蝮蛇。 口其! 愤怒嘶鸣声刚起就戛然而止。 蝮蛇又怒又怕,又气又急。 想要嘶鸣宣泄,差点儿被刺。 想要喷吐烈焰,差点儿被刺。 想要朝天攻击,差点儿被刺。 玉簪像是犯了驴脾气,跟蝮蛇口鼻眼较上劲,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钻。 关闭鼻孔,就扎眼睛。 闭上眼睛,就扎嘴巴。 闭上嘴巴,就钻鼻孔。 一时间,蝮蛇憋屈不已。 知道面前討厌的小东西是背上那只该死的爬虫在操控,蝮蛇想翻滚,压死这只爬虫,刚有动作就差点儿被那小东西钻了后端空隙。 嚇得它立刻放弃此举。 ——— 素手捏诀,法力激盪。 以王怀风为中心,蛇鳞渐渐被石化,呈现玉质光泽,仿佛青玉顏料在雪白宣纸上晕开。 石化术,脱胎於石肤术。 不仅能石化自身,加持防御,还能石化其他外物,而一旦石化,便由她掌控。 王怀风对此术期望甚大。 理论上来说,只要她法力够多、境界够高、道行够深,海都能给石化了。 咔嚓咔嚓,髮丝轻易破开玉化的鳞片,刺入皮肉,渗出殷红鲜血。 蝮蛇吃疼,危机大增,凶性大发,朝旁边巨树撞去,一棵棵巨树被撞倒,风雪飞扬,隆声不绝,可王怀风就是不下来。 她直接石化了自己。 加上她知道大力出奇蹟与肉盾的道理,七百余年来一直打磨本体,锤链妖躯。 这点儿撞击问题不大。 反倒是蝮蛇动作越来越迟缓,被石化三分之一,髮丝更深陷血肉,切割一半。 只差另一半,就会被腰斩。 两朵乌云追了上来,却心有顾忌,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攻击。 直到王怀风喊了一句: “不用顾忌我,劈它!” 两朵云听话。 酝酿已久的雷霆骤然劈下。 轰鸣声震盪山林,雷霆游走,散发阵阵焦糊味。 蝮蛇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死的不能再死。 两朵乌云重化碧云与彩云,又幻化为两只粉雕玉琢的童子。 瞧著身死的大蛇,他们惊喜不已,手牵手,上下查看,左右晃荡。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时不时地发出一句句感慨。 “它死了!” “我们真杀死了一条蝮蛇!” “原来蝮蛇没想像中可怕。” “不是蝮蛇不可怕,是我们太厉害了。” “对!是我们太厉害了!” …… 先前號啕大哭的仿佛不是他们。 石头碎裂声响起,一双玉手从焦黑石头中探了出来,接著是头。 光芒闪烁,青衣披身。 王怀风再现。 站在蝮蛇尸体上,风雪为衬,青衣飘荡,青丝飞扬,她负手而立,眼神睥睨。 这一刻的她,让两童子肃然起敬,若没她,他们很难鼓起勇气,斩杀蝮蛇。 ——— 唳! 凤鸣声响,青鸞鸟敛翅落地。 两童子看不上战利品,迈开小短腿,开心地朝石磯跑去,得意洋洋。 有著少年人才有的骄傲与朝气。 儘管他们在天上飘了千年,拜入石磯门下百年,可心理上依旧是小孩子。 所以幻化的人形是童子模样。 王怀风没立刻过去。 两童子背靠石磯娘娘財大气粗,可她不同,穷得叮噹响。 三条蝮蛇尸体,哪怕是烧焦的那条,哪怕凶兽內丹蕴含煞气与浊气,不能直接使用,不能像妖丹一样增长法力。 王怀风依旧没打算放过。 玉簪破开七寸,收好凶兽內丹,才朝石磯娘娘走去。 到了跟上,她作揖稽首,討好一笑:“娘娘,蚊子再小也是肉,那三条蝮蛇尸体就这么丟掉太可惜了,不如將其带回去……” 话没说完,被石磯打断,挥手一个精致锦囊飞到王怀风面前,她道: “行了,你想要就拿走,这如意囊是一件储物法宝,算是你出手搭救碧云的谢礼。” 王怀风受宠若惊。 她本打算借,想不到石磯娘娘这么壕气,直接给,理由都想好了。 哪怕习惯了娘娘的慷慨大方,王怀风依旧吃惊,可她没拒绝。 有好处不拿,不是自己优良传统。 至於面子,能值几个钱? 至少现在,她还不够格考虑这东西,面子太贵,最低也得是仙人才有资格讲究。 何况,她这个穷鬼入了骷髏山后,从未掩饰自己贪財的毛病。 “多谢娘娘赐宝,不知道小妖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能入了骷髏山,聆听娘娘教诲。” 如今,王怀风好话说得越来越溜,张口就来,哄的石磯娘娘嘴角都差点儿压不住。 知道娘娘好面子。 对外是个高冷仙设。 王怀风见好就收,探手拿起如意囊,前去收取战利品。 免得娘娘觉得自己形象崩了,挨刺。 ——— 蝮蛇临死嘶鸣,惊醒不少蝮蛇,没在此地多逗留,等王怀风打包好战利品,石磯带眾修转移阵地。 当晚,月光朦朧,波光粼粼。 石磯在树下打坐,两童子与三小只在旁边玩闹,三丈青鸞鸟化为一只三寸青雀在树梢上整理羽毛。 独自坐在河边,王怀风把玩手中玉簪,默默沉思。 第二十二章 找雷劈 得到血炼法已经三月有余。 她潜心研究,不敢懈怠,遇到不懂之处,主动前往白骨洞请教石磯娘娘。 歷时一月,终於入门,才敢大胆动手,尝试炼宝。 血炼之宝,以本体材料为佳。 成功率高,威力大。 玉簪是王怀风用本体脱落的玉屑打磨而成,虽不懂炼宝法,但幻化人形后的两百年,她经常用法力打磨、蕴养。 材质非凡,颇有灵性,用起来十分顺手,是最合適的血炼之物。 按照玉简记载,王怀风每日取一滴普通妖血涂抹玉簪,以血为墨,调动法力,书写妖文。 连续九日,从不间断。 耗费九滴血,书写九妖文,字字皆锋。 第十日,开始用精血刻文。 每三日一滴,同样九日方休,共刻三妖文,文文为锐。 又用法力祭炼九日,合三九之数,共计二十七个昼夜,血宝初成。 九文为基,三文为体,九文归一,三文归元,合成第一道妖禁:锋锐。 自此玉簪正式成为法宝。 虽是最下品,但终归不同。 青玉簪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与王怀风心神多了一层玄妙联繫,无需再用法力丝线操纵,隨心而动,如臂使指。 宝物有先天、后天之分,也有下中上极品之別,级別不同,威力不同。 血宝初成,不意味著结束。 反而意味血炼之路正式开始。 要提升血宝品级,有两条路走: 其一是自炼。 每隔一载,王怀风需餵养青玉簪一滴血;每隔十载,她要餵一滴心头血,並用法力时常温养与洗链。 时间越久,血液越多,血宝威力越强,年深日久,品级自升。 这是不伤自身根基的稳妥做法。 若有天材地宝调养身体、弥补自身消耗或狠下心肠,不顾自身消耗,也可以打破时间限制,经常用鲜血餵养宝物。 其二是他炼。 斩杀生灵,饱饮鲜血。 血宝杀的生灵越多,杀的生灵越强,汲取的鲜血越珍贵,他炼效果越好,法宝晋升速度越快,威力越强。 血宝炼成的第二个月,石磯娘娘带她们离开骷髏山,来此地实修。 猨翼山,绵延千里,草木生长怪异,盘锯了眾多凶兽,实力强大,残忍嗜杀。 今日为实修第一战。 娘娘让她们先拿蝮蛇练手。 蝮蛇虽是凶兽,但实力不强,种族在凶兽中排名靠后,除了蝮蛇王血脉后裔,其余蝮蛇成年后实力与练神返虚初阶链气士相当。 风雪天,蝮蛇实力有损。 即便遭遇意外,她们也能应对。 ——— 月上中天,子时將至。 洒落猨翼山的月光愈发清冷。 朔风虽停,积雪犹存,在月光下生辉,满地素白,吸收空气热量,更添几分清寒。 收敛思绪,王怀风素手摩挲青玉簪,今日之战,饱饮三条蝮蛇血,此宝威力增进不少,內部出现一道血丝。 这是蝮蛇血液精粹所化。 当血丝凝聚成九道,她便能以自身精血为引,刻下妖文,凝结第二道禁制。 手臂轻抬,玉簪挽发,三两下盘好青丝,席地盘坐,运转山河吐纳法,採集月华。 而今,她不用外放內丹,也能照常修行,少了被生灵抢夺內丹之虞。 这便是修为增长与有吐纳法的好处,也是自骷髏山习得的正统妖修之法。 月华如水,环绕青衣倩影,王怀风专心修炼,呼吸间吞吐光靄,玄妙自生。 一进一出,气息交换。 每运转一周天,法力精纯一丝。 古木下,石磯睁开双眼。 瞥了眼王怀风,她满意点头。 虽说走了捷径增强法力,但能耐得住性子打磨法力,不急於求成,表现尚可。 又看了眼同样吐纳月华的碧云与彩云,欣慰之余继续闭目养神。 ——— 晨光熹微,朝霞似锦。 採集完朝阳紫气,王怀风刚收功,石磯声音传入耳畔: “今日任务,斩杀五条蝮蛇。日落前完不成任务,天雷惩戒。” 说完,石磯闭上双眼。 王怀风领命,恭敬作揖行礼后跟碧云与彩云一同离开。 双拳难敌四手。 王怀风与两童子商议,打算寻找落单蝮蛇,逐个击破。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才是上策。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他们刚联手斩杀一条蝮蛇,血腥味就招来四条蝮蛇,陷入围攻。 三妖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蝮蛇正值冬眠期,除非威胁性命,否则,轻易不会动弹。 哪怕有例外,可一下子出现四条,加上死的这条正好五条,太巧了。 王怀风与两童子对视一眼,明白娘娘又出手了,他们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古木下,石磯愜意地品琼浆,三小只在不远处追逐打闹,神念捕捉到三妖反应,她灌了一口酒,嘴角微扬,还不算笨。 瞧著逃窜的三妖,石磯幸灾乐祸,生死磨练、险中求存,才能迅速成长。 实修,要么不做,做就要最好。 隆隆声响起,山林震颤。 四条蝮蛇穷追不捨,树木倒伏,王怀风与两童子虽在逃窜,但不再像昨日那般狼狈,哪怕多出一条蝮蛇。 他们了解了蝮蛇手段,有了昨日联手对敌的经验,加上两童子克服怯懦。 这次他们忙而不乱。 王怀风主攻,碧云与彩云辅助,他们有了一丝默契。 青玉簪神出鬼没,专从薄弱处下手,凶兽皮糙肉厚,蝮蛇鳞甲坚固,硬碰硬,王怀风他们只会吃亏。 既是杀生,自然不用讲规矩,或者说又快又狠地弄死对手,就是唯一的规矩。 这是王怀风的杀伐心得。 也是她给两童子的言传身教。 这方面她算是半师。 日落下,四条蝮蛇被弄死了。 碧云与彩云成就感十足的同时,也有些奇怪,不明白为啥王怀风喜欢遭雷劈。 第一次听她说“过癮”时,两童子呆愣了好久,碧云乌云密布,彩云哇哇大雨,都以为她被劈傻了。 差点儿让蝮蛇有机可趁。 还是王怀风手持青玉簪,熟练地给蝮蛇开脑,他们才反应过来,先行杀敌。 直到四条蝮蛇,三条被劈死,两童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遭雷劈纯属王怀风爱好。 他们不理解但尊重。 三妖举动,石磯看得一清二楚,见王怀风主动找雷劈,她错愕之余,冷哼嫌弃: “臭丫头,倒是狠心!” 转而嘀咕道:“马马虎虎,有贫道当年三分风采。” 第二十三章 法无正邪,术无善恶 残阳如血。 山风拂青衣,两云隨。 王怀风带两童子归来。 看了眼完成任务的一大两小,石磯吐出两个字:“尚可。” 两童子欢喜。 王怀风嘴角浅笑。 这已经是上好评价。 盘坐一旁,王怀风先默默復盘细节,查漏补缺,改进杀伐术,后借同在野外,能近距离接触石磯娘娘的机会,向她请教各种修行疑难。 再到旁边,认真钻研,用心消化,同时採集月华,提纯法力。 第三日,石磯娘娘发布任务:“猎杀七条蝮蛇,规矩跟昨日一样。” 第四日,猎杀九条蝮蛇。 …… 杀蛇收尸、总结经验、请教修行! 成为王怀风实修日常。 她逮住这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拼命请石磯娘娘指点: 法术修行窍门、吐纳最佳频率、淬体炼脏秘要、法力提纯技巧、武道气血搬运、剑术剑技剑意之分、元神增长法门、遁术修法关节等方面多种多样,內容五八门。 包括她头脑风暴的各种法术设想、各种剑术构想、各种法力提纯方式、各种武道修行方法…… 脑洞天马行空,想像稀奇古怪。 正经的、不正经的、杀伐的、救生的、静坐不动的、閒不下来的等都包括在內。 有时候,还会胆大包天地问一些令碧云与彩云童子听到面色煞白的歪门邪道: 诅咒术、血杀术、凝煞术、化煞术、毒咒术、摄魂术、迷魂术、换皮术…… 这些都是她自白骨洞秘藏中看来,有些涉猎,有备无患;有些无涉,可机会难得,该问就问,不会得懂。 刚询问这些时,王怀风心情忐忑,可她还是问了,毕竟能入白骨洞秘藏,说明石磯娘娘心中无太多正邪偏见。 何况,自己经常借书,每日在石磯娘娘眼皮子底下蹦躂,看了哪些书,这位白骨洞之主肯定心中有数。 起初,石磯娘娘沉默地盯著王怀风,直到看得她心中发毛,汗毛倒竖,才语气森寒道: “区区小妖,胆大妄为,不仅翻阅与修行这些歹毒法术,还敢让贫道指点。 不怕贫道一怒之下,將你逐出骷髏山,甚至替天行道,亲自斩了你,免得你將来为祸苍生?” 话落,杀机如潮,汹涌而来。 王怀风感觉自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隨时都有倾覆之危。 两童子面色煞白,三小只瑟瑟发抖,都被威压镇压在地,难以动弹,口不能言,想求情都不行。 怕吗? 王怀风当然怕。 怕的心臟扑通狂跳。 怕的恨不得拔腿就跑。 可理智告诉她不能。 深吸口气,王怀风用藏在袖中的指甲狠掐自己掌心,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强行提起勇气,朝石磯行个稽首礼,坦荡道: “法无正邪,术无善恶,只在人心黑白,这些法术会被视为邪法,皆因修行者多行不义,小妖修行这些法术,只为自保。 娘娘目光如炬,瀟洒豁达,不也正是这般想,才收藏了这些秘术?” 话音落下。 杀气如潮水般退去。 两童子与三小只都大口呼吸,满脸后怕。 王怀风同样如释重负,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去了。 果不其然,石磯娘娘往后没再为难,对王怀风的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常寥寥数语,便令她茅塞顿开。 接连半月,王怀风孜孜不倦地请教,石磯不厌其烦地解惑, 深山里,古木下,大小两块石头气氛融洽,颇有几分口传心授、师徒和美的味道。 两童子记在心上。 三小只记在心上。 王怀风记在心上。 石磯同样记在心上。 只是谁都没戳破这个幻象。 三小只是因为不懂。 两童子是不忍触碰。 王怀风是沉浸其中。 石磯是自欺欺人。 ——— 入山第十五日。 落日熔金,火云烧天。 王怀风带两童子归来。 只是这次两童子垂头丧气,跟前半个月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相反。 王怀风也有些无精打采。 实修半月,他们一共猎杀了二百二十四条蝮蛇,今日任务是三十一条,结果只猎杀了三十条。 来到石磯面前,两童子眼泪汪汪,王怀风抢在她们之前开口: “娘娘,此番是小妖之失,妄自尊大才让一条蝮蛇逃之夭夭,导致任务失败,一妖做事一妖当,小妖愿承受三道天雷,求娘娘责罚。” 顾不得伤心,两童子急了。 “娘娘,这次我们也有错,愿意受罚。” “娘娘,三妖一体,同心同德,请娘娘责罚。” 石磯欣慰。 实修半月,碧云与彩云都变得有担当起来,这远比杀伐术更珍贵。 目光落到王怀风身上,朱唇轻启:“你考虑清楚了?” 对上那对仿佛洞察人心的眸子。 王怀风瞳孔一缩。 明白石磯看穿了自身意图。 对此,她意外又不意外。 石磯娘娘能坐拥一半骷髏山,纵横天地万载,绝对不是蠢货。 自己这小把戏,她洞若观火。 念及於此,王怀风索性不再耍动脑筋,大方承认,直白开口: “小妖欲借雷霆修行,存有私心,这才故意导致任务失败,是小妖有负碧云与彩云两位道友信任,理应重罚,小妖甘受天雷。” 两童子顿时目光瞪圆,生气之余也难以置信,王怀风总是喜欢找雷劈,之前他们不解,后来看明白了,她是在借雷修行。 钦佩之余,她们也愿相助,可没想到她已经丧心病狂到找天雷劈。 天雷可比她们施展的雷凶多了,至刚至阳,威力可怕,是妖族克星。 王怀风看向两童子,行礼致歉:“此番是我自以为是,拖累两位道友。” 碧云与彩云顿时气消了。 她们心思单纯,与王怀风相处一年有余,又並肩作战半个月,感情深厚。 自然不会真怪罪。 怒火平息后只剩担忧。 “天雷凶险,道友三思。” “娘娘,念王道友初犯……” 两童子求情之话尚未说完,就被石磯挥手打断:“此事贫道已有定论,你等无需多言。” 转头看向王怀风,她沉声道: “准备好了吗?” “是!” 见王怀风打定主意,石磯没劝,抬手捏诀,苍穹乌云密布。 轰鸣声起,一道天雷落下。 王怀风调动全部法力抵御,雷霆被抵消一半威力,剩余一半劈在后背。 她闷哼一声,咬牙忍痛。 天雷再落,王怀风痛到跪地。 第三道天雷落下,她趴倒在地,不由吐血,朵朵红梅落青衣。 云开雾散,石磯停手。 目视咬牙忍痛的王怀风,她眼里飞快闪过一抹讚赏,旋即收敛。 从袖中取出一瓶丹药与一册玉简,扔在地上,石磯冷声道: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日后行事当慎重,寧可坦荡算计,也別耍小聪明,尤其是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 莫要小覷天下人。 否则,只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怀风心受震撼,挣扎著直起腰,叩谢石磯:“小妖谨记娘娘教诲。” 这一礼,她真心实意。 清楚这是石磯的肺腑之言,是真正把她当成自己人才费心教诲。 同时明白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將来封神劫,绝不能耍小聪明。 石磯没好气地冷哼: “贫道只是怕你將来不知天高地厚地蠢死,丟我骷髏山的脸才提醒。” 嘴唇动了动,她忍下其他话,也忍下眼里的心疼,直接闭目,故作冷漠。 眼不见为净。 王怀风笑了笑。 隨后在碧云与彩云搀扶下到旁边休养,安抚好忧心忡忡的两童子与三小只,她倒出石磯赐予的仙丹,吞入腹中,专心炼化。 第二十四章 鯥鱼 猨翼山,明月当空。 白日一场风雪后,满山素白,雾凇沆碭,溪上浮冰,环境清寒。 仿佛回到她们初临此山那晚。 一颗仙丹下肚,磅礴能量如涓涓暖流流淌於四肢百骸,修补受损经脉,修復受损丹田,剩余能量继续流淌。 中和体內狂暴雷霆之力,助其淬链经脉,锤链筋骨,提纯法力。 是的,提纯法力! 初临猨翼山那场大战,王怀风被雷霆劈中后发现筋骨增强,法力杂质少了一部分,效果比用天水泡澡要好。 从那以后,她主动挨雷。 儘管痛苦,可效果不错,习惯后有种被用力按摩的酸爽。 歷时半月,挨了上百道雷,王怀风已经產生抗体,碧云与彩云童子所发云雷效果锐减,所以她盯上了天雷。 一个时辰后,王怀风睁眼。 天雷之伤尽数被治癒,妖体还被强化三分,法力精纯三分。 那颗仙丹绝非凡品! 感激地看了眼盘坐树下的石磯娘娘,王怀风思绪涌动。 她不后悔找虐。 只是懊恼自己故作聪明。 回忆石磯娘娘刚才教诲,默默审视自己愚蠢举动,汲取教训,免得將来作茧自缚。 待反思完毕,王怀风拿起那册玉简,打开后瞳孔微震,上书:锻雷诀。 这是一门雷霆淬体术。 再次感激地看了眼石磯娘娘,她低头,如饥似渴地品读与钻研起来。 古木下,感受到王怀风两次投来的目光,石磯娘娘不自在地动了功。 ——— 翌日一早。 紫气环绕,霞光繚绕。 一袭青衣盘坐其中,静心吐纳,姿態嫻静,宛如绰约仙子。 待紫气散去,石磯开口: “今日不杀蛇,去狩猎三条鯥鱼,成功则奖励天雷,失败夜里便去猎蛇。” 鯥鱼,同样是荒古凶兽遗种。 其状如牛,体型巨大,蛇尾有翼,其羽在肋下,叫声犹如氂牛。 跟蝮蛇一样都会冬眠,却比蝮蛇恐怖数倍,成年鯥鱼实力媲美练神返虚中期练气士。 这种凶鱼主要活跃在柢山一带,可猨翼山同样有分枝,算是山中一霸。 鯥鱼的信息浮现於脑海。 儘管知道不好对付,可王怀风还是乾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石磯娘娘不会害她们。 既然提了出来,说明她们已经具备斩杀鯥鱼的实力。 碧云与彩云虽然心中忐忑,但半月实修也锻链出来,没有异议,跟上王怀风。 碧云掌心有一枚玉佩。 这是石磯娘娘所赐,蕴含其威压,能震慑沿途凶兽。 三妖顺利来到猨翼山西麓。 收起玉佩,三妖站在一片丘陵上,一条河流蜿蜒流过,灌木丛生,气候潮湿。 鯥鱼两棲,夏居水,冬棲陵。 此地便是鯥鱼族地。 神念横扫,寻到合適目標,三妖来到丘陵背阴边缘地带,站在一处巢穴前,王怀风跟两童子抬手示意。 配合多次,已有一定默契,碧云与彩云懂其意思,小脸严肃,郑重頷首,呈合围之势,一前一后,蹲点附近另一处巢穴。 两童子没施展雷法,动静太大,各自取出法宝,严阵以待。 潜入巢穴,王怀风右手持青玉簪,左手捏锋芒诀。 上千牛毛金针狠狠刺向鯥鱼鼻孔。 哞~! 毫不防备下鯥鱼鼻孔飆血,本能地痛苦咆哮,王怀风眼疾手快,右手一甩。 青玉簪刺入舌中。 ——— 咕咚! 鯥鱼下意识地吞咽。 下一刻,惨叫声再起。 它双目通红地盯著王怀风,恨意如刀,杀机浓烈,煞气滔滔,一股古老蛮荒气息瀰漫开来,忍痛张口发出一记冰锥。 足尖轻点,奔腾跳跃,青衣带风,王怀风犹如一只灵巧燕子,在有限空间內穿梭,腾挪转移,不断躲避攻击。 一块块冰锥凝结石壁。 面对这条鯥鱼的临死反扑,她没选择硬拼,很快逃出巢穴。 鯥鱼立刻追击。 然而,刚跑出巢穴,它就扑通倒地,青玉簪终於洞穿其身躯,鲜血喷涌。 发出鱼生最后一声咆哮,鯥鱼双目暗淡,意识混沌,彻底陨落。 与此同时,浓鬱血腥味与吼叫声惊醒旁边巢穴里的鯥鱼,它猛然躥了出来。 刚冒头就被彩云甩出的绸缎捆住,限制行动,碧云瞅准时机,全力挥剑。 剑光乍现,一剑封喉。 鲜血自喉咙间迸发而出。 旋即碧云立刻跳开,飞腾上天,防止鯥鱼垂死挣扎。 愤怒不甘的吼叫声震颤丘陵,鯥鱼越是咆哮,鲜血越是喷涌。 王怀风抬手,青玉簪穿喉而过,击碎其喉骨,叫声戛然而止。 鯥鱼轰然倒地。 顺利斩杀两条鯥鱼,王怀风与两童子欢喜,只是她们没放鬆警惕。 快速收起鯥鱼尸首,他们立刻逃遁,两童子乘风,王怀风土遁。 ——— 哞~! 丘陵背阴处的部分鯥鱼被惊醒,他们嗅到血腥味,也收到同伴临死示警。 大地轰鸣,甦醒鯥鱼带著冬眠被惊醒的恼怒与同伴被斩杀的愤恨,振翅飞天,追击碧云与彩云,不断喷吐冰锥。 