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打猎养家,我替汉高祖斩白蛇》 第1章 穿越秦末,化身猎户 “你还是不是人!” “居然让亲闺女替你去服徭役?” 陈彦睁开眼,便见一穿著古装的清秀妇人手握木棍,愤怒又警惕的看著自己。 他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额头,竟弄得满手是血。 陌生的记忆紧隨而至。 简陋的茅屋、破旧的草蓆、用石块隨意堆砌起来的炉火……即便难以置信,但周遭的事物无一不在证明著,他確实穿越了。 还是民不聊生,苛政酷刑猛於虎的秦朝末年。 原主也叫陈彦,家住丰县淮阴亭,东边就是汉高祖的故乡沛县。 虽然与自己同名,秉性却截然相反,游手好閒又懦弱无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废物。 更为人所不耻的,这傢伙居然是个窝里横。 在外面受了欺辱,便会回家打骂妻女来出气。 近日甚至为了逃避徭役,不惜让仅仅十二岁的女儿女扮男装顶替自己,这才被妻子赵淑敲破了脑袋。 当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一边暗暗唾弃原主,陈彦一边揉著脑袋站了起来,不想手臂粗细的木棍便掛著呼呼风声再次砸下。 “滚!別碰茹儿!”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赵淑误以为陈彦是贼心不死,还想抓女儿去充壮丁,即便颇为惧怕,仍然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哪成想因为太过惊慌,双脚直接绊在了一起。 眼看著对方就要撞到茅屋的木柱,陈彦赶紧抢先一步,將其拦腰抱住。 好巧不巧,双臂正横在赵淑的胸前。 嘶! 丰腴软弹的触感令陈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对沉甸甸的硕果在他双臂挤压之下,顿时聚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媳妇看著面黄肌瘦,还挺有料! 闺女茹儿怯怯的站在她的身后,乖巧可爱,只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有妻女如此,夫復何求? 对於前世单身了一辈子的他来说,这不正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嘛! 哪怕还没有交流,陈彦却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了。 可旖旎的气氛仅仅持续了片刻,赵淑便厌恶的推开了他。 “放开我!” 目光冰冷。 仿佛是仇人相见。 陈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还停留在过去。 当务之急,必须先让媳妇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混蛋了! “娘子,之前是我不对!” “你且放宽心,徭役的事为夫自会处理,从今往后,定让你们母女吃饱穿暖,不再受半点委屈!” 陈彦发自肺腑的表態。 “哼!你处理,你如何处理?” 赵淑只当他是在说笑话。 一个连妻女都养不活的男人,一个在村里人人可欺的废物,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依大秦律,凡缴纳双倍税赋者,可免徭役!” 陈彦自信的回道。 同时嘴角上扬,儘量让自己显得温柔。 换来的却是几声冷笑。 “双倍?家里已经两日没开火了,別说是银钱,就连一粒米也没有,你別做梦了!” 像是在佐证母亲的话,茹儿的肚子適时的咕咕叫了起来。 看著闺女因飢饿而惨白的小脸,陈彦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不行! 必须想办法先让妻女填饱肚子。 可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谁家都没有余粮。 更何况以他的人缘,村里人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借粮! 恍然间,透过窗欞,远方层峦叠嶂的大山映入了陈彦的视线,顿时令他眼前一亮。 对啊! 前世他为了追求爱好,几乎走遍了世界上所有的险地。 不但成了知名探险家,还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野外求生技巧。 闺女不是饿了嘛! 那就打一头野猪来给她补补营养。 毕竟眼下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麻雀都能变成保护动物。 在秦始皇横扫六合之后,便收天下之兵铸成了十二个金人,除了几种生活工具外,民间甚至连根铁丝都没有。 以至於猎户这个职业几乎销声匿跡,而山林间的飞禽走兽简直多如牛毛。 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像前世那般束手束脚,可以尽情渔猎山野,陈彦忍不住兴奋的搓了搓手。 也顾不上媳妇的鄙弃和质疑,抄起家中的斧头,便向院外走去。 “你这是作甚?” 赵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法之事,立刻拦在了门口。 斧头可是在官府备了案的。 若是用它为非作歹,立刻就会被查到。 而秦朝实行的是连坐制度,一人犯罪全家遭殃。 赵淑虽然不想管陈彦的死活,但却不能不顾自己和闺女。 “放心,我就是去砍些竹子!” 陈彦又是暖暖一笑。 见状,赵淑愣了片刻,忍不住迷惑的打量起来。 这还是自己那个只会窝里横的废物男人吗? 从前被追问的时候,他何曾如此轻声细语,估计早就拳脚相加了! 陈彦家院墙外,就有一片竹林。 一番精挑细选之后,他砍了整整八根。 接著又在媳妇和闺女诧异的目光中,一一劈成竹片。 赵淑根本弄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当头一棒打傻了,所以也不再搭理陈彦,转而带著闺女到山脚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野菜。 时光飞逝。 整整一个上午很快过去。 当母女俩飢肠轆轆的空手而归,却看见陈彦的手中多了一张造型怪异的竹弓。 此刻,正搭著打磨好的竹箭试验呢! “这……是你做的?” 赵淑惊讶的看著陈彦手中的竹弓,仿佛不认识这个已经共同生活了六年的男人。 “工具不太顺手,否则还能更精细一点!” 陈彦倒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 堂堂世界排名第一的探险家,手搓一张反曲弓还不是小菜一碟。 別看这玩意简陋,但威力却不是秦朝弓弩能比的。 即使没有金属箭头,也能將浑身铜皮铁骨的野猪射个对穿! “茹儿等著,爹这就进山打猎,今晚保准让你吃上肉!” “真的?!” 女孩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在她天真的思维里,能吃上肉便是最幸福的。 “从今往后,爹对茹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陈彦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隨后便走出了家门。 “哎……” 赵淑刚想叫住他,但看著那坚定的身影,没来由竟有种久违的心安,甚至不由得暗暗自问,难道对方真的变了? 可他一个人进山,不会有危险吧! 心中刚刚冒出这个想法,赵淑便猛的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还关心起这个人渣了! 与此同时,陈彦已经出现在了碭山脚下。 第2章 猎到熊,媳妇却丟了 碭山。 传说中汉高祖斩白蛇就在这。 虽然更多是神话色彩,但也侧面证明了此地物產之丰富。 陈彦刚刚踏入这片人跡罕至的山林,便领略到了。 呼呼啦啦的飞鸟被他惊得四散纷飞。 幽静的林间,不时还会传出几声悠长的兽吼。 很快,他感觉脚下一泞,低头看去,正踩在一坨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粪便上,顿时兴奋的咧了咧嘴。 这可是好兆头! 说明附近有大型野兽出没。 陈彦前世杀死的猎物不计其数,甚至不乏驯鹿、野牛、人熊等等重达半吨左右的巨兽。 既然今日遇上,甭管是什么,肯定没有错过的道理。 至於是否危险,那从来都不是探险家该考虑的问题。 因此,他二话不说,抓起粪便就往身上抹。 虽然挺噁心,但这是野外狩猎的必备技能,可以隱匿自身气息不被发现。 周围到处都是参天的古木,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日,他隨手拎著一根枯枝,边走边敲打著经过的每一棵大树和巨石。 如此便能驱赶那些善於偽装的蛇虫鼠蚁,避免被它们偷袭。 也就是所谓的打草惊蛇。 隨著不断地深入,山林中愈发静謐起来。 依靠著丰富的经验,陈彦又发现了两处野兽的排泄物。 为了验证心中的推断,他甚至將粪便扒开,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节还未消化的骨头。 看样子,追踪的这个目標確实是个大傢伙。 心中满是期待,但陈彦也没忘隨手採摘一些能够食用的蘑菇和野菜。 狩猎巨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万一最终没能寻到,带回些山货也算有所交代。 但今日,上天还是垂青了他的。 从进山算起,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猎物的踪跡终於出现了。 竟然是一头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人熊。 只不过那傢伙直立起来还不到两米,明显没有成年。 这下,陈彦更高兴了。 若是成年人熊他或许还会失败,但要对付前面这个傢伙,简直手拿把攥。 此刻幼熊正晃动身躯,不停撞击著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 陈彦与其相聚大约二百步,看得並不真切。 按理说,熊类確实有蹭树的习惯。 树皮中分泌的油脂粘在它们的皮毛上,甚至比鎧甲还要坚韧。 但这头熊却是在撞击,似乎想靠这种方式,將树上的什么东西撞下来。 难道是蜂巢? 想到此处,陈彦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可是他最不想遭遇的情况。 一般没有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或许会觉得遇到狗熊吃蜂蜜,正好可以一箭双鵰。 但对於真正的探险高手,无孔不入的野蜂甚至比毒蛇、老虎还要恐怖。 至於蜂蜜,更是想都不要想。 “实在不行,就只能把那傢伙引出来了!” 陈彦压根不打算招惹那些野蜂,可想要狩猎幼熊,必然会惊动它们。 思来想去,也只有用更具吸引力的东西,將目標勾出危险区域。 办法倒是不错。 只是陈彦根本没有诱饵。 家里穷得叮噹响,別说肉了,就连一根骨头都没有。 脑海中,闺女可怜巴巴的眼神令他实在不忍心失言,最终咬了咬牙,抽出一支竹箭,划破了手臂的皮肤。 隨后又在衣服上扯了块布,沾满自己的鲜血。 “成败在此一举,就看这傢伙之前吃没吃过人了!” 悄悄將距离拉近到一百步,陈彦喃喃自语道。 传闻人对野兽的吸引力非常大。 许多动物园、马戏团驯养的狮虎,偶然尝到人血之后,都会彻底爆发野性。 如果面前的傢伙也有过类似的经歷,肯定会放弃头顶那可望不可及的蜂巢。 心中默默祷告一番,陈彦弯弓搭箭终於出手。 竹箭上掛著带血的布条,在林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確无误的落在了人熊的脚边。 突然產生的异响也把幼熊嚇了一跳。 但在仔细嗅过布条之后,陈彦能够明显感觉到它变得更加兴奋暴躁了,不一会便开始朝这边移动。 当双方相距不到五十步的时候,人熊也发现了一直蹲在暗处的陈彦。 这傢伙竟直立而起,猛然发出咆哮之后,如火车般撞来。 嗖! 弓拉似满月。 箭走如流星! 陈彦身体纹丝不动,瞄准人熊,一连射出三箭。 或许是此身的力量实在太差。 虽然三箭全部命中,但却未能伤及要害,反倒激发了人熊的凶性。 它不再试探,一路横衝直撞。 几棵手臂粗细的树苗只一下,便应声折断。 但陈彦仍旧不动如山。 眼看著人熊只剩二十步之距,他屏息凝神,再次取出三支竹箭。 嗖! 嗖嗖! 三支竹箭竟在空中连成一条直线,直奔人熊最脆弱的眼睛。 吼! 山林中,不甘的嘶吼久久迴荡。 巨大的衝击力令竹箭从人熊的眼睛射入,又从后脑贯穿而出。 饶是如此,这个傢伙仍旧顽强的前冲了数步之后,才看看倒在了陈彦的面前,彻底不动了。 呼! 长长的出了口气。 陈彦没有立刻靠近,而是观察了一会儿后,又朝人熊的眼眶里补了几箭。 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狩猎人熊了,但前世用的可都是猎枪。 威力远不是弓箭能比。 直到確定猎物彻底死透了,陈彦这才取出早就磨好的石刀,一点点切开了人熊的肚皮。 一个时辰的忙碌,他终於將猎物肢解完成。 看著地上那张完整的熊皮,四只熊掌以及近二百斤熊肉,陈彦满意的深吸了口气。 收穫颇丰啊! 这要是运回家,不但媳妇和闺女能美餐一顿,熊皮和熊掌还能卖给酒家和皮货商人,税费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不过,在山林大摇大摆的扛著两百多斤血食跟找死没有区別。 为了掩盖住血腥气,陈彦又生火熏制了一番,这才收拾行囊往家赶。 等人到了家门口,已经接近子时。 大半日的奔波令他有些吃不消,便扯开嗓子呼唤媳妇。 可喊了半天竟没人回应。 陈彦还以为赵淑是不愿意搭理自己,便揣著熊掌喜滋滋的进屋了,想给母女俩一个惊喜。 然而推开门,他却傻眼了。 屋里空无一人! 第3章 叫板亭长 陈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日,最后媳妇和闺女却丟了。 围著自家院子整整找了三圈,也不见那对母女的踪跡。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院墙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脑袋! “陈彦,你咋才回来?” 原来是邻居吴莱。 也是村里唯一跟陈彦关係还算说得过去的人。 这傢伙睡眼惺忪,明显是被吵醒的。 从前俩人经常聚眾玩叶子戏,吴莱只要输了钱,准保找藉口开溜。 因此,也与陈彦一起成为了全村人嫌狗不待见二人组。 而且这傢伙更惨。 三十多岁了仍然是光棍一条,晚上连个暖被窝的都没有。 “老吴,我媳妇和闺女去哪了?” 陈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兜里揣的什么,分我一半就告诉你!” 別看吴莱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可贼的很,早就发现了陈彦怀里的熊掌。 “分你奶奶个腿!” “再不说,老子把你嘴彻底封死!” 陈彦一个健步衝上了墙头,差点没把吴莱嚇个跟头。 后者刚想开骂,但看到他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愣是把脏话咽了回去。 “被亭长给带走了!” “人家以为你逃役,便把张娘子和茹儿拉去充数!” “你今晚若是不回来,估计娘俩明日便要被送去修长城!” 吴莱边说边紧了紧身上的破絮。 冬天的尾巴,对於他这种穷人来说,还是太冷了。 “樊仁?” 听对方提起亭长,陈彦脑海中立刻冒出了一个名字,眼中的怒火更旺。 如果说他和吴莱不是好东西,那樊仁便是远近闻名的恶霸。 仗著有个在县里当差的哥哥,整日横行乡里。 更是对张淑覬覦已久。 实际上,让茹儿代替服徭役的主意,就是那狗日的给原身出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陈彦妻离子散,然后趁虚而入。 简直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很明显,今日樊仁就是以陈彦有可能潜逃为藉口,故意把张淑母女带走的。 至於到底要怎样处置,只有他清楚。 “狗日的樊仁,我家娘子和茹儿若是少一根头髮,老子就活劈了他!” 一想到媳妇和闺女可能遭受的屈辱,陈彦再也忍不住了。 抄起反曲弓,便如一阵旋风般衝出了院门。 把吴莱都看傻了! 俩人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陈彦如此硬气过。 不过两人毕竟是玩伴,吴莱自是不能眼见著陈彦把事情闹大。 就在陈彦背著衝出家门的同时,吴莱也跟著一起追了出去! 樊仁虽为亭长,但也住在这个村子里。 相比於其他村民的低矮茅屋,他家简直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大门两扇,宽一丈有余。 两侧各有一座用於值守的高台。 这座宅子就是樊仁平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 每每有人从此经过,总要往地上啐两口唾沫。 而樊家那些恶僕,平日里也是眼高於顶,从不將村民们 放在眼里,动輒便是非打即骂,由此便导致了樊家人厌狗嫌, 百姓们都绕著走!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他家也养不起那么多僕役了,两座高台都空著,只掛了两盏灯笼。 “樊仁,快把老子媳妇和闺女放了!” 陈彦风风火火的赶到,连门都懒得敲,直接在外面喊了起来。 他这一吵不要紧。 村子本就不大,很快,不少听到动静的村民便纷纷出门看起了热闹,就连吴莱也披著一件挡风的蓑衣,凑在人群之中。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樊家的大门终於开了。 樊仁在两个僕役的护卫下,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的俯视著眾人。 百姓们一见樊仁出现,个个脸色骤变,全都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会招致牵连。 樊仁见此情景,態度更是囂张,將头抬得老高,只用鼻眼看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陈彦,你是作死吗?” “大半夜在我家门口哭什么丧?” 见是陈彦,樊仁立刻不耐烦得骂了起来。 依大秦律,百姓拒缴赋税,地方有权强征徭役。 他樊亭长这次可是依法行事,並无任何徇私之举。 更何况凭他陈彦一个升斗小民,自己就算枉法,他又能拿自己如何? 自己带走赵淑和陈茹,这是在给他减轻负担,否则平白养著这两张嘴,母女俩可怕都要被他陈彦饿死! 樊仁本以为自己一瞪眼睛,陈彦就能知难而退。 可印象中从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瘪屁的傢伙,今日却出奇的强硬。 陈彦连看都没看樊仁,便径直闯进了他家院子。 “娘子,茹儿,你们在哪?” “陈彦,你他娘的要作甚?来人,给我將他乱棍打出去!” 樊仁还是第一次在村里被人无视,哪能受得了,立刻指挥僕役就要揍陈彦。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就见陈彦弯弓搭箭。 嗖嗖! 高台上掛著的灯笼应声落地。 “再上前一步,我射的可就不是灯笼了!” 陈彦双目泛著寒光。 他本不想动手。 毕竟这可是在秦朝,律法森严。 一旦犯罪,全家都得跟著遭殃,否则早把樊仁射成刺蝟了。 “樊仁,识相的赶紧把我家娘子和茹儿放了,不让今夜我就与你同归於尽!” 说著,陈彦瞄准了樊仁。 嚇得后者连忙躲到了僕役身后。 但他囂张惯了,也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村中的地位,即使见识到了陈彦的厉害,仍旧嘴硬的不肯妥协。 “陈彦,徭役的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 “你媳妇和闺女,一个也別想回家。” “就算你想替都不行!” “除非以税费抵押,不过就凭你,有那么多钱吗?” 话音落下,村民中立刻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百姓们对於陈彦指指点点,人群里爆发出了阵阵轰声。 谁都知道陈彦家是什么情况。 连餬口的粮食都是张淑靠给人缝缝补补、浆洗衣裳换来的。 他们家怎么可能出得起天价的税费。 吴莱虽是有心帮忙,可掏了掏比脸还要乾净的口袋,再看看樊仁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最终也只能嘆上口气,无奈作罢。 “陈彦,要我说还是算了吧!” “你斗不过樊仁的!” 吴莱不知何时凑到了陈彦的身后。 在他看来,与樊仁作对,后者完全就是在自取其辱。 “税费是吧!” “你把我家娘子和茹儿带出来,老子立马就把税费给你!” 陈彦强压著火气。 若不是为了妻女,他早就大开杀戒了。 大秦虽禁铁器,可是凭藉他手中这张复合弓,想杀樊仁这个狗官,却不过是抬手的事情。 只是如今他有了妻女作为负担,行事之前需要再三思量,万分谨慎。 缴纳赋税,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朝廷为了给秦始皇修建陵寢,已经將许多徭役带至咸阳,如今匈奴压境,步步紧逼,长城收尾迫在眉睫,朝廷屡次提高税务,也无非就是想要藉此机会强压百姓投身建设。 若是换做以前,受樊仁如此讥讽,他陈彦恐怕也就只有白受气的份! 好在钱对於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你做梦也回家去做啊!” “还税费!能拿出一枚秦幣,本官今晚都给你跪下!” 樊仁一脸鄙夷的说道。 然而下一秒,一张毛管油亮的熊皮,便猛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张熊皮顶替税费,够了吧!” 反正本来就打算用熊皮换钱,缴纳税费,就算是交给樊仁,陈彦心里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他淡定,其他人却坐不住了。 那可是一整张熊皮,哪怕是秦朝宗室,也没有几个用得起。 “陈彦,偷盗可是要被刖去右臂的!” “你若从实招来,本官或许还能网开一面!” 不仅是樊仁。 在场所有村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熊皮是陈彦偷的。 “是吗?假如这东西真是我自己的,你可就犯了污衊之罪,要掌嘴四十!” 陈彦寸步不让。 说完又从背囊里取出那四只熊掌:“我家中还有两百斤熊肉,再加上这四只熊掌,你说熊皮是不是偷的?” 哄! 这下,现场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震的瞪大了眼睛! 第4章 想分一杯羹 看著摆在面前的熊皮和熊掌,樊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憋不出半个字来。 就连原本对陈彦抱有质疑的那些村民,此时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猎杀人熊,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 非有天大的胆量,过人的身手,才敢在深山老林里与那喜食人肉的熊羆相搏。 陈彦为救妻女,不易以身犯险,如今儼然成为了村民心目中的英雄。 就连平素跟隨在樊仁左右的那些狗腿子,也不免对他心生敬畏。 “樊仁,我陈彦今天不是来找事的,放了我的妻女,咱们的事情就此罢休!” 面对眾人投来的目光,樊仁只觉得脸颊一阵热辣。 他做了这么久的亭长,从来只有自己让別人受气的份,几曾轮到陈彦之流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拉屎! 他刚想说话,却对上了陈彦那副足以洞穿人心的目光。 樊仁心下一凛,竟平白生出了几分畏惧之意。 一名手下看出了樊仁的心虚,於是赶忙对陈彦说道:“陈彦,这次算你糊弄过去了,可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来人,把赵淑,陈茹都带出来!” 这名手下倒还算机灵,凭藉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陈彦的手原本已经搭在了弓上,可听对方说要释放自己的妻女,他又將手缩了回来。 没办法,在妻女面前,他还需要保持十分的克制! 隨著脚步声逐渐临近,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陈彦的眼前。 陈茹如同乳燕归巢,直接扑进了陈彦的怀里:“爹……” 陈彦屈膝蹲下,一把將女儿拥入怀中,他轻拍著陈茹瘦弱的肩膀,轻声对其安慰道:“没事了乖女儿,爹已经为你和娘免除了徭役,以后咱们一家可以在一起了!” 不论原主有多混蛋,在女儿的眼里,他始终是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听到陈彦对女儿的这番宽慰,看到丟在地上的熊掌和熊皮,赵淑对陈彦的態度也不免出现了些许改观。 陈彦重新將熊掌装回背囊,又將熊皮踢到了樊仁的脚下:“刚刚的四十个巴掌,我先给你记下了,下次要是再敢招惹我的晦气,我就让你和那灯笼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陈彦说著,一把挽住妻子的手臂,抱起女儿陈茹,一併离开了樊家。 被他射落得两只灯笼,此时已经燃烧成了灰烬,风一吹便四散而飞,仿佛是在印证陈彦的威胁。 现场之上鸦雀无声,樊仁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刚刚那名手下看出了樊仁情绪不对,於是赶忙组织村民离开,以免招惹到樊仁的晦气。 只是在刚刚围观的人群当中,还有一束目光一直锁定在陈彦的身上。 眼见著陈彦已经离去,那人也急匆匆回到了家里…… “当家的,出大事了!” 陈辉此时正在饮酒,听到那一声声呼唤,当即破口大骂道:“臭娘们,鬼吼鬼叫的,把老子喝酒的兴致都给搅和了,我就该把你送去服徭役,也好换得个耳根子清净!” 原来刚刚躲在人群里偷看陈彦的,就是陈彦的嫂子,孟艷萍。 陈彦有一个大哥名叫陈辉,是村里有名的木匠,当初陈彦父亲才刚离世,嫂子孟艷萍便提出了分家。 陈辉那时已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按理来说应该多照顾陈彦这个胞弟一些,奈何陈辉无心,以侍奉老娘的名义抢占了父亲留下的几间房產,將陈彦给排挤出了家门。 自那以后,陈辉对老娘不闻不问,孟艷萍这个恶媳更是对婆婆非打即骂。 始皇帝收了天下之金,陈辉这个木匠摇身一变成了炽手可热的红人。 如今家境宽裕,交了税费抵押了徭役,在家中地位真可谓是水涨船高,只一句话便將孟艷萍骂的一缩脖子,就此息声。 陈辉吃了两口咸菜,又喝了一盅小酒,这才不紧不慢的对孟艷萍问道:“出什么事了?” “樊仁之前把赵淑和陈茹都给抓了,说是要去服徭役,陈彦不知哪里听来的风声,刚才竟然跑到樊家去要人了……” 孟艷萍是个长舌妇,说起话来口沫横飞,喋喋不休。 陈辉扣了扣耳朵,隨即一巴掌甩在了孟艷萍的脸上:“老子懒得听你废话,挑重点说!” 孟艷萍手捂著脸颊,眼含热泪,含糊不清的说道:“陈彦去山里猎了头人熊,用熊皮抵税,换回了赵淑和陈茹!” 陈辉对自己这个弟弟可谓是十分了解,听到孟艷萍此言,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个废物还敢进山猎熊?那熊皮该不会是他从哪里偷来的吧!” “肯定不是,樊仁之前也说他的熊皮是偷来的,可他隨后又拿出四只熊掌,还说自己家里有二百斤熊肉呢……当家的,你去哪啊当家的……” 还不等孟艷萍將话说完,陈辉便起身只朝著门外而去。 听到孟艷萍的追问,陈辉没好气的说道:“去找陈彦要熊掌,我养了咱娘这么多年,他也应该给我些回报了!” 陈辉说话间已经出了院子,而在他之后,一道身材佝僂的人影也从房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衣著破旧,两鬢斑白的老妇人。 手中拄著一根木棍,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赫然便是陈彦的老娘。 一见婆婆出面,孟艷萍眼中当即闪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她没好气的对老人吼道:“老不死的,你出来干什么!” “我,我要去看看彦儿,看他有没有受伤……”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年来陈母一直对陈彦感觉有所亏欠,如今听说儿子为救妻女进山猎熊,老人家更是忧心忡忡,只想確定儿子是否无碍。 孟艷萍狠狠白了老人一眼,隨即紧追著陈辉而去:“当家的,你等等我,那熊肉足有二三百斤,你一个人可拿不动……” 陈家,灶台前。 陈茹紧盯著沸腾的锅灶,口中不住吞咽著口水。 熊掌肥厚的香气顺著锅边不断传出,使得小陈茹馋诞欲滴。 房间內,赵淑正在为陈彦涂抹伤药,他之前在林间穿行,手脚都被野藤蛰伤,红肿了大片。 第5章 打的就是你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赵淑虽然痛恨陈彦的不作为,可如今看到丈夫身上的大片红肿,眼中却还是不免闪过了一丝疼惜。 “疼吗?” 赵淑轻抚著陈彦的手臂,柔声问道。 陈彦看出了娘子眼中的心疼,心中顿觉无比甜蜜:“不疼,只要你和茹儿能够平平安安,我什么苦都能吃……” 砰—— 就在两人柔情蜜意之际,陈彦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陈辉脸色酡红,带著一身酒气,径直闯了进来。 陈茹听到动静,出门前来查看,等看清楚来人是陈辉的时候,她怯生生喊了一声:“大伯!” “你是哪来的野种,给老子滚开!” 