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冤死沉塘,嫡女重生嫁帝王》 第1章 洞房花烛夜。 喜烛摇曳,红帐轻盪,屋內男女交合之声毫不遮掩,甚至盖过一阵又一阵吱呀吱呀的床板声。 许久,床上的红帐才被一双纤细玉手挑开。 “备浴。” 声音透著身心满足的娇软尾音,是对跪在床边的沈芫说的。 今夜,已是静婉公主第三次叫水了。 她似乎想极力证明自己与駙马爷有多么恩爱甜蜜。 可这些早已刺痛不到沈芫。 她进公主府为奴整整一年,是府里最末等的死契丫环,这些时日被萧云嫣百般折磨,只要稍微不听话,就得吃猪食挨板子。 甚至萧云嫣心情不好时还会把她的双腿捆起来吊在湖面上。萧云嫣牵著长绳的另一头,看她掉进湖里,在水中拼命扑腾、挣扎求生,直到力气耗尽,濒临死亡。 才將她从水里拉起来。 可不等她喘上一口气,就又被萧云嫣丟进冰冷的湖水里,反反覆覆,直到她彻底晕死过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萧云嫣美名其曰,此乃垂钓之乐。 一条人命,在这些皇族眼里不过是个可以供以取乐的小玩意,连一只猪狗都比不上。 “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公主吩咐?今日公主大喜,你摆个死人脸给谁看?还不快去提水,给公主駙马爷沐浴!”萧云嫣的大丫鬟抬腿便是一脚踹向沈芫的心窝。 沈芫被踹倒在地,后背撞上尖锐的檀木桌角,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般,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出去端水。 萧云嫣身子娇软,沐浴过后便躺下了。 楚玉寧却气定神閒地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屋里的丫鬟都忙著伺候萧云嫣就寢,內室不觉间只剩下沈芫一人。 靠在浴桶里的楚玉寧驀然睁开眼,看著站在不远处的沈芫,压低声音唤了声:“芫芫!” 沈芫像是没听见,背对著楚玉寧木訥地守在门外。 “芫芫,我被圣上钦点为今科状元后又被圣上当朝赐婚,抗旨是死罪,我娶萧云嫣完全是不得已。你我相识十余年,难道你还不信我们的情谊吗?我心里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楚玉寧眼尾泛著红,似乎受尽隱忍。 水雾縈绕间,楚玉寧本就俊美的脸庞更添魅惑。他皮相甚好,眉眼间自带清雋的书生气,很容易让怀春少女心跳不已。 可是沈芫的心早已跳不起来。 一年前,她拿著自己和楚玉寧的婚书敲响登闻鼓,状告楚玉寧隱瞒婚约与公主定亲,罪无可恕。却被楚玉寧诬陷偽造婚书。她被人抓进衙门口挨了五十板子,险些丧命。 再然后,她被官府没入奴籍,成了公主府最末等的丫鬟,府里隨便一个下人都可以打骂她欺负她。 这些时日,沈芫在萧云嫣跟前伺候,供她消遣、折磨,甚至在萧云嫣和楚玉寧洞房时还要守在床边,为他们端茶倒水、沐浴更衣。 生为平民百姓,沈芫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些人。 但她不甘心! 沈芫转过身,抬腿走向楚玉寧,“你说你喜欢的人一直是我,是真的?” “楚某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楚玉寧竖起三根手指,望向沈芫的双目无比清澈真诚,“芫芫,只要你乖乖听话,日后待我有了权位,定会把你纳入府中,你只要暂且忍耐些时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缀满珍珠的金釵突然刺进他的胸口。 楚玉寧闷哼一声,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目光顺著金釵往上看,便看见沈芫充满恨意的脸。 楚玉寧面色大变,斥道:“沈芫!你这是为甚?” “为什么?为我这十余年识人不清!为我一次次在悬崖陡壁挖药材九死一生!为我省吃俭用赚钱供你读书!为我一腔真心餵了狗!为你忘恩负义!楚玉寧,你必须死!” 沈芫死死地抓著刚刚给萧云嫣拆髮髻时顺入袖中的金釵,她用尽力气捅向楚玉寧,恨不得把他的心臟刺穿。 內室动静不小,外面的人很快被惊动。 萧云嫣披著薄纱寢衣匆匆赶进內室,看见沈芫趴在楚玉寧身上当即沉下脸。 楚玉寧神色慌乱地推开沈芫,“殿下,是她勾引我,是她勾引我在先!这贱人被我拒绝后怀恨在心,竟然意欲行刺!她要杀我!” “萧云嫣!你的好夫婿刚刚亲口允诺让我做妾!他说让我好好待在府里,等日后有了权位就把我抬为贵妾,与公主殿下您共侍一夫!” 鲜血溅了沈芫一脸,她倒在浴桶旁,嘴角噙起一抹笑,看向萧云嫣的表情竟透著一股癲狂。 “萧云嫣!你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又怎样?还不是和我一样,喜欢这般虚偽至极的下贱男人!” “不!你还不如我!你只会恨我折磨我,连这个男人真正的面目都不敢撕开!你还眼巴巴地嫁给他!萧云嫣!你可真蠢!” “大胆!竟敢直呼公主名讳,你这是大不敬!”萧云嫣的大丫鬟衝上前,將沈芫按住。 楚玉寧也顾不得胸前的伤,焦急地跟萧云嫣解释:“殿下!这贱人满口胡言,你不能信她!若我真这么说,她肯定会欢天喜地,怎么会刺杀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鲜红的血跡在水面晕染开,染著鲜血的金釵还赫然插在楚玉寧心口,萧云嫣看著这一幕,眯了眯眼。 “来人!把这个勾引駙马爷的贱奴给本宫拿下!” 萧云嫣一声令下,她身后的侍卫立刻冲向沈芫,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芫也不挣扎。 五更天,无月,无星。 沈芫被侍卫五大绑扔在公主府的静心湖旁。 岸边早已备下杀猪用的猪笼,老嬤嬤们把沈芫塞进猪笼里,推向湖边。 萧云嫣披著白狐长袍,目色寒凉地看向沈芫。 “你说本宫不如你?可笑!你一介罪奴,怎能与本宫相提並论?竟还敢肖想本宫的駙马爷!” “本宫让你生,你才能活著,本宫让你死,你连多活一秒都不行!” 话落,萧云嫣轻轻抬了抬手。 关著深芫的猪笼立刻被老嬤嬤踹入水中。 过了冬至,湖水像结了冰般冷的刺骨,冰冷的湖水扑面而来,如同张开獠牙的猛兽,將沈芫吞噬入腹。 冷,好冷好冷…… 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可越挣扎吞入口中的湖水越多,沈芫想要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却一片模糊。 她只能听见岸边萧云嫣的笑声。 “夫君,你瞧瞧,她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像不像只落水狗?哎,她可真惨啊!夫君瞧著不会心疼吧!” “殿下英明睿智,像这种妄想狐媚惑主的贱人,就该被活活溺死!殿下不必可怜她!” 至入公主府以来,沈芫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府邸,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亲手杀了楚玉寧。 只可惜那支金釵不是利刃,不能一击毙命! 她不甘心! 意识混沌的最后一刻,沈芫想若有来生她定要亲手杀了楚玉寧和萧云嫣!她恨他们!恨这个世道! 第2章 重生,回到七年前。 呼吸被掠夺至尽,溺水的窒息感贯彻全身,沈芫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憋死,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芫芫,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耳边温柔满怀关切的声音,异常熟悉。 沈芫从混沌中睁开眼,看见眼前的男子,瞳仁猛地一缩。 是楚玉寧! 也不全是楚玉寧,他比刚刚年轻了许多,五官还带著些许稚气,身著长袍,一副书生打扮。 沈芫的目光在楚玉寧身上的衣袍上来回流转,最后突然定住,这是紫云书院的衣服! 楚玉寧还在紫云书院,这是……回到了她十五岁的时候? 此时的楚玉寧年方十八,还未中举,不过是紫云书院一个文弱书生! 沈芫没有多想,顺手抄起腿边的挖药铲就朝楚玉寧砍去。 楚玉寧躲闪不及,袖子被铁铲划破,鲜血剎那间从破烂的衣袍间渗出来,染红楚玉寧半截袖子。他捂著胳膊后退一步看向沈芫,“芫芫,你怎么了?” “楚兄,你没事吧?” 紫云书院的学子见楚玉寧受伤,立马衝过来围住他。 沈芫看著这些书生,狂跳不已的心渐渐平稳。 她当著这么多人面杀人,定会被压入大牢。 重来一世,她绝不能浪费自己的生命,既要报仇雪恨,让该死之人去死,也要过好自己这一生! 想到这,沈芫立即丟下手中的挖药铲,无措道:“你没事吧?我刚刚等你等睡著了,做了噩梦,有些害怕!” 嘴上这么说著,沈芫的目光却只在楚玉寧的伤口上停留一瞬。 要是方才有把匕首在她身上就好了! 真可惜! 没把楚玉寧那只能握笔的手给砍了! 楚玉寧摇头:“我没事!是我让你等久了!趴在这石头上睡得难受吧?” 沈芫点点头:“是挺难受的,不然也不会做噩梦。” 两人正说著,围在楚玉寧身后的书生忽然勾住他的肩,“寧哥,你这小表妹又来给你送钱了?咱们今晚可以去明玉楼喝一壶了!” 楚玉寧对外一直声称沈芫是他的远房表妹,每次来紫云书院都是替赵氏送钱来的。 上一世,沈芫为了顾及楚玉寧的面子,傻傻当起了楚玉寧的表妹,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全都以赵氏的名头交给了楚玉寧。 可这一世沈芫不会再犯傻了! 想让她继续赚钱供他读书科考?做梦去吧! “芫芫,夫子讲课忘了神,多讲了一刻钟,是我让你久等了。你是替我母亲来送这个月银钱的吧?她让你带了多少钱?”楚玉寧殷切地望著沈芫,目光在她腰间的荷包上来回流转。 沈芫垂下头,將自己身上的荷包解下来。 “芫芫,辛苦你跑这一趟。”楚玉寧笑著伸出手。 可粗布製成的荷包在空中拋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稳稳噹噹落进沈芫另一只手中。 “芫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楚玉寧不解地看向沈芫。 沈芫笑了笑:“这是我的钱,这里面每一文每一分都是我每天起早贪黑进山挖药赚回来的银子,怎么,你想要我的钱?” 楚玉寧面上微僵:“自然不是,我是要我娘……托你带过来的钱。” “从你进书院起,你娘给过你钱吗?这三年你的束脩费、笔墨钱,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怎么,楚玉寧你当了我三年的儿子,还真以为我是你老子娘了?” 沈芫呸了一口,看向楚玉寧的目光充满厌恶。 楚玉寧有些懵,明明沈芫方才还托看门的老伯送话,说自己给他送月银来了。怎么等他过来喊醒她,她却把这些年的自己被她养著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他伸手想把沈芫扯到一旁,沈芫却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 “楚玉寧,把这些年欠我的钱全都还给我!”沈芫摊开手,声音又冷又硬。 “真想不到,楚玉寧竟然连束脩费都交不起,还让一个小姑娘来交!人家小姑娘的钱,真是不要脸!” “亏夫子还天天夸他,说他是书院最优秀的大才子,是咱们要学习的榜样,是要咱们学什么?学他满口谎言,还是学他招摇撞骗?” “楚玉寧,这么多人看著,你赶紧把欠人家的钱还给人家,在书院门口吵吵嚷嚷的,不是让別人看我们紫云书院的笑话吗?” 这些书生中不乏一些嫉妒楚玉寧学业优异的人,想趁机落井下石。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楚玉寧无地自容。 他活了十八载,一直是紫云书院眾多学子中的佼佼者,夫子眼中的天纵奇才,走到哪里都被人捧著,从未像今日这般屈辱! 他的脸简直丟尽了! 这个沈芫,要不是看她愿意赚钱供养他,他才不屑与一个乡野村妇为伍! 楚玉寧怒道:“沈芫!那些钱分明是你自己主动送给我的!何来借款一说?” “楚玉寧,你的脸皮真是和你的钱袋子一样瘪!本姑娘今日懒得与你废话,赶紧把这些年借我的钱连本带利地还给我,否则我今日不但不会离开紫云书院,还会把你欠钱不还的事情宣扬得整个建安城都知道!” “你……” 楚玉寧气得嘴唇直哆嗦,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绝不能宣扬出去! 他是读书人,將来是要参加科举封侯拜相的,怎么能让人知道他欠钱不还? 楚玉寧的气势低了下去,他思量片刻,最终决定问身旁的同窗借点银子,先把沈芫给安抚住。 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就盼著沈芫今日送钱过来,谁知道她今日不但不送钱,还反过来问他要钱,他哪里有钱? 只能开口问別人借。 但楚玉寧借了一圈,那些一向与他交好的人此时却都不愿意借钱给他。毕竟他都欠钱不还了,谁能保证借他们的钱日后就能还? 楚玉寧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愈来愈阴鷙。 他本就出身寒门,父死母病,在这些富贵公子哥眼中备受鄙夷,所以他唯有拼命读书,每门功课都做到最好,才能压这些人一头。 可今日沈芫却把他积攒数十年的骄傲和自尊心全都踩在了脚底,害他受尽侮辱! 他可是紫云书院最优秀的学子! 他怎么可以受这些侮辱? 见楚玉寧在那些书生中间低声下气求人借钱,沈芫勾了勾唇。只是这般楚玉寧就受不了了? 那她上一世没日没夜地挖药,扛著药材一家一家药铺求著对方收购时所遭受的白眼和委屈,楚玉寧有过歉疚吗? 她到要看看,这辈子没有她的银钱供养,楚玉寧还能不能三元及第高中状元! 第3章 婚约作废。 楚玉寧借了一圈,又是立字据又是写欠条总共就凑到十两银子,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递给沈芫。 “你给我的钱我本是想存著將来娶你用,你现在要走了,那我们的婚事……” 言下之意就是沈芫要钱,他们的婚约就要作废了。 婚约? 沈芫冷笑,上一世的她可能听楚玉寧这么说会立马放下银钱,不让婚约作废,毕竟年少时的她是真心喜欢楚玉寧。 可是这一世,她与楚玉寧的婚约是她最想作废的! “你我如今只有债主关係,等你还清钱、偿清债,你我便一刀两断,永无瓜葛!” 沈芫没有任何犹豫地抢过楚玉寧手中的银钱,转身大步离开紫云书院。 看著沈芫的背影,楚玉寧有些心神不寧。 沈芫怎么会突然不在意他们的婚约? 这怎么可能?她从前明明是事事以他为先,永远替他考虑。 “这丫头估计就是生气了,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她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勾勾手指,她不就又对你俯首称臣?”楚玉寧的好哥们揽住他安慰道。 楚玉寧觉得这话不假,他暗暗鬆了一口气,想著过几日沐休回家一趟。 等沈芫知道错了定会亲自给他道歉,並把所有银钱送回来!到时候,他要她跪在紫云书院门前道歉,为他澄清今日之辱! 只有这样,他才能原谅她。 区区十两银子,远不够这些年沈芫贴补楚家的十分之一,但沈芫知道,她今日確实不可能从楚玉寧身上要回来那么多钱。 因为楚玉寧的口袋比脸还乾净。 她得回楚家村要! 从紫云书院出来,沈芫去了一趟钱庄。她先將手中的银子存起来,然后在城门口租了辆牛车,赶了一晚上的路,终於在第二日清晨赶回楚家村。 村口有一处用柵栏圈起来的宽大农院,头髮灰白的老嬤嬤正在院子里忙活,几只小鸡围在她的脚边,伸长脖子唧唧叫著。 “吃吧!吃吧!多吃点才能早日长成小肥鸡!长成小肥鸡才能燉汤给我们芫芫吃!” 老嬤嬤抖落两下簸箕,將叶子上的小青虫丟给那群鸡崽。 晨光从她拱起的背后倾斜而下,如同浓墨重彩的古朴画卷。 沈芫看著这一幕,不觉红了眼眶。 前世,她被楚玉寧亲手送进京兆司后就再也没见过刘嬤嬤。 但她听衙役说起过,有一个不知死活的老嬤嬤闯入京兆司闹事,不但要求衙门把她孙女放出来,还大骂衙门里的人是权贵走狗,被那些衙役一棒子打趴在衙门门口,当场暴毙。 那个老嬤嬤,就是刘嬤嬤,她死在衙门三层高的台阶上,鲜血从京兆司高高的门槛上流到地面。 而她至死都没能见到刘嬤嬤一面,也没能为她收尸。 “阿嬤!” 沈芫推开柵栏门,扑进刘嬤嬤的怀里。 刘嬤嬤手中菜叶撒了一地上,她却没恼,而是喜出望外地瞧著沈芫,“芫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嬤……”沈芫將头埋在刘嬤嬤颈窝,闻著熟悉的草药味,重生来的惊慌和无措终於在这一刻得到了安定。 她很怕,很怕这只是一场梦。 怕所谓的重生不过是她临死前的一场幻想。 可现在刘嬤嬤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她感受到她的体温以及她脖颈处的细纹,一切不好的事情还没发生,她终於可以確定,她是真的重生了! “芫芫,你怎么哭了?”刘嬤嬤察觉到沈芫情绪不对,忙问。 沈芫吸了吸鼻子,“我没哭,我只是想阿嬤了。” 刘嬤嬤笑道:“不过是一天不见,又不是一年不见!你怎么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黏著阿嬤?” 沈芫垂下头遮住眼底的情绪,对刘嬤嬤来说,她不过是昨日去了建安城今早就赶回来了,但与她而言,她与刘嬤嬤已经隔了一次生死。 担心被刘嬤嬤看出端倪,沈芫抬头笑了笑:“我长大了,就不可以跟嬤嬤撒娇了吗?” “可以!”刘嬤嬤拍了拍沈芫,又问:“你平常去一趟建安城少说也得两天一夜,怎么这次这么快就回来了?” “城里没啥好玩的,我就提前回来了!” 沈芫默默垂下头,以往她去建安城都捨不得钱坐车,全靠两条腿自己走,一来一回要耽误好几天时间。 也正是因为楚家村到建安城路途遥远,所以赵氏才从未亲自去看过楚玉寧,只把自己做的衣服点心交给沈芫,让沈芫去送。 沈芫乐此不疲地送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想想她当初真是傻得可怜! 赵氏口口声声说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捨不得钱供他读书,也懒得受累去城里看望自己的宝贝儿子。 而她这个只有一纸婚书还未过门的未婚妻,竟心疼楚玉寧,为他鞍前马后,她真的又傻又蠢! 想到婚书,沈芫提起裙摆跑进自己房屋。 她爬进床底,从床底掏出来一个桃木盒子,盒子虽然做工不精致,但木质光滑细腻,一看就是被人捧在怀中珍护把玩了许多年。 沈芫打开盒子,最上方放的是一份婚书。 沈芫没看婚书,而是將压在盒底的几个小纸条抽了出来。 纸条上赫然写著:“启元三十六年春三月,楚玉寧欠沈芫五百文钱,待来日考取功名,定如数奉还。” “启元三十七年冬九月,楚玉寧欠沈芫白银五两,待来日考取功名,定加倍奉还。” “启元三十九年……” 这些全都是楚玉寧从前亲笔写下的欠条。 上一世,这些楚玉寧敷衍她隨笔写下的欠条没能见天日,一直被她小心地藏起来,生怕被人知道。 可这一世,这些欠条,她要好好利用利用。 楚玉寧欠她的钱必须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沈芫啪的一声盖上盒子,转身往院外跑,身后传来刘嬤嬤的惊呼:“芫芫,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当心脚下!” “我去里正家一趟!”沈芫飞快地跑出院子。 里正家在村子里风水最好的地方,后靠青山,前有鱼塘,而楚玉寧的家就在里正家的隔壁。 沈芫在里正家门口和赵氏撞了个正著。 “芫丫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急匆匆的是要干什么?” 以往沈芫从城里回来,第一个就是来楚家。她会从城里带回来很多好吃的糕点、酱肉,还有时兴的绢、布料,送给赵氏以及楚玉寧的两个妹妹。 