两童子灵活躲避,动作丝滑。 一道青光破土而出,直朝队伍末尾一条鯥鱼腹部刺去,风驰电掣。 速度极快,破空声却极小。 等鯥鱼发现时,为时已晚。 腹部鳞甲直接被刺穿,自背部而出,將其开膛破肚,血雨飘空。 惨叫一声,鯥鱼自半空跌落。 下一刻,青玉簪转弯飞过,锋芒锐利,又钻入背上血洞,自腹部飞出。 再次来个对穿后,直刺腹间咽喉,鯥鱼大惊失色,拼命躲避。 怎知青玉簪的目標並非咽喉,只是虚晃一招,在对手注意力集中在咽喉上时,直刺右眼,鲜血飞溅,穿脑而出。 等其他鯥鱼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王怀风遁地而出,作斜抱状,三尺琵琶虚影凝聚而出,素手拨弦,錚錚声鸣,鏗鏘有力,音波如金戈铁马,直击鯥鱼灵魂。 半空中,气势汹汹的鯥鱼们瞬间头昏脑涨,仿佛喝醉酒般东摇西晃。 凶兽肉身强横,灵魂薄弱。 正是瞅准这点,猎杀蝮蛇任务越来越重时,他们才能顺利脱身。 碧云与彩云立刻开溜。 在鯥鱼瞄准自己时,王怀风马上遁地逃跑,临走前不忘捏诀,放出大量牛毛金针,阻上它们一阻。 第二十五章 庆忌 夕阳西下,暮色朦朧。 老地方,山溪旁,王怀风吞吐晚霞紫气,提纯法力。 当天边最后一抹天光落尽,她结束吐纳,睁开双眼,起身朝石磯作揖行礼。 古木下,娘娘睁眼。 明眸闪烁雷光,苍穹落雷,直劈王怀风,她踉蹌后退,连踏三步。 第一步陷地三寸,第二步两寸,第三步一寸。 一道雷是王怀风目前承受极限,再多便会受伤,石磯闭眼,继续打坐。 压下体內躁动气血,王怀风稽首一礼,到旁边打坐,引导部分雷霆之力提纯法力,运转锻雷诀,利用剩余雷霆之力淬链妖体。 三小只的修行自有石磯娘娘指点,机会难得,自然要牢牢抓住。 打坐、杀鱼、挨雷、修法、请教、习剑、练琴…… 日子忙碌而充实,刺激又兴奋。 昼夜交替,已过七日。 第八日,领了任务,王怀风与两童子再次前往丘陵区。 鯥鱼族已经不在冬眠。 眾多同伴被杀,它们暴跳如雷,每日都在丘陵或山溪中守株待兔。 即便如此,依旧死伤惨重。 实在是那三个恶贼太无耻了。 竟然搞偷袭,神出鬼没。 夜袭、暗杀、诱杀、毒杀…… 阴谋阳谋齐出,无所不用其极,让他们防不胜防。 它们凶兽本就脑子不好使,数次折腾下来,心中火气难消,烧心难受。 最聪明的鯥鱼王每日愁眉苦脸,鱼鳞一片片的脱落,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 生灵悲喜並不相通。 鯥鱼一族的难处与愤怒,王怀风三妖无从体会,也不在意。 她们本就是来杀生的! 前往丘陵的路上,三妖开始商量对策,王怀风主说,碧云与彩云补充。 凶兽只是智力低不是蠢,这一点她们在猎杀蝮蛇时深有体会。 知道套路不能重复。 “这次,我打算將蝮蛇一族引到鯥鱼地盘上,凶兽们领地意识极重,两族心里都压著一团火,一旦碰上,便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会疯狂燃烧。” “此计高明,两族相爭,打生打死,我们只需要躲起来,冷眼旁观,等时机差不多了再现身收拾残局。” “哪个?稻草为啥能压死骆驼?” 王怀风:…… “这个你不需要懂,听话就行。” 一妖智短,三妖智长。 完善计划后,她们迅速行动。 蝮蛇族对王怀风三妖恨之入骨,蝮蛇王尤甚,族兽被杀,凶手却逍遥法外,显得他这个王太过无能。 因此,当重新冬眠的它们被时隔数日不见的恶贼再次惊醒后,整个族群怒火前所未有的高涨,蝮蛇王带头衝锋。 山林震颤,树木倾倒。 上千蝮蛇杀气腾腾,煞气滚滚,穿山过林,沿途弱小凶兽不敢招惹,个体强大的凶兽形单影只,也敢怒不敢言。 它们一路上横衝直撞,不管不顾,杀王怀风三妖之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嘶鸣不止,烈火熊熊。 一路火浪带青烟,烧透山林。 奔逃一路,王怀风与两童子形容狼狈,身上掛彩,好在她们早有准备,只是受了轻伤。 进入鯥鱼地盘后,蝮蛇王停下,蝮蛇们也急忙止步,犹豫不决。 鯥鱼族可是猨翼山大族。 实力胜过蝮蛇。 王怀风早料到这点,右掌控簪,竭力刺出,青玉簪绽放犀利青光,速度快到极致,化为一道青色闪电,直刺蝮蛇王右眼。 金铁碰撞的鏗鏘声响起。 蝮蛇王及时闭眼。 已经凝聚出七条妖禁的青玉簪虽在练神返虚后阶实力的蝮蛇王眼皮鳞甲上留下深刻划痕,火四溅,可终究没刺透。 蝮蛇王吃疼,双目喷火。 可他依旧没动作,还安抚住其他躁动的蝮蛇。 作为王,他不能意气用事。 直到看到碧云童子与彩云童子拿著蛇胆,挥了挥手,扔到地上猛踩。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蝮蛇王忍无可忍,一蛇当先,冲入鯥鱼地盘,蝮蛇族再次来袭。 ——— 不知何时,琵琶声起。 素手拨弦,旋律优美动听,令人陶醉,引人入胜,幻形术夹杂其中。 蝮蛇听到,鯥鱼也听到。 他们暗自警惕,可凶兽灵魂较弱,琵琶穿透力强,声声入耳,朦朧梦幻,直击心灵,这是精神攻击,部分蝮蛇与鯥鱼中招。 在蝮蛇眼里,王怀风三妖躲入鯥鱼群里;在鯥鱼眼里,王怀风她们与蝮蛇沆瀣一气,目的是图谋鯥鱼领地。 地盘被入侵的愤怒。 同族被击杀的仇恨。 在两族心中越烧越旺。 曲调变幻,武曲出场,多了杀伐气,也引爆两族心中仇恨。 一条蝮蛇觉得鼻子痒,忍不住打了声喷嚏,飞到了对面鯥鱼脸上。 尷尬沉默后,上千鯥鱼愤怒,將此举视为挑衅。 对峙的两族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各自愤怒吼叫嘶鸣,犹如两条洪流碰撞。 蝮蛇吐火,鯥鱼发冰。 蛇尾如鞭,呼啸带风。 杀气夹杂煞气,滚滚而上。 武曲如魔音穿耳,蝮蛇与鯥鱼知晓有异,想要停下,可心中杀气如火山爆发,根本止不住。 鲜血飞溅,血雨腥风。 当同族陨落,被残忍斩杀。 他们不管不顾,彻底沉浸在廝杀中,鯥鱼王与蝮蛇王也不例外。 琵琶声停,王怀风收弦。 在两童子敬佩目光中换个地方继续隱藏,距离不远不近。 两族廝杀激烈,鳞甲乱飞,血肉模糊,残肢乱飞,骂声不绝。 虽然王怀风听不懂,但感觉很脏。 大战持续半日,二十多条鯥鱼丧命,也有三十多条蝮蛇彻底交代。 蝮蛇族离开,只剩鯥鱼族时,琵琶声再起,王怀风吸引火力,一边躲闪,一边精神攻击。 碧云与彩云趁机收尸。 面对鯥鱼王,王怀风数次险象环生,还在两童子动作麻溜。 三妖很快撤退。 ——— 回程路上。 王怀风心情不错。 两童子牵手哼歌。 这回她们算超额完成任务。 行至半途,在跨过一条山溪时,王怀风突然动作一顿,凝视河水。 玉簪扣在掌心,她沉声道: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 碧云与彩云微微一愣,旋即探查到什么,各自祭出法宝与兵刃。 “別……別动手!” 清脆童声响起,充满紧张与委屈。 水声响,一个小豆丁跳了出来,身高四寸,长得很像人形小童,皮肤白皙,嘴巴红润,婴儿肥嘟嘟,耳朵尖尖,相对淡蓝,穿黄衣,戴黄帽,手持小钢叉,跨坐在一条小马上。 看向王怀风的眼神满是控诉。 第二十六章 世界疯了? “都是……因为你们!” 小黄人手举钢叉,指著王怀风三妖,骑在马上,愤愤不平。 豆大眼珠水雾朦朧。 一副自己委屈大了的表情。 活像她们干了啥丧尽天良的恶事。 看著眼前庆忌,王怀风一头雾水,碧云与彩云也困惑不解。 是的,庆忌! 她们都认出这小人身份。 乃山泽之精,歷时数百年方可成形,生来便形貌似人,擅长水遁与土遁。 素手轻点,青光闪烁。 青玉簪转瞬停在庆忌眉心。 锋芒锐意令小傢伙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皮肤隱隱作痛,嚇得哇哇大哭。 “再哭,我就扎下去了。” 王怀风冷声道。 哭声立刻戛然而止。 王怀风懒得寻思,目光落到庆忌身上:“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举动简单粗暴。 却让庆忌压迫感大增。 不敢怠慢,抽抽嗒嗒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只庆忌摸准了鯥鱼冬藏夏出的特点,每年冬天都会潜入鯥鱼族地,在环绕丘陵的溪水里生活一段时日。 日子安稳。 还能吃鯥鱼族的水灵草。 舒舒服服地过了百年。 直至今冬,遭遇意外。 王怀风三妖横空出现。 逼得鯥鱼族不敢冬眠。 城门失火,殃及庆忌。 天降横祸的小傢伙被嚇得半死,接连七日,东躲西藏,惶惶不安。 生怕被怒气冲冲的鯥鱼盯上。 今日,亲眼目睹一场声势浩大的爭斗后,庆忌看清了,今冬鯥鱼不会再冬眠了。 自己好日子没了。 他愤愤不平,也不知道该去哪,便藏在水里,尾隨王怀风她们。 ——— 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碧云与彩云有些心虚。 不敢对上庆忌控诉她们的眼神。 王怀风想法如何无人知晓,她不像两童子那么天真烂漫,明面上表情平静。 “你待如何?” 她开口,声音波澜不惊,令庆忌身子一抖,感觉比冬雪还冷。 看了眼悬在额头上的青玉簪,庆忌心肝俱颤,后悔惹这个煞神。 可想到自己今冬无处可去,他眼珠一转,伸出小手指著两童子。 “你们害我无家可归,我要你们负责,还想跟著她们。” 庆忌大著胆子道。 碧云与彩云微愣,看了眼四寸小豆丁,眼里浮现一抹喜爱。 既因庆忌可爱,又因想要弥补,只是她们没贸然答应,看向王怀风。 这是近一个月里养成的习惯。 行走在外,她们习惯了她拿主意。 用眼神安抚好两童子,王怀风道:“那是你家吗?你不也是窃居!” 庆忌一梗。 他想胡搅蛮缠。 以往不是没干过。 可看了眼锋芒更盛的青玉簪,庆忌头皮一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放肆。 眼珠一转,他连忙道: “我很有用,能寻找江河灵物,也能传递消息,还能勃发地气。” 庆忌满脸期盼,用力推荐自己,歷数自身各项优点。 “我们庆忌一族素来忠诚,一旦认主,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碧云与彩云心动。 王怀风同样心动,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石磯娘娘,两童子是想孝敬,王怀风是想报恩。 庆忌有练气化神修为。 他长相可爱,性格活泼,机灵识趣,若投入白骨洞麾下,娘娘不仅能得一忠僕,閒暇之余,还能逗趣解闷儿,一举多得。 没拐弯抹角,王怀风点头鬆口。 手指微动,收了青玉簪,她往前迈了几步,声音悠悠传来: “还不赶紧跟上!我答应不管用,关键还得娘娘同意,她才是做主之人。” 庆忌喜出望外,立刻应了一声,挥动钢叉,黄马化水,他脚踏水浪,跳到散发善意的彩云童子肩膀上,跟了上去。 注视前方青衣倩影,他嘿嘿一笑,庆忌一族忠心是事实,可不会轻易认主。 庆忌打算熬过这个冬季就偷偷离开,这种事他虽已百年未乾,但依旧驾轻就熟。 ——— 残阳西沉。 王怀风三妖赶了回来。 她们表现如何,石磯一清二楚。 这次真令她刮目相看。 “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这次你们做得还算有脑子。” 已经习惯了石磯独特夸讚方式的三妖闻言欣喜。 王怀风稽首道。 “都是娘娘教导有方。” 碧云与彩云立刻附和。 石磯努力往下压了压嘴角,怕自己破功,连忙转移话题,目光落到庆忌身上。 庆忌立刻紧张立正,抬头挺胸,身子绷直,心里慌乱不安,差点儿哭出来。 他早该想到的。 若非背后有强者撑腰,这三妖哪敢挑衅蝮蛇族与鯥鱼族。 眼下被这位强者注视,哪怕没散发一丝威压,庆忌都有种呼吸不畅之感。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在鯥鱼族地盘暂时混不下去又不是啥大事。 碧云与彩云立刻上前,你一言我一语,交代清楚庆忌来歷。 两童子是小话嘮。 根本用不著王怀风补充。 怕石磯娘娘赶走庆忌,碧云与彩云还头脑风暴,给庆忌编了一段悲惨往事。 石磯娘娘感不感动不清楚。 两童子是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庆忌则听得一脸懵: 我有这么惨吗? 我咋不知道? 难道我失忆了? 在石磯娘娘再次投来目光时,被塑造成小可怜的庆忌反应迅速,灿烂一笑,露出八颗牙齿,表情要多萌有多萌。 还模仿王怀风,稽首行礼: “小妖参见石磯娘娘。” “真假!” 淡淡吐出两个字,石磯移开目光,本想让王怀风將这小豆丁扔远点,可对上碧云与彩云两对湿漉漉的乞求目光,她心软了。 “既然无处可去,便暂且留下。” 话落。 忐忑不安的庆忌放心。 “多谢娘娘收留!” 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被轰隆一声天雷嚇得心惊肉跳,一蹦三尺高。 下意识地举起小钢叉。 然后就见到难忘的一幕。 一道蓝色天雷落下,劈在那青衣女妖身上,她还一脸享受。 对招雷劈她的石磯娘娘行礼感谢,独自走到一旁打坐。 等从碧云与彩云口中听到这是完成实修任务的奖励时,庆忌整只妖都不好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是那叫王怀风的女妖太变態? 第二十七章 天敌 庆忌心思如何,王怀风不知情也不关心,她专心炼化雷霆。 半个时辰后,停下修炼,王怀风嘴角上扬,梨窝不自觉地绽放。 天雷相助,她提纯法力事半功倍,照这般进度下去,等为期两月的实修结束,便能清除乾净体內法力杂质,妖体也能强横五成。 距离子时还早。 目前也无问题可请教石磯。 瞥见庆忌正跟三小只与两童子玩闹,还骑在其中一只狐妖头上,正扮演大將军,英姿颯爽,征战四方,巡视疆域。 她嘴角抽了一下。 別看这小子最矮,可独自混跡山林水泽数百年,十分鸡贼,从他刚来就忽悠住这些小傢伙就可见一斑。 想了想,王怀风起身。 “驾!我是大商先祖汤,夏桀无道,横徵暴敛,残害忠良,百姓民不聊生……” 狐妖头上,庆忌高举钢叉,意气风发,只是话到一半,就被卡住。 一只素手快准狠地抓住庆忌脖子,像提老母鸡一样,转身走到一旁。 席地盘坐,王怀风鬆开手。 跪地弯腰,庆忌狂咳,看向王怀风的眼神惊魂未定。 山泽在上,这女妖太可怕了。 哪怕她身上散发令自己感到很舒服的山水气息,他日后恐怕也不敢靠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庆忌一族擅长土遁,恰好我也擅长,你我交流一下,各取所长,如何?” 皎洁月光下投下阴影。 庆忌动了动嘴,想要拒绝,可对上王怀风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陡然一个激灵,想到被青玉簪威胁的经歷,话到嘴边意思大变。 “能与前辈交流,晚辈求之不得。” 瞧著连称呼都变了的庆忌,王怀风眉梢微挑,这小子確实会说话。 见女煞妖面色缓和,庆忌如释重负,安慰自己幸好不是他单方面贡献。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石磯娘娘在侧。 女煞妖又不好相与。 庆忌不敢弄虚作假,只能认命般道出血脉传承中的土遁玄妙。 王怀风听得仔细,与自身土遁术相印证,时而沉思,时而皱眉,时而舒展。 庆忌讲完,心里七上八下,偷偷打量王怀风,生怕她出尔反尔。 直到王怀风吐气开声,讲起土遁原理、术法解析、注意步骤、改进方向。 庆忌心放肚子里之余,认真倾听,怕错过一丝一毫道理,更怕自己吃亏。 他越听越痴迷,越听越欢喜。 一张小脸表情丰富,不解时愁苦,听懂时眼笑,有时手舞足蹈。 等王怀风讲完,完成约定,她闭目消化所得,专心致志,心外无物。 庆忌醒来,一双眸子熠熠生辉,这次他不仅没亏,还收穫大了。 想不到这女妖看上去凶巴巴的,土遁造诣却深厚无比,远在自己之上。 复杂地看了眼青衣女妖,庆忌起身,走到另一旁,默默消化。 古木下,石磯只瞥了眼王怀风与庆忌,就撒手不管,只要不闹出妖命,她懒得管。 何况,王怀风有分寸。 ——— 光阴不居,时节如流。 第三场风雪来临时,王怀风来猨翼山已经两个月,实修即將结束。 朔风凛冽,青衣猎猎。 她带碧云与彩云以及庆忌走在洁白雪地中,落脚无痕,踏步无声。 思绪隨风飞扬,捲起旧时光。 猎杀了半月鯥鱼,石磯娘娘换了任务,命王怀风跟两童子在接下来一个月里各自猎杀凶兽,种族不限,只看每日数量。 要求她们谁都不能藏拙。 获胜者会得到一份奖励。 结果自然是王怀风获胜。 石磯娘娘已经有言在先。 她关係又不如碧云彩云跟娘娘亲近,自然要抓住每一次机会,努力壮大自己。 王怀风没让两童子输得太惨。 每日只比碧云彩云多一两只。 最后,王怀风得了一册玉简,上书《阵法初解》。 截教善阵。 作为截教仙,石磯又怎能意外? 哪怕並非截教传承,只是娘娘自己撰写的阵书,她也如获至宝。 今日是实修最后一日。 娘娘让她们自行安排。 过去一个月,王怀风行走各地,在猨翼山发现了白玉矿,品质不错。 临走前,她要多拿点。 带上碧云与彩云是想分她们点。 而庆忌,纯属工具人。 ——— 来到合適地点。 遁往大地深处。 时至今日,王怀风遁地术几经完善,已经脱离当初野路子,愈发玄妙。 进入土中,如鱼得水。 速度效率倍增。 短短片刻,她们就进入玉矿深处,见到了晶莹剔透的白玉。 浓郁地气包裹。 精纯灵气縈绕。 王怀风与庆忌都格外舒適。 挖下一块白玉,仔细打量,王怀风喜上眉梢,这些白玉品质不在自己辛苦收集的太行和田玉之下。 当即开挖! 四妖干得热火朝天。 越往里走,玉质越纯。 四妖挖了半天。 不知道她们究竟挖了多少块。 王怀风越挖越深。 她进入了白玉矿更深处。 刚开挖几块,王怀风危机大增,毫不犹豫地祭出青玉簪,凭感觉下意识地刺过去。 青光闪烁,叮的声响。 一条三尺玉虫被钉住。 疯狂扭动,激烈挣扎。 通体洁白,与玉融合,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认,外表软萌无害却一嘴獠牙。 “噬玉虫!” 王怀风沉声。 这是生活在玉矿中的凶虫。 虫如其名,以玉为食,算是她天敌,怪不得自己刚才实力骤降,心中烦躁不安。 噬玉虫单只仅有练精化气实力,可架不住数量庞大,跟蚂蚁一样群居。 蚁多咬死象。 噬玉虫凶残,强如鯥鱼都不愿招惹。 钉死噬玉虫,收起尸首,王怀风毫不犹豫地转身,寻到碧云彩云与庆忌。 “此地不宜久留,速速离开。” 得知噬玉虫存在,两童子正色,庆忌嚇得钻入王怀风衣袖,对噬玉虫的恐惧暂时压过了对王怀风的惧怕。 儘管行动迅速,她们依旧被盯上。 遭遇小规模噬玉虫拦截,將如意囊交给庆忌,令他趁机收取尸体。 王怀风开杀。 纵是天敌,她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青玉簪纵横,青光纵横。 不断有噬玉虫被钉死。 此虫虽然克她,但数量不多时,王怀风还是能反杀。 加上碧云与彩云辅助。 她们很快杀出重围。 遁出地下,现身地表。 王怀风扭头看了眼白玉矿方向,目光森寒:“老娘迟早会回来。” 旋即带两童子与庆忌远遁,等噬玉虫大军杀到,她们早逃之夭夭。 古木下。 瞧著形容狼狈的四妖,石磯没问她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装了两个月麻雀的青鸞鸟恢復原形,在庆忌震惊目光中,托著她们离开。 振翅飞天,直入青冥。 返回骷髏山后,眾妖都有种踏实与心安,唯有庆忌心中掀起骇浪。 青鸞鸟为脚力。 还拥有一座福地。 石磯娘娘比他想像中更恐怖。 她竟然是仙人! 第二十八章 天道地道 春雷震震,万物惊蛰。 明心草庐,青衣倩影素手拨弦。 悠扬婉转的琵琶声如水流淌,旋律优美,舒缓流畅,高低起伏,转换自如。 静謐高山,空谷幽兰。 欢快流水,瀑布飞泉。 一抹天光在山水之间徐徐探头,轻柔又坚毅地刺破一线黑暗。 旋律继续飘荡,琵琶声中天光云影共徘徊,朝霞红云里一轮骄阳冉冉升起。 光明与希望,温暖且明媚。 夜幕如潮水退去,亦如王怀风心中阴暗被驱逐,杀意被压下。 妖心阳光,道心澄澈。 琵琶声停了,琵琶虚影消散,王怀风端起玉盏,抿了一口玉液。 归山已有半月。 她每日弹奏《高山流水》与《羲和》,用山水冶性,借阳光暖心。 终於在今日平息了实修两月养成的杀心,抚平了斩杀千只凶兽的杀意。 道心重明,可以继续悟道。 低头瞧著盏中洁白玉液,王怀风想起归山后的一段趣事。 手里有了大量灵玉,用不著抠抠索索,她自然想尝一尝玉液的味道。 於是归山第二日,她入白骨洞,邀请娘娘,拿出最好的灵玉,在草庐前以赏月为名,办了一场玉液小宴。 那晚,石磯娘娘嘴上嫌弃,说自己不稀罕王怀风的三瓜俩枣却喝得比谁都多。 临走前,甩袖扔出几块上品灵玉,说是让王怀风尝一尝上等玉液,免得没见识,拿下等玉液当宝贝,出去丟骷髏山的脸。 上品灵玉珍贵,王怀风当然捨不得,收起其他几块,只消耗了一块上品灵玉,饮了一盏玉液,便增长了一年法力与三分神念。 草庐內,饮尽盏中玉液。 王怀风咂巴一下嘴。 玉液好是好,就是味有点儿淡。 想起石磯娘娘说玉液可酿酒,天庭琼浆玉液便是天地间第一等的美酒。 她有些馋了。 前世她没少跟老爸整两口。 只是玉液珍贵,自己没酒方,暂时只能按捺住心思。 庆忌带三小只归来。 他跟王怀风一样都是旁听生。 作为借住明心草庐的报酬,他负责照料山中灵药,王怀风有更多时间修行。 透过窗户,瞧著山中抽芽的草木,她清秀脸上浮现一抹期待。 开春了,娘娘快讲道了。 ——— 没有久等, 三日后,白骨洞內。 七个蒲团上各坐一个生灵。 云床上,石磯开讲。 依旧从基础讲起,依旧通俗易懂,依旧由浅入深,练精化气、练气化神。 道音阵阵,道韵縈绕,道意浓郁。 哪怕已经听过一遍,王怀风依旧认真聆听第二遍,表情专注,跟第一次一样。 仙人讲道。 同样內容细节不同。 这是仙人基於自身理解的微调,更近於道,更贴合理。 王怀风在温故知新,也在体会细微处的不同,微调自身修行。 