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月光》 第1章 她来到了七年后(有修改) 2015年1月5日,姜绥寧死在了她和秦应珩订婚这天。 零下5度,京港久违的暴雪。 洲际大酒店却不被恶劣气候所影响,盛况非凡,名流匯集。 姜绥寧从私人化妆间出来,入眼一片昏沉沉的灯光,照映的墙面上华贵壁纸的纹理清晰,古色古香。 一旁的经理走上前,姿態恭敬。 这位秦家话事人秦应珩的新婚妻子,再过三天,才满二十。 她的脸上还有些许稚气未脱,显得过分成熟的妆容,有丝违和。 可如此年轻,却能哄得位高权重的男人收心回家,手段不知有多上乘,谁敢得罪? 经理顿了顿,恭敬道:“我送您去宴会厅,秦先生已经在等您了。” 姜绥寧点头,她从容提起裙摆,往前走去,红色婚纱精致绝艷,更衬得她容光焕然。 没走几步,便有女子的私语声,从不远处传来。 “姜希,你姐年纪轻轻就急著嫁人,是不是想学她那个妈,仗著自己貌美攀高枝啊?” 姜绥寧的母亲苏月晚出身平庸,鼎盛时期,因美貌名动京港。当年,她仅靠一张脸,高嫁姜家独子姜山,並生下了姜绥寧。 可惜姜绥寧出生的第二年,苏月晚疯了。 次月,宋家大小姐宋嵐嫁了进来,不到一年,生下了姜希。 ——姜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姜家真正的掌上明珠。 姜绥寧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做著旁听者。 而姜希的朋友紧跟著接茬,宛如唱双簧:“这还用说?谁不知道姜绥寧的妈出身低贱,她不就是想走她妈的老路,去秦家当阔太!可怜我们姜希这么多年深爱秦应珩,竟然被她截胡!” 终於,姜希开口,怯懦无害,“你们別这么说我姐姐,虽然她勾引了应珩哥哥,手段不光彩,但是她嫁得好,我也为她开心。” 姜绥寧冷笑,眼中一抹厉色划过。 她开口,刀锋般冰冷的嗓音,割破了那头的私语声:“谢谢妹妹的祝福,你放心,我和秦应珩,一定会白头偕老。” 那头的细碎声音戛然而止。 姜绥寧冷笑加剧,她踩著高跟鞋快步离开,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將那几个乳臭未乾的小姑娘唬得面都不敢露。 经理连忙跟上,已是被姜绥寧的气场震慑,一头冷汗。 直到脚步声渐远至消弭,转角处,穿著校服的姜希才抬起一直低垂的头。 她的五官秀美,如果仔细看,眉眼间甚至隱隱有几分和姜绥寧相似,算得上美人。 此时,她在两位千金小姐的同情目光中,小声道:“姐姐好像不太欢迎我,我还是先走吧。毕竟...她好不容易才从月盪山回来,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我还是別惹她生气了...” “月盪山?就是那个....专门关精神病人的月盪山?”穿著明黄色礼裙的千金嚇得脸色苍白,“姜绥寧不是在国外读书吗?竟然是被关在月盪山?从那地方出来....能是正常人吗!” 姜希皱著眉,面容哀愁,她看向震惊的黄裙千金,软声道:“姐姐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月盪山养病,听说...她是在里面杀了人,才被赶出来的。” 说完,姜希在两位大小姐惊骇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的瞬间,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微乎其微的诡异笑容... 姜绥寧走入宴会厅时,现场已是浮华盛况。 有清淡的檀香气在空气中流动,入眼可及,中式风格的宴会厅,和秦家的书香底蕴很般配,復古雕的立式灯光芒温和,將里面的一切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电梯早已禁行,底下那些人不会知道,这里才是洲际大酒店最为隱蔽的天地,只有顶级的权贵名流,才能得到入场券。 现场来参加宴会的眾人皆是盛装打扮,端著得体的举止,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著。 姜绥寧打开门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少女一身红裙,几乎是整个大厅唯一的亮色。 秦应珩站在大厅一侧,正在和秦家的几位长辈交谈。男人穿著长身玉立,黑色的定製西装,锋利而內敛。 他的气质冷清,面容端方温雅,此时,他並不说话,只淡淡旁听,偶尔唇角轻挑,情绪淡如雾。 可那些人都在看他的脸色行事。24岁的秦家话事人,看似温和无害,可是年纪轻轻,手握实权,眾人诸多敬畏。 姜绥寧出现的瞬间,他一直寡淡的面容有了波澜,他侧眸看向门口,眸光微动。 而姜绥寧扬起笑容,轻快走向他。 那些本在和秦应珩交谈的秦家长者们会心一笑,对著姜绥寧致意,不约而同离开。 姜绥寧隨即挽住秦应珩的手,姿態亲昵,她说:“秦先生,订婚宴结束后,我想搬到秦家去。” 秦应珩的目光,落在姜绥寧扣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上。她的手指很白,只是没有寻常千金那么细腻,带著薄茧,从大拇指延伸到手背上的,是一道浅白色的疤痕。 “好。”秦应珩顿了顿,温淡道:“你的生活物品我会让人购置新的,安心住下就好。” “多谢。”姜绥寧的眼眶泛酸,她掩饰情绪,加深笑意,说得很慎重,“秦先生,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新娘子是该开心的,”秦应珩握住姜绥寧的手背,带著安抚的意味,轻碰,“先去休息吧,今天要忙到很晚。” 姜绥寧说『好』,沉默一瞬,又说:“秦先生,你会怪我吗?” 姜绥寧和秦应珩的婚事,起於姜绥寧的算计。 她目睹姜希在秦应珩的酒里下药,於是將计就计,调换了房卡,睡在了秦应珩的枕边。 於是当天,秦应珩带著姜绥寧去民政局领了证。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秦应珩当然知道自己被算计,可是他看著姜绥寧的眼睛,认真回答,“绥寧,我是真的想娶你。” 姜绥寧终於放心,她转身朝著茶歇处走去。 没走几步,姜绥寧脚步顿住。 她在一眾华服盛装的人潮中,看见了异类。 19岁的少年白衣黑裤,背靠大门方向,坐在轮椅上。 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捏著轮椅扶手,姿態消沉冷郁,气质充满压迫感。此时,他正紧盯著自己,精致的眉眼漂亮稠丽,目光却沾染戾气,眉眼间锋芒深邃。 这是黎敬州,黎家那位养尊处优的小祖宗。 黎家,京港最显赫的门阀世家。而这位唯一的小公子少年残废,性情阴晴莫测。 姜绥寧高攀不起他这金尊玉贵的身份,基本是绕著走的。 他怎么会在这里? 姜绥寧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黎敬州面无表情地转动轮椅,离开了宴会厅。 他清瘦疏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姜绥寧收回目光,正打算往回走,有应侍生端著一杯果汁,走向她。 姜绥寧没有多想,隨手拿起一杯。 那位应侍生直勾勾的看著姜绥寧喝完,才默默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离开。 姜绥寧坐在宴会厅角落的沙发处,意识却莫名昏沉,她隱约意识到,果汁有问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烧焦的气味开始瀰漫,不知是谁高喊,说是起火了。 原本光鲜的眾人开始骚动,朝著大门的方向涌去。 姜绥寧努力起身,她想跟著人潮离开这里,可身后重力袭来,有人推了她一把,她跌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力气。 现场太纷乱,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姜绥寧用尽全力扭过头,看向身后,她看见姜希爪牙狰狞,正对著自己阴狠微笑的脸。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姜绥寧都听清楚了。 姜希说:“姐姐,应珩哥哥是我的,而你,你早该死了。” 姜绥寧感受到胸腔有愤怒翻涌,可是她喉咙如同被刀割,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姜希从自己身上踏过去,得意离开。 她的身后,沉重的屏风被砸下,將她完全盖住。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 这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没有给她留半点生路。 火舌扭曲恐怖,开始迅速地蔓延。 姜绥寧无力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火焰逼近,火光漫天,姜绥寧被火焰包围。 在火焰即將吞噬她的身体,意识仅存的最后一刻,姜绥寧看见她的未婚夫秦应珩將身受重伤的姜希抱在怀中,快步往外走去... 一切都结束了吗? 姜绥寧猛地睁开眼.... 雪落在她的脸上,被体温融化。 那场大火好似梦境。 姜绥寧感到茫然,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正站在布满墓碑的山坡上。 这是京港的墓地区。 身上的婚纱並不保暖,姜绥寧被风雪吹得有点睁不开眼,浑身直打哆嗦。 她努力睁开眼,定睛看去,大理石的白色墓碑上,竟是自己的照片,青涩漂亮,笑容动人。 姜绥寧嗤笑,p的真假,她什么时候这么笑过? 不对! 姜绥寧笑不出来了。 她已经...死了吗? 姜绥寧搓著自己冻得麻木的手臂,她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 手机屏幕的电量即將耗尽,姜绥寧看见屏保上显示的日期—— “2022年1月5日”。 那场大火没有烧死她,而是让她来到了七年后! 第2章 七年之痒 姜绥寧习惯了她的人生不按常理出牌,她拿著电量耗尽的手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绥寧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一定非常嚇人:一个大雪天穿著婚纱,游走在墓地的女鬼。 姜绥寧不想嚇人,她决定马上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狭长幽深的墓地小道,一个撑著黑伞的男人,正朝著她的方向走来。 天地良心,姜绥寧想躲的!可是那人好像已经看见了她,浓墨般的夜色中,男人手中的雨伞摇晃了一下,之后,僵立在原地。 他的面容被伞遮住了,姜绥寧只能看出他身材高挑,气质优越。 这一排只有自己这一个墓碑,能来祭拜,一定是祭拜自己了。 谁会来祭拜自己,难道是自己的未婚夫,秦应珩? 想了想,姜绥寧走向他。 而伞下的男人一双眼睛猩红,他看著少女背对冷清的月光,迎著风雪,快步走向自己。 她月牙般的眼睛,眼角的美人痣,润红漂亮的唇,还有被风雪吹得通红的面颊。她穿著红色的婚纱,站在漫天的雪中,好似燃烧的火焰。 这是他在梦中,见过千千万万次的脸。 姜绥寧走到了男人面前,抬起脸,看向他。 只一眼,撞进男人深沉如墨的眼睛里。 ——不是自己的未婚夫秦应珩,那是黎家的祖宗,黎敬州。 他居然能站起来了,简直是医学奇蹟! 19岁的黎敬州漂亮阴鬱,26岁的黎敬州,褪去了少年气,精致的眉眼深刻,宛若上帝偏爱亲吻过。岁月让他平添了漠然气质,比从前更勾人。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眸中好似有风暴正在翻涌。 姜绥寧想,他长得可真特么带劲。 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姜绥寧伸出手,友好的晃了晃,笑著露出一口白牙,“hi!你是来扫墓的吗?” “...” 姜绥寧笑容一僵,她指了指身后的影子。 伴隨著她的动作,那影子在雪夜的月光下,也晃晃悠悠的,“你別怕啊,我有影子的,我不是鬼!” 黎敬州依旧一言不发地看著她,他眼神深暗,喉间血腥气瀰漫,盯著姜绥寧青春无敌的脸,一下也不敢移开。 姜绥寧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怎么说呢?上辈子,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我,”姜绥寧指指自己,用重音,“我啊!姜绥寧啊!十年前我们见过好几次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真不是鬼!” 她就算化成灰,黎敬州也认识。 可黎敬州只是看著她,良久,他开口,声线阴暗又偏执:“你是鬼...也没事。” 京港的大雪如絮,铺天盖地的落下。 姜绥寧坐在温暖如春的车內,感受著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復知觉。 她刚刚问司机大哥要了一枚镜子,现在正在欣赏自己的美貌。 和自己想的一样,还是19岁的模样。 年轻真好啊! 姜绥寧摸摸冻木的脸,把镜子递给黎敬州,“多谢。” 男人坐在她身侧,工笔细绘的侧脸完美无瑕,被窗外的雪光衬映,脸上好像有一层亘古不化的寒冰。 堪称漂亮的一张脸,没有一丝丝女气,气质异常的疏冷。 黎敬州没接,依然面无表情地看著她。 姜绥寧悻悻收回手。 好吧,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爱说话。 她把隔板打上去,把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订婚那天发生了火灾!我在火场里昏过去了,一睁眼,我就在墓地里,看见了我的碑!” “所以,我其实是七年前过来的!”姜绥寧放下手,眨眨眼,“你相信我吗?” 黎敬州垂眸,看著姜绥寧眼巴巴的可怜样,“嗯。” 姜绥寧欣慰的笑了,她扯开话题,道:“对了,你的腿怎么好的?” “打碎了,重新接上。” “...你在开玩笑吧?” “嗯。” 这冷笑话可真冷,姜绥寧揉揉鼻子。 下一刻,她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我手机没电了,你带充电器了吗?我想充个电。” 姜绥寧拿出她的iphone 4s。 小小的手机,圆圆的按钮。 时代的眼泪。 黎敬州说:“手机已经更新换代了,你这个型號的,我没有数据线。” “哦。”姜绥寧很遗憾,“那算了。” “你用我的。” 黎敬州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全面屏,超薄款。 时代的结晶。 姜绥寧瞪大眼,双手接过,“科技造福人类啊!” 真可爱。 黎敬州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 姜绥寧抬头看他,她说:“你能不能帮我联繫秦应珩,我忘记他的电话號码了。” 黎敬州唇角的笑容淡下去,没说话。 姜绥寧不解道:“黎敬州,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黎敬州看著姜绥寧,“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姜绥寧一愣:“什么词?” “七年之痒。”黎敬州语调平直,他说:“你凭什么觉得,七年后的今天,秦应珩还在等你?或者说,你觉得你站在秦应珩面前,他会相信你死而復生吗?” 姜绥寧被噎的说不出话。 黎家太子果然不好相与。 “其实,你不想送我也没关係的。”姜绥寧说。 短暂沉默。 黎敬州微垂了眸,遮住眼底开始蔓延的血丝,“我带你去。” 姜绥寧觉得这人很奇怪,怎么一时一个样,但是,她还是非常有礼貌的说:“谢谢黎先生!”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这一次,姜绥寧没有再主动开口,黎敬州位高权重,姜绥寧不想多有牵扯。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活过来,她只会更加惜命。 她有太多的事要做。 所以,姜绥寧背对黎敬州,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 而黎敬州身陷昏暗,看著背对自己看风景的姜绥寧,目光深沉。 下一刻,他毫无徵兆,突然轻扯姜绥寧的手腕,让她跌入怀中。 怀中的少女眼神惊慌,男人只当没看见,冰凉的手指摸著她的脸,掩下眼中的疯狂,轻声哄诱:“秦应珩已经31岁了,很老。我比他年轻,还比他有钱。” 顿了顿,他笑意淡下去,认真说:“姜绥寧,和秦应珩离婚,选我。” 第3章 你和我走 七年前,姜绥寧和秦应珩订婚时,已经领了结婚证。 虽然如今,自己在眾人眼中香消玉殞,这张结婚证也变成了废纸。 可是,黎敬州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提出来。 姜绥寧难以置信的坐直,靠在车窗上,虚弱扶额,“我一定是听错了...” 黎敬州看著姜绥寧脸上毫不掩饰的抗拒,没有再继续强求。 再度开口,他声音寡淡,漫不经心:“今夜还长,要不要打个赌吧。” “什么赌?” “赌今晚,秦应珩会不会同你再续前缘。” 姜绥寧皱眉,“赌注呢?” “你的去留。”黎敬州说:“他愿意,你留在秦家。他不愿意,你和我走。” 明明是没有什么波澜的声调,偏偏字里行间,都是志在必得的强势。 姜绥寧手握成拳,声调乾涩,“你都能相信我是姜绥寧,他为什么不信?” 黎敬州和自己才见过几面,可是秦应珩,那是自己的未婚夫,他们就差一点,就是夫妻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姜绥寧不觉得这个赌约,黎敬州有任何胜算。 黎敬州没有回答,他重复问:“姜大小姐,你敢赌吗?” 姜绥寧闭上眼,气定神閒,“赌。” 车子经过龙泉泊,朝著京港的西南方向一路行驶,在云端江畔停下。 这里是秦家老宅所在地,风水极佳,据说当年是开宗大师亲自布阵。 姜绥寧来过很多次,金丝楠木的正门未添风霜,恢弘古典依旧。 车子停下,姜绥寧下了车,弯腰看车內的黎敬州。 她提著婚纱的裙摆,眉眼生动,“我走了,谢谢黎先生的顺风车,再见。” 黎敬州没说话。 姜绥寧习惯了,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黎敬州坐在车內,周身暗沉,气场冷得像冰窖... 姜绥寧站在大厅內,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秦应珩吗? 姜绥寧看过去,可是预料之外,她看见姜希从楼上走下来。 后者步伐轻快,脸上是无忧的笑容,容貌温柔美丽。 7年的时光,让25岁的姜希光彩夺目。 姜绥寧只想到姜希推向自己的手,还有火场炙热的温度。 那场婚礼从始至终,就是姜希一手策划的死亡陷阱。 现在,她回来了。 不知道姜希看见她,作何感想。 姜希是下来吃药的。自从七年前的火灾之后,她的心肺功能就一直不好,加上长期拍戏,恶化成了慢性心臟病。 就在姜希马上要走到楼下时,她看见了楼梯处的姜绥寧。 死了七年的姜绥寧。 少女穿著七年前的婚纱,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眼角的美人痣夺目。 姜希的脸色瞬间发白,她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来。 “啊——”姜希惨叫著滚在了姜绥寧的脚边。 姜绥寧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好久不见啊,姜希。” 姜希抬起痛苦狰狞的脸,惶恐看向姜绥寧,她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你是谁!” 刚刚的动静惊动了管家,后者从外面跑进来。 管家紧张的说说:“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 姜希嫁给了秦应珩。 姜绥寧知道黎敬州为什么要和自己打赌了。 他早就知道了。 “出去!”姜希冷喝,“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 支开了管家,姜希艰难的撑起手臂,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姜绥寧一脚踩在了姜希的背上。 姜希没有防备,重重的重新趴在了地上。 姜希面色屈辱,“你冒充姜绥寧!究竟想干什么!” “七年前的那场婚礼,你就是这么一脚踩在了我的背上,现在,我还给你。”姜绥寧脚上用力,冷冷道:“姜希,我来找你们算帐了。” 姜希脸贴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气。 她是姜绥寧吗? 姜绥寧不是死了七年吗? 姜希本以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 可是,姜绥寧竟然活著回来了? 姜希双目瞪圆,好似濒死的鱼,一张脸红白交错,身体止不住的痉挛。 姜绥寧大慈大悲的收回脚,她一边整理自己的婚纱,一边缓缓蹲下,好整以暇的看著姜希,笑得很温柔,“这么多年没见,你看见我这个被你害死的人,怎么也不说句求饶的话?” 姜希本就呼吸艰难,闻言更是痛苦不堪。 “你是...你是谁?”姜希手攥成拳,任由指甲嵌进肉里,换来短暂的平静。 姜绥寧微笑,“我说我是姜绥寧,你不是不信吗?” “姜绥寧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她该死!”姜希的情绪激动,她愤愤紧盯著姜绥寧,眼神凶恶,“现在我才是秦太太!我不会让任何人搅乱我的生活!” 门外,脚步声渐近,打破了二人的僵持。 暌违7年的光景,姜绥寧看见了秦应珩。 他从逆光处走进来,暖色的灯光在他身上圈出一圈圈朦朧的光晕,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原本温雅的面容,如今静水深流,清贵逼人。 31岁的秦应珩,更添不动声色的內敛,所有锋芒收拢,是暗流涌动但表面无波的深海。 他单是站在那里,便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难以接近的疏远。 姜绥寧缓缓站起,她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开口,声音乾涩,“秦应珩....” 秦应珩在看见姜绥寧的瞬间,思绪有一瞬静止,瞳孔微缩。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张脸? 然而姜绥寧已经死了,他亲自操持的葬礼。 思及此,男人眉眼冷下,他开口,语调中的压迫感很重,“你是谁?” 姜绥寧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原本惴惴不安的姜希,明显鬆了口气。她故意痛苦呻吟,打破僵局,“应珩...救救我...我的心臟好痛。” 秦应珩脸色一变,他的目光从姜绥寧身上移开,看见躺在地上挣扎的姜希,毫无迟疑的大步走过去。 姜绥寧一言不发的看著秦应珩大步走向姜希,弯腰抱起她,越过自己朝著沙发走去。 两人擦肩的瞬间,姜绥寧看见秦应珩眉眼间深藏的焦急。 他在担心姜希,从始至终,没再看自己第二眼。 第4章 他不信你 姜绥寧僵在原地,手下意识掐紧了婚纱的裙摆。她看著秦应珩给姜希餵药,看著男人轻凝著不安焦灼的面容,身体止不住的发冷。 姜希则是吃下药,虚弱的靠在秦应珩的怀中。 她的手捏著秦应珩的衣摆,面色孱弱无助,却难掩急切:“应珩,我心臟还是不舒服,你带我去休息吧。” 秦应珩轻拍著姜希的背,动作温柔,眼神却偏移,再度落在姜绥寧身上。 他的眸光略显警惕,开口,嗓音低醇,“你打扮成绥寧的样子,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姜绥寧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试图解释,“我没有打扮成,我就是姜绥寧,我...” 这话,换来了秦应珩的眉眼冷沉,他打断姜绥寧的话,不带温情,“管家,送客。” 