所以看见沈芫,赵下意识看了眼沈芫的怀里的东西。见她怀里除了一个破木盒子外什么都没有,顿时有些不太高兴。 第4章 討债! 但赵氏面上未露分毫,笑著跟沈芫打了声招呼,“芫丫头,你这刚回来就往我家赶,是著急送什么东西给婶子?快先进屋!春和秋月这俩孩子听说你要去城里看玉哥,一直盼著你回来,今早连饭都没吃,眼巴巴地盼著你呢!” “婶子,我这次来,倒真给你们带了一份好东西。”沈芫只当没看见赵氏眼中的贪婪,笑的温良乖顺。 “快打开让我瞧瞧!” 赵氏说著,作势去拿沈芫怀中的木盒,却被沈芫灵巧躲开。 “婶子別急,我们先进屋。” “对对对,你从城里回来肯定走累了,赶紧到婶子家歇歇脚!”赵氏热情地將沈芫迎进院子里,眼睛却一直盯著沈芫手中的木盒。 这盒子看著也不大,里面到底装的是啥好东西? 是前段时间她一直在沈芫耳边念叨的银鐲子,还是这几日她想要进城买的红胭脂? 赵氏恨不得立刻就把盒子打开,可沈芫这丫头故意卖著关子什么也不说,她碍於面子也不好直接问。 看见沈芫,原本在院墙下玩扮家家的楚春和楚秋月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碟,朝沈芫跑了过来:“芫姐姐!芫姐姐!” 二人一口一个芫姐姐,一个喊得比一个甜。 可沈芫却不为所动。 上辈子她被贬入公主府为奴,楚家这二姐妹则被赵氏带入京城,住在圣上赐给楚玉寧的宅子里。 萧云嫣生辰时,赵氏带著楚春和楚秋月前来贺寿,这楚家二姐妹进了公主府看见她,纷纷端起小姐的架子使唤她,还让她跪在地上给她们当下轿时的人肉垫子。 她到现在还记得楚秋月当时的嘴脸。 “公主殿下,这贱人粗鄙不堪,怎么会是我哥哥的青梅竹马?她连一个同乡都算不上!我哥哥根本不认识她!” “她不过是我们村子里的流民,来歷不明。不知从哪学了点药理,就把自己当大夫了。她那双手不知道搭过多少男人的手腕,连我看一眼都嫌脏,公主殿下您可莫要信了她的胡言乱语!” “芫姐姐,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太累了,快坐下歇歇!这个盒子看起来挺重的,我帮你拿著吧!” 两道声音在沈芫脑海中交叠,沈芫猛地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楚秋月,见她想拿自己的木盒,沈芫一把將她推开。 楚秋月没想到沈芫会推自己,没站稳摔倒在地。 “月月,你没事吧!”赵氏连忙扶起自己小女儿,看向沈芫的目光带了一丝怨气:“你推月月干什么?” “娘,你別怪芫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楚秋月一点也不介意地对著沈芫笑了笑,她梳著双环髻,髮髻繫著两根粉色髮带,笑起来的时候肉乎乎的小脸上还有一对酒窝,特別惹人怜爱。 当初沈芫就是被楚秋月这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哄得团团转,把她当自己亲妹妹疼爱。 可最后往她心口捅刀子的人,就是这个被她疼爱了数十年的妹妹。 沈芫没搭理楚秋月,自顾自地找了个藤椅坐下,“你们谁去隔壁一趟把里正叔叔请来?等他来了我就把这盒子打开。” 找里正干什么? 赵氏觉得奇怪,但也没拦著楚春去喊人。 不一会,楚春就把里正给请了过来。 里正走进院子里,先是看了一眼赵氏,赵氏立马垂下头,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里正这才走到沈芫面前问:“芫丫头,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因为自己平日用的药都是在沈芫家拿的,比镇上便宜一半,所以里正对沈芫的態度十分亲和。 沈芫还没来得及开口,赵氏抢先一步道:“芫丫头昨日去城里看玉儿了,这定是在城里买到了好东西,要孝敬你这个里正!” 说罢,赵氏转头看向沈芫:“你这次究竟带回来什么东西,快打开让大家开开眼!” “好!” 沈芫笑著打开木盒,赵氏顿时伸长了脖子来看,春秋月挤在最前面,眼睛瞪的一个比一个大,待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不过是几张纸后,赵氏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她的银鐲子和胭脂呢? 沈芫哼笑:“这是你儿子亲手写给我的婚书和欠条!” 赵氏脸色一变,“你现在拿这个出来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是想来逼婚?我不是和你说过,等我儿高中定会娶你为妻,这离秋闈还有一年,你急什么啊?” “还有这欠条?什么欠条啊?我们家可没欠过你的钱!那些钱,全都是你自愿给我儿子的,可不能算借!” 沈芫早就料到了赵氏不会承认这些欠条,所以她才把里正请过来主持公道。 “我今日来,只为两件事,一是和楚玉寧退婚,二是向你们楚家討债!” “退婚?你说……你要退婚?”赵氏愣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有料到沈芫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虽然她心里看不上沈芫,但不得不承认沈芫这丫头很能干,每次进山都能採到特別值钱的药材,而且她还懂医术会赚钱。至少她们家玉儿现在还离不开沈芫,他们需要她挣的钱!他们不能退婚! 想到这,赵氏朝楚秋月递了一记眼神,楚秋月立马走上前揽住沈芫的胳膊。 “芫姐姐,是不是这次进城我哥哥惹你生气了,我替他道歉,你別生他的气了好不好?我只想要芫姐姐当我的嫂子!” “你不是想要我当嫂子,你是想让我当你们楚家的钱袋子!”沈芫拽开楚秋月的手,低头看向她:“楚秋月,你才九岁,怎么就满肚子阴私算计,难道你们楚家从小吃饭就是用心眼子当乾粮?” 楚秋月被奚落,脸上的纯真可爱顿时荡然无存,她阴沉著脸似乎在极力忍耐。 沈芫才不管她,她走到里正面前,先是摊开婚书:“里正伯伯,这是三年前楚玉寧当著你的面写下的定亲书,上面按的也有你的手印,当日定亲有你为我二人作证,今日退亲也请你为我二人作证!” 里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眼赵氏才思量著道:“芫丫头,这婚事是当初两家长辈定下来的。你一个女娃娃,怎么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该请你阿婆过来才对。” 让阿婆过来被楚家这些人的嘴脸气坏身子吗? 村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定亲退婚在村子的里正这里告知一声便算是定下了。沈芫知道里正这是有心维护赵氏。 毕竟他也姓楚,是楚玉寧的二叔。 沈芫也知道她今日过来不可能两件事都成,但至少得成一样。 於是她又拿出盒子里的欠条,“楚伯伯说我做不了自己婚约的主,那作为债主,我总能为自己的债做主吧!这十年,楚玉寧一共从我手中借走白银一百两。这钱,我要你们今日便还,否则我便告到衙门去,和衙役同去紫云书院要债!” 第5章 人死债消,去坟前烧纸吗? “不行!”赵氏急切地打断沈芫,“你不能去紫云书院,我儿可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讲究脸面!你怎么能伤我儿的脸面!” 脸面? 没皮没脸的人果然最在意脸面! 沈芫讥笑:“想要脸面,那就把钱还了。” “我哥哥才没有欠你的钱!”春突然从角落里衝出来,想要把沈芫手中的欠条抢走,但沈芫却先她一步合上盖子,转身避开春的触碰时顺带伸出腿。 春被绊倒,摔了个狗啃泥,好巧不巧地还摔在了赵氏身上,害得赵氏也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跟头。 “哎呦!” 赵氏吃痛叫了一声。 “菊香,你没事吧?”里正下意识扶起赵氏。 赵氏借著里正的力虚虚站起身,看向沈芫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你这个野丫头今天到底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等我儿子回来,我非把你今天打伤我家春秋月的事告诉他,让他……” 话到嘴边,赵氏突然噎住。 沈芫笑出声:“让他怎么样?让他和我退婚?” 退婚这两个字仿佛烫嘴,赵氏怎么都说不出口,原本骂骂咧咧的气焰瞬间被扑灭。 沈芫却继续激她:“你敢让你那个宝贝儿子和我退婚吗?离了我,他靠谁给他交束脩费?没了我的银钱供养,他能考得上吗?你们楚家一大家子蠕虫,全都靠我养活,你敢和我退婚吗?” “有什么不敢的!” 已经撕破脸,赵氏索性也不装了,她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儿才华横溢,城里不知多少千金小姐、豪门阔少欣赏他!离开你,自会有人帮衬他!” “倒是你,一个整天窝在深山野林的野丫头,离了我儿,村子里可没一个男人敢要你!不就是退婚?现在就退!老娘压根看不上你!” 赵氏说著,衝进屋里翻出放在楚家的这份婚书和这沈芫的那一份一同撕毁,扔在了地上,“退退退!是我们楚家退的婚,是你配不上我儿!” 赵氏掐著腰踩在撕碎的婚书上。 退婚可以!还钱不可能! 直到里正把替赵氏写下的退婚书递给沈芫后,沈芫才扬起唇角,这一世没有婚约羈绊,她早早地甩开了楚玉寧这个累赘! 见沈芫还笑,赵氏气道:“將来等我儿考上状元,有你后悔的!” “三日后,凑齐一百两还我,否则我请的就不是里正主持公道,而是衙门大老爷!” 沈芫懒得废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楚家。 春抱著破了皮的膝盖哭个不停,被赵氏烦躁地打发进了屋子。 院子里只剩下赵氏和里正后,赵氏一头扎进里正怀里。 “她手里有玉儿亲笔写下的欠条,若拿著这证据告到衙门可怎么办?难道真让我把这十年吞下的银子全都吐出来吗?我一个女人,早早没了丈夫,哪来这么多银子?那可是一百两啊!家里一年的收成也不过五两银子!” 里正安慰道:“你別急,我帮你想想法子!” 赵氏止住眼泪,“有什么法子?” 里正压低声音:“她不是每个月都要进山,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好的药材都在深山老林里,深山老林什么玩意最多?” “豺狼虎豹?”赵氏眼前一亮:“这野丫头,不知哪天就会被狼吃了!” 人死债消,她还哪门子的钱? 去坟前烧纸吗? 沈芫回到家,把自己和楚玉寧退婚的事情告诉了刘嬤嬤。 刘嬤嬤有些意外,“你不是很喜欢楚家那孩子吗?” “那是过去,现在不喜欢了。” 坐在院子里的沈芫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连绵山峦,喃喃道:“而且,我这两日突然发现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它就像这山间的云雾,虚无縹緲、转瞬即逝。阿嬤,对吗?” 刘嬤嬤没有回答对或是不对,她只是轻轻拍了拍沈芫的背。 “是楚家那孩子不好,辜负了你!都是他不好!” 沈芫轻轻鬆了一口气,原本她还以为她给刘嬤嬤说了这件事,刘嬤嬤肯定会问她前因后果,问她为什么,可刘嬤嬤什么都没问。 她什么都不问,也不用她说一字一句,就站在她身后,说是楚玉寧的错。 这大概就是亲人的无条件维护。 这世上远远有比爱情更可贵的东西,是她上辈子被蒙蔽了双眼,眼里只看得进一个楚玉寧。 小院的柵栏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沈芫回过头,见是村里的老猎户赵大用,不觉皱了皱眉。 赵大用长相粗劣性格莽撞,他拎著一根血淋淋的兔子腿走进院子,“芫丫头,我今日进山猎了只野兔子,给你分点肉尝尝!” “谢谢!” 一根兔腿没多少肉,但是对於她们这些村户人家来说也是不错的野味,沈芫笑著道了声谢。 赵大用又道:“你猜我今日进山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人参,那株人参特別大的,应该有上百年吧!你看这是他的叶子!” 赵大用把手中的叶子递给沈芫,沈芫只看一眼,便知道赵大用所言不假。 赵大用接著说:“我不敢挖,害怕挖断了卖不了那么多钱了,你去挖回来给我两贯钱当个消息费就行。” 因为自己经常进山採药,所以沈芫和经常进山打猎的赵大用渐渐相熟。 有时赵大用看见哪一片有好的药材还会告诉沈芫,让她去采。因为他不懂採药之道,不知道哪些药材需要挖根茎,哪些药材只用采叶子,所以他只在沈芫这里赚个信息钱。 而且沈芫大方,有时候药材採得多,还会免费给他一些止血解毒抗风寒的草药。 沈芫摩挲著手里的叶子,问了这株人参的大概位置,得知从村子后面进山大概要翻过三个山头,但此时已是傍晚,这会子进山,只怕还没翻过一个山头天就黑了。 赵大用见沈芫犹豫,又催促道:“你快点去,那位置好找,万一被別的村的人看见挖走了,咱们就没有银子了!” 沈芫没接话。 人参再值钱,哪有命值钱? 她犯不著为了赚这点钱连命都不要了。 第6章 该与嫂子避嫌才对。 “芫丫头,你在想啥?上回我给你说山里有人参,你一听就要进山,那次天都黑透了,我给你说山里有狼,等明天天亮我进山收网子带你一起去,你都不等我,生怕別人把你的人参挖走了,楚玉寧的学费没钱交,怎么今天不著急了?”赵大用打趣道。 沈芫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 她记得这件事,那次也是赵大用给她的消息,她听说后山可能有人参,虽然不是很確定但还是不顾刘嬤嬤的阻拦背起药篓进了山,一心要把那棵颗人参挖到手。 结果她掉进了山洞里,还摔进一个蛇窝,腿上被毒蛇咬了好几口。 要不是她拼死从蛇穴里爬出来,又幸运地在不远处找到解蛇毒的草药,可能早就死在了山谷里。 后来,她一瘸一拐地把那颗人参带到镇上去卖,卖了十两银子又马不停蹄地送到紫云书院。 得到的也不过一句:“芫芫,你受累了。” 楚玉寧甚至都没捨得分给她一贯钱,让她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一夜。 她一个人傻傻的睡在城墙下,在夜风中冻了一夜,等天明又一瘸一拐地走回村子,后来甚至发了高热。 想起从前,沈芫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芫丫头,你在想啥?你去不去啊?咱俩一起进山还能搭个伴!”赵大用又拍了拍沈芫。 沈芫推开赵大用的手,想要开口拒绝,忽然又想到什么,忙背起自己的药篓,“好,我跟你一起进山!” “太好了!咱们快点出发吧!”赵大用欢喜地帮她拉开院门。 两人柵栏小院出来,沿著乡间小道往山里走,在快到村西头时沈芫突然停了下来。 她猛地拍了下脑门,懊恼道:“哎呀,我的铲子忘记拿了,没有工具挖不了,赵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回去拿个铲子就来!” 赵大用有些烦躁,但还是朝沈芫摆摆手,“你快去快回!” 沈芫应了声好,转身往回跑。 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下来。 沈芫没有回家,而是趁著夜色偷偷溜到了楚家。 今日赵大用过於殷勤了些,像是非得在今夜把她引去山里,而且他给她的茎叶也不像是今天採摘的,这其中定有隱情。 再加上赵大用又是赵氏自家屋的堂弟,沈芫不得不有所防范。 毕竟白日里她刚去楚家闹了一通,赵氏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芫溜到楚家,她趴在院墙上想趁著夜色翻进院子里,却意外地看见了里正。 此时已经入了夜,按理说里正一个男人不该出现在赵氏家,毕竟赵氏没了丈夫,他作为小叔子该与自己的嫂子避嫌才对。 可他不但留了,还和赵氏过分亲密。 沈芫立马將脑袋缩了回来,安心趴在院墙后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你可看清楚了,那个臭丫头真的跟大用进了山?” “放心吧!我都给他交代好了,只要她进了山保证回不来。办成这件事后,那老婆子的田地就都是他的了!” 赵氏听后笑著扑进了里正怀里。 “行了,你快回去吧!一会春秋月就该回来了,我该给他们做晚饭了。等做好了,让月月给你端一碗过去。” 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出了院子。 沈芫也没有多留,摸著黑回了自己家。 刘嬤嬤见她刚出门就回来有些奇怪,沈芫隨便找了个藉口应付过去。 她在院子里坐下,回想上一世里正对赵氏確实照顾,原本楚家就楚玉寧一个男丁,他又读了书,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里的农活一概弄不来,楚家那十亩地都是里正找人帮忙种的。 而且,他还给赵氏免了田税。 从前她以为那是里正替自己早死的大哥照顾嫂子,没想到是早对这个嫂子有了意思。 怪不得今天里正明里暗里一直在帮赵氏说话,那份退婚书也是得到赵氏的首肯后才写的。 沈芫想著,目光又落在院子里的晒药架上,她突然想起来,大概是上一世的这段时间,里正找她抓了一不少壮精补阳的药材。 当时她只当他是年纪大了肾亏虚,没多想,现在想来,里正媳妇的娘病了几个月,里正媳妇这段时间经常回娘家,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里正抓这么多药干什么用? 是给赵氏用的! 沈芫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第二日,赵大用一早就来了沈家,他推开沈芫家的院门,嚷嚷道:“芫丫头,你昨晚不是说好进山挖人参吗?怎么没去,害我在村口等你等到半夜。” 正在院中翻晒药材的沈芫转过身,冷眼打量著赵大用忿忿不平的模样。 “我脚崴了,进不了山。” “什么?脚崴了?”赵大用半信半疑地看向沈芫的腿,犹豫片刻后又道:“那我们过两日再一起进山吧,就是不知道玉寧那孩子下个月的生活费来得及凑不!” 赵大用脸皱的如同苦瓜一般,仿佛真为楚玉寧忧心不已。 沈芫笑了笑:“既然你这么担心,那不如为自己的堂外甥凑些银子吧!” 赵大用表情一变,“我……我还没攒够钱娶媳妇呢,哪有多的钱供他读书?” 说罢,逃似地离开了沈芫家。 望著赵大用离去的方向,沈芫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人为財死鸟为食亡,她可以理解,但因为覬覦她家的田地便想著害她,她不能接受。 沈芫在家里待了两日,第三日,里正亲自上了门。 他背著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语重心长地同刘嬤嬤说:“当年,你带著芫丫头孤儿老母到我们村子里,我看你们可怜,便让我爹给你落了户。” “芫丫头这孩子也是我看著长大的。想当初,她和楚玉寧的亲事还是我一力促成的,多般配的两个孩子啊!怎么说要退婚就退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过世的兄长交代!” 沈芫翻了个白眼。 里正之所以收留他们,是因为当初里正媳妇难產,孩子生不下来差点死了,是刘嬤嬤会接生,帮他媳妇转了胎位,这才保住母子俩的命。 里正这才將她们留在村子里。 还有,都把自己兄长的媳妇弄到手了,这件事怎么不交代? “这俩孩子哪里般配?楚家那个臭小子长得白不溜秋的,跟脸上抹了八百斤麵粉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力气连我们家芫芫一个女娃娃力气大都没有,他除了会写几个字外还会啥?哪里配得上我们家芫芫!当初亲事就不该定,如今退了倒是正好!” 刘嬤嬤被里正的话气到,不爽地懟他。 第7章 他会死在你身上。 见刘嬤嬤不高兴,里正訕笑著换了个话题:“我听大用说,芫丫头的腿崴了,怎么样,好点没?” 沈芫淡淡道:“应该快好了。” “那就好。”里正笑著道:“对了,我之前抓的药差不多喝完了,你再按我上次给你的方子配几副药。还有清热解暑、风寒感冒的药也给我多抓些!” 里正將沈芫家里存的药材一股脑收了个乾净。 沈芫拿著算盘拨了几拨,然后递给里正,朝他咧开自他进门来第一个笑容:“里正叔叔,一共是一千五百文钱!” 