讲到练神返虚时,跟上次比,內容更多更全,条理更细更清:元神的修行、法力的运转、道体的锤链、阴阳的转化、出窍的法门…… 三小只已经睡著。 庆忌昏昏欲睡。 碧云彩云与王怀风老神在在。 两个时辰后,两童子开始吃力。 三个时辰后,两童子头脑模糊。 唯有王怀风依旧神采奕奕。 云床上,石磯眼里浮现一抹讚赏,这丫头悟性不错。 讲完练神返虚,她又讲了返虚合道,虽只讲了部分,但依旧让王怀风窥见部分玄妙。 这部分內容讲完,石磯又讲起阵法、剑术、符道,在她转变內容时,两童子与庆忌醒来,认真听讲,后来三小只也甦醒。 一天一夜后,讲道结束。 依旧由碧云童子开始提问,其次是彩云童子,然后是王怀风。 躬身行礼,她道: “娘娘適才讲生灵修天道,当接引九天清气,祛除元神阴滓,由阴转阳,已成纯阳,小妖本质为阴,又明山水之道,想来是近地道,不知天道地道可有高下?” 石磯看了眼王怀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沉吟数息后道: “道分阴阳,亦分三才,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人成运,三才並立,阴阳共生,道无高下,只分远近,道无尊卑,只分大小。” 王怀风默默思索,略有所悟,继续发问:“小妖与娘娘同出一族,敢问娘娘,小妖该走地道,还是天道?” 云床上,石磯回道: “贫道虽是顽石,但万年前生於玄黄外,沐浴地风水火,算是先天生灵。 我的道未必是你的道。 千人千面,万人万道,每个生灵的道或许相似却终归不同。 道由心生,心由道定,该走哪条路,有適合哪条道,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又问了几个问题,王怀风坐回原位,轮到庆忌,等他问完,讲道告一段落。 下次再讲,便是十年后。 鱼贯而出,六妖各返居所,消化所得。 ——— 不雨犹落,无风絮自飞。 暮春时节,紧闭两个多月的房门打开,一道熟悉的青衣倩影走出草庐。 將听道所得化为自身底蕴的王怀风负手立在门前,张开双臂,呼吸新鲜空气。 草木清香,泥土芬芳。 正如她此刻心情,轻鬆愜意。 道行有所精进,总是一件愉快之事,哪怕只是微小进步,都足以解忧。 三小只与庆忌兴奋地跑了过来。 碧云与彩云紧隨其后。 相处日久,大家感情更深了。 王怀风暂时放下肩上无形重担,跟他们一起嬉闹,摘扑蝶、泛舟游湖、追逐躲藏,玩累了,她素手拨弦,即兴弹奏,琵琶声扬,旋律轻快,风更柔,草更青,更香,水更明,闭眼倾听,彼此脸上绽放笑容。 有时快乐就这么简单。 凤鸣声响,青鸞凑趣。 连石磯都在四下无人的白骨洞里忍不住嘴角上扬,又很快压下。 昔日冷清的骷髏山,如今越发热闹了。 放鬆过后,六妖各自修行。 王怀风依旧是最卷的那个。 悟道、练气、习术、观经、练剑、画符、抚琴、养器、锻体…… 修行自律,风雨无阻。 春末夏初时,清风吹拂,骷髏山外来了一位贵客,確切地说,是一位坤道。 一位女仙。 第二十九章 菡芝仙 碧云与彩云相迎。 王怀风也带三小只与庆忌迎接,彰显骷髏山白骨洞一脉的礼数。 护山阵法打开一扇门户。 六妖鱼贯而出。 骷髏山外,一位头戴鱼尾冠的玄衣女仙映入眼帘,她气质温和,身姿挺拔,眉宇英气,宛如一棵迎风傲立的青松。 一双明眸扫过两童子毫不意外,显然早就认识她们,只是在见到王怀风、三小只与庆忌时略微错愕,嘴角一紧。 “百年未来,这骷髏山倒是热闹不少,莫非你家娘娘转了性子?” 碧云与彩云稽首行礼,只邀请女仙入山,对她的话微微一笑,並不接茬。 王怀风没冒头。 跟两童子一起行礼后就装聋作哑,多说多错,她只是来彰显礼数的。 三小只与庆忌也行礼沉默。 玄衣女仙嘴角微抽,道了声无趣,目光在王怀风身上停留数息,她道: “大石头竟收了一块小石头,可別教得跟她一样顽固不化。” 王怀风低头装死。 全当自己没听见。 山內传来石磯清冷声音。 “你若不会说话,贫道可以教一教你。” 玄衣女仙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块臭石头说话还不如贫道,跟茅坑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话落,一道剑光破空而来。 石磯悍然杀出,粉面含煞:“让贫道看一看你这百年是否有长进。” 玄衣女仙抬手挥扇,一股狂风抵住剑光,同时足尖轻点,朝后撤去。 石磯仗剑,欺身而进。 女仙手中宝扇化剑,举剑招架,嘴上不停:“道友,上门是客,这便是骷髏山的待客之道?” 手中太阿剑前刺,剑光犀利,石磯毫不示弱,言语交锋:“恶客登门当用剑,贫道一定好生招待你。” 苍穹上,两位女仙你来我往,手中神兵交锋,嘴中言辞如刀,爭斗激烈。 ——— 碧云与彩云嘆息,乾脆利落地蹲在地上,双手托腮,仰望苍穹,满脸无奈。 王怀风也蹲下,好奇问道: “那位女仙是哪位前辈?似乎与娘娘是熟识,又似乎有些特別?” 碧云解释道:“那是天风岛的菡芝仙娘娘,与咱家娘娘同为截教仙。 似乎昔日关係甚篤,不知因何原因决裂,约定每百年斗剑一次,败者要答应胜者一个条件。” 彩云补充道:“两位娘娘势均力敌,修为、道法、神通都不分伯仲,法宝、秘术也在毫釐之间,似乎斗剑数次都没分出胜负。 娘娘不愿提及这位前辈,上次斗剑时我们刚拜入骷髏山,正好碰见才知晓些许內幕,若娘娘不主动提及,你千万別询问。” 谢过两位童子,王怀风继续望天,瞧著斗得难分难解的两道倩影,尤其是那道玄衣倩影。 想不到竟然是她:菡芝仙! 一个敢跟圣人动手的狠角色。 未来封神榜上的风(疯)婆。 倒是对她跟石磯娘娘有交情,王怀风不意外,同处截仙,又是女仙。 有可能认识,在情理之中。 脑海思绪涌动,王怀风目不转睛地盯著交战双方,观战强者斗法,也是机缘。 苍穹上,石磯祭出八卦云光帕,云光大放,乾、坤、震、艮、离、坎、兑、巽,相互交织,天地风雷大动,水火山泽涌现。 菡芝仙也不甘示弱,手捏指诀,祭出一个风袋,大量恶风呼啸,吹散漫天云光。 云光重重,铺天盖地。 恶风阵阵,无穷无尽。 王怀风看得异彩连连。 两位女仙已交手上百回合。 她们的斗战技巧令她大受启发。 ——— 一个时辰后,斗战结束。 苍穹重归平静,两仙依旧平手。 骷髏山前,菡芝仙跟石磯继续唇枪舌剑,眼见言语上难占上风,她眼珠一转,突然打开风袋,一道狂风颳过,捲走六妖,同时她飞天离去,只留下一道得意声音。 “臭石头,贫道好心,替你调教一下徒儿,下次论剑,亲自来我天风岛领人。” 石磯怒髮衝冠。 招来青鸞鸟,一路直追。 菡芝仙见此嫣然一笑,明眸闪过一抹狡黠,脚下风遁更快。 风袋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周遭恶风瀰漫,她们被一道灵光护住。 王怀风素手拨弦,一曲《羲和》安抚眾妖,也安抚自己。 她同样心慌,可越是如此,越要平静,想到至少她们无性命之忧。 王怀风心绪隨旋律抚平。 《羲和》弹奏一遍又一遍,她逐渐进入一种无思无想的状態,不知天地,不知日月,正如此刻风袋环境,心中只见琵琶。 元神不知不觉间增长。 五妖不知不觉间睡著。 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清醒过来时,已经出了风袋,站在一片如茵草地上。 灵气充裕,灵药生香。 触目所及,茂林修竹,灵湖荡漾,丹鹤齐鸣,山翠香,景色不输骷髏山。 旁边碣石上书“天风岛”三字。 王怀风恍然。 原来是到了菡芝仙道场。 “晚辈拜见娘娘。” 她率先行礼。 五妖反应过来,赶忙作揖。 菡芝仙轻轻頷首,眼里浮现一抹满意,唤来童子,命其准备玉液。 她负手而立,眺望苍穹。 唳! 一声熟悉凤鸣声不久后响起,青光闪烁,翎羽生辉,石磯娘娘乘青鸞赶来。 见六妖安然无恙,她鬆了口气,旋即一双美眸怒瞪菡芝仙。 “道友这般举动著实有些过了。” 菡芝仙嘴硬道: “你我相识万载,贫道在这天风岛立下道场也有近千载,道友却一次也没登过门,难道就不觉得过吗?” 石磯生出几分心虚,气焰不由弱了几分,可输人不输阵,依旧振振有词道: “可也不该將小辈牵扯进来。” 菡芝仙瞪眼:“若非你性子倔,贫道又岂会出此下策!” 石磯:…… 合著都是我的错嘍? 见石磯沉默。 菡芝仙知道她已经服软。 强硬语气变得轻柔,亲自邀请:“道友既然来了,何必游览一下我这天风岛? 这一幕贫道可是日思夜想了千年。” 此话一出,石磯不好拒绝,可也站著没动,訥訥不言,手指偷偷卷著袖子。 见好友一如既往的吃软不吃硬,菡芝仙走过去,亲自挽起手臂。 石磯身子微颤,轻轻抽动胳膊,想要挣脱,已有千年没这种亲昵动作了。 见没抽动,她也没再拒绝。 “是你强邀我来的,可不是我主动来的。”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贫道只待片刻就走。” “好好好!都听你的。” 旁观者王怀风:…… 这什么跟什么? 第三十章 寻衅马元 东海,天风岛。 四季有风,昼夜生风,四季风冷热交替,昼夜风缓急交织。 山中有风洞,山上有风石,山下有风谷,怪石嶙峋,风景奇特。 菡芝仙带石磯游览仙岛。 王怀风六妖跟著,看了不少奇异景色,她还顺手拣了一些风石,送进嘴里,略做品尝,眼前一亮,味道不错。 如果说,玉石尝起来像坚果,金石尝起来像辣条,风石便是螺狮粉。 可以暴风吸入,享受嗦粉快乐。 赏景完后,菡芝仙於洞府內热情招待石磯,两位女仙对案而坐。 一个笑脸盈盈,一个別彆扭扭。 六妖盘坐下首案几,与菡芝仙座下弟子同席,面前灵果芳香,盏中玉液飘香。 王怀风混到一杯玉液。 是取自上品灵玉的玉液,液色纯白,泛著点点萤光,像果冻,又像琥珀。 这次她沾了石磯娘娘的光。 王怀风细品慢饮,享受玉液美妙滋味,清香馥郁,入口甘甜,洗涤身躯。 饮尽玉液,她专心炼化。 至於盘中灵果,王怀风一个没动。 木气太盛,对其他生灵来说是造化,可对她却是弊大於利。 上首蒲团上,菡芝仙將下首小辈们的表现尽收眼帘,扫了眼王怀风,她讚许道: “道友这新弟子倒是收的不错,虽跟脚差些,但心性不错,竟在我那风袋中有所突破,元神入了练神返虚中阶。” 石磯扯动嘴角,嘴巴张了张,终究啥也没说,端起玉液,轻轻一抿。 王怀风是不是自己弟子,她干嘛要向菡芝仙解释,自己还没原谅她呢。 见石磯死性不改,菡芝仙撇嘴,想要懟她,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算了。 今日她高兴。 暂时放这个臭石头一马。 ——— 一盏玉液见底。 放下杯盏,石磯起身:“景也赏了,玉液也吃了,贫道也该走了。” 此话一出,两童子起身。 三小只与庆忌也乖乖起身。 王怀风及时醒来。 菡芝仙心情由晴转阴: “怎么?多坐一会都不行,是贫道招待不满意,还是想与我再战一场?” 石磯怒目相向。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眼见两位犟种女仙又要掐起来,王怀风脑中灵光一闪,行礼解释道: “前辈勿怪,不是我家娘娘不愿多待,百年未见,我家娘娘其实也十分想念旧友,想继续敘旧,只是骷髏山中有外敌环伺在侧,心怀不轨,我家娘娘心忧道场,这才不能久留。” 石磯杏眼圆睁: 你说啥胡话? 哪个想她?还跟她敘旧? 只是她知道王怀风在给自己做面子,到底没忍心反驳。 何况这丫头也没出说错。 菡芝仙闻言震怒,柳眉倒竖,厉声道:“究竟是哪个恶贼敢包藏祸心?” 王怀风:“正是居於骷髏山后山的马元,我家娘娘心善,看在同处一山的份上,有心交好,屡次退让,孰料此恶道不仅不感恩,还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小妖初临骷髏山那日,亲眼目睹他挑衅娘娘,娘娘虽將其打出去,但此恶道贼心不死,暗中蛰伏,娘娘不得不常居山中防备。” 菡芝仙恨铁不成钢地横了眼石磯:“道友不是很能吗?那个跟贫道一见面就拔剑相向的你哪去了?哪个过去杀伐果断的石妖哪去了?哪个叱吒风云的女魔哪去了? 如今怎么被欺负上门了也只会忍气吞声?莫非千年来静诵《黄庭》,將你心气也磨平了?” 声声质问令石磯怒火中烧。 她抬头想要反击,可对上那对略微发红的眼眶,心中莫名一痛。 想到过往种种,她別过脸去。 见此一幕,菡芝仙笑了。 她红著眼,笑容却格外明媚。 以前,她们爭执时,这块臭石头也总像现在这般第一个让步。 念及於此,菡芝仙杀心大炽,迈步走出洞府,化为一道暴风,直衝云霄。 石磯心焦,迅速唤来青鸞鸟,王怀风见机得快,带五妖立即跟上。 凤鸣声响,青鸞鸟振翅高飞,穿云破雾,追了上去。 ——— 追风逐电十万里。 骷髏山后山,千丈剑光从天而降,护山阵法盪起大片涟漪,地动山摇。 踏立虚空,玄衣猎猎,菡芝仙杀气腾腾,手捏剑诀,手中宝剑寒光森森,剑气起龙捲,剑光落九霄,不断劈向阵法。 “何方贼子胆敢闯我山门!” 爆喝声响起。 一位面目狰狞的道人冲了出来。 道袍大红,面如瓜皮,獠牙巨口,颈上戴著一串念珠,正是马元。 两仙人隔著护山阵法相望。 马元大惊失色:“是你!” 截教菡芝仙! 每百年她会跟石磯斗剑一次,有时候马元会暗中窥伺,知晓其与石磯不对付。 不知今日她为何会突然寻衅上门。 心中忌惮,马元没立即拔剑相向,沉声喝问:“道友,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讎,道友何故攻我山门?” 猛然想起什么,马元补充道: “道友莫要被那石磯挑唆,贫道与那贱婢颇有仇怨,两年前还曾被其所伤。 道友莫要上了她的当。 我与道友同仇敌愾,道友若愿信我,贫道愿助道友一臂之力,击败石磯。” 长空上,菡芝仙怒极反笑。 她收了剑光,佯装怒道:“好个石磯,果真骗吾,贫道必不与你干休。” 话落,菡芝仙目光灼灼地盯著马元问道:“道友当真愿意相助贫道?” 马元大喜:“绝不敢誆骗道友。” 菡芝仙面带微笑:“如此甚好,倘若能让那石磯服软,贫道必亲自向道友致歉。” 马元拱手:“不敢!不敢!” 菡芝仙:“那便请道友与贫道走上一遭,事成之后,贫道必有谢礼相赠。” 马元頷首,作势欲离。 半个身子刚穿过护山大阵,突然又缩了回去,他心中戒备,嘴上却道: “有劳道友先行一步,贫道回洞府取了兵刃,立刻赶去。” 双眼微眯,菡芝仙看了眼马元,心中杀意沸腾,面上说道: “便依道友所言,贫道先去寻那贱婢晦气,还望道友速速跟来。” 马元拍著胸膛保证。 菡芝仙迅速离去。 见此,马元放下一半戒心。 想到能好生教训一番石磯,甚至有可能我成为整座骷髏山之主,他兴奋搓手。 “石磯,今日就叫你自作自受。” 第三十一章 疯狂输出 做戏做全套。 眼见石磯飞速赶来。 菡芝仙眼前一亮,直接一剑劈了上去,剑光犀利,剑意森森。 “贱婢,安敢骗我!” 石磯:??? 儘管搞不清状况,可以往默契、一个眼神交匯,她便懂了菡芝仙打算。 立刻举剑迎敌,太阿剑在她手中挥出残影,同时吩咐青鸞鸟飞往骷髏前山。 “贱婢,贫道欺你又如何?” “石磯,我与你月缺难圆。” 两女仙当即斗了起来。 被青鸞鸟放下,瞧著又打起来的石磯与菡芝仙。 碧云与彩云焦急万分又一头雾水。 三小只与庆忌同样急得团团转。 不是去寻马元麻烦吗? 为啥两位娘娘又打起来了? 王怀风目光闪烁,想到两位娘娘曾是挚友,想到菡芝仙之前恨不得將马元大卸八块的模样,她隱约间明白了。 她们恐怕是在……做戏! 在引马元上鉤。 想到这点,王怀风戏精上身,学著五妖样子,装作心急如焚又无力阻止的模样。 五妖被感染,更加焦急。 两童子与三小只甚至急哭了。 这增加了演戏的真实性。 马元到来。 他藏形匿跡,默默打量。 见两女仙斗的如火如荼,六妖焦急神情不似做偽,他放下另一半戒心。 手持新炼的宝剑,直劈石磯。 同时手捏指诀,脑后飞出一只手指犹如五个冬瓜般的大手,拍向石磯。 马元全力偷袭,打算一举斩杀石磯,脸上甚至露出几分狞笑。 仿佛见到石磯陨落的场景。 然而,下一刻,他面色狂变。 ——— 正激烈廝杀的女仙突然杀来。 一个举剑抵挡剑光,抬手祭出八卦云光帕,罩住抓来的狰狞大手。 一个祭出风袋,放出先天罡风,剎那间天昏地暗,狂风呼啸。 马元大惊失色。 他抬剑格挡,且战且退。 祭出脖上念珠,颗颗绽放血光,凝聚成一个个骷髏大脸,朝石磯与菡芝仙咬去。 “尔等贱婢竟敢骗吾!” 他朝西逃去。 连骷髏后山都不敢回。 直觉告诉他往西才有一线生机。 錚! 琵琶声起。 一道音波直刺马元心神。 王怀风没忘了昔日濒临绝境的绝望,瞅准空隙,鼓起全身法力、元神,万千杀机凝於指尖,凝於一弦,素手拨弦。 马元元神略微恍惚。 虽眨眼恢復,但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毫釐之间。 石磯与菡芝仙抓住机会。 云中藏风,风生八卦,风云合璧,配合默契,电光火石间重伤马元。 他刚长出的手臂再次被斩断。 惨叫声起,马元心中愤恨却不敢逗留,他欲施展血遁之术却发现自己已被石磯与菡芝仙一前一后堵住去路。 “今日贫道便与尔等拼了!” 马元愤恨大吼。 他念念有词,脑后再生神手,一前一后,分別拍向石磯与菡芝仙。 恶风扑面,血光凶悍,神手遮天蔽日,仿佛携万重神山压下。 石磯与菡芝仙怡然不惧。 一个头顶八卦云光帕,云光万重,托住神手,仗剑来杀。 一个先天罡风凛冽如刀,千刀万刀割神手,风中又生神剑。 ——— 苍穹下,一击过后。 王怀风带五妖迅速躲入护山大阵中,免得被马元盯上。 一个仙人临死前若不管不顾地想拉个垫背,恐怕两位女仙或许没事,她们可就惨了,王怀风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躲入护山大阵后,她放心不少,旋即盯著苍穹大战的三仙,素手摩挲玉簪。 琵琶已经弹过,难再出其不意。 马元也有了防备。 她只能静待时机,见缝插针。 苍穹震颤,法力激盪。 三仙激战,二打一。 马元身上再添伤势,防守逐渐鬆懈,左支右絀,险象环生。 他全部心神被两仙吸引。 王怀风眼前一亮,寻到一抹空隙,毫不犹豫地出手。 青光闪烁,青玉簪出击。 以一个刁钻角度直奔马元耳洞。 欲刺入其中,给这位仙人开脑。 只是,仙人终究是仙人。 马元危机大增,本能侧脸。 玉簪虽划破其脸颊,但未尽全功。 王怀风暗道可惜,至於马元怨毒的目光,她视而不见。 梁子早就结下又何必害怕。 怕了,他就不记仇了? 不仅不怕,王怀风还怒目而视,充满挑衅地做了一个割喉动作。 將马元气的跳脚。 让石磯与菡芝仙抓住机会,又给其补上一剑。 王怀风见此心中一动,立刻招呼五妖大骂马元,乱其心神。 然而,两童子骂功不行,三小只难吐人言,主要靠王怀风与庆忌输出。 “说你长得丑,都是对丑的侮辱。” “还想占据整座骷髏山,你脸可真大,容得下万水千山。” “我本来有两颗心,一颗善一颗恶,但自从见过你,就只剩下善心,因为我噁心死了,怪不得你修行恶道,原来你真真真让人噁心。” “你就像那蚊子血,虽不起眼,但很像让人拍扁,又嫌弃脏了水,瑶池净水都洗不乾净。” “我看你想两头猪,因为一头已经不能形容你的蠢,不对,把你跟猪相提並论都是侮辱了猪。” “小辈,安敢如此?” “你肠子直也不能用嘴来拉!还有別跟我说话,我洁癖。” “还有脸反抗,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怪不得你青面獠牙,脸皮都不知道糊了多少层。” …… 王怀风小嘴叭叭。 一句比一句刺骨。 一句比一句扎心。 蝮蛇王的毒都没她毒。 庆忌不知何时停下,与两童子、三小只都满脸崇拜地看著王怀风。 想不通她看上去清秀爽朗,为啥一张小嘴比娘娘的太阿剑都能扎心。 石磯与菡芝仙都心惊肉跳,旋即双目放光,这小辈是个宝啊。 她们截教仙素来笨嘴拙舌,对上阐教仙贏少输多,倘若学会这一手,定能將那些鼻孔朝天的阐教仙气个半死。 马元更气得哇哇叫,眼都红了,破绽越来越多,被两仙抓住机会,准备送这贼道上路。 “马元,贫道这就替天行道,免得你噁心眾生。” “马元,贫道日行一善,这就替你解脱,无需感谢。”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金光挡住石磯刺下的必杀一击,也挡下菡芝仙的先天罡风。 金光中走出一位道人。 第三十二章 准提 道人面黄身瘦,挽双爪髻,髻上戴两支,身穿麻衣道袍,手持一株树枝。 石磯与菡芝仙俱大吃一惊。 她们已是真仙极致,联手之下纵是上仙也做不到道人这般轻描淡写。 见来人有大法力,两女仙不敢怠慢,暂时罢手,稽首行礼道: “敢问前辈在哪座仙山洞府修行?为何阻吾等斩此恶道?” 麻衣道人笑道:“贫道准提,自西方而来,特来此地渡有缘客。” 笑看马元,抬手虚指,准提道人道:“马元根行且重,与西方有缘,贫道特来渡他,望两位小友慈悲,放他一条生路,来日修成正果,亦是两位功德。” 石磯与菡芝仙尚未答话,马元便迫不及待道:“弟子愿意跟隨前辈前往西方,聆听三乘妙諦。” 態度谦卑,言语哀求。 生怕自己表態晚了命丧於此。 石磯与菡芝仙没贸然答应,一阵眼神交流,知晓彼此心意后石磯开口: “吾等不是孤陋寡闻之辈,曾听吾师通天教主称讚西方妙法,前辈是西方圣者,慈悲为怀,宽济眾生,愿意搭救马元,晚辈不能不给面子,只是其间因果不能不解决。 倘若马元愿意以道心为誓,承诺日后揭过此事,不以任何理由寻吾等及座下弟子麻烦,同时让出骷髏山后山,吾等自可让前辈带走马元。” 准提闻言点头:“合该如此,两位小友所虑甚是。” 他不是不通情达理之辈。 易地而处,他也会这么做。 马元心中大恨。 本想投了西方,保住性命,学好本事再杀出来,以报今日之仇,了断因果。 没想到这两贱婢如此难缠。 眼见准提圣人答应,马元再恨也只能低头,形势逼人强,总比丟命强。 忍著心痛,他抬手发誓道: “贫道马元愿以道心起誓,若两位道友愿意高抬贵手,放贫道一马……” ——— 护山阵法內,在麻衣道人现身时,王怀风心中一紧,听到道人道明身份,她有种果真是他之感,转瞬又有几分惆悵。 紧忙低头,掩饰真实情绪。 马元是西方有缘客:马元尊王佛。 未来封神大劫中,濒临绝境时便是被这位西方准提圣人救走。 自己引菡芝仙对付马元,除了要一统骷髏山报答石磯娘娘恩情、助自己了断与马元的因果以及帮两位娘娘破冰外,还意图试探。 看提前百年弄死马元时准提是否会出现,试探是不是命运不可逆、天命不可改。 