姜绥寧没想过是这个结果,他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管家很快进来,朝著姜绥寧作出『请』的手势。“这位小姐,请隨我离开吧。” 姜绥寧就像被人从头至尾浇了一盆凉水,牙关都冷到发颤。 她眼眶泛红,一动不动的站著,眼看秦应珩如同对待珍宝一般,將姜希抱起,她再也无法遏制悲怒,“秦应珩!我再说一次,我就是姜绥寧!你瞎了吗?我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认不出来!” 秦应珩几不可察的皱眉,他的目光中多了分审视,可没等他细想,怀中的姜希已经急切的握住了他的肩膀。 姜希急声道:“应珩,你別听她胡说,她只是长得像姐姐,姐姐已经死了,她不可能是姐姐!这么多年,冒充姐姐的人还不够多吗?” 秦应珩眼中的鬆动收敛,他低下头,看著姜希,“我不会受骗的,你別紧张,小希,你忘记医生的话了吗?你不能情绪起伏太大。” 姜希的脸上浮现甜蜜,她越发抱紧秦应珩,嗓音柔软的撒娇:“我就是担心你被骗了....” “不会的,现在你才是我的妻子,你说的话,我当然信。”秦应珩说完,再也没有半分迟疑,抱著姜希朝著楼上走去。 姜绥寧转过身,对上姜希的目光,后者眼中都是挑衅的笑意。秦应珩信她,因为她才是秦应珩的妻子。 姜绥寧心灰意冷,反而轻笑一声。 也许,她真是不该来的。今日来的结果,似乎就只是看著秦应珩如七年前的婚礼一般,抱著姜希,头也不回的越过自己。 秦应珩对自己有过感情吗? 姜绥寧甚至不敢细想这个答案。 直到被管家送出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秦家的中式庭院中,姜绥寧才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冷雪唤回了思绪。 她不知道,四楼臥室,落地窗前,男人正看著自己的背影,良久良久佇立不动。 他的指尖被香菸的火光灼伤,他却恍若未觉,那双一贯温淡雅致的眸子中,有情绪剧烈翻涌,最后,被瞳孔中的墨色无声压下... 风雪在肆虐,姜绥寧体力不支,走了没几步,狼狈停下。 管家皱眉回头,看著姜绥寧站在光晕微弱的低矮大理石地灯旁,似乎是不打算走了。 “这位小姐,你就算是在秦家待到明天,秦先生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姜绥寧礼貌微笑,淡淡解释:“我只是累了,有点走不动。” 管家明显不信,他上下扫了一眼姜绥寧,声音比刚刚多了不善和傲慢,“你年纪轻轻,不要总想著靠男人上位,浪费人生!先生和夫人感情很好,你要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只会一无所有。” 姜绥寧笑容依旧,“多谢提醒,我绝不会浪费人生,不必送了,我自己走。” 管家本就反感这个肖似姜绥寧的不知名女子,此时,听她这么说,当即冷哼一声离开,將姜绥寧扔在原地。 姜绥寧很习惯一个人走路,比现在难走百倍的路,她也走过了。 这次也同样,姜绥寧忍著疼痛,咬牙往前走,只是走了没几步,步伐顿住。 她看见黎敬州撑著伞,正从不远处走来。大雪如絮,伴隨著微弱的灯光,轻盈的落在他的伞上,而他走向自己,一步一步,没有迟疑。 伴隨著伞面倾斜,姜绥寧被黎敬州完全的遮挡在伞下。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惊愕的瞳孔中,开口,声线很冷:“姜绥寧,我不想在墓地再捡到你一次。” 再一次坐上黎敬州的车,鹅雪纷扬的晚夜,车內的暖气更充融。 男人將一块厚重柔软的毛巾递给她,声音清淡:“擦擦吧。” 姜绥寧接过,捏著毛巾的手指尖发冷。 “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还刚好接到我,太巧了吧?”她的身体因受凉颤慄,鼻音浓重。 黎敬州抬手,拂掉姜绥寧头髮上的雪。 他的动作自然,反倒是姜绥寧,没骨气的僵直坐著。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擦过她耳畔,“对,就是很巧。” “哦。” “姜绥寧。”黎敬州突然喊她的名字,声音低哑。 姜绥寧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她一直低垂著眉眼,所以没有看见,身侧的男人,眼神暗沉如墨。 他再度开口,更加喑哑,“姜绥寧...” “嗯。”姜绥寧应的很敷衍。 男人並不介意,又重复喊了好几次,姜绥寧便不怎么走心的继续应著。 黎敬州看著少女通红的鼻尖,他唇角轻挑,突然话锋一转。 “一直留在我身边。” “嗯....” 姜绥寧愣住回神,瞪大眼睛看著黎敬州:“你...你使诈!” “本来不也是这么约定的吗?秦应珩要是认不出你,你和我走。” 姜绥寧解释,“我以为你说的是今晚,不是....黎敬州,我不能一直留在黎家。” 黎敬州不以为然,“你现在是黑户,没有酒店会收留你的,更何况,你有钱吗?” 姜绥寧殷勤甜笑,“你愿意给我办个身份证,再借我点钱吗?” “不愿意。” 姜绥寧笑不出来了。 而黎敬州没有半分愧色,他拿过姜绥寧手中的毛巾,替她擦脸,“姜绥寧,我和秦应珩不一样,我不会拋下你。” 第5章 嫁给我吧 姜绥寧被黎敬州带回了黎家在城北的別院。 红砖黑瓦的老式洋楼,和云端江畔成对角而建,全城直线距离最远之处。 姜绥寧踏进玄关,不等黎敬州催促,便直接进门。 黎敬州跟在她身后,弯腰拿过她隨意脱在地上的高跟鞋,递给一旁的张管家,吩咐他按照鞋的尺寸置办新的。 张管家本还在回想姜绥寧的相貌,只觉得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此时,听见黎敬州叮嘱,推推老镜,收神问,“黎先生,要几双?” 黎敬州说:“各种款式的都准备,越多越好,以后她都住在这里。对了,给她做些清淡的杭帮菜,送到她房间。” 张管家心中颇震撼。 毕竟深更半夜,黎先生这个从不近女色的人,却毫无徵兆的带著一个身穿婚纱的女子归家,还要长久留下,实在是很诡异。 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专业有素的应下,“您放心,我都会儘快备好。” 黎敬州頷首,举步往里走。 赵权和宋靳明是来找黎敬州谈近期要开发的商业城,红字当头的项目,未来京港金融版图上即將崛起的新地標,將来京港新的金融中心。 黎敬州的规矩,他家里不许抽菸。 两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一贯不服管,面对黎敬州也没辙,乖乖的规矩坐著,喝著毛尖等人。 只是没等到黎敬州,先等到了姜绥寧。 少女一身婚纱,稚气未脱的面容,正隔著不远不近的距离,看著二人。 “草?我看错了吧?州哥家里能有女的?”宋靳明倒抽一口冷气,俊秀的面容满是错愕。 赵权一贯深沉,不苟言笑,此时也盯著姜绥寧不放,低声道:“还穿著婚纱,敬州今天去抢婚了?” 宋靳明撇嘴,“抢什么婚?州哥今天忙著上坟呢!” 两人毫不避讳的说著话,隔得远,姜绥寧听不清,但是想要视若无睹很难。 她走到二人对面,笑著道:“你们好,我叫姜绥寧,你们...是来找黎敬州谈事的?” 宋靳明点头,“对...” 姜绥寧『哦』了声,“那我先去楼上等他,你能不能给我一根烟?” 宋靳明从兜里拿出利群富春山居,“这包都给你。” 姜绥寧说一根就够了,借个火吧。 抽菸的习惯是在月盪山留下的,平时能克制,但是心烦意乱时,难免会犯。 一旁,赵权默默拿出打火机,给姜绥寧点菸。 黎敬州进来时,姜绥寧已经用手指夹著烟,一边抽一边准备往楼上走。 看见黎敬州,姜绥寧默默的把烟放在背后,朝他招手,问:“我睡哪间?” “四楼左手边第二间。”黎敬州的目光一顿,移开,声音很淡:“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姜绥寧心虚地说:“烟不好戒的,我儘量吧。你先忙,我上楼等你。” 说完,便朝著楼上走去。 黎敬州看著姜绥寧的背影,一直到后者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收回目光,走向久等的二人。 宋靳明简直惊呆了,不等黎敬州坐下,便满是震惊道:“州哥,你不是最烦別人抽菸吗?这女的谁啊!你怎么对她这么纵容?” 黎敬州坐下,漂亮冷清的脸上,一抹柔色划过,他收敛表情,冷淡道:“谈正事吧。” “哦,正事。”宋靳明收敛表情,拿起面前的茶抿了口,道:“上次那个商业城的项目筹备的差不多,但那块地皮上世纪是秦家名下的,虽然如今没什么关联了,但是秦应珩的祖父在政界浸淫多年,关係庞杂,我在想,还是不能不给点面子。” 秦应珩和宋靳明他们差了五六岁,放在商场上,那就是两个圈子。 秦应珩此人风评极佳,又是秦家的话事人,照理说是个极好的合作对象,但是... 5年前,黎敬州接管黎家时发话——黎家和秦家永不合作。 宋靳明说得委婉,但是话中意思传达的清晰,黎敬州表情寡淡,他眉眼轻抬,目光落在宋靳明脸上,有些冷。 宋靳明识趣的闭嘴了。 赵权见状,乾脆直接挑破,“敬州,我就想知道,你和秦应珩有什么过不去的私怨?” “赵权!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州哥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吗?”宋靳明紧张的拍打赵权的背,“你丫的喝茶也能喝高了?” 偏偏黎敬州漫不经心的勾唇,笑笑,他说:“对,我就是公私不分,秦应珩和我就是有过不去的私怨。” 两人一时间都愣住了,陷入惊愕不明的沉默中。 私怨?他们怎么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私怨? 而黎敬州从容起身,抻了抻西装外套,姿態矜贵的迈步上楼。 姜绥寧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崭新的月白绸缎的睡裙,拿著去了浴室。 等姜绥寧换好睡衣从浴室走出来,黎敬州已经站在了她房间的落地窗前。 男人的背影在雪色薄光中,透著孤寂。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出现,男人缓缓转身,某个瞬间定格,两人的目光无声交集。 姜绥寧有些不自然的笑了,她站直了些,说:“黎敬州,你家的睡衣还挺...还挺合身的。” 黎敬州看著她,精致漂亮的眉眼,眼尾微微泛红。 “过来。”男人嗓音深沉。 姜绥寧有些不解,但还是朝著黎敬州走了过去,“怎么了?” 黎敬州抬手,修长的手指放在姜绥寧的鼻尖处。 嗯,是暖的。 姜绥寧嗅到黎敬州手上木质调的雪松冷香,和他那精致漂亮的脸很是般配。 毕竟是大帅哥,姜绥寧还是很有耐心的解释,“我真没死!我是活的。” 黎敬州唇角勾出极淡的温柔笑意,脸上的淡漠如同冰雪消融,他问她:“白天真的不要遮光?” 姜绥寧翻白眼,顺著黎敬州的话打趣他:“我要是需要遮光,那我就是女鬼!你不怕?” 黎敬州笑容淡了些,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姜绥寧,很认真,“我不怕,我陪你去住凶宅。” 姜绥寧笑得弯腰,“我逗你的!我不是!” 黎敬州看著她生动的笑,经年压抑的情感,再也收敛不住,男人眼尾红得不像话,表情偏执,哑声说:“寧寧,嫁给我吧。” 第6章 美人计 在此之前,姜绥寧是没有把黎敬州在车上的话当真的。 可此时此刻,旧事重提,姜绥寧才知道,他不能更认真。 姜绥寧的声音闷闷的,“我是个黑户,你打算怎么向別人介绍我?” 没有人会相信她是死了七年的姜绥寧,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范围。 只有黎敬州,他哪怕在自己的坟前看见自己,还是相信自己是姜绥寧。 黎敬州没有迟疑,声音清冷低沉,很决然,“所有复杂的事,我都会处理好。” 姜绥寧不明白。 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和黎敬州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他现在却想要娶自己,这般的不计代价的想要娶自己。 “为什么是我?”姜绥寧眼中的茫然深切。 黎敬州摸了摸她的头髮,他的姿態很珍视,好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我名声不好,需要一段美满的婚事,转变外界对我的看法。” 姜绥寧不知道这7年,黎敬州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仰著脸看他,纤细的睫毛轻颤,遮掩住眼中的不安。 “你应该会有更好的人选,黎敬州,你要是想要一段美满的婚事,京港多的是名媛千金乐意配合,我....我给不了你任何助力。” “助力也意味著妥协和迁就,姜绥寧,我不需要助力,你一无所有,我很满意。”他循循善诱,字字都认真。 姜绥寧想起七年前,自己和秦应珩的婚礼。 当年她不惜代价想要得到的,不就是如今,黎敬州亲手奉上的吗? 秦应珩根本不相信她还活著,他甚至还娶了姜希,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嫁给黎敬州,又有什么不好? 姜绥寧深吸一口气,平復胸口的酸涩,她说:“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当然,这是你的终生大事。”黎敬州放开她,他垂著眸,平素冷淡矜贵的男人,此时看起来竟有些温情,他说:“我的时间充裕,可以等你慢慢想好。” 姜绥寧含糊点头,“我想先休息。” 黎敬州明白,不能把人逼得太狠,他不动声色敛眸,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准备离开。 小姑娘突然抬手,扯住他的衣袖。 “等等...” 黎敬州脚步顿住,他看向姜绥寧,眼神透著询问。 姜绥寧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著头皮道:“那个...我需要一笔钱。” 黎敬州一侧眉轻挑,嗓音透著些漫不经心的清淡,“要多少?” 姜绥寧伸出手指,比了一个“1”。 “一个亿?” 姜绥寧急忙摇头,“一百块!” 黎敬州看著她著急泛红的脸,淡淡的“嗯”了声,眉眼深藏笑意,道:“明天给你备好,记得还我。” 姜绥寧笑著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好!” 楼下,赵权和宋靳明还没走,见黎敬州折返下楼,两人不约而同將目光投向他。 黎敬州落座,宋靳明先发制人,问道:“州哥,她叫什么名字?你从哪认识的?” “姜绥寧,我在墓地捡到的。” 赵权拿著杯盏的手一顿,茶水浇泼在手背上,他看向黎敬州,目光透出些许复杂来。 “我记得,秦应珩当年的未婚妻就叫姜绥寧,后来订婚宴上起火,她葬身火海,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宋靳明更是难以置信的紧盯著他,“所以,她已经死了七年了!” 黎敬州的眸中有一抹暗芒划过,冷清平淡的语调下,透出些许偏执来,他冷冷道:“她没死。” 赵权表情严肃,不得不提醒,“敬州,姜绥寧是个死人。” 宋靳明则是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压制已经开始翻涌的凉意。 他瞪大眼睛,不確定的看著黎敬州,“州哥,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扫的墓,不会就是姜绥寧的吧?” “是。” “她死了七年,你还惦记著?” “她没死,她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宋靳明算是听明白了,“你喜欢姜绥寧?” “是,我要娶她。” 大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无论是这些年黎敬州对秦家处处针对,每年的扫墓,还是这些年黎敬州信佛向道,偏信神明.... 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宋靳明有些烦躁,他轻『嘖』了声,“你確定你带回来的人是姜绥寧吗?她看起来最多20岁,你確定不是有心人给你准备的美人计?” 黎敬州这些年不近女色,平日最大的爱好,是去纸扎店做手工艺品,总归不沾凡间事,整个人活得鬼气森森。 所以,哪怕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那些名媛千金,也都个个都不敢靠近他。 可现在,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姜绥寧』,当堂入室,来歷不明。 见黎敬州不说话,赵权捏了捏眉心,道:“敬州,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你把她留在身边,小心玩火自焚。” 黎敬州身陷光影错落之下,脸上的表情清淡如雾,他对於二人的疑虑置若罔闻,平静重复:“她就是姜绥寧。” 两人都是黎敬州最要好的朋友,他们都很清楚,面前的男人其实一直以来,都够疯。 而如今,那个能够牵扯他情绪的人回来了。 赵权竟然希望,那个女人真的是姜绥寧,也真的是活生生的人,因为他不敢想像,倘若她再次消失,黎敬州能疯成什么样子... 姜绥寧夜里又做噩梦了。 那是她刚从月盪山回到姜家时,姜希说她在宋嵐的燕窝里面下毒,姜山一怒之下,命她在雪地里罚跪。 姜家皑皑白雪的庭院里,18岁的她长跪著,看著落地窗內,姜希宋嵐她们其乐融融的景象。 姜绥寧不是那种喜欢求饶的人,她更擅长打落牙齿和血吞。 宋嵐和姜希想要她服软,她绝对不会让她们如愿。 直到意识薄弱,她也並不打算求饶。 18岁的姜绥寧身形单薄,奄奄一息,在即將倒在雪地的前一刻,被男人抱入怀中。 姜绥寧看见秦应珩温雅矜贵的脸,他抱著自己,轻声和缓:“你没事吧?” 第7章 带不走她 姜绥寧在姜希床头的相框里,看见过秦应珩的脸。 真是温雅如玉的贵公子,云巔之上一尘不染的高岭之。 姜希喜欢的,果然不是寻常人。 姜绥寧看著秦应珩,用力扯住他的衣摆。 18岁的少女承受了8年精神病院的折磨,心火难消。 她想,姜希喜欢的,她也要喜欢... 姜绥寧从梦中惊醒,晨光熹微,一片薄薄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 温馨明亮的房间里,时钟正在不疾不徐的转动。 姜绥寧擦著额头的冷汗,缓缓起身。 还好,她还有机会拨乱反正。 姜绥寧下楼时,黎敬州已经坐在了餐桌处。 他正在翻阅文件,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他的身侧,姿態恭敬严谨。 他的手很漂亮,有种养尊处优的质感,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而白皙,手背上有青筋的脉络,不失力量感。 大概是听见脚步声,黎敬州抬眸看向自己。 “吃些早餐再出门吧,你要的钱,我给你备好了。”黎敬州將一沓五顏六色的小额纸幣放在桌上,他说:“给你准备了零钱,坐公交方便。” 姜绥寧有些惊异的看著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打算坐公交? 但是对於他的贴心,姜绥寧很是感动,“谢谢!” 姜绥寧拿起那一沓零钱,又从桌上拿了两个包子,她说:“我有点赶时间,路上吃。” 黎敬州將文件合上,他看著姜绥寧,清冷温淡的面容,带著些许柔和,“后天是你20岁生日,我陪你过?” 姜绥寧一愣。 黎敬州不说,她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她扬起笑脸,“好!” 说完,步伐轻快地离开。 一直到姜绥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黎敬州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旁,一直旁观的谭思明不解的看著黎敬州,低声问:“黎先生,您为什么不直接让司机送姜小姐?” “她有她的生活方式,我没有立场擅自介入。”黎敬州顿了顿,道:“把今天的会议往后推,我要去趟灵安寺。” 谭思明颇意外。 黎先生去灵安寺的时间,一般是每月的月底,今天怎么突然提前了? “好的,我马上安排。” 晨光明媚,落在积雪厚重的地面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姜绥寧从公交车上下来,沿著幽静的山庄小路,走到了姜家的大门前。 姜绥寧回姜家不为別的,只为了带走她疯了多年的母亲,苏月晚。 姜绥寧的母亲苏月晚出身平庸,鼎盛时期,因美貌名动京港。当年,她仅靠一张脸,高嫁姜家独子姜山,並生下了姜绥寧。 可惜姜绥寧出生的第二年,苏月晚疯了。 次月,宋家大小姐宋嵐嫁了进来,不到一年,生下了姜希。 而她痴傻多年的母亲终日待在那个吸血的魔窟里,早就被折磨的不人不鬼,姜绥寧必须要马上將她接出来。 眼前的姜家今非昔比,已经富丽堂皇了许多。 想来,姜希和秦应珩的婚事,给姜家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姜山这些年,没少捞到好处。 姜绥寧按下门铃,年迈的管家行动迟缓,缓缓走到门口,看见门外唇红齿白的明媚少女,好似路遇女鬼,这些嚇得瘫坐在了地上。 “鬼...鬼啊...” 姜绥寧面无表情的盯著他,良久,扯出一个未达眼底的笑,“夏叔,好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夏管家听见姜绥寧的声音,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不已,他连滚打爬的起来,慌张的朝著里面奔跑而去。 姜绥寧想,这人確实是不能做坏事的,不然夜里辗转噩梦,真是在所难免。 很快,夏管家就重新折返了回来,这一次,他的脸色镇定多了,隔著厚重的大门,故作冷静的沉声问询,“你...你来找谁?” 姜绥寧微笑,“我来找姜山。” “老爷今天没空见你!”夏管家冷冷道:“更何况,你什么身份?凭什么能见老爷?” 姜绥寧笑容加深,“我的身份?很明显,我是姜绥寧啊。” 夏管家好不容易镇定的脸色,重新变得破碎崩溃,“你...你嚇唬谁呢?姜绥寧早就死了,骨头都烧成灰了!你別以为你长得像,你就能忽悠我!” “夏管家,我4岁那年,你为了討宋嵐开心,让我冰天雪地里,只穿一件单衣跪在大雪中;我6岁那年,姜希贪玩著凉,你听宋嵐的话,把我关在地下室七天七夜,只给我一口水....”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夏管家脸色惊骇的打断姜绥寧,他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姜绥寧好笑不已,她不过就是把他曾经做过的事都说出来,他有必要嚇成这样吗? “没有任何人派我,是姜山让你来试探我的身份吧?你告诉他,如果不想我在秦应珩面前胡说八道,让姜希和秦应珩的美满婚姻成为泡影,马上让我进去。” 这一次,夏管家没有再扭头就跑,他苍白著脸,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门。 一怔狂风颳过,捲起地上的积雪。 姜绥寧越过夏管家,步伐一顿,她的声音在旷凉的风雪中,字字如同冰刃,“怕什么呢?自己做的事,还不敢认吗?” 姜家正厅,姜山和宋嵐並肩坐著,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脸色是如出一辙的惊恐防备。 七年的时光,姜山比从前看起来老了不少,至於宋嵐,依旧是人畜无害的温婉面容。 谁能看得这个女人的心肠冷硬,是自己这么多年悲惨人生的始作俑者之一。 姜绥寧在二人面前坐下,落落大方的笑了,“二位,好久不见。” “胡言乱语!”姜山脸色铁青,他瞪著姜绥寧,冷声道:“你真以为自己长得像我女儿,就可以在这里和我攀扯关係了吗?” 姜绥寧平静的看著姜山,声音很清淡,“隨你们怎么想,我今天来,就是要带走我母亲,苏月晚。” 宋嵐表情柔弱,“可是,无论你是不是姜绥寧,你都带不走她。” 姜绥寧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一旁的姜山冷笑,倨傲漠然,“因为她已经死了!” 第8章 我马上到 姜绥寧的大脑瞬时空白,绝望和怒气同时迸发,在肺腑间瀰漫。