听见这个数字,里正肉痛地抽了两下嘴角,但最后还是咬牙把钱掏给沈芫。 药材全都被他买没了,总该进山採药了吧! 沈芫接过银钱在手里掂了掂,看向空了的药架,似嘆息道:“药材都没了,真希望我的腿快点好起来,能早点进山採药!” 听见这话,里正心满意足地离开沈家。 他一走,沈芫的腿走路立马就顺畅了。 刘嬤嬤不解道:“芫芫,你这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时好时坏的,要不要去镇上找大夫看看?” “我没事,过了明日说不定就好了。”沈芫拉著刘嬤嬤进了屋。 吃过晚饭,沈芫悄悄溜到了里正家后院。 下午给里正抓药的时候,沈芫在里面悄悄放了两味大料,他不是想补肾壮阳吗?这回直接让他阳气冲天,不得不泄! 沈芫没在后院趴多久,就听见院子传来的响动。 赵氏从自己屋子出来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快步溜进隔壁里正家的院子。 她一进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里正抓进怀里。 赵氏惊了一下,反应过来抱自己的人是里正后,笑著骂了句:“瞧瞧你,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你那婆娘才回娘家多久啊!” “菊香,你可真香!” 里正趴在赵氏脖颈处猛地吸了吸。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喝了一副药后,顿时觉得浑身似火烧,下腹似有猛兽叫囂。难道那小丫头医术精进了,竟然把他的隱疾给治好了? 赵氏羞赫地拍了拍里正,详怒道:“这么著急叫我过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了!” “春秋月睡下了吗?” “春和秋月不睡著,我哪敢来啊!” “睡了就好,你放心我家那臭婆娘回娘家了,没人会知道的。” 里正猴急般把赵氏往自己屋里带,赵氏半推半就,被拥著进了屋,两人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这般。 沈芫趴在院墙上的半只脑袋偷偷缩了下去,她蹲在稻草垛上,不一会便听见屋子里响起意味不明的声音。 在楚玉寧新婚床前跪过一夜,沈芫自然知道这些声音代表著什么。 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沈芫顺著院墙爬进了院子里。 村户自家盖的院子並不高,翻个墙这对经常爬山下河的沈芫来说十分得心应手。 落了地,沈芫拍了拍身上的灰,径直走到西屋喊了声:“里正叔叔!里正叔叔!你在吗?我有急事找你!” 听见沈芫的声音,院內忙碌的两人忽然停下动作。 里正抬起大汗淋漓的头,一脸怒气:“这死丫头,怎么这会来了?” 赵氏有些慌:“你……你快起来,可不能被那个死丫头看见了!” 里正动了一下,突然面色涨红,他蹦著上半身,难以置信地低头往下看,赵氏见他没动作,又急促地推了推他。 “你快点起来,赶紧把衣服穿上。” “我……”里正张了张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起不来了,好难受!” 这时,赵氏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看了看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身下,惊得嘴唇直哆嗦:“这……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叔叔,你怎么不应声啊?看屋里点著灯,应该还没睡吧!我开门了哈!” 门外,沈芫的手已经搭上门框。 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里正瞬间面色苍白,刚刚太著急了,都忘记插门插,他以为这大晚上的,不会有人来他家,今晚怎么这么不凑巧? “別进来!”里正趴在赵氏身上吼道。 可沈芫偏不听,她抬手推开了房门。 “里正叔叔……哎呀呀!我的天吶!你们怎么……怎么可以,我还是个小孩子啊!”沈芫刚迈进一只脚,就尖叫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虽然赵氏在开门的前一秒找到被子將自己和里正盖住,但两人的上半身还是露了个大概,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见里正是趴在赵氏身上的,两人什么衣服也没穿。 她不仅看了她儿子,还看了儿子娘的活春宫,不过到底是老几十岁的人,更辣眼睛。 沈芫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赵氏嚇得大惊失色,“你快別喊了,不能把別人引过来。” 沈芫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让我不喊也行,封口费,一百两!” “你……”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赵氏张嘴就想骂娘,但又不敢真的激怒沈芫。毕竟楚家和里正家距离其他村户並不远,只要沈芫喊一嗓子,肯定会把村子里的人都喊过来的。 若是她和里正的偷情的事情被宣扬出去,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氏紧紧攥著里正的衣领,她知道沈芫这是在逼她还债,不由开口求道:“你快把钱给她,这一百两就当是我借你的,日后我会把钱还给你!我们只要把钱给她就没事了!” “我哪有这么多钱?” “你不是贪了村子里不少田税吗?还有卖荒地的钱呢!你赶紧把钱给她,让她把嘴巴给我闭上,不然咱俩还怎么在村子里活?”赵氏声泪俱下,又慌又怕,只想赶紧把沈芫给打发了。 里正阴沉著脸看向沈芫,一个黄毛丫头,让她的嘴巴闭上还不容易? 只恨他现在动不了,但凡能动,今晚绝不会让沈芫活著走出院子,也说不出一个字。 恨就恨他现在动弹不得! 胀痛感刺激著他的每一寸神经,他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根血管突突直跳,像是下一秒就会绷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和赵氏分不开了? 沈芫似乎猜到里正心中所想,嘴角噙起一抹讥笑:“里正叔叔,刘家阿婶,我读过几本医书,曾在书上看见这种病症,叫马上风,据说救治不及时,就会猝死!” 顿了下,沈芫又道:“婶子你倒是可以起身,但你一动,里正叔叔阳气外泄就会当场暴毙,他会……死在你身上。” 第8章 赵氏和里正分不开啦! “什么?” 赵氏和里正的脸瞬间变得无比惨白,二人如同被人给定住,一动也不敢动。 “有什么法子救命?”里正语气带著祈求。 沈芫板著脸想了半晌,“我好像在书上看过一个法子,需要刺针解穴,舒缓血气,可我没带针具,需要回家取。” “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取!”里正低吼道。 沈芫闻言笑出声:“可我凭什么要去取?你们两个人,一个贪图我辛苦赚的银钱,一个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凭什么要救你们?” “柜子里面有个暗格,格子里有一个盒子,那里面放的……”里正咬了咬牙,“……里面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家底,你自己拿一百两。” 沈芫听见这话,立马抬腿走进屋內,顺著里正目光所指找到了柜子里的暗格,她推开暗格,从里面掏出一个带锁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放的碎银和银票让沈芫眼前一亮。 楚家村果然是这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一个里正,竟然攒了快五百两银子,这不知道是搜颳了多少村民才攒下来的家底! 啪嗒一声,沈芫將锦盒重新合上,连著整个盒子塞进自己怀里。 里正看见她这个动作面色大变,怒道:“你不是说好封口费一百两吗?你,你怎么能见钱眼开出尔反尔,把我的银子全都拿走?你这是强盗,我要告官!我要告官!” “你要报官?”沈芫愣了下,而后笑盈盈地看向里正:“也好,那我就替你跑一趟,去衙门请县老爷来为你施针救命。” 这话一出,原本发怒的男人顿时偃旗息鼓,老老实实趴在赵氏身上,如同被霜打的茄子,瞬间焉了。 沈芫站起身,拍了拍胸口的盒子,“这一百两,是你替亲侄子楚玉寧还我的,剩下的就当是给你救命的!” 救命钱…… 里正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他的命还是值这么多银子的,只要解决了今晚的危机,日后还怕解决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到时候,他定会让她把今日吞下的钱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她要是敢把自己和赵氏的事情说出去,他就敢往她身上泼脏水,说今晚她也在他榻上,毁掉一个女娃娃,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他只要忍过了这一夜就好了! 里正这样想了想,倒还真把自己给安抚好了。 沈芫没管里正和赵氏心里在想什么,她装好银钱便转身跑出了院子。 只是刚跑出里正家没多远,沈芫便喊了起来: “不好啦!不好啦!里正叔叔家里出事啦!不好啦!不好啦!刘婶婶也出事啦!不好啦!不好啦!他们两个人分不开啦!” 沈芫一边喊一边跑,路过一户便喊亮一户的灯。 楚家村一户接著一户亮起烛光,村子里的人全都被这动静吵醒,披著外袍从屋子里走出来,探著脑袋问:“天爷啊!这是什么热闹啊!” “去瞅瞅不就知道了?走,走走!” 一群人簇拥著进了里正家的院子。 沈芫在村子里跑了一圈,隨便处理乾净自己身上的银钱,最后她又跑到里正家门口,被闻声赶过来的人拦住。 “芫丫头,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我我我……”沈芫支支吾吾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村里人见沈芫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便进了院子问里正。 待他们进了院子,便看见没关上的房门,以及房门正对著的榻上赤裸裸地躺著的两个人。 虽然关键部位盖著被子,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被子下的两人是没穿衣服的。 里正竟然和赵氏滚到了一张床上! “天爷啊!他们……他们不是叔嫂吗?”村民们惊的下巴快掉在地上,反应过来后,纷纷让家里的年轻的女眷回家去,只留下些村子里老迈的老人。 刘嬤嬤也在其中,她看见屋內的景象隱约猜到什么,忙给沈芫递了个眼色:“芫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今晚进山採药,走到半路上突然遇见一窝野猪,在山里寻食,我担心它们跑下山,踩死咱们村里的农田菜园甚至伤了人,就想著来找里正叔叔提前告知他这件事,让他早做防范,谁知道一进院子……” 沈芫说到这里,委屈地垂下头,“我不是故意撞见的,我也没想到有人晚上睡觉不关门。我还喊刘婶婶出来,睡觉要回自己家睡觉,谁知道刘婶婶说她和里正叔叔分不开啦!” “这俩不要脸的叔嫂,这没羞没臊的事,怎么能让我们家姑娘撞见!真是作孽啊!”刘嬤嬤怒气冲冲地將沈芫拥在自己怀里。 村民们听完沈芫的话,顿时同仇敌愾。 且不说这些年来芫丫头为他们抓药没取过分文,就说刘嬤嬤免费给村子里多少户人家接生,村民们都是记在心里的,而且今天晚上也是芫丫头是一片好心,为了他们著想,这才大晚上来了里正家。 谁知道这里正和赵氏竟然滚到一张床上,连门都不关,污了人家一个小姑娘的眼! 真是作孽啊! 楚家的老族长衝进屋內,提起棒子就想揍里正,“楚小山,你对得起你过世的亲哥哥楚大河吗?你怎么能和他的婆娘廝混?你真是把我们楚家的脸都丟尽了!” “大伯!不是这样的,你別听那个臭丫头胡说,我……” “你什么你,你当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瞎的吗?你赶紧给我起来!” “我……”里正又气又恨,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不得不说:“大伯父,我……我起不来。” 赵氏从这些村民跑进来时已经嚇得差点晕死过去,此刻白著一张脸,宛如死人,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无声地淌著两行清泪。 她完了! 她被沈芫这个小贱人害死了! 今晚的事情算是瞒不住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面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楚玉寧? 他將来可是要为官做宰为她请封誥命的,她有了这样的丑闻,还怎么当誥命夫人享荣华富贵? 毁了!全都毁了!她的人生都被沈芫这个小贱人给毁了! 赵氏恨极了,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著沈芫骂道:“贱人!你竟然言而无信!你拿了那么多钱,怎么能出尔反尔把所有人都引过来?你怎么这么恶毒!” 说著,赵氏抬头看向门外站著的村民,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一心攀扯沈芫。 “你们別被这小贱蹄子骗了!今晚的事都是她害的!是她给我们两个人下了药!对,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中了她的药,所以才会这样!我们是不得已的啊!” 第9章 反杀。 “族长!”赵氏声泪俱下,向楚家的族长控诉:“大河没了快十年,这十年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三个孩子,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再苦再难,我都没想过改嫁!我又怎么会和別的男人偷情?” “我和小山两个人都是被这贱丫头害的,是小山喝了她抓的药,这才发了狂,把我掳到床上。然后她就闯进来,问我们要一百两封口费!她拿完我们的钱,担心事情败露又把你们喊过来,就是想把我们活活逼死,好来个死无对证!” “族长,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赵氏生了一张巧嘴,很快就想到了对付沈芫的法子,以里正喝的药是沈芫抓的攀扯沈芫。 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这个害她的小贱人活著! 果然,听了赵氏一番话,村民们面面相覷,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里正也忙喊道:“族长!菊……大嫂说的对!这段时间我喝的药都是芫丫头给我抓的,今天晚上喝的药渣还倒在后墙,肯定是她给我下了药,我和大嫂才会这样,我们两人是无辜的啊!” 村民们的药基本都是在沈芫家抓的,所以听里正和赵氏这么说,楚家族长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真的是他误会自家二侄子和大侄媳妇? 见村民们怀疑地打量起沈芫,刘嬤嬤站出来挡住所有人的目光。 “芫芫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她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们?你们怎么能往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身上泼这样的脏水?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刘嬤嬤气愤不已,“难道姦夫淫妇躺在一处都是中了药情非得已?那怎么偏偏是里正和赵氏躺在一处,不是別人?若非早通暗曲,便是有人想下药也逮不到机会!” 听刘嬤嬤这么说,那些原本被赵氏说动的人心中的天秤又不受控制地往沈芫身上倾斜。 刘嬤嬤说得对啊!里正虽说和赵氏住得近,但两户中间也隔了一堵墙,按理说这大半夜的早该在自己屋里睡下了,赵氏怎么会大晚上的来里正家,还被“中了药”的里正掳到床上去? 一个寡妇怎么会大晚上进一个人男人的门,她是不知道什么叫避嫌吗? 怕是,两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我確实收了刘婶婶的一百两!” 沈芫突然出声,把刘嬤嬤嚇了一跳,她扭头不解地看向沈芫。 沈芫从刘嬤嬤身后走出来,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面向眾人脸上掛著风轻云淡的笑:“不过那是婶子还我的钱。各位都知道,这十年我进山挖药赚来的银钱基本都借给了楚玉寧,如今我们两家婚约已退,婶子便把钱都还给我了,说两家从此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这十年,楚玉寧共借我白银一百两,婶婶为了凑齐这笔钱费了不少心思。还好里正叔叔作为村子的掌事人,最是体恤村民,听说婶婶在凑钱,主动替她凑了一百两,把钱还给了我。” “不是这样的!” 赵氏想打断沈芫的话,沈芫却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婶婶,你亲口问里正叔叔借的钱,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这钱明明是你还我的,怎么变成了我威胁你们的封口费?你们又为什么要封我的口?是有什么事怕大家知道?” 沈芫一连串拋出来好几个问题,懟得赵氏哑口无言,她连狡辩都找不到切入点。 听说里正给赵氏借了一百两,村民看向赵氏和里正的眼神更加嫌恶,这两个人怕是早有牵扯,都躺在一张床上还想狡辩! “至於我有没有下药,可把后墙处的药渣寻来,请镇上的大夫来验一验,顺便將这分不开的两个人给分开!” 最后一句话,沈芫是说给楚家族长听的。 楚家族长面色訕訕,这么丟人的事,他真的不想传到镇子上去,但眼见著赵菊香和楚小山的情况,不请大夫是不行的! 族长立马吩咐人去请大夫。 楚家村离镇子还算近,不到半个时辰便將大夫请了过来。 只是经过两重身心煎熬,里正早已受不住,吐出一口白沫晕在赵氏身上。 好在大夫来得及时,勉强捡回来一条人命,只是再也不能人事。 至於赵氏,整个人浑浑噩噩,隨便披了件衣服被人从里屋拖了出来。 后墙处的药渣也被人寻来,是沈芫带著楚家的人去寻的,以免他们诬告她弄虚作假。沈芫將寻回来的药渣交给大夫,让他查看。 大夫看了看后道:“只是些寻常的壮阳药物,剂量並不大,到不了让人意乱情迷的地步。只是你们村子的里正都如此阳虚了,还不知道休养身体养精蓄悦,如此胡闹,这不是害了自己吗?” 听见大夫这么说,楚家族长羞的一张老脸都快抬不起来。 他自掏腰包把大夫送走,临行时还嘱咐他不要將今夜之事传出去。 大夫走后,沈芫看向族长:“族长爷爷,还需要审查我吗?” 楚家族长像是一夜老了十岁,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芫丫头,是我管教无方,才让族中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让你污了眼污了耳,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芫芫,我们回去!” 刘嬤嬤拉起沈芫的手,两人往外走。 赵氏却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从屋里衝出来,扑向沈芫:“你这个小贱人,你害了我!