陈辉看著面前的陈茹,眼中没来由闪过一丝厌恶。 他抬起巴掌刚想要打,却忽见面前闪过一道人影,紧接著自己的手腕便传来了一阵剧痛:“誒誒誒,鬆开,快鬆开!” 陈彦挡在陈茹身前,一只手紧攥著大哥陈辉的手腕:“跑到我家里来打我的女儿,陈辉,你好大的威风!” 陈彦猛的一推,直接將陈辉推得坐倒在地。 恰逢此时,孟艷萍也追到了陈彦家里,眼见著丈夫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揉著手腕,孟燕萍立刻如同泼妇般扑了上来:“好你个陈彦,你长能耐了,连你大哥你都敢打,要不你也把我打死算了,倒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陈茹躲在陈彦的身后,怯生生看著孟艷萍:“是大伯先要打我,我爹才把他推倒的!” “小杂种,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啪—— 孟艷萍的话还没等说完,就忽觉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陈彦仍保持著扇巴掌的姿势,他双眼紧盯著孟艷萍,一句一顿对其说道:“再敢骂我女儿一句,我就剥了你的臭皮绷鼓!” 陈彦语气森然,双眼几欲喷火,浑身杀气腾腾。 孟艷萍被他的气势所慑,一时竟然真闭上了嘴,再不復之前囂张跋扈的姿態。 眼前这位可是敢独自猎熊的猛人,说要剥一张人皮还不是手到擒来? 孟艷萍手捂著脸颊,將目光投向身旁的陈辉:“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陈辉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好你个陈彦,翅膀硬了,敢和大哥大嫂这么说话了,你忘了当年是谁把你抚养长大的了吧?”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我只记得当年是谁数九寒冬把我赶出了家门,强占了爹的几间房產,陈辉,你少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有屁快放,要不就滚!” 正所谓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陈彦?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自己,他又岂会给对方半点好脸色! 陈辉被骂的脸色阴沉,见陈彦毫不顾忌自己长兄的身份,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直接耍起了无赖:“我听说你之前进山猎熊,得到了四只熊掌和二百斤熊肉,我伺候咱娘这么多年,你也总该有些表示才行,不如这样,你就把那四只熊掌给我,另外给我一百斤熊肉,咱俩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陈辉狮子大开口,却没注意到陈彦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黑。 见陈辉还敢和自己提条件,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伸手一把就抓住了陈辉的衣领:“想要熊掌是吧?” “你,你想怎么样?” “想要熊掌,那就先尝尝我的巴掌!” 陈彦拽著陈辉的衣领,左右开弓,一连甩了他十几个巴掌。 他招招都不留手,直將对方打成了猪头,即便如此仍不解气,他单手提拎著已经被打的意识涣散的陈辉,只朝著自家院外的茅房走去:“熊掌已经被我消化完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茅坑再尝尝滋味!” 陈彦作势要將陈辉塞进茅坑。 任凭孟艷萍如何阻止,都拦不住暴怒的陈彦。 赵淑站在门前,怀中搂著陈茹,只看著陈彦教训陈辉夫妇,但却並未出面阻拦。 这些年来,她不知受了陈辉夫妇多少奚落,不知见了村中百姓多少白眼。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陈彦不够爭气,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苦苦支撑著这个小家。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陈彦终於表现出了他作为男人的担当。 他不仅能为了自己进山猎熊。 也能为了女儿出手教训这对不近人情的兄嫂。 此时赵淑的脸上终於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也终於重新接纳了这个丈夫…… “陈彦,我可是你大哥,你这么对我了是要遭天谴的!” 眨眼间陈彦就已经將陈辉拖到了茅坑门外,那股刺鼻的气味已经熏得陈辉睁不开眼睛。 本能的恐惧让他口不择言,甚至再度威胁起了陈彦。 面对他的威胁,陈彦冷笑一声:“別和我提什么兄弟感情,我今天就是要请你尝尝熊掌的滋味!” 陈彦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茅坑的门,陈辉的心也已经隨著他的动作坠入谷底。 就在此时,一阵拐杖触地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娘,救救我!” 陈辉看到黑暗里的母亲,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扯著脖子疯狂呼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陈彦不仅不认我这个大哥,而且还不愿意孝敬您,我想和他討只熊掌为您补补身子,可他非但不给,还把我和燕萍都给打了一顿!” 陈辉的高呼將左邻右舍都给招惹了出来,他们站在两旁看起了热闹,但却无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陈彦只身屠熊的壮举已经在村中传为一段佳话,这些村民哪个还敢触他的霉头? 更何况陈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也都在村民们的眼中看的真切。 如今落得这般境地,村民们只会在心里暗暗叫好! 陈母颤巍巍来到二人面前,看著一脸慍怒的小儿子和脸上带伤的大儿子,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疼惜:“彦儿,这些年来都是娘对不起你,你就把你大哥放了吧!” 陈母也是个可怜人,当初丈夫早亡,她独自拉扯两个儿子长大。 却不想大儿子狼心狗肺,强占了家中產业,並將小儿子赶出家门。 为了不给陈彦增添压力,陈母这些年来忍气吞声,住在陈辉家里,甚至不敢和陈彦见面,生怕孟艷萍会借著这个由头將自己逐出家门。 如今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儿子,陈母眼中流下两行清泪,直看得陈彦阵阵心酸! 第6章 丟尽顏面 陈彦不想母亲作难,於是將陈辉重重摜倒在地:“要不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陈辉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陈彦快步来到陈母面前,虽然他自现代穿越而来,灵魂已经变更,可与母亲四目相对时那种血浓於水的亲情却还是让他颇为动容。 “娘,你受苦了!” 这些年来,陈辉夫妇的所作所为,村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原主因为年少时受兄嫂排挤,一直怀恨在心,甚至连这个母亲都不愿相认,更別说母亲的那些苦衷,他更是全然不曾理会。 陈彦回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得心酸难耐。 可对於儿子的懺悔,陈母却是摇头笑道:“彦儿別说傻话,娘从来都不曾怪过你!” 陈母轻抚著陈彦的髮鬢,想要为其擦去汗水。 手臂抬起,衣袖滑落,充斥著道道伤痕的手臂当即呈现在陈彦的面前。 陈彦见此情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娘,你的手!” “不碍事,是娘自己没用……” 陈母还想为陈辉夫妇辩解,想將这受儿媳虐待留下的伤痕说成是自己摔倒留下的印记。 可就在此时,陈辉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本就喝了不少的酒,神志不清。 再加上刚刚吃了陈彦一顿痛打,在邻里面前丟了顏面,如今眼见著陈彦背对著自己,他心中一时起了杀机,竟从一旁的路边摸起了一块带头稜角的石头,直奔著陈彦疾冲而来。 “你这个畜生竟敢打我,看我今天不宰了你!” 陈辉双眼通红,显然是动了杀心。 一旁在看热闹的吴莱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陈彦,小心!” 陈彦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常与野生动物打交道,其反应能力远超常人。 就算吴莱不曾高声提醒,陈彦也已经注意到了来自身后的危机。 就在陈辉衝到自己身后的同时,陈彦猛的转过身去,双眼定定紧盯著陈辉。 陈辉被陈彦这么一瞪,心中杀意骤减,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自己刚刚被陈彦痛殴的场景。 他噔噔噔朝后退了几步,手里攥著石头,色厉內荏的对陈彦吼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你殴打兄嫂,是犯了天条,你迟早遭受报应!” 陈彦此时已经攥紧了拳头,他恨不得能將这个无赖活活打死。 可是眼看著老娘那蓄满了泪水的双眸,他却又心软了下来。 他指著陈辉的鼻子,一字一顿对其说道:“陈辉,刚刚打你这一顿,打的是你为老不尊,是你这些年来对娘的苛待,你不是一直都把娘当成累赘吗?那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养她!”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掷地有声,振聋发聵。 陈辉心中虽有怒气,却也不敢再和陈彦犯冲,只能很恨丟下手中的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行,你要养娘也行,那这些年来娘的销,我可要和你算一算!” “没错,算,这个老不死的这些年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光吃药就吃了我们多少银子,这笔钱必须算个明白!” 孟艷萍一见丈夫要和陈彦算帐,当即也来了精神,叫囂著要將老娘的费算个清楚。 陈彦闻听此言,不由得被气得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贱货真当老子是好脾气,茹儿,给爹的斧头取来,我今天非他妈活劈了你们不可!” 陈茹得令,当即转回房中。 陈彦擼胳膊挽袖子,摆出一副瞪眼要宰活人的架势。 陈辉和孟艷萍本就是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如今眼见著陈彦要动真格的,两人哪里还敢找他算帐?当即撂下几句狠话,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周遭村民见此情景鬨笑不止,嘘声一片。 这二人脸颊通红,羞臊的火辣辣的不敢吭声,心里直呼今天丟大了人! 陈母看著大儿子离去,不免唉声嘆气,心知以后怕是再难回到大儿子家中了。 向来油嘴滑舌的吴莱看出了陈母心中所想,当即上前扶住老人家,同时开口对其宽慰道:“陈家大娘,大儿子不得济,可您这不是还有个二儿子呢吗?陈彦现在有本事,您老就等著享福吧!” 此时蒸熊掌的味道已经从房中飘散开来,瀰漫得整个村子都充斥著肥腻的香气。 吴莱最近几日为躲徭役东奔西跑,早就断了饭辙,如今闻道这股香味,顿时被馋的直咽口水,安慰著陈家大娘的同时眼睛还不住的朝著陈家院里瞟去。 陈彦眼见著难缠的哥嫂已经离开,这才上前对老娘说道:“娘,之前是儿子不懂事,没能给您尽到孝道。” “从今天开始,您就住在我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绝对不会让您老饿到!” 陈母闻听此言,连连点头:“好,我儿有出息了,能养家了,看到你没受伤,娘也就放心了,娘,娘这就回去了……” 陈母直至此时,还不想给陈彦增添任何负担。 她摸索著拐杖,想要挣脱陈彦和吴莱的搀扶。 陈彦心里明白,老娘不仅仅是不想给自己增添负担,同时也是担心张淑可能会像孟艷萍那样是个恶媳。 毕竟当年分家,自己可是被赶出来的,而今要让母亲住在自己家中,她如何能够舍下脸来? 只是古往今来,婆媳矛盾都最难调解。 陈彦对此颇为无奈,本想直接將老娘背回家中,到时再与张淑沟通,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敦促:“茹儿,快去让奶奶留下!” 陈茹打从出生就没见过奶奶,但如今来到面前,她却又惊讶的问道:“你不是那个经常在河边偷偷看我的老婆婆吗!” “茹儿,叫奶奶!” “奶奶!” “誒……” 这一声奶奶消弭了祖孙间的距离,同时也让陈母看出了张淑的心意。 吴莱此时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娘,茹儿都已经认下您了,嫂子也都已经开口了,我看您老我就別端著了,就在这住下来吧!” 在几人的劝慰之下,陈母终於放下了心结。 而吴莱眼见著陈家母子团圆,也打算藉此机会偷偷溜走。 陈彦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开口问道:“吴莱,你打算去哪啊?” “我,我当然是回去睡觉啊,这大半夜的……” 吴莱一边说著,一边咽著口水,时不时还朝著院里瞥上两眼。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笑骂道:“你这个傢伙,和我还要装假,来吧,今晚我请你吃清蒸熊掌,咱们哥俩好好喝上几杯……” 第7章 登门挑衅 昨夜陈彦与吴莱喝酒喝到了半夜,两人畅谈良多。 吴莱也並非是天生的无赖,不过是因为当下徭役过巨,朝廷横徵暴敛,故而没有了奔头。 其实通过昨天吴莱给自己通风报信,让自己能够救下妻女就能看出,他並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浑人。 陈彦与吴莱商议,今天要去淮阴亭的集市售卖熊掌和熊肉,吴莱给自己扛活,自己给他些辛苦钱。 两人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光屁股玩伴,陈彦也不忍心看对方就此墮落下去。 昨晚吃了熊掌熊肉,再加上与吴莱相谈甚欢,两人一併多喝了几杯。 当晚睡下后的陈彦便觉得自己浑身燥热,小腹仿佛有一团烈火蒸腾。 奶奶回家,陈茹自然是要陪伴左右,祖孙共眠,倒是给陈彦提供了绝佳的契机。 夫妻二人一夜欢好,陈彦也享受到了何为软玉温香。 一夜的温存让陈彦早晨睡过了时辰,等他醒来时张淑已经將用盐拿好的熊肉摆在院里晾晒起来。 陈彦乐得清閒,本想著今天能不去赶集,在家中陪女儿玩上一天,却不料想就在此时,陈辉竟带著亭长樊仁来到了自己家中。 与其同来的还有许多官兵,一进门便將陈彦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对於这二人的主动挑衅,陈彦凛然不惧。 他坐在院里的磨盘上,翘著脚对樊仁问道:“亭长大人,你是来给我送那四十个巴掌的?” 樊仁闻言,顿觉气结。 想要发作,却又摄於陈彦的威风,於是只能轻咳两声,藉此掩饰自己的尷尬:“陈彦,有人检举你私藏铁器,违反了大秦律例,本官今日前来,是要奉命將你收监!” “给你点顏色你还开上染坊了,不过是个小小的亭长而已,也敢以官自居,別忘了,你昨晚可还收了我一张熊皮呢!”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一张熊皮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十人的徭役,樊仁拿了陈彦的东西,在他面前自然是要矮上三分。 这些官差,都是樊仁从他哥哥那里借调来的,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如今听说樊仁竟然捞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当即都將目光投向了他。 樊仁被眾人凝视,却也不敢发作,只能色厉內荏的对陈彦呵斥道:“陈彦,我和你说的是铁器的事情,不是你用熊皮抵徭役的事情,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陈彦闻言,微微頷首:“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单说铁器。” “说我私藏铁器的,应该就是这个废物吧?昨晚被我打了一顿,丟了顏面,所以今天伙同你一道,想要刻意栽赃於我?” 陈彦伸手直指兄长陈辉,所说的话更是刺耳,让樊仁都有种对方是在指桑骂槐的错觉。 陈辉仗著有樊仁撑腰,便对陈彦辩驳道:“陈彦,你说你没私藏铁器,那你这满院熊肉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陈彦扣了扣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我是用竹弓射死的,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了!”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还从没听说过用竹子做弓能射死人熊呢!” “那是因为你是个废物!” 陈彦骂了陈辉一句,转头又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你信吗?” 陈彦一句反问,將樊仁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要说信,那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自己想要出口恶气的打算恐怕也要就此作废了。 可如果自己要说不信,那岂不是又被陈彦给装了进去?自己岂不是也沦为了对方口中和陈辉划等號的废物? 樊仁眼珠一转,当即打定了主意:“本官对此存有疑惑,要不你给我们表演一下?” 陈彦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正式要藉此机会给他个教训。 见他主动提起此事,当即从磨盘上跳了下来:“行啊,不过想要表演,总得有人做靶子吧?” 陈彦在院里看了一圈,最终看向了昨晚被陈辉踹烂的破门板:“不如这样吧,你们谁扛著这扇门板,我来射上一箭。” “要是门板不穿,我陈彦自愿认下私藏铁器的罪状,任凭你们发落!” 那门板是用实木打造而成,虽然用的不是什么上等木料,可却也厚达两寸,比起人的手掌还要强出一些。 別说只使用竹弓来射,就算真用铁弓,没有一定的力量也难以將其射穿。 看看陈彦那副瘦弱的身子骨,樊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可以,只要你能射穿这扇门板,我从今以后绝对不再找你的麻烦……” “誒,这个赌约,太轻了些!” 还不等樊仁把话说完,陈彦便伸手阻止了他:“我陈彦可是奉公守法的安善良民,你凭什么找我的麻烦?” 樊仁闻听此言,声音不免低了几分:“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我输了,我任凭你发落,可如果我贏了!”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我要你这个亭长,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古语有云,民不与官斗。 陈彦原本真不打算再与樊仁置气,毕竟自己还有家眷需要照料,没必要与对方死磕。 可奈何这樊仁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自己就不放鬆。 若不让对方在自己面前彻底丟一个大脸,他怕是还没办法摆脱对方! 樊仁早就已经意识到了陈彦要给自己挖坑,其实打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陈彦的不同寻常。 昔日里那个懦弱无纲的陈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態度强硬,手腕狠辣的陈彦。 昨晚他是怎么对待陈辉这个兄长的,樊仁都已经打探的一清二楚。 险些將自己的兄长按进茅坑里。 恐怕也只有陈彦能下得去这个手! 官府派人缉拿陈彦的消息不逕自走,传遍了整个村子。 所有村民都想出来看看热闹,想看看陈彦今天又会如何与樊仁相爭。 眼看著围观百姓越来越多,陈彦又恰逢其时的拱了把火:“樊亭长,你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该不会连与我这个平头百姓对赌的胆量都没有吧?还是说你已经相信我是用竹弓猎杀了人熊,今天兴师动眾派人前来,就是想要刻意栽赃,陷害我陈彦的?” 陈彦此言一出,周围顿时爆发出了一阵议论声。 樊仁眼见著自己已经被架到火上,只能咬著牙对陈彦说道:“好,我跟你赌!” 第8章 胯下之辱 眼见著对方答应的如此乾脆,陈彦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见女儿正躲在门后偷偷观望著自己,陈彦笑著说道:“乖女儿,去把爹的竹弓取来!” 陈彦猎熊的竹弓就被掛在家里的墙壁上,小陈茹稍稍踮起脚尖就能取到。 眼见著陈茹当真取出了一张四尺长的竹弓,陈辉乾涩的咽了口唾沫,同时转头望向一旁的樊仁:“亭长,要不还是算了,咱们別赌了吧?” 眼看著陈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连原本还咄咄逼人的樊仁,此时也不免心生惶恐。 要是自己真钻了陈彦的裤襠,那他这个亭长也就別想再当下去了! 眼见著二人都打了退堂鼓,吴莱也在人群里起鬨:“亭长,您可不能怂啊,他陈彦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您叫囂?您今天必须要亲自打一打他的脸,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 陈彦將目光转向人群,对吴莱投去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这傢伙关键时刻倒也有些用途,如今只用这一句话,便將樊仁架上火堆,彻底下不来了! 樊仁此时也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能手撕了这个吴莱。 可奈何人前百眾,他身为亭长,又岂能食言而肥? 他转头狠瞪了陈辉一眼,开口对其警告道:“你要是再敢动摇军心,我就判你一个嫁祸之罪,让你顶替陈彦收监!” 陈辉被嚇得一缩脖子,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迫於樊仁的淫威,他只能抬起那扇破门板,將其拦在自己的胸前,同时心里暗自祈祷,希望陈彦手底下能多些准头,可別把自己一箭射死! 陈彦弓拉满月,弓弦紧绷。 他再度转头望向樊仁:“亭长,確定赌约不变?” “不变!” 樊仁此时倒是有反悔的心思,可这些围观村民又哪里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陈彦微微頷首:“那就瞪大眼睛看好了!” 手指鬆开,弓弦震颤,嗡鸣之声响彻院落。 一支竹箭直如流星赶月,直朝著陈辉挡在胸前的门板射去! 陈辉因为恐惧,已经闭上了眼睛。 在场眾人此时也都发出了一阵惊慌譁然! 只见那小指粗的竹箭稳稳命中靶心,大半截箭杆都没入到了门板里。 那久经风霜的门板被这一箭射的皸裂开来,上面的裂痕密布如同蛛网。 陈辉听到眾人惊呼,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下腹一阵寒凉。 低头一看才发现那竹箭的箭尖已经射穿他的衣摆,將他的衣服向一旁扯开。 只差半寸,他就將被射得肠穿肚烂,横尸就地。 陈辉双腿一软,一股恐惧油然而生,胯下暖流涌出,他竟然被陈彦这一箭给嚇得尿了裤子! 陈彦对於这一箭似乎颇为满意,他收起竹弓,看向一旁的樊仁:“亭长,我这竹弓,威力如何?” 两寸厚的门板都能一箭射穿,射死一头人熊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樊仁此时终於相信了陈彦並未私藏铁器,同时他也在心里暗骂了陈辉无数次废物。 “陈彦,算你狠,咱们走著瞧!” 樊仁撂下一句狠话,当即就要转身离开。 却不料就在此时,陈彦突然开口呵斥道:“不履行赌约还想走,樊仁,你是將我这里当成大车店了吗!” 樊仁不语,继续前行,摆明了是想赖帐。 而下一秒,弓弦绷紧的声音直接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再敢往前走半步,我就一箭射死你!” “陈彦,你到底想怎么样!” 樊仁內心防线彻底崩塌,转过头对陈彦怒吼一声。 陈彦撩起衣袍,岔开双腿:“爬!”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爬还是死,你自己选!” 对方屡屡挑衅,陈彦的忍耐早已经达到极限。 况且始皇帝即將驾崩,胡亥怕是明年就要登基。 乱世即將降临,区区一个亭长,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遍地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 真要將自己给逼急了,他陈彦也未必不能杀官造反,行一番慷慨壮举! 眼见著陈彦动了真格的,那竹箭已经瞄准了自己的心窝,樊仁终究还是被恐惧所支配。 他心里不住安慰著自己,没必要和陈彦这个穷棒子计较。 只要自己还是亭长,自己就有机会慢慢收拾他。 在这种自我麻醉之下,樊仁跪倒在了陈彦面前,卑躬屈膝,爬了过去…… 村民们的讥讽,嘲笑灌入耳中。 樊仁老脸通红,不顾前来搀扶自己的陈辉,猛地一把將对方推开,逃也似的离开了陈家。 眾人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鬨笑一片。 陈彦看著已经被嚇尿了裤子的陈辉,眼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他原以为对方能够吸取教训,能够不再招惹自己。 却不想对方完全是记吃不记打,如今被嚇尿了裤子,在村民面前丟尽了顏面,也全怪他自己自作自受! “回去替我转告樊仁,有什么招数儘管对著我使出来,我陈彦一定奉陪。” “但是也让他记住,他始终还是淮阴亭的亭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果他日后再敢耍什么阴招,別怪我陈彦手下无情,祸及他的妻儿!” 陈彦这番话不仅是说给樊仁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陈辉,说给在场这些围观百姓们听的。 陈彦一箭射穿门板,强逼著亭长受胯下之辱,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对於陈彦的看法悄然出现了转变,而樊仁也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再不敢在陈彦的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这群差人不能白跑一趟,既然没抓到陈彦私藏铁器,那索性就將陈辉扣押,给他扣上了一顶栽赃陷害的帽子。 如今的大秦帝国正值末年,正是江河日下之际。 这群差人也只想著给自己的口袋里捞些银钱,换些酒肉,至於抓的是谁,於他们而言压根就没有分別! 陈辉这些年来做木匠,也算得上是小有家资。 虽不至於为了这一桩罪行丟掉性命,但一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了! 眾人相继散去,吴莱笑眯眯地凑到了陈辉面前:“你这竹弓,威力可以啊。” 他一边说著,一边伸手摆弄著竹弓:“不如我拜你为师,你也教教我唄!” 第9章 拜师 见吴莱对自己做的竹弓爱不释手,陈彦笑著对其说道:“想要拜师也行啊,那就先跪下来磕三个头,叫声师父来听听!” 陈彦本是想与吴莱开个玩笑,好叫对方知难而退。 打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与熊羆为伍,虎豹相搏,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一条性命。 就像陈彦之前进山猎熊,若不是箭法卓绝,兼之心理素质强悍,当日死的恐怕就是他了! 却不想陈彦话音未落,吴莱竟真的撩起衣袍,跪倒在了他的面前:“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吴莱对著陈彦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神情肃穆,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陈彦將其从地上扶起,为其拍去了身上的灰尘:“你知不知道进山打猎有多危险?” “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拜我为师?”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只做个无赖,我不想被这个名字框住自己的一生!” 吴莱,无赖! 这个名字早已经成为他的標籤,也成为了村民嘲笑他的谈资和话柄。 久而久之,他也真就自暴自弃,成为了常人眼里他本就该成为的人。 