她的手指冰冷,呼吸艰难,“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苏月晚那个疯子已经死了,我不管你是谁,你都可以滚了!”姜山不耐烦的皱眉。 宋嵐见状,连忙轻拍姜山的胸口,柔声道:“老公你別生气,那个贱人死了就死了,不值得你动怒。” 姜山紧盯著面前满脸悲愤的姜绥寧,厌烦的皱眉,“我就是觉得噁心!这对上不得台面的母女好不容易消失了,现在又出现一个和姜绥寧长得一模一样的!” 姜绥寧手攥成拳,双眸泛红。 姜绥寧的记忆中,苏月晚永远都在姜家废旧的阁楼里。 她是个疯子,所以姜山不允许她出现在除了阁楼以外的任何地方。小绥寧会爬上阁楼高陡的楼梯,透过细小的门缝,看著阁楼里的女人。 她很美,身上的气质有种江南水乡的温柔安静,哪怕是疯了,还是美得叫人心惊。 破碎的粗布衣裳包裹著她纤细的身体,她的身上永远都有新伤旧伤重叠,她喊自己『囡囡』,嗓音温柔。 姜绥寧不觉得她是疯子。 她只觉得,她真美。 时光在她的脸上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永远都是那么的摄人心魄,破碎而哀愁。 她会对自己笑,会隔著门缝,送自己她亲手叠的千纸鹤,轻声细语的和自己说话。 唯一一次,姜绥寧听见她崩溃的嘶吼,是自己10岁那年,被宋嵐设计送到了月盪山,出门的瞬间,她听见苏月晚歇斯底里的哭喊。 再后来,18岁的她回到姜家,苏月晚只会看著她痴痴的笑,眼中满是心疼和温柔。 姜绥寧確信,苏月晚爱她。 哪怕他们母女之间的所有见面,都隔著一道门。 而现在,姜山告诉她,苏月晚死了。 姜绥寧强忍住眼泪,她咬牙切齿地开口,字字颤抖:“我不信...我不信!她怎么会死!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我要见她!” 说完,不等姜山反应过来,径直朝著阁楼的方向而去。 姜山原本觉得,眼前的少女不过就是冒充姜绥寧的一个骗子。 可这一刻,姜山看著她轻车熟路地朝著阁楼的方向奔跑,一阵毛骨悚然之感翻涌,脸色瞬变。 她为什么会知道阁楼的方向? 姜绥寧的理智所剩不多,她急迫地想要求证,所有的声音都被她拋诸脑后。 她听见身后管家的制止,还有姜山的暴怒。 但是姜绥寧什么都不在乎。 她要亲眼所见,姜山的鬼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阁楼终於出现在眼前,姜绥寧急切地迈上阁楼陡峭的台阶。 这个地方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了,上面积了一层厚重的灰,姜绥寧每走一步,都有尘埃在空气中飞扬。 她感觉到喉咙里有腥甜的血味,毫不犹豫地触碰紧闭的木门。 那道木门是年幼的姜绥寧所以为的固若金汤,可是在这瞬间,却被轻而易举推开。 门打开的瞬间,姜绥寧看著面前空荡而简陋的內景,彻底的心如死灰。 房间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加苍凉简陋,而房中的人,也没有了踪影。 姜绥寧一直强忍的眼泪,终於不堪重负的落下。 身后,姜山带著人赶来,一起来的,还有刚刚到家的姜希。 进门的瞬间,姜希得知姜绥寧已经赶到了这里。 姜希不会允许姜绥寧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只要姜绥寧不在,她永远都是人群的焦点,所有人都会说,她是京港第一美人。 只要姜绥寧不在,她和秦应珩之间的一切,都会像之前的七年一样,甜蜜无间。 只要姜绥寧不在,什么都好。 姜希站在姜山的身侧,冷冷地看著姜绥寧的背影,她柔声说:“爸,这个女人私闯民宅,一定是疯子,把她送进月盪山吧!” 姜山颇为惊异的看著姜希,他皱眉,有些犹豫,“没必要闹这么大吧?” 宋嵐摇晃姜山的胳膊,娇怯柔软,“这个女孩子来歷不明,还整容成了姜绥寧的样子,现在又在装疯卖傻,我觉得小希说得对,把她送进疯人院,对谁都好。” 姜绥寧的眼中,有一层阴霾密布。 20年来,她和她的母亲处处退让,却只换来他们变本加厉,將自己和母亲迫害致死! 姜绥寧缓缓转身,眼中的冷意弥散,看著面前站在台阶上的眾人,冷笑:“又是月盪山的精神病院,姜希,你和你妈不嫌腻吗?就没有別的手段?” 姜希脸色发白,眼中有恐惧震颤。 而姜绥寧看向姜山,她的表情只剩下一片森冷,“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姜山抿唇,试图用冷厉的语调掩饰心虚,“轮得到你在这问我?就算是姜绥寧也不敢这么质问我,你算什么东西?” “你不说,我也会查到的,每一个有干係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过眾人,目光堪称平静,反而让一眾听者生出恐惧来。 姜绥寧走下台阶,注视著离自己最近的姜山三人。 “我要带走我妈妈的骨灰。” 姜山冷笑,不屑道:“我凭什么答应你?谁知道你是谁,想拿著苏月晚的骨灰做什么!” 姜希死死看著姜绥寧的脸,真是美得叫人妒嫉。 她难掩厌憎,道:“这就是个疯子,爸!快让人把她送走!我不想看见她!” 姜绥寧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擦掉眼中的泪水。 她拿出黎敬州送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號码。 姜绥寧拨过去,不到几秒,便接通了。 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清清冷冷的,偏偏透出温柔和意外来,“寧寧?” 姜绥寧的眼泪落得更汹涌,她哑声道:“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带走我妈妈的骨灰...” 这世间的情感何其凉薄,哪怕是至亲之人,也能挥刀相向。 姜绥寧真的对这个人间不抱什么希望了,苏月晚不在了,唯一爱她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可是黎敬州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样的坚决冷静,他轻声说:“別怕,我马上到。” 第9章 他的贵客 灵安寺內,谭思明站在正殿紧闭的大门之外,正在回復著手机上琐碎的事务。 香火浅淡稀薄。黎敬州喜静,谭思明一早就吩咐闭寺, 如今,廊檐之下,雪意厚重堆积,透著凉意的风穿檐而过。 下一刻,正殿的门忽然打开,黎敬州走出来,他穿著黑色的中式西装,好似冰冻的河流,疏远凛冽。 谭思明先是一愣,连忙上前。 “黎先生,今天这么快吗?” 往常时候。黎敬州都起码会停留半天,今天这般,实在是很不寻常。 黎敬州声色冷沉,他说:“去姜家。” “是……姜氏实业的那个姜家?” 黎敬州点头,他的步伐比往日快些,“儘快过去。” 谭思明想到今日白天的那个年轻女子,黎先生这般急切,是因为她吗? …… 姜家这个逼仄的阁楼,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同时到访。 姜绥寧觉得眼前这一幕真是荒诞又讽刺,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这里悽惨而死时,这些人可曾来得这么齐全? 对面,姜希紧紧挽著姜山的手,见姜绥寧掛断电话,她皱眉轻声道:“爸,你別听她唬你,她能找到什么人帮她,不过就是在装模作样罢了!” “还找人帮她带走苏月晚的骨灰?你当我们姜家的人都死光了吗!”宋嵐不快的看著姜绥寧。 姜山也是面色严肃,“我警告你,你马上从姜家滚出去,否则將来进了月盪山,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真是似曾相识的一番话。 姜绥寧勾唇,眼中的讽刺更浓烈。她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姜希的面前。 姜希的表情变得很古怪,面对一张本该已经死了七年的人的面孔,姜希没有办法保持镇定。 “別过来!你想干什么!” 姜绥寧置若罔闻,她靠近姜希,声音擦过她的耳畔,低凉冰冷,“还记得吗?你当初给秦应珩下药,最后把脏事都推到我身上时,你也是这么理直气壮!” 姜希的表情好似撞见鬼。 她的瞳孔猛然放大,心中翻滚惊恐,下意识鬆开姜山的手,靠近姜绥寧。 姜希死死盯著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什么假冒蛛丝马跡,可是到了最后,越看越觉得,这分明就是姜绥寧的脸。 “不……不可能!姜绥寧已经死了!” “她是死了,被你害得葬身火海,连灰都被烧乾净了。”姜绥寧冷笑,她扯过姜希冰冷的手腕,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姜希眼中的惊恐隨著姜绥寧的动作。 姜绥寧满意微笑,“姜希,你知道被活活烧死是什么感觉吗?” “闭嘴!闭嘴!”姜绥寧有些崩溃低吼。 在这一刻,她终於肯面对现实——姜绥寧活著,她真的活著。 而姜山铁青著脸,冷声下令,“把这个疯女人给我抓起来,马上送去月盪山!” 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鏢顿时冲向姜绥寧。 “我看你们谁敢!”姜绥寧气势太盛,竟还真的让那些保鏢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不敢的!”姜希目眥欲裂,她死死盯著姜绥寧,阴狠无比:“你们还不听我爸的话,把她抓起来!” 姜绥寧冷笑,“我是黎敬州的贵客,你们谁敢动我!” 原本蠢蠢欲动的一眾保鏢,又重新原地踌躇。 黎家门第高不可攀,是京港最顶级的门阀世家,黎敬州此人更是独断专行,手段狠绝。 这位少年时坐轮椅的少年,突然就没有徵兆的治好了腿疾,成了京港翻云覆雨的顶级操盘手。 听闻他平素信佛向道,不沾荤腥,可是手段之残忍,让人胆寒,不知有多少名流被他逼到家毁人亡。 从来没有人敢顶著黎敬州的头衔兴风作浪。 这个女人要不就是疯了,要不就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你说什么疯话?那可是黎敬州!也是你配高攀的?”姜希嘲讽地看著姜绥寧,“你真当自己是天仙呢?” 一旁的宋嵐也不屑地打量姜绥寧,“谁都知道黎敬州不近女色,你有什么特別之处,能成他的贵客?” “我是不是,马上就见分晓!” 宋嵐笑出眼泪,“你难道想说,黎敬州会来救你?你做什么梦呢?” 这些年,黎敬州对秦应珩多番为难,连带著姜家也吃了许多闷亏。 姜山原本就心里有气,姜绥寧这话,算是撞到了枪口上。 “就算你是黎敬州的贵客又怎么样!”他怒极看著姜绥寧,道:“我今天要绑的,就是他的贵客!来人!都別愣著,给我动手!” 保鏢们再无迟疑,朝著姜绥寧快步走去。 姜绥寧毕竟只是女子,又怎么能比得上那些身量高大的保鏢们身强体健。 她很快就被制服。 姜山厌烦地看著这一幕,“你们儘快把她处理了!” 说完,便带著宋嵐离开了。 阁楼门口,眾人离开,只剩下她们二人。 姜希笑容甜美,看著姜绥寧面无表情的脸,慢悠悠道:“姜绥寧,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著。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相信身穿復活的事呢?” “我母亲的骨灰在哪?”姜绥寧语气冰冷。 姜希闻言耸肩,在姜绥寧急切的目光中,她笑笑,声音轻鬆,“不记得,可能餵狗了吧。” 姜绥寧的眼眶骤然通红,“你说什么!” “我说可能……餵狗了吧。”姜希格格直笑,她猛然捏住姜绥寧的下巴,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你不甘又能怎样?我是秦应珩的妻子,是姜家唯一的千金,是当红影后,你重生回来,你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 姜希的手放在姜绥寧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轻声说:“我能杀了你一次,就能杀了你第二次,姜绥寧,去死吧!” 说完,她猛地推向姜绥寧的后背,姜绥寧瞬间失去平衡,她下意识闭眼,滚下狭长陡峭的台阶。 只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姜绥寧感觉自己被人稳稳圈在怀中,有清淡的檀木香气在鼻腔繚绕。 姜绥寧睁开眼,看见男人宽阔的胸口,她在台阶的顛簸滚动中抬眼,映入眼帘的,是黎敬州满是紧张的面容。 第10章 不积口德 两人就这么滚到了台阶的尽头,从始至终,姜绥寧除了感受到轻微的顛簸,没有任何痛感。 黎敬州將她保护得很好,竟是一点伤都没受到。 因此,姜绥寧回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黎敬州的情况。 她急忙从他怀中坐起,也顾不得两人还在地上,紧张地摸著他的手臂腰背,“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黎敬州眼中情绪温和,好似初春刚刚消融冰雪的河流,“我没事。” 姜希还没回过神来,她在黎敬州出现的瞬间,就已经愣住了。 姜绥寧居然真的认识黎敬州,他们之间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姜希手指掐进掌心里,痛楚锐利。 她的双腿仿佛已经不属於自己,呆呆地站著,直到黎敬州扶著姜绥寧站起来,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姜绥寧抬眸,看著站在高处的姜希,她开口,声音冷冽:“姜希,你们姜家是不是不想在京港待下去了?你连黎先生都敢得罪?” 她狐假虎威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黎敬州看著姜绥寧的侧脸,眉目间的情绪堪称纵容。 姜希的唇颤抖,她有些失力,跌坐在地上,看著黎敬州清贵的脸,声音沙哑,“黎先生,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道她认识你……” 黎敬州的目光依旧落在姜绥寧身上,好似询问,“她说她不是有心的。” 姜绥寧冷笑,“她就是故意的!” 姜希脸色煞白,“姜绥寧!你不要胡说!我根本不知道黎先生会出现!” 姜绥寧收了笑容,安静的注视著黎敬州,“你觉得呢?” 黎敬州眉眼温淡,说:“寧寧说得对,她就是故意的。” 黄昏如血,衬映著外面的雪光也是一片鲜红。 姜家大厅,姜绥寧已经被黎敬州支开,后者不动声色地把玩著手上的紫檀珠串,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一贯冷淡漠然,居高临下。 一眾人坐在他的对面,噤若寒蝉。 姜山和宋嵐表情不安,姜希更是快哭了。 黎敬州在姜家被姜希推下楼,他要是真的想要发作,姜家没有一个人受得住。 死一般的安静,终於,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姜希红著眼看过去,看见走进来的秦应珩,一直强忍的委屈再也克制不住,起身哭著扑进他的怀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秦应珩面色发冷,一贯温润持稳的人,此时脸上也有焦灼。 他看向端坐冷漠的黎敬州,声音透出商榷:“黎敬州,就当给我一个面子,我妻子身体不好,经不得你嚇唬,你要什么赔偿,秦家给你。” 秦应珩的到来让原本焦灼的气氛有所缓和。 秦家虽然不如黎家那般门阀显贵,但也是仅次於黎家的高门大户。 姜山和宋嵐料想,黎敬州不至於这个面子都不肯给。 黎敬州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秦应珩。 不愧是京港从前最炙手可热的贵公子,如今看来,也是皮囊漂亮,无可挑剔。 姜绥寧的眼光,其实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黎敬州转动佛珠,轻扯唇角,淡漠中透出些许倨傲来,“面子?你的妻子伤到了我的贵客,你说一句给你面子,我就要给吗?” 秦应珩面色微冷,“不知你的贵客在哪里,要不让她出来,我亲自给她道歉?” 姜希一听,明显有些慌了,將秦应珩抱得更紧,“应珩,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你没必要见她!” 姜希刚说完,紫檀木佛珠散了一地,发出清脆连续的声响。 姜希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地看向黎敬州。 姜山连忙道:“来人!快替黎先生把佛珠捡起来。” “让姜希捡,”黎敬州表情寡淡,他过分浓艷精致的眉眼,此时戾气清淡,“她不积口德,捡起来,也当是积福了。” “黎敬州,你不要太过分了!”秦应珩面沉如水,“听说你也是吃斋念佛的人,姜希身体不好,如此有意搓磨,有失风度吧?” 黎敬州挑眉,眼神冰冷,“她把我的贵客从台阶上推下去的时候,动作可够乾脆,没看出身体柔弱无力。” 姜希是知道秦应珩在秦家的处境的,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事情平添干戈。 她轻轻推开秦应珩,笑著道:“我捡,我替黎先生捡起来。” 於是一眾人或坐或站,看著姜希狼狈拾捡的模样。 秦应珩面色冷沉,而宋嵐已经心疼坏了。 姜希的心臟確实很羸弱,才捡了几颗,额头就出汗了。 宋嵐见状眼眶泛红,哽咽道:“黎先生,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女儿吧!” 黎敬州没说话,意思很明显,没捡完不必起来了。 姜山走到黎敬州面前,赔笑脸道:“黎先生,这件事实在是误会,等希儿把您的佛珠都捡起来了,能不能就一笔勾销?” 黎敬州语调更冷,“可以,但我要苏月晚的骨灰。” 原本在艰难拾捡佛珠的姜希惊愕看向黎敬州,眼中满是委屈。 而秦应珩有一瞬愕然。 除了苏月晚的亲生女儿,还有谁,会在意她的骨灰? 黎敬州的贵客,是谁? 秦应珩下意识看向落地窗外停著的黑色宾利…… 姜山则是脸色发白,“黎先生……您这要求,多少强人所难了吧?” “难吗?”黎敬州好整以暇地轻笑,姿態和语调都足够优雅,“那让姜家在京港除名怎么样?” “黎敬州,你敢!”秦应珩再也难掩愤怒,“你真当姜家无人可依吗?” 黎敬州似笑非笑的看向秦应珩,“秦应珩,我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我既然敢说,你觉得我会不敢做吗?” 宋嵐已经被嚇得噤声,姜希则是弯著腰,掩饰眸中不甘。 为什么! 姜绥寧这个贱人为什么就是这么好命!没了秦应珩,竟还有黎敬州为她赴汤蹈火,不计代价! 姜山在秦应珩的不语中,已经明白了利害。 苏月晚的骨灰和姜家的前程,孰轻孰重,姜山很清楚。 “黎先生,我可以把苏月晚的骨灰给您。”姜山深吸一口气,堆起笑容,“这样,黎先生满意吗?” 第11章 各怀苦痛 姜绥寧一直坐在车里,黎敬州让她在车里等自己,她就一直乖乖等著。 谭思明坐在副驾,时不时递给姜绥寧一点吃的。 黎先生可是有交代的,不能让姜小姐饿到了。 偏偏姜绥寧心不在焉,不管递过去的是什么,都没吃几口。 直到看见黎敬州的身影出现,她才急切地拉开车门,一脚踏进厚重的大雪中。 下一刻,她的动作顿住。 姜绥寧看见了黎敬州怀中简陋的黑色盒子。 他真的替自己拿到了..... 姜绥寧的腿瞬间失去了力气,她维持著狼狈的姿態,看著黎敬州,眼泪掉得很凶。 黎敬州蹲下,好似没看见她脸上的泪水和失控的情绪,他平静地说:“寧寧,我们带妈妈回家,好不好?” 姜绥寧怔怔然地看著黎敬州,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她说:“黎敬州,我没有妈妈了。” 黎敬州眼中的疼痛深刻,他看著姜绥寧失控的情绪,知道此时此刻,一切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无声地陪伴著她,没有说话。 姜绥寧哭了很久,才终於缓过来,“我们走吧。” 黎敬州的身后,秦应珩也跟了出来,手中是姜希刚刚捡起的佛珠。 他隔得远,但还是看得真切。 是昨天夜里,那个在自己面前说自己是姜绥寧的女子。 此刻她正在哭,哭得那么难过,哪怕是一个看客,心都被揪紧了。 而刚刚那个不近人情的男人,此时在女子的面前蹲下,抬著头对后者说著什么,然后,女子的眼泪就止住了。 秦应珩看著这一幕,心下难定。 难道? 她真的是姜绥寧? 秦应珩被自己这个念头嚇了一跳。 鬼使神差的,他朝著二人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姜希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背。 姜希说:“应珩,她不是我姐姐,黎敬州只是被她的脸骗了,你觉得我姐姐可能还这么年轻吗?她如果是姐姐,她怎么可能这么伤害我!你知道的,姐姐很爱我的。” 秦应珩眼中一片暗沉,他一瞬不瞬地看著二人,一直到黎敬州上车离开,才终於死心,收回目光。 秦应珩的嗓音有些嘶哑,他说:“真的太像了。” 姜希鼻腔一酸,难以控制的酸楚和绝望漫上心头,“应珩,我才是你的妻子。” 秦应珩眉眼中的暗色更重,他终於看向了身侧的姜希,“外面风雪重,我们进去了。” 姜希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凝视著秦应珩那温雅清雋的面容,“应珩,你爱我吗?” 很是突兀的问话,秦应珩抬手,摸了摸姜希的头髮,他说:“希儿,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是我唯一能为绥寧做的。” 姜希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她惨然一笑,“我是什么?我是绥寧姐姐的遗物吗?应珩,你看看我啊,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秦应珩依旧用那般温雅平淡的目光看著她,“你身体不好,不要哭了。” 姜希很想问问秦应珩,这么多年,他身边环绕著那么多貌似姜绥寧的女人,为什么和姜绥寧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了,他反而如此冷静。 是因为……近乡情怯吗? 可是姜希连问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她抱著秦应珩,哽咽道:“应珩,我真的很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秦应珩轻拍著她的背,没有回应。 姜希眼中的绝望,彻底蔓延…… 姜绥寧將苏月晚的骨灰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她对著骨灰说了很多话,之后便一个人无声的掉著眼泪。 黎敬州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望居也冷清清的,夜里没什么人。 因此,黎敬州哪怕放轻了脚步推门而入,姜绥寧还是第一时间听见动静,並且坐了起来。 昏暗的臥室,只有小檯灯还在散发著昏黄幽暗的灯光。 姜绥寧抱著骨灰盒,坐在床上,看著面前的黎敬州,眼中的警惕缓缓褪去,嗓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黎敬州走到姜绥寧面前,他抬手,整理小姑娘鬢角的碎发,动作很细致,“谭思明说你胃口不好,我做了麵条,我们隨便吃点,然后再睡觉,好不好?” 姜绥寧將骨灰盒抱得更紧,她说:“我想带著妈妈一起去。” 黎敬州说好,顿了顿,又说,那我们给妈妈也安排一碗麵。 真像是在哄孩子。 姜绥寧才20岁,再如何经歷人生的风浪顛簸,再怎么心硬如铁,此时都是脆弱的。 姜绥寧有些意外,“你们做生意的人,不是都很讲究鬼神的吗?而且,我听说你很迷信。” 黎敬州耐心解释,“我从前不信的。” 姜绥寧没听懂,“什么?” 从前不信的,直到在墓地见到姜绥寧,才真的有了几分相信。 黎敬州不打算对姜绥寧解释太多,他弯下腰,將拖鞋放在姜绥寧面前,声音轻柔:“走吧。” 黎敬州给姜绥寧准备了一碗葱面。 他说给妈妈也安排一碗,於是真的多做了一碗,放在骨灰盒前。 姜绥寧原本以为,黎敬州会准备得很丰盛,没想到还真的就是隨便吃点。 