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啪——” 刘嬤嬤抬手甩了赵氏一个响亮的耳光,她伸长胳膊,如同一只张开臂膀的老母鸡牢牢將沈芫护在身后。 “呸!没脸没皮的腌臢货!离我们家芫芫远点!” 赵氏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踉蹌蹌地倒在地上,半天找不到方向。她晕晕乎乎地仰起头,甩了甩脑袋,视线里的人影这才渐渐清明。 她看见沈芫站在刘嬤嬤身后,嘴角掛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给了你三日期限,可你却想人死债消,所以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事到如今,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沈芫的声音很轻,几乎低不可闻,可赵氏还是听清楚了她的一字一句。赵氏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个死丫头算好的。 “你……你!” 赵氏指著沈芫,因为气极指尖控制不住地哆嗦。 她想衝上去撕烂沈芫的嘴,可楚家族长怕她再闹事喊来了人將她按住,没有一个人肯信她,她的嘴巴被塞进一块臭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先把她关到祠堂里!” 楚家族长发了话,赵氏被五大绑抬去祠堂,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第10章 沈芫刻意打扮来见自己? 天色將明,山谷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將整个村子笼罩其中,如散不开的阴鬱之气。 直到沈芫推开那道柵栏门,晨光剎那间穿透云雾落在院子里,厚厚的稻草堆上闪烁著金光,带来一抹暖意。 “好睏耶!”沈芫打了个哈欠,抱著怀里的盒子就想回屋睡觉。 刘嬤嬤却拦住她,她目光落在沈芫怀中那个刚出泥巴地里刨出来的钱盒,问道:“芫芫,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芫知道自己瞒不住刘嬤嬤,毕竟她是被刘嬤嬤养大的,刘嬤嬤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了解她的人,所以沈芫把昨晚的事情全盘托出。 说完,她有些担忧地看向刘嬤嬤。 刘嬤嬤会不会责怪她做事太过恶毒? 刘嬤嬤听完沈芫的话確实板起了脸,沈芫见状立马老老实实站好,宛如一个犯错的孩子,暗戳戳地抬眼瞟向刘嬤嬤。 刘嬤嬤见她不敢看自己,却偷偷地瞟自己一眼又一眼,不由被她这副心虚的模样气笑。 沈芫见刘嬤嬤笑了,忙喊道:“阿嬤,你別生气了,我以后做这种事情不会再瞒著你了!” “你这丫头……”刘嬤嬤连忙板起脸恢復严肃,“你还想再耍这种心机?你昨晚是运气好,真以为你提前把银钱和药渣埋起来就没事了吗?是因为赵氏和里正的丑闻太严重,所以楚家族长没功夫管你。但若是有心人细细推敲,你的有些话可是经不起盘查的。以后行事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无论做什么都该和我商量!” 刘嬤嬤的话语里透著无法遮掩的担忧。 沈芫怔在原地。 刘嬤嬤並不是想责怪她刷阴私手段害人,而是担忧她的手段不够高明,害怕她被人拆穿,伤及自身。 她只担心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阿嬤!”沈芫眼眶泛红,似乎不敢相信:“阿嬤不怪我心狠手辣,毁了赵氏,害了里正?” “你也说了,是他们想害你在先。你这算什么心狠手辣,你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至於那对姦夫淫妇,他们完全是咎由自取!” 刘嬤嬤越想越气,忍不住骂道:“真没想到赵大用也和他们是一伙,竟然骗你进山,怕是早就挖好了陷阱等著你跳!亏你从前还给过他伤药,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听见赵大用的名字,沈芫眼神暗了暗。 刘嬤嬤见她不说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芫芫,你怎么突然这么厌恶楚家的人?这次进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楚家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沈芫摇摇头,“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软弱又无能、虚偽又噁心。他配不上我的喜欢,也配不上我这些年的付出,所以我就想让他和他的家人把欠我的东西全都还给我!” 刘嬤嬤思量片刻,点了点头,“阿嬤明白了。” 顿了下,她又道:“我给你下碗荆芥鸡蛋面,你吃了再睡,不然肚子饿!” “好!”沈芫乖乖应下。 不一会,刘嬤嬤就端著两碗汤香四溢的麵条从锅屋里走出来,她將瓷碗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手擀的麵条粗细均匀,上面铺著两个色泽金黄的煎蛋,又加了一把刚从菜园里摘的荆芥,翠绿色的叶子躺在鸡蛋上,顏色诱人,香味蔓延。 沈芫端起面碗吹了吹便往自己嘴里送,不一会就將一碗麵吃的乾乾净净。 吃饱喝足后,沈芫进了屋,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整整睡了十二个时辰。 一觉醒来,沈芫只觉神清气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前世今生,这是她睡的第一个这么好的觉。沈芫想重生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后的每一晚都会是好觉。 她不用再天不亮进城卖药材,也不用在山中採药採到月上中天也不能回家。 她不用再为了一个男人呕心沥血。 沈芫从床上爬起来,打算趁著今日天气好带刘嬤嬤进城,给两人置办些新衣服。如今入了秋,天很快就会冷,新衣要提前裁。 两人坐上村口的牛车进了城。 到建安城已是下午,沈芫先去钱庄一趟,把那一百两银票拿出来,换了十两银子零钱,剩下的都存了起来。 从钱庄出来后,沈芫拉著刘嬤嬤在城里一家铺子接著一家逛,两人买了好多东西。 刘嬤嬤很心疼钱,但见沈芫难得这么开心,也不想打消她的好心情,只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等下个月她多接些单子,给自己孙女多攒些钱。 买完东西,天色已黑,刘嬤嬤催促道:“芫芫,我们得快些走了,再晚城门就要落锁,我们都回不去了。” “阿嬤,我们不回去,今晚就在城里找间客栈住下!”沈芫说。 刘嬤嬤愣住,“吉祥客栈最便宜的地字房也要一两银子一晚,我们怎么住得起客栈?” “不过是一两银子,芫芫有!” 沈芫拉著刘嬤嬤进了客栈。 “掌柜的,要一间地字房!”沈芫掏出一辆银子,放在柜檯上。 听见少女甜美欢快的声音,正在下楼的楚玉寧忽然脚下一顿,他抬眸朝声源处看去,便看见穿著桃粉色绣襦裙的妙龄少女,乌黑的长髮盘成髮髻,两朵同色绢点缀其中,使得女子加更灵动娇美。 这是沈芫? 仅仅数日不见,她怎么变化这么大? 身上这套襦裙是哪里来的? 她从前不是从来都捨不得给自己买什么衣服和绢吗? 在楚玉寧的记忆里,沈芫身上穿的永远是一件万年不变的打著密密麻麻补丁的褐色布衣,头上也是用一根布条束起所有头髮,怎么突然会打扮自己了?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难道沈芫是知道自己今晚会来吉祥客栈,刻意打扮成这样来见自己的?她知道错了,想重新討好他? 楚玉寧顿时心情大好,方才来卖字画被客栈东家羞辱的不快尽数散去,楚玉寧抬腿朝沈芫走去。 快走到沈芫身后时,楚玉寧忽然停下脚步。 上次沈芫在紫云书院大闹一场,害他顏面尽失,若是他就这样主动上前打招呼,岂不是显得他还好哄了?太没自尊心了? 这样想著楚玉寧便没出声,转身朝客栈门外走去。 他要让沈芫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地原谅她! 除非她跪下来求他! 除非她把那日从他手中抢走的十两银子翻十倍还给他! “哎呦!芫芫,你慢点!” 身后忽然响起刘嬤嬤的惊呼声,走到客栈门口的楚玉寧扬起唇角,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他就知道,沈芫看见自己肯定会追上来的。 第11章 你娘给你找了个新爹爹! 想追他? 当他是想追就能追得上的? 楚玉寧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些,他快步走出吉祥客栈,他走的很快,似乎想故意折磨沈芫,让她追不上他,让她不得不更费力跑起来。 可楚玉寧走出去好远,却並没有听到身后有女子的喘气声或脚步声。 难道是他走太快了,沈芫没追上来? 楚玉寧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沈芫根本没有追上来,而是扶著刘嬤嬤上了客栈的楼梯。 难道她没有看见他,还以为他在楼上? 楚玉寧眉尖轻皱,似有些不耐,这个沈芫简直比他想像的还要笨些。也罢,他就给她一个面子,回去寻她! 沈芫方才上楼没注意台阶绊了一下,幸亏有刘嬤嬤拉她,她才没摔倒。所以沈芫不敢再急躁,扶著栏杆慢慢往上走。 快到二楼时,身后忽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沈芫回过头,见楚玉寧站在楼梯转角处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一进城就撞见他,真是晦气! “芫芫,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楚玉寧走到沈芫面前问道。 沈芫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我和你很熟吗?” 楚玉寧被沈芫这话噎住,怎么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她今日进城不是专门给他道歉认错的吗? “芫芫,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上次的事情我便可以既往不咎。毕竟我们相识十载,你对我的情谊我都知道。” 楚玉寧负手而立,微抬下頜站在沈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他身上穿著紫云书院的衣袍,青色內襟素白长袍將他衬托的更加风姿阔卓,眉眼间自带著一种浑然天成的读书人傲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只是这种傲气,在沈芫看来不过是一个空壳子。 她冷下脸,“楚玉寧,你我婚约已退,再无瓜葛。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报官告你污女子声名。” 大燕有律法规定,男子污衊女子名誉,杖十罚百。 听沈芫这么说,楚玉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沈芫竟然想把他告进衙门?她是得失心疯了吗?还有,退婚,他什么时候和沈芫退婚了? 就算他看不上沈芫,该退婚的人也不该是她沈芫! 楚玉寧道:“你说什么,我和你的婚约……” “你我之间的婚约早已退掉,退婚是你娘应允,退婚书是村中里正亲笔,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在几日前便作废,你休得再提!”沈芫毫不留情地打断楚玉寧的话。 “什么?这不可能!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没人在意!” 沈芫懒得再跟楚玉寧废话,她拉著刘嬤嬤上楼,却被楚玉寧拦住去路。 “芫芫,你不许走,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退婚,是不是我娘逼你的?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沈芫被楚玉寧的话气笑,“楚玉寧,你两只耳朵不中用就算了,耳朵中间长的还是下酒菜吗?连人话都理解不了了?” “芫芫……” 楚玉寧还想再说什么,刘嬤嬤直接把他推到一旁。 他本就清瘦,被刘嬤嬤使劲一推,便险些站不稳。 刘嬤嬤朝楼下嚷嚷道:“店小二,这个人拦我们的路,还让不让人住店了!” 店小二听见呼喊,立刻蹬蹬蹬地爬上楼,见拦路的是楚玉寧顿时黑著脸骂道:“赶紧滚!赶紧滚!我们东家都说了不要你的字画了,你还不走!你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啊!” 楚玉寧闻言,脸色顿时铁青。 要不是他借了同窗十两银子著急还债,他才不会来这里贱卖自己的字画,还被这些不懂风雅的人羞辱!他的字画是该被裱起来供人观赏的! 沈芫看著楚玉寧眼底的狼狈和不甘心,她勾起唇角笑得有些玩味,“对了,看见你忘记给你说一句恭喜了!” “什么意思?”楚玉寧抬眸看向沈芫,直觉她的笑容里並没带著什么好意。 “恭喜你有爹了啊!你还不知道,你阿娘给你找了个爹爹啊?我劝你別在这里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恭贺你娘新喜啊!” 沈芫留下这话,便拉著刘嬤嬤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楚玉寧站在原地,五雷轰顶。 他顾不得多想,连夜收拾东西赶回楚家村。 楚玉寧回到家时已是第二日傍晚。 他身无分文,没有钱乘车,只能靠两条腿走回楚家村,这一走便是一天一夜。 楚玉寧这才发现原来楚家村到建安城那么远,远到好几次他都差点坚持不下去倒在路边。 好在太阳快下山时,他终於看见了楚家村的界碑。 楚玉寧拖著两根灌了铅的腿踉踉蹌蹌地进了村子,路过村口那个柵栏院子,他忽然想到,从前沈芫进城看他,也是这样背著一筐药材,一步一步地走去城里的吗? 她一个女孩子,本该比他还柔弱些。 她不会觉得这条路走的很辛苦吗? 她是靠什么有毅力一次又一次地进城看他的? 楚玉寧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拿又拿不起来,放又放不下去,就梗在他的心口让他烦闷不堪。 “玉哥,你回来啦!” 楚家的亲戚看见楚玉寧回来,忙走上前:“玉哥,你可算回来了!族长等了你快三日,你快去看看你娘吧!她现在还跪在祠堂里,三日没沾米粮!” “婶子,我娘为什么会跪在祠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这我们怎么说得出口啊!你还是自己去祠堂问你娘吧!”说话的人脸色隱晦,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楚玉寧的心瞬间沉入谷底。难道沈芫说的是真的? 不!不可能!他娘自他爹去后並未改嫁,族老给他娘颁的贞洁牌坊还摆在他们家的案台上,他娘怎么会做出苟且之事? 这绝不可能! 楚玉寧朝祠堂跑去。 楚家村是一位楚姓人来此安家落户形成的村落,村子里大半都是楚家人,村里也只有一个祠堂,便是楚家的祠堂。 楚玉寧走进祠堂,便看见赵氏跪在自己父亲的灵位前,手脚都被绑著,脸被头髮挡著让人看不清她是醒著还是睡著。 她的旁边也跪著一个人,是楚家村的里正楚小山。 与他娘苟合的姦夫竟然是他的亲叔叔! “畜生!你这个畜生!”楚玉寧抡起拳头冲了上去,一拳打在里正的脑门上。 第12章 楚玉寧要烧死自己亲娘? 沈芫一回村便听说楚玉寧要逼死自己的亲娘,如今已在祠堂架起火刑,打算將赵氏活活烧死,以慰楚父的在天之灵。 楚家村的村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赶去祠堂。 毕竟这亲儿子要烧死自己亲娘的事,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沈芫见刘嬤嬤也想去看热闹,便道:“我们先把买的东西提回家,然后再去祠堂。” 刘嬤嬤应了声好,两人赶回家放下东西赶去祠堂。 还没走近祠堂,隔著老远沈芫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祠堂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不少人,楚家村的村民基本全都来了。 沈芫费了好大劲,才拉著刘嬤嬤挤进人群。 “我就说赵氏和里正有一腿吧!你们当初还不相信我!我早就发现他们两个不对劲了,赵氏家的田都是里正找人给种的,赵氏都没下过田割过稻子!” “说起这个就生气!今年我们自己田里的秧都没插完,我家男人就被里正喊去给赵氏育苗插秧,还说赵氏孤儿寡母可怜,让我们这些乡亲们多帮衬帮衬她!合著我们都是给这对狗男女做陪衬了!” “还是赵氏命好啊!丈夫死了还有叔弟疼!家里的田不用自己种,儿子读书不用自己供,生的闺女还会偷鸡摸狗养活自己!” “这对乱伦的狗男女就应该被活活烧死,烧得乾乾净净,以免坏了我们村子的风气!楚秀才果然是懂大义的人啊!” “可我觉得这个楚玉寧好冷血,不说里正是他亲叔叔,就说赵氏,她可是他的亲娘啊!是生他奶他的亲娘啊!哪有亲儿子要活活烧死自己亲娘的?” “……”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议论。 沈芫站在人群中静静听著,她確实没想到楚玉寧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要烧死赵氏。 虽说赵氏这人心肠歹毒,上一世鸡犬升天后也曾羞辱过她,她想过赵氏的死法,但她没想到赵氏会被她引以为傲的亲儿子逼死,这不免让沈芫有些唏嘘。 祠堂內,赵氏被捆在高高的木桩上,脚下是堆成小山的木柴,木柴最下面还垫著易燃的干稻草。 “玉寧,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烧死娘!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啊!” 赵氏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不停地往外淌,头髮也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娘向你保证,娘再也不敢了!娘以后会安心待在家里,你再给娘一次机会好不好!春秋月还那么小,她们不能没有娘啊!” 可无论赵氏如何声泪俱下,楚玉寧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他高举著火把,声音掷地有声:“《女范捷录》有言,忠臣不事两国,烈女不更二夫。故一与之醮,终身不移。你既嫁给我父亲,无论我父亲是生是死,你都应该与他夫妻一体!我父亲錚錚铁骨,为国捐躯。可你却不闻妇礼,与人苟合,取耻宗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母为人妻!” 他话落,便有村民喊道:“楚秀才果然是读圣贤书的,能站出来大义灭亲,真是我们男儿的楷模!” 被村民们这样拥护,楚玉寧心底暗藏的不忍瞬间被扑灭。对!他这样做是对的!赵氏虽对他有生养之恩,但她犯下大错,他不能因为自己是赵氏的儿子就宽恕她,这与理不容! 他只有站出来亲手惩罚赵氏,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而且……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与人偷情的娘。