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吴莱在说出这番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我也想和你一样,受人尊敬,我也想和你一样,有底气赡养自己的老娘!” “我吴莱也想让他们看看,我並不是他们眼里所看到的那个无赖,我也是铁骨錚錚的汉子,我也想做人上人!” 吴莱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似乎是有无尽的怒火想要宣泄。 他的这番慷慨陈词让陈彦颇为动容,他拍了拍吴莱的肩膀:“想要做人上人,想要被看得起,那就得付出实际行动,现在就和我去砍竹子,我教你怎么做陷阱……” 打猎不只是与猛兽正面搏杀,逞匹夫之勇。 用陷阱同样是一种重要的狩猎方式! 陈彦之前上山狩猎,曾见过地上留有许多野猪的脚印。 猎人们常將山中野兽对人的危害排比成:一猪二熊三老虎。 这里说的並不是熊和老虎对人类造成的伤害要低於野猪,而是因为熊和老虎较为稀少,往往都有自己的领地范围。 只有野猪不仅数量眾多,而且最容易与人相撞。 人一旦遭遇到了野猪,也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要知道,野猪可能是將毒蛇当成辣条吃的狠角色。 再加上山里的公猪长年累月在泥潭里打滚,在松树上蹭皮,泥浆混合著松油,凝结成一套厚实的甲冑,別说是竹箭,就算是铁箭也未必能够射的穿! 陈彦早就想在山里布置几处陷阱,藉机猎上几头野猪。 如此不仅能给家人打打牙祭,还能用野猪肚在集市上换两个钱! 陈彦將碗口粗的青竹钉成竹排,又在上面钉了数十只削出尖刺的硬竹。 只要在地上挖个坑,將竹排放下去,再用枯枝碎叶小心掩盖,加上些诱饵,就能诱使野猪上鉤。 而野猪一旦踩下陷阱,当即就会掉入坑內,並被那竹刺扎成筛子! 此处的猎人就只有陈彦一个,其余百姓畏惧於山中的毒蛇猛兽,平日里鲜少上山,都对其敬而远之。 如此一来,陈彦在设陷阱时就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不需要担心有人误触,伤及性命。 师徒二人扛著竹排上山,选了一处松林,就地挖坑,將竹排埋了下去。 吴莱成功拜师,果然一改之前的旧貌,干起活来十分勤奋,丝毫不见有半点偷奸耍滑。 他一边奋力挖坑,一边对陈彦问道:“师父,为什么设陷阱要选在松林里?难道野猪就不会蹭別的树吗?” 陈彦伸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同时笑著对吴莱解释道:“山里虫多,叮的野猪难受,松香能够驱虫,还能够在猪身上形成一道硬壳。” “所以那些大野猪往往都会选在松树上蹭皮,这样不仅能够防虫,还能给自己增添一层保护,让自己在面对熊虎一类的猛兽的时候能再多几分胜算!” 陈彦原本並不愿意接受吴莱对自己的这个称谓。 可奈何对方执拗。认准了既然已经磕头拜师,那自己与他就是师徒的死理,非缠著自己叫师父。 陈彦无奈,最终也只能应承下来。 而就在两人聊天之际,远处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聵的虎啸,一时间林中鸟兽惊飞,松林簌簌发颤,陈彦见此情景,连忙对一旁的吴莱吼道:“吴莱,快上树!” 说话的同时陈彦已经三步並作两步,顺势爬上了旁边一颗松树。 吴莱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虎啸,那振聋发聵的吼声直震得他双腿发软。 “吴莱,想什么呢,就你这副怂样也想做猎户吗!” 陈彦眼见著吴莱呆立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当即用上了激將法,对著吴莱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他可以下去,可以帮助吴莱。 可是他帮得了对方一次,却帮不了对方一辈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陈彦比谁都懂。 如果吴莱真的只是一个会被虎啸惊得迈不开步的懦夫,那他也就別想著如自己一般,以打猎为生了。 换而言之,他如今最该战胜的。就是那个怯懦的自己! 听到陈彦的这番提醒,吴莱猛然抬头,看向了已经站在树上的陈彦。 此时树影摇晃的频率越来越快,距离也已经越来越近。 松林中仿佛有一头身材健硕的野兽正疲於奔命,而在后方追赶它的,恐怕就是一吼惊百兽的猛虎山君! 吴莱醒过神来,双手环抱树干,三两下便爬了上去。 对於她们这些穷苦的乡下孩子来说,上树摸鸟,下河捉鱼,本就是平日里用於消遣的营生。 如今不过是爬颗树而已,又会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眼见著吴莱已经克服了內心中的恐惧,陈彦颇为欣慰,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顺势取下背上的竹弓,並將其瞄准了簌簌作响的森林。 陈彦不知自己接下来还要面临怎样的危险。 手中的弓,似乎成为了他此时唯一的仰仗! 就在陈彦摆好了战斗姿態的同时,一头庞然巨物突然从林中窜出。 陈彦和吴莱只看了一眼,便险些被惊爆了眼球! 第10章 截胡 夕阳下的森林里,突然衝出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 那野猪长度將近两米,白森森的獠牙支开嘴唇裸露在外,宛如两把插天利剑。 野猪的身上散发著油亮的光泽,那就是长年累月通过松油打磨,在身上留下的印记。 这头野猪目测重量起码要在千斤以上,算得上是此处山林中的霸主。 能追的它在林子里疲於奔命的,又会是一头怎样的猛兽? 嗷呜—— 一声虎啸再度从林间传出,陈彦眼见著一头锦绣斑斕的猛虎从林子里窜出,直接扑在了那头野猪的后背,老虎的指甲深深嵌入到了野猪的后背,锋利的指甲刺穿松油形成的甲冑,抓的野猪身上血痕条条。 那野猪口中不断发出尖叫,却不敢与这头猛虎相对,只是一味试图逃离。 前方就是陈彦设下的陷阱。 他此时已经屏住了呼吸。 只听得轰的一声,那头野猪如同坦克般一头扎进了陷阱里,而那头老虎则是见势不好,藉助宽厚的猪背起跳,一跃跳出了陷阱的范围。 猛虎腾身半空,一双虎爪险些抓到蹲在树上的吴莱。 与猛虎四目相对,吴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上下血都凉透了! 猛虎四足落地,绕著陷阱一圈圈打转,似乎並不甘心就此离开。 吴莱心神稍定,扶著树干站直了身子,跺著脚想要恫嚇这头猛虎离开。 要看著自己的猎物要被窃取,这头猛虎如何肯如此轻易地离开? 面对吴莱的恫嚇,猛虎不断低吼,甚至作势想要上树扑杀吴莱。 亏得陈彦放出两箭,惊动了猛虎,这才让吴莱免於一死。 陈彦並未与这头猛虎死命相搏,因为就连他也不確定自己能否一击制敌,用手中竹弓射杀这头山林之王! 老虎的敏捷要远胜熊羆,其一身嗜血的凶性更是如此。 陈彦一连射出几箭,虽未伤到这头猛虎,可警告的意味却是无比强烈。 在陈彦几番恫嚇之下,这头猛虎只得怏怏离去,將这头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拱手让给了陈彦和吴莱。 吴莱这个初次登场的新手猎人,赶上了新手大礼包,误打误撞捕获到了这头野猪王。 野猪在陷阱里来回乱窜,虽然被扎的一身血窟窿,可是仗著自己皮糙肉厚,却仍旧妄图逃离陷阱。 师徒二人来到陷阱旁边,吴莱看著活蹦乱跳的野猪王,一时不免有些犯难:“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在这里等著它咽气吗?” 眼看著天色將晚,陈彦摇头否决道:“不能等,否则等到明天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这山林里不知有多少机会主义者,盘踞在暗处等著分一杯羹。 好不容易从虎口夺食,陈彦又岂能拱手相让? 他从腰间抽出利斧,在旁边砍了两根手臂粗细的松树,削尖之后递给吴莱:“放血!” 吴莱会意,两人站在坑边乱矛攒刺,不知刺了多少下,这头皮糙肉厚的野猪王方才轰然倒地。 此时陷阱下方已经形成一片血洼,吴莱想要跳下去检查情况,但却被陈彦一把拦住:“这些动物都精得很,先別急著下去,以免有什么危险!” 野猪王躺在坑底不断抽搐,半晌方才没了声息。 陈彦从腰间解下绑绳,系在树上,如猿猴一般敏捷的下到坑底,用一把竹篾削成的小刀给吴莱上演了一出庖丁解牛。 一头身形硕大的野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被陈彦分割的条理清晰,陈彦取出了珍贵的猪肚,將头蹄下水全都隨意丟在了树下,然后將分割成块的野猪肉装入背篓,与吴莱一同下了山! 这头野猪实在太过巨大,有一部分猪肉就被陈彦掛在了树上,准备明天再让吴莱自己去取回来。 回去的路上,吴莱对陈彦吹捧道:“师父,没想到你的胆量这么大,竟然敢虎口夺食!” 陈彦闻言,摇头笑道:“並不是我有意想要虎口夺食,我只是想要藉此机会告诉你,人是万物之长,天下一切生来都是供人取用,你不需要对其怀有任何的畏惧,只需要知道它们是你的盘中餐就行了!” 吴莱今天的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身为猎人,要做到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隨时监测来自周围的任何危险,並要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吴莱听到虎啸就成了软脚虾,他的临阵反应让陈彦颇为不满。 刚刚这番大道理,就是为了让吴莱能够坚定內心,成为一个合格的猎人。 山中物產丰饶,却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取用的。 陈彦需要一个帮手,吴莱也需要一条出路。 两人各取所需,合作就是最佳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陈彦对吴莱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表现一下自己吗?这次就是一个好机会,等下你带著猪肉去给各家各户分一分,让他们都打打牙祭,这样他们也能念著你的好!” 如今生逢乱世,作为底层百姓,理应相互扶持。 虽说村里的这些百姓之前没少给陈彦,吴莱两人白眼。 可是陈彦此时却还是想要以德报怨,藉此感化他们! 吴莱平日里虽然流里流气,但却也是个聪明的人物。 他一眼便看出了陈彦心中所想,毫不犹豫便將此事答应了下来! 陈彦背著猪肉,猪肚回到家中。 却见女儿正独自一人蹲在门前玩耍。 原来是因为陈彦得罪了亭长樊仁,导致自己的女儿也被村民孤立,没有孩子愿意与她玩耍。 见到陈彦回来,陈茹当即扑了上来:“爹,你回来了!” 陈彦放下背篓,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回来了,你娘呢?” “娘在给奶奶做新衣服,爹,我也想要一条小狗……” 陈茹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下来,同时將头埋低,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彦知道女儿是因为孤单,所以才想养一条小狗作为玩伴。 村中几户富裕的人家里都有养狗,不过他们多数都是为了祭五臟庙,並非是將其当作宠物或是玩伴。 毕竟在这人都吃不饱的乱世里,养一条狗做宠物,实在有些太过奢侈! 第11章 赶集 陈茹原本还以为自己的提议可能会遭到父亲的拒绝,甚至担心因此招致一顿打骂。 可是孤独与艷羡还是让她强打著勇气与陈彦提出了这个请求。 看著女儿充满渴求的神情,陈彦心头一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当然可以了,明天爹带你去赶集,等卖完了熊掌,爹就给你买条小狗!” “好耶……” 因为得到了陈彦的许诺,小陈茹激动的半宿没睡,只是喋喋不休的与奶奶说著爹的好。 陈彦躺在床上,看著张淑在一盏豆灯下缝补著衣服,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他忽然伸手捉住张淑的玉足,將其惊得手一抖,险些刺破了自己的指头。 张淑嗔怪的瞪了陈彦一眼:“死相,又要使坏!” 陈彦將张淑发凉的脚掌贴在自己的胸前:“没有,就是想给你暖暖脚!” “你答应女儿要给她买狗?” “喜欢就买嘛!” “现在家里有四张嘴要吃饭,咱娘的身体又一直都不太好,你钱也要仔细一些,不能太娇惯她了!” 陈彦虽然受了一番教训,可心中却是颇为甜蜜。 自家娘子能体恤自己的辛苦,这不比后世里那些劳什子小仙女强出了不止多少倍? 只是女儿的愿景陈彦也实在不忍拒绝,面对张淑恶说教,陈彦笑著搪塞道:“不过就是条狗而已,有能吃得了多少东西?况且我要进山打猎,缺了条狗也的確不行,今天我和吴莱就在山中遇到了头老虎,若不是我反应及时,恐怕早就沦为老虎的腹中餐了……” 先秦时期,华夏大地地广人稀人与野兽相互共存,早就已经成为当下的常態。 像是这种人与猛兽不期而遇的事情,其实早就算不得稀罕。 只是在听闻陈彦这番经歷以后,张淑脸色还是有些泛白,显然是因为陈彦遭遇的这番危险吃惊不小。 “实在不行就別去打猎了,我和你一起种地,也不愁不能餬口!” 张淑语气放缓,眼里满是柔情。 陈彦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如今天下局势复杂,日后税收恐怕是要更甚,仅凭种田莫说是餬口,就连税收恐怕都难以抵扣。” “如今我还能靠打猎抵除徭役,让咱们一家四口能够生活在一起,可真等到了那个时候,再想一家人整整齐齐,恐怕就只能图谋造反了!” “呸呸呸,说什么造反不造反的,大不了咱们以后找个荒山野岭隱居起来,到时男耕女织,怎么也不会饿死,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夜旖旎自是不提,次日清晨,陈彦早早就被陈茹堵在了被窝里:“爹,该去赶集了!” 陈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张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茹儿,不许打扰你爹睡觉!” “哦,我知道了娘……” 小陈茹遭受了母亲训斥,性味缺失,瘪著小嘴出了房间。 陈彦自然是没忘记对於女儿的许诺,况且熊掌和野猪肚这两件山珍也急需出手,否则放在家里非要烂了不可!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背著装满山珍的背篓,带著女儿直奔淮阴亭集市而去! 集市延绵足有百米,道路两侧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小酒馆里人头攒动,时不时传来饮酒划拳,嬉笑怒骂的叫嚷声。 街边的大锅冒著阵阵热气,肉香升腾,小陈茹拉著父亲的衣摆,嘴里含著手指,暗自咽著口水。 陈彦隨意找了处空地,铺了块布,將熊掌,猪肚一併摆列其上。 “乖女儿,等爹做完了生意,就给你买小狗,买好吃的!” 陈彦也是第一次来到淮阴亭集市,他坐在街边也不叫买,只是摆弄著地上的熊掌,看著往来的人群。 此等山珍,不必叫卖。 要等买主,就只能靠碰! 陈茹乖乖坐在父亲身边,左顾右盼,观望著往来人流。 陈彦嘴里衔著草棍,颇为漫不经心,心里盘算著做完了买卖要给自家娘子扯两块布,给她做套新衣裳! 就在陈彦盘算著有钱了该怎么的时候,一声问询突然传来:“这熊掌怎么卖?” “前掌五吊钱,后掌两吊,这只野猪肚售价一吊……” 陈彦以为是有酒楼的老板前来打听价格,说话的同时抬头望向了对方。 结果等他抬头一看,却发现对方竟是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一边说笑,一边打量著坐在他身旁的陈茹。 “你这熊掌是从哪得来的?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刺耳的嬉笑声从耳边传来,陈彦脸色瞬间铁青:“你们是来拿我做耍的吗?” “耍你又如何……” 那地痞话音未落,陈彦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猛然窜起,一拳狠砸在对方的鼻樑上! 陈彦只用一拳,便砸的对方鼻血飈射。 另两名地痞见状想要靠前,却被陈彦一脚踹开,陈彦顺势將手探至后腰,抽出铁斧猛然劈下,铁斧发出呜呜的破风声,只朝著另一名地痞的脑袋劈了过去。 那名地痞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陈彦手中的铁斧悬停在距离他头顶不足一寸的距离,只要刚刚稍有失手,必將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一摊黄水从他的胯下流出,腥臊恶臭。 陈彦满脸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给老子滚!” 陈彦本不欲惹是生非,不想在女儿面前与人发生爭执。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几名地痞明显已经盯上了自己,若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等下说不定还会惹来怎样的麻烦! 这熊掌,猪肚全都是陈彦豁出性命得来的,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 面对陈彦这气势汹汹的斥骂,三人连滚带爬,当即逃离了此处! 陈彦重新將斧头別回腰间,眼见著女儿小脸煞白,当即出言宽慰:“茹儿不怕,等会爹就带你去买小狗!” 陈彦刚刚以一敌三,手段利落乾脆,引得周边眾人驻足围观。 一名衣著光鲜,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挤过人群,来到陈彦面前:“小兄弟身手不错,这些东西都是你猎来的?” “为求生计,只能靠著打猎为生,阁下若有看得过眼的东西,那就开个价吧!” 第12章 县令杨峰 周遭围观的这些,都是些囊中羞涩的穷苦百姓。 此等山珍远非他们能够受用,陈彦自然也不多做考虑! 只是刚刚搭话这男人,身材肥硕,一看便是锦衣玉食。 陈彦料定他有意购买,於是率先开口。表示诚意! 男人蹲在陈彦的摊位前,用手来回翻看著熊掌:“要烹飪熊掌,非要有山里的野蜂蜜,將熊掌拔毛改刀,佐以蜂蜜上火蒸熟,蜂蜜渗进熊掌里,那是又甜又腻,可谓世间一绝……” 这男人对於烹飪美食似乎极有心得,他手拿著熊掌碎碎念,同时检验著熊掌的好坏。 “这熊掌歷来是以右前掌为最佳,左掌和后掌则稍逊一筹,小兄弟,你这里怎么只有左掌没有右掌,难不成是你货卖两家,已经將那珍饈出售了不成?” “並未出售,只是被我拿来给家人补身子了!” 陈彦回答乾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男人闻言,不由得笑著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个识货之人了,单单是一只右掌,价格就足抵得上你这些东西,看来你也是个顾家之人啊,好,好!” 男人连说了两声好,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锭:“著这里的东西我都买了,这一锭黄金你看够吗?” 沉甸甸的黄金握在手中,起码要有四五两。 在这个时代,一贯钱就能免去一个男人的徭役。 三五千文就能买下一条人命! 朝廷苛捐杂税屡见不鲜,百姓平日里果腹都难,有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巨款? 看著陈彦手中的金锭,眾人纷纷投来艷羡的目光。 陈彦將金锭揣进怀里,將熊掌,猪肚一併打包:“我给您送到家里,別弄脏了您的衣服!” 他知道这是个大主顾,为了拓宽市场,必须要巴结对方! 男人被他哄得喜笑顏开,当即便带著他与陈茹前往了自己的家中。 几人在淮阴亭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处装饰比之樊仁家中还要华贵的宅邸。 这宅院占地面积巨大,门前站著披坚执锐的士兵看守。 两只蒙著红绸的大灯笼隨风摇曳,玉石台阶纤尘不染,被打磨得光滑鋥亮,明可鑑人! 陈茹被陈彦抱在怀里,偷眼观望著这座宅邸,被震惊的双眼圆睁,受惊不小。 那男人才刚到府门前,就有一名小廝急匆匆跑了出来:“太爷,您一大清早这是去哪了?淮阴亭亭长樊仁,可是给您送礼来了呢!” 一听到太爷二字,陈彦当即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位恐怕就是丰县县令,是主管当地的父母官! 难怪对方出手如此阔绰,还能对熊掌的烹调有如此心得。 陈彦虽然不喜欢和这些官吏打交道,但到手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他將背篓里的熊掌,猪肚一併取出,全都交给了那名小廝:“这是县令大人在我这里购买的熊掌,我就交给您了!” “嗨,太爷,您要吃山珍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何劳您亲自上街採买!” 杨峰摆了摆手:“我主要是想藉此机会体察一下丰县民生,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如何,至於吃喝,都在其次!” 杨峰这话说的可谓冠冕堂皇,说完后他又转头看向陈彦:“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民姓陈,陈彦!” “好,咱们丰县虽然地广物博,可是要说猎户,却从未出现过几个,日后你要是猎到了什么东西,就儘管给我送来,钱我肯定多多的给你……” 就这样,陈彦不仅赚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同时还结识了杨峰这个贵人! 离开县令府,陈彦心情大好,手里掂著那锭黄金,怀里抱著女儿陈茹:“乖女儿,想要什么和爹说!” 陈彦此时著实是將暴发户的嘴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陈茹闻言喜笑顏开:“我只想要只小狗,其他的什么都不要。” “好,那爹就给你买条小狗,爹还要让娘给你做套新衣裳!” “爹爹真好,啵——” 陈茹双手抱著陈彦的脸颊,狠狠一亲,逗得陈彦也哈哈大笑。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三道人影正一直尾隨著他们。 “这小子刚刚让咱们丟尽了脸面,如今正要借著这个机会给他点教训才行!” “你说的倒是轻鬆,咱们打得过他吗?” “不如这样吧,咱们到赌坊去请樊噲大哥,今天是大集,他肯定也在……” 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去请樊噲帮忙。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即將面临更大的麻烦,只是带著女儿进了一家布店,想要买些布料,给家中三人置办新衣。 樊噲此时正在一间赌坊赌钱,连续几局失败早已经让他脸色涨红,看著桌上的钱越聚越多,樊噲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嚷:“官差来了!” 这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叫嚷,瞬间点燃了眾人心中的恐惧。 依照大秦律法,凡聚眾赌博之人,一旦被捕,需施以琼刑,也就是在脸上刺字! 这群赌客做贼心虚,顾不得收回各自的赌资,纷纷四散逃离。 反观樊噲却是藉此机会大捞了一笔,他双手齐抱,將桌上大半赌资全都划落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才从后门扬长而去。 他刚出后门,那三名地痞便迎了上来:“樊噲哥,我们三个做的还可以吧?” 樊噲微微頷首,並从怀里掏出钱来分给他们:“干得不错,我刚一听到那尖细的嗓音,就知道肯定是你们在给我打掩护了!” 三人各自分了笔钱,自然都是喜笑顏开。 也就是在这时,樊噲忽然注意到了一人眼眶上的淤青:“你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人打了?” 樊噲本想与其开个玩笑,却不想那名地痞闻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被人打了,那小子是个猎户,进城来卖熊掌,我知道您家里的老娘身体不好,想买只熊掌孝敬她老人家,谁知才刚问了下价格,就招致对方拳脚相加!” 这人顛倒黑白的本领当属一流,可樊噲也不是傻子,他瞥可说话那人一眼,同时冷笑著对其说道:“你们三个平日里吃喝嫖赌,坏事做尽,哪里有钱孝敬我家老娘?” “肯定是你们欺负了人家,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 第13章 贩狗屠户 听得樊噲的训斥,一名地痞颇为无奈的说道:“樊噲哥,就算我们真招惹了他,你也不能眼睁睁看著我们白挨了这顿打吧?想当初您犯事的时候,刘亭长可不是这么对您的……” 那地痞说话的声音越压越低,但却是借刘邦的名义生生將樊噲给架到了火上,一时无法反悔。 为了维护自己的顏面,樊噲大手一挥:“娘的,带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敢在老子面前 撒野……” 此时恰逢陈彦领著女儿从布店里走出,集市即將散去,一个老妇人牵著一条半大的黄狗正在街边的酒肆到处问询,似乎是要和各家老板兜售叫卖。 那黄狗还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主人卖进汤锅,摇著尾巴到处闻嗅,时不时还要在主人的裤腿上蹦上两下。 老妇人对於这黄狗似乎也颇为不舍,走走停停,时不时摸摸那黄狗的脑袋,长吁短嘆。 “爹,那个老奶奶是要把狗卖掉吗?” 陈茹突然停住脚步,扯著陈彦的衣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彦並未忘记对於女儿的承诺,但却一直未见有人卖狗。 这个时代毕竟太过贫瘠,狗不是宠物,只是食粮,又有谁会在狗没长大的时候便急著售卖?无非就是等到养肥,养大了,或是自家吃了,或是卖了换钱。 陈彦本也想去贩肉的摊位碰碰运气,但却一直不曾抽出时间。 如今听到女儿怯生生的询问,陈彦这才注意到那牵著狗的老妇人! 陈彦微微点头,指著那狗问道:“那条狗。你喜欢吗?” 小陈茹抿著嘴唇微微頷首:“喜欢!” “我不想看著小狗被杀掉……” 陈茹眼中满是渴求,说起话来柔柔弱弱,让陈彦更加喜爱。 陈彦摸了摸陈茹的脑袋,拉著她的小手径直来到那老妇人的面前:“大娘,您这狗,卖吗?” 老妇人抬头看向陈彦,浑浊的双眼饱经风霜:“老头子病重,急著买药,只要给钱我就卖!” 那狗看著陈茹,摇头晃脑,任凭陈茹抚摸,也不吠叫,直逗得陈茹咯咯直笑。 所谓万物皆有灵性,这条狗似乎也能分辨善恶,看得出陈茹心地良善,愿意亲近,可对於陈彦这个猎人却是避而远之。 见这狗还算驯服,陈彦从怀里掏出了半吊钱,將其交给了老妇人:“老人家,这钱留著给您的老伴治病买药,这条狗,我买下了!” 看著递到面前的半吊铜钱,老妇人原目圆睁,颇为惊讶:“您这是……这一条半大的小狗,哪用得上这么多钱!” 老妇人还想推脱,但却被小陈茹用一句话打断:“奶奶您拿著吧,我爹有钱!” 童言无忌,仅一句我爹有钱便彻底打消了双方间得尷尬。 陈彦微笑著点头,开口对老妇人说道:“老人家,这条狗既然和我女儿的眼缘,那便是一场缘分。” “您回去给老伴好好治病,若是日后再有所需,就去高碑村找我!” 陈彦给女儿买下了这条狗,父女二人高高兴兴转回村去。 樊噲带著三名地痞一直等候在陈彦的必经之路,眼见著陈茹手里牵著条狗,陈彦腋下还夹著两匹布,那三名地痞当即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樊噲哥,就是那傢伙打的我们,您可要为我们报仇啊!” 樊噲將腰间的刀挪了挪,朝著掌心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道:“你们这三个废物,看老子亲自收拾他……” “那汉子,你给老子站住!” 陈彦原本还正盘算著应该如何训练这条狗,却不想半路里突然跳出个莽汉,对著自己大呼小叫。 樊噲身材健硕,鬚眉戟张,衣服袖口油亮,一看便是常年在案板上做事的人。 那条黄狗眼见著樊噲现身,嚇得夹起尾巴衝著樊噲吠叫,同时一劲的將陈茹护在自己身后,不许樊噲靠近主人。 樊噲一生屠狗无数,平日里靠的就是售卖狗肉为生。 如今眼见著这条黄狗竟敢对自己狺狺狂吠,当即狞笑著叫骂道:“你这畜生,再敢乱叫,老子剥了你的皮!”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未免太不把陈某放在眼里了!” 小陈茹好不容易得到了心爱的玩伴,如何肯让樊噲伤害,只將狗护在身边,瑟缩一团。 陈彦伸手护住陈茹,眼睛紧盯著面前的樊噲。 那三名地痞围在陈彦周围,跃跃欲试,准备动手。 樊噲盯著陈茹手里牵著的黄狗:“打狗要看主人,杀狗总不需要吧?我怀疑你偷了我的狗,现在要你物归原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怀疑我偷窃就去报官,如何裁断自有官府决断,请你们几个破落户,空口白牙就敢污衊於我,你们也配!” “嘿,拱火是吧?樊噲哥,这小子拱火!” 一名地痞仗著樊噲在侧,指著陈彦大呼小叫。 樊噲自认为是沛县地头上的一个人物,如今被人在小弟面前下了顏面,如何肯与陈彦罢休,他擼起袖子,声色俱厉道:“你刚刚打伤了我三个兄弟,我不与你计较。” “可是你想走,却也没这么容易!” 樊噲看出了陈彦不是个软柿子,知道想逼对方低头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伸手指了指陈茹手里牵著的黄狗:“我樊噲杀了这么多年的狗,还是第一次见有狗敢在我面前叫,只要你把这条狗赔给我,咱们的事情就算罢休,你看如何?” 樊噲说到底还是想从陈彦手里討要些好处,藉此维繫自己的顏面。 