但是,味道很好。 暖暖的,吃进嘴里,好像那些不安痛苦的事情都被温热抚平了。 姜绥寧一口气吃完了,连汤都没有剩。 “第一次有人做饭给我吃。”小姑娘放下碗,眼睛亮亮的。 黎敬州很想亲亲姜绥寧的眼睛,但他只是拿过一旁的帕子,动作细致的给她擦了擦唇角的油渍。 姜绥寧不自然地坐直了,她被黎敬州的动作搅得心神微盪。 “是吗?”男人轻声问。 “是啊。”姜绥寧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她说:“黎敬州,你做饭可真好吃,明天还能做给我吃吗?” 姜绥寧很少感受到爱,也很少感受到善意。 短短一天罢了,她已经不自知的依赖。 黎敬州心口有异样的酸疼,但他语调温淡,不露端倪地问:“寧寧喜欢吃什么?” “醋排骨、可乐鸡翅、红烧肉、清蒸大闸蟹……” 姜绥寧如数家珍。一口气报了好多菜名,才突然收敛了雀跃的表情,低下头问:“黎敬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第12章 不敢面对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可是姜绥寧看著他,眼中分明都是真切的好奇。 黎敬州將手帕折好,放在一旁,“你觉得是为什么?” 姜绥寧哑然,她沉默片刻,迟疑道:“我想不出来。” 说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从前的两人,真的毫无交集。 姜绥寧20年的人生,没有和黎敬州有过任何纠缠。 偏偏晕黄柔软的灯光下,男人眼中笑意盈盈,他凝眸看著姜绥寧,不疾不徐地说:“姜绥寧,你救过我的命。” 多么狗血的一句话。 姜绥寧信了才是见鬼。 小姑娘哑口无言地看著黎敬州,半晌,才真心诚意地说:“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黎敬州抬手,摸摸姜绥寧的头髮,“我记得就够了。” 姜绥寧不確定,是不是因为吃了一碗麵的缘故,等到她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可以轻易的睡著了。 她不知道黎敬州站在门外,远远地看过她,確定她没有一个人继续躲在被窝里哭,才重新下了楼。 赵权一直等在楼下。 看见黎敬州下来,他捏了捏眉心,表情流露疲惫,“你今天去姜家闹了一出?” 黎敬州淡淡的『嗯』了声,从容坐下,“传得还挺快。” 赵权皱著眉,表情並不赞同,“你知不知道,你哥马上要从国外回来了,你现在不能有差错。你忘了当年你的腿,是怎么断的吗?” 黎敬州不说话,他的表情在灯光渲染下,有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冷意。 黎稟南不止黎敬州一个儿子,当年最瞩意的继承人,更不是他。 黎敬州走到如今的位子上,一路血跡斑斑,所谓的心软惻隱,半点不剩。至於那个即將回国的故人,他当初能送走他,现在也不介意重新再送一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黎敬州声调寡淡,平静地说:“他回不来的。” 赵权心中一寒,连忙道:“你爸的身体经不起刺激了,好歹父子一场,你別赶尽杀绝。” 他说完,见黎敬州不说话,声音沉下,“我和你说这个,是想要你最近行事別太肆意,姜家毕竟是秦应珩护著的。你闹这一出,难道是真的打算撕破脸?” 黎敬州嗤笑一声,语调更散漫,“不是打算,是已经,我连骨灰都抢了。” 赵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抢骨灰干什么?” “绥寧想带她的妈妈走,我要帮她。” 赵权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迴环楼梯,他收回目光,心中寒意更甚,他说:“黎敬州,你真的觉得,她是姜绥寧?” “是。”黎敬州字字確凿,“她就是姜绥寧。” 云端江畔,书房,光线幽微。 秦应珩正在翻阅文件,直到姜希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 秦应珩低下头,看见姜希跪坐在自己面前,黑色的蕾丝睡衣,表情嫵媚。 “地上凉。”秦应珩想要將姜希拉起。 姜希依旧坐在地上,不肯动。 “应珩,我们是夫妻啊。”姜希的眼眶泛红,她委屈地看著秦应珩,声音沙甜喑哑,“七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碰我!” “姜希...”秦应珩皱眉,雅致的面容,上面有沉鬱划过,他说:“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婚事,只是为了能够保住姜家,我们甚至没有领证。” 姜希的心被刺了一下,沉入谷底。 她惨然一笑,颤抖著手拉起睡袍外衣,缓缓站起,“是啊,我们的婚事是为了保住姜家,可是七年了,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在我眼里,你是绥寧的妹妹,当初你在火场里为了救绥寧得了心臟病,我感激你。可是姜希,如今的姜家也已经缓过来了,我们大可分开,我会和外界说,我是过错方...” 不等秦应珩说完,姜希已经泪流不止,扑进他的怀中。 “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应珩哥哥,我是真的爱你,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丈夫了!”姜希肩膀耸动,哭泣不止,“你不是答应姐姐要好好照顾我吗?那你就不能爱我吗?姐姐在天上看见我们恩爱,一定会很高兴...” 秦应珩平静地,缓缓推开姜希,他修长的手指扣在她的肩膀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姜希,我给不了你爱情,你要的孩子,我更给不了。” 姜希眼泪落的汹涌,她缓缓点头,笑容惨然,“我不可以,叶小婉那个小明星就可以?她不就是长得像姜绥寧吗?” 秦应珩脸上的温和褪下,有些微的凉意,上位者的威压叫人呼吸都压抑,“你越界了。” “我越界了?我是说中了吧!应珩哥哥,你这么喜欢搜集姐姐的替身,你怎么不直接把黎敬州身边那个小贱人留下?” 姜希颤抖著手,轻抚秦应珩的脸,她说:“毕竟,她可是和姜绥寧长得一模一样!” “別再说了。”秦应珩的表情泛冷,有戾气弥散。 姜希看著,只觉得绝望。 七年了,秦应珩对自己永远都是温和的假面。 他相信了自己和姜绥寧之间的姐妹情深,相信了自己是为了在火场中救姜绥寧,才落下的心臟病,所以,他为了姜绥寧而向自己负责。 但是,他寧可在外面和无数长得几分相似姜绥寧的女子风月缠绵,也不愿意碰自己这个最像姜绥寧的妹妹! 姜希缓缓擦乾脸上的泪水,她绝望的看著秦应珩,轻声问:“应珩哥哥,你不相信黎敬州身边的女人就是姜绥寧,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敢相信啊?” 你不敢面对姜绥寧的復生。 因为你娶了我,你甚至已经在这七年里,背叛了她无数次。 姜希没有说话,但是秦应珩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他鬆开姜希,起身,语调冷清,“早点休息。” 姜希站在原地,听见书房的门重新合上,她终於情绪失控,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宋靳明觉得自己今天很点背。 半夜两点,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有人在酒吧打架。 宋靳明还没来得及发作,助理又说:“是...秦先生。” 第13章 生日愿望 宋靳明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忍气吞声地说:“我现在过来!” 宋靳明开这家酒吧,大多数时候,就是几名好友敘旧用的,平时也不怎么接待外客。 今天倒好,难得接待了一下,直接出事了。 宋靳明到了包厢时,叶小婉已经哭红了眼睛,美人垂泪,楚楚可怜。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宋靳明,正一脸心疼地给秦应珩包扎手背上的伤口。江慈也在,身上的白大褂还没脱,估计又是刚从哪个手术台上下来。 宋靳明头痛欲裂,往地上一看,那个被秦应珩打得起不来的倒霉蛋正趴在地上,脸上血跡斑斑,连五官都看不清。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是一片顏色更深的血跡。 秦应珩看似风光霽月,动起手来也是暴力得很。 “快快快,把人带出去!”宋靳明捂上眼睛,痛心疾首:“我晕血!我看不了这场面!” 等现场被处理乾净,宋靳明呼出一口浊气,在秦应珩面前坐下。 “秦先生,我平时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你专程过来砸我场子,是不是说不过去?”宋靳明笑著,语调轻鬆,似在打趣。 一旁的江慈端著酒,走到宋靳明面前,“小婉跑来你这玩,被那个男的骚扰了,都是误会。” 江慈朝著宋靳晃晃酒杯,笑著道:“一个圈子的,没必要闹僵。”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儼然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但是宋靳明心里很清楚,自己和秦应珩之间並非能够平心静气和谈的平级。 秦应珩和黎敬州,都已经是能够掌控家族命脉的话事者,要向他们发难,哪怕是宋靳明他父亲,都资格不够。 因此,宋靳明笑著,看著一直没说话的秦应珩,语调轻鬆隨意:“这点小事当然没有关係,秦先生没伤到就好。” 秦应珩终於看向宋靳明,男人眉眼清冷雅致,一点都看不出暴力的痕跡,“小婉刚刚差点出事了,我情急之下才动的手,宋小公子见谅。” 宋靳明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表情上还堆起笑容,道:“没事没事。” 没事才特么的是有鬼!合著被闹事的不是他秦家的场子! 而叶小婉闻言,眼圈红得更厉害,满目心疼的看著秦应珩,道:“秦先生,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一定不会再乱跑,给你添麻烦了。” 秦应珩没有回应,他抬手,摸了摸叶小婉眼角的美人痣,声色低哑:“你的脸很珍贵,不能受伤。” 叶小婉乖巧点头,满心都是感动。 分明是很温馨的画面,宋靳明在旁边看著,却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他想起了黎敬州养在家里来路不明的女人,那女人可是生得和秦应珩早死的未婚妻一模一样。 更甚者,黎敬州口口声声,说她就是姜绥寧。 宋靳明不敢想,若是秦应珩回过神,也想要爭夺,该是多大的一场风浪。 毕竟.... 宋靳明看向已经只剩下水渍的地面。 毕竟眼前的男人看起来,也疯得很。 姜绥寧生日这天,黎敬州陪著她去了海边。 京港下过雪的海边,细碎的薄冰凝结在铁质的围栏上。 姜绥寧站在围栏往下看,是波涛汹涌的深海。 她身上还披著黎敬州的外套,纤细的身体禁不起半点风吹。 可是黎敬州知道,她有多坚强。 姜绥寧打开骨灰盒,將里面的骨灰抓起,撒向大海。 她的声音在凛冽的风中,透著飘渺沙哑:“我妈妈这一生都被困在那个小小的阁楼里,她从前和我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自由自在的。海水可以把她送往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以后我经过海边,也一定能看见她的存在。” 她说完,將最后一把骨灰撒进海中,长久地凝望著海面,一动不动。 冰天雪地,海边並没有什么人。 黎敬州轻拍姜绥寧的肩膀,嗓音温淡轻柔,他说:“当然,她已经自由了。” 姜绥寧的眼眶一红,有脆弱的情绪从冷静的假面之下流露。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的,她自由了。” 库里南停在路边,车上的暖气充融。 黎敬州將提前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姜绥寧,问她肚子饿不饿。 两人出门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 姜绥寧反应过来,捏紧了手中的保温杯,很惭愧:“对不起,让你陪我饿肚子了。” “我不饿。”黎敬州顿了顿,说:“想吃什么?杭帮菜好不好?” 姜绥寧心不在焉地点头。 路上雪意纷扬,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安静。 黎敬州问,“要不要听点音乐?” 姜绥寧,“好啊。” 黎敬州打开电台,crhk电台正在播放一首颇有年代的歌,《七月七日晴》。 歌手情长动人的声线婉转,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七月七日晴忽然下起了大雪,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天色有些暗下去了,雨刮器反覆地擦去掉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雪沫,姜绥寧感觉被冻僵的手指终於恢復了知觉。 她拿起手中的温水,一口气喝了好几口。 “黎敬州。”姜绥寧突然笑著喊他。 恰好是红灯,黎敬州將车停下,他侧过脸,撞进姜绥寧那双弧度柔美漂亮的眼睛里,她眼角的泪痣,在这一刻也生动。 於是,他也微笑,冰雪消融的笑意,“我在的。” 姜绥寧笑容加深,“祝我生日快乐吧。” 黎敬州认真的,虔心诚意,“姜绥寧,生日快乐,绥绥平安。” 黎敬州选的杭帮菜就在京港市中心,视野极佳的顶楼私人包厢,能够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阑珊。 姜绥寧坐在黎敬州的对面,隔著微弱的烛光,看著男人清贵冷淡的脸。 姜绥寧说:“你还有给別人过过生日吗?” 黎敬州原本是在给姜绥寧点蜡烛的,闻他动作一顿,將最后一根蜡烛点上,“没有,你是第一个。” 他將蛋糕推到姜绥寧面前,烛光的衬映下,姜绥寧的面容带著笑意,美好皎洁。 黎敬州多想姜绥寧永远这么快乐,他说:“寧寧,许个愿望吧。” 第14章 最好的人 姜绥寧双手合十,煞有其事地想要许愿,但是下一刻,她的肩膀垮下来,有点惆悵地说:“黎敬州,我不知道我该许什么愿。” 黎敬州说:“那就吹蜡烛吧,愿望可以攒著,以后再说。” 姜绥寧眼睛瞪得大大的,“真的假的?” “真的。” 小姑娘便真的信了,她眼中有盈盈笑意,一口气把蜡烛都吹灭了。 黎敬州看著她这个样子,眉眼柔和不已。 “好啦!切蛋糕吧!”姜绥寧看著面前样精致的蛋糕,拿过一旁的刀子,切下一大块,推到黎敬州面前,“第一块蛋糕给你!算是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黎敬州接过,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动作,之后,將一块蛋糕送入口中。 姜绥寧眨眼,问他甜不甜? 男人眸中的暗色翻涌,他垂眸,拿著叉子的手紧了紧,语调低哑:“甜。” 黎敬州不记得上次吃甜的是什么时候了。 他一贯对自己够狠。 可这是姜绥寧给的。 黎敬州一口一口,都吃完了。 偌大的饭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绥寧吃完蛋糕,好奇地朝著黎敬州抬了抬下巴,“黎敬州!你酒量好不好?” 黎敬州说不好。 姜绥寧觉得这人有点不实诚。 姜绥寧也决定不实诚,“我酒量特別好,黎敬州,我今天开心,我们喝点酒吧!” 黎敬州让经理拿了一瓶红酒上来。 “才一瓶?你看不起谁呢?我一个人能喝倒一片!”姜绥寧声音扬高。 黎敬州看著她,没说话。 姜绥寧见好就收,她不折腾了,“一瓶也挺好!” 红酒被黎敬州倒进酒杯里,姜绥寧说:“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气喝完了,不忘咂嘴点评,“不好喝,兑点汽水吧。” 黎敬州笑笑,“好。” 经理再度拿著汽水上来时,心里难免犯嘀咕。这瓶红酒价值六位数,兑水进去,真是暴殄天物。 但是那位黎先生对著小姑娘十分娇纵,有求必应,想来这点好也不算什么。 黎敬州借著给姜绥寧兑汽水的间隙,坐到了后者的身边。 坐近了,能看见小姑娘红扑扑的脸。 这酒还是有些度数的。 “我觉得我还能喝....”姜绥寧竖起3根手指,“5杯!” 黎敬州滴酒未沾,小姑娘已经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黎敬州看向站在对面的经理,淡淡道:“准备一碗醒酒汤。” “好的黎先生。” 经理离开,黎敬州听见姜绥寧打了个酒嗝。 她终於心满意足。 黎敬州將她面前的酒杯拿远了些,“怎么突然想到要喝酒?” 姜绥寧有些醉了,所以整个人变得特別乖,问什么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心里好乱...黎敬州,我明明就是在火场里面快被烧死了,为什么一睁开眼,就是7年后了。” 姜绥寧握住黎敬州的手臂,她看著男人清贵冷漠的脸,笑容有点苦涩:“7年了……我什么都没了,除了把妈妈的骨灰撒进海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姜绥寧。”黎敬州看出她情绪低落,他注视著姜绥寧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已经回来了,你將来可以做很多事,你还有很多时间。” 姜绥寧沉默一瞬,注视著黎敬州,再度开口,多了认真:“其实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我今天很开心...” 黎敬州眉心微皱,轻声说:”以后的生日,我都会陪你过。“ 姜绥寧扯出笑容,她的眼圈红红的,转移话题:“黎敬州,所以你那天是不是去给我扫墓啊?” 也许是借著酒意,那些平日里不好问出口的话,现在终於能问出来。 “嗯。” “为什么给我扫墓?”姜绥寧托著腮,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给我扫墓,还收留我,为什么?” 黎敬州抬手,触摸姜绥寧的发尾,他的动作带著留恋,声音却克制温淡,“绥寧,你发生火灾的那天,也是我母亲过世的日子,我每年的这天,都会给你们两个一起扫墓。” 姜绥寧表情错愕,她眼中的愧疚很深很深,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你当时给妈妈扫墓,一定很难过吧?” 黎敬州喉咙急促滚动,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渲染了一片阴霾。 不等他回答,姜绥寧突然抱住他,她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声音里有低醇甜腻的酒气: “以后...你不用一个人去的,我都陪著你去,黎敬州,你给我扫了这么久的墓,以后,你妈妈的墓,我们一起去扫!” 男人的脊背僵直,任由姜绥寧像是哄孩子一样,轻拍著他的背。良久,他终於颤抖著伸出手,想要抱住面前醉醺醺的女孩子。 而姜绥寧声音断续,中气却很足:“我知道!你肯定是...是觉得我很可怜,没有人给我扫墓,所以才给我扫的,对不对?” 黎敬州失笑,他动作很轻地抱著姜绥寧,不动声色地问:“我在你眼里,这么善良?” 姜绥寧很用力地点头,她吸吸鼻子,“我就是...很可怜的,除了你,没有人给我扫墓...” 她说到这里,小猫似的,用自己柔软的脸颊,用力蹭了蹭黎敬州的脸,“黎敬州,你人真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黎敬州这辈子,第一次被夸人好。 黎先生在名利场上无往不利,话说尽,事做绝,冷漠到骨子里,秉的就是狠而无心。 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手上间接沾了多少血。 一將功成万骨枯,黎敬州本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小姑娘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黎敬州抱著姜绥寧,心口有异样的鼓譟。 直至烟绽放,姜绥寧的视线穿透落地窗的边际,看见夜空中盛放的璀璨烟火。 姜绥寧在黎敬州的怀中仰起脸,烟的火光铺洒在她的面容上,衬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黎敬州!有烟!” 黎敬州看著姜绥寧眼中烟火的倒影,“送你的烟,生日快乐,姜绥寧。” 第15章 幡然清醒 烟声太喧譁,姜绥寧没有听见。 她满脸兴奋,认真地观赏眼前绚烂绽放的烟火,那份热烈,將她的整个世界都点亮了。 没有人给姜绥寧过生日,还是这么用心地过生日。 於是烟火落幕的那一刻,已经喝醉的小姑娘靠在黎敬州怀中,小声地说:“黎敬州,我好喜欢....” 黎敬州摸摸她的头髮,“喜欢就好。” 姜绥寧闭上眼,任由醉意占据意识,睡了过去。 同样的夜晚,景骋集团顶楼。 秦应珩结束一天的工作,不经意的往窗外看,看见了一片烟火盛大。 一旁的助理顾兆年也看见了,颇为惊异纳罕:“市中心不是不让放烟吗?” 秦应珩眼神平淡,他收回目光,抬手捏了捏眉心。 顾兆年上前,递给秦应珩一杯热茶:“秦总,您没事吧?” 秦应珩摇头,“秦霈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您二伯最近很安静,在国外买了一个庄园,专心地在研究养马。”顾兆年皱著眉,道:“您是担心他有什么异动?” 秦应珩放下眉间的手,“先盯著吧。” 顾兆年点头,道:“好的,我会注意的。” 秦应珩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他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顾兆年,“今天...是什么日子?” “啊?”顾兆年不解的思索,“今天应该不是大日子。” 秦应珩不知怎的,很不安定。 但他没有追问,往外走去。 夜色中,京港繁华依旧。 霓虹灯照映著车水马龙,和cbd的灯光遥相呼应,连落下的雪都蒙上一层醒目的白光。 这是光与影的交响,是梦与现实交织的边缘,是纸醉金迷的京港。 车內,秦应珩一言不发的看著窗外。 其实就在刚刚,他在询问顾兆年后便什么都想起来了。 今天...是姜绥寧的生日。 人总是比自己想像中更加健忘。 秦应珩雅致温润的眉眼轻敛,带著几分倦怠和惘然。 今年,他忘记姜绥寧的生日了。 秦应珩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过多久,他可能会忘记关於姜绥寧的一切。 她会从他的生命中褪去,再也不留一丝丝痕跡。 恐惧泛滥,於是那些尘封的回忆,也开始翻涌。 秦应珩想到了初遇姜绥寧的那天... 那年他才24岁,刚刚坐上秦家话事人的位置。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其实每一步,都是未雨绸繆,惊心动魄。 秦应珩厌恶风险,所以,他笼络了京港一切能够笼络的人脉资源。 姜家也是其中之一。 毕竟姜家虽算不上顶级豪门,但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遇见姜绥寧是意外。 秦应珩从加长林肯上下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18岁的姜绥寧。 她跪在姜家的雪地里,面容脆弱,苍白得近乎透明,宛如易碎的昂贵瓷器。她的发上落满了雪,在寂静无声的大雪中,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硬跪著。 分明是很柔弱的身影,骨子里却这么倔。 秦应珩询问身边的下属,“那是谁?” 开口的瞬间,他便知道,自己是动心了。 下属说:“这是姜家刚刚领回家的女儿,姜绥寧。” 姜绥寧...名字很好听。 他难得多管閒事,“她为什么被罚跪?” 