这事要传出去,他以后在紫云书院还能抬得起头吗?他会被人指著脊梁骨嬉笑怒骂,骂他娘不知羞耻,甚至骂他是个来歷不明的野种……他绝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赵氏必须死! 楚玉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明白你这些年的不易,但你终究是犯了错,令楚家族人蒙羞。儿作为楚家人,不得不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您的生养之恩,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呵——” 听见这些说辞,沈芫只想笑,楚玉寧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无法掩盖他是接受不了自己有个偷奸的娘而已。 他担心她娘影响她的青云路。 到此时此刻,沈芫总算看得清楚明白,其实楚玉寧谁都不爱,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这声冷笑在躁动的人群中格外刺耳,楚玉寧忍不住回过头,便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沈芫,她脸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明亮的眸子如星辰,里面乾乾净净的,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內心的阴暗。 楚玉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敢与沈芫对视的感觉,他慌忙移开目光。 沈芫来这里干什么? 她是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是来关心自己的? 无论是什么,他现在不都需要! “偷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女子一个人也不能自己与自己苟合,怎么能只烧赵婶婶?”沈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听见她的话,原本躁动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 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孩子敢站出来说这种罔顾礼法的话。 楚玉寧怔住,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將他的轮廓映照有些扭曲。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既已与我退婚,就没资格插嘴!” “我是这件事的目击者,犯错的人该如何受罚,我有权利知晓!”沈芫道。 听见沈芫这话,赵氏猛地抬起头,面目狰狞地吼道:“沈芫,你这个贱丫头!都是你害的我,是你害我,你竟然还敢来!你这个小贱人,我不用你假好心,我就算是死,也会拖著你下地狱!你等著遭报应吧!” 沈芫对赵氏的话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祠堂门口,指著跪在灵位前的里正,不急不躁地说道:“犯错的是两个人,怎么能只烧赵婶婶,应该带著里正叔叔啊!毕竟他们感情那么好,都分不开!” 沈芫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再次提醒楚家村的村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听见她的话,有些妇人也嚷嚷起来。 “芫丫头说得对!这对姦夫淫妇都该死!凭什么只烧赵氏?里正连自己嫂子都敢下手,才是罪大恶极!” “这世道凭什么只对女人刻薄?楚秀才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只会对一个女人喊打喊杀吗?” “里正这些年滥用职权,逼我们家男人免费给赵氏干农活,还贪我们不少粮食,凭什么他只用跪祠堂,他也该死!他们俩都该死!” 群情激奋,楚玉寧难以置信地看著沈芫。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在这里煽风点火鼓舞人心的! 沈芫笑了笑。 她不是假好心,她是真恶毒! 既然搬来了这么多木柴,只烧一个人多浪费,合该把赵氏和里正这两个人都烧死才对啊! 第13章 赵氏和里正投身火海。 楚玉寧也的確忍不下自己亲叔叔与自己母亲苟合这口气,转身衝进祠堂將里正连拖带扯弄到赵氏面前。 只要把自己的亲叔叔也烧死,这些村民就不会说他欺负弱女子了! “玉寧,二爹错了,二爹真的知道错了……”里正祈求著,至从那天晚上后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使不上力气,只能像个濒死的畜生任由楚玉寧拖拽。 楚家族长看见这一幕忙站出来阻拦,“玉寧,不可如此!他可是你的亲叔叔,是你爹的亲弟弟啊!他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逼他去死?你这是大不敬!” “是他欺辱我娘!他犯下如此大错,只有死了才能赎罪!我父亲錚錚铁骨,为国牺牲,留下的髮妻却被这个奸人欺辱,他若不死,我父亲的英魂如何安息?”楚玉寧恨道。 “玉寧!你冷静点!”楚家族长死死拽著楚玉寧,一个是自己最出色的侄孙,一个是自己当里正的侄子,这两个都是他们楚家的血脉,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家族血脉互相残杀? 一个赵氏,死就死了,但他们楚家人不该为此分崩离析! 正当楚玉寧和楚家族长爭执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两块火石,石头上带著零星火,火星子掉在乾燥的秸秆上,瞬间衝起漫天火光。 火苗差一点就灼到了楚玉寧,他慌忙退后一步,拽著里正的力道也下意识地鬆开,里正被绑著重心不稳地倒在了柴火堆上。 “啊啊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里正从柴火堆上滚下来,身上的衣服都被火烧著,他整个人如火球一般,发出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他想把身上的火扑灭,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所到之处留下一片灰烬。 围在祠堂门口看热闹的人也嚇得四散跑开。 沈芫趁乱捡起掉在地上的火石,还好她刚刚身上带著火石,见事情没有进展,只能出手推动,在没人在意时偷偷將自己手中的火石打著丟进稻草里。 她拉著刘嬤嬤从祠堂里跑出来时,火苗已衝到半空中,黑烟笼罩在红光之上上,像是挥散不去的幽魂。 赵氏的哭嚎声令人遍体生寒。 楚玉寧麻木地站在火堆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看著眼前的火光,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后,他突然高喊一声“阿娘!”,就衝进了火海里。 那是他的亲娘,他怎么能烧死自己亲娘? 他只是想作秀给那些村民看,他不是想真的烧死自己的娘!真的! 他后悔了! 沈芫和刘嬤嬤回到家后,站在院子里隔著老远还能看见半山腰楚家祠堂上空飘荡的火光与烟雾。 如今入了秋,天干气燥,再加上火刑用的木材又都是易燃的秸秆和树枝,那火可不是想扑灭就能立马扑灭的! 赵氏和里正想让她死,她又怎么能让他们好好活著? “芫芫,给我!”刘嬤嬤带著沈芫进了里屋后,忽然朝她伸出手。 沈芫愣了下,“什么?” 刘嬤嬤道:“你刚捡的东西。” 她刚刚看见沈芫偷偷掏出火石,立马將她挡在自己身后,以免她的小动作被人看见。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沈芫將那两颗小小的石子掏出来递给刘嬤嬤。 刘嬤嬤將火石收起来,拉著沈芫坐下,“芫芫,阿嬤十五年前流浪到这个村子里,一住就是十五年。但阿嬤知道这里终究不是咱们的家,既然你和楚家那小子的婚事退了,那我们就和这个村子没有任何牵扯了,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生活。” 沈芫知道,刘嬤嬤是怕自己今天做的事被人发现,也担心自己的名声。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所在意的,但她知道刘嬤嬤是为她好,沈芫没有拒绝,她笑著说:“昨天在城里我逛了好几家铺子,如今手里有了钱,我想租间铺子做点药材生意。阿嬤,不如我们就去建安城落户吧!” “好!”刘嬤嬤点点头。 也许在建安城,能早日找到沈芫的亲生父母。 十五年前,她从山崖跌落摔伤了脑子,醒来时记不得许多事,只记得自己是个稳婆,会接生。 当时与她一同躺在崖底的还有一个孩子,襁褓上绣著沈芫两个字,她担心她被山中野兽叼了去,这才將沈芫带了回去。 当时她以为这是附近那户富贵人家丟的女婴,还专门去问了一圈,可后来没人要这个女婴,她只好自己养著。 这一养就是十五年。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和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在山崖下面,她一直都很想知道! 当天傍晚,祠堂的消息便传到村子里每一个角落。 沈芫听隔壁朱大嫂说。赵氏快被烧死时赵家突然来人了,来人是楚玉寧的亲姨母,她带来很多奴僕把大火扑灭,將赵氏从火场中救了出来。 不过救出来时,赵氏已经出气比进气多,估计是活不长了。 至於里正,他浑身上下都被烧伤,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不知道得多少银钱才能治好。 沈芫听见赵姨娘的名字,秀眉微蹙,这个赵姨娘可是个狠角色! 她十六岁便被一顶轿子抬进王员外家,从最末等的妾室一路爬到姨娘的位置上,被王员外宠爱了十多年,甚至连家中的管家大权都交给了她。 只是楚玉寧一直看不上她,也不愿与她有牵扯。 祠堂內,春和秋月扑在赵氏身上哭得惊天动地,“阿娘!阿娘!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们不能没有阿娘!” 赵氏的嗓子被烟燻坏,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呜呜咽咽地哭著。 赵姨娘看著赵氏悽惨的模样,脸上並没有多少对姐姐的关心和难过,她扭头看向楚玉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自甘为妾,上不得台面,但你走的路终究是比我少了些,心智也需要磨礪。” “你可知你今日杀母烧叔的事情传扬出去,来日朝堂之上,是歌颂你大义灭亲的人多,还是参你冷血无情不敬长辈没有孝道的人多?就算你能凭自己的才学高中,但今日之事也足以断了你的青云路!” 赵姨娘走到楚玉寧面前微微倾下身,“这种事,自该有不声不响就能干乾净净解决的法子。你怎么就蠢到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读这么多年书,把脑子读傻了?” 第14章 赵氏自縊。 楚玉寧想反驳却找不到说辞,他撇过脸不看赵姨娘。 不是他无言以对,是他不屑与自甘墮落为人妻妾的女人言语! 赵姨娘见楚玉寧不服气,也懒得再费口舌。 与赵姨娘同来的还有赵老夫人,她看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赵氏,沉默良久最终站出来说:“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楚大河已死,你们楚家也不肯容她。她到底是我闺女,如今便由我们赵家带回去罢了。” 话落,赵家人就把赵氏抬出祠堂。 春秋月哭哭戚戚地跟在后面,一大群人如来时般风风火火地来,风风火火地走,转眼消失不见。 沈芫是第二天得知的这个消息。听说赵氏和里正都没死透,刘嬤嬤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不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赵氏和里正不死,来日他们二人定会更为猛烈地反扑沈芫。 毕竟是沈芫撞破了他们二人的姦情,他们二人恨她,怕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沈芫听完刘嬤嬤的担忧,轻笑:“阿嬤,你真觉得赵家人是来救赵氏的吗?” 刘嬤嬤闻言诧然,不明白沈芫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芫幽幽道:“赵氏回了赵家,未必能有几日活。至於里正叔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田婶婶也该回来照顾照顾將死之人了!” 和沈芫所料不差,赵氏回赵家不过三日,便自縊了。 至於是不是真的自縊,並没有任何人在意。 赵氏的尸体被赵家人送回楚家,楚玉寧向书院告了丧假,在家中掛起白灵,日夜不离地守在赵氏的棺木旁,听说滴米未进,好几次都累昏过去。 人一旦死了,生前犯下的过错便都会被慢慢淡化。 村子里的人渐渐忘了赵氏与人偷情的事,甚至讚扬她自縊而亡是刚烈之举,在她的灵位旁摆上了贞洁牌坊。 沈芫看见那块木牌,只觉得讽刺。 一块刻了贞洁两个字的木牌子,却被称之为对女子最大的嘉奖和讚扬。 正在给赵氏擦拭贞洁牌坊的楚玉寧察觉到沈芫的目光,抬起头看向门外,见来人是沈芫后楚玉寧放下手中的东西。 沈芫原本是想去隔壁里正家,见楚玉寧看见自己,便抬腿进了楚家。 既然路过,就给赵氏烧张纸吧! 毕竟数日前赵氏曾盼著在她坟前烧纸,如今反过来,该她去烧两张纸钱了! “你这个大坏蛋!我恨你,你滚,从我们家滚出去!” 楚春看见沈芫,披著麻衣从角落里衝出来,梗著脖子用脑袋去撞沈芫。 楚玉寧见状,下意识挡在沈芫的面前,被楚春撞到了肚子,他痛地呵斥道:“你干什么?出去!” “哥哥,你凶我!呜呜呜,你为了这个坏女人凶我!”楚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见自己妹妹哭了,楚玉寧忙安慰她:“春,哥哥没有凶你。你困了,去睡一会吧!秋月,你带你姐姐回屋睡觉!” 楚秋月听话地拉著楚春离开了灵堂。 她虽然没说话,但落在沈芫身上的目光极其阴沉。 楚春和楚秋月出去后,楚玉寧的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沈芫身上,他想说这么多天了沈芫终於知道来关心他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然呢?”沈芫抬眸看向楚玉寧,嘴角掛著一丝讥讽。 楚玉寧眸色微暗,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真可笑!沈芫害他家破人亡,他绝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她! “听我娘说,她已经还清欠你的钱。既然如此,你我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以后我走我的青云路,你过你的独木桥!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沈芫从桌上抽出一张火纸,隨意地叠了叠就丟进火盆里,末了才回楚玉寧的话。 “你我不用各走一边,因为我们不会再在同一路上遇见了。” 说罢,沈芫转身走出灵堂。 这一世,她与楚玉寧的婚约作废,她不会再呕心沥血供他读书,更不会去敲登闻鼓状告他违背婚约另娶公主,她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牵扯,她会走好自己路,顺便亲眼看看楚玉寧这一生每一日过的如何不如意、不顺心。 从楚家出来,沈芫去了隔壁里正家。 她轻轻敲了敲院门,喊道:“小虎子,是我,阿芫!” 她话音刚落,院门就被人打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扑进沈芫怀里:“阿芫姐姐!太好了,我终於可以找你玩了!” “好久不见啊小虎子!”沈芫摸了摸小虎子的头,又从怀里掏出包好的麦芽递给他:“上回进城买的,你快尝尝!” “谢谢阿芫姐姐!”小虎子欢天喜地接过。 “你这个馋猫,吃了人家多少?”田氏从屋內走出来,姣好的面容布满愁容,看著分外憔悴。她瞧见沈芫,不好意思道:“孩子爹闹出来的脏事都污了你一个孩子的眼,难为你还能来看婶子。” 沈芫笑道:“在我心中,他是他,婶子是婶子,便是夫妻也不能混作一谈!” 沈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田氏人品確实不错。 从前,里正从她家拿药或是不给钱或是赊帐,田氏知道后立马悄悄拿了银钱送到她家里,不管她要不要,她都要给。 而且她每次从城里回来给楚家那两姐妹送好吃的时,偶尔给小虎子送几样尝尝鲜,田氏知道后立马就把鸡窝里刚下的蛋掏给她,说什么也不肯白要她的东西,还说有来有往,才是乡里乡亲。 为此,田氏还挨过里正的骂,里正说她又蠢又傻没心眼,不像赵氏机灵聪慧会做人。 机灵聪慧? 应该说她吝嗇自私才对! 这些年,沈芫给赵氏和赵氏的两个女儿买过多少东西,別说鸡蛋,她连她们家一个鸡蛋壳都没见过,赵氏只想著一味地索取,像吸血鬼一样吸她的血。 吝嗇自私的人被说成是机灵聪慧,知恩图报的人却被说成蠢笨无脑,著实可笑! 田氏將沈芫请进屋。 躺在床上的里正看见沈芫,挣扎著想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还呜呜咽咽地骂著什么脏话,可嗓子到底是被熏伤了,说的字含糊不清。 甚至因为情绪激烈,他险些喘不上气昏死过去,是田氏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掰开他的嘴给他饮了几口水,又顺了顺背,他这才喘上气。 两人从屋里出来后,沈芫问:“田婶婶,里正叔都这样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只要他没死,我就接著伺候他唄。” 田氏言简意賅,但沈芫还是从她的话音里听出恨意和无奈。 那个女人家中丈夫与別的女人苟且她能不恨?只是为人妻的礼数和世人的口舌让她不得不一一忍下。 她低声道:“里正叔的肺被火熏伤得了喘疾,只怕离了你,他就要死了!” 第15章 里正叔留下很多银子。 第二日,沈芫像从前一样背起药篓进了山。 她在山中溜达半日,采了小半篓药材。如今入了秋,山中能采的药材並不多,只能採到连翘、决明子这些价格寻常的药材。 但沈芫在採药这方面的运气从来都比別人好,总能发现別人发现不了的草药,在薅野菌子的途中她还挖到几棵当归。 正低头清理当归根部的泥土,沈芫忽然听见身后有树叶颤动的杂音。 她常年在山中採药,也知道山中最不缺的就是飞鸟走兽,所以她採药时警觉性一直很高,听见身后有响动立刻就转过身。 赵大用见沈芫回头,顿时在原地站住,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芫丫头,你这是进山採药了?” 沈芫淡淡嗯了一声。她等的人,终於来了。 赵大用瞟了一眼沈芫背后的竹篓,见上面堆著厚厚的野菌子,问道:“你採到什么值钱的药材没?我上次给你说的人生你挖到没?” “没有。”沈芫摇了摇头,“可能是被人挖走了。” 赵大用闻言不自然地舔了舔下唇,他当然知道沈芫没有挖到,因为那颗人参在告诉沈芫之前就被他挖走了。 只可惜他不会挖,刨了半天土只刨出来一截小拇指长的根茎,这截根茎还被他刨成了四五截,被药铺的掌柜以人参年数短又断了好几截为由一两银子便宜收了。 