小陈茹躲在父亲身后,嘴里低声囁嚅道:“爹,这个伯伯好凶,我不想把阿黄给他!” “嘿,小杂种,你爹还没开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 那名地痞刚刚就在一旁拱火,想要挑起樊噲与陈彦间的矛盾。 如今眼见著陈茹插口,当即便指著陈茹怒骂了一句。 可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陈彦已经跨步来到了他的近前。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著便是手臂一阵寒凉,手指处传来一阵剧痛。 “我女儿不想给的东西,那就没人能从她的手里抢走。” “一个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也配和我谈条件,给脸不要!” 第14章 再见杨县令 樊噲也没想到有自己坐镇的前提下,陈彦竟然还敢动手伤人。 那名地痞捂著手掌退了两步,鲜血顺著他的指缝汩汩流出,一根手指掉落在地,又被阿黄吞进肚里。 这地痞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指,抬腿便要踢狗。 陈彦见此情景,当即出言警告:“再敢动手动脚,老子就废了你!” 樊噲眼见著小弟被陈彦剁了指头,又被对方骂作是屠猪贩狗的破落户,一腔怒火难以消减,拔出腰间的短刀便朝著陈彦冲了过来:“娘的,老子废了你!” 樊噲自恃武勇,身材健硕,丝毫不將矮他半头的陈彦放在眼里。 可他哪里知道,眼前的陈彦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所谓的体型差距在他面前根本构不成问题。 就在樊噲朝自己衝过来的同时,陈彦找准机会侧身闪避,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刺向自己的尖刀,同时抬手擒住樊噲的手腕,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 樊噲被一拉一拽,抢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掉出老远。 另外两名地痞衝上前来想要解救樊噲,陈彦手握著短斧与之招架,只三两下便將二人打倒在地。 樊噲刚刚被摔得险些背过气去,如今手脚並用,想要起身捡刀,陈彦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直接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直踹的鼻血横流,嘴里一阵腥咸。 樊噲被踹的仰躺在地,嘴里一阵捣鼓,紧接著吐出了一颗后槽牙。 小陈茹躲在一旁,怀里紧抱著阿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两名地痞连带著樊噲躺倒在地,再也无力反抗陈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就在这时,刚刚被斩落手指的那名地痞突然注意到了躲在不远处的小陈茹,他眼中凶光一闪,大跨步直朝著陈茹跑了过去。 “他娘的,你不是厉害吗?看老子不把你女儿摔死!” 这地痞一连两次丟了顏面,又被陈彦剁去一根手指,如今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只想著要让陈彦付出代价。 陈彦距离陈茹原本就有一定的距离,如今眼见著对方直奔女儿而去,想要阻挠却也是鞭长莫及。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刚刚被买下的阿黄突然大发神威,只朝著这名地痞扑了过去,张嘴咬住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撕扯,直咬的这地痞的手臂鲜血淋漓,疼的他痛呼连连! 陈彦趁著这个机会衝到了女儿面前,一脚將这名地痞踹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就是一顿暴打。 想到对方刚刚差点伤害到女儿,陈彦铁拳猛挥,直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对方挣扎时恰好碰落了陈彦別在腰间的斧头,还伸出手来想要去捡。 他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陈彦的杀意,陈彦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並將其按在地上,紧接著他抓起落在身侧的斧头,直朝著这名地痞的手臂砍了下去…… “住手!” 噗嗤—— 那名地痞口中发出一声惨嚎,断臂处鲜血淋漓,疼得他浑身颤抖! 杨峰身边跟隨著几名士兵,还有樊仁和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朝著此处疾步而来。 刚刚出言制止陈彦的就是县令杨峰,不过此时显然已经晚了,陈彦已经砍下了那名地痞的胳膊,手里还提著那把利斧。 见此情景,樊仁连忙抢步上前,將杨峰护在自己身后:“快点保护县令,把这个行凶的狂徒给我抓住!” 几名士兵闻言一拥而上,手中刀枪对准了陈彦周身各处要害。 陈彦隨手將斧头丟在一旁,並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打著身上的灰尘,双眼却死盯著不远处的樊仁。 樊仁只觉得如芒在背,目光下意识地转到一旁。 反倒是跟隨在杨峰身边的那名中年汉子,看向陈彦的眼神明显充斥著几分欣赏。 此时樊噲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见著陈彦受到控制,还想上前寻衅滋事。 结果刀还没等捡起来,就先被那人开口喝止:“樊噲,你真他娘的是狗改不了吃屎,说,你是不是来赌的?” 樊噲听到身后传来的呵斥,嚇得险些尿了裤子。 他转头看向后方,发现来人果真是刘邦,脸上当即换上一副諂媚的笑容:“大哥,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县令大人交税的,你他娘的是干什么来的?不好好在泗水亭待著,你跑人家淮阴亭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收狗的啊,我得做生意不是……” 樊噲不復早前的囂张,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似乎怕极了这人。 那中年男人狠狠瞪了樊噲一眼,似乎是在提醒对方老实一点,隨即他来到陈彦面前,拱手与之说道:“这位兄弟,在下泗水亭亭长刘邦,我这兄弟是个莽夫,不懂礼数,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我替他向你道歉,还请你有怪勿怪,万望海涵!” 刘邦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得体,丝毫不因为陈彦是戴罪之身而轻慢了对方。 陈彦微微頷首:“刚刚都是误会!” “误会?你砍了人家的手,这也是误会?陈彦,你意图行凶,衝撞了县令,可知道自己该当何罪?” 樊仁昨日才刚受了胯下之辱,如今抓到机会,自然是要置陈彦於死地。 陈彦看著樊仁这番小人得志的嘴脸,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若不是身边还有士兵控制,他真想一拳打死对方! 所幸杨峰之前已经和陈彦有过些许接触,了解陈彦的品行,並未被樊仁这番说辞蛊惑,而是对陈彦开口询问道:“陈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樊仁本还想要藉此机会落井下石,可等杨峰叫出陈彦名字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来说杨峰贵为县令,本不应该认识陈彦这样的乡野村夫。 对方能够叫出陈彦的名字,那无非就只有一种可能,两人本就是旧相识! 樊仁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也都被他给咽了回去。 陈彦指著那三名地痞说道:“我之前在集市摆摊,遇到他们三人寻衅骚扰,本不想与他们一般见识,奈何他们步步紧逼,甚至妄图对我女儿不利!” “我刚刚的所作所为,皆属自保,还望大人能够明鑑!” 第15章 网开一面 第十五章网开一面 三名地痞想要辩驳,可碍於杨峰的官威却又不敢开口。 反倒是刘邦,並未因为樊噲吃亏而落井下石,反而藉机为陈彦说起了话:“杨大人,这三名地痞时常生事,这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依我看来这位兄弟並无过错,不应予以处罚!” 杨峰微微頷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你刘邦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身为泗水亭长,竟然连淮阴亭的事情都这么了解?” “这三人也时常会流窜到我们泗水亭滋事,故而我才有几分了解!” 刘邦巧舌如簧,几句话便將自己的栽赃之举给搪塞过去。 杨峰本就对陈彦有些好感,再见陈茹脸色煞白,一副被嚇坏了的模样,当即迈步来到陈茹近前,开口问道:“小姑娘,你来说说,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陈茹手拎著狗绳,紧抿著嘴唇说道:“这三个坏人欺负爹爹,那个人还说要摔死我,我爹是为了救我才会伤人的,伯伯你不要惩罚他!” 陈茹年纪虽小,但却十分聪慧。 她並未將樊噲滋事,勒索陈彦的事情一併讲出,而是一语带过,给足了刘邦这个泗水亭长的面子。 至於杨峰,听完了陈茹的这番控诉后脸色愈发阴鬱。 他狠狠瞪了那三名地痞一眼,声色俱厉地开口质问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们都下得去手欺负,你们没长心肝吗?我看你被剁了胳膊也是活该,换做是我,得砍你的脑袋!” 杨峰也是已经当了爹的人。 他细问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也將做出同样的选择。 三名地痞何尝不知道杨峰的厉害?面对他的斥责,一个个將头压的老低,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不是好斗吗?把他们三个带回去,处以腐刑,昭告百姓,我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还有谁敢如此妄为!” 杨峰一声令下,三名地痞就如同死狗一般被官兵拖了下去。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全都无济於事,哪怕嗓子都喊哑了,也並未得到宽恕。 杨峰的严厉让樊仁吃惊不已,他原本还打算藉此机会落井下石,让陈彦能够付出些代价,却没想到杨峰竟对陈彦如此偏袒,这倒是让他吃惊不小,同时也更加忌惮起了陈彦! 杨峰伸手为陈茹擦去泪痕:“伯伯已经严惩过他们了,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和你爹了!” 说至此处,杨峰转头看向了陈彦:“你也是个好样的,我杨峰佩服你!” “多谢杨大人褒奖!” 从始至终杨峰一直都对自己关照有加,这也让陈彦对其生出了几分改观。 如今恰逢乱世,朝廷对於地方的监管几近於无。 別看杨峰这个县令的官职不大,但这却是一地父母,能够在当地只手遮天! 而其虽然喜好美食,铺张浪费,但为人却还並未达到是非不分的程度,对於百姓倒也算得上是宽厚! 杨峰拍了拍陈彦的肩膀,隨即又对刘邦,樊仁说道:“二位亭长,你们协助本官监管一方,那就应该执法从严,这样的事情,本官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你们明白了吗?” 樊噲此时已经退至刘邦身后,低眉顺眼,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也亏得陈茹聪慧,看出了刘邦的善意,刻意剔除了樊噲的恶行。 否则刚刚的腐刑,樊噲绝对躲不过! 一想到险些与自己的命根子就此分离,樊噲便一阵胜似一阵的心虚。 刘邦狠狠用手肘杵了一下樊噲的心窝,又笑著对杨峰应承道:“杨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此类情况再度发生……”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吴莱在用陈彦的竹弓射靶,张淑则在院里晾制著吴莱从山上背回来的野猪肉。 陈母坐在院中,给猪肉抹著粗盐,时不时传出的几声咳嗽预示著老人家身体状况堪忧。 陈彦腋下夹著几块布,带著陈茹赶回家中。 阿黄到处闻闻嗅嗅,似乎对於这个新家颇为好奇。 陈茹牵著狗,来到奶奶面前炫耀,並与母亲表彰著父亲今日的英勇壮举。 吴莱收起竹弓,一脸訕笑的来到陈彦面前:“师父,你回来了!” 那扇被踹碎的破门成为了吴莱射箭的標靶,上面一个个小洞证明了吴莱今天的勤奋。 陈彦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干得不错!” “和你相比我还是差远了,今天去山里取猪肉的时候,我腿肚子还转筋呢……” 吴莱说至此处,尷尬一笑,对於昨天那头斑斕猛虎,吴莱仍旧记忆犹新。 “等什么时候咱们把那头老虎一併宰了,你再进山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彦说著,探手入怀,取出一吊铜钱交给了吴莱:“这是你的工钱,千万不要再拿去赌了!” 杨峰之前给的那五两黄金,除了卖布,买狗去了一些,其余全都被陈彦换成了铜钱。 根据陈彦的推算,距离始皇帝驾崩的时间应该已经不远。 以后的徭役只会越来越重,吴莱这个亭长怕是也不会轻易与他罢休。 所谓財不外漏,多换些铜钱也便於缴纳赋税,杨峰虽然是他的贵人,但却也不能常常劳烦人家。 毕竟人都有厌烦的时候,他与杨峰的这层关係,最好还是在关键的时候取用。 吴莱看著手里的铜钱,激动的面红耳赤:“师父,这,这不合適吧?” “昨天杀野猪还是你的功劳,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恐怕我就要丧身虎口了,这钱我不能要!” 吴莱口中虽然说著不能要,可手上却丝毫不见放鬆,儼然一副守財奴的模样。 陈彦看出了吴莱的小心思,笑著对他叮嘱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过记著我的话,这钱別拿去赌,攒著以后做些生意,总比做个地赖子强!” 入夜,陈家仍旧是和和美美,烛光之下,珍饈上桌,蒸熊肉,燉猪肉相继上桌,张淑还专程给陈彦和吴莱师徒烫上了一壶热酒。 吴莱端著酒壶,给陈彦斟满一杯:“师父,这杯酒我敬你,要是没你提携,我吴莱至今恐怕还只能做个地痞无赖,没人高看我一眼。” 吴莱说至此处,已经红了眼眶,为了掩饰尷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师父,我先干了!” 第16章 山中桃源 陈彦与吴莱碰杯,满饮一碗,脸色不由得有些酡红。 吴莱一边给陈彦倒酒,一边开口对他问道:“师父,你得罪了亭长樊仁,那可是个向来不肯吃亏的主,有没有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吴莱这话算是问进了陈彦的心坎里,对於未来,陈彦的確缺乏一个明確的构想。 他虽然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可对屋檐下的情况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一天三顿打,不反待如何。 秦末群雄並起,比如如今还在担任泗水亭长的刘邦,陈彦就已经打过了照面。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鼓动起义,同时还有陈胜,吴广,项羽之流。 到时群雄並起,天下大乱,他又能否偏安一隅,保全自身? 陈彦思虑良久,最终看向张淑,陈茹,还有自己的老娘。 他虽有一身本领,但却並无图霸之意。 思虑一番以后,陈彦摇头说道:“我想避世隱居,不想牵扯到未来的纷乱当中!” 山中资源取之不尽,別说自己一家,就算是带上所有村民一同进山,陈彦也同样有信心能够餵饱他们。 两世为人,陈彦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 若是能够打造一处属於自己的桃源,对他来说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只是如今天下酷吏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想要找到一块净土,却又谈何容易? 听完陈彦这番发言,吴莱微微蹙起眉头:“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莫非你能看穿过去未来不成?” 吴莱此言一出,陈彦的心臟不由得漏跳半拍。 他是穿越者的身份可不能在让人面前隨意显露,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行。 他与吴莱关係虽然不错,可听到对方突发疑问,而且矛头直指自己身上的秘密,陈彦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杀机! 吴莱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仍自顾自的说道:“自从那天晚上你捨身去救张淑和小茹,我就觉得你和以前大不相同。” “现在你越发让我看不透了,感觉就像是未卜先知,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吴莱说话间再次举杯畅饮,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陈彦对他的提防也减少了几分:“我只是根据时下的动向胡乱推断,如今又要修筑长城,又要修筑陵寢,我预感皇帝的寿命许是不多了。” “秦吞六国,尾大不掉,新继任的皇帝未必能有始皇帝的能力,未必能够平定乱世,一同诸国,我预感未来天下可能即將生出变故,只是想要隱居,有哪有这么妥当的地方?这个也不过只是我的空想而已,来来来,还是喝酒吧……” 陈彦本想將话题搪塞过去,却不想吴莱突然一拍脑门,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谁说没地方隱居的?咱们后山就有地方啊!” 吴莱一想到此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原来吴家祖辈原本是避祸而来的罪民,当初为了躲避官府捉拿,一路逃至淮阴亭,並在此处扎根,也充当过几年猎户。 吴莱的爷爷当初曾带他爹进山打猎,適逢冬季,大雪封山,白毛风一连颳了几天几夜,父子二人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山中,误打误撞曾找到过一处风水宝地。 据说那里松柏成荫,四季场景,哪怕山中已经是大雪漫灌,里面的溪流水源都不曾冻结。 吴莱的爷爷年轻时曾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料定那是一处风水宝地,便並没让儿子声张,只是在回到家后画下地图,將进山的路径描绘了下来。 吴莱的父亲在临终前將地图交给了他,但吴莱孑然一身,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想过要到那所谓的风水宝地隱居,便將地图的事情彻底拋到了脑后。 毕竟他一无餬口的营生,二无饱腹的手段。 在村里东借一口,西偷一家,勉强还能谋求个温饱。 倘若真进山隱居,那风水宝地恐怕就要成为他这饿殍的埋骨之地了! 陈彦也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自己当初一时动了惻隱之心,收了吴莱这个徒弟,结果好人有好报,还真就让自己找到了一处適合隱居的地方! 陈彦叮嘱吴莱不要声张,他要先看看接下来的动向,再考虑是否要进山隱居。 想要与社会彻底割席,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陈茹还这么小,陈彦不愿让其过早失去自由! 接下来的几天,陈彦並未进山打猎,而是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 樊仁两次挑衅均以失败告终,胯下之辱让他记忆犹新。 本想找大哥以权压人,报復陈彦一番,却不知道陈彦何时与县令杨峰扯上了关係,迫使他的报復计划彻底告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反倒是刘邦,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对於陈彦好感颇深,他本就不是一个甘於寂寞的人,一心想要做些大事,也想拉陈彦入伙来帮自己! 陈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刘邦看中,更不知道樊仁还不死心,还到处寻找机会,想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吴莱將自己祖传的那张地图交给了陈彦,只希望对方能够在乱世里找到一条出路,让自己也能沾一点光。 陈彦每日里陪著女儿训练阿黄,情感日益篤厚。 再加上上次差使吴莱给村民们送去猪肉,贏得了村民们的尊重,如今二人在村里都受到百姓们的另眼看待,圆了吴莱摆脱地痞身份的梦! 时隔多日,樊仁再次宣布徵收赋税。 这是本月的第二次,也是今年不知第多少次。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想要餬口尚且困难,又哪里有钱缴纳赋税? 樊仁不近人情,交不上税便要抓人充数。 陈彦本对此事並不关心,可奈何大哥陈辉上次因为栽赃自己而被收监,直至此时尚未出狱。 大嫂孟艷萍身怀有孕,家中无钱缴纳不起赋税,已经被樊仁勒令去充当壮丁。 樊仁明显是要藉此机会噁心陈彦,陈彦对此早就有数。 架不住母亲的苦苦哀求,陈彦无奈只得选择出面。 毕竟血浓於水,他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看著哥嫂被抓去修陵。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此次出面,又將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17章 改邪归正 陈彦一大清早点齐税金,对著陈茹交代交代几句,便径直离开了家门。 陈母看著陈彦离去的背影,长吁短嘆。 小陈茹恰逢此时牵狗经过,见奶奶扶著门框嘆气,颇为天真的问道:“奶奶,您为什么嘆气?” 陈母低头看向陈茹,脸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奶奶没事,只是担心你大伯和大娘,不知他们两个……”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陈辉是被陈彦以诬告之罪扣押。 他之前才在陈彦手底下吃过亏,如今又岂肯善罢甘休? 陈母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在牢里要吃多少苦头,如今兄弟鬩墙,却又要这个做弟弟的出面解围,只是不知陈彦心里又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母亲! 小陈茹童言无忌,闻听此言,颇为天真道:“大伯欺负我和奶奶,大伯坏,奶奶你不要担心他。” 陈茹话音未落,张淑的声音突然自厨房响起:“陈茹,又在奶奶面前胡说八道,快带著阿黄去玩吧!” 张淑赶走了陈茹,来至门前对陈母说道:“娘,你放心吧,陈彦手里有钱,大哥大嫂肯定不用去服徭役!” 陈母知道自己有个好媳妇,可是面对张淑的宽慰,陈母却觉得颇为羞臊:“娘没用,没管好你大哥,这些年让你和彦儿受委屈了!” “娘,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陈彦也不会一直记恨著大哥和大嫂,我已经把药给您煎好了,您先把药喝了,咱们一起等大嫂回来……” 张淑好一番宽慰,总算是让陈母暂时打消了心结。 陈彦掂著钱串子出门,恰好遇到一脸愁容的吴莱。 “吴莱,你这是怎么了?看你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陈彦一声呼唤,將吴莱重新拉回现实。 “师父?你不是已经交过税了吗?还拿钱干什么?” 说到此处,吴莱神秘兮兮凑到陈彦的面前:“你听说了吗?最近村里了不太平,张婶家里昨天还丟了两只鸡呢!” 陈彦白了吴莱一眼,没好气的对其闻道:“张婶家的车还不会是你偷的吧?” “我都多长时间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那你閒著没事乱跑什么?” “去交税唄……” 吴莱垮著张脸,顺手从自己的裤襠里掏出了一串铜钱:“你之前给我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又要交给樊仁那个王八蛋了!” 吴莱嘴里骂骂咧咧,手中的一吊铜钱也是东摇西晃。 陈彦觉得他噁心,生怕会被这铜钱打到,下意识躲得离他远了一些。 吴莱对此浑不在意,仍鍥而不捨的问道:“师父,你还没说你去干嘛呢!” “给我大嫂交税!” 陈彦本不想管陈辉和孟艷萍的破事,奈何陈辉鋃鐺入狱,孟艷萍还怀著陈家的骨肉,母亲所託,难以推辞,只得自掏腰包,前去捞人! 吴莱得知了陈彦此番目的,当即便对其百般吹捧:“师父您这可真是高风亮节,您这就叫以德报怨,我说实话,我要是陈辉,出来我都得给您磕几个,要不然都对不起您这肚量!” 吴莱围绕著陈彦身边,百般吹捧。 陈彦扣了扣耳朵,颇为不屑的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 “嘿,您可真神了嘿,要我说您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呢,我还真有件事情想要求您,您看这个税,您能不能替我也交了……” 吴莱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比较过分,话说到最后声音压得越来越低。 陈彦转头看向吴莱:“你留著这钱,是准备赌啊,还是准备嫖啊?” “都不是!” 吴莱脸上流露出一丝窘迫的笑容,转头环顾四周,確定无人偷听,这才低声对陈彦说道:“我们吴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在我这里绝了根啊?我想攒著钱,娶个媳妇,也算有个家不是!” 吴莱本以为陈彦可能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毕竟话说至此,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却不想陈彦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娶妻生子是正经事,这钱我给你出了!” “真的?” 吴莱如遭雷击,呆立原地,声音一时都有些颤抖。 陈彦面容严肃,微微頷首:“钱我可以给你出,但是你不能骗我,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既然说要攒钱成亲,那就別在外面狂赌烂嫖,要让別人能看得起你!” “誒,我知道了师父,我吴莱这辈子跟定你了,我这条烂命以后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你就请好吧……” 吴莱近期的转变陈彦全都看在眼里。 他能定下心来娶妻生子,这对陈彦来说也不失为是一件喜事。 他揶揄了吴莱两句,师徒一路来至樊家! 此时这里已经排满了两列长队,一列是等待缴纳人头税,登记免除徭役的。 另一队是家中贫困,难以为继,只能投身於官府,等著被强征去给始皇帝修建陵寢的。 被强征的壮丁脖子上都掛著一块牌子,上面写著奴役二字。 孟艷萍掛著牌子,呆立在人群当中,她平日里不修口德,常对邻里冷嘲热讽,如今面对眾人投来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灼热,恨不得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樊仁有心给陈彦找不自在,於是便將孟艷萍排在了队伍最显眼的位置。 他以为往来百姓可能会因为陈彦的漠不关心而对其暗自非议,甚至是口诛笔伐。 却不想往来之人皆唾弃孟艷萍的人品,对其如今的处境恨不得拍手叫好,压根无人对其有所怜悯! 樊仁见此情景,被气得嘴角抽搐。 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用鞭把猛戳孟艷萍的肚子:“听说你怀孩子了?” “皇陵修建乃是重中之重,你万一到时在始皇帝的陵寢落了红,那岂不是要连累著大家一起受牵连?” “依我看还是让你帮你把这个野种打掉吧,这样起码对大家是个保障!” 樊仁说话的同时手上也越来越用力,戳的孟艷萍脸色惨白,甚至能够感受到阵阵胎动。 孟艷萍想要挣扎,却被樊家的两名家丁死死按住肩膀。 她脸色惨白,不断闪躲,同时口中哀求道:“樊亭长,樊大爷,求您放过我肚里的孩子吧,我可以去充徭役,我可以去修皇陵,只要您能放我一马,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18章 衝突再起 所谓女性本弱,为母则刚。 孟艷萍平日里性格泼辣,为人不修口德。 可如今面对咄咄逼人的樊仁,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却也会学得低声下气,只为能够保全腹中胎儿! 谁料面对孟艷萍的苦求,樊仁却只是冷笑一声:“你那个小叔子不是很能耐吗?如今你男人进了大狱,怎么不见他来帮你……” “哦,我忘了,你们夫妻当初狼心狗肺,联手排挤人家,如果你们两家已经彻底闹掰了!” 