她数次出手。 以未成仙道之身对付仙人。 虽自不量力,但也是想儘快弄死马元,好证明命运可改。 没想到他命硬。 偷袭两次都没弄死。 好不容易在两位娘娘身上见到希望,最后关头却峰迴路转。 准提圣人竟横空杀出。 【难道命运真不可改】 想到这点,王怀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戾气,一种不甘。 眼见马元即將逃出生天,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气沉丹田道: “且慢!” 声音尖锐却鏗鏘有力。 道誓被打断,马元不悦,看向王怀风目光阴狠,凶相毕露。 “娘娘,此獠嚇我,明显不知悔改。” 这明晃晃的告状一出。 苍穹四仙皆愣。 准提表情一言难尽。 刚才这小妖扎心之言他听得一清二楚,当真是……挑战道心。 他西方觉者舌灿莲,恐怕骂战也不敌此妖。 石磯与菡芝仙眼前一亮,儘管不知道王怀风要干啥,可定然对己方有利,她们自然要撑腰,当即目光不善地看向马元。 马元嚇得立刻装乖,低眉顺眼,还朝王怀风露齿一笑,满是討好。 王怀风:“笑的……真磕磣。” 儘管不知磕磣何意,可马元感觉她骂得挺脏,怒火攻心又被他强压下去。 王怀风:“果然是王八仙人,忍功一流。” 马元咬牙,硬吞这口恶气。 王怀风:“別咬了,本来就丑,没牙更丑,惨不忍睹都是美化你。” 准提看不下去,打断王怀风:“小友莫要再故意激怒,你因何打断道誓?” ——— 圣人开口。 王怀风不敢怠慢。 恭敬行礼,解释道:“前辈深明大义,想必能体会吾等心情,晚辈只是觉得,道誓並不严谨。 马元阴险狡诈,惯会挑拨离间,为防止其借刀杀人,还需加上几条誓词。 其一,他不得故意诱导旁人对吾等动手,不可仗势欺辱吾等。 其二,吾等既网开一面,马元当做出赔偿,立刻交出护山大阵控制权,其收藏当归吾等所有。 其三,马元恶行累累,喜食人心,未免其带累西方教名声,其日后不得食用无辜生灵。 其四,晚辈非石磯娘娘弟子,只是在其座下旁听,日后他不得以任何方式对我以及与我有关生灵动手。 其五,马元千年之內不可再入东方,只能在西方行走,造福西方生灵。 其六,为防止马元再恃强凌弱,当交出身上法宝。 其七,马元需当面向吾等行礼致歉,晚辈昔日曾险些命丧其手,他当赔偿晚辈一滴心头血。 其八、其九、其十……” 王怀风洋洋洒洒,提出十二条补充內容,听得准提圣人侧目,石磯与菡芝仙眸生异彩,两童子与庆忌目露崇拜。 怒火熊熊燃烧,马元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怒不可遏,目眥欲裂。 “小辈,你莫要欺吾太甚!” “欺你又如何?有骨气你血战到底啊!但凡你敢战死,我立刻在你坟头烧纸,让你风光大葬。” 石磯与菡芝仙马上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千刀万剐的架势。 马元不敢动手,气得眼眶发红,眼泪都快流出来,双目紧盯准提。 希望这位圣人能替自己做主。 准提不想管,觉得要求合情合理,可想到自己袖手旁观,救命之恩就大打折扣,只能看向王怀风:“小友,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条陈可否减少一二?” 作揖行礼,王怀风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道:“圣人容稟,这十二条既被晚辈提出来,那便成了明面上的空隙,既是为吾等著思,还是为西方教,亦是为芸芸眾生,於情於理、於公於私,一个都不能少。 而且,晚辈还想再加。” 马元面色瞬间惨白,看向准提。 准提故作咳嗽,抬头看天,天真蓝,云真白。 眼见希望破灭,王怀风又有张口之势,马元嚇得赶紧发誓。 第三十三章 中品法宝 准提带垂头丧气的马元走了。 这位不可一世的恶仙一贫如洗,又失心头血,当真是令人……痛快! 石磯与菡芝仙笑靨如。 对视一眼,想到她们尚未和好,齐声冷哼,各自扭头,看向一侧。 只是氛围缓和,不再冷硬。 两女仙落地,带六妖与青鸞鸟先去了骷髏后山,依照马元留下的法诀,打开护山法阵,与前山灵气精纯、清气充裕不同,后山阴气浓厚,浊气瀰漫,更充斥一股恶臭血气。 两女仙皱眉。 六妖同样觉得作呕。 只是排除血气外,王怀风神色微动,她竟觉得这后山格外舒坦,阴气令她元神舒畅,浊气使其毛孔舒张。 想到这些都与地气有关,王怀风略有所思,一路行进,血煞之气愈浓。 她们在山崖下见到累累白骨,积尸如山,瘴气瀰漫,看得她们眉头紧锁。 一路登高,入了后山玄骨洞。 石磯与菡芝仙联袂而入。 王怀风带五妖在外守候。 石磯再出来时,已让后山洞府道碑重新认主,自此前后山归於一体。 她气运加身,意气风发,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洋溢一抹笑容。 返回前山时,没再绕行走远路,石磯带她们来到两山衔接处,轻挥衣袖,昔日牢不可破的结界破碎,烟消云散。 从此以后,骷髏山畅通无阻。 白骨洞,分主宾落座。 石磯虽嘴上没说,但用实际行动表示感谢,直接递给菡芝仙一个如意囊,里面装有马元数千年来的部分珍藏。 有些东西对真仙有益。 菡芝仙没矫情与客套,直接收起如意囊,知晓石磯可能要闭关,她连玉液都没喝,起身告辞,动作洒脱。 菡芝仙走后,石磯依次赏赐了两童子与庆忌,连三小只都各自捞到一粒灵丹。 最后,目光落到王怀风身上,厉声质问:“琵琶精,你可知罪?” ——— 扑通! 王怀风乾脆利落地跪下,没有任何狡辩,直截了当地认错。 “小妖有罪,不该为一己之私鼓动菡芝仙娘娘对付马元,借刀杀人。” 石磯微愣,想不到这小妖认错態度这般良好,旋即面色微缓。 “你就不为自己辩解一二?” “娘娘对小妖恩重如山,小妖不想欺瞒娘娘,错了就是错了。” 石磯面色更和缓。 “你耍小聪明,故意激怒菡芝仙,真以为她看不出来?不过是顺水推舟,看在你有几分好意的份上没有追究,可她能姑息,贫道却不能。有错当罚,待贫道出关,你需领一年天雷。” 王怀风心情复杂,感激叩首:“小妖多谢娘娘慈悲。” 一年天雷,可对有志锻体的她而言,是重罚,也是机遇。 拿出一个小如意囊,一缕法力將其送到王怀风面前,石磯继续道: “贫道向来赏罚分明。 你助贫道解决了马元,使骷髏山一统,面对圣人亦敢直言,当面阳谋,表现可圈可点。 这是奖赏,望你妥善使用。” 王怀风欣喜,叩谢娘娘大恩后,双手接过如意囊。 石磯满意頷首,讲明自己要闭关,出关日期不定,嘱咐她们修行不可懈怠,便命眾妖离去。 王怀风六妖走后,她嘴角上扬,笑容灿烂,先去了趟藏经阁,旋即走入静室,正式闭关。 ——— 明心草庐,房间內。 王怀风查看奖励,琳琅满目的天材地宝映入眼帘,看清其中之物,她心中一暖。 木属灵药灵果仅占极小一部分,大部分是土属、金属与水属灵物: 三十余块上品灵玉、五十余块辛金灵石、一百余块壬水石与十余块金风灵石…… 王怀风喜笑顏开。 收起积成一丈土堆的奖励,盘坐蒲团,继续炼化体內上品玉液能量。 儘管得了奖励,可她依旧是穷鬼一个,不容浪费。 数日后,王怀风醒来。 法力增长一年,元神又获滋养。 心念一动,素白掌心多了一根青玉簪,瞧著玉簪中那滴真仙血,她心情愉悦。 下品法宝十八条禁制。 中品法宝二十七条禁制。 上品法宝三十六条禁制。 极品法宝四十五条禁制。 法宝每条禁制的凝练难度成倍递增,九滴心头血可凝练第二条禁制、十八滴心头血可凝练第三条、二十七滴心头血可凝练第四条…… 不能重复使用,消耗完了就得重新积攒。 去年实修,王怀风斩杀了一千余只凶兽,青玉簪內部已有十六条禁制。 这件法宝追求无坚不摧,要將锋锐开发到极致,十六条禁制皆加持这一属性。 与其博而不精,不如精而不博。 青玉簪內这滴真仙血,是马元脸上血,儘管普通,可生命层次不同,抵得上她斩杀上百只凶兽,可凝聚一条禁制。 何况,还有一滴心头血。 念及於此,王怀风开始发挥仙血之威,凝练第十七条禁制。 静室內,青玉簪血光闪烁,妖文游走,瀰漫一股血腥杀戮气息,蛮荒古老。 第十七条禁制缓缓浮现,青玉簪上多出一条血纹,惊鸿一现便隱於无形。 感受到法宝上那股更犀利的內敛锋芒,王怀风心中满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玉盒,解开法禁,打开盒子,一滴犹如血红琥珀的真仙心头血映入眼帘。 青玉簪上传出一股强烈渴望。 王怀风抬指,牵引心头血,將其缓缓融入簪中,隨后大睡一觉,恢復精气神。 ——— 新月掛高枝,微光映碧池。 睡了三天三夜的王怀风醒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神采奕奕的她再次取出青玉簪,法宝已经適应心头血的存在,王怀风正襟危坐,抬手捏诀,刻画一个个与锋锐相关的妖文。 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每个妖文都刻画一盏茶之久。 待刻完九妖文,她轻车熟路,牵引心头血,融入妖文,凝练禁制。 妖文生辉,彼此相合。 第十八条血纹缓缓诞生。 至此,青玉簪走到下品法宝极致,可王怀风表情不喜反重。 真仙心头血强大。 一滴胜过千只凶兽心头血。 凝练第十八条禁制只是顺道,仅消耗了小部分能量,她索要马元心头血,目的是为了促进法宝晋升。 眼下正是时候。 当一鼓作气! 第三十四章 潜修,继续 明心草庐,青衣无风自扬。 目不斜视地盯著青玉簪,王怀风心无旁騖,双手穿蝴蝶般飞舞,打出道道奇异手诀。 后牵引出自己一滴心头血,屈指轻弹,飞向青玉簪,仙血与妖血相融。 她素指勾勒,铭刻妖文。 青玉簪悬浮而起,青光与血光交织,妖文生辉,十八条禁制,共计三十六个妖文,缓缓组成两个字:锋锐! 这一步,王怀风走了整整九日。 九日后,青玉簪大放光明,一股锋芒气直衝云霄,晋升为中品法宝。 王怀风见此,损害心头血与法力的苍白脸上绽放两个梨窝。 手持青玉簪,她缓缓睡去。 白骨洞,静室內。 石磯眼皮微动却没睁开,微微上扬又迅速压下的嘴角显示她心情不错。 採药的两童子大喜。 “恭喜道友。” 种药的庆忌一蹦三尺高。 “这女妖更凶了。” 正玩闹的三小只惊喜,围绕明心草庐追逐打闹。 日迈月征,朝暮轮转。 三日后,王怀风睡醒。 损失一滴心头血,损耗不是睡一觉就能补好,可至少精神已经不错。 青玉簪剔透洁净,她三两下挽好髮髻,不施粉黛,素麵朝天,起身出屋。 嘎吱声响,打开门扉。 层层削弱的炽热夏日照在脸上,令妖心中暖洋洋,深吸一口泥土混著草木的清香,王怀风走出草庐,走下台阶。 嚶嚶嚶~! 三小只兴奋地跑了过来。 两只小狐妖绕膝,黄独秀跳上肩头,兴奋地摇头晃脑。 王怀风心情舒畅。 摸摸这个,逗逗那个。 两童子与庆忌也赶来。 六妖再聚,她们一起走上骷髏山最高峰,一起登上一叶扁舟,一起不用法力漂流,欢声笑语与刺激尖叫伴著瀑布飞泉与潺潺流水,迴荡山林,心情飞扬。 漂流过后,梧桐树枝叶橙黄如火,繁茂灿烂,绚丽夺目。 树上青鸞梳理羽毛。 树下六妖隨性而坐。 王怀风坐著,素手拨弦,即兴演奏,旋律如夏日热烈,又如漂流激情。 一颗又一颗心火热。 一只又一只妖真挚。 青鸞振翅,盘旋鸣叫,伴奏又伴舞,五妖也很快手舞足蹈。 咚咚~! 氛围热烈到极致时,碧云与彩云化作乌云,酝酿雷霆,模擬鼓声。 两只狐妖嚶嚶鸣叫。 庆忌挥舞钢叉,双足急促踏地,踩著密集鼓点,发出热情咆哮。 黄独秀又慌又急,她努力憋气再憋气,努力再努力。 三百载日夜修行。 两年吃的天材地宝。 终於让她发出妖生第一音: “咯咯噠!” 琵琶声顿住。 雷鸣声停下。 踏地声消失。 凤鸣声止息。 狐叫声暂歇。 她们都笑了。 没有嘲笑,纯粹高兴。 高兴黄独秀开口。 黄独秀靦腆一笑。 下一刻,更激昂的琵琶声响。 雷声轰鸣如鼓,场面愈发热闹。 一场狂欢后,青鸞归巢,眾妖四散,各回各屋。 明心草庐,王怀风盘坐桌案前,手持刻刀,回忆刚才种种,回想即兴演奏的旋律,第一次完善《羲和》。 去年一场漂流,她勇敢向前,衝破樊笼,一曲《羲和》忆亲情。 今年一场漂流,她恣意奔放,感情热烈,完善《羲和》道友情。 即兴演奏,以心动情。 撰写舞谱,以曲载道。 这是她心灵的一次升华,自此道心愈发纯粹,琵琶之音入微。 王怀风更明心见性,照见真我。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石磯娘娘说的路,可也只是一恍惚。 灵感一闪而逝。 王怀风伏案谱曲。 ——— 日居月诸,东方既出。 石磯娘娘闭关,六妖各自修行。 除了指点三小只,偶尔加上庆忌,王怀风又开始卷生卷死。 朝暮采紫霞,子夜聚月华。 研习法术、淬链妖躯、以簪代剑、早晚诵经、铭符刻阵、深耕妖文、精读道文、通过雕刻精细法力、弹奏琵琶时常洗涤道心…… 每三日,她会饮一杯上品玉液,增长法力,补益元神,恢復元气。 每五日,或食用一颗辛金石,修行锋芒诀;或食用一颗壬水石,修炼水遁术;或食用一颗金风灵石,精进风系法术。 夏末秋初,王怀风在锋芒诀上有了新进展,她心情大好,难得放自己一天假,张弛有度。 骷髏前山已经被她逛遍,想到自己昔日初入骷髏山后山时那种舒適感,王怀风起了兴致,迈步进入后山。 登山峰,下空谷。 被阴气与浊气无时无刻环绕的感觉令她沉醉,像炎热夏季泡冷水澡一样舒坦。 后来,她进入玄骨洞。 石磯娘娘没有封闭洞府,任由她们来去,只是两童子与两狐妖不喜后山,並不常来。 进入洞府,浓郁阴气扑面而来,王怀风一时没防备,脚趾头都抓紧。 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最后,她四仰八叉地瘫在一块大石上,自在地闭上双眼,偷得浮生半日閒。 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 乌云翻涌,阴气冲霄。 王怀风眉头紧锁,额生冷汗。 被噩梦缠绕,猛然惊坐而起,瞳孔紧缩,急促呼吸,满是后怕。 喘息声在寂静空间里清晰可辨,王怀风缓缓平復情绪,睁眼打量四周,面色转瞬苍白,声音颤抖道: “马——元!” 这位昔日玄骨洞之主竟站在自己面前,抬手便可宰了自己,血溅五步。 “贱婢,看到贫道是不是很惊喜?这里是我昔日洞府,真以为贫道没留下后手?” “玉石琵琶精,你是不是很不甘心没杀了贫道?” “来呀!贫道站在这里让你砍,让你杀,你都伤不了贫道丝毫。 宿命不可逆转,贫道註定要在西方教修成正果,称宗做祖,享受佛陀尊位。 而你註定会在封神大劫中陨落,任凭你竭尽全力挣扎,呕心沥血筹谋,最终都水中捞月空费力,镜里望月自欺心。哈哈哈!” “气愤吗?愤怒吗?无力吗?想吼叫?想杀人?可惜你也就只能无能狂怒,你就是一个卑微爬虫、一只螻蚁、一颗棋子,永远无法跳出棋盘,能被圣人驱使已经是你们的福气。” “乖乖接受命运,过好当下,好歹还能自在上百年,否则,你只会比原来更可悲。 放弃吧,这不丟脸。 承认吧,你就是废物。” …… 马~元桀驁大笑,姿態囂张,神情张狂,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 直到他嗓子冒烟,暂时停下。 王怀风才张口:“继续!” 第三十五章 地道在我 短短两字,语气平淡。 仿佛她只是局外人、旁观者。 却杀伤力巨大。 马元气炸了,鼻孔冒气,脸上横肉抖动,几乎要磨碎獠牙。 “贱婢,贫道必不与你干休!” “西方教有两位圣人坐镇,妙法无数,贫道背靠大树,修成无上神通,迟早会捲土重来,到时候,必与你清算因果。” “不!根本用不著贫道出手,我只需作壁上观,看你在封神大劫中如何垂死挣扎,如何徒劳无功,如何死无葬身之地。 贱婢,自有天收。” …… 马元唾沫横飞。 王怀风冷眼旁观。 直到他再次停下,她才又发声:“继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马元:“王——怀——风!” 小拇指掏了掏耳洞,王怀风不耐烦吼道:“丑八怪,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有事说事,老娘没聋。” 声音比马元高八个度。 洞顶都被震的尘沙簌簌掉落。 充分展示了啥叫女高音。 马元:…… 他闭嘴,呼哧喘息,双手攥紧成拳,双目气到发红,充斥血丝。 想破口大骂。 想嘶声咆哮。 可话愣是憋在嘴边吐不出来。 他怕了。 怕王怀风继续无动於衷,怕她继续吐出继续,怕他继续听到继续。 又怕自己吼不过这小妖。 一时间,他堂堂真仙竟有些彷徨。 他暂时沉默。 王怀风却发声。 起身下了大石,她淡淡道:“说完了?那轮到我了。” 一巴掌毫无徵兆地抽过去,转手又是一巴掌,速度极快,掌声洪亮, 马元直接被扇懵了。 无视马元喷火目光,瞅著左右对称的脸,王怀风满意頷首。 旋即目光一厉,朱唇轻启。 想到面前小妖扎心挖肉的唇枪舌剑,马元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心肝一颤。 “真以为你能动摇老娘心神? 別说你不是马元,只是一道心魔,就算是,又如何? 上次逃掉,只是你运气好。 可你不会回回走运,一次不行就两次、四次、八次、十次、百次、千次。 老娘从不信命。 宿命不可改,那是实力不够强。” 马元:“可距离封神大劫只剩百年,即便你拼尽全力,也难以追上那些上仙,到头来,依旧是一只他们隨手可摁死的爬虫。 何况,你是天地间跟脚最低等的石头,你要如何追上、超越他们?” 王怀风抬手投掷青玉簪,青光闪烁,穿过马元额头,熟练地开个脑, 望著眼神涣散的马元,她面无表情,淡定收簪,举动明晃晃地表態: 凭什么你问,老娘就得答。 带著浓烈不甘,马元散去。 ——— 玄骨洞。 一双眸子猛然睁开。 王怀风醒来。 见真是一场心魔劫。 她略带几分庆幸。 这种劫难由心而生,诡异莫测。 起初王怀风確实嚇得够呛,真以为是马元,后来冷静下来发现疏漏,才发现是心魔劫。 这才破了。 她是穿越客。 什么劫难大得过穿越? 她起身,步伐坚定地离去。 返回明心草庐,王怀风復盘心魔劫种种细节,手指轻敲桌案。 上次听道,石磯娘娘有言,天地人三才,是大道分支。 世间修行者皆要择选其一。 这是凝练元神的基础。 分支不同,追求不同,方法不同。 天道最为昌隆,大能眾多,证道者眾,世上大部分生灵修行天道。 地道次之。 从初入骷髏山后山起,王怀风便有一种隱约感觉:她適合地道。 自己是后天石精。 能採集晚霞紫气。 修行山水道,浊阴气令她愜意。 这些都有跡可循。 只是她犹豫了,权衡利弊。 地道大能数量寥寥,多修鬼道,前路渺茫,能参考的路不多,很多要自己摸索,纵然是她如今修为,放在地道,也算不错。 成仙前还好,成仙后便要劳心劳力,摸著石头过河,探索前路。 可一场心魔劫后,王怀风道心纯粹,不再徘徊,不仅元神得到滋润,有所增长,看问题还更直指本质,终於做出选择。 她要走地道! 既因为合適才最重要,又因为时间紧迫,她得在短短百年內成仙,而地道前期更易速成。 否则,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命丧大劫又何谈以后? 活下来才是头等大事。 其他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想通后,王怀风放下心中大石,法力运转更如意。 至於人道,是一条治世之路。 世间帝王將相,行的便是人道。 翌日一早,她入白骨洞藏经阁,寻到一些关於地道的玉简。 部分是石磯娘娘收藏。 部分一看就得自马元。 ——— 静心参悟,专心研究。 日常修行外,王怀风一心扑在地道上,最终她寻到一本《地气凝窍诀》。 这是马元所留,他修行尸骨道,修行岁月仅有石磯娘娘三分之一。 因为修行地道才突飞猛进。 从那以后,王怀风经常出入后山修行。 生灵生来兼具阴阳,修行前期是调理阴阳,选好道路便要走纯阳或纯阴之路。 她要將一身法力转化为纯阴法力,幸亏白骨洞有相应法门。 她也在吸纳浊阴气,凝练窍穴,锤链妖躯,马元肉身强横,能断肢重生,前期就得益於这篇《地气凝窍穴》。 煞气亦是地气。 一次突发奇想,王怀风尝试吞服噬玉虫血肉,借用其中煞气淬体,炼化能量增长法力,同时试图打破生克枷锁,至少提高她对天敌的抗性。 开始时每次吞服都锥心刺骨,浑身酸痛,可她愣是咬牙坚持。 哪怕汗流浹背,纵然身体痉挛。 皆因煞气是浊阴之气资粮,不管是转化法力,还是锤链体魄,都效率倍增。 一日又一日,她跟吃药一样按时吞服,身体耐受度越来越高,煞气对妖躯的侵蚀越来越小,抵抗力越来越强,生理与心理上对噬玉虫的恐惧在逐日减少。 天朗明净,银杏金黄。 秋末冬初,潜修三个月,王怀风终於將法力转化为纯阴法力。 功成之日,她內丹永镇下丹田,成为一名地道修者。 王怀风脚踩大地,与大地山河多了一丝神秘联繫,力量倍增。 感受到这一变化,她心情激盪。 第三十六章 三载 鬼火摇曳,光线昏暗。 幽绿忘川河畔尽头,血红彼岸如火盛开,开不见叶,妖冶綺丽。 一座巍峨宫殿矗立在海之间。 通体洁白,古老沧桑。 与幽冥世界黑沉色调截然相反却毫不违和,仿佛山巔一尘不染的皑皑白雪。 空灵圣洁,直达彼岸。 宫殿正门匾额上写有三个古朴玄妙的先天道文:轮迴宫。 宫殿內,一位灰袍女子醒来,眸光生辉,洞穿虚空,落到骷髏山上。 看著正式入门地道的青衣女妖,灰袍女子绝美脸上绽放一抹温婉微笑。 “三千年沧海横流,昔日亲手雕刻的玉石琵琶不仅通灵化妖,还踏入了地道。” 掐指推算后,她眉心生辉,一道白衣倩影出玄关,走入忘川河泉眼之內。 骷髏山,明心草庐。 感受一番地道玄妙后,王怀风盘坐案前,素手执刀,刻录玉简。 【甲子元年,孟秋】 纯阴法力成。 《地气凝窍法》登堂入室。 元神阳滓祛除一成。 地道修行初窥门径。 优势:脚踩大地,力量增幅一倍,地行法术威力提升五成。 劣势:雷霆伤害加倍,厌阳。 卯时不可再修炼,遍体犹如火烧;酉时採集晚霞紫气效率事半功倍。 子时不受影响。 机会:扛过雷霆后,造化加倍。 目標:修成己土体,法力两千载,剔除元神两成阳滓,精炼土行与元神法术。 【甲子元年,秋初】 早起烟霜白,初寒鸟雀愁。 