赵大用清了清嗓子,又问:“芫丫头,你不是说山里有野猪的踪跡,怎么我在这山里转了两日也没发现啊?” “这都过了好几天,兴许跑到別的山头了!” 沈芫说罢,似又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垂下头有些懊恼地说道:“赵大哥,你说我那天晚上是不是太冒失了?要是那天晚上我没有发现野猪的踪跡就好了,我就不会去里正家,也不会……撞见赵婶和里正叔的事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唉,你说得对。”赵大用接过沈芫的话头,“你说你,你那天要是別乱喊,我这个叔堂姐也不会死啊!虽然我不喜欢她这个人,太抠门!但是她死了,春秋月都没了娘,这俩孩子多可怜啊!” 沈芫扯了扯嘴角,“我听村里人说春秋月被赵姨娘接进城里王员外家了,以后就是员外家的表小姐,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 赵大用觉得沈芫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並不想沈芫心里舒服,又说:“但是因为你,里正被烧得半条命都没了,现在每天都得躺在床上,里正也当不成了!他们家以后的日子该多难过啊!” 沈芫在心中呵呵,她可不觉得赵大用是真的关心田婶婶和小虎子的境遇,他只是因为没能得到她家的田地而愤恨不甘罢了。 沈芫顺著赵大用的话说道:“里正叔受了伤又病了確实遭了罪,不过还好,他当里正这些年攒了不少银子。就算以后不能种田不能干活,他留下的银子,也够田婶婶把小虎子养大成人了!” “你说什么?”赵大用脸上那双苦杏仁眼瞬间瞪大,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事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里正家有多少钱?” “我昨天去看田婶婶,婶婶给我拿时我看见柜子里有个木匣子,婶婶不小心碰掉盖子,我就看见了木匣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盒碎银,估摸著有小半斤吧!够他们几十年了!” 沈芫似担心赵大用不相信自己的话,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度,连匣子放那都说了出来。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该说,又跟赵大用叮嘱道:“这件事我就告诉了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財多招祸,万一被村子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就不好了。” 赵大用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不说了,天快黑了,我得下山了!赵大哥再见!”沈芫背著小竹篓朝赵大用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转身的那一秒沈芫嘴角的笑意立刻消失殆尽。 她轻轻哼了一声,背著半框药材与菌菇下了山。 沈芫回到家,把小竹篓的野菌子全都倒了出来。 刘嬤嬤看见这些鲜嫩的菌子,笑著道:“这么好的菌子不拿来煲汤可惜了,我这就去杀只鸡,燉一大锅山菌老母鸡汤!” 刘嬤嬤说完,拎起菜刀冲向鸡棚。 沈芫默默为今晚要嘎了的小鸡哀悼三秒钟。 日落西山,天色越来越暗,炉火煨的砂罐飘出来的香味也越来越浓,见鸡汤燉的差不多了,沈芫出了门来到里正家。 “田婶婶,我们家燉了菌菇鸡汤,阿嬤喊你和小虎子去我们家喝汤!” 沈芫站在里正家门口喊了一声,不消片刻院门就被打开,小虎子率先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瓜。 “芫芫姐姐,是芫芫姐姐耶!”小虎子圆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他拽了拽田氏的衣摆,“阿娘!我爱喝鸡汤!我要去芫芫姐姐家喝鸡汤!” 沈芫也看向田氏,意有所指道:“婶子,鸡汤煲的火候差不多了,该去喝汤了!” “好。” 田氏低低应了一声,拉著小虎子出了门,走到门外时她又回头看了眼屋子,仿佛在透过紧闭的门窗去看躺在床上的男人。 她看了一瞬便移开目光,同沈芫说道:“我们走吧!” 小虎子很喜欢沈芫,一路上拉著沈芫的手逢人就说要去芫芫姐姐家喝鸡汤,兴奋的模样压都压不住。 她们三人走远后,距离里正家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后钻出来一个人影,正是在暗中观察许久的赵大用。 隔得老远,他都听见了田氏要带她儿子去沈芫家吃晚饭。 见里正家只剩下里正一个人,赵大用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想到白日里沈芫说的银子,他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 这个楚小山竟然私藏了这么多银钱,肯定是从村民们手里搜刮出来的! 今天晚上他便要替村子里的人討回公道,把这些本就不该属於他们家的钱拿走!谁让里正三番五次不给他分田地?答应把沈芫家的田给他也没给! 赵大用年轻时不懂事欠了钱,迫不得已把家里的田都给卖了,后面没田种没粮食吃,只能进山打猎,过著飢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他太想要回自己的田地了,可他不给钱里正说什么也不给他!害他没有田没有地都娶不到媳妇! 现在他不光能拿回自己的田地,还能有够他半辈子的银子,赵大用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绕到里正家后院,从他们家院墙翻了进去。 第16章 里正竟然死了。 翻个院墙,对赵大用这种手脚麻利的成年男人来说毫不费力。 他从院墙上跳下来,径直走向里屋。 屋內没有点灯,但借著月色还是可以看见里正背对著屋门睡在床上。田氏很爱乾净,床铺被她收拾的一尘不染,里正的身上还盖著新翻过的被子。 赵大用躡手躡脚地推开门,门吱呀响了一声,但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已经睡熟了。 赵大用忍不住窃喜,今天晚上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顺利。 他更为大胆地推开房门进了屋。 进屋后,赵大用直奔沈芫话里提到过的柜子,他轻轻拉开柜门,果不其然,柜底最下面一层放著一个小木匣子。 赵大用打开木匣子,最上面一层放的碎银在月色下泛著银光,他晃了晃匣子,沉甸甸的。那个臭丫头说得果然没错,这匣子里的钱还真有三五百两! 他发达了!他有钱了!他真的发財了! 拿到这笔钱,他就可以买房买地娶老婆了!有了钱,想要什么样的老婆没有?到时候再生一窝小崽子,他就是他们老赵家最有出息的人! 赵大用喜不自胜,他轻手轻脚地將木匣子塞进自己怀里,刚想转身,身后冷不丁响起一声怒喝。 “赵、大、用!” 赵大用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嚇得打了个激灵。 他扭过头,这才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翘起脑袋,正怒气衝天地瞪著他。 “你……你醒了?!”赵大用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变结巴,他没料到里正这么快就会醒,一时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里正其实压根就没睡著,他先是因为马上风半边身子没有知觉,后又被大火烧身得了喘疾,只能日復一日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除了睡觉什么事都做不了。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睡不著,越不想睡。 田氏在屋里时,他还可以动动嘴皮子骂她折磨她打发时间,田氏出门时,他就只能自己躺在床上发呆,两只眼睛瞪著床帐熬过一个又一个时辰。 其实他早就听见门外的动静,只是他很好奇深更半夜来他家的人会是谁,又究竟是想干什么,所以才一直忍著没有出声。 如今他虽然病著,但不至於老眼昏,再加上对方是熟人,所以仅凭一个背影,他就认出来对方是赵大用! 这个赵大用竟然敢溜到他家偷东西! 当他死了吗? 里正恨不能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给赵大用两巴掌,可是他浑身上下都被烧伤,如今新皮还没完全长出来,隨便动一下都疼得想要骂娘。 里正不敢动,只能恶狠狠地瞪著赵大用,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骂道:“把你偷的东西给我放回去,不然我要你好看!” 原本见里正醒了赵大用有些慌,但见里正连动都不敢动,赵大用顿时一点也不害怕了。 楚家村曾经风光无限的里正,现在不过是个连床都爬不下来的病秧子,他再也不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赵大用走到床边,故意把脸凑到里正面前,然后嬉皮笑脸地拍了拍自己脸,“来呀!要我好看啊!你爷爷我本来就长得好看,你还要我多好看!” “你这个鱉孙!” 里正被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往赵大用脸上甩。 但却被赵大用轻巧地躲了过去。 “还想打我?哈哈哈,你打得到吗?打不到我吧!哈哈哈哈哈!” “你……咳咳咳!” 里正气极,呼气瞬间变得不顺畅。他想起大夫叮嘱过自己得了喘疾不能生气不能大喜大怒,他深吸一口气,想缓和自己的胸闷。 可赵大用却有恃无恐地在他面前晃悠,这让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他忍不下!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有一口气堵在心肺之间,不上不下,让他难以呼吸。 脖子也像是被人掐住,窒息感贯彻大脑,里正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红得发紫。 救……救命……谁来救救他! 他想求救,可却发不出来声音。 屋內没点灯,光线很暗,赵大用看不见里正的脸色,只能看见他躺在床上一直哆嗦,不停地抽搐。 应该是被他气恨了吧! 今晚,他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把银子偷走,没想到却被里正看见了脸,这將他的计划都打乱了。赵大用一时半会也没想著离开。 他若还想留在村子里,就得把这个里正给解决了! 不能让他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想到这里,赵大用看向里正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沉思片刻,然后掏出火摺子点亮了屋內的煤油灯,端著灯台走向里正。 只要他把这个火油倒进里正的喉咙里,把里正的嗓子和舌头全都烧坏,里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这样,里正才不能告发他,他才能继续待著村子里。 赵大用没再继续想下去,他抬腿走到床边,伸手去掐里正的喉咙,原本他以为里正会挣扎,但没想到他並未动。 赵大用很轻鬆地就把里正的嘴巴给掰开了。 他將油灯移到里正脸旁,刚想丟进他嘴里,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抬头便看见里正瞪著一双眼盯著他,但瞳仁早已涣散,像是死了。 赵大用心里咯噔一下,掐著里正脖子的手又往他颈侧探了探,竟然……没有脉搏了! 他……他竟然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就死了呢?他没想杀人!他只是想来偷点银子,他从来没想过杀人啊! 赵大用慌得六神无主,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他不能自乱阵脚,他得赶紧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等过了这个风头,他依旧可以逍遥快活! 赵大用想到这一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可他还没走到门边,院门忽然被人打开,几道人影穿过院子朝里屋走了进来,將他堵在了屋內。 “他爹!我给你带鸡汤回来了!” 田氏走在最前面,她推开门赫然看见门內的人影,嚇得手一滑,手中的盛满鸡汤的瓷碗摔在地上,溅了一地。 赵大用被热汤烫到,往后退了一步。 田氏並未看他,而是看向躺在床上的人,见男人不省人事,惊叫一声:“他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啊!我家男人不行了!” “你这臭娘们,你別乱喊!”赵大用想要制止田氏的哭喊,可他还没动手便被另外两个人给拦住。 赵大用回过头,这才注意到院中还站著四个人,其中两个便是村中最具有热心肠的朱氏夫妇。 第17章 是沈芫指使他害人的! 朱氏夫妇是来田氏家里借牛车的,跟著田氏一块从沈芫家回来。 听说里正不行了,朱氏妇女对视一眼,衝上前把赵大用擒住,“你怎么在这里?说!里正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赵大用想从朱氏妇女手中挣扎出来,他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逃出他们的掌控。 “哐当——!” 赵大用挣扎间,有什么东西突然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赵大用慌忙去看,却看见掉在地上的木匣子弹出许多碎石子,石子中间散著零星碎银。 估摸著也就十两的样子。 他竟然就为了这十两银子摊上了这人命官司,他也太冤了! 看见掉在地上的银钱,朱氏妇女愣了一下,隨即更为气愤地压住赵大用,將他的胳膊拧到背后,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你这个畜生!你还是不是人吶?他们家男人刚废了,孤儿寡母就指望这些银子过活,你竟然趁人家不在家,上门偷人家钱,还把人家男人给杀了,你简直是禽兽不如!罪大恶极!” 田氏坐在床边,看著早已凉透的里正默默流著眼泪,一言不发。 小虎子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跑到田氏跟前喊道:“阿娘不哭不哭!虎子给你擦擦眼泪!” 田氏闻言,一把將自己儿子揽入怀中哭出声来。 “阿娘,不要哭,还有小虎子陪著阿娘!” 小虎子踮起脚尖用自己的袖子给田氏擦眼泪,一边擦还一边嘟著嘴往田氏脸上吹风,像是想把田氏脸上的湿意吹乾。 在他心中,他爹爹在他身边还是不在他身边都不重要,因为照顾他长大的人只有阿娘一个。 小时候他生病,是他阿娘一个人背著他去镇上找大夫,也是阿娘昼夜不眠地守在他床边。虽然小时候的记忆不深,但他记得,每次病得昏昏沉沉时睁开眼看见的只有阿娘一个人。 他的父亲只会在他病好时跑来抱两下他,还责怪他娘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竟然把他照顾病了,真是没用。 所以听说自己爹爹醒不过来了,小虎子的第一反应並不是难过,而是不想他娘难过。 他只在乎他娘。 看见小虎子懂事地安慰自己娘,沈芫心里那一丝歉疚这才得以平息。她朝朱氏夫妇喊道:“朱大嫂,我去帮你们喊人!” “好嘞!你多喊些人来,我们把这个杀人犯送进衙门里去!”朱氏夫妇应道。 沈芫转身跑了出去,没一会她就把村子里大半人都喊了过来,连年近八十的楚家族长也因为听见沈芫的声音杵著拐杖颤颤巍巍地赶到田氏家。 他的堂侄竟然死了! 这接二连三的,村子里怎么光死人? “族长,就是这个畜生!他趁田氏不在家,深更半夜翻他们家的院墙来他们家偷银子!被里正看见,他竟然趁里正瘫了直接把他杀了,想杀人灭口!族长,你一定要为田氏做主,必须把这个杀人犯送进衙门!” 朱氏夫妇见楚家族长进来,立马就把赵大用压到他面前。 楚家族长看了赵大用一眼,然后被人搀扶著进了屋子。 屋內的木床上,前几日他才来看过,如今那晚趴在床上的人如今已彻底断了气,面容灰白浑身僵硬地躺在上面,只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还瞪著,死得並不甘心。 老族长走上前,同田氏说:“人都没了,把他的眼睛给合上吧。” “害死他的人还没受到惩罚,他死不瞑目,怎能合眼?”田氏望著赵大用,一字一句地说。 赵大用见楚家族长也看向自己,焦急地大声嚷嚷:“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是,我承认我是偷东西了!但我根本没想杀人呀!他是自己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死了!我对天发誓,我碰都没碰他,我真的冤枉啊!” 可无论赵大用如何发誓,他的这些话都没有人愿意相信。 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只有赵大用,里正不是他杀死的,还能是谁杀的? 见没有一个人肯信自己,赵大用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拼命地为自己辩白。 他真的只是来偷钱的,並没有杀人,里正顶多……顶多算是被他气死的。 赵大用又急又怕,慌乱之间突然看见站在眾人身后的沈芫,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族长!是芫丫头!是芫丫头同我说田氏家里有不少银子,我才来偷钱的!我是被她指使的,里正的死跟她也脱不了干係!你们把我放了!抓她!抓她!” 听赵大用这么说,村民们纷纷转头看向沈芫。 怎么又是沈芫? 村子里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都和沈芫有关係,这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沈芫早就料到赵大用会攀扯自己,所以迎接上村民们的目光,她並没有一丝慌乱。 她抬眸望著赵大用,因为委屈漂亮的瞳仁蓄满了眼泪,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我带了我阿嬤熬的鸡汤给里正叔叔喝,我还想让他多喝点鸡汤好好补身体,可是里正叔叔竟然再也喝不到了……” 沈芫说到后面,声音哽咽。 她没有正面回答赵大用的指认,可说出来的话却轻而易举地打消了村民们的怀疑。 沈芫这孩子多善良啊!平日里就经常免费给他们看病拿药,有好吃的也会分给村子里的孩子,这样善良的小姑娘又怎么会害人呢? 就算她真的知道田氏家里有钱,不小心说了出去,那顶多也只是小孩子嘴不严,並未犯什么大错。 而赵大用可不一样,他本身就是个混不吝,惦记人家家的钱本就不对,还把人家给害死了!真是该死! 赵大用没想到这些村民根本不信他,还想再为自己辩白,老族长却没给他机会。 “朱二,你们是证人,再带几个人一同把赵大用送去衙门,交给衙门大老爷处置!这样偷奸耍滑之辈,我们村子断留不得!” 楚家族长是村子里的老人,说话极有分量。 所以他一发话,村子里的人立马跑到朱氏夫妇跟前帮忙把赵大用捆起来,赵大用气的骂娘,村民嫌他吵把他的嘴也堵上了,连夜送去了平安镇。 第18章 落户建安城。 “阿嬤,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 沈芫把最后一个包袱丟进马车,朝站在院门口的刘嬤嬤喊道。 