樊仁脸上流露出一起恍然大悟的神情,口中仍旧讥讽不断,似乎是想要將自己的满腔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怒喝突然自人群中响起:“樊仁,你给老子住手!” 人群左右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陈彦,吴莱师徒如眾星捧月般来到了樊家门前。 陈彦脸色阴鬱,仿佛能挤出水来。 吴莱也对樊仁怒目相向,似是恨不得將对方扒皮抽筋! 孟艷萍为人固然可恶,可是樊仁以权谋私,如此欺辱一个孕妇,其行径却是要比孟艷萍还要可恨! 面对陈彦的这声呵斥,樊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这不是陈彦吗?怎么,你也来看你嫂子的热闹了?” 看到陈彦到来,孟艷萍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著对陈彦喊道:“陈彦,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帮帮我,我怀的可是你们陈家的骨血……” 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有那种只要一开口,就能將事情彻底搞砸的超能力。 陈彦此来虽然是为了帮助孟艷萍,可对方此言一出,陈彦却仍觉得心里颇不自在!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对方还想要道德绑架自己! 这如何能让陈彦咽下这口恶气? 就在陈彦稍有迟疑的这个空档,樊仁已经攥紧手中的鞭把,猛地朝著孟艷萍的肚子戳了下去:“孟艷萍,你小叔子压根就没想帮你,就让我这个做亭长的发发善心,帮你一把吧!” “吴莱,阻止他!” 樊仁的一声高喝传进了陈彦的耳朵里,瞬间將他拉回到现实。 孟艷萍为人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是陈彦却不能眼睁睁看著她的孩子就这样被樊仁打掉! 这个孩子一旦被打掉,別说自己此来是否还有意义,单单是家中老娘恐怕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得不说,吴莱在关键时刻的確有些用途。 就在陈彦发出这声高呼的同时,吴莱已经如同离弦快箭,直朝著樊仁冲了过去。 得益於这些年来偷鸡摸狗养成的脚力,吴莱只在眨眼之间就衝到了樊仁面前,並狠狠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胯骨上! 樊仁手中的鞭把贴著孟艷萍的肚脐擦了过去,险些捅中。 孟艷萍被惊得脸色惨白,眼中泪珠大滴大滴滑落下来,显然也被嚇得够呛。 吴莱一脚踹出,直接將樊仁踢得倒飞出老远,並溅起了阵阵灰尘。 等到他再次从地上爬起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擦伤,脸上还蹭上了不知何时拉在角落处的一摊狗屎! 樊仁用手擦去脸上的污渍,此时他的脸色已经被气得如同羊肝一般青的发紫。 听著周遭传来的阵阵鬨笑,樊仁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从家丁腰间拔出刀来,兜头直朝著吴莱砍了过去:“王八蛋,老子宰了你!” 自从当上亭长以来,樊仁几时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陈彦让他受了一次胯下之辱也便罢了,毕竟对方的確有这个能耐,他也担心他日可能会祸及家人。 可他吴莱是什么? 不过是个游手好閒的乡野閒汉,平日里人厌狗嫌,压根就不被人放在眼里。 被对方踹了一脚,脸还刚好蹭在了狗屎上,这让樊仁如何能够压制住心中的火气? 樊仁气冲斗牛,手握钢刀誓杀吴莱! 吴莱左闪右躲,最终直接躲到了陈彦的身后:“师父救我!” 樊仁衝到陈彦面前,手中刀尖直指陈彦的鼻樑:“今天的事情与你无关,把路给我让开!” 陈彦闻言,冷笑一声:“你刚刚差点把我嫂子打的小產,这件事情怎么就和我没关係了?吴莱出手阻止你行凶,这可是我陈家的恩人,你想对我的恩人下手,问过我的同意吗?” “陈彦,我之前给你面子,不与你计较,可你也別给脸不要,吴莱几次三番冒犯於我,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他,你躲不躲开?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宰了!” 樊仁如今已经被架到了火上,进退两难。 陈彦不肯交人,他这个亭长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否则自己丟了这么大的顏面,日后又该如何在淮阴亭立足? 面对樊仁的威胁,陈彦丝毫不见有半点慌张。 他冷笑一声,迎著刀尖跨出半步:“樊亭长,你好大的官威啊,有胆你就杀了我!” 樊仁被陈彦的胆量震惊,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也恰恰就是这半步后退。彰显了他的心虚,以及他对陈彦的忌惮! 陈彦手指著与孟艷萍同列的那些壮丁说道:“姓樊的,你也是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这些乡亲都是从小看著你长大的,杀人不过头点地,即便他们交不起税,你用得著这么羞辱他们吗?” “我与哥嫂虽有矛盾,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係?轮得到你上纲上线,几次三番拿这件事情说事吗?” “你差点把我嫂子打到小產,吴莱出面阻止那也是合情合理,我陈彦不懂得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何为法理不外乎人情,只知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天理难容!” 陈彦知道今天的事情闹得有些太大,想要解决问题,恐怕还需要煽动百姓,裹挟民意,藉此施压。 却不想樊仁也看出了他的意图,並对陈彦这番说辞冷嘲热讽:“陈彦,你少在这里站著说话不腰疼,如果咱俩身份调换,让你来做这个亭长,你未必能做的比我更好!” “他们交不起税,顺应国法,以工抵税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由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你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不如帮他们把税全都交了,也算你陈彦是个爷们!” 樊仁一个劲的拱火,显然是想让陈彦知难而退,並因此丟了顏面。 却不料想面对他的挑衅,陈彦竟十分乾脆地答道:“我陈彦此次前来,正有此意,今天这些交不上税的同乡,有一个算一个,他们的税都由我来交。” “只要有我陈彦一口吃的,我就不会让乡亲们饿著肚子!”那 第19章 横插一槓 面对陈彦恶许诺,樊仁冷笑一声:“姓陈的,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仔细想想,你们陈家往上数三代,穿过一条不漏腚的裤子吗?凭你也想充这个大头,你配吗!” 樊仁抓住了机会,对著陈彦就是好一番嘲讽。 面对对方的奚落,陈彦也不懊恼:“樊仁,我今天要是拿出钱来,你当如何?” “別说你把这些人的钱全拿出来,只要你能拿出一半,剩下的我樊仁掏了!” 樊仁手拍著胸膛,一番大话说的掷地有声。 此时陈彦与樊仁已经相到了一起,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陈彦微微頷首,转头看向身后的乡亲:“诸位,亭长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咱们就先谢谢亭长仗义疏財!” 陈彦说话之间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黄金被剪去一块,是被陈彦用来採买家用所需。 说起来这锭黄金还是杨峰给他的货金,若不是他处处提防著樊仁,哪怕前来缴税也將其带在身边,恐怕今天自己还真难下这个台! 樊仁看著面前这明晃晃的金锭,口中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哪里会想到陈彦竟真能拿出钱来,真能给这些穷苦百姓交上税? “不可能,这钱肯定是你偷来的,你……” 樊仁说到这里,话被彻底哽在了嘴边。 今天被他扣押的百姓足有二十几人,想要补足赋税起码需要十两黄金。 他虽然担任亭长,平日里也能捞到些油水。 可要让他一次性拿出五两黄金,还是给这些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穷棒子们交税,他如何能够捨得出来? 眼见著樊仁结结巴巴,陈彦冷笑著反呛道:“樊亭长,我陈家往上数三代的確都是穷苦出身,可是我们再苦也不会苦了乡邻,再穷也不会穷了志气。” “你既然要与我一併给村民们缴税,那现在是不是也该拿银子出来了?乡亲们可都在这里看著呢,您总不会赖帐吧!” 樊仁眼见著无法推脱,当即开口反驳道:“可你这钱也不够啊,你这里只有四两黄金。想要为他们补足赋税,你起码还缺了一二两……” “这一二两我给他补了!” 就在樊仁还想抵赖之际,一声高呼突然自村口传来。 眾人纷纷侧头看向村口,便见一壮汉正带著几名隨从走进村来。 这人群当中有一个鬚眉戟张,面如锅底的壮汉最是惹人注目,陈彦一见此人,眉头便微微蹙起。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曾与他在淮阴亭集市发生过衝突的莽夫樊噲。 而这群人中领头的那个,除了刘邦还会是谁? 樊仁一见来人是刘邦,当即便想套个近乎,让对方高抬贵手。 谁料想他还未曾开口,刘邦便先来到了陈彦身边:“陈彦兄弟,上次一別,我可是想你想的紧啊,樊噲,还不给陈彦兄弟道歉!” 樊噲黑著张脸,凑到陈彦面前拱手道:“我之前对你多有不敬,还请陈兄勿怪,原谅我这莽夫!”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邦已经示好,樊噲也已经低头,陈彦自然不能再步步紧逼。 陈彦拱手回礼:“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些不到之处,也请樊噲大哥勿怪,就当是咱们兄弟不打不相识!”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礼有节,直说的樊噲脸上一阵燥热,羞臊难耐。 樊仁身为淮阴亭亭长,竟被刘邦如此忽视,心中不满更是难以抑制。 “刘邦,到了淮阴也不通知一声,你未免太不把我樊仁当做是兄弟了吧?” 刘邦转头瞥了樊仁一眼:“你樊大人还把我刘邦当兄弟?” “那是自然,你我同为亭长,一併效力於杨大人麾下,说是兄弟也不为过吧?” “既然是兄弟,那他的事情,你就別再追究了!” 刘邦伸手摇指吴莱:“我和这兄弟合眼缘,只要你樊大人愿意高抬贵手,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吴莱刚刚听得樊仁所说刘邦的身份,不觉也有些诧异。 平日里並不多见的亭长,今天竟然一连冒出两位,而且这姓刘的亭长还主动出面给自己解围,这著实是让吴莱有些受宠若惊。 樊仁被刘邦用话架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相持半晌,樊噲已经面露不悦。 就在对方擼胳膊挽袖子准备动手之际,樊仁微微頷首,咬著牙对刘邦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卖你刘亭长一个面子。” 说至此处,他转头看向吴莱,声色俱厉对其呵斥道:“吴莱,你小子以后別落到我的手里,否则老子绝不会放过你!” 刘邦出面化解了一场爭端,显得颇为得意。 他看向陈彦手里握著的金锭,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兄弟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也该给陈彦兄弟排忧解难了。” “你们几个,都给老子凑凑!” 刘邦率先从怀里掏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金粒子,樊噲等几人各自將口袋翻了个遍,加在一起才凑出来了一两半的黄金。 刘邦手里掂著零散的金子,將其一併拍在桌上:“这是我给我兄弟凑的金子,樊亭长,这下总够一半了吧?” 樊仁本以为自己的让步应该能够换取刘邦的支持。 这些村民无论与他还是与陈彦,其实都没什么干係。 就算是要將这些村民带走,去服徭役,对陈彦来说也並无什么损失,无非就是二人面上有损,可是与五两黄金相比,区区顏面又算得了什么? 樊仁被刘邦这一举动气得牙根痒痒,而刘邦也显然看出了他的恼怒:“你是我兄弟,陈彦也是我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樊大人你得多担待!” “担待,我担待!” 樊仁咬牙切齿,转头看向身旁的家丁:“去家里取钱,把税给杨大人送去!” 这家丁明显是没听懂樊仁的意思,还傻愣愣的问樊仁这些村民该怎么办。 家丁的这句话彻底激起了樊仁的怒火,他对著家丁一顿连踢带打:“人,什么他娘的人,这下子没人去服徭役了,陈彦已经把大傢伙的税都给补齐了。” 说至此处,樊仁抬头望向陈彦:“陈彦,你真是个好样的,咱们走著瞧!” 第20章 试探態度 樊仁再次落败,被迫补足了村民们欠下的赋税。 陈彦藉此机会一举成名,不仅救下了孟艷萍,博得了一个以德报怨的名声,还被村民们另眼看待,如今凝望甚至已经超过了身为亭长的樊仁! 刘邦仗义出手,帮助陈彦贏得了这场赌局。 为了投桃报李,陈彦將几人请到家中,並由张淑亲自下厨,款待眾人。 几人落座,吴莱为他们一一斟酒。 刘邦不无感慨的说道:“要不是上次回去,樊噲把淮阴亭的事发经过告知给我,我还不知道竟然亏欠你这么多,就差那么一丁点,这小子就要进宫去当太监了!” 陈彦闻言,连连摆手:“刘亭长这话说的太客气了,您与杨县令交情甚篤,就算那日真东窗事发,凭藉你老兄的面子,大事化小也绝非难题,您就別再寒磣我了!”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邦出手,陈彦自然感谢,但对於对方的这番吹捧,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应下。 面前这几个可都不是什么善类,陈彦可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往来! 见陈彦不肯接招,刘邦当即转变策略:“你瞧我这个记性,都坐在一个酒桌上了,还没给你介绍这几个人的底细呢,这话不说清楚,这酒可怎么喝?” 刘邦一一为陈彦介绍起了与自己同来的几人,樊噲,雍齿,周勃,任敖。 个个都是汉初诸侯,也都是未来覆灭秦朝的重要人物。 今日他们齐聚在此,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明显是想请陈彦加入他们! 陈彦脸上带笑,一一与眾人敬酒。 刘邦虽然只是一个亭长,但却有鸿鵠之志,说起话来气度十足,直听得吴莱双眼发直。 “大秦看似强盛,实际上却早已经不復当年之勇,如今北方匈奴势大,朝中还需倾注资源培养军队,始皇帝要修陵寢,储君之位还悬而未决,依我来看,大秦怕是寿数將尽了!” 大秦实行高压统治,百姓不敢妄议国事。 吴莱平日里就是个地痞,游手好閒,有哪曾想过如此深层次的问题? 如今听刘邦提起话头,吴莱顿觉醍醐灌顶:“没错,每年收这么多的税,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这寿数还能长到哪去……” “吴莱!” 还不等吴莱把话说完,陈彦便直接喝止了他:“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去厨房看看你嫂子菜炒好了没有!” 陈彦怕吴莱头脑一热,便要与刘邦搅和在一起,於是便先將吴莱支开,又对刘邦说道:“刘亭长,我陈彦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朝廷不可妄议,否则要吃官司!” “至於天下之事,我並不关心,我只想守著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打打猎,耕耕田,混个餬口便已经足够,至於朝廷寿数几何,这与我似乎並无什么关係吧?” 陈彦不想捲入到这些事情当中,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定位有一个明確的认真。 大秦末年,群雄並起。 他虽然深諳这段歷史,可对於刘邦这种天命之人而言,他也不过只是一个炮灰而已! 能够再世为人,陈彦很是珍惜,他可不想因为一己贪念而被捲入到歷史的洪流当中,一旦如此,那任凭他如何挣扎,恐怕都將难以抽身! 面对陈彦恶这番说辞。周勃,任敖两人明天有些失望,只是频频嘆气。 樊噲面露不悦,一连喝了几杯闷酒。 只有雍齿看向他的眼神充斥著欣赏与讚许,似乎是对他这种明哲保身的態度颇为欣赏! 至於刘邦,他並未因为陈彦的反驳而出现任何不满。 他只是摇头说道:“兄弟你这句话说的没错。试问世人谁不想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有谁愿意提心弔胆,顛沛流离?” “就像今日里的那些村民,他们是故意不肯交税的吗?还不是因为苛捐杂税日渐猖獗,这才导致百姓们连餬口都难!” 说至此处,刘邦话锋一转:“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著?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芻狗。” “如今的皇帝,便將咱们视作芻狗一般,丝毫不將咱们的死活放在眼里,难道这个时候就不该有能人志士挺身而出,挽狂澜於既倒,扶大厦之將倾吗?” 刘邦这番话中的煽动意味可谓十分强烈。 字里行间全都充斥著对於当权者的不满,以及自己想要反抗命运的態度! 陈彦並未否决,只是頷首说道:“刘亭长这话说的的確没错,可是你我不过草民,又哪里有什么资格扭转乾坤?” “有啊,兄弟你有!” 一听陈彦问出这话,刘邦顿时来了精神:“你之前以一敌三,不落下风,面对县令,还敢砍下对方一只手来,这说明兄弟你是有仇必报,是真正的大丈夫!” “再说你能因为我的出面放过樊噲,放过我这个蠢兄弟,这说明你心怀仁善,是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你有如此人品,为何又要妄自菲薄?认为自己做不成一番大事业?別看我刘邦如今已经年近五旬,可我自问自己绝不输於当今皇帝,要是他肯把皇位让我给来坐,那我肯定乾的比他还好!” 刘邦拍著胸膛一阵吹嘘,直说的身旁几人对他愈发崇敬,这倒也符合他“刘氏魅魔”的特性! 陈彦端起酒壶,给刘邦满满倒上一杯:“刘大人心怀天下,心怀百姓,我陈彦佩服。” “只是我人微言轻,势力单薄,实在没精力,也没胆量逐鹿天下,我只想守著老婆孩子做一个普通人。” “刘大人的提携之恩,我陈彦没齿难忘,我在这里敬您一杯,您和几位兄弟借我的钱,我会儘快偿还给您,日后您刘大人若是真有飞黄腾达之日,也请您千万別忘了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从被陈彦明確拒绝以后,刘邦便再未提起过要拉陈彦入伙的事情,只是一味的与对方喝酒閒谈,时不时还会逗一逗陈茹,与其拉进一下关係。 直至家里的存酒全部喝完,刘邦几人也已经喝得醉意朦朧。 陈彦起身相送,脚步虚浮踉蹌。 一直送出了门外,双方这才依依惜別,並相约改日再聚! 第21章 还债 陈彦送客期间,吴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搀扶著陈彦的手臂。 直至刘邦等人的身影隱匿与夜色当中,陈彦这才伸手拨开了吴莱的搀扶:“放心吧,我没喝醉!” 陈彦一改之前的醉態,如今已经面色如常。 他微微眯起眼睛,望著刘邦等人离去的方向,心中一时惴惴难安。 吴莱见此情景,伸手一拍脑门:“嗨,瞧我这个脑袋,师父可是千杯不醉,又岂会被他们几个给灌倒,是我多虑了哈!” 吴莱本想打个哈哈,缓解一下气氛。 却不想陈彦突然转头说道:“准备一下,明天和我进山!” 如今朝廷的赋税刚刚缴清,对吴莱来说这正是给自己物色媳妇的好机会。 一听说陈彦要进山打猎,吴莱连忙说道:“也不用这么急吧,咱们眼下又没有钱的地方。” “谁说没有的?欠人家的债不要还吗!” 打从刘邦无故到访,陈彦便意识到了对方来者不善。 眼见著吴莱还想躲清閒,陈彦还不忘对其叮嘱道:“刚刚来的那几位,都不是什么善类,他们摆明是要和朝廷对著干。” “你要是不想那一两黄金成为你我二人的买命钱,那就听我的安排,和我一起进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將功成万骨枯。 陈彦熟读歷史,自然知道歷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道理。 刘邦的確能够开创大汉盛世,让未来一个偌大的民族都將被冠以汉人的称號。 可是在这之后有多少辛酸血泪,有多少白骨堆垒,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陈彦不像那些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一样自命清高,荒唐的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是明確,就是一个需要养家餬口,照料妻儿老母的乡野村夫,既无大志,也无雄心! 吴莱对於陈彦真可谓是言听计从,眼见著陈彦略带薄怒,吴莱连忙点头应承道:“行行行,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今晚我先回去准备些套索和夹子,看明天能否逮几只狐狸回来……” 次日清晨,陈彦早早换好衣服,本想与张淑交代几句,却先见陈茹牵著狗从外面走了回来:“爹,你要去哪!” 陈茹小脸涨红,气喘吁吁,明显是遛狗累的够呛。 阿黄吐著舌头,咻咻喘著粗气,却仍围著陈彦打转,似乎是有无限精力无处发泄,还想缠著陈彦训练! 自从家里买了阿黄,陈彦与陈茹的父女感情便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陈茹每天除了遛狗,就是和陈彦一併训狗。 而陈彦训练的则主要是阿黄的脱敏,撕咬,以及追踪巡猎等一系列的技能。 阿黄性情彪悍,有强烈的护主情绪,这一点从它之前在集市撕咬那名地痞,顺利救下陈茹就能看出一二。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阿黄更胜从前,一见到女儿牵著猎狗回来,陈彦心中顿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带著阿黄一同进山,藉此训练一下阿黄的胆量! 山中多猛兽,除去虎,熊这类独居的猛兽之外,对猎人威胁最大的无疑就是狼群。 如今正值秋季,狼群怕是也要大规模出没,猎捕猎物准备屯膘过冬。 带著阿黄,起码夜里宿营的时候能够起到些警戒作用,总好过要自己和吴莱白天打猎,夜里还要自己守夜! 想到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他摸了摸陈茹的头顶,和顏悦色对其说道:“乖女儿,爹准备进山打猎,给你和你娘,还有奶奶赚钱买新衣服穿,你能不能把阿黄借给爹,让它陪爹一起进山?” 陈彦穿越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家徒四壁的破屋和正被原主打算送去替自己服徭役的张淑,陈茹母女。 虽然这些事情並非自己所愿,可是对於妻子,女儿所造成的亏欠却仍旧让陈彦颇为內疚。 陈彦这段时间一直在充当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 对母亲,妻子呵护备至。 对女儿也是偏爱有加,甚至连句重话都捨不得说。 这便导致陈茹在面对陈彦的时候时常会有些小脾气,闹一些小情绪。 如今陈彦要带阿黄进山,最担心的自然是不能得到宝贝女儿的允许。 果不其然,在听到陈彦的话后,小陈茹的嘴果然撅了起来。 陈彦刚想安抚女儿,取消这个决定。 却忽听女儿抱怨道:“爹爹偏心,只想带阿黄进山,都不带著我出去玩!” “爹进山打猎是为了贴补家用,怎么会是出去玩呢?要不这样,爹把阿黄留在家里,让阿黄陪著你好不好!” 陈彦本想安抚女儿的情绪,却见陈茹摇头说道:“不好。” “我也要和爹一起进山,我也要学著爹怎么打猎!” 陈彦闻听此言,眉头微微蹙起。 山中的危险不仅来自於狼虫虎豹,同时还有许多看不见的危险。 比如山中的毒藤烟障,还有伏於暗处的陷坑泥沼。 这些东西对於陈彦这个大人来说尚且威胁十足,更何况是陈茹这个小姑娘?一旦遭遇了什么猛兽袭击,陈彦又岂能顾得上她? 陈彦正欲拒绝,陈茹却先抱住了父亲的双臂,还不等陈彦拒绝,便先摇晃著陈彦双臂,撒娇似的说道:“爹,进了山我保证不乱跑,就跟在你和吴莱叔叔的身边,更何况还有阿黄陪著我,肯定不会出事的,好不好嘛!” 陈茹抱著陈彦手臂一阵撒娇,著实是融化了陈彦这个老父亲的心。 恰逢此时,张淑也走了出来,见陈茹对陈彦死缠烂打,便对陈彦开口说道:“山中虎熊皆是独行,虎不遇熊,熊不搏虎。” “既然你之前已经杀了一头人熊,那想来山中最大的威胁也就被你攘除了,既然茹儿也想进山走走,那你就带著她去吧!” 有了妻子做说客,任凭陈彦耳根子再硬,如今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不忘对陈茹叮嘱道:“进山以后要一切都听爹的安排,绝对不能乱跑,要是被爹发现你不听话,下次就別想別想跟著爹一起进山了……” 陈彦被迫鬆口,陈茹欢呼雀跃。 恰逢此时吴莱也拎著几只捕兽夹来到了陈家,三人一狗当即动身,直朝著山中而去! 第22章 桃花源 如今正值秋季,山中鸟兽眾多。 陈彦之前猎杀了那头人熊,打破了山中原本的食物链,这也致使此处野猪,梅鹿一类的野物逐渐多了起来。 陈茹带了一只小背篓,说是要捡些野果,蘑菇一类的东西给母亲和奶奶尝鲜。 这山中野味虽多,可奈何猛兽横行,使得寻常人等轻易不敢涉足! 上次三只熊掌,一只猪肚卖出了五两黄金的高价,陈彦也知道那是县令杨峰有意帮扶。 虽说对方的家財也是依靠著盘剥民脂民膏得来的,但陈彦不是圣人,没有那么高的品德標准,自然也不会对送到手的黄金有所推拒。 不过投桃报李,这次他也准备送给杨峰些好东西。 梅鹿是纯阳之物,向来与寿掛鉤。 鹿心,鹿血,鹿茸都是滋补上品。 深秋时节的鹿茸已经长成了鹿角,彻底失去了滋补的价值,但鹿心,鹿血却都恰逢时机。 陈彦进山处处留意,只想给杨峰送一颗鹿心,送一坛鹿血! 吴莱沿途布置捕兽夹,到处小心留意,捕捉著貂鼠的蛛丝马跡。 貂鼠的皮毛可是上品,若能得到几张完整的皮毛,那他的老婆本也就有著落了! 三人一狗在山中转悠了整整一天,可除去猎到了几只山鸡之外,其他的却是全无所获。 阿黄的跟隨引起了山中动物们的警惕,所有猎物仿佛都在绕著他们,让他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山里白白转了一天! 眼看著天色將晚,山中吹起了烈烈寒风。 树影摇曳,宛若魔爪晃动。 风里夹杂著丝丝凉意,陈彦料定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雪! 陈茹被冻的瑟瑟发抖,吴莱也时不时紧一紧自己的衣襟。 只有阿黄还像刚上山时那般活跃,围著几人不住打转,对著风中不断吠叫! 吴莱被冻的瑟瑟发抖,开口对陈彦说道:“师父,要不咱们还是下山去吧。这也太冷了!” 陈彦面容冷峻,摇头说道:“不行,今晚可能要下大雪,这次下了山,赶在明年开春之前都別再想上来,咱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必须要把握住才行!” “对了,你之前和我说的那处宝地,似乎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要不咱们先去看看,看那里能否躲避风雪……” 陈彦深知刘邦向自己示好的意图,同时也深知这份人情债绝对欠不得!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对方为替自己解围,拿出了一两黄金。 这份恩情若不还上,日后对方起兵,怕是自己也將被裹挟其中! 吴莱虽然是个懒汉,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歷练,性格却也要比之前强出许多。 他明白陈彦心中所想,面对陈彦的坚持,他罕见地没打退堂鼓,而是费力的与陈彦,陈茹一併寻找起了那处桃源!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根据吴家祖传的地图標註,那处桃源就在山上密松林附近。 有地图的指引,再加上吴莱的模糊记忆,半个时辰过后,三人终於找到了这处桃园。 此处位处两山夹缝之间,在外面看来就像是一个山洞,但其宽窄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入。 挤进里面之后,通路仍旧狭窄闭塞,需要强忍著幽闭恐惧,向前再走上百十步,方才能够进入这处桃源秘境。 里面地势开阔,面积比起村子甚至还要稍大一些。 因为有两山遮蔽,冷气难以入侵,所以此处比之外面確实是要温暖许多。 每年山上积雪累累,一到春天便会消融,形成一道潺潺溪流。 虽然这里也是露天所在,但因为没有狂风卷集,倒也不失为是一处宿营的好地方! 陈彦环顾周围,忍不住感慨道:“果然是处宝地,真不愧是世外桃源!” 吴莱並不懂得陈彦口中所说世外桃源的含义。 但听到陈彦的夸讚,吴莱却是沾沾自喜:“那是自然,我家先祖可是有福之人,要不然又岂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地方……” 吴莱还想自夸,却被陈彦开口打断:“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还不赶快捡树枝点篝火,我去给你们搭帐篷……” 三人分工合作,陈彦砍树搭帐篷,吴莱点火取暖,陈茹则是给鸡拔毛,准备晚饭。 