游览一番骷髏山后山寒霜景色,放鬆身心,返回草庐,阶段性总结: 潜修一季,耗费上品灵玉二十六块、下品灵玉百块,法力增长五十载,加上以前饮用的玉液,总法力已有一千四百年。 元神目標已成。 《地气凝窍法》小成,遭两童子联手雷劈百次,完成锻体目標。 耗尽噬玉虫尸,天敌畏惧感减少,具体几成需实战验证。 脚踩大地,力量增福一倍半,土行法术威力提升七成,是己土体初成功效。 勾魂摄魄法术修行,事半功倍,除与地道有关外,自身元神强大功不可没, 元神受跟脚限制较小,当深耕,扬长避短,將优势最大化。 目標:己土体登堂入室,法力两千载,剔除元神三成阳滓 【乙丑年,春初】 芳草才芽,梨未雨。 地道前期果真进境神速。 近一年潜修,己土体登堂入室,元神增至练神返虚后期,法力积攒一千四百三十载,综合修为臻至练神返虚中期。 脚踩大地,力量增幅两倍。 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只是开始討厌白昼,有种做遮阳伞的衝动,这令我想起了魔家四將。 无论是混元伞,还是碧玉琵琶,我都很有兴趣,想上手研究一二。 特別是对碧玉琵琶,我有一种强烈直觉,若能將此宝炼入本体,或许能提升跟脚,於道上走得更顺遂长远。 魔家四將实力不俗,如今又不知踪跡,需从长计议,当下仍以修行为主。 (关於魔家四將的记载,划掉) 【乙丑年,仲夏】 绿树荫浓,荷满塘。 修行閒暇,六妖重温旧梦,再次漂流,兴尽过后,於梧桐树下再弹琵琶。 欢宴间目光看向白骨洞,想起石磯娘娘,回忆起往昔教导,想起漂流前两童子对石磯娘娘的思念之言,我隨心而走。 悠扬旋律变换,少了三分欢快,多了三分感恩,宴毕回屋,再次完善《羲和》,曲谱更完美,多了一抹师徒情。 自己虽不是娘娘徒弟,但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丙寅年,春初】 娘娘闭关已有两载。 修行地道也有两载。 四季之中,春夏为少阳太阳,修行进度渐缓,秋冬为少阴太阴,修行速度递增。 修行开始有主次之分: 春夏以画符布阵与研习武艺剑术为主,修行法术与增进修为为辅。 秋冬反转,全力提升修为。 两载修行,元神只差三成便可纯阴,己土体小成,法力累积一千五百载。 脚踩大地,力量增幅两倍半。 这种特殊增幅方式令我鬼使神差地想到前世洪荒流的巫族,尤其是土巫一族,脚踩大地,力量源源不断,肉体强横如此,甚至能调动煞气(划掉)。 通过翻阅典籍,我已知晓此方天地非洪荒天地,没有洪荒传说与背景。 天地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便会开闢一次,为一个纪元,每元有十二会对应十二地支,每会一万零八百年。 子天丑地人寅出。 天地开闢仅三万载。 肉身修行上我打算效仿洪荒巫族,想办法提高增幅效果,若脚踏大地,力量无尽,何愁渡不过封神大劫? (划掉洪荒记载) 【丙寅年,仲夏】 漂流再续。 梧桐树下琵琶声起。 数年奏曲,青鸞鸟对我態度更好了,这才发现高傲只是保护色,这只青凤实际上挺害羞,有点儿社恐。 怪不得每次来,她都在天上飞。 可惜,这次没能完善《羲和》,倒是对夏日与日俱增的厌恶让我心情谱写出几段古怪旋律,弹奏起来阴冷幽暗,天沉日昏。 暂不成曲,被我命名为《日蚀》。 我有预感,此曲若出,必惊天地,泣鬼神,亦將是我踏入返虚合道之日。 这种感觉很玄乎,难以言喻。 【丙寅年,冬末】 凶兽血肉耗尽,煞气锻体成效显著,《地气凝窍法》修行突飞猛进。 元神只差两成便可纯阴,果然修行越往后越难走。 法力臻至一千六百载,手中灵玉与灵石所剩无几。 修炼真烧钱!!! 修为勉强踏入练神返虚后期。 【丁卯年,仲春】 果然! 地道就跟某些易学难精的技艺似的,门槛低,提升难。 修炼速度与效率已大不如前。 好在我是石头精,又置身洞天福地,骷髏山后山更与地道相契。 相较以前,依旧算事半功倍。 骷髏山习练琵琶五载有余,过去两百余年勤练不缀,终於技近於道。 明心见性似乎要走到极致。 明道即將再次细化。 【丁卯年,春末】 坏消息:灵玉与灵石彻底告罄。 好消息:石磯娘娘出关了。 特大好消息: 娘娘听到碧游宫道钟声,將前往金鰲岛听道,说会把我带上。 兴奋到夜不能寐。 用搬砖砸自己,砖碎,头无事。 【事后补记】 翌日一早。 凤鸣声响,青鸞展翅。 乘坐青鸞,穿云破空,得知有数日旅程,我请求娘娘祝我入眠。 免得到时精神萎靡。 聆听圣道,当精神饱满。 娘娘答应,趁我不备,一个手刀,娘娘笑,我晕! 第三十七章 金鰲岛,龙女 一觉醒来。 王怀风伸个懒腰。 除脖子有点儿疼,这一觉睡得贼饱,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半坐青鸞上,放眼望去。 碧空如洗,海天一色,她们行进在海天之间,见辽阔天地,王怀风心旷神怡。 素手微痒,有种弹琵琶的衝动。 只是瞧著不断路过的仙人遁光,她忍住了,实力强大前,少浪。 閒来无事,王怀风观察同样赶赴金鰲岛的仙人们。 模样千奇百怪,脚力五八门。 有正常的,也有不正常的;有独行的,也有结伴的。 骑驴老翁、乘鹿壮汉、採莲仙子,个个仙风道骨,卖相十足。 面如重枣的红须仙跨烟驹、脸如蓝靛的赤发仙坐金驼、耳朵细长的白面仙坐飞鹰……皆不可貌相。 有些携带弟子,有些呼朋引伴。 数量最多的是未成仙人的精怪,要么怪头人身,要么人身怪头,要么毫无人形、天上飞的、水里有的、地上跑的,海陆空齐备。 收回目光,王怀风居高远眺,一点光逐渐映入眼帘,若海天间一颗璀璨明珠。 由远及近,模样更清楚。 是一座恢弘无边的仙岛。 山水如画,连绵起伏。 草木繁盛,巍峨壮丽。 珍禽异兽无数,祥云瑞彩亿兆。 道不尽的仙家圣景。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说不完的圣地气象。 仙人们直入岛內。 精怪们徘徊岛外。 万仙来朝,万灵拥簇。 最重要的是,竟然真有一只金鰲在驮岛移动,除非圣人讲道,否则,唯有截教仙与有缘客才能寻到这处圣人道场。 王怀风、三小只与庆忌被放在一块黑色礁石上,她们非骷髏山弟子,不能入岛,只能在外听道。 纵然如此,依旧是大机缘。 截教有教无类,不是口喊口號,而是落到实处,福泽眾生。 ——— 石磯娘娘来得不早不晚。 王怀风盘坐礁石看仙人穿梭。 旁边水声响,一条粉龙出现,幻化为一位粉衣女子,明眸皓齿,云鬢香腮。 头戴金簪,佩戴美玉,浑身亮闪闪,珠光宝气,审美很龙族。 她有练神返虚修为,见到王怀风露齿一笑,看到两只小狐妖眼前一亮。 “敖嵐见过道友。” “王怀风见过道友。” 相互见礼后,一龙一妖攀谈起来,主要是敖嵐在说,王怀风倾听,偶尔附和。 “道友家住何方?” “道友这狐狸养的不错,油光水滑,膘肥体壮。” “道友喜欢什么顏色?” …… 交谈不久,敖嵐上手,擼起狐狸,这丫头有点儿社牛。 她手法老道,经验丰富,两只小狐妖很快舒服地眯起双眼。 通过攀谈,王怀风知晓龙女身份,她是西海龙王敖闰之妹、西海龙族长公主、敖烈的姑姑。 果然,龙族姓敖的不简单。 半日后,当的一声钟响自金鰲岛深处传来,清心安神,令生灵很容易入定。 一盏青灯出碧游,绽放无量清光,令生灵更易入道。 王怀风与敖嵐停止交流,各自盘坐,做好准备。 恢弘道音出碧游,出金鰲,落到岛外精怪耳中,直入心间。 圣人讲道,口不动身不动心却在动,道音出心入心,能否留下端看悟性与毅力。 悟性高的多留,悟性低的少留。 毅力强的痕深,毅力弱的痕浅。 神奇的是,截教圣人明明在同时给精怪与仙人讲道,內容却各不相同。 岛上眾仙听到的是大道伦音。 岛外精怪听到的是基础道音。 这位圣人讲道起点很基础,从练精化气开始讲起,讲得很细,涵盖范围极广。 仅这个境界就讲了三月。 道理朴实,深入浅出。 法门简单,轻鬆上手。 ——— 王怀风不敢错过丝毫信息。 圣人不经常讲道,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何况截教未来下场悽惨。 这估计是她第一次听这位截教圣人讲道,也是最后一次。 王怀风分外珍惜。 她隨著圣人讲道节奏,查漏补缺,重新练气,重走一遍练精化气之路。 底蕴深厚许多,根基夯实不少。 对此境认知前所未有的深刻。 三个月后,转入练气化神。 同样讲了三个月。 內容极细极深。 很多精怪已经睡著,仅有小部分在坚持,跟王怀风一样重修。 王怀风的短板在迅速填补。 她还悟出一个元神修行法门:观想! 由地而始,观想山水。 很基础、很普通、很实用。 再三个月,练神返虚开始。 王怀风重走这条路,逐渐开始头昏脑胀,只听懂了五成。 她不信邪,咬牙硬记。 凭过人毅力,强行记下两成。 將来吃透便是七成。 除了道理,还有些玄妙法术。 会不会是一回事,学不学是一回事,知道不知道是另一回事。 土遁术更完善了。 锋芒诀更锐利了。 石化术更凶残了。 又三个月,返虚合道起。 礁石上三小只与庆忌相继呼呼大睡,王怀风境界不够,只能听懂只言片语,也有点儿睏乏。 不能睡! 狠掐自己一下。 她强行清醒,努力记忆,手上握著玉簪,一旦打盹儿就扎自己一下。 旁边传来呼嚕声,同样坚持的敖嵐终究没坚持住,化为原形。 粉龙盘成一圈,沉入梦乡。 王怀风一拳砸醒庆忌,在后者懵圈又委屈表情中,取出一个玉瓶,指了指粉龙嘴上口水。 龙涎液可是好东西。 不能浪费。 做完这些,王怀风专心记忆。 现在听不懂没关係。 日后能看懂就行。 对这个自己尚未涉足的境界,她记下三成,不多也不少。 ——— 一个季节一个境界。 四季便是四境。 讲道持续了一年。 道音消失了,道理消散了。 精怪们对金鰲岛行礼。 飞禽振翅,走兽俯首,鳞甲跳跃,能幻化人形的则恭敬作揖。 有些动作標准,有些不伦不类。 都很虔诚。 礼毕,精怪们四散。 “怀风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去逛一逛西海?” 面对敖嵐邀请,王怀风摸下巴思索。 石磯娘娘之前说过,圣人会为仙人们讲道三载,剩余两年她可隨意安排。 可以在礁石上潜修两载。 也可以到处走一走。 王怀风原打算在此地潜修。 她虽修行了水遁术,但不像土遁术那么高超,无法带三小只。 敖嵐的出现,让她改变主意。 第三十八章 斩猪婆龙 海风徐徐,海浪声声。 王怀风站在一条粉龙头上,青丝飞舞,青衣猎猎,意气风发。 她张开双臂,享受兜风的快乐,谁能想到前世传说今生实现,自己坐凤乘龙。 被王怀风好心情感染,敖嵐也心情舒爽,摇尾摆爪,乘风破浪。 偶尔还会来个更刺激的,一飞冲天又龙归大海。 三小只活蹦乱跳,兴奋尖叫,嚶嚶声、咯咯声与庆忌笑声交织。 龙头上,王怀风乘兴拨弦,悠扬旋律如水流淌,手指灵活,曲调由慢及快,由低走高,逐渐澎湃,豪迈激昂。 她们仿佛看到蔚蓝平静的海中游弋一条真龙,在深水中嬉闹,在浅水中遨游,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一阵微风拂过海面,吹起层层涟漪,真龙出水,摇头摆尾,掀风鼓浪。 龙吟声响,真龙兴奋,上下穿梭,旋律一段高过一段,海浪一重高过一重,水中龙戏浪涛欢,碧落银河映日悬。 这首《水龙吟》一出,敖嵐兴奋,三小只与庆忌欢腾,海浪似乎都听懂,追著她们前行,浪朵朵。 王怀风感觉自己跟水有了更多交流,亲和力增长,对水之道有了几分感悟。 可偏偏有不速之客打断这份欢乐。 类似猪叫的咕嚕咕嚕声响起,满是桀驁,音波宛如一柄利剑刺穿旋律。 《水龙吟》戛然而止。 王怀风睁眼,五妖一龙不满地循声怒视,一位人身鱷头的魁梧身影脚踏水浪,持戟而立,妖气衝天,看向她们的目光充满贪婪。 ——— 王怀风蛾眉蹙起。 敖嵐龙鼻喷气。 她们都认出来妖身份。 不久前,此妖曾在金鰲岛外听道,是一只返虚合道境的大妖。 “怀风姐姐,他身上有龙族血脉,应该是一条猪婆龙,我虽能压制他,但他修为较高,恐怕血脉压制不强。 不过,我有法宝护身,我们打不过他,他也伤不了我们,一会儿打起来,我们寻机就跑。” 收到敖嵐传音,王怀风回传道:“一会儿你全力压制,剩下交给我。” 没解释太多,她扫向拦路猪婆龙妖,扬眉道:“道友要吞了我们?” 猪婆龙神情高傲:“没错,尔等……” 话没说尽,王怀风直接动手。 既然確定为敌,那就无需废话。 素手拨弦、扫轮,琵琶声錚錚洪亮,鏗鏘豪迈,杀伐气浓。 《十面埋伏》悍然而出,刀枪剑戟於指尖凝聚,在弦间迸发。 利刃出鞘,虚实交错。 既能攻伐肉身,又能攻击元神。 敖嵐也悍然出击。 龙吟声震耳欲聋,真龙血脉毫无顾忌地释放而出,张口吐出一柄黑沉匕首。 锋芒毕露,刺破虚空。 猪婆龙惊怒,想不到她们下手如此果断,连一言不合都没有就痛下杀手。 一声似龙似猪的咆哮,他调动法力,浑身肌肉鼓胀,奋力挥舞大戟,长戟破空,掀起一重高浪,势若千均。 惊涛击落部分兵戈,可依旧有部分轻易穿透水幕,不受干扰。 这些直击猪婆龙元神,令其元神刺痛,虽仅有数息,但足够了。 王怀风快速拨弦,旋律快到飞起,激昂到炸裂,一道道音波与一股股杀气衝出,巩固战果,同时她猛然甩头。 青玉簪如离弦之箭,刺破空气,青光刺目,锋芒犀利。 猪婆龙被压制,水幕遇到敖嵐法宝后威力大打折扣。 匕首击碎水幕,直刺向前。 ——— 鏘~! 猪婆龙咬牙忍痛挥动兵戈,大戟与匕首碰撞,长兵与短兵相接。 匕首倒飞而归,猪龙气血躁动。 青玉簪无缝衔接,趁猪婆龙元神刺痛,气血沸腾,法力不稳,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刺向猪婆龙右眼。 猪婆龙惨叫,法力爆发。 敖嵐影响不大,还有余力护住三小只与庆忌,王怀风却面色惨白,法力有失控徵兆。 若非她在截教圣人讲道时重修己道,將一千六百年法力压缩成一千年,法力越练越少,越练越精,又有敖嵐部分力量相护,吃过噬玉虫,对天敌恐惧减少。 恐怕真要被这天敌压制到法力溃散。 没错,天敌! 猪婆龙会吃石头。 玉石也是石头,也算是王怀风一种天敌,只是不如噬玉虫直接。 眼见青玉簪正被一点点迫出,她咬牙调动躁动的法力,凭藉自己与法宝间的联繫,卖力遥控。 青玉簪一点点转动,搅拌血肉,刺破眾多细微血管。 猪婆龙挣扎痛呼,阻拦青玉簪,两妖开始角力,一个有修为与生克优势,一个胜在法力凝练与法宝品级高。 犹如针尖对麦芒,势均力敌。 敖嵐没閒著。 她虽战斗经验不足,但不是没眼力劲,匕首再次来袭。 猪婆龙感受到致命危机。 他咬牙化作一条九丈猪婆龙,钻入水中,准备逃离却也露出一丝破绽。 王怀风忍痛调动紊乱的法力,用力咬牙,俏脸发狠,青玉簪钻入猪婆龙头中,斜刺向上,破颅而出,鲜血与脑浆齐涌。 成为王怀风眼里一道绚丽风景。 ——— 滴答! 一滴殷红鲜血落下。 王怀风在这场杀戮也受伤。 毕竟,以下克上又是天敌。 好在自己是获胜方。 经此一战,她对天敌畏惧感暴减,生克枷锁再多裂痕,迟早能打破。 手指擦掉嘴角血渍,王怀风勾了勾葱白手指,青玉簪飞过,悬在她头顶,青丝自动上飘,被玉簪束好。 手捏指诀,王怀风施展水遁。 身体瞬间化为水流,流入海中,直奔猪婆龙尸体而去,水流幻化出一条手臂,素手微招,龙尸收入如意囊,她倒流而回。 海面上,一袭青衣静立,面色惨白却从容淡定,清秀眉宇带著三分英气。 一双橙黄琉璃般的龙目,亮晶晶,光闪闪,目不转睛地盯著王怀风。 “好……好厉害!” 敖嵐本以为要逃。 没想到直接反杀了。 注意到王怀风苍白面色,敖嵐眼珠一转,头顶龙角生辉。 一个玉瓶飞到王怀风面前。 “怀风姐姐,这是养元灵丹,能固本培元,调养伤势,一瓶九粒。 若是不够,我还有很多。” 敖嵐殷切道。 王怀风嘴角微抽。 养元灵丹在下品灵丹中颇负盛名,仅次於中品仙丹,用料讲究,十分珍贵,只需两粒就能让她恢復。 果然是龙族,財大气粗! 不过,王怀风没只取两粒,直接拿走一瓶,便宜不沾白不沾。 或许將来她能有个富婆龙蜜。 龙首上,吞下一粒灵丹,王怀风盘膝而坐,调养伤势。 一条粉龙渐行渐远。 很快扎入深海,直奔海底。 第三十九章 世故敖光,刺头敖丙 天地相去九万里。 沧海同深九万里。 穿过浅海层,光线渐变。 先由七彩光变成单一白光,又由单一白光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环境阴暗,敖嵐是唯一亮色。 这条粉龙绽放萤光,驱散黑暗,一路直下,王怀风见到不少深海生灵。 鱼身人面手足的深蓝陵鱼、一脑十身体大的何罗鱼、牛脑龙鳞四爪的滑鱼、长有双面龟甲的海龟、横行霸道的巨蟹等。 越往下,奇异生物越多。 眼前有了其他光亮,那是眾多发光生灵,拇指大的蓝色海鱼、体型细长的磷虾、招摇的萤光草、扎堆儿的巨蚌开合间明珠生辉。 光芒愈发明亮,景色愈发绚烂,一片富丽堂皇的水晶宫殿群映入眼帘。 水晶色彩斑斕,顏色搭配合理,建造巧夺天工,既巍峨庄严,又赏心悦目。 王怀风惊奇的是这群宫殿竟在移动,微眯双眼,凝神细看,她不由错愕。 “山海鰲蟹!” 白骨洞《奇异录》记载了这种古老生灵,是镇山鰲与覆海蟹繁衍而生,虽灵智低下,但体型庞大,寿元悠长,鰲蟹壳內部空间广大。 很像前世海龟与螺蟹结合体。 想不到龙宫竟然建在山海鰲蟹內,由数只鰲蟹驮行,跟自己想得不一样。 王怀风感觉自己大开眼界。 听到惊诧,敖嵐附和道:“正是山海鰲蟹!龙族除了兴云布雨,还要管辖四海,梳理四方地脉,便是其一,是以四海龙宫会经常移动。” 王怀风瞭然点头。 粉龙距离龙宫越来越近。 她看到了高矮胖瘦组合的虾兵蟹將,看到了夜叉、鱔力士、鲤总管等,也看到了大量明珠灯、珊瑚树、琉璃桥、金砖地等。 敖嵐重新幻化人形,带王怀风她们进入龙宫,一路上通过种种关卡。 ——— 龙宫大殿。 一位人身龙头的老龙端坐水晶王座上,身著碧青龙袍,气质隨和。 正是东海龙王:敖光。 看到敖嵐,他面带笑容,还对王怀风一行妖頷首微笑,像个老好龙。 敖嵐行礼,口称堂兄。 王怀风她们没失礼,口称龙王。 得知王怀风在骷髏山白骨洞石磯娘娘座下修行,石磯娘娘是一位截教真仙,敖光脸上笑容更多更真实,特意设宴款待。 “远来是客,小友莫要推辞,让老龙一尽地主之谊。”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这令王怀风心生感慨,果真出来混,要么有实力,要么有背景。 桌案上摆满珍饈美味与龙宫特產灵酒,狐妖面前是烧鸡烤兔,庆忌面前是灵土捏成的菜餚,王怀风面前水灵石与水晶最多,也有灵土菜餚。 这份善解妖意令王怀风对敖光印象更好,至於他看穿眾妖真身之事,她不奇怪,四海龙王都是货真价实的真仙,自然能轻易看破她们幻术。 王怀风大快朵颐。 水晶石像果冻,水灵石像果汁。 她最喜欢龙宫碧虚灵酒,用玉液跟其他灵物酿造而成,入口绵柔,滋味醇厚,下肚后一股温和能量游走四肢百骸,如滋润经脉,精纯法力,彰显水德。 酒意看似简单,实则后劲十足。 “前辈,小妖敬您一杯,多谢款待。” 王怀风举杯。 敖光回举,笑呵呵道:“小友莫要再称呼前辈,既然敖嵐堂妹唤你一声姐姐,便是自家,若不嫌弃,便隨她一起唤老龙一声兄长。” “那小妖便沾一沾敖嵐妹子的光,攀一攀龙宫的亲,兄长,请!” 瞧著毫不做作,举止大方,將沾便宜都说得明明白白的王怀风,敖光脸上笑容更深,微微举杯,將盏中酒一饮而尽。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生灵,性格各异,最喜欢跟王怀风这类性格直爽的人打交道,轻鬆不费力。 ——— 酒足饭饱。 五妖一龙准备离开。 敖光命龟丞相准备了丰厚土仪:水晶灵石、水灵石、灵土包等,確实很土。 数坛灵酒让王怀风眼前一亮,对敖光的长袖善舞感受更深。 郑重感谢,王怀风收起土仪。 这时一个蓝发龙角少年迈著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面容清俊却鼻孔朝天,浑身上下瀰漫著一股龙憎妖厌的熊孩子叛逆气息。 看到来龙,敖光头疼。 倒是敖嵐眉眼弯弯。 龙角少年对敖广敷衍了事地行了一礼,鄙夷地看了眼连吃带拿的王怀风,目光落到敖嵐身上,笑容灿烂,亲切地喊了一声姑姑。 仿佛刺蝟收起全身尖刺。 看得王怀风心里嘖嘖称奇。 敖嵐眉眼弯弯,惊喜道: “你是……敖丙!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比姑姑高,修为也追上姑姑了。” “丙儿要努力变强,才能保护姑姑。” 瞅了眼被无视的王怀风,敖光偷偷瞪了眼不孝子,歉意笑道: “这是我三儿子,桀驁不驯,粗蛮无礼,让你见笑了。” “无事,三太子是性情中龙,心思简单,心性纯良。” 王怀风摆手表示无妨,这种正值叛逆期的刺头少年,她见多了。 听到对话,敖丙切了一声,继续跟敖嵐交谈,敖光与王怀风手指都有些痒。 一个知道儿子脾气大,怕他不管不顾闹起来,没马上动手收拾。 一个知道自己在做客,不好越俎代庖,揍这小子一顿。 龙王富有东海,敖光表达歉意的方式就是又送上一些土仪,甚至有一些海底水灵玉,王怀风手脚麻溜地收下,笑容真诚。 哪怕敖丙趁敖嵐不注意,对王怀风讥讽一笑,她都不在意,巴不得越多越好。 他爹又送了数坛灵酒赔罪。 姑侄敘旧完,敖嵐给敖丙介绍道:“这是姑姑结识的好友,你也称一声姑姑便是。” 敖丙嘴角一紧,偷偷瞪了眼王怀风,后者挑眉,挺胸抬头扬下巴,等著这位三太子称呼。 敖丙看向敖光,敖光扭头哼曲,他又看向敖嵐,敖嵐笑容温柔,满眼期待。 然后听到一道声音:“敖嵐妹妹,我只是一只普通石妖,身无长物,穷困潦倒,靠你与娘娘面子在龙宫打秋风,哪里当得起三太子一声姑姑,莫要强龙所难。” 茶言茶语令敖嵐皱眉,令敖丙色变,怕姑姑生气,细弱蚊蝇地唤了声。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拜託三太子大声点儿。” 敖丙咬牙,声音略大。 以手托耳,王怀风继续道:“什么?劳烦三太子再大声点。” 敖丙气的眼睛都红了,咆哮道:“姑姑!姑姑!姑姑!听见了吗?耳朵不好就去治!” 王怀风气定神閒道:“听见了!三太子这声姑姑真乃一剂良药,治好了我的耳疾。” 敖丙:…… 好气! 敖光与敖嵐相互眨眨眼,脸上笑容一闪而逝。 见此,王怀风嘴角略抽。 这两条龙多少有点儿腹黑。 第四十章 敖摩昂 四海广袤,相距甚远。 四海通道,乃龙族苍龙老祖开闢,將距离缩短十倍,方便四海龙族交流。 