下属一愣,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在他平日的工作范畴里。 下属哑口无言地看著秦应珩。 而一直跪在雪地中的女孩身形开始摇晃,她终於支撑不住。 在女孩就要跌倒在地的瞬间,秦应珩上前,將她抱在怀中。 如今隔得近,於是所有的细枝末节纤毫毕现。 真是一张漂亮明艷到无可挑剔的脸,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泪痣,鲜红生动。 他开口,声音染上连自己都不自知的紧张,“你没事吧?” 姜绥寧没有回应他,她盯著他看了半晌,顏色清浅的瞳孔,里面有自己的倒影,下一秒,她直接晕了过去。 秦应珩便抱著昏迷的姜绥寧,走进了姜家。 姜山和宋嵐大惊失色,没有想到秦应珩会掛心姜绥寧,竟主动施以援手。 两人请了医生,过来给姜绥寧看病。 秦应珩一直就坐在姜绥寧身侧,原因无他,只因为小姑娘在昏迷中,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身边仅存的浮木。 秦应珩低头,看著姜绥寧手背上的伤口,平生第一次,有点心疼。 姜家有意和他联姻,他原本觉得无利可图,並未心动。可现在,他忽然觉得就算是联姻,也並无不可。 只是人选,他要自己选... 如今,秦应珩坐在车內,看著窗外倒退的茫茫雪景,心乱如麻。 他终於愿意承认,自己对姜绥寧,就是一见钟情。 这个答案,在姜绥寧死后的第七年浮出水面,带著穿透时光的伤痕,狠狠划过心臟。 秦应珩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麻痹生活了七年,淡化姜绥寧对自己產生的影响,却在意识到自己真的淡忘的瞬间,锥心刺骨地痛了一次。 他捨不得忘记,一点都不想忘记。 他想到了那个被黎敬州养在身边的,和姜绥寧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女子。 一瞬而过的思绪,来不及捕捉。 车子经过京港大酒店时,雪下得更猛烈。 秦应珩坐在车內,远远看见正门口,迈巴赫沉稳停泊,连號为7,是黎敬州的车。 有门童打开酒店的大门,下一刻,穿著长款黑色西装的男人抱著娇小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后者大概是醉了,嫣红的脸,醉態可爱。 秦应珩看得分明,就是几天前闯进自己家中,口口声声说她就是姜绥寧的女子。 秦应珩眼中的震盪分明,他开口,带著不可察的急切:“停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秦应珩,紧张不已,“秦先生,这是直行道。” “停车。”声音已经掺上了冷意。 於是车流繁忙熙攘中,黑色的林肯商务车就这么停下,惹来车流来往中一片鸣笛骂声,秦应珩恍若未闻,盯著不远处的黎敬州和年轻女子。 秦应珩想,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他都想要她,不计代价的... 第16章 旧情復燃 姜希在家里等秦应珩,等到了很晚。 她喝了酒,醉醺醺地趴在桌上,眼角的眼泪滚落,手中不忘捏著半杯红酒。 秦应珩一进来,就看见她这个样子。 他上前,表情很平静,“我抱你上去休息。” 他的声音从姜希的头顶传来,慵懒温和,偏偏有点太冷静了。 姜希缓慢地眨眼,她抬头,看向秦应珩,抬头的动作令灯光刺进她的眼中,於是眼泪流得更凶。 姜希撅著嘴,毫不犹豫的抱著他,“应珩,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书房之后,这两天秦应珩都没有回来。 他一贯懂得怎么做个合格的丈夫,往日绝不会如此。 秦应珩任由姜希抱著,他实事求是地说:“最近集团的事务有些忙。” “忙?那你怎么有空去见叶小婉?”姜希的声线颤著,她的牙齿咯咯作响,扣在秦应珩腰间的手绞得很紧,“你还为了她在宋靳明的酒吧大打出手,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秦应珩眼中的温和情绪淡了许多,他垂眸看著姜希,声线透著些微凉意,“你在调查我?” 姜希身形一僵,她心中的妒嫉和怒气,这一瞬间被慌乱冲淡。 她鬆开手,缓缓站起,也许是动作不当心,手中的红酒被挥倒地上,一片猩红。 姜希冷笑,“调查?秦应珩,我们是夫妻,你用这种词,你不觉得伤人吗?” 姜希从前是不会这么和秦应珩说话的。 可是姜绥寧出现了,她心中恐惧,只怕到手的一切都变成泡影。 姜绥寧不在,她姜希是京港最美的女人。 姜绥寧在了,她就是她身后那个微不足道的次品。 姜希只恨当时让苏月晚死得太容易了。 要不是苏月晚,那张脸太惑人,也生不出姜绥寧这个靠著皮囊迷惑男人的贱人! 秦应珩皱眉,他看著姜希泪流不止的狼狈模样,沉声道:“我以为那晚,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这样烂醉,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应珩...”姜希的態度软下去,委屈的咬紧了唇,“我心里难受,你这几天是不是都和叶小婉在一起,你们做了吗?做了几次?” “姜希。”秦应珩的表情彻底冷下去,他的语调掺了凉薄,“適可而止,別再闹了。” 姜希很想和秦应珩把这段婚姻坐实,但是此刻,秦应珩冷漠如冰的態度分明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痴心妄想。 “我知道了,抱歉,我今天喝多了。”姜希乾巴巴的说, 秦应珩见姜希终於妥协,语气也软下去,“你的经纪人联繫了我助理,说你这几天都没去公司,明天还是去一趟吧,小希,你要好好重视自己的工作。” 姜希所在星河传媒,是影视圈內的翘楚,幕后老板林宗年和秦应珩关係很好,看在秦应珩的面子上,对姜希大加扶持,一手將她捧成了业內最年轻的影后。 於是同样的,这些荣耀对於姜希而言,来得太容易了。 她对於秦应珩的话並没有过多感触,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的。” 秦应珩轻拍姜希的肩膀,“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 姜希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所以,她才突然开口,说:“应珩,今天是姐姐的生日,你想不想去看看她?” 男人的背影猛的一僵,他背对著姜希,姜希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清淡如雾,“不用了。” 姜希一愣,她没想到秦应珩的答案,竟这么干脆。 难道他已经放下姜绥寧了? 那要是他知道,姜绥寧死而復生了,会不会对她旧情復燃? 姜希心乱如麻地想著,眼神渐渐变得狰狞... 姜绥寧半夜爬上黎敬州的床时,后者瞬间睁开眼,眼中有冷厉阴鬱。 下一刻,他看清眼前的人,眼中的防备都变成了错愕。 黎敬州就连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一幕。 姜绥寧正手脚並用地爬到他的身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接著盖上被子睡了。 黎敬州困意全无。 他本想开口叫醒姜绥寧,但是下一刻,他只是放轻动作,替她小心的掖好被角。 窗外,雪夜难得有片刻的安静,骤雪初停,望居的庭院中,石灯散发著温润的光。 黎敬州借著这些光,看著姜绥寧沉浸在夜色中的脸,就连眼角的泪痣,也认认真真的观察了。 她可真好看啊。 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黎敬州抬手,心满意足又无比眷恋的摸了摸姜绥寧的脸颊。 温热的,鲜活的。 於是,男人一贯淡漠的眉眼,变得异常柔和。他本就生的漂亮稠丽,此刻这般表情,简直像是蛊惑人心的妖孽。 可惜姜绥寧看不见,她一心一意,睡得香极了。 “绥绥,我可以抱你吗?”他开口,声音低哑温柔,轻到几乎听不清。 姜绥寧早就睡死了,呼吸均匀,睡意香甜,当然是一点都没听见。 黎敬州难得的,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容,他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他將姜绥寧抱入怀中,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姜绥寧正在做梦,梦里她是一只小兔子,突然有一只胡萝卜从天而降!姜绥寧手脚並用,把胡萝卜抱在了怀中,用力咬了一口。 真香! 被姜绥寧反客为主,扣在怀中,又被咬了一口锁骨的黎敬州眉眼平静。 他感受到姜绥寧的牙齿咬过他的皮肉,带来痛楚之感。 这点微不足道的痛在告诉黎敬州,一切都是真的。 於是,他丝毫不见反抗,任由姜绥寧不分轻重的咬著自己,八爪鱼似的抱著自己。 黎敬州真的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不踏实的人是姜绥寧。 当姜绥寧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黎敬州的床上,看著后者放大的俊脸时,用五雷轰顶类形容她当时的心情,也是一点不夸张。 姜绥寧欲哭无泪的想,她难道酒后乱、性,把人家强了? 姜绥寧哆哆嗦嗦的抬起架在黎敬州腰间的腿,抬到一半,听见男人清淡的嗓音,“醒了?” 第17章 你盗我號 姜绥寧的腿进退两难。 她乾笑一声,“哈哈!真巧,你也醒了!” 黎敬州说:“你梦游。” “我不知道...”姜绥寧一愣,很诚实地说:“没有人和我说过我会梦游。” 黎敬州侧过脸,看著姜绥寧一脸乖巧实诚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其实醒了有一会儿,一直在装睡,就是想看看,姜绥寧醒来之后的反应。 比他想像中还要生动。 姜绥寧把腿挪了下来,她默默的掀开被子,小声认真地说:“谢谢你昨天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黎敬州唇角轻挑,“这话你昨天喝醉时,已经说过一次了。” 姜绥寧震惊,急切追问,“我说醉话吗?那我还说了什么!” 能不能一次性告诉她,让她死个痛快! 黎敬州唇角的笑意加深,他说:“你把我摁在身下,还说会对我负责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姜绥寧的脸红了,爭辩道:“这...这是假的吧!” 黎敬州修长的手指勾著灰色丝绸质地的睡衣衣领,往下一扯,露出右边锁骨上的两排牙印。 牙印很深,看著就下了死口。 姜绥寧心虚至极,脸色涨红得更厉害,“这……不会是我...咬的吧?!” “不是你。”黎敬州说:“是小狗咬的。” 姜绥寧半天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他是在说,自己是小狗吗? 黎敬州白日里有很多事要忙,吃过早饭就出门了。 姜绥寧也给自己找了事,她毕竟少了7年的记忆,如今手头的一切告一段落,姜绥寧决定开始主动拥抱这个新时代! 拥抱新时代的第一步,就是接触信息。 说干就干,姜绥寧向管家询问了笔记本电脑的使用方法,一脸感动地接过超薄本,打开电脑去上网了。 时代在发展,科技在进步,现在上网还能连wifi! wifi,多么高科技的东西! 姜绥寧打开电脑,输入了自己的qq帐號。 很好,登不上去,帐號被封了。 姜绥寧给黎敬州发简讯,问他能不能把自己的帐號找回来? 黎敬州说:“可以。” 不到一分钟,黎敬州將姜绥寧的帐號和密码都发了过去。 密码是姜绥寧的生日。 姜绥寧由衷讚美,“你手下的人效率好高啊!” 黎敬州没回她,估计是在忙集团的事。 姜绥寧將qq帐號登了上去,让她意外的是,上面显示的活跃时间,是一天前。 “黎敬州盗我號?” 姜绥寧回过味来,气得把滑鼠都扔了,“他这是侵犯我的隱私!” 说完,姜绥寧把滑鼠又拿了回来。 侵犯就侵犯吧,她昨晚都差点把他人给侵犯了。 姜绥寧的qq帐號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联繫人。 时代久远,聊天记录早就是一片空白。 姜绥寧划拉了一下列表,唯二的还是彩色的头像,一个是她回到姜家之后认识的朋友夏彤;另一个,是一个名称为『l』的黑色头像的男人。 如今的qq功能丰富,姜绥寧想了想,给夏彤拨了个电话过去。 刚接通,那头的夏彤便主动开口,她说:“臭盗號的!死人的號都盗,你没有心!我祝你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被车撞死!” 姜绥寧眼眶一湿,陈旧的记忆涌上心头。 18岁的姜绥寧在刺青店里认识了夏彤。 后者一头利落的短髮,气质英姿颯颯,手中拿著刺青针,冷冷道:“刺了可就洗不掉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別折腾!” 姜绥寧一时有些哽咽,她沉默了片刻,才说:“夏彤,我是姜绥寧。” “很好!”夏彤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骗子现在为了骗钱连声线都会仿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微博两百万粉丝,你信不信我曝光你!” 姜绥寧很惊讶,“彤彤,你去当明星了?” 夏彤坐在化妆间,虽然知道对面是个诈骗犯,可是和姜绥寧这么相似的声音,还是让她心中一酸。 她態度软下来,说:“你声音条件挺不错的,有这资质过来给我做配音吧,別搞诈骗了,我一个月给你开1万。” 姜绥寧默默地在电脑上输入夏彤的名字。 ——25岁,星河传媒旗下艺人,微博粉丝200万。 姜绥寧笑了,她说:“你真招我啊?” 夏彤说真的,你来我公司找我吧,別顶著我朋友的声音招摇撞骗! 姜绥寧说,好啊,我现在就过去。 去的路上,姜绥寧给另一个在线的头像发消息。 l,难道是黎? 姜绥寧打下一行字。 一颗生薑:“黎敬州?” 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很快,弹出两个字—— l:“是我。” 一颗生薑:“你是不是盗我號了?“发怒”” l:“我找人破解了一下你的帐號。” 姜绥寧真是笑了,看看,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把盗號说成了破解,一下子就好听起来了! 一颗生薑:“那你刪我人干什么?” 姜绥寧之前给秦应珩单独弄了一个分组,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此时被刪了,特別显眼。 这一次,正在输入的时间变长了。 许久,姜绥寧看见新的气泡弹出来。 l:“他的头像太丑了,碍眼。” 姜绥寧不知道黎敬州这个用全黑头像的奇葩,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说別人。 但是刪了也就刪了吧,姜绥寧本就不打算继续联繫秦应珩了。 他不相信自己,又娶了姜希,確实也不该存在在自己的列表里。 一颗生薑:“好的,我出门了,我去找夏彤。” 车子正好在星河传媒的门口停下,姜绥寧下车后,才发现黎敬州已经发了新消息过来,她低头看。 l:“注意安全。” 姜绥寧回了个玛卡巴卡的表情包。 这小毛绒东西长得可真可爱啊! 姜绥寧走进星河传媒的正门,前台处,两位妆容精致的行政小姐姐正在聊天。 姜绥寧:“我来找夏彤的,我是她的网友。”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巨响。 姜绥寧在两名行政惊恐的目光下转过头,看向身后。 一个穿著白裙的娇俏女子躺在血泊里,正发出痛苦的惨叫。 第18章 我在他面前更放肆 姜绥寧在来的路上看过她的海报,是叶小婉。 她没记错的话,这几天八卦新闻的头条,就是她和秦应珩的边軼事。 那些人对秦应珩的身份讳莫如深,连个侧脸都不敢放,可是对於叶小婉,却是极尽描述之能事,恨不能將她的祖上三代都扒得乾乾净净。 当然可以扒,这姑娘祖上数三代,没一个有权有势的。 京港眾人皆知,秦应珩对妻子姜希无微不至。这些风流韵事,也不过就是男人本性,排遣寂寞罢了。 谁又会把她叶小婉当成一个人对待? 玩物罢了。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恐人位高权重,怪人出身卑微。 卑微就该死,更何况这是在星河传媒,一姐是姜希。 她叶小婉今天就算是在这里把血流干,也没人敢插手。 可姜绥寧死过一次,她知道性命可贵,更何况叶小婉让她想到了当初惨死的自己。 姜绥寧看见叶小婉腿上的伤,白骨森森,穿透薄弱的皮肉,裸露在外,血沿著她纤细的小腿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姜绥寧看向身后已经被嚇傻的行政,“马上打救护车!快!” 行政小姐表情迟疑,其中一个犹豫半晌,道:“这件事...不在我们的职责范畴里。” 姜绥寧顾不得和行政小姐爭论,她在叶小婉面前蹲下,沉声道:“我现在让我的司机送你去医院,你是演员,你的腿不能废。” 叶小婉痛得呼吸都在发抖,可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子。 一张格外年轻漂亮的脸,眼角泪痣嫵媚,五官明艷白皙,是那种无可置疑的美人。 哪怕自己身处演艺圈,也没有见过几个这么漂亮的女子。 叶小婉艰难的点头,“好...谢谢...” 姜绥寧联繫了黎敬州的司机,让他折返回来,將叶小婉送去医院。 那两位行政看著姜绥寧如此利落的把事情处理了,眼中都有迟疑惊恐。 姜绥寧走上前,敲了敲前台的大理石台面,“找人把血跡处理了,算不算前台的工作?” 门口那辆车牌张扬的迈巴赫才刚刚开走,眼前的女子很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刚刚还在一口一个“职责范畴”的行政小姐,此刻连忙道:“我们马上找人处理!您要找的夏彤老师在7楼的休息室,您可以直接上去。” 姜绥寧点头,露齿一笑,“谢谢。” 偏偏电梯的门在下一刻打开,一群衣著光鲜亮丽的小明星簇拥著姜希,走出了电梯。 哦,来看戏的。 姜绥寧心底一声冷笑。 姜希已经笑著看了过来,但是很显然,她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 姜希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有些滑稽。 那些跟在姜希身后的女演员们,也都安静了下去,看著面前空荡荡的大厅,脸色都颇为古怪。 姜绥寧堂而皇之的走了过去。 “找什么呢?” 姜希手攥成拳,她气得快疯了。原本想要给叶小婉一个下马威,现在姜绥寧多管閒事,她的计划泡汤了! “叶小婉呢?”姜希咬牙切齿的问。 姜绥寧挑眉,“我送她去医院了?怎么,你要给她报销医药费吗?我还以为这个是工伤,是星河的事,原来...是你想要杀人,得私了啊?” “你闭嘴!”不等姜希说话,便有妆容娇艷的蓝裙女子恶狠狠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对姜希老师指指点点?” 姜绥寧点头,朝著姜希走近了些。 她摆出不耻下问的姿態,“姜希老师?你说说,什么叫指指点点?” 姜希正欲讽笑,姜绥寧没有丝毫徵兆地,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迴荡,所有人都嚇傻了。 姜希捂著发烫的脸,眼中都是不可置信的愤恨。 姜绥寧微笑,她抖了抖手,表情娇气得很:“你脸皮真厚,打得我手都疼了。” “姜....”姜希硬生生的咽下了即將脱口而出的名字。 不行...她不能是姜绥寧... 她是姜绥寧,那自己算什么? 姜希咬唇,恨恨的盯著姜绥寧,“保安呢!把这个人赶出去!” 姜绥寧故作错愕,“我当眾打了你一巴掌,你就只是把我赶出去?姜希老师,你怎么不找你的秦先生告状啊?” 姜希根本不会为了教训姜绥寧联繫秦应珩。 姜绥寧心里也很清楚,要是有可能,姜希只怕是恨不得自己永远都不要再见到秦应珩。 偏偏刚刚开口的蓝裙女子还在煽风点火,“姜希老师!你快联繫秦先生,你可是秦先生的合法妻子,秦先生这么宠爱你,一定不会允许有人欺负你的!” “够了温梨!”姜希恼羞成怒地说:“我不想和她这个疯子一般计较!” 可是谁能不说一句世事无常呢? 姜希的话音刚落,一直在战战兢兢旁听的两名行政小姐突然朝著正门的方向,异口同声的恭敬道:“林总,秦先生!” 眾人看过去,林宗年和秦应珩正站在门口,看著这繁乱的一幕。 秦应珩一贯笑意浅淡,温润雅致,此刻表情有些冷。他的目光落在姜希的脸上,那里还赫然印著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林宗年则是紧锁眉头,本就不苟言笑的人,此刻周身的气场更是凝重得令人窒息。 姜希的脸色就像墙纸一般,白到没有半点血色。 姜绥寧本来只是想打姜希一巴掌出出气的,没成想能闹到秦应珩和林宗年跟前。 林宗年和秦应珩走之前,吩咐下属把姜绥寧叫到办公室里。 在別人的地盘上打了別人的一姐,姜绥寧没什么可说的,跟著林宗年的助理进了总裁办公室。 二人都在,看见姜绥寧进来,脸上表情各异。 姜绥寧在秦应珩面前坐下,平静地说:“我確实打了她一巴掌,你想怎样?” 林宗年好整以暇的看著秦应珩。 秦应珩面色寡淡,他垂眸,將一杯热茶递到姜绥寧面前,“黎敬州知道你在外这么放肆吗?” 姜绥寧將茶盏中的热茶泼在了桌上,梗著脖子冷笑,“我在他面前更放肆。” 第19章 不如跟我 热茶在桌面上浸透,留下顏色很深的水痕。 姜绥寧心里清楚,在秦应珩眼中,她不过就是一个別有目的、长得和他亡故的未婚妻十分相似的女人。 秦应珩从不觉得自己是姜绥寧。 所以她的怒气和越界举止,就更像是在挑衅。 姜绥寧知道自己理亏,她高估了自己面对秦应珩时的镇定程度。 姜绥寧闭了闭眼,平復情绪。 再度抬眸,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一派平和,十分认真地看向林宗年,“林总,对不起。我並不是有意在你公司闹事,我只是刚好看见叶小婉从楼上摔下来,我没办法看著她血流不止。” 林宗年生了一张很是凌厉锋芒的面容,气场冷沉严肃,下頜骨相利落。 神秘、带著故事感。 此时,他听见姜绥寧的道歉,英俊的眉眼间,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平静的抻了抻衣袖,起身,道:“你们聊。” 看样子,是不打算深究。 於是办公室內,气氛更加逼仄。 秦应珩將茶壶温上,氤氳的暖气浮动,柔和了他本就雅致温润的面容。 上次在秦家,姜绥寧並没有像现在这般,静坐著,安安静静的看著秦应珩。 那时心神俱盪,能够体面离开,已经是极限。 “怎么称呼你?”秦应珩开口,声音恢復了姜绥寧记忆中的疏浅温和。 他本就是並不显山露水的性子,这般说话时,总是深藏著叫人读不懂的情绪。 姜绥寧轻扯唇角,微笑:“你想怎么称呼我?” 茶水沸腾,秦应珩將茶壶拿下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握著黑玉质感的茶壶柄,画面很是赏心悦目。 他把被姜绥寧翻倒的茶杯扶好,替她重新添上热茶,“黎敬州手段狠辣,不是善类。我看你还很年轻,跟著他,不会有好结果。” 真是循循善诱的好老师,如此为自己著想,姜绥寧简直想给他颁个京港好人奖。 姜绥寧似笑非笑的,手却不自觉攥紧,“那按照秦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秦应珩將盛著茶水的杯盏推到姜绥寧面前,他雅意深刻的眉眼,此时看向姜绥寧,一片叫人无法窥探的暗沉,“不如跟我。” 姜绥寧气极反笑,“你想包养我?那你预备给多少钱,几处房產,多少基金,有无养老金?红顏易老,將来我们一拍两散,我总要给自己留点保障。” 秦应珩的表情意外。 大概如此在商言商,露骨之极,对於他而言,实在不堪入耳了。 姜绥寧以为,秦应珩起码应该冷下脸。 偏偏后者面目矜贵温淡,从容依旧。 他的声线很高雅,出手很大方,“黎敬州给你的,我往上翻三倍。” “你还不知道黎敬州给了我什么,就敢这么许诺?” “他能给的,我为何不能?” 姜绥寧粲然一笑,“秦先生倒是真的捨得下血本,只是我今天看著叶小婉的下场,心里实在害怕。秦先生家里有如此妒妇,我怕她嫉妒我,害我毁容,曝尸街头。” 秦应珩皱眉,“希儿不至於如此,今天叶小婉的事情我已经让人查过了,只是意外。” “那可真是好大的一个意外。”姜绥寧语气夸张,“好端端的人差点就死了,你居然会相信这只是意外?