陈彦用木头在那处狭长的通道后方构筑起了一道墙壁,並用自己的衣服堵住了缝隙,確保不会漏风。 篝火点燃在另一端,距离他们睡觉的地方稍远,这样既能够抵御野兽的攻击,也能够以此取暖,免得夜里被冻醒。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夜里,狂风骤停,明月皎皎,三人一狗围坐在火堆旁边,陈彦翻动著架子上的烤鸡,待到烤鸡色泽油润,变得泛黄焦香,这才扯下一只鸡腿,交到了陈茹手中:“乖女儿,快吃吧!” 今天在山中遭遇变故,小陈茹並未抱怨,也不惊慌,仍能协助陈彦打理好这一切。 她的举动让陈彦颇为满意。 陈茹接过鸡腿,被烫的嘶嘶吸著凉气,並撕下鸡肉塞进口中慢慢咀嚼。 吴莱在此时將自己的水壶递了过来:“喝两口,暖暖身子!” 陈彦闻言颇为奇怪,心说白水有什么可暖身子的。 可等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却惊觉这壶里装的竟然是酒! 陈彦眉头微微蹙起:“你竟然在水壶里装酒,你就不怕把自己喝醉了,没人照顾你!” 吴莱一拍陈彦的肩膀,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要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死板,压根就不懂得变通。” “这山里野果,山泉隨处可见,我带著水壶又怎么会是为了装水?无非就是为了装点酒,隔三差五偷喝两口!” 吴莱笑的狡黠,陈彦拿他也没办法。 仰头灌了一口烧酒,只觉得身上暖意融融,倒是比烤火还要强出许多。 陈彦將烤鸡塞给吴莱:“给,吃点东西!” 他抬头望向夜空,开口对吴莱问道:“这次强拉著你进山,你应该对我有些怨气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吴莱狠咬了一口鸡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恐怕还是一个受人白眼的无赖呢,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难道我吴莱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第23章 夜遇猛虎 陈彦將酒壶重新塞给吴莱,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吃烧鸡还堵不住你的嘴,快点吃,吃饱了明天好干活!” 吴莱倒也不是真生陈彦的气,他咕嘟嘟灌了两大口酒,一抹嘴唇对陈彦问道:“你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难道你真的就心甘情愿被拴在这个穷乡僻壤,打一辈子的猎?” 陈彦知道刘邦昨夜的那番话给吴莱带来了极大的衝击。 所谓王侯將相,寧有种乎。 吴莱虽然平日里看起浑浑噩噩,可他却也不是一个甘於寂寞的主。 这一点其实早在昨夜陈彦就看出来了!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一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如今正值乱世,正是扭转命运,更进一步的最佳时机。 刘邦对自己频频示好,樊仁对自己步步紧逼。 似乎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自己眼下应该如何选择。 但陈彦当真不想捲入这摊浑水,他深知歷史的残酷,深知看似盪气迴肠的歷史背后,暗藏著许多只属於小人物的心酸与无奈。 像是吴莱这种自视甚高,一心想要逆转命格的小人物在歷史中屡见不鲜,可是往往他们的结局却都只是石沉大海,根本溅不起丝毫的涟漪。 陈彦用木棍拨弄著篝火,火光映射著他的侧脸,表情显得无比沉重:“吴莱,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我与刘邦,註定不是一路人!” 刘邦是这个时代的位面之子,以泗水亭亭长的身份,近五十岁的年纪起兵逐鹿,到最后问鼎中原。 他身边跟隨的周勃等人个个都是曾在歷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大人物。 陈彦不愿做他们的陪衬,也不愿做一个落后於他人的庸才! 寧为鸡头,不为凤尾,这就是陈彦的內心写照。 他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让他受人驱使,做一个马前小卒,他办不到! 吴莱听出了陈彦话语中暗含的深意,当即对他说道:“就算不加入刘邦他们,难道仅凭你我,还不足以做出一番大事业吗?” “咱们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何故要受樊仁那个狗亭长的鸟气?更何况我上次还给了他一脚,他又如何肯会善罢甘休!” 当今所有村民的性命几乎全的把握在樊仁的手里,他这个小小亭长,儼然是將村们民玩弄於自己的股掌之间。 就算朝廷没有徵收赋税,他也可以巧立名目,反正生逢乱世,谁又能够奈何得了他? 陈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听吴莱提及樊仁,他也动了先下手为强的心思! 自己大官做不得,难道还连一个小小的亭长也做不得吗? 这次打猎回乡,他就要將樊仁彻底拉下马来,他倒要看看没有了官职的樊仁,是否还能如之前那般囂张的起来…… 入夜,三人在靠近山谷的山洞里入睡。 这山谷就像是一只水壶,肚大口小,但与山谷相连的这处出口还算开阔,而且山谷內正对应著十数丈高的山崖,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从谷內袭击他们,堪称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吴莱睡在靠近山谷的最外侧,守著篝火,夜里时不时还要起来添柴。 陈茹睡在中间,还枕著阿黄的身子,暖意融融。 陈彦睡在外侧,临近山谷入口的位置,为女儿遮挡著来自外面的风雪,同时提防著来自野兽的袭击。 可能是因为睡前喝了几口烧酒的缘故,陈彦这一觉睡得很熟。 直到半夜,他忽觉腥风扑面,並听到耳畔传来阿黄的阵阵呜咽声。 陈彦被这股腥风和耳畔传来的声音惊动,猎人的敏锐感官让他察觉到如今谷口的位置肯定是有一头猛兽! 身后的篝火燃烧得正旺,应该是刚刚加过木柴。 借著火光,陈彦扯开了衣服的一角,透过枝杈间的缝隙,他恰好与一只橙黄色的眼眸对望。 那是一只带著凶气与野性的眼睛,眼周黄黑相间的毛髮彰显著主人的身份:这竟然是那天被陈彦抢了口中食的猛虎! 身后阿黄的低吼变成了呜咽,显然也被这头猛虎嚇得够呛。 也亏得陈彦他们所住的这个位置比较靠后,前方有一处狭窄闭塞的拐角,就连陈茹这样的小孩子都要屈身才能通过。 这头猛虎如今胸腹几乎都贴在了地上,只有如此才能勉强通过那处拐角。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能轻易发动袭击,否则陈彦他们恐怕早就成为了这头猛虎的口中餐! 陈彦也没想到这畜生竟会如此记仇,一连过去半月有余,怎得它还能嗅到自己的气味,跑来找自己寻仇? 若不是他们选择住在这能够遮风的山洞里,提前堵住了这条小径,恐怕这老虎真就要钻进山谷里將他们当做猎物了! 与猛兽近在咫尺,陈彦仅存的睡意瞬间消散。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斧头,对著面前的虎目便捣了过去! 他深知这个时候必须要表现得强势一些,借著这畜生行动不便的空档將其嚇退才是正道。 否则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和一头猛虎正面相搏! 这山洞內狭窄闭塞,並不便於陈彦拉弓。 他也担心自己一旦射死了这头老虎,尸体堵住洞口,可能会导致他们出入困难,受限於这山谷当中! 陈彦用斧头去捣虎眼,这头猛虎则是口中发出阵阵咆哮,伸出前爪来和陈彦对抓。 陈彦仗著斧柄更长的便利频频骚扰,这头猛虎口中发出阵阵咆哮,身体也被迫朝著外面退去。 阿黄眼见著主人都在与猛虎相斗,一时间狗仗人势,也开始朝著溃退的猛虎吠叫起来。 猛虎咆哮的声音在山洞中频频迴荡,惊得吴莱,陈茹二人相继惊醒。 陈茹见此情景被嚇得够呛,身体后撤,口中一劲的叫爹。 吴莱则是顺势从身旁火堆里抽出了一根著火的大棒朝著猛虎猛捣,一时间吵闹声,犬吠声,咒骂声,咆哮声此起彼伏。 最终这头猛虎似乎是承受不住来自陈彦三人的压力,逐渐后退,离开了山洞。 陈彦手握斧头,紧盯著洞口,口中还不住地安慰著女儿:“茹儿乖,老虎已经跑了,茹儿不怕……” 第24章 狩猎开始 后半夜陈彦三人几乎没睡,陈茹受到惊嚇,需要安抚,而陈彦和吴莱也唯恐那头猛虎还会捲土重来! 吴莱手握著胳膊粗的一截木棍,眼睛紧盯著前方闭塞得洞口:“那头老虎,不会在回来了吧?” 陈彦摇了摇头:“不知道,那畜生太记仇了,肯定是记恨咱们上次抢了那头野猪,所以刻意来找咱们报復!” 打从古代开始,猛虎就是百姓心目中的一大祸患。 古人讲究靠山吃山,常有村落坐落於崇山周围,依靠狩猎,採集为生。 大虫食人,猛虎下山这一类的传闻似乎並不稀罕,反而是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每逢冬季,老虎在山中捕不到猎物,就会下山抢夺村民家中的牲畜,甚至可能发生食人惨案。 一旦虎患太过猖獗,地方官府就会组织猎户们上山打虎,以绝后患。 自从秦始皇收尽天下之金,猎户这个职业仿佛也就此成为了歷史。 如此便导致山中猛兽的数量急剧增加,猛虎作祟更是司空见惯! 陈彦原本並不想与这头猛虎为难。 谁料想这畜生既然记恨上了自己,这次更是险些將自己置於死地。 陈彦还要依靠著群山餬口,自然不能任凭这头猛虎將自己当做猎物。 看著女儿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陈彦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做出了一个让吴莱为之震惊的决定:“明天,杀虎!”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彦决定要將樊仁拉下马,要让对方失去亭长的职位。 如此便需要求到县令杨峰,而这人情,却也是一笔债! 陈彦此次顶风冒雪进山狩猎,为的不过是就是偿还刘邦的人情债。 如今行事又要欠债,陈彦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厚礼才行…… 次日清晨,风月消散,旭日当空。 陈彦手握著斧头,率先钻出山洞,发现外面林中积蓄著一层半尺厚的积雪。 雪地上老虎的爪印分外明显,在距离山洞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还有一块一丈方圆的地面未曾被积雪覆盖,想来那便是昨夜那头老虎休息的地方! 虎为山君,是纯阳之物。 眠於风雪,风雪难侵! 只是根据眼前的情况判断,这头猛虎应该已经离开此处多时,想来应该是捕猎去了。 如今正值白天,陈彦有竹弓在手,加上有阿黄警戒,这头猛虎自然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陈彦本想让吴莱將陈茹送回村里,却又担心那头猛虎可能会暗地里尾隨二人,於是只能將二人带在身侧。 昨晚这场大雪来的突兀,许多动物还没找够过冬的时候,没贴够秋膘,今天还需趁著地上积雪不深,出来刨食。 陈彦今天收穫可谓颇丰,一连射到了一头野猪,两头梅鹿,同时吴莱设下的捕兽夹也抓住了几只貂鼠,只一天便赚得钵满盆满! 入夜时分,陈彦用竹刀剥著鹿皮,篝火上的鹿肉被烤的吱吱冒油。 鹿血,鹿心都被陈彦预留了出来,这可是好东西,能卖上大价钱! 切剥好了鹿皮,陈彦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山洞。 今晚他们就住在山谷里,至於这头被剥了皮的鹿,是陈彦为那头猛虎准备的礼物。 整整一天的时间那头猛虎都不曾在陈彦面前现身,只是阿黄时不时的几声吠叫还在提醒著陈彦,危险其实从未远离。 陈彦將鹿的后腿系在藤条上,隨后便如老猿一般伸手敏捷地爬上了旁边搭建好的一处平台上。 今夜月朗星稀,明月照映在积雪之上,亮如白昼。 陈茹,吴莱二人就躲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另一个山缝里,这山缝並不算深。只能容纳两人勉强躲避,今夜他们就將在这里目睹陈彦如何和那头猛虎搏杀! 陈彦深知那头猛虎一连受惊两次,肯定十分狡猾。 如果不在这里营造出有人驻扎的景象出来,只怕那头猛虎不会轻易现身。 陈彦蹲在木架上喝著酒,时不时搓搓手,活动两下,保持身体的热量,准备与猛虎搏杀。 时至半夜,冷风颯颯。 森林里万籟俱寂,腥风再次迎面袭来! 陈彦闻到了空气里的风,当即站直身子,抽出竹弓,眼神定定注视著下方的陷阱。 终於,那头猛虎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而吴莱和陈茹二人此时也都屏住了呼吸。 吴莱手捏著阿黄的嘴筒子,生怕它发出丁点动静。 那老虎走起路来如风摆柳,软弱无力,著实是將虎形似病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虎进了山谷,先是在即將熄灭的篝火旁嗅了嗅。 烤熟的鹿肉香气扑鼻,但这很明显並不符合这头猛虎的口味。 它被呛得打了个喷嚏,火堆被彻底熄灭,而它的目光也正式转向了那头被剥了皮的鹿。 鹿血在地上形成了一道血泊,如今已经被冻得结冰,光如镜面。 老虎並未急著去吃鹿肉,而是先舔舐起了地上的鹿血。 舌头摩擦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陈彦也在木架上屏住呼吸,拉开弓弦,对准了下方这头猛虎。 就在他即將射出这致命一箭的时候,下方的猛虎突然发出一声咆哮,抬头望向了蹲在木架上的陈彦! 陈彦心中暗骂了一句好个畜生,竟然从鹿血凝结成的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动作,这才有所惊动。 陈彦万没想到这老虎竟然如此聪明,简直是要成精了一般,眼见著老虎已经注意到自己,他索性不再犹豫,当即拉满弓弦,只朝著老虎的眉心射出一箭! 这老虎反应极为迅捷,在箭射出的同时侧身闪躲,打磨锋利的竹箭紧贴著它颈侧皮毛略过,划出了一道血痕,並斜插进了地面。 猛虎受伤,口中发出一声咆哮,后肢用力,人立而起,只朝著木架上的陈彦扑了过来。 这老虎站直了身子足有將近一丈的高度,它站直了身子挥爪去拍陈彦,动静著实不容小覷。 陈彦纵身一跃,躲开了猛虎的拍打。 只是身下的木架却被这一掌拍的歪斜过去,险些倒地。 陈茹见此情景顿时瞪大了眼睛,只担心父亲会葬身虎口。 至於阿黄,更是因为护主心切,挣脱了吴莱的束缚,朝著洞外直衝了出去,阵阵犬吠迴荡於山谷之中…… 第25章 千钧一髮 虎为百兽之王,区区一条猎犬又岂敢轻易触怒。 若不是因为陈彦日日训导,与阿黄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恐怕阿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那猛虎听到身后的犬吠,心烦意乱,加之陈彦在头顶平台上频频射箭骚扰,更是搅扰的其乱了阵脚。 阿黄趁此机会趁势扑上,试图咬其尾巴。 猛虎回身怒吼,挥爪猛拍,恰好给了陈彦可乘之机。 陈彦弓拉满月,箭赶流星,一箭射中了那头猛虎后腰。 老虎吃痛,身体一塌,爪子差点拍在阿黄的身上。 阿黄险而又险的躲过一劫,但却不曾弃主而逃,仍旧不断骚扰。 那猛虎强忍著身体上的疼痛,转身想要逃窜,而陈彦此时则是再度將手摸向了背上的箭袋。 之前他与猛虎纠缠,身上带著的十几支箭已经全部用光。 这次他进山的主要目標就是准备狩猎野猪,毕竟整座山上就顶数野猪数量眾多,最为猖獗。 只是野猪常年在泥潭里打滚,松树上蹭皮。 一身老皮又厚又硬,竹箭难以刺穿,於是他便高价买了些铁箭头,用鱼胶粘夹在了竹箭上。 这十几支铁箭就是他这次进山狩猎的最大仰仗。 如今箭袋已空,想要射杀猛虎,就需鋌而走险,下了高台才行。 这高台受猛虎拍击,早已经摇摇欲坠,撑不了多久。 眼见著那头猛虎即將遁入山洞逃离,陈彦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且不说虎皮,虎骨价值几何,能否让他赚得个钵满盆满。 单单是如今猛虎遭受重创,倘若逃离,怕是必將为祸乡里。 到时若真因这畜生害了他人性命,那他陈彦岂不是要因此背负骂名? 眼见著陈彦不再动手,躲在山缝里的吴莱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小陈茹深知如今情况危机,不敢大吼大叫,生怕影响父亲。 她颇为疑惑的抬头看向吴莱:“叔叔,我爹怎么不动手了?” “你爹的箭用完了!” 吴莱的一颗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那头猛虎原本还如同丧家之犬,疲於奔命,如今眼见著陈彦攻势放缓,一时竟然停住脚步,开始假作姿態,想要引诱陈彦下了高台! 吴莱虽然看出了猛虎意图,但是为了陈茹的安全,却也不敢多作提醒,只希望陈彦能够有所察觉,千万別中了这畜生的奸计! 在山中林深日久,虎豹豺狼皆能启智成精。 吴莱年幼时曾听父亲讲过故事,传说那山里的熊羆每逢冬季缺少食物,就会跑到村里装作旅人敲门。 一旦哪家的主人动了惻隱之心,想要开门收留,那熊羆就会吃了那家的主人,带走对方的衣帽,继续哄別人开门! 且这类猛兽一旦吃了人肉,尝了人血,便会有抑制不住的凶性,可能会常常以此为食,所谓食髓知味,便是如此! 陈彦之所以会动了杀心,哪怕是箭矢用尽也势必要射杀猛虎,其原因不外如此。 陈彦蹲在台上,猛虎弓身进了洞穴。 二者一来一往,陈彦正处视觉盲区,所以压根看不到这猛虎动向,更揣测不到其暗含的心思! 眼见著刚刚射脱的一支箭矢就落在距离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陈彦便想著爬下高台,来个痛打落水狗。 而他往下爬时所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恰好引起了这头猛虎的注意。 猛虎蛰伏於高台下方的阴暗处,蓄势待发。 陈彦手脚麻利,蹭蹭几下就爬下了高台,正待他要去捡那箭矢之际,忽觉身后腥风袭来,紧接著便是吴莱的一声高呼:“师父小心!” 陈彦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转向后方,直面猛虎。 虽然手中无箭,但却仍是扯开了弓弦。 那猛虎虽然聪明,但奈何性格多疑。 之前吃过这竹弓的苦头,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眼见著陈彦再度拉弓,这猛虎还以为陈彦还有后招,当即纵身一跃跳向一旁,却是给陈彦爭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就地一滚,滚到了那根插在地上的箭矢旁边,顺势抽出,再度搭弓。 那猛虎意识到了自己被骗,口中发出一声咆哮,直迎著陈彦再度扑来。 只是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彦的手里这次真有一支箭! 复合弓威力巨大,再加上二者距离实在太近,陈彦这一箭直接射穿了猛虎的前胸,从它的背后飞了出去。 这一击看似伤害极大,但面对老虎这样的猛兽,却不足以就地格杀。 猛虎落地,气喘吁吁,鲜血染红了它的背毛,一双橙黄色的虎目血丝密布,分外狰狞。 陈彦深知这猛虎想与自己搏命,后退两步,还想拿箭,却发觉之前把箭射的太远,如今身边已经空无一物。 他不敢回头,生怕会给猛虎可乘之机。 他身体屈蹲,步步后退,双目一直与猛虎对视。 这老虎十分诡诈,似乎看出了陈彦的意图,眼见著陈彦装腔作势,其再度发出一声吼叫,直朝著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被猛虎扑倒在地,手中竹弓也飞了出去。 老虎重达数百斤的重量压在身上,险些將陈彦压的背过气去。 腥臭难闻的口气不断扑在陈彦的脸上,原始浓烈的野性让他头髮倒竖,一股兢惧之感涌上心头! 猛虎抓住了陈彦,当即准备一口了结了他。 谁知就在此时,陈彦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师父,接箭!” 原来是吴莱不想看到陈彦葬身虎口,於是乎挺身而出,將一支距离自己较近的箭矢递到了陈彦身前。 陈彦眼前一亮,抓起地上的箭矢,直朝著面前的虎眼刺了下去。 只听得噗呲一声铁器入肉的声响,箭矢刺瞎了那头猛虎的一只眼睛,猛虎后退几步,口中发出阵阵哀嚎,阿黄再次上前,猛咬这头猛虎的尾巴,硬是將其引到一旁,给陈彦爭取到了一线生机! 陈彦知道阿黄坚持不了多久,於是就地翻身而起,抓起一旁的竹弓,射出了那支染血的箭矢! 恰逢那阿黄围著猛虎转圈,致使那头猛虎將额头转向了陈彦面前,猛虎额头上的王字仿佛一个標靶,让陈彦有了一个確切的目標…… 第26章 斗杀恶虎 那猛虎意识到了这是性命攸关的最后关头,眼见著陈彦拉弓,那猛虎再不顾阿黄的骚扰,直朝著陈彦扑了过来。 陈彦冷静沉著,对著那越靠越近的王字发动了自己的最后一击。 箭矢顷刻间射穿了那硕大的头颅,猛虎的冲势戛然而止,只是重重摔倒在地,身下的鲜血瞬间蔓延,形成了一道温热的血泊! 陈彦在这一刻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手中竹弓掉落在地,身体后退两步,又被吴莱一把扶住:“师父,你成功了!” 短短六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击在陈彦的心头。 陈彦在这一刻大脑完全放空,顾不得脚下的战利品,只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他一把推开吴莱,口中不住呼唤:“茹儿,茹儿在哪!” 小陈茹刚刚目睹了父亲与猛虎以命相搏的景象,早已经被嚇得小脸煞白。 如今听到父亲的呼唤,小陈茹跌跌撞撞来到他的身边:“爹,我在这!” 父女再次相拥在一起,陈茹眼中泪珠扑簌簌直掉:“爹,你以后別再打猎了,茹儿不要新衣服了,我只想要爹……” 陈茹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知道父亲如此拼命,为的无非是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而刚刚被猛虎按在身下的那一刻,陈彦也忽然意识到了家人的重要性。 他所做的这一切,为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家人。 当今苛政猛如虎。 还有樊仁这个狗皮膏药。 他能打猎,能赚钱,可是面对欲壑难平的朝廷,面对日益纷乱的世道,他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吗? 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经歷,但陈彦却仿佛开了窍一般,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他重重將陈茹抱在怀中,並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只要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別说是一头老虎,就算是真龙,爹也敢杀……” 陈彦进山数日不曾回来,反倒是之前被樊仁一怒之下管入监牢的陈辉得到了释放。 他能出狱,全都仰赖著妻子孟艷萍的帮助。 是她將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上下打点,好一番疏通,这才换取了丈夫平安无恙。 陈辉回到村中,得知了弟弟为救自己的孩子不惜与樊仁对赌,费了整整四两黄金才將孟艷萍救下来。 再加上孟艷萍不离不弃,即便散尽家財也要救自己出狱,这番感情又哪里是用钱能够衡量的? 对於当初的所作所为,陈辉幡然悔悟。 想要登门致歉,却又找不到陈彦。 於是便借用家里仅存的木料,给陈彦打了几件家具,希望能够藉此缓和兄弟间的关係。 要说这当中最有用处的,就是一只全木打造的小推车。 陈辉人品虽然欠佳,但却是心灵手巧,十里八村有名的工匠。 这小推车做工精巧,足能承载几百斤的重量,虽然没有铁钉铆合,可是凭藉著榫卯嵌合却也坚固。 陈彦,吴莱,陈茹,阿黄,三人一狗在林中辗转数日,猎杀了一头猛虎,三头梅鹿,另外还有十几头野猪。 陈彦接了满满一坛虎血,並將吴莱带的烈酒掺杂其中,让虎血不会凝固,冻住。 他將所有猎物全部肢解分割,掛在树上,並在树干上涂抹虎血,以防止有其他动物染指。 林中的动物一闻到虎血的味道无不退避三舍,敬而远之。 这些猎物放在林间也不必担心会有丟失。 他们三人背著价值较为昂贵的兽皮,兽骨一类的东西先从山里出来,至於那些兽肉,还需要发动村民去取几趟,到时分给村民,大家也能过个肥年! 陈彦虽然一心求財,但他並不吝嗇。 在山里折腾了整整一七天之后,这日晚间,柴门飞雪,大雪遮蔽了视线,同时也让张淑变得更加忧虑起来。 这几天她每日就只做两件事情,一是侍奉婆婆,二是站在门前等待丈夫和女儿回来。 每每有人从院门前经过,陈茹总会生出一丝希冀,希望是丈夫带著女儿狩猎归来,哪怕一无所获,只要一家人能在一起,那也开心。 只可惜隨著时间逐步推移,张淑心中的希冀也在一次次落空。 村中雪积三尺,山中的雪怕是就要有一丈之厚。 张淑担心丈夫和女儿可能在山中遇到危险,每日里愁眉不展。 婆婆虽然不曾明言,可私下里却也会偷偷抹泪,显然也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孙女! 眼见著天色已晚,儿媳今天又在门前苦等了一天。 陈母手拄著拐杖下得床来,声音略带颤抖地对张淑说道:“儿啊,別等了,早些睡吧,如今山上大雪漫灌,彦儿许是先找地方躲起来了!” 陈母虽然也担心儿子的安危,可是身为长辈,在此时必须稳住阵脚,总不能再给儿媳增添压力。 张淑听到婆婆的劝慰,不由得鼻头一酸:“娘,您先休息吧,我还想再等等……” 就在婆媳二人说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吱扭扭的声音。 孟艷萍手提著灯笼给陈辉照亮,陈辉推著板车,上面放著家具,累的气喘吁吁。 张淑见是兄嫂来到,连忙迎了出去:“大哥,你和嫂子怎么来了!” 陈辉被累的满头大汗,闻听此言訕然一笑:“前几日我与彦弟爭执,踹坏了家里的院门,这次你嫂子没被强征徭役,全凭彦弟的帮扶,我不知如何回报,便想著重新做两扇院门给你们送了,对了,彦弟回来了吗?” 陈辉本是想要藉此机会给陈彦当面道歉,却不想听了他的询问,张淑的眼圈顿时红了:“大哥,陈彦进山七天了,直至如今还没回来,我和娘都快急死了……” 张淑声音颤抖,显然是急得够呛。 陈辉闻听此言,连忙开口问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还不等张淑说话,陈辉便劈手夺过孟艷萍手里的灯笼:“我要进山去找彦弟,你先自己回家去吧!” 陈辉对陈彦心怀亏欠,自然不能对弟弟的失踪袖手旁观。 孟艷萍想要劝阻,却也知道依照陈辉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情怕是八马九牛都拉不回来,只能说一句小心,便任凭对方去了。 此时陈彦等人已经一路跋涉,下得山来。 才刚来到村口,便见一盏孤灯在风雪中摇曳,正是大哥陈辉一路找寻,兄弟二人恰好遇见! 第27章 陈辉的报復 最近几日眾人一直跋涉山中,从未见过外人。 如今见前方显现一点豆灯,阿黄显得极是兴奋,吠叫的同时直接扑了上去。 陈辉怕狗,如今眼见著风雪里扑来一条恶犬,顿时被嚇得后退几步,跌坐在了地上,连带著他手机的灯笼,都跟著一併熄灭了。 阿黄扑在陈辉身上一顿嗅闻,陈茹见此情景连忙上去阻止,结果却发现被扑倒的竟然是大伯陈辉! 陈茹赶忙將狗牵走,略带歉意的对陈辉说道:“大伯,我没想到是你,是我没看住阿黄,你千万不要生气……” 自打上次的事情结束,陈茹就怕极了大伯和伯母。 陈彦听说来人竟是大哥陈辉,也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陈彦只当他是前来寻衅滋事,语气自然不善,声音略显冰冷。 陈辉知道弟弟对自己还有误会,於是连忙说道:“誒,辉弟,你別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是我刚听弟妹说你们父女被困山里,几天未归,我担心你们,所以才想进山搜寻……” 说至此处,陈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衣著单薄,刚刚要进山寻人也是因为一时急切,如今还没有到村口,就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 陈彦將灯笼拾起,用火摺子点燃了灯芯。 在灯光的映射下,陈辉一脸涨红,鬍鬚,睫毛上全都掛著霜,明显是被冻得不轻。 兄弟二人毕竟血浓於水,虽然之前闹得不太好看,可如今眼看著陈辉被冻成这样,陈彦也不由得动了几分惻隱之心。 “我们没事,就是大雪封山,耽搁了几日行程,先到家里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 当下恰逢乱世,苛捐杂税甚重。 陈辉原本依靠著工匠手艺,还能混个温饱,留下些閒钱。 只是隨著朝廷盘剥愈发严重,找陈辉做活的自然也越来越少。 如今陈辉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孟艷萍也不至於连给自己赎身的钱都拿不出来! 面对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弟弟,陈辉心中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他隨著三人来到陈彦家中,孟艷萍此时也正安慰著张淑和陈母! 陈辉不在家,院门自然也无人修缮。 阿黄兴奋的衝进院內,一个劲的吠叫,惊动了屋中的婆媳三人。 张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跑出门来,眼见著站在门前的丈夫和女儿,她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將二人一併抱在怀里。 