刘嬤嬤站在柵栏小院外,看著这个曾经生活了十五年的院落,心中有些不舍。 院子里的鸡鸭,还有这泥巴屋和田地都被她卖了换成能带上路的银钱。其他带不走的,便是都能割捨下的。 刘嬤嬤平復好心情后,被沈芫搀扶著上了马车。 两人刚坐上马车,朱氏夫妇忽然带著村民们赶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提著各式各样的东西,要往沈芫马车里塞。 沈芫连忙阻拦,“婶婶,我租的马车小,实在带不下这么多东西。你们的好意我和阿嬤心领了,这些东西你们都拿回家罢!” “你们二位这些年为村子做了不少好事,如今要走,我们说什么也得给你们添些行装。你这丫头怎么能拒绝长辈的好意?快收下!” 见村民这么说,沈芫没法再拒绝,只好一一收下。 “芫芫,这是婶子给你做的新衣,天冷记得穿厚点!”田氏站在人群最后面,伸长胳膊,费力地把自己亲手缝製的衣物塞给沈芫。 赵大用已被压入大牢,沈芫於她有大恩,而她如今能做的只是这些。 沈芫打开包裹,见里面是一套蓝色襦裙,裁剪规整,针线密实,虽然用的是寻常粗布料,但是这染成蓝色的布实属难见,比寻常布料贵了许多。 田氏的谢意沈芫能感受到,她朝田氏笑了笑,“这套衣服真漂亮,我很喜欢。田婶婶,如今入了秋,院子里的杂草得除除,省的来年生根发芽。” 田氏说了声好。 沈芫再次跟村民们挥手告別,她钻进马车內放下帘子,將离別时的忧伤和不舍全都隔绝在外。 马车行至村口,车夫突然长长吁了一声將马儿拉停。 沈芫被急停的马车带得晃了晃,她连忙抓著车窗稳住身子,然后转身扶住刘嬤嬤朝车外喊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的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 楚玉寧站在马车旁,双眸幽深地盯著沈芫。 他听说沈芫要走,一大早就等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来这里,但还是来了这里,甚至把沈芫的马车给拦了。 可真把马车拦住,楚玉寧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走之前,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只要沈芫说一句对不起,他就原谅她这段时间对他和他家人造成的伤害。 沈芫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好狗不挡道,让开!” 楚玉寧闻言,抓著马车帘子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死死抓著帘子似乎是在极力忍耐,这才没把心底的怒气发作出来。 可沈芫却抬手地將他手中的帘子拽下,对马夫吩咐道:“驾马!” 马夫甩起长鞭在马儿身上抽了一下,马儿立刻跑了起来,將车旁的楚玉寧创到在地。 刘嬤嬤从车窗探出头,朝被甩在车后的楚玉寧吐了口吐沫。 “楚秀才可別学那些痴男怨女,对我们家芫芫纠缠不休,我们芫芫说不要你了就是不要你了,你別再不要脸地往我们跟前凑了,不然下一次老婆子我把你的白粉脸抽成红油脸!” 被刘嬤嬤这般讥讽,楚玉寧的脸色难看至极。 马蹄带起滚滚尘土,扬了楚玉寧一脸,他刚洗乾净的头髮也沾了灰。 刘嬤嬤笑呵呵地关上窗,“那小子变成泥巴脸了,笑死人了!” 沈芫闻言笑了笑,低头看著自己手里的话本子,用炭笔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著。 楚玉寧问她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她想说的话全都写在这个话本里。 等入了城,他就知道她想说的话是什么了。 马车很快,沈芫和刘嬤嬤晌午时分便进了城,车夫把马车停在一家铺子门口,帮忙把车里的东西卸了下来。 沈芫早在几日前便在城里看好铺面交了租金。 她选的这间铺子坐落在城內最繁华的街道抹角,虽然位置不算最好,但胜在铺面宽敞。两扇门的铺面盖了两层,后面还带有小院,灶房茅房水井一应俱全,既可以开门做生意,一家人还可以住在这里。 所以听东家一年要二十两银子,沈芫也没有磨价,直接交了一年的租金订了下来。 有钱,才是一个人在这世上生存最大的底气! 刘嬤嬤也对这个铺面很满意,她把从楚家村带来的锅碗瓢盆全都摆进灶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这灶房真大,竟有两个火灶,可以一边炒菜一边燉汤!我可太喜欢了!” 见刘嬤嬤很快適应新环境,沈芫也很开心。 收拾好房间,沈芫拿著户籍文书去了衙门。大燕有律法,平民百姓不可隨意变更户籍,过城越池都需要有通关文书。 但隶属本省的百姓只要在城里安家落户就能变更户籍,她给衙役交了些酒肉银钱,很快就办好了户籍。 收好户籍文书,沈芫趁著天还没黑,又在城里转了一圈。 如今在城中安置,需要添置不少东西。 再加上她还想开药铺,柜子桌台都需要提前定製。沈芫找了一家木匠铺子,將自己想要的东西画成图纸交给木匠,两人约好上门量房的时间。沈芫交了定金,从铺子里走出来。 她拎著在街上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路过一家茶馆忽地停了下来。 “这位姑娘,要不要进来喝些茶,听听书!”店小二热情地招呼沈芫。 “要一个茶位!”沈芫抬腿走进茶馆。 茶馆里,宾朋满座,说书人坐在高台之上,栩栩如生地讲述著一位富家千金和穷书生的爱恋故事。 故事有些老套,台下的茶客显然没多大兴致,都自顾自地嗑著瓜子下著棋。 沈芫把整个故事听完,喊来店小二:“这位先生的讲述实在精彩,不知可否为我引荐引荐。” 店小二看见沈芫放在茶桌上的银钱,笑著弯下腰收好,“这位姑娘,您里边请!” 第19章 楚玉寧被逐出书院。 快一个月没有听夫子讲课,楚玉寧担心自己的课业跟不上,赵氏的五七还没过他便赶回了紫云书院。 许久不见书院同窗,楚玉寧见到他们后热切地想要寒暄,可昔日那些见到他都围过来奉承的同窗態度突然变得异常冷淡,还都用那种怪异的目光看著他。 “是发生什么事了?”楚玉寧忍不住问。 “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你干的好事啊!楚兄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城里的名人吗?你的那些事跡,可是被口口相传,咱们书院现在谁不知道楚兄有多出名!楚兄,贺喜贺喜啊!” 书院里素日看不惯楚玉寧的公子哥阴阳怪气地接过话。 楚玉寧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他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恰好一位同窗朝他跑了过来:“楚兄,你总算回来了,院长让你去找他。” “好,我这就去!” 楚玉寧放下肩上的书箱,跟著叫他的同窗去了院长所在的笔墨阁。 紫云书院的院长年过五十,姓孙,曾任职三品鸿臚寺卿,退仕后在建安城创建了紫云书院,他號召了不少夫子一同办学,短短十年便把紫云书院创办得极好,躋身大燕国南方学子心中最优秀的书院之首。 看见楚玉寧,孙院长收起毛笔,“你回来了!” “孙老先生不愧是书院的院长,这力透纸背的笔跡如行云流水,越发精进!不知晚辈可有幸收藏这份墨宝?” 楚玉寧看向桌案上孙院长的笔墨,出口恭维。 孙院长却並没有接话。 楚玉寧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从前他是紫云书院最出色的学子,被所有夫子寄予厚望,连孙院长也对他讚誉有加,说他是一眾学子中最有可能三元及第的人。 孙院长很喜欢他,平日见著他態度和蔼可亲,可今日他进来半天他都没理他,甚至连他的话都没接。 难道是他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惹得院长不高兴了? 想到这,楚玉寧连忙躬身行礼,“晚辈已处理完家事,如今回到书院,一定会儘快赶上功课,不拖各位同窗的后腿。” “功课先不著急赶。”孙院长语气很淡,“你先回家把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楚玉寧愣住:“院长,我娘已入土为安,胞妹也都有去处,没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我处理,我可以专心致志地读书!” “我问你,你娘是如何死的?” “自然是不甘受辱自縊而亡。” “是吗?”孙院长冷眼打量著楚玉寧,质问道:“可我怎么听说,你娘是被你活活逼死的?逼死亲娘、拋弃胞妹,你这般无情无义的学生,我们书院庙小收不了,你回去吧!” “孙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玉寧脸上血色尽褪,他在紫云书院读了三年书,在紫云书院这帮学子中一直名列前茅,被夫子所喜爱,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逐出书院。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在造谣他? 直到从笔墨阁出来,楚玉寧依旧有些浑浑噩噩,无法接受孙院长最后说的话。 “读书人,才学比品德更重要,你若能证明你是被人污衊的,那你还可以在我们书院读书。但若此事是真的,我们书院不收品德恶劣的学子,你便另谋高就吧!” 他怎么就品德恶劣了? 逼死亲母,难道不是因为他母亲做了丑事他不得不大义灭亲吗?再说她母亲最后也不是被他烧死的,她是自縊而亡,这事怎么就传到了建安城? 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 楚玉寧脸色阴沉地从笔墨阁出来,他的书箱早已被院长吩咐放在了书院门口,他去拎自己的书箱,却被紫云书院的学子拦住去路。 “楚兄,你这说走就走,连欠我们的银子也不还,是想赖帐吗?你那个小表妹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个欠钱不还的垃圾!” “就是就是!怪不得院长会让你退学!你这样的垃圾不配当我们的同窗!你赶紧把欠我们的钱还给我们,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楚玉寧被这些学子围著骂,眼神逐渐变得无比阴鷙,他气极反笑:“不过就是十两银子,我还给你们就是!” 楚玉寧將怀中的钱袋子掏出来扔在地上。 “但今日之辱,我楚某铭记於心。待来日学有所成,定不忘各位今日所言!” 这些学子中也有很多是知道楚玉寧真实力的,担心楚玉寧明年参加秋闈中举日后升官发財,便不敢再多言,怕被楚玉寧嫉恨。 看著这些刚刚还讥讽他的人这会都闭上嘴巴,楚玉寧不屑地冷哼:“还有,我只是暂时休学。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有人亲自迎我回来!各位且往后看!” 说罢,楚玉寧背起自己的书箱转身走出紫云书院。 他大步流星,头也不回,那背影坚定坦荡,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节! 只是这份气节只维持到他彻底走出那些学子的视线,等彻底从紫云书院走出来,楚玉寧的双肩瞬间就垮了下来。 肩上的书箱砸落在地,书本也从其中掉了出来。 楚玉寧蹲下身把书捡起来塞进箱子里,起身看见落下的夕阳,却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 早知道,他就不把那个钱袋子丟给那些同窗了! 那十两银子,可是家里仅剩的银钱,他在家里翻了几遍,也只找到这十两银子,还是赵氏生前留下的。 如今仅剩的银两都没了,他身无分文,连间客栈都没法住。 这大晚上的他该去哪里? 王员外家在哪里他倒是知道,但他绝不会去投奔一个自甘下贱的姨母。 楚玉寧背著书箱走到城墙附近流民聚集的地方,在墙角找了个还算乾净的地方,披著一块毯子勉强睡下。 他今晚暂且在这里凑合一夜,等明日天亮他便回村,把那个到处编排他的人揪出来! 然后洗脱冤屈,重回书院! “你们听过咱们城里最近特別火的那个烧死亲娘故事没?” “听了听了,听说那个儿子还是紫云书院的学子,学问可高了!” “再高学问又有什么用,连百善孝为先都不知道!生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个叉烧包!” “你们也別这么说,我才听得新一回,说是这儿子火烧亲娘是有隱情!” “什么隱情?” “他娘……与人偷情,被他捉姦在床!” “那也不对,兴许他娘之所以与別的男人苟合,是为了给他赚银子读书……哎哎哎,你谁啊你,凭什么拽我衣领,你给我鬆开!鬆开!” 说得正起劲的男人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他看著面前怒火滔天的楚玉寧,嚇得缩了缩脖子。 楚玉寧咬著牙问:“这些话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男人求饶道:“这是四季茶楼讲的!不关我事啊!你要找事找茶楼的说书先生!” 第20章 楚玉寧大闹四季茶楼。 四季茶楼,宾朋满座。 建安城亥时一刻才宵禁,此时正是吃完晚饭出来溜达的时间点,茶楼里人很多,店小二提著茶壶穿梭在人群中,为前来听书的人添茶倒水。 台上说书人讲的是这几日最受欢迎的话本——《亲子烧母》。 他正说到最精彩的部分:“接上回我们说到那书生回家撞见自己亲娘与亲叔同榻而眠,顿时怒火中烧,他指著躺在床上的两人破口大骂,骂他们不知羞耻!” “书生亲娘悔不当初,跪在地上向自己的儿子认错。可她的亲儿子如何能原谅她?他曾立下誓言,要考取功名为自己的生母请封誥命。可天底下哪有与人苟且还能当誥命夫人的?又有哪个丞相太傅的生母做出过与人苟且之事?” “书生无法原谅自己亲娘犯下的过错,他亲自將自己亲娘压到祠堂,让她跪在自己亲爹的灵位前。书生亲娘涕不成声,书生却搬来木材……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將书生亲娘吞噬大火之中,就在这时……” 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 堂下听客听得意犹未尽,嚷嚷著让说书人继续讲。 “那书生亲娘真的被活活烧死了吗?那书生真的这么狠心?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们啊!” 说书先生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个书生打扮的青衣男子却突然衝到他面前,拎起一旁的凳子就往说书先生的脑袋上砸。 “砰——”的一声巨响,木质矮凳被砸的四分五裂,断裂的碎木板块掉在地上,嚇得堂下眾人尖叫著跑出茶馆。 说书先生也被这一幕嚇得惊魂未定,身体抖的如同筛糠,“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打人是犯法的!” 楚玉寧沉著脸扔掉手里的椅子腿。 要不是知道打人犯法,他手中的木凳也不会在空中拐了个弯,只砸在说书先生面前的桌案上。 他刚刚听见说书先生嘴里那些话,恨不得当场给他的脑袋砸开,让他再也开不了口。可一想到杀人要偿命,他只能硬生生忍了下来。 楚玉寧揪著说书先生的衣领,威胁道:“这故事你从哪里听来的,你凭什么在这瞎编乱造,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你就是那话本里的书生,这故事竟是真的?”说书先生不可思议道。 楚玉寧否认:“我不是!我没有烧死我娘!那个人不是我!你这是污衊,我要报官!” “你想报官!嘿!该报官的人明明是我!” 茶楼掌柜的急匆匆赶过来,看见碎了一地的凳子,还有那张被砸出坑的桌案,痛得心都要流血,他捂著心口喊道:“哎呦呦!我的桌子啊!我的黄梨木做的桌子啊!这张桌子可是我五十两买的,你必须赔给我!” 五十两? 楚玉寧愣住,他真没想到一张桌子会这么贵。早知道,当时就该把椅子砸在说书先生的脑袋上,给他抓点药也不到这么多钱! “你们空口白牙污人名声在前,凭什么让我赔偿损失?”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污衊?既然你说故事里讲的人不是你,那你凭什么说我们在污衊!说书人讲的故事本来就是杜撰,真真假假,各掺一半,怎么的,还犯法了?” 掌柜的掐著腰,见楚玉寧不像是能轻易掏出五十两的样子,当即就喊来店小二报了官。 城內有专职衙役在街道巡视,听见茶馆的动静早已赶了过来,见被抓的人是楚玉寧,吆喝道:“呦!这不是楚秀才吗?前几日还跟著孙老先生去县太爷府上吟诗作对,怎么今日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楚玉寧被店里的打手扭著身子,头髮也乱了,他难堪地垂下头。 “小哥,是他们有错在先,还请还楚某一个公道!” “谁对谁错,进了衙门自有分说!”衙役拉著楚玉寧出去。 走到茶馆门口时,楚玉寧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穿著一身淡蓝色对襟襦裙,正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清亮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是沈芫! 她怎么在这里? 难道说书人讲的故事是她传播的? 楚玉寧想质问沈芫,可衙役根本没给他机会,他直接被那些衙役拽出茶楼。 沈芫端起面前盖碗,抿了一口茶,著实清甜。她起身走到说书先生跟前,温声道:“令先生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掌柜的跟著去了衙门,茶馆里只剩下说书先生主事,他朝沈芫笑了笑:“无妨无妨,我们说书的,被人扔鞋底子也是常事,都习惯了!习惯了!” “对了,你这后几回写出来没,写出来给我,我给你银钱。” 沈芫闻言,將新写的话本子交给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很爽快地付了钱。 这小姑娘的话本子写著实精彩,就是错字太多了,改起来怪费力的,不过一个女娘能识字已是不易,那些错字他改改便罢。 沈芫收起铜钱离开茶馆,原本她只是想借茶馆將楚玉寧的做作所为散播出去,让他声名狼藉。 但没想到她改编的话本特別受欢迎,茶馆甚至愿意出钱买。 沈芫要开店確实缺钱,所以这一举两得的好事她自然没有拒绝。唯一的要求,就是茶馆不要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沈芫提著灯笼回到药铺,在木匠家定製的药柜已经全部装好,一排排的贴墙放置著,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抽屉,能装两百多种药材。 刘嬤嬤正在用抹布擦拭药柜上的木屑。 沈芫的药铺装潢的很简单,一排药柜,一个柜檯,一张抓药桌,抓药桌对面又放了几个靠背木椅,以便取药的人坐下等候。 沈芫没有设诊间,一个是因为铺子场地不够大,容不下那么多摆设和病號。另一个是因为她的医术仅是在书上自学的,即使有天分,但没有名师教导自己年纪又小,很难让城中百姓信服。 这一点,沈芫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想开设看病问诊的医馆,而是另闢蹊径开设药铺。 在租铺子前,她已在城中考察过,城內有医馆六家,但並没有药铺,因为开店的人普遍觉得能看病拿药更赚钱,因为能看诊,给人抓药时也能多收一些钱。 开药铺確实不像医馆那么能挣钱,但是蝇头小利堆积成山也是大钱。 沈芫出身贫苦,所以她也最了解平民百姓的困难,有些人其实並没有钱去医馆看病问诊的,像风寒感冒、益气补血这些常见的药其实是可以直接去药铺抓的,这样更省钱。 卖的药材会比医馆便宜三成,这样顾客也可以去別处问诊,然后拿著方子来她这里抓药。 沈芫有信心,她的药铺能开起来! 第21章 你想不想我救你? 