敖嵐来时走的是这条捷径,去时自然也走这条路,节省时间。 尤其她是真龙血脉,没修成真仙前犹如小儿抱金砖,容易惹来覬覦。 更得保证安全。 四海通道前,敖光捏诀,前方浮现一个漩涡,五彩斑斕,深邃神秘。 敖嵐话別,化为一条粉龙。 王怀风朝敖光行礼,带三小只与庆忌转身上了龙头。 敖丙面露嫉妒。 以前,那里是他的专属位置。 见此,敖光道:“臭小子,要不要去西海逛一逛,替父王拜访一下你叔父?” 敖丙激动,毫不犹豫地点头,转身登上龙头,对王怀风挑衅一笑。 “幼稚!” 淡淡吐出两个字,王怀风目光向前,敖丙气得炸毛。 他很想狠咬面前女妖一口。 可考虑到她是嵐姑姑好友,只能认命地坐下,怒瞪三小只与庆忌。 打算从这些小东西身上找回场子。 可不等他动作,一道声音幽幽响起:“我劝你想清楚,恃强凌弱可不是好名声,到时候丟的是整个东海名声,还是堂堂东海龙王三太子只会欺凌弱小?” 刺头少年最好面子。 更受不得激。 王怀风打蛇打七寸。 一下子抓住敖丙命门,令他不敢轻举妄动,沮丧地乖乖坐著。 敖光见此心中得意,偷偷传音。 王怀风诧异地看了眼东海龙王,见后者神情不似作偽,她眨了眨眼。 一妖一龙心照不宣。 刺头少年直觉敏锐,眼神在王怀风与敖光面前徘徊,总觉得他俩没憋好屁。 他预感不妙。 考虑要不要下次再去。 可敖嵐没给他时间。 一声龙吟,她飞入四海通道。 漩涡缩小,隱於无形。 敖光再也忍不住,朗声大笑:“终於把这个祸害送出去了。” 看了眼龟丞相,他继续笑道:“整个东海龙宫都可以放鬆一段时间了。” 有些话,龙王可以说,自己不行,龟丞相深諳此理,尖著嗓子,夸讚道: “三太子年少有为,血脉不凡,只是稍微活泼了些,可民间有句话,叫越活泼的孩子越有出息,將来必会成为我东海龙宫顶樑柱。” 敖光闻言,笑声更爽朗。 ——— 只是,龙的悲喜並不相通。 四海通道像是一条在固定路线上行进的海底隧道加观景长廊,被一层无形屏障包裹,坐在龙头上,外界海景清晰可见。 起初,王怀风一边赏景一边跟敖嵐交流,后面开始狂揍敖丙。 这小子一路上不消停。 要么总在她跟敖嵐交流时插话,要么主动挑衅王怀风,要么露出龙头,突然凑到三小只与庆忌面前或將他们丟进口中再吐出来,看著他们惊恐表情,恶劣一笑。 王怀风没惯著。 刺头龙犯贱,她开揍。 反骨龙挑衅,她开揍。 叛逆龙恐嚇,她开揍。 嘴臭就抽嘴巴子。 手贱就扎青玉簪。 嚇唬三小只与庆忌,就给他上幻形术,让他依次体验被煎炸蒸煮烤的美妙滋味。 多角度服务,全方位感受。 除了不想內耗自己,还因为敖光传音,托她管教一下儿子,加上確实有点儿手痒,王怀风就勉为其难地辛苦一下自己。 毕竟能者多劳。 看在未来厚礼与东海龙王拳拳爱子之心的份上,她拳拳教导,针针教诲,劳身劳力。 前行五日,她揍了五日。 敖丙虽是真龙,但王怀风不是鳞甲生灵,不被克制,经过圣人讲道,她元神纯阴,修为已至练神返虚圆满。 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她展露得明明白白。 而被敖丙求助的敖嵐,总是让好侄子忍忍,说好龙子流汗流血不流泪。 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鼓励他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 被逼急了,就又弱又怂地来一句:“我也打不过她,怀风姐姐是为你好,打是疼,骂是爱,又打又骂是真疼爱。” 弄的敖丙时常掉金豆豆。 结果眼泪也被王怀风收起来。 用她的话说,放到外面一滴眼泪就是一场微雨,不能浪费。 气得敖丙眼泪要掉不掉。 然后他喜提黄独秀昔日同等待遇,要么哭出来,要么憋回去,不然就是重锤暴击,不哭也得哭,浪费可耻! ——— 第六日一早。 一条粉龙衝出漩涡。 敖丙一下子跳了出去,恨不得离女魔头八丈远,结果被人一脚踢了回去。 不能说人,应该是龙。 一位头生龙角、气宇轩昂的青年,他收脚站立,然后便见青衣女妖飘下龙头的瞬间,一脚踢了出去,將那鼻青脸肿的丑物又踢飞出去。 待粉龙重新幻化为敖嵐模样。 气质尊贵的俊美青年上前,执晚辈礼:“摩昂见过小姑姑,我奉父王之命,特意在此等候。” 敖嵐矜持点头,有模有样的老气横秋道:“有劳大侄子了。” “这是吾之好友,你便称她怀风姑姑。” 听到介绍,敖摩昂再行晚辈礼,態度温和:“西海龙王长子敖摩昂见过姑姑。” 王怀风作揖还礼:“大太子客气了。” “哪个龟~孙踢本太子!” 气急败坏的尖叫声传来。 敖丙火冒三丈地地衝到敖摩昂面前,顶著一张鼻青脸肿、亲妈都可能不认识的脸,齜牙咧嘴地咆哮: “敖摩昂,肯定是你。 別看你龙模狗样,实际上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顏控,生灵越漂亮,你越温和有礼,跟个蛤蟆狗似的,看到丑的,就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甚至拳脚相向。 本太子如今容貌有损,肯定是你挟私报復,本太子跟你没玩。” 敖摩昂嘴角抽搐,满是错愕道:“你是……敖丙?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敖丙虚指王怀风,半是委屈半是气怒道:“是她!” 王怀风露出一个比敖丙更恶劣的笑容,后者嚇得身子本能一抖。 敖摩昂眼前一亮。 嘆了口气,敖嵐走过去。 摸了摸敖丙额头,挥袖间他脸上淤青消失,浮肿消弥,恢復粉嫩模样。 安抚好敖丙,眾龙眾妖出了四海通道所在的洞窟,准备返回西海龙宫。 走在后面,王怀风用一妖一龙才能听到的传音道:“你是故意的吧?” 敖摩昂目视大步向前的青衣倩影,目光沉了沉,嘴角绷紧。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出了地窟,瞧著面前坐骑,王怀风愕然。 要坐……皮皮虾去龙宫? 第四十一章 山为瑶琴体,水为琵琶弦 “虾公,出发!” 敖摩昂一声令下,皮皮虾大军朝西海龙宫行进。 坐在皮皮虾身上,王怀风感觉挺新奇,左看右瞧。 她乘过凤,骑过龙,见过一定世面,皮皮虾真不算啥,很快平復情绪,有心观察与体会东西海的不同。 东海水元浓郁,泉眼丛生,瀰漫滋润万物的勃勃生气;西海金气强盛,矿脉眾多,连深海水流都充斥一股冷咧气。 生灵也多金水相生,两属並存。 想到跟坚果味道相似的金灵石,王怀风口舌生津,直接从如意囊中取出几颗水灵石解馋,用心体会水灵力游走经脉的玄妙。 她先明山水之道,又明地道,修地道山水,哪怕山主水辅,两者力量也不能相差太远。 山力因本体原因本就强盛,她地道修行又突飞猛进,山水之力失衡严重。 於东海上听圣人讲道时水力提升了一些,弹奏《水龙吟》时略有感悟,可依旧偏低,需要多吃点儿水灵石补一补。 吃完手上几颗。 又拿出几颗继续啃。 敖摩昂见此若有所思,他大概知晓这位便宜姑姑是什么精了。 对此,王怀风无所谓。 待会儿要面见西海龙王,自己本体迟早会暴露,敖摩昂也迟早会知道。 索性自己先吃个痛快。 西海龙宫很快在望,竟是在一群五金巨蚌体內,跟东海龙宫相比,建筑风格少了几分雕栏玉砌,多了几分金碧辉煌。 竟由五金与水晶融合浇铸而成,亭台楼阁、檐角斗拱都更锐利,虾兵蟹將、力士鲤帅更强壮,精神状態更昂扬向上。 ——— 龙宫大殿。 西海龙王接见了王怀风五妖,摆宴设席,为敖嵐与她们接风洗尘。 这位龙王金须金角金袍,浓眉大眼,身材高大魁梧,声音粗獷豪爽。 “既然小妹唤小友一声姐姐,本王也厚著脸皮,唤你一声妹子,望小友莫要嫌弃。” 西海龙王直截了当。 王怀风也直来直去。 “能唤龙王兄长是小妖福气,兄长,请!” 西海龙王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王怀风也动作豪迈,猛灌一口。 跟东海碧虚灵酒不同,西海流金酒入口割喉,有几分苦涩,喝下去却有透亮感,经脉都变得坚韧些许。 敖嵐敬酒。 敖摩昂敬酒。 王怀风喝了一杯又一杯,越喝越精神,偶尔吃些五金灵石,应该是敖摩昂或敖嵐交代过,她桌上除了灵果,还有灵石。 三小只大快朵颐。 庆忌也埋头狂吃。 觥筹交错,一场欢宴,兴尽而散。 王怀风五妖被安置在敖嵐隔壁殿宇,她趁酒意上头,愜意酣睡。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灵酒的好处之一就是宿醉后身体並不难受。 敖嵐闭关,消化所得。 王怀风同样闭关。 圣人一场讲道为她扫清阴霾,对仙人之下四大境界认知前所未有的清晰。 练精化气与练气化神旨在固本培元,练神返虚,针对元神,种下三种子;返虚合道,注重命修,也就是体魄,凝练五臟五气。 即通法性、会根源、注神体。 王怀风元神纯阴,已至练神返虚圆满,可依旧能够精炼,元神与肉身修行並不衝突,反而相辅相成。 ——— 半个月后,王怀风出关。 法力元神更为凝练。 敖嵐比她早一日出关。 其后岁月,在敖嵐陪同下,王怀风带三小只与庆忌以及欠欠的敖丙遨游西海,欣赏西海盛景,游海沟,逛海岛,吹海风。 王怀风每日弹奏琵琶,高兴弹,悲伤也弹,风弹,雨弹,水亦弹。 她对水之道的领悟攀升。 也在游玩中行道,体悟山水,观想山水,对山水的理解隨脚下步数加深。 她的道行缓缓增长,领悟到大海也是大地一部分,是山水,是地道。 吐纳法变得更玄,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行云流水的自然。 观想法初窥门径,她心中多了一抹印记,脑海多了一片山水,元神有了三分增长,连法力都更精纯。 偶尔跟敖嵐、敖摩昂切磋。 对敖丙最上心,经常切磋指点,保证他变强从挨打开始。 也见到了西海三太子敖烈。 他还是一个笑容靦腆的正太,唇红齿白,脸颊肉嘟嘟,喊起姑姑格外清脆好听,乖巧听话,跟到处招鱼逗嚇的敖丙是两个极端。 王怀风最喜欢听他喊姑姑,双手捏他的小脸,也会给他弹奏《水龙吟》。 她弹此曲时,不管是腹黑与话癆的敖嵐,还是乖乖娃敖烈,或是刺头敖丙,都会安静下来,真龙倾听,龙种环绕。 日日与龙接触,月月行道山水,王怀风的《水龙吟》多了几分玄妙味道。 有时候她也会隨西海龙军出征,討伐其他妖魔,琵琶武曲杀气腾腾,青玉簪饱饮妖魔血。 入西海一年,王怀风愜意又充实,当新旧交替,新年来临,夜幕低垂,一袭青衣独自踏浪,在一座普通岛屿上饮酒赏月。 头上满天星斗,耳畔海风浪。 一静一动,犹如山水,亦如大地,更似琵琶之道,弹奏时的动静,声音里的动静,琴心中的动静。 一壶酒尽,王怀风享受独处的快乐,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静,思绪似乎也跟著静下来,不知不觉间回归自我本真。 心外无事,心外无物。 她不知不觉间睡著。 一觉醒来时已是深夜。 今晚,明月格外皎洁,星斗格外璀璨,王怀风起了兴致,凝聚出琵琶虚影,素手拨弦,弹奏一曲《春江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静謐深夜、青衣女妖、素手拨弦、优美旋律、细腻情感、波浪不知何时停下,海风不知何时消失,风平浪静的蔚蓝海面,明月星斗倒映其中,海天同景,同听佳音。 一曲兴尽,俯视海中倒映,仰观九天星辰,王怀风福至心灵,陡然想起一副对联: 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地作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她剎那一震,就地盘坐。 两世练习琵琶。 两百多年调弦弹曲。 她终於抓住昔日稍纵即逝的灵感。 第三次明细自身之道。 她当以琵琶为器,修地音之道,抒大地心声,山为瑶琴体,水为琵琶弦,行道山水,亦弹山水,参悟大地,亦歌大地。 一颗道心更纯粹。 一颗琴心更澄澈。 一场顿悟,王怀风元神暴涨五成,法力暴涨三成,肉身暴涨一成。 清醒过来,她眸生异彩,再望苍穹,明眸如星,起身准备返回龙宫。 耳畔却听到鼓瑟之声。 犹如天籟,扣人心弦。 王怀风好奇又心喜,隨心而动,脚下生浪,循声而去。 第四十二章 拜师素女 越往西南前行,旋律越清楚。 王怀风踏浪前进,同行者逐渐增多,这些是西海亡灵,他们受到召唤,顺著旋律飘荡,每个亡灵都绽放幽绿魂光,宛如漫天萤火。 只有她一个活物,穿行其中,成为被萤火环绕的异类。 风驰电掣,顺风顺水,穿过重重云雾,一座仙岛映入眼帘。 山体素白,唯水独黑,仿佛一条墨玉带缠绕裙上。 渐行渐近,仙岛景色变得清晰。 一抹又一抹绿色点缀在白山黑水之间:膏菽、膏稻、膏黍、膏稷…… 鸞鸟自歌,凤鸟自舞。 灵寿实华,草木所聚。 这座仙岛地气浓郁,阴气旺盛,远胜骷髏山后山却瀰漫一股磅礴生机。 生死並存,阴阳相融。 只是初见,王怀风便觉不凡。 淒凉又优美的旋律飘荡,一位白衣女仙在一株参天槐树上鼓瑟。 素手轻弹,动作轻柔灵活。 洁白槐听著悽美旋律於玄色枝叶间盛开,散发幽香,黑白分明。 一点点幽光又从白中飘出,飞至槐树上空,匯聚成一个深邃漩涡,像是通往冥界的门户,大量幽绿萤光飘入其中。 王怀风安静站立,没贸然登岛。 待旋律结束,白衣女仙收瑟,挥袖將剩余亡灵送入漩涡,旋即看向王怀风。 “上来吧!” 嗓音清脆又平淡。 闻言,王怀风整理一下衣袍,打理一下头髮,迈步上岛,缓步登山。 参天大槐树下。 白衣女仙赤足而立。 王怀风站定,恭敬行礼:“小妖参见前辈,晚辈无意闯入,只是瑟音太过美妙,才情不自禁行至岛外,还望前辈见谅。” 白衣女仙咄咄逼人道:“倘若我非要计较呢?” 作揖行礼,王怀风实话实说:“晚辈有错在先,任凭前辈处罚,只是小妖怕死,还请前辈慈悲,手下留情,让我能苟且偷安。” 其实到了岛外,她就后悔了,也清醒了,只是已经行至此处,若再失礼,不告而別,恐怕会触怒这位前辈,后果更严重。 两权相害取其轻。 她只能儘量致歉,降低危机。 同时祈祷这位前辈是一位通情达理的生灵,眼下看来事情有点儿不妙。 白衣女仙嘴角微扬。 对面前小妖的真心话还算满意。 下一刻,她抓住王怀风衣领,一边將其扔入槐树中间浮现的黑洞,一边道: “既如此,就將你幽禁在玄阴槐中,能否走出来,又何时走出来,便看你造化。” 话音落下剎那,王怀风掉入树洞內,黑洞合拢,不留痕跡。 做完这些,白衣女仙足尖轻点,飘然而起,侧躺树梢上,手指轻旋,掬来海水,於虚空凝聚出一面水镜,投影出树洞中的画面。 她一边摘著槐吃,一边饶有兴致地看著。 ——— 树洞內。 王怀风发现自己又穿越了,一觉醒来,成了石磯娘娘,纠结一帮截教仙,拳打太乙,怒踹哪吒,拆了乾元山金光洞。 意气风发,霸气侧露。 金砖、乾坤圈、混天綾、火尖枪、九龙神火罩等宝物被她收为己有。 可很快,王怀风发现不对劲。 元始天尊护短,太乙真人陨落,这位圣人始终无动於衷,这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冥思苦想,猛然清醒。 想起自己被扔入树洞。 所以这是幻境!? 为了验证猜测,她心中一动,四周场景一变,她出现在金鰲岛外,成了菡芝仙娘娘,她尝试登上金鰲岛,入碧游宫,去见一见通天教主,向其请教修行。 结果,她根本登不上金鰲岛。 於是,王怀风心念再变。 这一回,她成了马元。 正在被石磯与菡芝仙围攻,结果这回准提圣人根本没出现。 马元被两柄仙剑斩杀,一剑刺心,一剑梟首,死无全尸。 下一刻,王怀风眼前一黑。 她下意识地摸一摸心臟位置,又查看一下自己白皙脖颈。 “还好,虚惊一场,果然是幻境。” 感慨声尚未落尽。 王怀风猛然被一股大力推了出去,像是十分嫌弃,屁股似乎还被踹了一脚。 “哎呦!” 一声痛呼声骤然响起。 一道青衣倩影被扔出树洞,划过一道优美拋物线,跌落在地,摔成狗吃…… 姿態很狂放不羈,別具一格。 儘管很痛,可也令她彻底清醒,瞧著白山黑水,嘿嘿一笑。 “还不快起来,难道你想一直趴著。” 熟悉声音再起。 王怀风立刻撑起爬起,捏一个避尘术,清理身上泥垢。 转头对上白衣女仙无奈又无语的目光,她垂首恭敬行礼,有点儿心虚。 圣人万法不侵。 玄阴槐的幻境难涉圣人。 王怀风钻了漏洞。 ——— 玄阴槐上,白衣女仙挥袖散去水镜,没看成好戏,心情鬱闷。 “玄阴槐幻术不弱,哪怕真仙都会受困,你这小妖短短半盏茶就出了幻境。本座是该夸你別出心裁,还是该骂你胆大包天?” 语气中调侃意味更多。 王怀风听了出来,没诚惶诚恐,訕訕一笑:“小妖也是急中生智,绝无冒犯之意,纯属侥倖、侥倖!” 白衣女仙闪身出现在树下。 槐飘落,雨唯美,组成一张悬榻,她端坐其上,姿態嫻雅却张口道: “废话少说!拜师吧!” 王怀风:??? 话题转变这么生硬吗? 白衣女仙:“你不愿意?” “晚辈不敢!”王怀风:“只是小妖还不知前辈身份。” 白衣女仙恍然:“三千年闭关静修,不曾与外人交流,倒是本座考虑不周。” 她脸上浮现一抹傲然:“你且听好,本座一体三身,五千年前,我是九天玄女,三千年前我是九幽素女,如今更多人称呼本座为后土。” 此话一出,王怀风色变,她一直想有个大靠山,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屈膝跪地,不確定道:“小妖仅是一只普通玉石琵琶精,何德何能被娘娘看中。” 九幽素女漫不经心道:“本座跟某些高高在上的傢伙不一样,不在乎徒弟跟脚,何况你与我渊源不浅。 三千年前,轩辕证道,乘龙飞天,入火云洞静享逍遥,我亦功德圆满,即將证道混元。 临走前,念及与轩辕的友情,便在人族为其建造的衣冠冢上,就地取材,用琼玉刀雕刻了一把琵琶,留在冢中。 也是这天地间第一把琵琶。 三年前,你踏入地道,便与我有了几分微弱师徒缘,只是可有可无。 今晚,你顿悟地音之道,这份缘分更深,本座便鼓瑟招你前来,现下你又通过了幻境考验,理当为我弟子。 行了,解释完了,拜师吧!” 明白前因后果。 王怀风舌桥不下,想不到自己与后土娘娘还有这份渊源。 压下震惊,她当机立断。 大礼叩拜三下,从如意囊中取出东海龙王赠送的碧虚酒,双手奉上。 “弟子王怀风拜见师父。” 声音洪亮,迴荡白山黑水。 第四十三章 提升跟脚还是熬粥? 参天玄阴树无风自动。 似乎在为主人高兴,又像是在抗议,反对主人收这小妖为徒。 然而,九幽素女不理会,王怀风听不懂,师徒俩愉快地完成了仪式。 九幽素女似乎不常或不喜喝酒,只饮了一口碧虚灵酒就放到一旁。 见此,王怀风从如意囊中取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真心实意道: “弟子出身微末,身无长物,唯有这猪婆龙珠拿得出手,算是弟子拜师礼,万望师父莫要嫌弃,弟子日后一定寻些宝物孝敬您。” “你有心了。”九幽素女挥袖收起,“为师既收了你的拜师礼,也打算给予你一份入门礼。今日天色已晚,明晚你再来。” 王怀风乖巧道:“任凭师父做主。” 九幽素女頷首:“为师送你一程。” 不等王怀风反应,九幽素女轻挥衣袖,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將其吸入其中。 送走徒弟,玄阴槐摇曳剧烈,九幽素女安抚道:“好了,知道那小傢伙破除幻阵的方式有些出乎意料,差点儿反噬到你。 可你一棵活了上万载的老树何必跟一个无心之失的小辈斤斤计较。” 玄阴槐呆住,停止抖动,似乎没想到主人会这般见异思迁,重徒轻树,槐扑簌簌地凋零,漫天雨像是槐树在伤心哭泣。 九幽素女抬手打出一道法力补充玄阴槐消耗,哗啦啦! 玄阴槐重新抖动,重新绽放槐。 树下,九幽素女娘娘就槐下酒,只是刚喝两口便酒意上头,香腮坨红,晕晕乎乎,靠在树上睡著了。 玄阴槐抖动枝叶,洁白槐飘落,匯聚成一张毯子,盖到九幽素女身上。 原散落的槐则组成一个字: 菜! ——— 一阵天旋地转。 王怀风瞬间出现在西海龙宫外。 头次空间挪移,她有点儿头晕,深吸几口气才缓过劲来,同时为九幽素女娘娘的实力惊嘆,而今她也是有靠山的妖了。 只要自己在师父心中地位足够深,將来封神大战就不怕被炮灰。 心中大石放下一半,王怀风整只妖多了几分轻鬆,气质更鲜活灵动。 迈步入龙宫,她前去跟敖嵐分享这个好消息,朝夕相处一载,一妖一龙感情渐深,已有几分成为闺蜜的苗头。 另外,她猜测这份入门礼不一般,可能有些费时间,否则,师父不会让她明晚再去,而非直接给她。 且不说西海龙宫知晓王怀风拜素女为师后如何瞠目结舌,怎样欢天喜地,王怀风一觉睡得极好,也难得偷懒一日。 次日晚上,她离开龙宫。 仙岛上,师徒再见。 一番行礼,九幽素女摊开掌心,一把一尺青玉刻刀安静悬浮。 通体莹润,气机不凡。 “这琼玉刀是用上品阴玉灵髓製成,用上品玉雕刻下品玉,阴对阳,灵对凡,才有了你这把琵琶。 此刀算是你部分本源,为师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授你秘术,將此刀祭炼成法宝,护持己身;二是此刀跟你相互补益,我將此刀与你相融,助你增补本源,改善跟脚。 如何抉择,你仔细思量。” 王怀风不假思索:“第二种!弟子选第二种,请师傅成全。” 法宝强一时,跟脚强一世! 除了明白这个道理,她还觉得这是师父的考验,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若选前者,师父表面不说,心里应该会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目光不够长远,影响日后教导与重视程度。 事关自身,她不敢大意。 “不再认真考虑下?” “弟子决心已定。” “不会后悔?” “弟子绝不后悔。” 九幽素女抬指轻点王怀风眉心,传给她一门法诀,令其到旁边修行,自己开始忙活。 ——— 片刻后,看著支在树下的大锅与锅中忘川水,王怀风有种梦回轩辕坟的错觉。 “行了,跳进去! 冷水下锅最好使!” 王怀风:…… 以前,铜锅燉自己。 如今,铁锅燉自己。 知道师父不会害自己,王怀风当机立断,足尖轻点,跳入锅中。 “疼!” 刚下锅,她就疼得吸气。 忘川水侵蚀妖躯与元神。 她又疼又冷,如坠冰窟。 恨不得立刻跳出来,又咬牙忍著,默运师父所授法诀。 吃得苦中苦,方为妖上妖。 拼了! 