秦应珩,你真当你家里养了个白莲?” 秦应珩表情略冷,“请你尊重姜希。” 姜绥寧气得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可是眼眶却不爭气的红了,她冷笑连连:“怎么尊重?要不是她,姜绥寧根本就不会葬身火海!” 秦应珩眼神剧颤,他的身形不受控地绷直,盯著姜绥寧,顷刻间,压迫感袭人,“成年人,说话要负责任。” “那我就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对做別人的小三没有兴趣!”姜绥寧忍无可忍。 她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著秦应珩,“你刚刚说,黎敬州给我的,你能三倍奉上,你根本做不到。” 姜绥寧在秦应珩冷沉的目光中,缓缓弯腰平视他,她缓慢地,轻声地说:“黎敬州说,他愿意娶我。秦应珩,我放著黎家太太不做,我给你做三,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秦应珩难以置信的看著姜绥寧。 黎敬州竟然打算娶面前的女子吗? 怎么可能... 她无非是有著一张和姜绥寧相似的容貌,可是黎敬州和姜绥寧之间,哪里有半分交集? 但是,眼前的女子,说得这么篤定... 姜绥寧见秦应珩不说话,她冷笑一声,站直,准备离开。 男人猛然伸手,握住姜绥寧的手腕。 “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姜绥寧眼中一片冷漠,她勾唇,声线很淡很淡,“倒是你,你想要让我做你的情人,是因为我长得像姜绥寧,对吗?” 姜绥寧的手腕很痛。 秦应珩將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翩翩君子,也有失態的时候。 姜绥寧表情益发的冷,“秦应珩,你喜欢你的亡妻吗?我真是可怜她,这么多年,你一面缅怀她,一面羞辱她...” 没有一个女人,会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搜寻了无数和自己肖似的替身之后,还能感动落泪。 至少姜绥寧,只觉得噁心。 更何况,秦应珩对自己,连爱都谈不上。 於是这份对替身的执著,於姜绥寧而言,更是无比的膈应。 秦应珩看著这张和记忆中的姜绥寧完全一样的容貌,心中一痛,他下意识垂眸,不再看她。 男人难得有几分狼狈,他的眼中,有情绪深暗碎裂,下一刻,他缓缓鬆开姜绥寧的手:“出去。” 姜绥寧本来就打算出去了,她又恢復了微笑,朝著秦应珩从容的,恶劣的笑了笑,“再见,祝你和你的妻子百年好合。” 一直到姜绥寧离开,秦应珩才苍白著脸,从西装內侧拿出一本结婚证来。 结婚证的封面已经褪色了,翻开证件,上面的照片,是24岁的自己和少女姜绥寧。 小姑娘正对著镜头笑,眼神明亮,璀璨乾净。 真像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第20章 当祖宗吗 秦应珩的手颤抖不止,他缓缓轻抚手中的照片,有挣扎和痛苦浮现眸中。 明明知道,刚刚的女人並不是姜绥寧。 可是他还是不由得將她和姜绥寧联繫在了一起,於是,后者临走之前的那番质问,才更加掷地有声。 他看著结婚证上,姜绥寧的笑顏明媚,一颗心如同烈火烹烧,只剩下摧枯拉朽的疼痛... 而姜绥寧走出办公室,无力靠墙,缓缓蹲下。 她是真的...是真的曾经下定决心,要和秦应珩在一起一辈子。 七年前,京港民政局。 姜绥寧和秦应珩被『捉姦在床』的当天,男人带著她离开姜家,直奔民政局。 外面是秋日萧索,梧桐树叶落了满地,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民政局外,库里南停在路边,秦应珩打电话,吩咐下属安排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过来办证。 姜绥寧在秦应珩枕边时,並未想过男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带她去领证。 他似乎是想將错就错。 姜绥寧惴惴不安,她坐在车內,听见秦应珩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沉稳平静,他说:“另外,通知秦家內部,我年底结婚。” 结婚... 这么容易吗? 姜绥寧眨眨眼,很不可思议地竖著耳朵听。 她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秦应珩已经折返了回来。 男人將手中的提拉米苏递给姜绥寧,他眉眼温和,柔声道:“先吃点东西,程序比较复杂。” 那块提拉米苏的样子很熟悉,前几天,姜绥寧刚吃过。 也是秦应珩给她的。 姜绥寧接过,小仓鼠似的,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 等吃完了,她看向秦应珩。 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烟,他將沉香条塞进烟里,动作优雅风流,伴隨著火光起灭,姜绥寧嗅到很好闻的菸草香气。 姜绥寧看著他沉浸在烟雾中,轮廓无可挑剔的侧脸,“我们现在就领证吗?” “我后续可能没有时间领证。”秦应珩的手抬出窗外,轻掸指尖香菸,“先领证,仪式还有婚礼,慢慢走程序。” “会不会太急了?”姜绥寧迟疑道。 作为本次事件的受害者和被算计的当事人,秦应珩平和地看著她,温和清浅,“不会。但是你有什么顾虑,可以和我说。” 姜绥寧这次沉默很久,才说:“秦应珩,我怕你后悔,你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秦应珩却说:“姜家很好,你也很好。” 於是,姜绥寧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们领证了。 周六的清晨,两人在工作人员的热情服务下,拿到了结婚证。 姜绥寧记得很清楚,秦应珩拿到结婚证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笑起来很好看。” 姜绥寧想,怎么能不好看呢? 她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嫁给他的。 没有一丝丝的犹豫。 那时,她最怕的,不过就是秦应珩后悔。 而现在,姜绥寧什么都不怕了... 姜绥寧蹲在地上出神,林宗年不知是何时走过来了,正站在她面前。 “林总。”姜绥寧站起来,脸色如常。 林宗年笑了笑,他的气质冷硬凛冽,放在偶像剧里,就是很典型的虐恋男主,因此,哪怕是笑起来,也没什么温情可言。 林宗年意味深长,说:“黎敬州护你跟护眼珠子似的,你这声林总,我不敢当。” 姜绥寧从善如流,“林宗年,你有什么事吗?” 林宗年被姜绥寧整乐了。 这次是真的笑得很开心。 林宗年顿了顿,收了笑,他说:“有没有兴趣当演员?” 姜绥寧睁大眼,“你想签我?” 林宗年,“想。” 姜希的外在条件都能大红大紫,若是换成姜绥寧...林宗年有把握捧红她。 姜绥寧沉吟片刻,“你让我考虑考虑吧。” 美人就是傲气,被黎敬州宠著的,更不必说。 林宗年淡淡点头,將一张名片递给姜绥寧,“这是我的联繫方式。” 姜绥寧接过,“好,我想好了第一时间联繫你。” 林宗年打趣,“我记得万兴集团可没有涉足影视行业,你別是想让黎敬州给你单独开一个。” 姜绥寧又不是小孩子,黎敬州给她点顏色,她拿著开染坊就不合適了。 世家大族,没有一个男人会拿家族事业玩票。 姜绥寧说:“我和黎敬州不是你想的那种关係,我不是他的情人。” 林宗年听得出,姜绥寧说的是实话。 那就真是见了鬼了,黎敬州放个女人在身边做什么,当祖宗吗? 姜绥寧並不想和林宗年细说,她还要去见夏彤,於是隨便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 夏彤还在化妆间里看剧本,她的新剧是给姜希做三番女配,算是她能拿到手的顶好的资源了。 夏彤对这次的工作很认真,连带著姜绥寧进来,也没注意到。 姜绥寧却是进来之后,便在认真的看著夏彤。 她的短髮变长了,时光让她少了很多锋芒的尖刺,她看起来比月光皎洁,带著距离感,冷清清的。 姜绥寧看著看著,眼圈泛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彤她不经意抬眸,看见镜中姜绥寧含泪带笑的脸。 夏彤先是一愣,之后,手中的剧本掉在地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姜绥寧...是你吗?” 姜绥寧说:“是我,夏彤,好久不见。” 夏彤捂著嘴,眼泪坠落,她说:“你怎么...你怎么还活著?” 听著真像是在咒自己死呢。 姜绥寧笑得明媚,“夏大明星,给点时间,我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敘旧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的快。 姜绥寧和夏彤刚聊清自己的现状,后者的经纪人已经站在门外。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颇有雷厉风行的气质,“夏彤,该去拍宣传片了。” 夏彤起身,道:“好的赵哥,我马上过来。” 说完,夏彤满含歉意的看著姜绥寧,姜绥寧摇摇头,表示自己无妨。 夏彤离开,姜绥寧也给司机打了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来接自己。 那头,司机声音迟疑,他说:“姜小姐,您快下来吧,黎先生已经在楼下等了您一个小时了。” 第21章 正当关係 姜绥寧的第一反应是不解。 他为什么要在楼下等自己。 况且,来了乾等著算怎么回事,怎么不告诉自己。 姜绥寧顿了顿,“那我现在就下来。” 司机如蒙大赦,连忙道:“好的姜小姐!” 迈巴赫车內,司机转过头,看向后排的黎敬州。 男人合眼假寐,车窗被半摇下去,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之间,界限模糊。 司机问:“黎先生,要不要我上去接姜小姐?” 黎敬州睁开眼,看向窗外,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朝著这边小跑过来。 黎敬州说:“她已经下来了。” 姜绥寧一走出星河传媒的大门,就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直缩脖子。 她一眼就看见了黎敬州,半摇的车窗后,男人端坐著,侧脸线条精致漂亮,低著头不知在翻阅什么,好优雅的姿態。 姜绥寧毫不迟疑的跑向他,一心一意想要快点找个暖和的地儿。 她不等司机下车,就迫不及待的拉开了车门。 黎敬州坐著没动,他將腿上的文件不紧不慢地合上,看向姜绥寧,眉眼寡淡。 姜绥寧冷得齜牙咧嘴的,“哥!冷!你坐进去点!” 黎敬州说:“懒得动,你坐我腿上吧。” 姜绥寧皱眉狐疑瞅著他,“你吃错药了?” 黎敬州问她,“你坐不坐?” 姜绥寧冷哼一声,把车门关上,从另一边上去了。 车门关上。 她的鼻尖冻得红红的,皱著眉头看向黎敬州,道:“你干嘛故意为难我?” 黎敬州將隔板打上去。 他侧过脸看向姜绥寧,眼中有后怕,在这一刻,终於清晰浮现,“姜绥寧,我看见车子定位在京港医院,我以为你出事了。” 姜绥寧的脸被车內的暖气烘得更红了,她一怔,道:“你以为我出事了?” 黎敬州不说话,他只是看著姜绥寧。 如今隔得近,姜绥寧看见他眼底的血丝。 姜绥寧说,“我没出事,是叶小婉受伤了,对了,她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黎敬州唇角微抿,似在忍耐。 忍无可忍。 他到底还是问出口,“你这么担心她,是害怕秦应珩伤心吗?” 姜绥寧摇头,“不!没有半毛钱关係!” 黎敬州的脸色缓和了些,他说:“你放心,我已经让谭思明在医院了解情况了,不会有事。” “那就好。”姜绥寧鬆了口气,下一刻,她不解地看向黎敬州:“不对啊,那你都知道我没事了,你干什么还等在这里?” 黎敬州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有些疯,看见定位的瞬间,第一反应不是联繫司机,而是撇下所有人,前往医院。 只是他当时根本无法思考,满心都在想,姜绥寧是不是又要死了? 他甚至揣测,可能,姜绥寧只是短暂的来人间一趟,她不喜欢这个人间,所以,她打算回去了。 但黎敬州根本承受不了姜绥寧再一次死去的结果。 到了医院,发现受伤的人不是姜绥寧,他才鬆懈下来。 然而下一刻,谭思明说,星河传媒里,秦应珩和姜绥寧撞上了。 黎敬州不知道他们会聊些什么。 都是男人,秦应珩的心思,黎敬州很明白,他想要姜绥寧。 黎敬州没有任何身份立场,干涉姜绥寧的任何决定。 所以,他等在了楼下。 他真的害怕姜绥寧会选择秦应珩,一分一秒,都足够煎熬。 直到,姜绥寧跑向自己。 那一刻,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於鬆懈下来。 黎敬州很清楚,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將姜绥寧禁錮在身边。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想要做到,易如反掌。 可他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放手从来都比占有更需要勇气。 黎敬州从未有哪一刻,如这一刻一般,体会了这句话。 他看著姜绥寧,眼中的占有欲埋得很深,毫无波澜的说:“没什么事,所以就等你了。” 姜绥寧说,“那下次等我,你和我说一声。” 黎敬州说好。 回去的路上,姜绥寧拿著林宗年的名片,反覆研究。 黎敬州扫了眼名片,“林宗年想要签你?” “嗯!”姜绥寧抬起脸,看著黎敬州,“我有点想去!” “那就去。” “也对,我年纪轻轻的,做什么都可以!”姜绥寧认可地点头,她將名片放回口袋里,道:“黎敬州,我的身份证你办好了吗?” “办好了。” 黎敬州將一张身份证放在了姜绥寧手上,和从前的没有什么区別,只是出生日期,往后推了7年。 “我现在不是黑户了!”姜绥寧拿著身份证,由衷感慨,“20岁!我真年轻啊!” 黎敬州唇角勾起清浅的弧度,很纵容的语气,“嗯,青春貌美。” 姜绥寧扑哧一声笑了,“你知道吗?林宗年和秦应珩,都以为我是你的情人。” 黎敬州的唇角压下去,认真回答,“姜绥寧,我不养情人的。” “我知道,”姜绥寧也不笑了,解释道:“你的人品我信得过,我知道你不搞那些不正当关係!” 黎敬州重新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正当关係的话,可以。” 姜绥寧拿著身份证的手,手心突然有些潮湿... 她犹豫一瞬,还是说出口,“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你这里,我现在有身份证了,我想搬出去。” 黎敬州笑意收敛,他没回答,重新拿过让在一旁的文件翻阅起来。 姜绥寧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他是不是生气了…… 姜希刚吃过药,脸上的苍白柔弱叫人心疼。 她靠在秦应珩的怀中,委屈道:“应珩,那个女人冒充我姐姐不说,今天还当眾打我,你捨得我这么受委屈吗?” 秦应珩抬手轻抚姜希的脸,淡淡道:“已经消肿了,她毕竟是黎敬州的人,到此为止吧。” 姜希眼睫颤抖,她垂著眸,遮住眼中的愤怒。 这才过了几天,秦应珩就这么偏袒她!那將来呢,將来自己说话还有什么分量! 姜希勉强笑了笑,她说:“我不是想要让你教训她,我只是想你哄哄我...” 秦应珩拿出口袋夹层的香菸,缓缓塞进沉香,他唇角咬著香菸点燃,深吸一口,说:“叶小婉的腿,是你害的吗?” 第22章 打算搬家 姜希惊得坐起,她不安地看著秦应珩,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她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应珩,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残忍的事?” 她说著,试图去握秦应珩的手,秦应珩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眼中情绪很冷,“姜希,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的所有事,我心里都很清楚。” 姜希的心骤沉,呆呆地看著自己空落的双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却还牵强的故作冷静,“那你怎么不揭穿我。” 冗长的沉默,秦应珩缓缓吐出烟雾,隔著轻烟薄雾,男人温润的眉眼蒙上一层冷淡,他说:“因为你是绥寧的妹妹。” 姜希的眼眶刺痛,她深吸一口气,肺腑间一片刺痛。 她的情绪不堪重负,终究掉下泪来:“秦应珩,你对我真狠..” 姜绥寧开始找房子了。 要求很简单,朝阳,採光好,最好离地铁口近一点。 她將觉得合適的房子都罗列了起来,黎敬州看见桌上铺散开的公寓房型照片,知道姜绥寧是动真格了。 他站在她身后,隨意拿起其中一张,眉眼寡淡沉静,不动声色的姿態。 姜绥寧没察觉,还沉浸式的在找房子。 黎敬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 姜绥寧心臟一缩,放下照片,说:“应该就这几天。” “你哪来的钱租房子?” 姜绥寧得意一笑,“我把婚纱卖了,不仅能租房,我还能把用你的钱都还给你!” 还真是聪明。 黎敬州將照片放回桌上,他看著姜绥寧笑盈盈的眼睛,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尾,很专注很认真:“绥绥,不考虑我的建议吗?” 姜绥寧眨眼,表情很乖,“和你结婚吗?” “对。”黎敬州的语调足够慎重,“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很好。” “我相信。”姜绥寧同样认真回答,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黎敬州,我真的相信。” 黎敬州放在姜绥寧眉尾的手顿住,“那为什么不可以?” 姜绥寧说:“因为我想靠自己。” 黎敬州沉默地看著她。 姜绥寧笑笑,耸肩,“听起来很傻吗?” “不傻,”黎敬州淡声道:“你搬家的时候,我陪你去。” 姜绥寧鬆了口气。 黎敬州平淡的反应,让她心里安定了不少。 她就说嘛,黎敬州怎么会喜欢她,他只不过是可怜她之前的遭遇,又觉得她合適做黎太太罢了。 姜绥寧想,黎敬州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一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人的。 而后来,黎敬州的反应也印证了姜绥寧的观点。 当天夜里,姜绥寧收到了黎敬州的qq消息,是几处环境优美的小户型。 他真的用最快的速度帮自己找到了合適的房子。 姜绥寧联繫了几处房子的中介,价格只有她预想中的三分之一。 姜绥寧很满意,她给黎敬州发了感谢消息过去。 书房內,黎敬州正和宋靳明在聊商业中心的细节。 如今一切已经敲定,唯一的变数,就是要不要让秦家一道合作。 宋靳明本著和事佬的心,苦口婆心的劝,“其实要我说,你和秦应珩的私怨要是没有上升到见面要拔刀,你不如就睁只眼闭只眼,让秦家一道合作吧,这样真的很不体面...州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宋靳明说得口乾舌燥,才发现黎敬州根本就没在听,而是拿著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黎敬州看见姜绥寧发过来的消息了—— 一颗生薑:“房子很好,我很满意,我明天一早就搬走!” 黎敬州捏著手机的手下意识用力,骨节泛白。 儘管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宋靳明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州哥的样子,分明就是生气了! “难不成被我说中了?你和秦应珩真是两肋插刀的关係?”宋靳明震惊的看著黎敬州,扼腕道:“早知道这样,他上次在我酒吧闹事,我就好好宰他一笔!” 黎敬州在宋靳明喋喋不休的话语中开口,言语寡淡,“绥寧要搬出去。” 宋靳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肯?” “不肯。”黎敬州说:“但是我不能把她绑在身边。” 宋靳明用一种好似从未认识过黎敬州的目光看著他。 “州哥,你现在令我感到陌生。” 这还是生意场上说一不二的黎敬州吗?他那么多手段,软硬兼施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怎么就一样都使不出来了? 宋靳明烦恼的『嘖』了声,“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別让她出去,她这个年纪懵懂,你不乘虚而入把她拿下,难不成要等她去社会上歷练一遭?” 黎敬州没有回答宋靳明的疑问,他只是淡淡说:“我不想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 宋靳明想不明白。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黎敬州的支持。 宋靳明用力搓搓脸,长嘆一口气,他说:“州哥,你別急,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她,我这个做兄弟的,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黎敬州懒得理他。 他低下头,盯著姜绥寧的聊天框半晌,修长的手指轻敲,打下一行字。 l:“好的,明天我就帮你搬家。” 姜绥寧选的房子,在山水华庭的外围,地理中心,靠近cbd,无论去哪上班都方便,尤其,是离星河传媒特別近。 黎敬州一早就带著姜绥寧出门了,从望居过去,差不多一小时的车程。 路上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车窗上,又被雨刮器擦除乾净。 姜绥寧坐在副驾驶座,无聊的扯著安全带玩。 黎敬州单手开著车,將手中的平安符递给姜绥寧。 是一张黄纸,上面画著很考究的纹样。 黎敬州说:“放在门口,可以驱除邪祟的。” 黄灯闪烁,姜绥寧捏著平安符,故意嚇唬黎敬州,“说不定我才是妖怪呢!” 恰好绿灯,黎敬州踩下剎车,姜绥寧没有防备,就这么水灵灵地摔到他的身上。 黎敬州侧过脸,看著尚未反应过来的姜绥寧,淡淡说:“看出来了,是吸男人精气的妖怪。” 第23章 她的白月光 姜绥寧憋著气坐好,小声嘟囔道:“看在你送我平安符的份上,不和你计较!” 黎敬州眉眼中带了点笑。 车子重新在路面行驶,姜绥寧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姜绥寧低下头,看见夏彤发来的消息。 猴子屁股红彤彤:“绥寧!林宗年发福利!我们公司有豪华邮轮游!一起去吧!” 姜绥寧低著头,打了行字过去。 一颗生薑:“我今天要搬家,来不及。” 猴子屁股红彤彤:“谁和你说是今天!明天!明天晚上八点出发!” 姜绥寧想了想,答应了。 一颗生薑:“行,我们明天一起过去。” 黎敬州见她发消息发的专注,不动声色地淡淡道:“谁的消息?” 姜绥寧说:“夏彤的!她们星河传媒有三日邮轮游!” 黎敬州点头,“你和夏彤这么久不见,是该好好敘敘。”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姜绥寧颇认可。 黎敬州想起今日出门前,宋靳明打来的电话。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宋小公子眉飞色舞,满是兴奋的说:“州哥!我和林宗年他弟商量了,给星河弄了个员工福利,海上三日游!你中意的女孩子不是有好友在星河吗?我猜她也会去!” 黎敬州当时不置可否,现在却觉得,去一趟也不是不行。 公寓已经事先打扫过,装饰很温馨,黎敬州將姜绥寧本就不多的行李分门別类的放好,没多少时间。 