单身汉吴莱站在一旁颇显尷尬,只能逗弄著阿黄,藉此掩盖自己的孤独。 陈母在孟艷萍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屋门,眼见著陈彦已经回来,登时老泪潸然,此番景象,著实让人无尽唏嘘。 眾人进入屋中一阵閒谈,陈彦將这几天在山中的经歷讲述给眾人,听得眾人无不揪心。 尤其是在得知陈彦勇斗猛虎,將其射杀以后,陈茹更是担心的双眼泛红,后怕不已。 陈辉对弟弟仍旧有愧,於是便想著寒暄几句,儘快告別,心意到了也就算了。 却不想还不等他开口,陈彦就先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了两张已经鞣製好的鹿皮。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知道你最近日子也不好过,大嫂临盆在即,也需要有些银两周转,你手艺精巧,这两张鹿皮你可以做成躺椅售卖,淮阴亭集市不缺有钱的富户,想来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別看如今群山未经开发,物產十分富饶。 可是寻常人想要得到张完整的兽皮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中猛兽横行,又有许多泥沼,陷坑,稍有不慎便可能將性命都搭在其中。 像是陈彦这样,能够凭藉竹弓硬撼猛虎的猎户简直少之又少。 寻常百姓最多也只敢在山脚下设个陷阱,下个夹子,抓个山鸡野兔打打牙祭,隔三差五为家人改善一下伙食! 看著摆在面前的两张鹿皮,陈辉激动得嘴唇颤抖,一时间竟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他万没想到自己之前作出斑斑恶行,对弟弟犯下如此亏欠,到头来弟弟竟还能以德报怨,原谅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陈辉顿时生出了一股无地自容之感,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彦弟,之前是大哥对不起你,你,你打我吧!” 陈辉跪在地上,涕泪潸然。 吴莱闻得此言,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真不容易啊陈辉,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能幡然醒悟,可真让我姓吴的高看你一眼!” 吴莱这番讥讽仿佛是无形的手掌抽打在陈辉的脸上,陈辉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当即抬手抽起了自己的巴掌:“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和弟妹,也对不起咱娘……” 陈辉抽起自己毫不留情,几巴掌下去脸就肿的老高,丝丝缕缕的血渍顺著嘴角流出,可他仍不罢休,还要继续动手。 陈彦见此情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你我毕竟是兄弟,古话说得好,兄弟鬩墙,外御其辱,现在樊仁还在等著看咱们的笑话,你得振作一点,不能让他得逞!” 一听陈彦提起樊仁,陈辉顿时气得牙根痒痒。 想这个樊仁,之前伙同自己构陷陈彦,失败之后又给自己安上了一个栽赃诬告的罪名,不仅將自己送进了监牢,吃遍了诸多苦头,甚至还险些將自家娘子害得小產,让自己断子绝孙。 想到此处,陈辉不由得怒上心头,他双手紧攥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樊仁,太过可恨,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想怎么对付他?” 眼见著陈辉將自己的话听进了心里,陈彦颇为欣慰。 他本以为痛改前非的陈辉能够提出什么有针对性的办法来对付樊仁,却不想对方咬牙切齿,好一阵发狠,最终竟然憋出了这么一句:“我要用祖师爷传下来的厌胜术来对付他!” 所谓厌胜,便是木匠行当里流传的通过改变一个人家中的排布形式来达到破坏风水,给主人带来恶报的手段。 陈辉是木匠,对於这些东西自然是了如指掌。 可是陈彦毕竟是穿越来的现代人,他对这些虚无縹緲的东西向来都不感冒。 面对陈辉的提议,陈彦摇头说道:“要整他,就得整死他,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怕还没这个威力!” 第28章 陈彦的计划 陈辉对於樊仁虽然怀恨在心,可真要说杀人,却还没有这个胆量。 他乾涩的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的看著陈彦:“彦弟,杀人,犯法啊!”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吴莱,在听到陈彦这个提议的时候也明显有些迟疑:“师父,樊仁虽然不是个东西,可要隨隨便便杀人,貌似不太合適吧?要不这件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樊仁必须死!” 陈彦在山谷中设下陷阱,与猛虎相搏,险些命丧虎口之下。 就在那一刻起,陈彦忽然开窍。 与其任凭別人左右自己的命运,做虎口下的羔羊,还不如奋起反抗,与虎相爭,起码胜算还能更多一些! 否则猛虎日益骄横,胃口越养越大,自己又有多少肉可供对方取食? 陈彦打定了主意要將樊仁取而代之,同时要藉此机会將其一併剷除! 眼见著陈彦態度如此篤定,吴莱翻身跳下了火炕,一把抓起背篓里的斧头:“咱们现在就去砍死他!” 吴莱眼中杀气腾腾,显然是动个真格的,陈辉心中虽有些恐惧,但却也还是硬著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一股,咱们兄弟一心,和樊仁死磕到底!” 眼见著两人態度如此坚决,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陈彦笑著摇头道:“我说要让他死,可也没说要亲自动手啊!” “不亲自动手,那你想怎么样?” 面对吴莱的询问,陈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神秘兮兮的笑容:“简单,明天你和我大哥去把山上的猪肉,鹿肉全搬下来,分给村里的百姓,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陈彦早在山中就已经定下了计划,想要除掉樊仁,绝不能亲自动手,大秦律法尤为严格,虽然如今已经身处乱世,礼崩乐坏,可是在朝廷的高压统治之下,想要为非作歹,却仍旧不太现实。 樊仁身为淮阴亭长,所管理的可不只是他们这一个村子。 陈彦与之对赌,给村民们缴纳了赋税,如今在村中威望已经水涨船高,远超樊仁这个亭长。 只是这个村子的村民躲过了徭役,可不代表周边其他村子也都能躲得过去。 大家相互之间沾亲带故,凭藉著这些村民对外宣扬,自然能够大规模地激发村民们对於樊仁的不满,让他们萌生出反抗的情绪。 陈彦要让吴莱在村中大举宣扬,宣扬如今大雪封山,樊仁要將他们送去驪山给始皇帝修建陵寢,那无异於是逼著他们去送死。 不如藉此机会躲进芒碭山,山里有吃有喝,官兵难以捉拿,起码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吴莱最近常给村民们送去各种肉食和山珍,以往不学无术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改观,村民们对於他的说法自然不会怀疑。 到时百姓逃离,拒服徭役,他倒是要看看樊仁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陈彦这次要先带著拿张虎皮去疏通一下关係,待到樊仁被革职正法,他就要顺势顶替上来,取代樊仁充当亭长。 只有將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够摆脱那虎视眈眈的猛虎,不至於沦落得被吃干抹净的下场! 次日清晨,吴莱推著小板车,与陈辉一同进山取肉。 陈彦背著虎皮,虎骨,带著一坛虎骨酒,直奔县令杨峰的家中! 最近几日杨峰正在匯总上报关於淮阴,泗水等地的徭役人数,同时所收纳的税银匯总,上交朝廷。 种种琐事忙的杨峰力不从心,加之他平日里最好美食,每日里胡吃海塞,身体不堪重负,情况每况愈下。 淮阴亭樊仁与陈彦对赌的事情,杨峰早就已经听说。 他本就对樊仁颇为不满,要不是因为他大哥在衙门任职,有几分薄面,杨峰早就將其革职了。 反倒是陈彦,此人不仅有胆量为了妻女进山猎熊,更是愿为百姓仗义疏財,將自己给他的几两黄金全都用在了百姓身上。 杨峰虽是官吏,却也怀揣著一颗侠义之心,自从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对陈彦愈发欣赏起来,同时也生出了可惜淮阴亭长不是此人的心思! 就在他审阅著来自淮阴亭的无头烂帐,心中积蓄著一股难平的怒火之际,管家突然急匆匆跑进房內,並对杨峰说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名叫陈彦的年轻人想要见您!” 杨峰听闻是陈彦拜访,心中的怒意顿时平息。 他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同时放下手中纸笔:“这小子怎么想著来看我了?” “他背上背著背篓,说是有礼物要送给您,想来许是又有山珍想要兜售……” “誒,这小子打猎倒是一把好手,只可惜老爷我最近忙於公务,食不下咽,寢不安眠,就算是吃龙肝凤胆也是味同嚼蜡啊!” 面对杨峰的抱怨,管家略有些迟疑:“既然如此,那我把他回了?” “別,人家既然是奔我而来,那就请他坐一坐吧,我对此人倒是有些好感,正想著与他聊一聊呢……” 管家得了杨峰授意,当即以贵客之礼接待陈彦。 陈彦坐在大堂品尝著茶水,那背篓却不曾离开眼前半寸。 就在他苦苦等待之际,一声咳嗽从后院传出,县令杨峰终於姍姍来迟。 杨峰脸色略有些发白,显得不太好看。 陈彦眼见著正主来到,当即起身:“杨大人,草民贸然叨扰,还望您能见谅!” 杨峰闻言笑著摇头道:“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这次又猎到了什么好东西想要卖给我啊!” 杨峰开门见山,全无半点架子,可见对於陈彦的喜爱。 陈彦闻听此言,笑著对其说道:“草民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兜售货品,而是要送给杨大人一件礼物,感谢大人仗义疏財,让我全村百姓免於徭役负累!” 陈彦这番话说得可谓极具艺术性,不仅將自己送礼的意图说的清新脱俗,同时还將自己之前与杨峰的简易说成是杨峰仗义疏財,救百姓於水火。 杨峰受到吹捧,顿时喜笑顏开,脸上的肥肉都不由得多因此颤动。 “你这小子就会哄我开心,那你是有什么东西想要送给本官?还不快拿出来让本官看看!” “大人莫要心急,这件礼物,我保证您从未见过!” 第29章 毛遂自荐 管家闻言,不屑冷笑道:“小兄弟话別说得太满,我家老爷身为一县之尊,见过的世面远比你想像的要大的多,你……” 管家原本还对陈彦的此番狂言颇为不屑。 直到他从背篓里取出了那张鞣製好的虎皮! 那黄黑相间的背毛光滑油亮,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为了保持皮毛完整,陈彦甚至將虎鬚和虎尾一併保留了下来,真正將全须全尾这四个字彰显到了极致。 所谓虎死威尤在,这头猛虎虽然只剩一张虎皮,可其身为百兽之王的气息却不曾被泯灭。 虎皮一出,杨家大院群犬呜咽,个个都夹著尾巴,惊惶不已。 杨峰原本也以为陈彦是在与自己夸夸其谈。 他这里可是珍藏著一张樊仁送来的熊皮,在他看来那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可如今见了这张虎皮,杨峰顿觉那张熊皮逊色了几分。 他霍然起身,迈步上前,大手一遍又一遍的在这虎皮上摩挲。 “这,真是送给我的?” “大人身为我大秦肱骨,身具虎狼之姿,我听说猛虎死后英灵不灭,会找到杀害它的凶手蓄意报復。” “我此次名为献宝,实际上也是想借大人的威名寻求个庇护,放眼淮阴,除您之外,又有谁才配享这张虎皮!” 陈彦此言入情入理,几句话下来便將杨峰夸得飘飘欲仙。 他隨即又从背篓里取出一坛泡有虎骨和虎血的药酒,將其递到了杨峰面前:“您为了大秦殫精竭虑,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坛药酒,每天吃饭时喝上两钱,必能让您雄姿勃发。重焕青春!” 杨峰人到中年,早已力不从心。 家中虽有妻妾眾多,可却也只能干眼馋。 话说起来,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去过后院了。 每日里面对那些妻妾哀怨的眼神,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要说这张虎皮只是让杨峰的心理得到了满足的话。 那这坛虎骨酒可就送进了杨峰的心坎里。 毕竟男人没有不好色的,谁又不想自己金枪不倒,妻妾成群? 杨峰脸上笑意难以掩饰,忙令管家搬走了酒罈。 如此一来,中堂內便只剩杨峰和陈彦两人。 杨峰手抚著虎皮,开口说道:“此次进山,收穫不小吧?” “实不相瞒,收穫確实不小,可却也差点丟掉了性命!” 陈彦並不隱瞒之前的经歷,將自己在山谷中勇斗恶虎,险些沦为口中餐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番渲染,主要也是为了让杨峰知道这件礼物的贵重。 仅凭藉著这一张虎皮,便能铺就一条康庄大道。 陈彦如今將其送给杨峰,其中隱意自是不言而喻! 听完了陈彦一番讲述,杨峰不由得为其捏了把汗:“看来这猎户之职也颇为辛苦,若不是你机灵,怕是性命难保啊!” “大人於我有恩,陈彦无以为报,知道大人喜好野味,便想进山搜罗一番,我那里还有猪肚,鹿尾,只是大雪封山,未曾运回,待到改日天晴,我定將其送到大人府上!” “誒,不必如此,你进山狩猎也不容易,我岂能白吃你的东西,这张虎皮是你冒著生命危险得来,我也不能白白收下,等下让帐房给你去取黄金百两,算是本官一番酬谢!” 杨峰公私分明,这一点倒是可圈可点。 可谁知在听了他的话后,陈彦非但全无半点欣喜,反而还愁眉不展,长吁短嘆。 杨峰见他这番姿態,便知道其是有心事。 “你何故嗟嘆?莫不是有什么困难无从开解?” “当今徭役深重,朝廷赋税重重,下属贪官酷吏,更是將百姓视为草芥,淮阴亭长樊仁,横徵暴敛,早已激起民怨,草民嗟嘆,嘆的是百姓疾苦啊!” 陈彦这话说得动情,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 杨峰闻言,苦笑一声:“陛下重病在身,徐福出海未归,匈奴虎视眈眈,长城久不竣工。” “如今天下风雨飘摇,不苦一苦百姓又待如何?民间疾苦,我自知晓,可是仅凭你我之力,又岂能拨乱反正,顛倒乾坤?” 杨峰对於当下乱局也实属有心无力。 陈彦眼见著火候已到,当即开口道:“大人,陈某想要毛遂自荐!” “你?你想如何自荐!” “我主张继任淮阴亭亭长,要將樊仁取而代之,就是不知大人是否愿意成全。” 杨峰闻言,略一思忖,倒也觉得陈彦比樊仁更加適合担任这个淮阴亭长。 首先陈彦做事公道,能將百姓疾苦放在心中,这便是常人所不具备的品行。 二来陈彦能为百姓乡民仗义疏財,缴纳赋税,为其免除徭役。 群眾基础自然也要强过樊仁!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杨峰对於陈彦颇有好感。 这次陈彦所送的礼物可是送到了杨峰的心坎里,两人关係因为那坛虎骨酒而更进一步。 陈彦要做淮阴亭长,杨峰自然是举双手支持。 可是樊仁如今所做之事也並无疏漏,想要將其革职,怕是名不正,言不顺! 杨峰想至此处,眉头微蹙:“你要做淮阴亭长,我没意见,只是樊仁又该如何处置?我总不能无缘无故將他解职吧?这样对外也不好交代!” 陈彦见杨峰鬆口,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大人儘管放心,此事我来解决,肯定能让您既对外有交代,又不会失了体统!” 直至陈彦表明態度,杨峰这才意识到何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虎皮虽好,却也不是平白收得的。 不过对於陈彦这番做法,杨峰却並无恶感。 毕竟他早就生出了要將樊仁替换掉的心思,如今杨峰毛遂自荐,倒也正中他的下怀。 平日里那樊仁常借著他兄长的庇护,阳奉阴违,表面上对自己的命令颇为遵从,可实际上却是怀有异心,还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听得陈彦如此自信,杨峰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那我就暂且答应你的请求,但不论你动用什么手段,都要切记不能做的太过,否则一旦事情闹大,就连我也帮不了你……” 第30章 计划开展 如今的大秦虽然已经逐渐败落,但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偌大的帝国想要彻底灭亡,却还需要耗费一番周折! 歷史的车轮滚滚向前,隨意溅起的一粒埃尘,落在个人身上都將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山峰。 陈彦此次釜底抽薪,为的不过是牢牢將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罢了! 在陈彦前往淮阴亭,拜访县令杨峰的同时。 陈辉与吴莱二人进山取肉,挨家挨户的派发,也再度给陈彦打响了一次好名声。 入夜时分,燉肉的香气几乎瀰漫了整个村庄。 陈彦,陈辉,吴莱三人也围坐在桌前喝著小酒。 陈辉自从出了监牢,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今天上午隨著吴莱进山取肉,挨家派发,下午又將陈彦家的茅屋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就连之前被他踹坏的大门也已经重新装好,更胜从前。 三人饮酒正酣,吴莱邀功似地说道:“师父,你都不知道你现在在村里的人缘有多好,我和辉哥给你修房,都没主动去请他们,他们就都涌到家里,说什么都要帮忙,要不然这房子一天肯定也修不完!” 陈彦家的茅屋虽然一如既往地简陋,但总不至於再像之前那样四面漏风,怎么烧都没有个热气了。 之前每到冬天,陈茹都缩在被子里整宿整宿睡不著,还要她娘用怀里给她暖脚,才能勉强睡个好觉。 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陈彦也觉得颇为满意。 若不是恰好穿越到了秦末乱世,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却也舒坦。 陈辉与吴莱对自己的好,陈彦自然全都记得。 他拿起酒壶,给二人各自斟了杯酒:“有劳二位为我的家事费心,我敬你们一杯!” 三人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吴莱咂摸著嘴,颇为好奇的问道:“师父,辉哥,你们说皇帝老子住的宅子该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得比樊仁家的宅子还要强出不少!” 吴莱这话问的天真,陈彦听完不禁摇头笑道:“区区一个亭长而已,他住的宅子再好,又岂能与皇宫相提並论?” 说至此处,陈彦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儘管放心,有朝一日我也会让你住上樊仁那样的宅子,让你出入都有车坐,在家里也有娇妻美妾相陪!” 吴莱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说道:“这要是別人和我说这话,那我肯定不信。” “但我师傅说的,我信!” “就为了这个,我还得敬我师父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吴莱不胜酒力,载到了桌子底下,口中不住打著呼嚕。 陈辉按住陈彦要拿酒壶的手,颇有些严肃的对其说道:“彦弟,该谈些正经事了!” “大哥,有什么话你儘管直说,你我兄弟,两不相疑!” “嗯,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別看你如今在村中威望虽高,可是想要与樊仁相爭,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樊家几代为官,在淮阴亭影响不容小覷,且你也知道,逃避徭役的下场有多严重,依我看来,即便你让吴莱在外散播谣言,所能起到的效果怕是也不大,想要扳倒樊仁,恐怕还要另想对策!” 陈辉这番態度虽然有些悲观,但其所说的却也不无道理。 陈彦微微頷首,同时望向陈辉:“既然如此,那大哥可有什么办法?” “我还是提议用厌胜……”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陈辉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陈彦伸手制止:“大哥,別再提厌胜术了。” “若是这些虚无縹緲的东西真能起到作用,大秦当年也就不足以兼併六国了!” 陈彦对於所谓的厌胜术虽然並不认可,但面对陈辉的这番提醒,心中却逐渐有了一个想法。 虽说诅咒这东西放在人身上未必管用。 可是心理层面造成的影响,却也不是轻易能够弥补得了的。 陈胜吴广仅凭一句:“大楚兴,陈胜王”就能拉起队伍,反抗暴秦。 那他为何不能效仿此法,也来一出鱼腹丹书的把戏? 適逢年关將近,百姓们的餐桌上总要有一条鱼。 一来是因为相较於其他肉类而言,鱼肉更好获取,价格更加低廉。 二来也是为了取一个年年有余的吉兆,算是对未来有个美好的憧憬。 如今陈彦的猎户身份已经在淮阴亭传开了。 若是能藉此机会,在鱼身上动些手脚,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至此处,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虽然剽窃他人创意可耻,可陈胜吴广毕竟也没註册专利。 为了自己的康庄大道,就只能暂且委屈一下这二人了! 陈辉眼见著陈彦笑得奸诈,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丝凉意:“彦弟,你可是有什么办法了?” 陈彦闻言,转头看向躺在炕上人事不省的吴莱:“有,咱们明天先去捕鱼……” 次日清晨,陈彦背著许多用竹篾编织成的鱼篓,来到了村外一个名叫月亮泡的水潭边上。 这里平日里便是村民们聚集之处,或是撑船打鱼,或是捉几只野鸡,总之也都是为了生计奔波。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別看如今生逢乱世,可是山水不欺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凭藉著远处的芒碭山和这眼下的月亮泡,村民们但是也能勉强谋求个温饱。 只是夏天但是还好,月亮泡湖面开阔,村民在此捕鱼还算便利。 如今进了寒冬腊月,月亮泡早早便已经结冰,別说乘船摆渡,想要凿个窟窿取水都困难! 陈彦从家中带来了斧头,又向陈辉借了把做木工活用的锯子。 三人来到月亮泡,发现水面上早已经结成了一层半尺厚的坚冰。 吴莱哭丧著脸打著哈欠,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师父,你这一大清早把我们揪过来,该不会就是让我们陪你凿冰来的吧?” 说至此处,他低头在冰面下观察了一番:“这哪里有鱼啊!” 陈彦被气得踢了他一脚:“你给我小声点,把鱼嚇跑了別说我拿你填冰窟窿!” 陈辉用脚跺了跺冰面:“彦弟,这冰太厚了,咱们没铁阡子根本打不动啊。” 面对大哥的质疑,陈彦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块生薑:“放心吧,有了这个东西,別管多厚的冰面,我都能给他凿穿了……” 第31章 破冰取鱼 陈彦將薑汁挤在冰面上,也不用两人动手,对著冰面就是一阵猛砸。 所谓天寒透九重,地冻土三层。 寒冬的冰面坚硬无比,人踩在上面连道裂纹都没有。 两人紧盯著陈彦手上的动作,盘算著陈彦这次的计划能否成功。 自从上次进山猎熊以后,陈彦就一改往常流里流气的做派,不仅成为了沉稳顾家的好男人,而且还屡次创造奇蹟,让陈辉,吴莱刮目相看。 这次破冰,两人可是將所有希望全都放在了陈彦的身上。 这二人如今对樊仁的憎恶一样的多,都指望著陈彦能够带著他们扬眉吐气,能够將樊仁这个酷吏赶下台呢! 利斧挥动,冰屑飞溅。 让二人感觉惊讶的是以往坚如钢铁的冰面,今天竟如砍瓜切菜一般,被陈彦几下就凿出了一个拳头大的深坑。 陈彦这番举动看的二人瞠目结舌,颇为惊讶。 吴莱在一旁心生疑竇,於是主动请缨道:“师父,让我试试唄!” 陈彦不语,只是將斧头递给吴莱,谁料想对方只砸了一下,手中的斧头就先飞了出去,吴莱也被震的手腕生疼,齜牙咧嘴! “这他娘的根本砸不动啊,也太硬了吧!” 陈辉在一旁看的有趣,手托著下巴思忖一番:“彦弟刚才分明未动全力,却能轻易凿开冰层,反倒是吴莱,即便用了十分力气,却也难以撼动分毫,这……” 他一边说著,一边打量著陈彦脚下的各类工具。 直至他看到被陈彦丟在脚下的生薑残渣的时候,陈辉突然眼前一亮:“这秘密许是就出在生薑上面!” “姜?这姜有啥可稀奇的,不就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吗!” 吴莱对此颇不在意,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拿起斧头再度尝试,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仍旧如此。 这下吴莱不干了,手中斧头一丟,对著陈彦抱怨道:“师父,你这么做事了就不地道了,咱们可是师徒,你对我怎么还能藏私呢!” 眼见著吴莱要撂挑子不干,陈彦当即笑骂道:“我大哥刚刚都点出问题所在了,就你脑子不转筋,还不晓得怎么回事!” 陈彦说著,蹲在坑前,又从怀中取出两块生薑。 薑汁被挤入冰窟窿內,陈辉,吴莱二人同时听到了一阵冰层化冻的细微声响,肉眼可见的裂痕由內而外充斥开来,直嚇得吴莱连连后退,生怕冰面突然崩裂。 陈彦早知道他是个不通水性的旱鸭子,也不管他,只是继续抡斧子猛凿。 约摸著连砸了能有二三十下,一汪清水突然从冰面下方涌出,陈辉惊喜地喊到:“还真给凿开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陈彦擦拭了下额头上凝结的汗珠,又从陈辉手里接过了锯子。 他前世毕竟是荒野求生专家,开冰取鱼本就是强项,只见他锯冰,开坑一气呵成,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在冰面上开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窟窿。 他將鱼篓装上提前准备好的,浸泡过烈酒的粟米糰,並將其挨个沉进冰窟窿里。 吴莱虽然怕冰面碎裂,可却也好奇陈彦这取鱼之法能否成功,抻著脖子在一旁观望。 而隨著冰面被打开,水底的大鱼也纷纷浮到水面来呼吸。小小的冰窟窿处鱼头攒动,直看得吴莱眼珠子发直。 吴莱久未尝得鲜鱼滋味,看著水里的一尾尾肥鱼顿时馋诞欲滴,忍不住在一旁吞起了口水。 “师父,这鱼这么密,要不咱们还是伸手下去捉吧!” 见吴莱擼胳膊挽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陈彦笑著对其闻道:“怎么著,你又不怕水了?” “这,有鱼吃当然就不怕啊!” 吴莱说著就要伸手去抓,可隨即却被陈彦將手拍开:“这鱼抓不得,咱们可还要指著这鱼扳倒樊仁呢!” 吴莱虽然嘴馋,却也知道何为正事。 听说这是陈彦对付樊仁的手段,吴莱强忍著胃里翻腾的馋虫,又將手给缩了回去。 陈辉闻听此言,也觉得颇为好奇:“彦弟,你说要借这些鱼来扳倒樊仁?我怎么越来越搞不清楚你的图谋了!” “搞不清楚就对了,我就是要让大家全都不清不楚的上当……” 陈彦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在盘算著这些鱼被端上餐桌时的场景。 鱼腹丹书,篝火狐鸣。 这就是陈彦接下来的计策! 为了將戏作全,陈彦特地在作为诱饵的粟米糰里包裹了绣有“入芒碭生,出淮阴死”的字样。 为了绣这些布条,赵淑昨晚熬了整整一宿,手指都不知被戳破了多少次。 粟米糰被鱼吃进腹中就会散开,並被消化,只有这藏在鱼腹里的布条不会被消化。 他今天下了几十个竹笼,放置了几十个诱饵,肯定会有人发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除此之外,他还要再在这月亮泡的水底搞出些声势,要让这个谣言被彻底散布出去。 三人仅用了半天时间,就打捞到了近百尾活鱼。 吴莱用力扯著麻绳,將一个连著一个的鱼篓拖出水面,那肥鱼吃了用酒浸泡过的粟米,如今都已经醉的无力挣扎,只是徒劳拍打著尾巴,却不见有更大的动静。 吴莱一边拖著鱼篓,一边激动地开口说道:“按照现在的市价,这一尾活鱼起码要卖上三十文钱,要是把这些鱼全都卖了,那可就是三贯钱,师父,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陈辉眼见著大鱼出水,脸上也是喜气洋洋,闻听吴莱此言,便在一旁附和道:“吴莱说的没错,这比我在外面给人做家具可是赚得多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是不是该保守秘密,免得有人来翘行啊?这水里的鱼就这么多,钥匙都被別人捞去了,那咱们岂不是要饿肚子?依我看,不去一会就先把这窟窿填了吧!” 吴莱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並对此沾沾自喜。 却不想对於他的想法,陈彦却是直接打断:“这个冰窟窿不仅不能填,明天还要通知村民,就说这月亮泡突现冰窟,群鱼遁逃,让大家都来这里捞鱼!” 