但在开店之前,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沈芫去做,一是去城內各个村子联繫採药农,保证供货;二是去寻一些能够镇店的名贵药材,比如人参、灵芝。 沈芫有了设想后,决定第二日去南麓山一趟。 南麓山是建安城外最雄伟的山脉,共有十三峰,绵延数百里。山很高谷很深,常年云气繚绕,非常適宜药材生长。 沈芫收拾好自己的行装,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进了山。 她穿著一身褐色短打,袖口和裤腿都被高高绑起,头髮简单盘成一坨用块破布包著堆在脑袋上,眉毛也用炭笔涂黑,活像个假小子。 沈芫在山中搜寻大半日,並未挖到什么名贵药材,寻常的草药倒是收集了两大筐,她將这些草药找了个山洞藏著,然后继续往山上爬。 好不容易来南麓山,这一趟她说什么也要带点值钱的好东西回去! 沈芫杵著隨手捡来的树棍,一步一步爬上南麓山最高的一峰。 她听说南麓山特產鹤血,此非常罕见,只在春秋开两季,蕊和瓣皆可入药,若製成药粉,涂在伤口上可以瞬间止血,若製成丸剂口服,可以为气血尽失之人吊命。 达官贵人生產时便会备著这鹤血,若產妇遇上大出血,此便能救命。 但鹤血只爱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石头缝中,採摘极为困难,稍微不小心採药人就会跌落万丈深渊,而且就算侥倖採到,此娇嫩,力气大一点瓣就会散落,一落就没了药性,等於前功尽弃。 因为稀罕,这的价格也极其昂贵,一株能卖到上百两白银。 沈芫想,这一趟她挖不到人参灵芝,挖到几株鹤血也不亏! 爬到最高的山峰,沈芫背著竹篓一步一步地挪到悬崖边缘,往下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谷瀰漫著云雾,漆黑幽深,仿佛下面藏著巨兽,让人心生胆怯。 可害怕是害怕,该干还是得干! 沈芫从背篓掏出皮绳,这绳子是她特製的,用牛皮割成细条和麻绳编织而成,比一般的麻绳更为结实。 她將皮绳一头拴在悬崖旁的一颗一人粗的大树上,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然后顺著悬崖的边缘慢慢往下蹭。 夕阳的余暉洒落山谷中,沈芫倒还真在一片橘光中见发现一丛白色的朵,瓣细细长长宛如仙鹤的脖颈,瓣边缘又极其红艷似仙鹤泣血,跟她在书上见到的鹤血一模一样。 她就说她在採药这方面的运气异於常人吧! 还真让她发现鹤血了! 沈芫抓著皮绳,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鹤血的方向挪动身子。 不知挪了多久,沈芫瞬身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擦了擦额头,朝近在咫尺的株又挪了一步。 皮绳的长度只能到这里,沈芫停在原地,伸出胳膊探向近在咫尺的鹤血。 这从鹤血共有三株,离她最近的一株与她的指尖刚好就差了一指的距离。 沈芫倾斜著上半身,费力地往离她最近的那株鹤血旁探去,她拼命伸长手臂,尽力去够。终於!她碰到了鹤血! 沈芫心中一喜,伸手去拽株,她想把这株连根拔起,但有些可惜,她只抡下一把瓣。 沈芫看著手中白如雪红似血的瓣,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这些瓣若不能当场製药,瓣里的茎液就会干涸,丧失药性。 她废了这么大劲才採到一株,如今用不了,这简直太可惜了! 正在这时,一声闷哼从她背后不远处传来,像是男人的声音。 沈芫顿时定在原地,她掏出怀里的匕首机警地四处打量,很快便在半山腰一棵歪脖子树上看见这人的影子。 隔得有些远,沈芫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他身上的青色衣袍沾满血跡,那血跡遍布全身,而且顏色发暗发黑,显然不是已受伤多时。 这男子不知在这颗老松树上掛了几日,流了这么多血竟然还没死透! 这也太能抗了! 沈芫暗自咂舌,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瓣,又看了看掛在树上的男子,思考著该不该救。 男子也注意到沈芫,轻轻晃动树枝,像是在向她求救。 沈芫深吸一口气。 原则上,她与对方素不相识,对方又没给她诊金,她没必要去救。而且这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明显是有仇家的,若救他沾上了不必要的麻烦,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为医者,救死扶伤是天然的使命。她做不到对一个向自己求救的人无动於衷,无动於衷地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採到鹤血,她也想亲自试验试验鹤血的药性究竟如何! 沈芫吐出一口浊气,没再继续纠结,她转身朝著鹤血相反的方向爬了过去。 沈芫一手拽著身上的皮绳,一手撑著岩石峭壁,小心翼翼地挪到那棵从岩石峭壁间长出来的歪脖子老松树旁。 离得近了,她这才发现掛在树上的男子容貌异常俊美,眉峰细长,眼眸幽深,高挺的鼻樑下是粉薄的唇线,脸上还沾著几滴血跡,有些妖嬈魅惑,像是会蛊惑人心的妖怪。 见男子看著自己,沈芫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救你?” 男子没有回答,只轻轻点了点下巴,可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又让他咳出血来,鲜血染红了一旁翠绿的树枝。 “治病疗伤都需要诊金,你身上可有诊金?”沈芫又问。 男子无语地闭了闭眼,然后轻轻抬起指尖,指向自己的腰间。 沈芫朝男子的腰间看去,一块被砍断半截的金牌映入眼帘。她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有人会把这么大一块黄金掛在身上,怪不得会被人追杀跌落山崖! 这不是遭贼人惦记上了嘛! 沈芫鬆开手中的皮绳,动作麻利地爬到老松树上。好在老松树在这悬崖峭壁间生根数百年,扛著他们两个人也只抖了抖,没有折。 沈芫在老松树上坐稳,然后將竹篓里的鹤血掏出来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同时两只手也没閒著,她將男子身上衣袍扒开,检查男子的伤势。 第22章 沈芫採到鹤血花。 男子胸口和腰间都有剑伤,最严重的一处是肩胛骨下的贯穿伤,深可见骨,伤口估摸著已经有两三日了,都开始化脓了还在往外渗血。 沈芫不敢想这若是夏日再遇上暴雨,这男子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己来救他。 她將嚼碎的鹤血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用力地拍了拍,以便这药更好渗入皮肉。 男子痛得浑身颤了颤,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倒是个能忍的! 沈芫在心中默默嘀咕,再抬头去看,那伤口处的血竟肉眼可见的止住了。这鹤血当真是奇药! 沈芫没再犹豫,將剩下的蕊一股脑塞进男子嘴里,男子像是知道这的作用,並没有挣扎,他乖乖將嘴里的蕊咽了下去,然后抬眸看向沈芫。 沈芫道:“这鹤血既能止血也能补血,你今天真是运气好,遇见我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男子没有说话。 沈芫垂眸看向他腰间的金牌,然后伸手將那牌子摘了下来,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这块牌子不仅是纯金打造的,上面的雕刻还非常精细,应当出自大师之手。 只是这块牌子像是被什么利器拦腰砍断,只剩下半截,上面刻了一个“凌”字。 沈芫掂著这块腰牌细细看了好半天,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口袋里里。 躺在树上的男子这才有了反应,她猛地掀开眼帘,震惊地盯著沈芫,竟……竟都给他拿走了? 不……不找零吗? 沈芫拍了拍胸口,朝男子笑了笑:“诊金我收下了!” 男子无言。 沈芫又把自己腰间的水囊取下,问道:“你要不要喝点水?你在这崖底掛的应该有两三日了吧?滴水未进,人会昏厥,你先喝点水吧!” 男子没说话,但却微微张开唇,明显是想要喝水。 沈芫也没介意,往前倾了倾身子凑近男子,把水囊递到男子唇边。餵过水后,沈芫又给男子分了一点乾粮。 但因为男子还保持著躺在树上的姿势,並没有吃几口饼子,沈芫也没多餵。 天渐渐黑了下来,沈芫有些筋疲力尽,她看著距离自己甚远的崖顶,决定先在这里將就一晚上,明早攒足力气了再带著鹤血爬上去。 好在这棵老松树旁还有一块大石头,沈芫的半个身子趴在石头上,腰间繫著皮绳,倒也安心。 今日赶了一天的路,又在山谷里爬来爬去,沈芫一歇下来就觉得特別疲惫,趴在石头上不一会就睡著了。 但沈芫睡得並不安稳,天还没完全亮她便睁开了眼睛。 沈芫从石头上爬起来,看了看天色,然后扭头看向树上的男子,男子不知是一夜无眠,还是刚刚甦醒,此刻正睁著眼沉默地看著她。 沈芫坐起身,往树上挪了两步,朝男子伸出手,“我扶著你,你试试自己能不能起身。这山崖这么高,你要想活著,就必须靠自己爬上去。” 男子望了沈芫一眼,然后搭上她的手腕,他一手抓著沈芫一手撑著树干,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还没完全坐起来,身上的伤口便被牵动,疼得他眉尖拧成一团。 “先不动,缓一缓再继续。”沈芫温声道。 男子靠在树干上喘著粗气,歇息片刻后强撑著坐了起来。 沈芫鬆开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给男子腾地。 男子大抵是適应了这种疼痛,脸上的神色慢慢鬆动,他从松树上爬下来,靠著石壁站稳,然后抬眸看向沈芫,似乎在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芫指了指另一头的鹤血,说道:“你先在这等我会儿,等我把那挖到手,爬上崖底,就把绳子放下来,你拽著绳子我拉你上去。” 男子没说话,只盯著沈芫腰间的皮绳看。 这绳子倒有些意思,既坚韧,又有弹性。 若將这女子腰间的皮绳抢下,他便能爬上山崖。 他先上去才是最为稳妥的! “说的话你听懂没?”沈芫扬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呀?给个回应好不好? 男子蹲下身,指了指沈芫背上的竹篓。 沈芫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把竹篓摘了下来。 男子把竹篓掛在沈芫脚上,然后又抽过沈芫手中的匕首,插进一旁的岩石中,岩石瞬间就四分五裂带著泥土滚落楚玉寧脚上的竹篓里。 沈芫看著这一幕很快反应过来,男子的意思。 不过她又暗暗心道这男子抢他的匕首轻而易举,身手確实不错,即使他受著伤,自己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她得多加防备! 沈芫按照男子的主意爬到那鹤血旁,然后將背后的竹篓取下掛在脚上。为了防止竹篓滑落,她还將头上的布绳取下,把自己的脚和竹篓捆在了一起。然后伸长腿把竹篓放在鹤血下方的位置。 再然后,沈芫掏出匕首,使劲去戳株根部的岩土。 她使著巧劲儿,很快就剜下来一坨土,鹤血的根部也开始鬆动,泥土带著鹤血整颗株掉进了下方的竹篓里。 见鹤血真被自己摘到手,沈芫喜出望外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那男子也一直盯著沈芫,沈芫回头时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处,互相都怔了怔。 男子率先移开目光,不自然地垂下头。 这女孩儿笑起来的样子纯真明媚,竟比刚从云层钻出来的太阳还要耀眼温暖! 他刚刚竟然还怀疑她会拋下他,想抢她的绳子。 沈芫將把竹篓背在肩上,开始往岩石上面攀爬,这一处离崖顶有些高,她爬了將近半个时辰终於爬上山崖。 沈芫將背上的竹篓摘下,腰间的皮绳也解开,坐在地上歇了歇,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系在皮绳上,朝著男子站的位置拋了下去。 石头正好落在男子脚下,男子捡起石头,学著沈芫的样子把皮绳套在自己腰间,往上爬。 但他身上有伤,攀登的动作十分缓慢,爬上崖顶用了一个多时辰。 沈芫在上面一直拽著绳子也累得精疲力竭,她费力地把男子从崖底拽上来后,两人都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歇够了,沈芫扭头看向躺在身旁的男子:“你是怎么掉到这山崖下面的?” 第23章 採回来一个漂亮的男娃娃! 沈芫问完,忽然停顿住,“抱歉,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方才这个男人教她怎么摘鹤血的时候,沈芫就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不说话,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因为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你会写字吗?”沈芫从地上坐起来,找了根笔直的树枝递给他,“我叫沈芫,芫草的芫。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说著话,沈芫又將怀里的那半块金子掏了出来。 青衣男子看著那块金子,垂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抬起。 可女孩只是拿著金牌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凌字就是你的名字吗?你姓什么?” 男子沉默收回手,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萧凌。 看见这个萧字,沈芫瞳仁猛地一缩,眼底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看向萧凌的目光分外凌厉。 “你是哪里人?可是从京城来的?” 萧凌没想到沈芫反应这么大,好像她对姓萧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明明最恨萧姓的人是他。 萧凌沉默片刻,在地上写下“金陵”两个字。 原来萧凌是金陵人士,金陵城倒是离建安城不远,怪不得她会在此处遇见他。 也罢,虽然萧姓是国姓,但天下之大姓萧的人数不胜数,不能因为他姓萧她就怀疑他是皇室中人。 而且上辈子她在公主府待过,可並未听过萧凌这个名號。 大燕国皇帝子嗣单薄,虽生下九个孩子,但活下来的只有三个,静婉公主萧云嫣、东宫太子萧云城以及深受皇帝喜欢六岁就被赏赐封地的六皇子萧云飞。 他们三个一母同胞,皆是皇后所出。 正因如此,上辈子萧云嫣才活的如此娇纵任性、无法无天。 两人在山顶休息好后,沈芫背起竹篓搀扶著萧凌下了山。 萧凌给她的那块金牌少说也有一斤,他给了她500两黄金,看在这么多钱的面子上,沈芫决定送佛送到西,把萧凌的伤给彻底治好了再送他离开。 沈芫扶著萧凌下了山,然后又將自己藏在山洞中的两筐药材背到山脚,她让萧凌帮忙看著药材和鹤血,自己去附近的村子租了辆牛车。 两人坐著牛车回到建安城。 刘嬤嬤看著牛车上的三筐药材和一个男娃娃,惊的下巴快掉在地上。他们家芫芫不是进山採药去了吗? 怎么还採回来一个漂亮的男娃娃? 这男娃看著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八九岁,但长著一张风神俊朗的脸,眉宇间自带一股贵气,不像是普通人。 刘嬤嬤心道:这还捡了个好的! 这小伙子身板看著特別结实,一看著就很能干! 比那个弱不禁风的楚玉寧好了几百倍! 沈芫並不知道刘嬤嬤心里在想什么,她同刘嬤嬤道:“这位萧公子受了伤,他给了我诊金让我救治他。一楼院子的柴房正好是空著的,就让他暂且先住著,等养好伤便离开。” “行!”刘嬤嬤爽快地答应下来。 “你们在山中待了一夜,肚子肯定都饿了,阿嬤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刘嬤嬤说完就进了灶房。 沈芫看了萧凌一眼,“你身上的伤口需要清洗重新敷药,我去给你烧点水,你先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吧!” 萧凌点了点头。 沈芫便跟在刘嬤嬤身后进了灶房,她烧了一锅热水,然后又去对面的成衣铺子给萧凌买了套衣服。 建安城的物价对沈芫来说有些贵,最便宜的男士成衣也要五两银子,五两都快够买五亩地的稻米了! 沈芫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没有五两白银呢! 听著掌柜的报价,沈芫只觉得肉疼,但一想到萧凌给了她五百两黄金,她便咬牙把这套衣服买了下来。 回到家,灶房的热水刚好烧开,沈芫把乾净的衣服和盛满水的木桶以及伤药都送进了柴房。 然后才去整理自己从南麓山带回来的药材。 需要及时清理暴晒的药材都被她铺在院子的簸箕架上面。当时看中这个铺子就是因为他有个大院子,方便她晒药材。 至於採回来的鹤血,这两株都带著泥土,暂时没有乾枯,沈芫看著儿想了想,她也许可以试著把这鹤血养起来。 城內可没有哪家医馆拥有鲜活的鹤血,若这能被她养在盆里,摆在药铺,肯定非常吸人眼球。 沈芫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立马找来盆,去后院子外面挖了半盆黑土回来,把鹤血种在里面,又在上面摆满石子儿。 最后按照她在山谷所见的环境,將放在了店铺里面阴凉不见光的地方。 做好这一切,刘嬤嬤端著瓷盆笑呵呵地从灶房走出来。 “都来吃饭嘍,香喷喷的把子肉出锅嘍!” 沈芫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木桌,帮著刘嬤嬤端菜。 还不过半个时辰,刘嬤嬤就做出来了四菜一汤,青菜炒豆腐、荆芥炒鸡蛋、油炸萝卜丸、酸辣猪肝汤以及她最拿手的油燜把子肉。 “快去喊萧公子吧!”刘嬤嬤道。 沈芫应了声好,正想去喊萧凌,柴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响了,梳洗乾净的萧凌穿著沈芫方才在成品铺子买的衣袍从柴房內走了出来。 他身姿卓越,靛青色云纹长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雍容雅致,矜贵非凡。 站在柴房门口,倒是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沈芫咂了咂舌,早知道萧凌穿衣服这么好看,该多给他买两套! 萧凌一出来,便看见桌子上摆满了香气诱人的菜餚。 沐浴前,沈芫给了他两颗益气丸,吃过药他的身体没有之前那般虚弱了,但看到这些菜还是饿的不行。 他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 “孩子,坐下吃饭吧!”刘嬤嬤招呼萧凌坐过来。 刚刚在灶房她已经从沈芫口中得知萧凌得了失语之症,不能开口说话。心中对这个漂亮的男娃娃更加怜悯。 萧凌依言坐下。 刘嬤嬤从瓷碗里加起一块把子肉放在萧凌碗中,“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多吃点肉补补!” 把子肉是用猪五烹飪而成,上面带著一些肥肉,萧凌不爱吃肥肉,但见老太太慈祥的模样又不忍拒绝,拧著眉將肉送进嘴里。 谁料,他预想的肥腻和猪腥味並没有,取而代之是绵软的口感和油脂的浓香,这块肉,说是入口即化也不为过。再配上勾满芡汁虎皮青椒,简直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