姜绥寧刚放下行李就跑出去了,美其名曰了解地形。 等回来时,手里多了只狸猫。 姜绥寧走到玄关处,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抱著灰扑扑的小猫,动作很笨拙的在换鞋子。 黎敬州站在不远处,看著晨曦光线温柔,落在女孩身上。 姜绥寧专心致志地和地上的拖鞋作斗爭,“我看见她的腿受伤了,我怕她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抱回来了。” 黎敬州走到姜绥寧面前,摸了摸她怀中毛色灰暗的小野猫,“打算养著?” “嗯。”姜绥寧煞有介事,“让他给我抓老鼠。” “有想过小猫叫什么名字吗?” “姜灰灰!” “灰灰?因为她的毛色吗?” “不对!”姜绥寧终於换好了白色的毛茸茸拖鞋,她嘿嘿一笑,“因为我有一个很喜欢的画手,他叫灰夏!” 黎敬州摸著小猫的手顿了顿,他低敛著眸子,脸上的情绪都被模糊的很淡。 姜绥寧见他不说话,將小猫凑到黎敬州面前,“不好听吗?你怎么不说话?” 黎敬州看向姜绥寧,眼神平静,“好听。” “姜灰灰!欢迎回家!” 姜绥寧將姜灰灰放在地上,声色轻快。 黎敬州眼中的笑意漾开,而姜灰灰姿態轻盈地跳到沙发上,找了个小角落睡下了。 姜绥寧折身,从冰箱里拿出几瓶汽水,放在低矮的茶桌上。 “谢谢你帮我搬家,请你喝水!” 黎敬州在沙发坐下,他的腿很长,有种无处安放的拘束。 姜绥寧觉得,让黎敬州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坐在自己这里,真是有点委屈他了。 姜绥寧挨著他坐下,“你今天忙不忙?” 言外之意:没啥事也可以早点走。 黎敬州拿著汽水的手顿住,声色寡淡,“忙。” 姜绥寧连忙道:“那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我这里没啥事儿。” 黎敬州沉默一瞬,转移话题,“你说的灰夏,画什么类型的?” 这话在姜绥寧的兴趣点上,“他是画漫画的!我给你看看!” 她拿出手机,点开灰夏的微博。 灰色头像,界面乾净,背景图还是系统默认的,简介上只有他所创作的漫画的名字,叫《生薑小姐的日常》。 漫画的主角,是一块q版的戴著蝴蝶结的生薑,她的官配,是一瓶汽水。 画风很治癒。 粉丝百万,点讚量极高。 最后一次更新,生薑小姐和汽水先生还在冷战。 姜绥寧嘆了口气,有点可惜的说:“我七年前就看到这里,没想到这七年,她都没有更新,你说,灰夏太太是不是退圈了!” 黎敬州挑眉,淡淡问:“你怎么就能確定是太太?” “男生怎么可能画得出这么可爱的漫画!”姜绥寧深以为然,她一脸肯定地说:“肯定是一个貌美如的漂亮小姐姐!” 黎敬州看著姜绥寧亮亮的眼睛,他的眼中,情绪很淡很深:“说不定,他过几天就更新了。” “怎么可能啊,都停更六年了,哪能说更新就更新!”姜绥寧又是一声长嘆,“我真的找不到代餐,她就是我的白月光啊!” 月色很深,万兴集团顶层,黎敬州刚完成一天的工作。 谭思明將合同文件分门別类地整理好,放到黎敬州面前,“黎先生,这是需要您批覆的文件。” 黎敬州翻开,一边审阅,一边淡淡道:“我之前那个微博帐號的原稿,你都还留著吗?” 谭思明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道:“您之前不是说,和灰夏这个帐號有关的所有稿件,全部销毁吗...” 黎敬州將文件的名字签署好,“你先下班吧。” 谭思明好奇地问,“黎先生,您是打算继续更新了吗?那我可以追更吗!” 黎敬州把文件递给谭思明,“上班时间不能追更。” 谭思明笑嘻嘻地接过文件,“我懂了!” 而另一边,黎敬州走后,姜绥寧便开始和夏彤煲电话粥。 隔著七年的时光重逢,二人都有说不完的话。 姜绥寧一边刷微博,一边听著夏彤说星河的八卦。 “要我说,你真的可以试试星河,林宗年这个人別的不说,商业能力很强,也肯钱。” 姜绥寧笑著打趣:“你对林宗年评价还挺高的!” “哪有!打工人和资本家共情不了一点!”夏彤毫不犹豫地说。 姜绥寧被她的语气逗得直笑,笑到一半,她脸色瞬变,惊呼出声。 夏彤被她嚇了一跳,“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姜绥寧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著灰夏的微博,她说:“你敢信!我那停更了七年的白月光!她回来了!” 第24章 渣男贱女 年头隔得太久了,夏彤一时间没想起来,“什么?什么白月光?” 姜绥寧眼神发光,看著手中的微博,还是久久难以平復激动的心情,她说:“就是我以前喜欢的画手太太!明天去邮轮上,我再和你细说!” 姜绥寧掛断电话,开始认真地刷起了灰夏的微博。 最新的一条微博,內容是:生薑小姐冬眠的7年,终於甦醒,可乐先生陪在生薑小姐的身边,替她打伞,抵挡漫天的雪。 生薑小姐说:“明年,我也想和你一起看雪!” 最后一帧漫画,定格在两个並肩的背影上,黄昏的光热烈而温柔,照在两人的身上,一片朦朧又柔软的光晕... 姜绥寧津津有味的看完,在底下留言:“太太多更!爱看!” 姜绥寧发完,便抱著手机躺在床上发呆。 直到,她的后台弹出一个红色消息框。 姜绥寧好奇地点进去,是一条新评论。 灰夏:“我是男的。” 哦吼? 姜绥寧惊讶的眨眨眼。 还真是被黎敬州说中了!居然不是肤白貌美的小姐姐! 姜绥寧將灰夏之前的漫画都翻了出来,睡前,重新认真的看了一遍。 她在迷迷糊糊睡著之前,还在想:其实这个人间,还是挺美好的... 星河上一次员工聚会还是两年前,林宗年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更不要说搜罗一帮人坐在一张饭桌上聊天。 这次,也是林宗年的弟弟林易清回国,宋靳明又一力促成,才有了今天的聚会。 邮轮停在落了积雪的码头,天空中雪意不减,纷扬落下。 宴会在邮轮的四层举行,已经有不少人到场,寒暄交谈,高悬的巨大水晶吊灯反射出璀璨绚烂的光芒,浮华景象。 而邮轮顶层的豪华私人包厢,灯光柔和昏黄,唱片机转动,古典乐优雅动听。 林易清坐在撞球桌上,边打电话,边漫不经心地低下腰,一个漂亮的入球。 “你和我哥说,我会把他的人照顾好的。” 宋靳明则是坐在皮质黑色沙发里,递给赵权一根雪茄,打趣道:“真看不出来,林宗年对他手底下的人还挺照顾。” 赵权接过,动作倒是很默契。 他开口,声色平淡:“易清才刚刚回国,你非折腾什么?” 这种员工聚会,他们实在是没必要来一趟。 宋靳明露出神秘的笑容,“你马上就知道。” “什么意思?” “州哥也会来。”宋靳明颇为自豪地说:“真是没有想到,第一个让州哥参加聚会的人,居然是我!” 黎敬州性格疏离冷淡,平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的身份太高,放眼京港,他不愿意的事,没有人可以逼著他做。 没人会上赶著去请黎敬州,知他脾性的人都知道,碰一鼻子灰是小事,惹他不快,那才是真的节外生枝。 林易清將手中的撞球杆放下,那张堪比练习生的精致面孔,此时满是震惊,“你的意思是说,黎敬州会来?他专门来庆祝我回国的吗?” 宋靳明用一种『你究竟是有多大的脸』的表情,上下扫了林易清一眼。 而私人轮船码头入口,姜绥寧刚到。 她今天睡过头了,素著一张脸就过来了。 夏彤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两根红薯,看见姜绥寧,急忙跑向她,道:“绥寧!大红薯!红心的!” 她今天穿这件黑色的长款礼服,外面套了件大衣,遮住裸露的皮肤。 姜绥寧刚刚仔细看过了,除了她和夏彤这么隨意,大家其实都很精致。 华服美人,香车宝马,个个都是拿出了上盛典的劲。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此时的顶层包厢里坐的那些人,不管是攀上了哪个,都是改变人生。 姜绥寧笑盈盈地看著夏彤,接过其中一个,道:“那我们吃完再进去吧,我还带了衣服和化妆品,等等去你的房间收拾一下。” 夏彤一本正经地看著姜绥寧,咬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红薯,衷心道:“你不用打扮,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姜绥寧非常感谢夏彤的捧场。 但是人贵有知。 “不好,太不正式了。”姜绥寧说:“还是得换,不能丟你的人。” 两人吃著红薯,夏彤不忘昨日的八卦。 “所以,你昨天晚上23点多才睡,就为了看漫画?” 姜绥寧点点头,眼神期待,“也不知道下次更新是什么时候!我的网名叫一颗生薑,这部漫画的主人公就叫生薑!太亲切了!” “你代入感真强。”夏彤又是咬了一大口,“照我说,这个名字其实挺常见的。” 姜绥寧知道,“可是我总能从这个漫画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夏彤点头,夸张得很,“是是是,姜小姐,你共情能力这么强,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要我说,你就该现在就给林宗年call过去,让他给你发合约!” 姜绥寧笑得不行。 两人就这么靠在栏杆上说著口水话,直到一辆黑色宾利在距离两人的不远处停下。 姜绥寧下意识看过去,便看见姜希身穿高定红裙,从车內出来了。 和姜希一起来的,是秦应珩。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雅致內敛,如同上好的青玉,温润优雅。 “秦应珩对姜希是真宠啊,他这种大忙人,放著正事不做,连这种同事宴会也来参加。”夏彤『嘖』了声,眼神难掩嫌弃,“真不知道姜希这个坏女人怎么就这么好命!” 姜绥寧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故作轻鬆地笑著,“你怎么知道姜希是坏女人?” “你不说你以为我就猜不到了?”夏彤厌烦地皱眉,“自己姐姐尸骨都没凉透,就嫁给了自己姐夫,能是什么好人!” 姜绥寧之前没有细问,现在听夏彤这么说,才轻声问:“他们那么早就结婚了吗?” “对,你头七都没过。”夏彤咬咬牙,气得不行,“真是噁心!渣男贱女!” 姜绥寧感动又无奈的看向夏彤,“姜希是星河的一姐,你別...” 夏彤嗤笑:“我才不怕。” 而对面,姜希和秦应珩都看了过来,大家视线相对,情绪都颇复杂... 第25章 和你无关 还是姜希先作出反应,她眼中一抹厉色划过,之后,若无其事的扬起温柔的笑容。 她提起裙摆,款款走向姜绥寧和夏彤,道:“夏老师还带著朋友一起来了?” 姜希是影后,夏彤不过就是个有点名气的小,这声老师,多少是抬举了。 秦应珩也在,他站在原地,好似没有上前的打算。 姜绥寧隔著轻飘飘的落雪,有那么一瞬间,她和秦应珩的目光完全对上。 “姜希老师和秦先生玩的开心,”夏彤再怎么看姜希不顺眼,也不能当眾发作,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我和我朋友先走了。” “要不一起进去吧。”姜希微笑,並没有放人的打算,“说起来,我和夏老师也是一个公司的,平时竟然都没怎么说上话。” 夏彤是知道姜绥寧重生回来之后,和姜希之间发生的齟齬的。 现在姜希不肯见好就收,夏彤脾气也不好,突然冷笑,声音透著讽刺,“姜希,適可而止,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姜希一愣。 夏彤在星河传媒,算是一个特別的存在。 她的流量一直平淡,资源也普通,偏偏配的经纪人,是整个星河资歷最老的,当初姜希本来想要,林宗年都没鬆口。 所以,姜希对於夏彤的身份,一直颇有忌惮。 两人平日也倒没什么交集,以至於姜希根本没想道,夏彤说话这么尖锐。 姜希脸色微变,“夏彤,你什么意思?” 两人的爭执动静,引来了一旁的秦应珩。 男人眉眼清浅,一贯不显山露水的表情,声色平缓,“怎么了?” 姜绥寧握住夏彤的手,想要直接拉她走。 夏彤不肯,站在原地,脸色冰冷得很。 姜希的眼圈顿时红了,颇委屈的看向秦应珩,“我只是和夏彤打个招呼,可是她对我有敌意。” 秦应珩挽过姜希的肩膀,透著安抚的意味,他说:“夏小姐,你和姜希道个歉,这件事到此为止。” 夏彤冷笑,明显没打算道歉。 姜绥寧不想事情闹大,她知道夏彤是为自己打抱不平。 姜绥寧看著秦应珩,“我朋友性格火爆,我替她给姜希道歉,可以吗?” 秦应不置可否。 夏彤不等姜希说话,直接冷声道:“姜希,姜绥寧是死了,可是我的记忆是鲜活的,你之前做的事,我都记著。” “我做什么了?”姜希咬紧唇,满是气恼,“夏彤,你別在这信口开河!” “姜绥寧尸骨未寒,你和她的丈夫搞在一起,你真当你光彩?”夏彤冷漠又尖锐,“还有叶小婉,现在还在医院躺著呢,你管不了自己男人,你就要弄死叶小婉吗?” 姜希脸色煞白。 夏彤一个小小演员,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姜希真是没有任何防备。 而秦应珩面无表情的看著夏彤,一贯风轻云淡的温和面具,如今有一丝被冒犯的狠戾浮现,一闪而过。 姜绥寧算是了解秦应珩。 男人看似温润贵公子,姿態翩翩,与人为善,实则是个手段极端残忍,没什么情面的人。 夏彤这般当面,姜绥寧不能不担心。 她將夏彤拉到身后,沉声道:“秦先生,这件事是夏彤错了。” “我错什么了!是他们两个...”夏彤气得想要大骂,感受到姜绥寧在用力握她的手,於是生生忍下怒气,不说话了。 而姜绥寧上前,姿態足够沉稳冷静,“夏彤对她死去的朋友感情很深,言语若有冒犯,也请秦先生看在你亡妻的份上,別太计较,毕竟,夏彤是她最好的朋友。” 秦应珩眼中的情绪很深,他看著姜绥寧,良久,才道:“可以理解。” 姜希难以置信的看著秦应珩。 而姜绥寧平静頷首,拉过夏彤的手,预备离开。 秦应珩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著穿透力,他说:“只是,需要你和我单独谈谈。” 姜绥寧脚步顿住,在夏彤担心的目光下,转身看向秦应珩。 夏彤急忙道:“你別理他,我不会有事的...” 姜绥寧给了夏彤一个安心的笑容,她的表情沉稳,“当然可以谈。” 轮船甲板处,海风席捲带来潮湿的气味,姜绥寧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男人迎风而立,芝兰玉树的身姿,面容温雅,气质动人。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眼皮的皱褶很深,看人时总有种温柔怜悯的味道。 姜绥寧从前也曾被这双眼睛蛊惑。 但现在,她心绪平稳,“秦先生有什么想说的话,现在可以说了。” “你对绥寧的事情很了解?”秦应珩的语调不动声色,堪称温和,可是上位者的姿態,还是从举止间流露。 姜绥寧微笑,“我和夏彤关係不错,听过一些,怎么,秦先生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秦应珩看著眼前的少女和记忆中完全重叠的脸。 他的眸光一寸寸暗下去,下意识抬手,想要轻抚少女的面容。 就在即將触碰到的瞬间,姜绥寧平静开口,“我不做小三。” 秦应珩的手顿住,他缓缓放下,眼中情绪更深,“我和姜希,並不是你看见的这样。” 姜绥寧微笑依旧,“秦先生,我对您和您妻子的感情生活,没有兴趣。您让我见您,我见了,还请您说话算话,不要为难夏彤。” 秦应珩唇角挑起微弱的弧度,“你和绥寧,確实很像。” “秦先生还有別的事吗?” “我听闻,你从黎敬州家中搬出去了。”秦应珩语调清淡。 姜绥寧的指尖生凉,她艰涩沙哑地说:“秦应珩,你找人跟踪我?” 秦应珩收起笑,他的语调很坦然,“没错,你长得...很和我心意,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姜绥寧说过了。 只是他没有相信而已。 姜绥寧失望冷笑,“我叫什么名字,和你没有关係!” 她说完,不等秦应珩反应,利落转身离开。 只是下一刻,姜绥寧抬眸,看见了黎敬州。 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转角,精致的眉眼情绪寡淡,正淡淡的看著自己。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全都听见了吗? 第26章 你是自由的 姜绥寧被黎敬州带到了顶层的私人房间。 房间里面没有拉窗帘,昏沉一片,好似夜色降临。 姜绥寧的后背紧贴著冰冷的墙面,感受到黎敬州近在咫尺的呼吸。 男人將她抵在角落,没有后退的打算。 姜绥寧的脑海中,都是黎敬州方才在甲板上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一贯是个顏色淡漠的人,那一刻,眉眼间难得有些怒气。姜绥寧竟是被他的目光震慑,一动不敢动。 而此时此刻,姜绥寧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声音有点哑:“你在生气吗?” 黎敬州没有回答。 他身上有檀意冷香,透著蛊惑人心的意味。 姜绥寧听见他说:“寧寧,你还喜欢秦应珩吗?” 姜绥寧的呼吸很重,她没有迟疑,“不喜欢了。” 刚刚还满身戾气的男人,似乎瞬间被安抚下来。 黎敬州抬手,轻碰姜绥寧的面容。 她的脸颊有些凉,上面有潮湿的水汽,大概是刚刚不自知地哭了。 黎敬州的心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汩汩冒血,很疼。 他的手微顿,指腹擦过姜绥寧脸上的泪水,缓缓靠近。 两人之间的身量差別很大,黎敬州弯腰低头,他的额头贴著姜绥寧的,一遍一遍,很轻地说:“对不起。”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姜绥寧本来是个很要强的人,可是在这样的安抚之下,生出了些心酸哽咽。 她说:“黎敬州,我之前,不该拿你气秦应珩的,我明明没想和你结婚,却利用你气他,我和他说...你会娶我。” “我会。”黎敬州轻声打断,“姜绥寧,无论你有没有拒绝我,我都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会娶你。” 姜绥寧闭上眼,在闭目的黑暗中,她唯一能感受到的鲜活,就是面前的男人。 姜绥寧说:“我不是好女孩,我不单纯,我世故,我冷漠,我很有心机。黎敬州,我和你想像中並不一样。” “姜绥寧,我从未想像过你。”黎敬州缓缓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的眸光在暗色中显得更深邃,“你就是你,你是什么样的都可以。” 灯光亮起,照亮了姜绥寧满是泪水的脸。 黎敬州的眉心皱起,男人稠丽精致的眉眼,些许无措,“我刚刚嚇到你了吗?” 姜绥寧摇头,她说:“没有...” 黎敬州没有追问,他拉过姜绥寧的手,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处。 轮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行驶在海中。 黎敬州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这个房间视野极佳,能看见雪意晴朗下,平静无波的深海。 “把眼泪擦乾,我们出去。” 姜绥寧用手背擦过脸上的泪水,她说:“那我们快点出去吧。” 黎敬州拿出暗色条纹的手帕,递给姜绥寧,“用这个擦。” 姜绥寧一一照做。 她的情绪已经平復下来了,黎敬州才问她:“刚刚怎么敢和我进来?” 姜绥寧捏紧了手上的帕子,她的声音发颤,“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男人似是很轻的笑了声,“怎么確定的?” “我在望居时,你对我很好。” 姜绥寧才20岁,身负那么多惨痛过往,於是对於向她施以援手的人,信任感很强。 黎敬州不动声色,“男人在对待猎物的时候,都很有耐心,有些人喜欢抓了又放,直到猎物主动回到他身边的过程。寧寧,万一我就是这样的人呢?” 姜绥寧攥著帕子的手开始出汗,她小声问:“那你是吗?” 黎敬州的眉眼少了平日的寡淡冷清,有些温柔的弧光流泻,他说:“我不是,你是自由的。” 姜绥寧一脸的深信不疑。 黎敬州將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她,“换上,我带你去走走。” 姜绥寧很惊讶,“你送我的?” “嗯,不知道合不合身。” 等姜绥寧收拾完从浴室出来,黎敬州看著面前的女子,难掩目光中的惊艷。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她真的特別適合月白色的裙子。 剪裁精致而简约的裙子穿在姜绥寧身上,一字领,下摆散开,绸缎质感的布料,还真的像是月光无暇。 黎敬州在想,其实姜绥寧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自己就会爱她。 而姜绥寧並不知道他的心绪,她朝著他露齿一笑,脆生生地问:“好看吗?” “好看。”黎敬州实话实话,足够诚恳,他朝著姜绥寧伸出手,声音透著轻柔,“走吧。”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铺著厚重复古地毯的走廊尽头,应侍生正等在那里,见到二人,连忙上前。 应侍生朝著二人鞠躬,“黎先生,宋小公子他们都在等您,请您隨我来。” 宋靳明他们都已经听说了黎敬州和秦应珩在甲板上的事。 毕竟就在一艘轮船上,有点事儿传得都快。 姜绥寧被黎敬州当场带回房间,眾人也有所耳闻。 宋靳明原本估摸著,黎敬州今晚是不会出来了。 按照他对黎敬州的了解,估计是真的动怒。秦应珩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过分张狂。 结果,男人云淡风轻,拉著姜绥寧走了进来。 宋靳明真是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倒是赵权,还算平静,朝著走进来的黎敬州頷首。 姜绥寧之前在望居见过这两位,至於撞球桌上那位,林家的小少爷林清辞,姜绥寧也曾见过。 只是那个时候,林清辞只有十七岁,姜绥寧的记忆中,他还是一个烫著长捲髮的少年。 如今,整体打扮风格真是收敛了很。 而此时,林清辞看见姜绥寧的脸,好似撞见鬼了。 他像是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从撞球桌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姜绥寧跟前,直言不讳:“你长得...真像姜绥寧啊!” 姜绥寧微笑,“是吗?” “是啊!简直是一模一样!靠!我就说呢!”林清辞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难怪!难怪秦应珩会这么出格,你都不知道,你长得和他的亡妻简直一模一样,他这些年可是找了不少替身,没一个有你这么像的...” 姜绥寧的笑容淡了点。 第27章 你行吗 宋靳明咳嗽一声,打断林清辞的口无遮拦。 黎敬州神色寡淡,他的手轻放在姜绥寧肩上,淡声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姜绥寧说:“炸鸡。” 黎敬州看向身后的应侍生,后者心领神会,出去准备了。 於是10分钟后,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看著姜绥寧啃鸡腿。 黎敬州替她將吸管放在可乐杯里,问她吃饱了吗? 宋靳明看得直皱眉头,“我现在看著油炸食品就觉得腻,你居然能一口气吃这么多!” 黎敬州面无表情的看了宋靳明一眼。 姜绥寧可喜欢吃鸡腿了,之前在月盪山,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饱饭,更不要说肉。 她的第一顿炸鸡是夏彤请她的,吃到第一口,惊为天人。 姜绥寧绝不允许有人詆毁她的炸鸡! 她一边用力咬了一大口,一边说:“年纪大了代谢不好,是容易觉得腻。” 宋靳明捂著胸口,气炸了:“什么年纪大!我比黎敬州还小3月呢!” “哦。”姜绥寧又扫了一眼,“那你就是代谢不好!” 宋靳明唇角抽搐,看向黎敬州,眼中分明写满了『你的口味真独特』。 黎敬州直接无视他,他看著姜绥寧吃东西的样子,觉得怪可爱的,於是问道:“够不够,要不要再来一份?” 姜绥寧说吃饱了。 一旁,林清辞手机响起,他接了个电话,突然站了起来,“我哥到了?他到哪了?他在游轮上?” 林宗年的性格,绝不是爱凑热闹的。 林清辞震惊:“你看错了吧?什么...真的假的?” 