吴莱见陈彦如此大方,一张老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可还不等他说话,陈彦却又开口说道:“吴莱,你等下和我去搬块石头回家,大哥,今晚恐怕还需要你帮忙出才行……” 第32章 散播谣言 入夜,陈彦,陈辉,吴莱三人推著板车,悄悄摸摸回到村里。 车上放著一块重达百斤的青条石,上面的积雪已经被扫空,漏出已经泛黄的苔痕。 吴莱推著小车累的齜牙咧嘴,脚在雪地里蹬出了两道深坑,陈彦,陈辉从旁协助,帮忙推车,好一番折腾后才终於从雪地里把车推了出来。 吴莱朝前踉蹌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石头上:“师父,我真要被你坑死了!” “坚持坚持,快到家了,好酒好菜都等著你呢!” 陈彦一个劲的给吴莱画饼,只希望他能振作一些。 只可惜所有诱惑对於如今的吴莱而言已经全都失去了作用,他乾脆一屁股坐在雪堆里,说什么都不肯起来:“我是实在走不动了,咱们要不明天再来推吧。” “等到明天再推,那咱们所有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彦弟,要不还是换我来推吧!” 眼见著陈彦一脸急色,陈辉便想借著这个机会表现一番。 谁料想他才开口,陈彦却先伸手打断了他:“用不著你,大哥,等下到家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呢,吴莱推不动就换我来推一会,总之这车今晚绝对不能丟在这里……”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將车推到了家里。 吴莱和陈辉不知陈彦究竟有何计划,只见其忙忙碌碌,好一番折腾。 二人有心帮忙,奈何陈彦根本不让他们插手。 陈彦对著那块青石刷刷点点,似是在写字,又像是在作画,直看得两人云里雾里,摸不著头绪。 陈彦独自在院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將二人叫到近前。 而等他们来到这青石前方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粗糙的青石如今已经变了模样。 泛黄的苔蘚被洗刷乾净。 陈彦又在上面鐫刻了七星北斗,日月星辰等图案。 最主要是青石正面如今正写著八个大字:入芒碭生,出淮阴死! 吴莱这人没什么文化,小时候虽然上过几天私塾,可认识的字却也有限。 他看著青石上写下的字跡,口中结结巴巴的诵念道:“入芒场生……” 陈彦闻声,不由得嗤笑道:“什么他娘的入盲肠?老子还想入扁桃体呢!” “这上面写的是入芒碭生,出淮阴死!” 陈彦將上面的字復读一遍,隨即转头看向陈辉:“大哥,能不能按照我的字跡,把这上面的字和画全都刻下来?我要把它沉在月亮泡里,要让村民们相信这就是天意!” 直至此时,陈彦的计划终於被完全展开。 先是开冰取鱼,鱼腹藏书,藉此先给百姓宣扬恐惧情绪。 然后再在月亮泡里沉下这块巨石,上写著与鱼腹丹书相同的诅咒,为的就是进一步加剧恐怖情绪的蔓延,让他的谎言得到进一步印证。 陈彦之所以不让吴莱动手抓鱼,是为了不惊动水中鱼群,让他们不会对人產生恐惧。 鱼在水下处於低温缺氧的环境,如今冰面被凿开,鱼群出水呼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陈彦明白这个道理,並不代表其他百姓也明白。 他们没有冬天捕鱼的经验,不会理解鱼群为何要出水呼吸,他们只会认为是水下有什么东西对鱼群造成了威胁,会將其当做是天降奇珍。 届时这块青石都不需要陈彦亲自打捞,只需要等樊仁听到风声,自行打捞便可。 他就是要让樊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让他为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陈彦不再隱瞒自己的计划,將所有细节和盘托出,告知给了陈辉和吴莱。 毕竟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他们两个全程参与,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陈彦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识人不明! 得知了陈彦的全盘计划以后,吴莱不禁脸色涨红:“师父,你这计划……这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吴莱情急之下口中竟然蹦出了一句成语,著实是让陈彦和陈辉对其刮目相看。 陈辉不仅是个木匠,平日里有需要做牌匾,刻墓碑的也会请他。 秦始皇虽然收天下之金,但对於这些工匠却还比较宽容,起码没收走他们赖以为生的傢伙事,让他们值此乱世仍旧能够混口饭吃! 陈彦字体飘逸,笔走龙蛇。 这与他昔日里只会混吃等死的性格显得极为不符。 陈辉看著面前的巨石,微微頷首:“没问题,我今晚就能刻出来……” 接下来这里便成为了陈辉的秀场,陈彦和吴莱手提著灯笼为其照亮,陈辉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刻了一宿,院里不断传出他因为被呛而发出的咳嗽声。 直至次日清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陈辉抬起头来,发缝里满是灰白色的石料碎渣。 青石上的字跡,星斗纹饰已经都被他刻画下来,如今这块巨石才当真有了几分天降陨石,提点天命的架势! “彦弟,吴莱,我弄好了!” 提了一宿灯笼的两人如今已经是昏昏欲睡,被陈辉这么一嚷,两人全都清醒过来:“嗯?刻好了吗?我看看!” 陈彦瞪著眼睛看了眼面前的石碑,顿时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这上面的字跡分外清晰,星斗图案也是活灵活现。 陈彦微微頷首,转头看向吴莱:“先让大哥回家休息,你和我再把这块石头给推回到月亮泡里……” 吴莱本想拒绝,奈何强行被陈彦抓了壮丁,只能再充当一次老黄牛。 昨天捕到的鱼都被陈彦养在了水里,今早去送石碑,恰好可以把鱼带回来。 早晨起来的村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陈彦和吴莱师徒推著板车,车里满是一尺多长的鲜活肥鱼。 根据目测,车上的肥鱼起码要有上百条,再加上酒劲已退,活鱼出水,个个都是活蹦乱跳,看的人一阵眼热。 有人提议想要买鱼,却被陈彦直接回绝,言说是昨夜月亮泡发出巨响,吴莱半夜放茅恰好听见。 今早两人去月亮泡一探究竟,结果恰好看到水上出现一个窟窿,有活鱼在窟窿里跃跃欲试,想要出水,拿著木盆都能隨隨便便舀上鱼来! 若是换做以前,肯定没人信他们的疯话。 可是最近这段时间,陈彦对於村中百姓多有帮扶,加之他仗义疏財,颇得人心,所以对於他的这番说法眾人全无质疑,纷纷带著自家盛水的工具,一併涌向了月亮泡, 一时间月亮泡人潮涌动,大家全都来到这里抓起了免费的肥鱼。 至於陈彦和吴莱,两人则是將鱼推到了集市,低价售卖,十五文一条! 对於陈彦提出的这个售价,吴莱显得颇为无奈。 为了这几十条鱼,他们昨天在月亮泡顶风冒雪折腾了整整一天,到头来却是低价出售,做起了慈善,好不容易凿出的冰窟窿,还为別人图做嫁衣。 吴莱越想越亏,全程愁眉苦脸,反观陈彦却是专心售卖,几十条肥鱼转瞬之间倾销一空! “行了,別愣著了,回家吃鱼!” 鱼已售空,眼见著吴莱还在愣神,陈彦抬脚踢了对方屁股一脚,招呼著其一同回家。 吴莱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却发现一车鲜鱼如今只剩一条,就被掛在车把手上:“这么快,都卖完了?” “卖完了,可以回家歇著了!” 陈彦手里掂著铜钱,脸上笑意盈盈。 吴莱如释重负,刚想起身回家,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陈彦兄弟,吴莱兄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两个啊!” 陈彦一听到这声高呼,表情顿时有些凝重。 一旁的吴莱见此情景低声念叨道:“怕啥来啥,怎么无端端就遇上他们两个了!” “小点声,別被人听见……” 陈彦低声警告了吴莱一句,隨即快速调整表情。 看著朝自己匆匆赶来的刘邦,樊噲二人,陈彦脸上流露出了亲切笑容,提起车把上的活鱼迎上前去:“呦,原来是刘邦大哥,小弟我刚刚可还念叨著您呢!” 第33章 虚以逶迤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態度极是殷切。 反观樊噲,却只是冷哼一声,同时將头侧向一旁,似乎是对陈彦二人颇不待见。 陈彦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樊噲,要说上次淮阴亭集市发生衝突,可还是他高抬贵手,这才免去了樊噲受刑,因此丟掉命根子! 不过对方此等反覆无常的性情,却也未被陈彦放在眼里。 陈彦只当其是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所以只对其点头示意,便又將目光转到了刘邦的身上。 刘邦指著推车,笑著对陈彦说道:“兄弟好手艺,不仅会打猎,就连木匠活也做得这么好!” “誒,大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是我家兄长为我做的,只为来集市贩货能方便一些……” 说至此处,陈彦將手中鲜鱼递到了刘邦面前:“之前大哥为我解围,我可还没找到机会报答呢,这尾鱼就当是小弟敬赠,也给大哥尝尝鲜!” 冬天想要吃一口鲜鱼,这对秦末百姓来说绝非一件易事。 刘邦也不推脱,顺手將鱼接过。 可此时陈彦却忽听樊噲低声嘀咕道:“用一尾活鱼就想哄去我们一两金子,你这傢伙,著实诡诈……” 樊噲声音压得虽低,可哪里又能瞒得过陈彦的耳朵? 在森林打猎,首要具备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 要是连这都能忽略的话,恐怕他早就死在深山老林,尸体都餵了野狗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刘邦听到了樊噲的低语,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只是碍於陈彦还在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强忍怒气,狠狠瞪了樊噲一眼:“你去旁边的酒馆,让他们准备些酒菜,另外把这鱼也给燉了,我要和二位兄弟喝上几杯,暖暖身子!” 樊噲拗不过刘邦,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咬牙遵从。 陈彦本就不想与对方有所纠葛,刚想顺著樊噲的话头,把刚刚赚到的银钱还给刘邦,圆了这人情,却不想刘邦又要做东,摆明了是非要拉拢自己不可! 陈彦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隨著刘邦去了酒馆。 至於樊仁,自打上次得了陈彦的一番点拨,他对於刘邦就颇为忌惮,不愿亲近,生怕对方会將自己算计进来! 酒馆里,几道小菜已经端上了桌。 烹鲜鱼,炙羊肉散发著诱人芳香,可这对於陈彦而言却全无半点诱惑力。 四人推杯换盏,喝了一气。 陈彦刚想掏钱还帐,却忽听刘邦开口说道:“今天这顿酒,不仅是要请还兄弟,同时也要藉此恭喜你平步青云,竟然得到了杨县令的赏识!” 陈彦闻言,不免愕然,心说莫不是刘邦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成? 刘邦面含笑意,为陈彦斟了杯酒:“兄弟不必惊慌,你的事情,杨大人已经和我都说过了。” “说句实话,我看那樊仁也早就已经颇不顺眼了,若是兄弟你真能將其取而代之,那也算是了却了我刘邦的一桩心愿,让我不必再与那小人共事!” 杨峰主管淮阴,泗水两亭。 与刘邦私下有所往来,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他万没想到杨峰对於刘邦竟然如此信任,甚至將自己毛遂自荐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他! 陈彦微微摇头,笑著对刘邦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具体能否落成,还要仰仗杨县令的扶持,上次小弟与樊仁置一时之气,还承蒙大哥你出面解围。” 陈彦说到此处,將自己赚到的一吊半铜钱全都拍在了桌上:“既然我当日许诺是借钱,那自然是要有借有还,多出来的这半吊算是我偿还给大哥的利息,还请大哥务必收下!” 刘邦闻听此言,嘴角不禁一抽。 反观吴莱,虽然眼见著陈彦將昨天一天的劳动成果全都拱手送了出去,但却並无半点不满,只是仍旧吃吃喝喝,时不时还会反瞪樊噲两眼。 陈彦並不知道吴莱是否听见了之前樊噲的窃窃低语,但仅凭藉著吴莱如今这番表现,就足够给他长脸了! 刘邦虽有些薄怒,但也並未表现出来,只是將钱重新推还给陈彦:“不过些许小钱,兄弟何必如此上心,若是你日后真当上了亭长,怕是连我也要蒙你关照呢!” 刘邦有意结交陈彦,知道对方未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他故意让陈彦欠下自己这个人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將对方招致麾下,共抗暴秦。 怎料想樊噲一句抱怨,竟然打乱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本想再找补一番,却忽听陈彦说道:“大哥是做大事的人,身边兄弟眾多,平日里免不了有钱的地方。” “小弟人微言轻,身边就只有这一个朋友跟隨,销不大,计较也少。” “今日这钱,烦请大哥务必收下,日后小弟若有机会担任亭长,但是一定会设宴款待,再谢大哥的提携之恩!” 陈彦说完,端起杯中酒直接一饮而尽,隨后便带著吴莱径直离开了酒馆。 樊噲眼见著对方竟然丝毫不將刘邦放在眼里,气的將手中酒杯捏的咯吱吱作响:“这个陈彦,简直是给脸不要,大哥,亏你还对他掏心掏肺……” “你给老子闭嘴!” 刘邦一声怒喝,打断了樊噲的抱怨:“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做主了!” 樊噲被刘邦骂的脖子一缩,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结交陈彦吗?就因为他有能耐,要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巴结著他?” “之前我去拜访杨峰,知道吴莱送给他一件什么东西吗?一张完整的熊皮,是陈彦用於给自己妻女抵扣徭役用的!” “还有这次,杨峰屁股底下竟然还坐了一张虎皮,你以为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凭你这个杀狗卖肉的屠户,你能杀虎搏熊吗?你有那个脑子吗!” 刘邦此时正值气头上,说起话来就像是连珠炮,不给樊噲留半点情面。 樊噲虽然被刘邦骂成了三孙子,可却也不敢翻脸,只得低声对其问询道:“大哥,你別生气了,实在不行我给他道歉,我给他跪下还不行吗!” 樊噲说要便要动身去追陈彦,可隨即又被刘邦开口喝止:“站住!” “老话说得好,上杆子不是买卖,想要让他归顺於我,恐怕还需动用些手段才行……” 第34章 风言风语 回去的路上,陈彦心情大好,口中哼著小调,推车走在前方。 路上的清雪被压出两道明显的车辙。 吴莱跟隨其后,脸上笑意不断:“这下总算是把刘邦的人情偿清了,不怕以后再被他算计了!” 陈彦闻言,冷哼一声:“哼,怕他?我陈彦从来就没怕过谁!” “只是此人志存高远,我怕他以后可能会以昔日恩义作为託辞,赚我入伙罢了!” 吴莱闻听此言,似乎颇有些不解:“可真要如此说来,这也是一件好事啊,男子汉大丈夫,谁生於世间不想图一个封侯拜相?若是真有这个机会,你理应把握住才是!” 別看吴莱平日里就是个混子。 可他心中却也怀揣著封侯拜相,威加海內的梦想。 他虽然对刘邦颇有些忌惮,可却也能看出刘邦绝非易於之辈。 只是面对吴莱这番说辞,陈彦只是微微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將功成万骨枯,你怎么就能確定你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而不是名將脚下层层堆垒的白骨?” “天下大势如波诡云譎,可不是凭藉你一腔热血就能够理得清的,更何况我与刘邦性格一样强势,想要我做他的隨从,那是痴心妄想……” 寧为鸡头,不为凤尾。 这就是陈彦一心秉承的行事理念。 吴莱听了陈彦这番说辞,心中不免对其生出几分钦佩,同时也彻底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之间的悬殊差距。 原来二人早已渐行渐远,对方也再不是那个每日里与自己廝混一处,游手好閒,到处寻人打叶子牌的地痞无赖了! 回村的路上,常会见到有村民背著背篓,端著木盆,里面满满当当放著的全都是鱼。 村民们各个喜笑顏开,从二人身边经过的时候频频点头示意。 吴莱对这种感觉颇为享受,毕竟之前在村子里,村民们压根就没把他们师徒当成过人! 此时,樊家大院內,樊仁正来回踱步,等待著手下给他传回消息。 “老爷,打听到线索了,陈彦说的没错,月亮泡的確是突然出现了个大坑,许多村民都正在那抓鱼呢!” 一名身穿短打的青年急匆匆跑进院內,直累的脸色涨红,上气不接下气。 樊仁狠狠瞪了此人一眼:“大惊小怪的,就会在外面丟我的脸!” 这青年被樊仁骂的一缩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不是您让我打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您吗?您这……” “行了,別他娘的废话了,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抓紧都告诉我!” “月亮泡的冰面上漏了一个大窟窿,泡子里的鱼全都顺著窟窿往外钻,用水盆就能舀出来。” “陈彦说昨晚天上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泡子里,去捞鱼的也有人说那水里確实是有东西。” “但是现在水又凉又深,压根没人敢下去捞,现在村里人都传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呢!” 樊仁此人十分贪婪,但却偏又性格多疑。 听到手下这番匯报,他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依我看者十之八九就是陈彦策划的阴谋,那月亮泡里的鱼,说不定藏著鬼呢!” 这小廝一听说月亮泡里藏著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被嚇得不轻。 “老爷,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对月亮泡不闻不问了?” 樊仁闻听此言,也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一来他並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同时也不相信陈彦会有这么大的手笔。 天降珍宝,將月亮泡砸出巨坑,还逼得水中鱼群纷纷出水,这当真是近几十年来未曾经歷过的奇观。 可真要让他去打捞那所谓的珍宝,他却又瞻前顾后,担心会陷入到陈彦的陷阱。 思来想去,樊仁心中终於有了揣度:“这样,你把村里发生的事情全都通知给县衙里的大老爷,让大老爷派人前来打捞珍宝,就说要敬献给朝廷。” “如果那水底下真有什么珍宝的话,到时我们兄弟平分,横竖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如果確係是他陈彦为非作歹,那我就借这次机会整死他,到时赵淑成了寡妇,嘿嘿嘿嘿……” 主僕二人四目相对,口中发出阵阵猥琐的笑声。 次日清晨,村中戒严,前后两条道路被樊亭带兵全部堵死。 官兵齐聚月亮泡,吸引的百姓纷纷前往,驻足围观,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月亮泡,如今倒是热闹了起来。 吴莱一大清早就得到了消息,眼见著官兵进村,险些被嚇尿了裤子。 他之前可就得罪过樊仁,如今又涉及到了假造天象,妖言惑眾的罪行。 如果真被查到的话,恐怕小命都得交代进去。 他急匆匆来到陈家,却见陈彦则已经收拾齐备,准备前往月亮泡。 见他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陈彦不禁皱起眉头:“你行色匆匆,莫不是被狗撵了?” 陈彦一边揶揄吴莱,一边还朝著他的后方观望。 吴莱见他还有心思与自己说笑,当即打断开口:“师父,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樊亭今早带官兵进村,要去月亮泡捞宝贝呢!” 陈彦闻言,满不在意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我现在还正打算去帮帮忙呢!” “师父,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现在事情摆明了是闹大了,要是真被樊亭查出这事是咱们做的,咱们都得跟著掉脑袋!” 吴莱急得脸色涨红,紧拽著陈彦的衣袖不肯鬆开。 见他如此急切,陈彦当即开口说道:“吴莱,你记住,咱们现在去了,还能洗清嫌疑,可你要是敢不去,等会樊仁就能把兵带到你家里信吗?” 樊仁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地痞无赖,虽然这段时间跟隨在陈彦身边,胆量已经得到了一定提升。 可是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终究还是难以摆脱。 吴莱还想推脱,却被陈彦拽住衣领,抬手甩了一巴掌。 这一嘴巴直打的樊仁就地转了三圈,眼前直冒金星。 “怎么样?冷静了吗!” “冷,冷静了!” 吴莱手捂著脸颊,只觉得火辣辣的一阵生疼。 陈彦见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急躁,当即揪著他的衣领,直奔月亮泡而去! 第35章 针锋相对 陈彦强拉著吴莱一路来到月亮泡。 刚到这里便发现此处已经是人头攒动,岸边满满当当,昨天凿出的那个冰窟窿,如今早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道路两侧有官兵在此把守,而樊仁则是一脸殷切的站在一名中年男人的身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樊仁的长兄,樊亭! 此人仗著自己在县衙里有些地位,平日里常帮助樊仁做些欺压乡邻的勾当,若不是有此人协助,怕是樊仁也做不成淮阴亭的亭长。 如今有长兄撑腰,樊仁表现的更是愈发狂妄。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过,忽然发现了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陈彦和吴莱。 眼见著陈彦来到,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阴鷙的笑容:“陈彦,吴莱,你们两个终於来了,我可是在这里等著你们很长时间了!” 见对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陈彦当即认定了对方心中暗藏阴谋。 吴莱暗地里扭著手腕,似乎是想要逃离月亮泡。 陈彦知道吴莱这是做贼心虚,於是私下里狠狠捏了他的手腕一把。 吴莱吃痛,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只斗败了的公鸡,隨著陈彦一同来到了樊仁的面前。 “樊亭长,有何指教?” 陈彦真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心理素质远非常人所能相比。 即便明知此事一旦败露,等待自己的必將是死路一条。 可是面对樊仁的注视,他却仍显得毫不慌张,进退有度。 樊仁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冰窟,同时开口对陈彦问道:“我听说那个水坑是你和吴莱一起发现的?” “没错啊,吴莱昨天夜里在我家喝酒,半夜放茅的时候就听到月亮泡这边传来了一声巨响。” “你也知道我毕竟是猎户,对於周边情况较为上心,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於是今天早晨我们两个便来到了月亮泡,想到此处一探究竟……” 说至此处,陈彦故作神秘的凑到了樊仁面前:“可是您猜怎么著?” “怎么著?” 樊仁之前可是一连被陈彦斗败了几遭,如今眼见著对方猛然靠近,他心下不免有些慌张,一连朝后退了几步。 却不想陈彦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轻蔑冷笑,同时缓缓开口说道:“我就发现这冰面上啊出现了一个大冰窟窿,里面的鱼爭先恐后的往窟窿外面钻,看那个架势,就像是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它们一样!” “恰好最近临近年关,我便想著多抓些鱼到市场售卖,好能藉此贴补一下家用。” “遇到了同村父老想要和我买鱼,我就將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们,我这人向来不吃独食,有好东西就大家一起分享,乡亲们说是吧!” 陈彦说至此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 这村民们平日里受惯了他的恩惠,如今眼见著陈彦发话,情绪自然慷慨激昂,纷纷附和起了他的这番说辞。 樊仁本以为有大哥樊亭在场,应该能够压制住陈彦这个刺头,震慑住村里这些刁民。 却没想到这些百姓胆大包天,非但不將自己放在眼里,甚至还敢开言附和陈彦的说辞,这不明显是要让他这个亭长下不来台吗? 受了气的樊仁脸色铁青,当即伸手指向那群正附和著陈彦的百姓:“你们这群刁民,见了朝廷命官竟然还敢如此喧譁,就不怕我这个亭长下令,將你们一併关到大牢里去吗?” 这些百姓近段时间的確受到了陈彦不小的恩惠。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关键时刻才敢替陈彦说几句话。 只是说话归说话,毕竟也不敢真得罪了樊仁。 眼见著他动了真火,扬言要將大家全都关到牢里。 百姓们纷纷偃旗息鼓,再不吭声,只是將目光一併转向了陈彦。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樊亭长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这要是遇到不知情的,怕是还以为你如今已经当了县令了呢!” 樊仁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与自己对著干,他目光转向人群当中,便见人群左右散开,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来。 来者不是別人,正是陈彦的大哥陈辉! 他之前已经吃了几天牢饭。 如今自然不怕再去走一遭。 面对樊仁这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他心中早有不忿,当即开言讥讽,反说的樊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樊亭自然也知道弟弟平素里在村中的这幅嘴脸,也知道陈家兄弟如今在村中风头正盛,不能轻易蔟其锋芒。 相较於樊仁这个弟弟,他大哥樊亭明显更加深谋远虑。 樊亭早就看出了如今的大秦早已经是积重难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毙崩亡。 別看樊仁如今还能仗著自己亭长的身份以及自己这个大哥的庇护,在村里混的风生水起。 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大乱。 首先受到清算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樊亭没有让爭执继续,而是伸手拦住了樊仁:“陈彦,你我小时候也是玩伴,如今又何必將关係闹得如此之僵?” “你既然说这冰窟是吴莱首先发现的,那我倒想问问吴莱,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樊亭的问询,吴莱一时结结巴巴,显得有些惶恐。 樊仁抓住了他的这做贼心虚的姿態,当即对樊亭低声说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吴莱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劲,平常他跟在陈彦的身边可是十分跳脱,就连对我也是不恭不敬。” “怎么今天面对你的时候这小子就变成软脚虾了?该不会是他心里有鬼,不敢接受你的盘问吧?” 不得不说,樊仁这番分析的確十分透彻,且入情入理。 吴莱见他竟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更是惶恐。 却不想就在此时,陈彦忽然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吴莱虽然认字不多,可对於一些常用字却还是认得的。 他细细感受著手掌上的笔画,分明感觉出了陈彦写在自己手掌上的是一个死字! 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陈彦,却发现对方正目光凌厉的盯著自己,仿佛是在警告自己,或是坚持,或是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