九幽素女挥袖,先將琼玉刀丟给王怀风,令其炼化,后把一团真火丟到锅下,真火灼热,灿如金阳。 隨忘川水升温,纵然是王怀风的毅力都忍不住表情痛苦,五官扭曲。 起初,像是有万只蚂蚁穿行体內,撕咬血肉、腑臟,又疼又痒。 后来,像是有大量凶兽在撕咬自己,被他们分食血肉,嚼碎骨骼。 她默运法诀,化出两股力量,一股护持自身,一股炼化琼玉刀。 丝丝缕缕的阴玉化作青烟进入体內,被她不断消化,增补本源。 可水温越高,炼化速度越快,吞噬越多,王怀风越痛苦,感觉自己在抽骨换髓,抽髓换血。 九幽素女看得心疼,提醒道:“徒儿,孟婆三百年才休息一次,回头便要继续上工,这口归元锅你我师徒只能用三日,对你最是有益,你定要坚持住,否则,便要再等上三百年。 为师推算过,你在轩辕坟时没少煮自己,熟能生巧,定能坚持到底,脱胎换骨。” 王怀风:…… 听听,这是人话吗? 也对,师父不是人!!! 真火越来越旺。 忘川水愈发沸腾。 琼玉刀越来越小。 王怀风愈发疼痛。 她已经麻木,仅凭一股意志在支撑,等琼玉刀消失,王怀风自己也被煮成…… 一锅粥! 是的,还是一锅稀粥! 就在她彻底融化时,归元锅生辉,丝丝缕缕的光亮起,护住王怀风元神。 依旧痛苦却性命无忧。 状况悲惨却意志清醒。 好听点:经受磨练。 难听点:生不如死。 九幽素女:“徒儿放心,有归元锅与为师在,你死不了,最多有一点点儿疼,忍一忍就过了。 天地生灵,跟脚已定。 想重塑,便要破而后立。 这口锅在幽冥熬了数千年前尘来世汤,可助生灵脱胎换骨。 最多三天,將一锅玉粥熬成三碗,你就成了。” 王怀风:…… 神特么一点点儿疼! 分明是亿点点! 短短两晚接触,她算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师父性子有点单纯,说话有点儿直白。 甚至她想到一种可能。 大概师父只是单纯地给出两个选择,没其他意思,是自己…… 太优秀,阅读理解分太高。 只希望另外两个师父性子不一样。 本以为已经够惨。 想不到还会更惨。 只见九幽素女来到锅前,拿出一根哭丧棒,探入锅中,搅拌起来。 王怀风:果然很……阴间! 至於师傅口中说的天地间第一根哭丧棒,能助她调养元神之事,王怀风不想理会。 感觉自己现在元神都被搅碎。 第四十四章 生灵与器灵 金色真火烧了三天三夜。 霸道阳刚的气息充斥白山黑水。 漫山遍野的阴气都淡了许多。 玄阴槐不自在地抖动枝叶,簌簌作响,像是在抱怨:咋还没完? 归元锅里,王怀风已经麻木,根本记不清自己究竟被搅拌了多少次。 她与忘川水融为一体,又亲眼目睹、亲自体会忘川水被蒸发。 云雾繚绕,非是白气,而是黑雾。 那是忘川水中的恶气、怨气、死气,也是她本体中的杂质。 为了转移王怀风注意力,九幽素女在搅拌时特意介绍道: “这火是为师联繫九天玄女,怂恿……建议她在太阳星外敲钟,特意唤醒太阳星君借来的一缕太阳真火。 水也非普通忘川水,而是取自幽冥泉眼的忘川真水,用至阳火烧至阴水,才能提炼出些许忘川水-精。 玉石既是石头又是水,你虽是玉石,但过於劣质,石重水少,杂质繁多,哪怕在玉石里都是下下等。 单纯融合阴玉灵髓,对你修行山水作用有限,地水严重失衡之事依旧存在,加入忘川水-精便截然不同。 日后,你参悟水之道会事半功倍。” 王怀风听了动容。 没想到刚拜师,九幽素女就为她做到这种地步,思虑周全,对证道者而言,这或许是举手之劳,可对王怀风,是再造大恩。 先前她只想素女当成靠山,听罢对这位师父多了一丝认同。 忘川真水越烧越少 锅中玉粥越来越稠。 王怀风感觉有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內,跟自己难分难解,融为一体。 过程很痛苦却也很奇妙。 当只剩三碗量时,九幽素女拂袖收了真火,散了雾气,光泽明亮的青玉粥铺在锅底,散发一股惹人垂涎的清香。 深吸口气,九幽素女满意道:“虽是初次下厨,但色香不错,不比孟婆手艺差。” 王怀风:…… “接下来,为师会將你捏成琵琶,依旧有一点点儿疼,切记忍耐,保持清醒,绝不能晕,否则,前功尽弃。” 王怀风:!!! 还真是大惊……嚇! 九幽素女抬手打出一道法力,归元锅缩小,变成两尺铁锅大小。 她目光闪烁,跃跃欲试,探手而来,落到王怀风眼里,表情像极了前世初次玩麵团的小菇凉,她偶然见到过。 王怀风元神剧烈抖动,玉粥跟著蠕动、流淌,拼尽全力地拼凑出一张嘴: “等一下!” ——— 玄阴树下,九幽素女停手,面露疑惑:“你有何话要说?” 电光火石间,王怀风灵感闪烁: “师父,灵玉能刻符布阵,徒儿这次重塑,会由凡玉晋升灵玉,能否劳您在动手时在弟子本体上刻些可用的玄妙符文与法阵,好让弟子多一些自保之力?” 这虽是灵机一动的想法,但她越想越兴奋,觉得若成,必然不凡。 九幽素女摇头拒绝,不等王怀风询问,便解释道: “你虽是石妖,但也可归为更稀有的器物成妖,灵石灵木本就容易被覬覦。 之前你跟脚差也就罢了,纵然有些特殊,仙人也不会放心上,可如今不同。 你若自己修炼出符文阵法,自行刻录,是你的修行功果,你仍为生灵。 可若假手於旁的生灵,你便不是生灵,而是器灵,一身道行会被本体束缚死。 你若行走在外,便是无主法宝,会遭遇什么,想必无需为师多言。” 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王怀风心凉。 没想到还有这种法则。 长见识之余,果断放弃这种想法,好在只是临时起意,虽可惜但不心痛。 九幽素女再探手。 王怀风赶紧道:“师父,您能不能给我上弦,您捏五弦琵琶就上五行弦,您捏四弦琵琶就上地风水火四元弦。 徒儿先前弹奏琵琶,一直用法力凝聚琴弦,一旦对敌,始终要分出部分心神稳固琴弦,颇费心力。” 九幽素女看了眼徒弟,淡淡道:“道理跟雕符刻阵相同,只能你自己上。 至於材料……” 王怀风立刻插嘴道:“一事不烦二主,师父人美心善,能者多劳,既为弟子重塑跟脚,定然也会好事做到底,不忍弟子奔波劳碌,也不想弟子日后对敌,难以全力以赴,为此落入险境。” 她光明正大地给自家师父戴高帽、沾便宜,討要琴弦。 九幽素女活了漫长岁月,虽单纯但不傻,真要耍鬼祟心思,才会弄巧成拙。 阳谋,才显赤诚。 效果確实不错。 瞧著在自己面前不藏小心思的徒弟,九幽素女眉眼弯弯,心情愉悦道: “那便要看你表现。” 被捏住七寸的王怀风: 果然,薑是老的辣! 她认命! 恳求道:“师父,您——轻——点!” 九幽素女眨眨眼:“放心,为师会很——温柔!” 王怀风:更不放心了! ——— “错了?” “咋还不对?” “怎么又错了?” “乖徒弟,一回生二回熟,为师初涉此道,只是手生,多来几次就好了。” “大意了,重来!” “这次真是不小心。” “下次一定捏好。” “我记得上一遍就是这个步骤,为啥做出来这么丑?” “你看著这琴头是琴头,琴颈是琴颈,面板是面板,山口是山口,弦槽是弦槽,弦轴是弦轴,分开看是真好。” …… 事实证明。 王怀风没杞妖忧天,圣人不可能全能,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被重捏了多少次,百次还是千次? 她再次痛到麻木,感觉自己像是调皮捣蛋鬼的泥巴,被翻来覆去地揉、顛三倒四地搓。 对师父,她只能默默腹誹: 您开心就好! 为了减缓疼痛,王怀风思维发散,努力转移注意力。 结合当下遭遇,她想到了女媧。 这位娘娘昔日摶土造人时是一次成功,还是捏泥人时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练习? 可惜,这方天地没有女媧造人传说,只有女媧补天神话。 人与其他生灵是天地造化而出,否则,师父还能向女媧娘娘取一取经。 “肯定不是本座的问题,我弹琴鼓瑟傲视天地,无人能出其右,手指灵动,肯定不是手艺问题,而是材料太差。 一定如此,必须如此!” 王怀风:过分了! 再冒犯就伤师徒情分了! 日升月落,月落日升。 两天两夜后,琵琶终於被捏好。 瞧著面前作品,九幽素女扬起下巴,满脸骄傲。 隨后,她拿出了太阳真火。 炽热温度伴著金焰缓缓靠近。 王怀风內心咆哮: 你不要过来啊!!! 第四十五章 新生 真火金灿,暴虐霸道。 被太阳真火灼烧,王怀风痛不欲生,元神与肉身被反覆烧焦,都在崩溃边缘。 每个火星都令她恐惧。 每道焰光都令她痛苦。 哪怕仅有一缕,依旧死去活来。 王怀风想逃离却要强忍害怕,继续咬牙坚持,哪怕元神著火。 都要维持意识不灭。 这是重塑跟脚的劫! 只有在焚烧万物的太阳真火中保留一线生机,打破心中畏惧,她才能脱胎换骨。 这是挑战,也是机遇。 王怀风拼命运转师父传授的秘术,一遍又一遍,儘量不去想自己陨落了怎么办、万一被烧焦怎么办,努力让自己全神贯注。 她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变得不再害怕,由被动转向主动。 脆弱的青玉琵琶变得结实牢固,犹如铜墙铁壁,顏色由墨青转向碧青,通透洁净,晶莹透亮,仿佛有水流淌其中。 古朴典雅,精致灵动。 目睹这种改变,九幽素女喜笑顏开,这个徒弟没让自己失望。 当青玉琵琶彻底定型。 她挥袖收起真火,取出一个瓷瓶朝向琵琶,银色光华伴著幽绿水光流向琵琶。 银光是太阴月华。 水光是玄冥真水。 琵琶被两种能量滋润,形成一个光茧,日暮时分,光茧破碎,青玉琵琶再现。 琵琶长三尺五寸,法天地人与五行,由內到外多了一股生气。 品相跟之前相比提升数倍,跟脚也提升数倍,算是中品灵玉通灵化妖。 顺利渡劫,留名於地,一道大地印记落到琵琶上,承认其存在。 青光闪烁,琵琶消失。 王怀风再现,一袭青衣,玉簪挽发,不施粉黛,气质一如既往的清爽乾净。 只是幻化而出的人形肌肤更白皙,体態更修长,容貌由清秀变得清丽,五官依旧是那个五官,只在细节上更完美,像进行了微调。 “弟子多谢师父再造之恩。” 王怀风屈膝跪地,大礼参拜。 “徒儿,快快请起!既拜入我门下,为师自要为你打算。” 九幽素女扶起弟子,上下打量,笑容灿烂,这可是自己的杰作。 师徒俩交谈一番后,九幽素女取出五根丝线,青、赤、黄、白、黑。 “这是为师製作瑟琴时剩下的五行丝,由五行精粹凝链而成。 只是仅以五行丝为弦徒有其表,如何形神兼备需你自行体会,如此琴弦才能得心应手,否则,跟旁人给你上弦差別不大。” “师父教诲,弟子铭记於心,必用心探索,绝不草率了事。” 王怀风郑重感谢,才伸出双手接过五行线,妥善放好。 “你出来已久,该回去了。日后每月十五来此一趟,听为师讲道授法。” “弟子记下了。” ——— 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青衣浮现,王怀风重归西海龙宫。 “主人!” “怀风姐姐!” “怀风姑姑!” “女魔头!” 见到王怀风,三小只与庆忌激动,时至今日,两只小狐妖消化完听道所得后已经炼化横骨,口吐人言, 敖嵐开心,敖烈兴奋,连刺头敖丙都忍不住打量,在王怀风看过来时立刻扭头,装作毫不在意甚至嫌弃的模样。 围绕王怀风转了两圈,敖嵐稀奇道:“我怎么感觉你不一样了?” 王怀风没瞒著:“师父帮我重塑了跟脚。” 重塑跟脚! 敖嵐瞳孔地震。 龙族传承久远,她当然知道这意味什么,恭喜之余,高兴中夹著羡慕还有一丟丟嫉妒,可她能很快压下嫉妒,张罗设宴庆贺,真心实意为好友高兴。 这也是王怀风跟她处成闺蜜的原因,除了敖嵐有钱有財,还因她品性不错。 嫉妒谁都有。 就看能不能压下嫉妒。 消息传到敖闰耳中,这位执行力强的西海龙王立刻接过摆宴庆祝之事,拿出了珍藏灵酒,为王怀风拜得名师贺,为她重获新生贺。 见王怀风喜欢喝酒,还豪爽承诺会送几坛千年灵酿。 热闹持续到后半夜。 王怀风醉了,呼呼大睡。 三天三夜,她才醒来。 揉了揉额角,王怀风伸懒腰,打哈欠,抻脖子,等自己神采奕奕后,她盘坐蒲团,用心体会自身之变。 痛苦没白受。 她百链成钢。 经脉宽阔坚韧,肉身强大数倍,吸纳大地灵气、浊气与阴气效率倍增。 法力更精纯,返虚境法力承载量达到四千载,看似只增加了两千载,可实际上每千年就是一道坎儿。 纯阴元神更剔透纯粹,达到九丈,神念笼罩范围增至二十七丈,王怀风感觉元神应该打破了返虚境常规极限,至於究竟达到哪一步,下次需要问一问师父。 脚踩大地,力量增幅五倍。 抬手间青玉簪落入掌心,这件法宝隨她一起被重炼,整个过程王怀风一直护著,如今更隨她心意,虽依旧只是凝聚出第十九道禁制的中品法宝,但品质提升,潜力大增,有上品法宝之资,威力在同阶法宝中也出类拔萃。 走出房间,迈步庭院。 瞧著面前金刚石雕刻的假山,王怀风素手轻拍,崩然而碎。 满意之余,她捡起洗刷乾净,咔哧咔哧吃了起来,不如灵石,可味道不错。 ——— 积攒法力、精炼元神、修行法术、打磨肉身、切磋较技、画符布阵、练琴习曲…… 王怀风没因跟脚提升就懈怠修行,反而更抓紧时间,卷到飞起。 虽说有了靠山,但事无绝对,不意味封神大劫便能高枕无忧。 阐教有圣人。 结果十二上仙差点儿团灭,侥倖活命也被削去顶上三,消了胸中五气。 截教有圣人。 结果弟子一个个惨死,最后大厦崩塌,万仙惨死,连圣人都被禁錮自由。 没渡过大劫前,不容她摆烂。 重塑跟脚半个月后,青衣倩影出水,登上一座小岛,王怀风难得出来晒太阳,春日融融,杨柳抽枝,萌发新绿。 本该心情愉悦,可她却心浮气躁,接连数日,一直如此,这也是她出来散心的原因,可瞧见春日,王怀风感觉浑身热浪汹涌,回忆起被太阳真火炙烤的场景,眸光转瞬不善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凝聚琵琶,素手拨弦,隨感觉宣泄情绪,似乎要將满腔火气与愤怒都释放出去。 越弹,她心中火气越旺。 越弹,她心中戾气越盛。 越弹,她心中怒气越凶。 仿佛有一缕缕金焰自琵琶琴弦间燃烧而出,焚烧万物。 空中热浪翻涌。 地上草木著火。 水中海浪沸腾。 太阳金焰的不可一世。 太阳真火的霸道暴虐。 在这隨心一曲中彰显。 心越来越烧。 火越来越旺。 不止是妖躯,似乎连元神都在焚烧。 王怀风越弹越急,曲调越来越火爆,心臟像是隨时有可能爆炸。 她感觉自己魔怔,陷入一种奇怪困境,手脚不受控,若不立即停下,一定会自焚而亡,身死道消。 办法! 快想办法! 第四十六章 返虚合道 万分心焦中王怀风灵光乍现: 五行生剋! 五臟五行,各有对应。 心火、肝木、脾土、肺金、肾-水。 既然自己心臟火烧火燎,那就尝试用生克之道解决问题。 倘若不行,再想他法。 只是该走哪条路? 瞧见脚下泥,想到自己身份,王怀风恍然大悟: 堵不如疏! 水克火只能治標,相生才能治本。 念及於此,她忍痛將心火导入脾臟,火生土,体內土行之力大增。 心火渐趋消退,脾土节节攀升。 重新掌控身体后,王怀风撤去琵琶虚影,专心疏导,全力消解心火。 时间推移,日上三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她身体越发笨重,白皙肌肤渐变成玉色,被层层玉皮包裹。 等心火全消,王怀风成了玉人。 脾臟土行大涨没让她如心火焚烧那般难受,可同样行动不便。 內视脾臟,王怀风凝神静思: 咋办? 约半盏茶,她陡然一震,激动起来,玉屑扑簌掉落,嚇得刚落到她头上的海鸥振翅而飞,嘎嘎鸣叫,骂骂咧咧。 嗯,很脏! 王怀风悟了! 这是她的机缘! 自己底蕴不弱,悟性不低,元神纯阴,唯跟脚是最大短板,重塑后她获益匪浅,各方面一飞冲天,已经站在破境边缘。 所以,这几日她才会焦躁不安。 刚才那是心魔劫。 无声无息间牵引出她心中对太阳真火的残留畏惧,左右情绪,迅速放大。 自己若渡劫失败,便道心受损,难以晋升,成功便可顺势破境。 想通后,王怀风破云见日,豁然开朗,內外通达,积蓄在脾臟內的土行沸腾。 正打算冲境,动作骤停。 “也许,可以玩一把大的!” ——— 海风吹拂,海鸥翔空。 王怀风突发奇想,艰难挪动手臂,真·玉臂咔咔作响,努力打开被玉屑封住的如意囊,她取出五行丝,分別注入五臟。 四根蛰伏不动,唯有进入脾臟的土行丝隨土行一起沸腾,如一条土龙在岩层中游弋翻腾。 五臟內蕴五行,將五行丝送入五臟,或许能在內外五行之力打磨下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做完这些,王怀风没多余动作,心无旁騖,全力衝击壁垒。 石磯娘娘讲过返虚合道境。 截教圣人也详解过这一境。 过去一载,王怀风翻阅自己强行记下的內容,偶尔请教西海龙王。 如何冲境,她心中有数。 土气激盪,运转大周天,由脾臟出復归脾臟为一次提炼。 提炼一次,土气凝实精纯一分,九次后,脾臟土气悉数转化为一道土光。 脾臟生辉,土光璀璨。 咔嚓声响,壁垒被打破。 王怀风法力暴涨,妖躯强化,道行激增,妖丹膨胀数倍,连元神也被反哺。 像玻璃被擦拭乾净,她对大地看得更清,脑海灵感爆发,感悟纷至沓来。 过去疑问迎刃而解。 已悟道理开出新。 洞悉许多新奇道理。 身上玉屑扑簌掉落,玉屑落地,化为地气滋润附近焦土。 草木重新萌芽,得见春日,迎风招展,获得新生。 王怀风成功破境。 成为一位返虚合道境大妖。 ——— 一点金光刺破黑暗,於海天尽头展露笑脸,为波光粼粼的海面镀上碎金。 无名海岛,盘坐一天一夜的王怀风醒来,明眸闪烁,倒映出海上日出美景。 心魔灭,她见大日,已不生烦躁,反而生出几分感激之情。 因大日,她重塑跟脚。 因大日,她破境晋升。 王怀风虽修地道,但她怎么都觉得大日是自己的福宝,至於其中痛苦与危机,回头再看,不过是修行路上些许风霜。 席地而坐,王怀风凝聚出琵琶,素手拨弦,轻拢慢拈,旋律和煦,如暖阳照耀,身心俱安。 一望无际的蔚蓝海域上生出点点金光,一轮大日入水,从中走出一位金衣女神,长相明丽,五官大气,雍容华贵。 她於海中浴日,举止从容,被黑夜侵染的太阳被洗的乾乾净净,明亮洁净。 大日重放光彩,女神携带骄阳出水飞天,驱逐黑暗,也驱散眾生心中阴霾。 女神周而復始,不辞劳苦,於凌晨时分清洗太阳,造福大千。 万灵感激,眾生拜日。 素手拨弦,旋律愈发柔和入心: 逍遥芜皋上,杳然望扶木。 洪柯百万寻,森散覆煬谷。 灵人侍丹池,朝朝为日浴。 神景一登天,何幽不见烛。 一曲罢,王怀风道心澄澈,琴心明净,对《羲和》有了更多感悟与创新。 “彩!” “好一首骄阳清心的曲子!” “曲好,琴艺更好!” …… 鼓掌声响,喝彩声起。 撤去法力,她起身而望。 海岛边上站了一排。 三小只欢呼雀跃地奔来,庆忌骑在一只狐妖头上,三寸身材手举钢叉,兴奋嚎叫,翻来覆去地大喊好听。 敖烈满眼崇拜,小手都拍红。 敖丙好几次欲言又止,想夸讚又不想夸讚,对丟龙脸的敖烈狂翻白眼。 敖嵐挺胸抬头,与有荣焉。 她身后躲著一个红衣女童,偷偷探出头,光洁额头上一对龙角小巧玲瓏,粉嫩脸庞上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闪耀光彩。 迈步走过去,王怀风张开双手,熟练地接住黄独秀,庆忌跟著跳上肩头,两只小狐妖蹭了蹭裙角,欢快蹦跳。 走到岛岸边时,看了眼好友,敖嵐惊喜道:“怪不得姐姐一夜未归,原来是碰上机缘,恭喜姐姐,成功破境。” 敖烈机灵,立刻恭贺:“恭喜怀风姑姑成功破境。” 敖丙一双龙眼瞪得老大,这女魔头这么快就突破了?他以后怎么办? 想到女魔头日后更凶残暴虐,自己毫无还手之力,敖丙顿感前景淒凉。 三小只与庆忌也赶紧恭喜,欢天喜地。 “恭喜……怀风姑姑……成功破境。” 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加入进来,软软糯糯,因为害羞声音断断续续,在眾多目光注视下逐渐细若蚊蝇,麵皮发红。 说完后,直接缩回脑袋,继续躲到敖嵐身后,王怀风眉梢一挑,恶劣一笑,假模假样道:“你说啥?我刚才没听清楚,能不能大点声,重说一遍。” 敖嵐扶额。 这个好友哪都好,就是有时候挺让龙……一言难尽。 遇到敖丙这种刺头,她恶劣。 遇到乖乖软萌小辈,她也恶劣。 前者不用放心上,反正打不死;后者就让人头疼,生怕被逗哭。 深知身后晚辈性子的敖嵐立刻岔开话题,介绍起红衣女童身份。 第四十七章 《太一》 敖晴。 南海龙王三女儿,刚满三百岁,是四海龙族里出了名的靦腆龙。 经过敖嵐介绍,知晓这小龙女真不经逗,王怀风果断放弃。 她可不想逗哭再哄。 至於敖晴看向自己时亮晶晶的眼神,王怀风十分受用,善意一笑,喜欢音乐,尤其是喜欢琵琶的生灵,不会太差。 一行龙与妖返回西海龙宫。 王怀风见到了南海龙王敖钦,一袭赤红龙袍,红须红髮,身量较高。 “道友便是怀风妹子吧! 果真冰肌玉骨,超群绝伦,见之忘俗,怪不得能被那位娘娘看重。 吾乃南海龙王敖钦,道友若不嫌弃,可称我一声二兄。” 刚被请入龙宫正殿,南海龙王爽朗大笑,率先行礼,主动搭话。 王怀风顺水推舟,作揖还礼:“小妹见过兄长。” 她没像前两次一样谦卑客套,要顾及师父九幽素女的面子。 “怀风妹子在西海龙宫待的如何?倘若觉得无趣,不妨到我南海做客,我一定扫榻相迎。” 王怀风还没回话,西海龙王敖闰佯怒道:“好你个敖钦!看著浓眉大眼,竟当面挖起墙角来,怀风妹子在我这西海待的好好的,去你那南海做甚。” 王怀风则谢过南海敖钦好意,只是婉拒:“多谢兄长好意,只是西海广博,小妹尚未逛遍,南海只能日后再去。” “无妨,你啥时候来都行,南海龙宫会一直为怀风妹子敞开大门。” 两龙一妖相互交谈。 王怀风也对南海龙王性格有了基本认知:热情! 一方面是冲她九幽素女弟子的身份,一方面是看敖嵐面子。 可不管哪种,总是善意。 今日宴会规模不小,既是迎接南海龙王,又是庆祝王怀风破境。 三千年份的流金酒滋味更不错。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间氛围热烈,其乐融融。 宴尽返居,王怀风散去酒气酒意,盘膝坐在蒲团上,继续消化破境所得。 ——— 三日后,王怀风出关。 客院热闹起来,敖嵐、敖烈、敖摩昂纷纷送来贺礼,敖嵐还带来了敖闰与敖钦礼物,恭贺她破境之喜。 小龙女敖晴跟在敖嵐身后,大著胆子送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得到王怀风一个笑脸后,她小脸爆红,眼睛却璀璨如星。 刺头敖丙臭屁地扔下一个盒子,虽是送礼,但王怀风忍不住手痒,特意关照他,给他一份分量极重的回礼。 