眾人纷纷看向他,宋靳明根本掩饰不住眼中的好奇,一等林清辞掛断电话,就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林清辞说:“那个...我现在有点事儿,你们先玩,等等晚宴上见。” “誒...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走了!”宋靳明看著林清辞远去的背影,看是遗憾,“林宗年的瓜,我是真感兴趣!” 姜绥寧不太感兴趣,她给夏彤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上来找自己玩。 猴子屁股红彤彤:“在忙。” 姜绥寧没强求,嘱咐她下次別和姜希闹得不愉快,实在是没有必要。 夏彤没回,姜绥寧听见宋靳明说:“咱们找点事做,不如打个麻將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权终於开口了,“好。” 姜绥寧摆手,“我不会...” “很简单的!我等等教你规则!”宋靳明说:“小爷我可是出了名的高手,你算是走运!能让我来做你的师傅!” 姜绥寧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教我...” “我教你就行了。”黎敬州开口,打断姜绥寧的话,他说:“我的技术也还行。” 岂止是还行,在宋靳明和黎敬州少数的那几次打牌消遣中,都被弄得鎩羽而归,输的那叫一个惨烈。 姜绥寧有点迟疑,“你行吗...” 黎敬州抬手,摸了摸姜绥寧的头髮,他微微倾身,在姜绥寧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寧寧,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姜绥寧的脸一下子红了。 这个麻將確实和黎敬州说的一样,简单好上手。 姜绥寧简单学习了一下,跃跃欲试:“我知道怎么玩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她这个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宋靳明嗤笑了声,调侃道:“等等输了可別哭啊!” 姜绥寧表示不会,强调说自己牌品很好。 赵权笑笑,率先坐下。 黎敬州给姜绥寧拉开椅子,“不用太当一回事儿,只是打发时间,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等等可以去做別的。” 这般无微不至的样子,他们这两个做兄弟的,可是从未见过。 麻將就绪,第一局开始。 大概是新手保护期的缘故,姜绥寧手气很好,没有几个来回,就自摸了。 宋靳明还在吹嘘自己往日在牌桌上的战绩,冷不丁听见姜绥寧把牌放倒,中气十足的一声『自摸了』,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吧...” 贏不了黎敬州就算了,怎么连这个小丫头片子也贏不了! 黎敬州眼中都是笑意,他率先將一张一百块递给姜绥寧。 宋靳明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小的麻將,钱小的都不算钱,但是输给一个新手,真是丟脸! 他还在扼腕,赵权愿赌服输地给了钱,催促道:“你还愣著干什么,给钱啊!” 宋靳明长嘆一声,把钱给了姜绥寧。 “谢谢谢谢!”姜绥寧笑眯眯地接过,把三张纸幣叠在一起,递给黎敬州。 黎敬州愣了愣,眼中有笑意,“给我的?” “还你的。”姜绥寧说:“之前你不是借了我100块吗?连本带利,还你三百!” 黎敬州接下了,淡淡点评,“利息还挺高的。” “可说呢,”宋靳明笑著打趣,“高利贷都没这么黑心的。” 气氛正好,大门突然被打开,林清辞走了进来。 赵权隨口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林清辞一脸严肃,摆手道:“可別说了,我在楼下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根本就没人啊!也不知道是谁瞎了眼,说我哥在!” “你快喝口水吧,看你累的。”宋靳明说:“我就说嘛,林宗年根本就不是会凑热闹的人。” 林清辞走向一旁的矮桌,灌了口茶水,“你们不知道,我哥前几年总在看姜绥寧的照片,我还以为他和秦应珩一样,想来看看...” 林清辞说到这里,终於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默默把嘴闭上了。 黎敬州这次没有什么反应。 姜绥寧则是非常篤定,“不可能和姜绥寧有关係,姜绥寧没见过林宗年。” “你还不信?”林清辞走向姜绥寧,在手机里一通翻阅,之后,对著姜绥寧展示照片,“就是这张!” 照片是一个刺青店,姜绥寧坐在地上吃泡麵,低著头,五官都看不清。 倒是她的身旁,站著一个短髮利落的女子,正在抽菸。 女子的眉目凛冽清秀,正是夏彤。 姜绥寧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她抬眼看向林清辞,道:“你情商可真低。” 第28章 拿什么和我斗 林清辞还一脸不解的看著姜绥寧,“为什么?我情商哪里低了?” 姜绥寧不想点拨他,她摸摸桌上的麻將,问大家要不要继续。 赵权挑起唇角,表情淡淡的,“可以。” 於是眾人又开始新的一轮,只是这一次,姜绥寧的手气没那么好了,断断续续的基本一直在输。 宋靳明从姜绥寧手中接过钱,调侃道:“你还挺沉得住气。” 黎敬州看了宋靳明一眼,也把钱甩到了他面前。 他今天本就是陪著姜绥寧在玩的,自然也就是放水得很,偏偏宋靳明那廝跟打了鸡血似的,非得贏出个牌面来。 而姜绥寧板著脸,很严肃:“我在研究你们的打法。” “那你多研究研究,小爷我等著你逆风翻牌啊!”宋靳明嘿嘿一笑,满意地摸了摸手上的一沓钞票。 真是好久没贏得这么过癮了! 一转眼,黄昏降临,天色暗下。 黎敬州起身,將一旁的西装外套披在姜绥寧身上,“宴会开始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姜绥寧推开黎敬州的外套,她说:“我自己下去找夏彤就好。” 黎敬州垂眸,看著自己被姜绥寧拒开的外套。 男人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不需要我陪著你吗?” “不用。”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姜绥寧顿了顿,补充道:“下面都是人,我怕影响你。” 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放眼整个京港,找不出第二个。 姜绥寧前脚刚走,宋靳明就摸著面前的麻將,感慨道:“州哥,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这么拿不出手啊!” 真是煽风又点火。 黎敬州坐下,修长的手指轻敲牌桌边沿,语调一改方才的温和,开始生冷,“闭嘴。” 宋靳明耸肩。 林清辞在姜绥寧的位置上坐下,跃跃欲试,“要不我们继续唄!州哥,我听说你去年在国外的拍卖会拍下了一颗红宝石,叫什么『綺梦』的,就拿它来玩一局怎么样!” 黎敬州面无表情,冷淡地说:“已经送人了。” “你送谁了?”赵权难得被勾起好奇心。 “埋在绥寧的墓地里了。” 眾人,“...” 宋靳明诚心发问,“那之前,你每年拍下的那些珠宝...不会都埋进去了吧?” 黎敬州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哪怕是在场的其余三人,见惯了浮华名利,过眼成烟,可是黎敬州这种行为,还是叫他们嘆为观止。 那些动輒八九位数的宝石,就这么埋地里了? “州哥,你可真奢侈。”林清辞由衷道。 而另一边,姜绥寧从电梯下去,刚刚到宴会门口。 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她一出现,眾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她本就生得漂亮,美人痣明艷,面目含秋,是那种一眼惊艷的美人,更不要说,黎敬州给她准备的裙子非常合適她。 有好事者窃窃私语,“这是林总新签的艺人?” 不远处,姜希正在和几名艺人聊天,其中一个,正是给姜希帮腔的温梨。 温梨见姜希突然不说话,顺著她的目光看过去,连忙道:“这个女人怎么又出现了!” 姜希冷笑,声音透著戾气,“黎敬州养的情妇,上不得台面的贱人!” 温梨的眼中,多了惊愕。 姜希並不是那种情绪化的人,她能在星河传媒站住一姐的位置,除了秦应珩的关係,和平日里八面玲瓏的作风不无关係。 因此,这还是温梨第一次听见姜希如此动怒。 温梨眼中透著迟疑,道:“希姐,你没必要这么生气的!你也说了,就是个情妇罢了。” “没错!希姐,她一边做黎先生的情妇,还一边破坏你的婚姻,我们都不会让她好过的!”苏雅婷也连忙附和道。 姜希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著姜绥寧的方向,咬牙切齿。 姜绥寧根本没有听见她们的私语,她刚走进去,夏彤就一脸惊艷地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真好看!” 姜绥寧笑得甜甜的,“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夏彤扑哧笑了,“你不是刚吃了炸鸡吗?” 姜绥寧一本正经,“民以食为天,我又饿了。” 两人朝著一旁的甜点台走去,快到的时候,被温梨拦住了去路。 姜绥寧脸色冷下去,“让开。” 温梨看著面前的姜绥寧,眸中划过妒嫉。 自己辛辛苦苦在娱乐圈打拼,还要腆著脸巴结姜希,才有今天,这个女人倒好,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温梨开口,满是厌恶:“你一个做情妇的,还这么囂张?” 夏彤脸色冰冷,当即就要发作。 姜绥寧平静开口:“谁和你说的?姜希吗?” 温梨一愣,“姜希可是秦应珩的妻子,著名影后,也是你可以攀扯的?” 姜绥寧冷笑,“她確实不配我浪费口舌。” “你竟敢不尊重姜希老师,你难道不怕秦先生找你麻烦吗!”苏雅婷走过来,双手抱胸,冷冷道。 姜绥寧看见,不远处,姜希正在喝酒,红裙秀美,一脸看戏的表情。 姜绥寧知道姜希今天为什么要挑衅自己。 秦应珩当眾和自己离开,对於姜希而言,必定是心口的一根刺。她现在满是愤怒,又怎么会让自己好过。 可惜姜绥寧这个人没什么同情心。 她直接无视温梨和苏雅婷,走到姜希面前。 水晶灯下,灯光照得姜希的脸白得刺目,没什么血色。 姜绥寧隨意拿起一旁的红酒,淡淡道:“好玩吗?你觉得让他们两个刺激我两句,有什么用吗?” 姜希微笑,“我就是要让你难受。” 姜绥寧上下扫了姜希一眼,看见她捏著红酒的手青筋暴起。 “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放过你啊。”姜绥寧淡淡道:“你知道吧?秦应珩想要我和他在一起。” 姜希瞳孔紧缩,那种噩梦般的感觉,又开始重演了。 她呼吸变得急促,狠而低的嗓音:“姜绥寧!你难道想做第三者?” “不是我想不想,是秦应珩真想呢。”姜绥寧轻拍姜希的肩膀,“你连个叶小婉都斗不过,你拿什么和我斗?” 第29章 配不上 姜希如坠冰窟,有些回忆掀翻情绪,涌起翻江倒海的恐慌。 姜绥寧是个魔鬼,这是姜希在姜绥寧回来的那天,就知道的事。 17岁的姜希站在楼梯上,手里抱著漂亮的洋娃娃,穿著公主裙,看著被管家从门外领进来的,瘦骨嶙峋的少女。 那是18岁的姜绥寧,她分明已经被月盪山的生活摧残得不成样子,可还是轻而易举的,美到叫人屏住呼吸。 她仰起脸,落地窗外是白皑皑的雪光,而她肤色胜雪。 她对自己微笑,很轻柔,很冷淡的嗓音,“姜希妹妹,好久不见。” 姜希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她有一种预感,姜绥寧的出现,会夺走她的一切。 这个从月盪山回来的小疯子,就是自己人生最大的阻碍! 她一定要把她赶出家门。 所以,才有了不久之后,姜绥寧被罚跪在庭院中,冻到失去意识,直接晕倒。 她和母亲心照不宣,预备让姜绥寧死在那场大雪中。 一个无关痛痒的女儿罢了,就算真的死了,难道姜山还会追究吗? 姜希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可后来发现,她唯一算漏的,是秦应珩会多管閒事,把姜绥寧救下。 那是姜希认识秦应珩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他一贯云淡风轻的脸,出现惊慌神情。 他竟然很在意姜绥寧。 姜希很害怕,她害怕自己暗恋这么多年的人,也许会不属於自己。 后来,姜希在姜绥寧这里,验证了自己的恐惧。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姜绥寧在高热醒来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姜希,秦应珩很好,我很喜欢。” 正如此时此刻,姜希脸色煞白的看著姜绥寧的脸,她挑衅的话语在耳边迴荡: ——“你拿什么和我斗?” 姜希感觉到心口剧烈的疼痛,她踉蹌著往后退了两步,手撑在放著香檳酒的檯面上,下意识用力。 檯面上丝绸质地的桌布被扯拽,那垒得极高的香檳酒顷刻间倒下,不偏不倚,砸在了姜希身上。 姜绥寧当然看见了,她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在眾人的惊呼声中,冷眼看著姜希满身狼狈,跌倒在地上。 “希姐!希姐你没事吧!”温梨从一旁衝过来,慌张地扶起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姜希。 姜绥寧垂眸看著,眼中无波澜,如同深不见底的沼泽。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看客,星河传媒的这些演员和高层们,平日里都看著姜希高高在上,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能当眾失態。 看著身处云端之上的人出丑,多新鲜的事儿。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家都不敢露出太过分的看戏表情,甚至有人故作担心地问姜希是否有事。 可从始至终,没有人上前帮忙。 姜绥寧身上穿的裙子价值不菲,加上那张比姜希还要出色的脸,眾人都在暗暗揣测她的身份。 局势不明朗,还是沉默看戏最好。 温梨则是满脸愤恨地看向姜绥寧,“你这个疯子,你竟敢推希姐!” 姜绥寧冷眼看著,“说话之前先把眼睛装上,姜希是自己摔到地上的,和我有什么关係?” “你!”温梨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女人,真是蛇蝎心肠!” 而姜希躺在温梨怀中的姜希突然捂著胸口,剧烈喘息。 温梨反应过来,朝著一旁手足无措的苏雅婷吼道:“去找秦先生!马上去找他!” 苏雅婷刚刚都嚇傻了,回神连忙道:“好,我现在就去!” 说著,她就往外跑。 夏彤也不是傻子,看这仗势也知姜绥寧处境不妙,她咬咬牙,也紧跟著跑了出去。 不就是搬救兵吗!就她姜希有救兵? 人群中心,姜希正垂著眸子,艰难地捂著胸口,一副娇弱无力的虚弱样子。 温梨动作极快地给姜希服药,她现在看姜绥寧,和看杀人凶手没有区別。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妒嫉希姐到这个程度,不惜当眾杀人!” 温梨的眼中都是愤怒,“你这个贱人!秦先生马上就过来,他看见你欺负希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绥寧似笑非笑:“当眾杀人这个事情,我没做过,姜希,你呢?你做过吗?” 姜希口里还含著速效药,听见姜绥寧的问话,她停止了吞咽的动作。 她不能再让姜绥寧翻身了! 她现在已经得到了秦应珩的注意,也许有朝一日,她就会將自己取代。 她要借这个机会,將姜绥寧摁死,让她再也不会得到秦应珩的偏爱! 姜希眼中阴霾密布,她微微偏过脸,借著掩面咳嗽的机会,將药片吐在了手心里。 “希姐...你没事吧!”温梨紧张不已。 姜希攥紧了拳,皱眉看著姜绥寧,“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想要我死...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没有推你。”姜绥寧冷冷道。 姜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她没有及时吃药,唇角溢出血来,“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要置我於死地。” 姜绥寧听著姜希一再的给她当眾泼污水,冷笑一声,“你確实是该死啊,姜希,你早就该死了,还有你那个妈,你们都该死!” “闭嘴!”人群之外,一声冷喝。 姜绥寧的脊背驀然挺直,有些僵住。 她听得再真切不过了,这是秦应珩的声音。 眾人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道。 秦应珩在眾人不安的目光中,大步走向姜希。 “应珩...”姜希的声音满是委屈。 眾人也一改方才模稜两可的態度,爭先恐后道:“这女人太过分了!竟然想当眾杀人!” 姜绥寧面容平静,她余光看见秦应珩將姜希抱起,没有回头。 偏偏秦应珩再度开口,声音冷沉如冰,他说:“谁让你走了!来人,把她给我一起带走。” 姜绥寧难以置信地转头,“秦应珩,这件事和我没有关係,是她自己摔到地上的!” “你刚刚对姜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还在狡辩!”秦应珩眼中泛起厌恶,“你配不上你这张脸!” 第30章 你看看我 人究竟要有多失望,才会对一个人彻底心灰意冷。姜绥寧在这一刻,算是真切领悟了。 私人休息室內,夜色全然笼罩。 姜绥寧坐在秦应珩面前,看著男人身陷深沉幽暗的灯光,指尖烟火猩红。 姜绥寧想,秦应珩的情绪烦闷,是因为他珍视的妻子,正面临生死一线,对吗? 有隨航医生朝著里间走去,步伐急促,姜希正躺在里面,生死不明。 姜绥寧一动不动,她才坐下没多久,身体便渐生冷意。 她看著秦应珩,勾唇,笑容冷冷的:“你预备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还有脸和我提离开?”秦应珩语调冷淡,他轻点指尖菸灰,字字透著冷意:“姜希如果有什么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姜绥寧笑了,“你不觉得,也许是她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觉得她该死吗?” 秦应珩猛然抬眸,颇为不可思议,注视著姜绥寧,她的身旁有一盏古董落地灯,温暖的灯光將她的面容晕染,宛若上好的羊脂玉,神態无辜又天真。 真像啊... 真像他的绥寧。 偏偏,她不是。 秦应珩心中有怒气升起,他冷声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害人还有理了吗?” “我没理。”姜绥寧从善如流,她一脸无所谓地耸肩,“我就是討厌她!她这么惨,我很高兴。” 秦应珩拿著香菸的手,指尖微蜷。 手中的香菸被拦腰折断,沉香条幽沉的香气在一瞬间爆裂。 温文尔雅的贵公子眉眼间都是阴霾顏色,他驀然起身,走向姜绥寧。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姜绥寧看见秦应珩起身的瞬间,就想反抗的,只是下一刻,男人扼著她的脖颈,將她死死压在沙发上。 姜绥寧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息,她紧紧握住秦应珩的手,呼吸猛然急促,“放...开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秦应珩温柔笑笑,笑意未达眼底。 他斯文温润的皮囊下,本质也是手段残忍的人,他说:“姜希是我的妻子,你敢当眾伤她,没想过后果吗?” 姜绥寧挣扎不过,乾脆鬆开手。 她看著秦应珩近在咫尺的脸,工笔细绘,每一笔都是精雕细琢,只是神色太凛冽,没有半点温软惻隱。 姜绥寧眼角有一滴泪,无声滑过。 她的声音因为窒息感而颤抖,怀著最后一丝希望,哑声道:“秦应珩...你看看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男人扣在她脖颈上的手一僵,之后,表情更冷,“你就算顶著和绥寧一模一样的脸,我也不会被你蛊惑。” 姜绥寧心寂成灰,反倒是笑了,“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姜绥寧?你不想她还活著吗?” 她的笑容落在秦应珩眼中,分外刺眼,他眉眼骤沉,一字一顿:“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门就是在这一刻被猛烈推开的。 宋靳明劝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急切紧张:“州哥,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別衝动!” 姜绥寧侧眸,看见黎敬州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他精致艷色的面容,此刻满是戾气,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秦应珩鬆开姜绥寧的脖颈,刚刚站稳,就被黎敬州迎面打了一拳,结结实实,声音沉闷。 门外,宋靳明已经嚇傻了。 赵权和夏彤也赶了过来,正站在门口。 眼看著秦应珩还没站稳,黎敬州又是一拳,毫不迟疑地袭上他的侧脸。 这是打算动真格。 “別打了。”姜绥寧语调平静。 谁都没想到,黎敬州竟然真的停了。 他放下手,走到姜绥寧身边扶起她,轻轻拍著她的背,手在发抖,“没事吧...” 姜绥寧总是能看见黎敬州最失態的样子,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墓地,第二次星河传媒门外的车內,第三次...是现在。 每一次,都和自己有关。 姜绥寧摇摇头,她说没事。 黎敬州的目光落在姜绥寧泛红的脖颈上,眼中一片阴霾。 黎敬州看向正面无表情、平静擦著唇角血渍的秦应珩,之后,起身走向他。 秦应珩对於黎敬州所知不多,这个年轻男人身居高位,俯瞰整个京港的权势蓝图,位高权重,行踪诡譎。 这些年,秦家和黎家对峙两方,黎敬州从始至终,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 他似乎很排斥秦家,於是从黎敬州上位之后,秦黎两家再无合作。 黎敬州站在秦应珩面前,表情寡淡,“谁让你碰她的?” “州哥...州哥...”宋靳明小心翼翼的走到黎敬州身旁,他劝解道:“你先別生气,万一嚇到小姑娘就不好了!” 秦应珩倒是很从容,他终究是年长黎敬州几岁,镇定自若看著自己指腹上的血渍。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你的女伴当眾伤害姜希,姜希现在还在里面昏迷不醒,我只是略施惩戒,合情合理。” 黎敬州一把扯过秦应珩的衣领,“那是姜希该死,她死不足惜。” 秦应珩本不想將事情闹大,坐到他们这个位子上,几乎没有值得自己失態动手的事。 他刚刚对姜绥寧的失控举止,他知道不妥,所以才任由黎敬州如此质问。 可是黎敬州明显不打算善了。 秦应珩垂眸,看著自己被黎敬州紧拽的衣领,“姜希是姜家小姐,出身名门,大家千金,和你的女伴,天壤之別。” 姜绥寧已经缓过来了,此时,她听见秦应珩的话,心中只剩一片麻木,她说:“黎敬州,我们走吧。” 黎敬州没回答,他鬆开秦应珩的衣领,恢復一贯的淡漠神情,字字寡淡,“秦应珩,看好你的姜希,她再敢使绊子,我不会放过她,还有姜家。” “你怎么就能肯定是姜希的错?”秦应珩笑笑,语气很温和,“感情用事容易败北,黎敬州,我等著看你输得一无所有。” 宋靳明表情难看,和门外的赵权对视一眼。 很好,本来是暗里不和,现在直接摆到明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