敖嵐走后,王怀风查看贺礼,哪怕做好准备依旧有些吃惊,龙族確实豪富,出手阔绰。 仅上品灵玉,她便得到三百余块,金灵石与火灵石数量更多,此外还有其他珍贵的天材地宝。 敖闰送了一尊鼎,下品法宝,自带真火;敖钦送了一柄扇,下品法宝,可生巽风,搭配使用,威力倍增。 可见两位龙王早就商量好。 见此,王怀风不由唏嘘,怪不得前世时人总喜欢收礼,若认识几个富豪朋友確实会大赚。 收好贺礼,留下几颗金灵石满足一下口腹之慾,她指点一下三小只与庆忌修行后,端坐桌案前,素手执刻刀,回忆自己破境前后的隨心之作,用心刻录玉简。 一笔一画,十分用心,不时停下来思忖,隨后继续刻录。 一册刻完,查看一番,觉得不满意,王怀风重新刻录,適当调整。 一册又一册,一简又一简。 日月光辉难入深海,常规办法难知昼夜,可四海龙宫建筑顶端皆有玉盘。 玉盘为金,则是白昼。 玉盘为银,即是黑夜。 玉盘金银两色变换三次后,王怀风终於满意,结束刻录。 一册玉简上记载的是第四版本的《羲和》,是她观海上日出有感。 另一册玉简则是一支新曲:《太一》,记载了她被太阳真火灼烧与心魔暴动的经歷。 对两首太阳曲的发展方向与特点,王怀风已有打算: 《羲和》表达大日的包容,包括四季、七情等,柔和温暖,重在一个全字,暖身净心,蕴含造化。 《太一》相对极端,追求大日的霸道、强势、暴虐、残酷,走一个纯字,是对敌手段,烧身烧心烧魂,侧重毁灭。 另外,旁边一册玉简上还有一首不成体系的曲子,名为《蚀日》。 蕴含了她对大日的厌恶与怨恨,相较於《太一》,这首曲子更极端更阴暗。 王怀风昔日有感以为此曲完成之日,就是自己破境之时,没想到世事多变,她遇到了师父,重塑了跟脚,率先弹出了《太一》。 不过,王怀风没想过放弃此曲,事到如今,她依旧觉得此曲若成,会对她有所助益,甚至成为自己的杀手鐧。 所以,在谱写《太一》时,王怀风將对太阳的不满倾注到《蚀日》中,增加了几个零星音符。 ——— 有客来访。 王怀风收起玉简,抖落身上玉屑,捏个避尘术清理自身,走出寢殿。 一大一小,一粉一红,两位龙女,正是敖嵐与敖晴。 瞧著携手而来的姑侄俩,王怀风好奇开口:“敖嵐妹子,你这是?” 坐在院中珊瑚凳上,敖嵐道:“怀风姐姐,我这次只是陪客,替这小傢伙邀请你。” 见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敖晴低头脸红,不自在地捏著裙角,下意识地看向敖嵐,后者张口欲言,却被王怀风挥手打断。 瞧著面前靦腆小龙,王怀风儘量使自己表情柔和,竭尽全力地让声音变得温柔。 “小敖晴,你自己说,这样才有诚意哦,说不定你一说,我就答应了。” 敖晴眸子瞬亮,攥指成拳,暂时克服羞涩,抬头鼓足勇气道: “怀风姑姑,我……想请你……参加后日的招摇山朝枝宴。” 话落,她迅速躲到敖嵐身后。 看向好友,王怀风不解道:“何为朝枝宴?” 敖嵐解释道:“招摇仙山上有一位前辈,乃是一株迷轂树得道,被称为招摇老翁。 这位前辈义女便是南海龙母,与我龙族算是有亲,他每千年举办一次寿宴,称为朝枝宴,后日是他三千岁寿诞。 敖钦堂兄带敖晴前来西海,敘旧只是顺带,主要是来贺寿。” 第四十八章 申公豹 招摇山,是西海有名仙山,绵延三千里,群峰耸立,怪石嶙峋,遍种玄桂。 倘若金秋时节来此,满山金,香飘万里,金玄两色相映,景致別具一格。 一条银白玉带环山,在黑沉山体映衬与春日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 白鯊开道,虾兵拱卫,蟹將守护,夜叉巡海,富丽堂皇的金色龙舟航行於海,派头十足,一路顺风顺水,飞快驶向招摇山。 船头上,青衣猎猎,吹风的王怀风看到了招摇山,也看到了那条银带。 来之前她查过典籍,知晓那是招摇山上的丽麂水,西流入海,盛產一种叫育沛的贝壳,佩戴身上可以防止寄生虫病。 距离越拉越近,四周多了许多同行客,见到龙舟,或远远避开,或稽首微笑。 惊涛拍岸,龙舟停靠。 眾多白耳禺猿守在渡口,接待来宾,敖闰与敖钦一行刚登岸,猿群中走出五位个头明显高出其他同族一头的白耳禺猿。 王怀风知道他们。 狌狌,招摇山特有生灵。 途中敖嵐提过,他们是迷轂老翁座下灵兽,代表老翁行走於外。 “老爷特命吾等在此等候,两位龙王、怀风前辈以及诸位,请!” 为首禺猿开口,彬彬有礼。 突然被点,王怀风有些不適应,可她反应极快,效仿两位龙王模样轻轻頷首。 在装……咳咳! 在上位者她跟两位龙王相差甚远,需要学习,同时要儘快適应自己如今身份。 她不再是无枝可依的小妖,是九幽素女首、后土娘娘入室弟子! 漫步招摇山,草木清香扑鼻。 王怀风欣赏风景之余,暗自打量其他宾客,就像其他宾客也在打量她一样,修为多在返虚合道境,也有小部分练神返虚境。 或形单影只,或三两成群。 一位面白长须的道者最是显眼,头顶一字巾,穿宽袖道袍,履麻鞋,负宝剑。 他看上去交友广阔,社交悍匪气息浓烈,在眾宾客中很吃得开,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话,称兄道弟,態度热忱,连部分女妖也对他笑脸相迎。 修为同样不弱,已有返虚合道初阶,与她相当,最主要的是,其他宾客称其为申道友、公豹兄! 申公豹恰好也望了过来。 两妖四目相对,各自一愣,申公豹率先拱手见礼,和善一笑。 王怀风稽首还礼,隨同敖闰与敖钦前行,很快將其甩在身后。 ——— 【能与两位龙王並肩而行,此妖身份不简单,若能交好,也是一个潜在助力】 念及於此,申公豹笑容灿烂地向其他宾客打听消息,见他们皆不知晓,瞧见带路的白耳禺猿,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自虎皮囊中取出一坛佳酿,揭开封口,在白耳禺猿鼻尖晃一晃,酒香浓郁,后者深吸口气,忍不住口舌生津,目光垂涎。 申公豹剑指微微一旋,一股酒水被牵引而出,送入白耳禺猿口中。 咕咚吞咽,白耳禺猴忍不住打个激灵,甩一甩头,道一声好酒。 见鱼儿咬鉤,申公豹迅速收起灵酒,惹得被勾出馋虫的白耳禺猿急得抓耳挠腮:“道长仁善,还请道长疼一疼小猿。” 申公豹笑道:“想喝也简单,我且问你,方才那与龙王同行的青衣女子是何身份? 放心,贫道並无恶意,只是见其气质不凡,想与其结交一番,不会让你为难。 你若不识,便去向族中亲友打听,倘若你能探到消息,贫道再予你一坛美酒。” 白耳禺猿犹豫不决,申公豹无奈嘆息:“罢了,罢了!许是无缘,贫道不会为难你一只小猿,这坛酒且拿去,就当全了你为我带路的缘分,可惜,终究难以相识,这趟招摇山之行难得圆满,心有遗憾。” 申公豹痛心疾首,眼眶发红,將酒罈放到白耳禺猿手上,转身欲走,悲伤遗憾之情难以掩饰。 双手接住酒罈,白面禺猿目光呆滯,原以为不办事自己就得不到美酒,没想到…… “且慢!” 白面禺猿一声喊叫。 申公豹及时止步。 白面禺猿跑到申公豹面前,真诚道:“道长,您是个好妖,我立刻去打听消息,这酒您先帮我拿著。” 白面禺猿匆匆离去。 申公豹满脸感动。 其他宾客目睹这一幕,大部分感慨申公豹诚恳友善,旧相识夸讚,也有一些新客上去攀谈,欲与其相识。 小部分宾客冷眼旁观,看出端倪,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他们不想平白招惹是非,何况,他们也想知晓那青衣女妖身份。 ——— 申公豹为打听自己身份演的一齣好戏,王怀风无缘得见。 她来到一座环湖而建的木製宫殿前,招摇山漆黑,招摇宫却洁白,被玄色山体与银色湖水衬托出几分圣洁。 宫中长有一株参天大树,高逾三千丈,状如构树,树叶漆黑,冠如华盖,瀰漫一股古老沧桑又沉稳厚重之气。 正是招摇山灵根:迷轂宝树。 尚未入宫,便已其貌。 宫门前立著一位老者,手持木杖,身形削瘦,玄衣华发,弯腰驼背,容貌苍古如褶皱树皮却一身仙气,乃招摇山主、迷轂老翁。 见到老翁,西海龙王与南海龙王受宠若惊,急走几步,主动上前见礼。 “有劳叔父(岳父)在此等候,是吾等不是。” “敖闰贤侄与敖钦贤婿一路辛苦,老朽不过是抬抬脚的功夫,累不著。” 简单交谈两句。 迷轂老翁扒拉开两龙王,看到露出的青衣倩影眼前一亮。 王怀风稽首:“晚辈见过……” 话没说完,便被迷轂老翁急忙打断:“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道友是素女娘娘弟子,当与老朽平辈论交,我不可敢跟娘娘同辈。” 王怀风微愣。 这理由真在意料外、情理中。 瞅了眼两龙王,她没扭捏,大大方方地重新见礼:“贫道王怀风见过道友。” 迷轂老翁笑容和善,脸上褶子都像被烫平,郑重作揖还礼:“贫道迷轂见过道友,道友能来当真令这招摇山蓬蓽生辉,门外不是说话地方,你我入內详谈,道友,请!” “道友,你我同请!” 王怀风与迷轂老翁並行。 临走前,他不忘拉上敖晴,满脸慈祥,和蔼可亲:“乖孙女,有没有想外祖?” 敖晴红脸嗯了声,乖乖跟著。 路过两龙王时,迷轂老翁横了眼南海龙王敖钦,意思明显: 真以为老朽是来迎你的? 也不大撒泡尿照照自己。 当年若非那臭丫头眼瞎相中你,真以为你能上老朽这招摇山。 哪家岳丈会亲迎女婿? 瞅著迷轂老翁背影,敖钦无奈苦笑,跟敖闰对视一眼,都明白是他们自作多情了。 就是这辈分,唉! 第四十九章 镇元弟子 招摇宫。 一株苍劲老树映入眼帘。 盘根错节,枝繁叶茂,含苞待放。 迷轂老翁没將本体放在宫殿深处或藏得严严实实,而是反其道行之,大方地放在入门口,令宾客一进来就能见到。 青衣止步,王怀风仔细端详面前宝树,迷轂老翁挺起胸膛,背似乎都不驼了,微捋鬍鬚,满脸得意与自豪。 “道友,老朽这本体长得如何?” “苍鬱葳蕤,甚好!”王怀风实话实说,“只是不如玄冥山上那棵玄阴槐。” 她很快適应身份,稍微显露本性,知道自己是宾客又打不过,收著分寸。 迷轂老翁骄傲表情一顿,幽怨地瞧了眼王怀风,这位可真敢说。他乾笑道:“玄阴道友確实比老朽长得好。” 看过迷轂树,王怀风转身。 迷轂老翁继续带路,他们一同进入偏殿,两龙王带敖嵐等紧隨其后。 正殿是寿宴所在,眼下时日尚早,按规矩地位越高,越压后出场。 他们要在偏殿小憩。 落座后,迷轂树枝叶微动,一只只精灵飞了出来,三寸大小,玄叶为翅,身躯雪白,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各有特色。 他们振翅翔空,穿梭往来,两两组队,抬上杯盏,金盏玉液,顏色鲜明。 招摇山资源丰富,盛產金玉,王怀风对此不奇怪,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入口寒凉,似炎日饮冰,分外舒爽。 这是阴玉。 山阳之玉为阳,山阴之玉为阴。 自她確定修行地道,就开始服用阴玉,阳玉虽也能吞服,但需转化。 在座生灵谈天说地,见王怀风对玉液满意,迷轂老翁抚须,暗自得意。 天地灵根自有联繫。 不枉费他强忍聒噪,听玄阴槐道友诉苦,提炼有用信息。 迷轂老翁很快出去,迎接新友。 殿內只剩熟妖熟龙,王怀风看向惴惴不安的敖嵐:“我与迷轂道友各论各的,你我平辈论交即可。” 此话一出,敖嵐微笑。 至於两龙王,王怀风没说。 既因她想,他们也不敢,省得浪费口舌,又因例外不能一而再,否则,师父九幽素女的面子往哪搁? 敖烈敖丙等小辈依旧喊姑姑,不过从单纯辈分变成敬称、尊称。 ——— 半个时辰后,宴席即將开始。 眾妖眾龙由偏殿入正殿,宾客云集,修为越高,位置越高,背景越大,位置越前。 前方已有真仙落座。 迷轂老翁座位在最前方。 王怀风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了仅次於主家的右席,两龙王在她下首。 自古以左为尊,看来还有贵客。 好奇之余,王怀风居高临下,环视眾宾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显眼包: 申公豹! 他虽在交际,但有一分心神始终关注王怀风,见她看来,立刻举杯、微笑、敬酒,动作一气呵成,又不矫揉造作。 王怀风也举杯回敬。 遇到这位封神祸害,確实意外。 旋即她移开目光,对这位坑队友的隱藏炸弹,王怀风打定主意,敬而远之。 她落座不久。 最后一位宾客登场。 是一位身穿青麻衣的中年道者。 腰缠葫芦,宽袖麻鞋,真仙修为,坐在次位左席,看到王怀风,他微微一愣。 王怀风举杯,后者举杯微笑。 迷轂老翁落座,眾宾客送上贺礼,灵芝玄参、瑶草奇,五八门。 西海龙王送了一斤飞金精。 王怀风听敖嵐说过,西海泉眼会產一种名为飞金铁的矿石,每年只產一两,一旦离开泉眼,会生出翅膀飞走,若用来炼製神兵利器,坚不可摧。 每百斤飞金铁能提炼一两金精,积攒一斤飞金精要千年之久。 对此,她可是垂涎欲滴。金生水,或许自己提炼肾-水气的关键便落在此物上。 南海龙王送了一块炎灵石,价值犹在飞金精之上。 轮到王怀风时,她取出一个玉盒,笑道:“此乃玄阴,恭贺道友长寿无极。” 迷轂老翁喜形於色,朗笑道: “玄阴槐道友的宝贝可不好得,別看他经常开,可徒有其表,真正有用之三千年才捨得开一次,每次只有七十二串有用。 平日里更是吝嗇,老朽跟他相识多年,软磨硬泡才尝过一串,能养仙者元神,治癒元神之伤,道友竟能让那小气树鬆口,当真大喜。” 此话一出,眾宾客交头接耳,三千年才开一次,可见此物珍贵。 有宾客羡慕,有宾客垂涎,有宾客吞咽口水,有宾客目光发亮。 王怀风:“贫道也是侥倖。” 待迷轂老翁收了礼,她落座后满是庆幸,幸亏她运气不错,拜师时恰好赶上玄阴槐开,重塑完跟脚,送她回西海龙宫时,师父送了她五串玄阴补益元神。 否则,真没拿得出手的礼物。 虽说她能来就是大礼,但总归有些丟师父面子,以前厚脸皮没关係,而今场面上总得过得去。 想起玄阴槐一毛不拔,被师父拿著太阳真火逼迫的场景,王怀风嘴角上扬。 轮到麻衣中年道者时,他送了一颗仙丹,迷轂老翁感谢时遇到了五庄观,这位道者是镇元大仙弟子。 怪不得! 王怀风解开心中疑惑。 ——— “多谢诸位道友不远万里……” 献礼结束,迷轂老翁说了一通场面话,感谢宾客前来参加寿宴,举杯同饮。 同饮三杯,他宣布开席。 大殿顿时热闹起来,相熟生灵举杯畅饮,谈天敘旧,陌生生灵借酒席串桌,结交新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气氛渐趋热烈。 迷轂老翁介绍王怀风与青麻道者认识,互相知晓了身份。 “道友能被素女娘娘看重,未来道途无量。” “道友在镇元大仙座下修行才是前途似锦。” 几句话,三杯酒。 王怀风与麻衣道者熟络起来。 酒过三巡,喝了一圈的申公豹上前,一手提酒壶,一手提杯盏,先举杯恭贺迷轂老翁大寿,后添一杯酒敬青麻道者,再添一杯酒敬王怀风。 一饮而尽后,他本想开口拉关係,可见王怀风完全交谈的兴趣,转头跟西海龙王攀谈,申公豹识趣,心中失落,黯然回席。 王怀风提著的心暂时放下。 在场都是人精,敖闰开口问道:“前……辈,可是不喜此道?” 王怀风立刻摇头:“没有,只是他跟我无缘。” 闻仲、申公豹、姜子牙! 封神大劫中三大杀器,她一个都不喜欢,尤其是前两个,不仅麻烦,还专坑队友。 只是看迷轂老翁与申公豹熟稔,关係不错,她不好多嘴。 第五十章 道友请留步 你来我往,举杯相庆。 一场欢宴渐近尾声。 只是宾客未走,眾多狌狌入殿,大量精灵飞腾,彼此合作,撤去杯盏。 殿內桌案消失,多了三百蒲团,宾客盘坐其上,目光灼灼地注视东道主。 王怀风坐在第一排蒲团上。 虽说这排就她不是真仙,但她不在乎这些表象,表情淡定。 真仙又如何? 还不是要给老娘……师父面子。 四捨五入,就是给她面子。 开讲前夕,王怀风思绪涌动。 她听敖嵐提过,仙级以上正经宴会都有讲道或论道环节,是重头戏,也是规矩。 “道友,贫道申公……” 背后声音打断王怀风思路。 她一下子清醒,当即打断道:“小友莫胡乱称呼,按辈分,你应该唤我前辈,不过我更喜欢晚辈称我姑奶,你若想喊,便此称呼。” 申公豹:o__o“ 他表情微愣,目光微滯,以其玲瓏心思,一时都无言以对。 只是申公豹素来能屈能伸,脸上笑容灿烂,张口便道:“这位姑……奶!” 当! 九只精灵振翅,合力拉动金链,敲响金钟,钟声响起,打断申公豹。 他欲再开口,被王怀风堵住。 “申小友,有事等听完道再说。” 申公豹张嘴欲言。 想说自己姓申公,不姓申。 可见西海龙王横了自己一眼,申公豹立刻闭嘴,乖乖坐好,不发一语。 目光幽怨地注视青衣倩影。 全程没回头的王怀风身子微僵,努力挺直腰背,儘量保持淡定。 ——— 三声钟响。 眾宾客心神清净。 王怀风也暂时忽略申公豹,静心凝神,准备专心听道。 迷轂老翁虚指殿顶,天窗大开,一段树梢探了进来,蜿蜒曲折,离地三尺。 他端坐玄叶上,吐气开声:“地者,万物之本源,诸生之根菀也……” 王怀风瞳孔微震,明眸微闪。 老翁讲的竟然是地道!!! 惊喜过后,她更专心听道。 大殿寂静,连忙碌的狌狌与精灵都暂放手中活计,轻轻行至殿外听道。 道音自口出,由心传,入心声。 眾宾客听得如痴如醉。 王怀风更如饥似渴地吸收。 道音绕樑三日才停下。 待眾宾客醒来,老翁道:“诸位有何疑问,不妨道来,来宾眾多,每位仅限一问。” 眾宾客没先开口,王怀风也没有,目光齐刷刷地落到麻衣道者身上。 青麻中年道人微笑,当仁不让,率先询问,隨后轮到王怀风。 她已思量好,问道:“敢问老翁,地道当如何立道?” 迷轂老翁捋须,耐心解释道:“明道是叩问本心,立道是辟出己道。 拿老朽来说,我乃迷轂树灵,於根须中诞生,枝干之上可见繽纷色彩,可根须却深埋地下近万载,於昏沉阴暗中生长,支撑枝干,不见天日。 那时候,我就想有朝一日,我要让昏暗地下也有光,故而,老朽练神返虚时明確地道·光明道。 一棵大树有根有枝,有上有下才完整。老朽在明光道中深耕百载,凝练出第三道土气才豁然醒悟,立下明光道。 於地下,我根须光明,终日不衰,为地下生灵提供方向;於地上,我枝干摇光,助生灵堪破迷途,明確方向,照亮前行之路。 所以,老朽得道后,地道留名,凡生灵行走大地,持我一枝,便不会迷途。” 看了眼王怀风,迷轂老翁意味深长道:“听闻道友颇通音律,不妨结合自身所长,慎重思量,或许能有所获。 眾生千变万化,道亦千条万缕,老朽只是给个参考,究竟走哪条路,只有道友自己才清楚,一朝立道,距离得道也就一步之遥。” “多谢老翁指点,贫道谨记。” 作揖感谢,王怀风落座静思。 ——— 眾宾客陆续提问。 暂时想不通,王怀风没死磕。 有些事不能钻牛角尖,经常適度思索与探究,时候到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这是她骷髏山近十载修道经验。 王怀风开始倾听其他宾客问题与迷轂老翁的解答,有用就吸收,无用就记下。 回头再翻,或许便有用。 连三小只都捞到一个问题。 等最后一位宾客问完,眾宾客起身作揖,迷轂老翁起身还礼,声音朗朗: “老朽开智通灵,迄今修行已满三千载,今日恰是老朽正诞,殿上宾客三百,讲道三日,问答三个时辰,我心甚喜,吾身甚欢,当与眾友同贺。” 话落剎那。 洁白如雪的宫殿霎时一黑。 旋即头顶浮现明光,玄色华盖上一朵朵朵盛开,洁白无暇,绽放点点光明。 短短数息,满树繁,漫天繁星,像是星辰坠落此间,又像星夜匯聚此树。 山风拂过,香阵阵。 连精灵都发光,提著瓶,穿梭往来,採酿蜜,喜气洋洋。 “哈啾!哈啾!哈啾……” 独特欢鸣声令人欣喜。 亲眼目睹这一幕,王怀风开心之余有所感悟,只是灵光一瞬即逝。 她没及时抓住。 可好心情没受影响,有一就有二,是她的迟早会再来。 迷轂老翁抬手一招,最灿烂光亮最盛的一百八十朵中掉落九朵,分別飘到六位真仙、王怀风、敖嵐与敖晴面前。 碗口大的洁白无瑕,散发萤光,王怀风听敖嵐提过,迷轂树千年开,只有最亮的一百八十朵是天材地宝,有明心清神之妙,其余瓣一日即凋。 她郑重道谢,在其他宾客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將朵收入玉盒,施加封禁,小心收好,继续欣赏美景。 眼角余光瞥见申公豹想见缝~插针,趁机交流,王怀风先下口为强,催促发懵的敖嵐:“还不赶快收起来。” 敖嵐如梦初醒,哦哦两声,眼疾手快地收好灵,隨之目光灼灼地看著王怀风,知道偏殿那场关於辈分的交谈被迷轂老翁通过本体听到,看在这个好友的份上才对她优待。 相较灵,她更在乎这份殊荣。 挽住王怀风胳膊,敖嵐笑靨如,嘰嘰喳喳,话嘮属性爆发。 愣是让申公豹找不到机会插话。 目的达到,王怀风开心。 敖嵐则扭头瞪了眼申公豹,怀风姐姐不喜欢的生灵,她也討厌。 什么臭鱼烂虾,都別想往前凑。 ——— 赏结束,宴会落幕。 宾客们纷纷告辞,趁申公豹被朋友缠住,王怀风趁机开溜,准备带敖嵐、三小只与庆忌一起率先返回龙舟。 瞅见青衣背影,申公豹急忙追赶:“道友请留步。” 王怀风:╰_╯ 王怀风:(?Д?≡?Д?) 王怀风:(* ̄︿ ̄) 愤怒、惊嚇、鬱闷! 这一刻,她心情复杂。 可根本没停下,直接带敖嵐她们土遁,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这因果律咒死术,谁敢接! 只一道声音飘飘忽忽传来:“申小友,老身有急事先行一步。” 申公豹大喊:“姑……奶,我姓申公!” 一个长相憨厚的藏狐后知后觉道:“申道友,你姑奶来了?到底是长辈,不能失了礼数,你且引俺去拜见一二。” 申公豹:“拜见你老母!还有我姓申公,不姓申,给你说了多少次了。” 藏狐摸了摸后脑勺:“可俺娘早就入土了,你要拜见,俺只能带你去上坟。 至於阴间,挺嚇妖,俺不敢去。” 申公豹:我刀呢!!! 龙舟上,青丝飞扬,王怀风倚窗而立,打算让海风吹走鬱闷。 敖嵐:“姐姐若不喜欢他,何不直言,以姐姐今日地位,何必退让。” 王怀风口是心非:“那小子,本性不坏,只是太过热情,我受不了。” 可事实上: 那小子邪门得很。 若无十足把握弄死他,绝不能得罪,先稳住,以后瞅机会再挫骨扬灰。 今日你让我留步。 来日我送你上路。 大女主不行啊 大女主不行,成绩上不去,转战男主主角,可怜了我记的半本笔记,对不起大大们,男主会写的儘量精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