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太监三年,哥哥们跪求我原谅》 第1章 替嫁太监三年后 大周朝,除夕。 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梅宫雪正狼吞虎咽地啃著半个带霉斑的馒头,有只老鼠想过来抢食地上的残渣,隨即被她踹开。 “梅宫雪,侯府嫡小姐来接你了!”狱卒手中的钥匙哗啦啦直响。 她心头一震。 侯府嫡小姐?是她的孪生妹妹吧! 当初,本该是梅香寒嫁给那个死太监,但最后却是自己代替了她。 梅宫雪是十岁时才被爹爹找回来的。 还记得刚进侯府时,她心里有多期待,以为终於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可几位哥哥看她的眼神却是生疏中带著淡淡轻视,他们似乎更加宠爱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妹,梅香寒。 梅宫雪並不灰心,努力活泼討喜,想要融入这个家。 可直到爹爹被大太监赵章害死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梅香寒伤心之下衝到酒楼,臭骂赵章是阉货、是奴才,可头脑冷静后又害怕被报復,便谎称自己是“梅宫雪”! 赵章当时权势滔天,表面没有发作,转头就向皇帝请旨,说要求娶侯府嫡小姐! 梅宫雪得知后一直哭,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凭什么要她承担梅香寒衝动的恶果! 但大哥说:“阿香的身子弱,你是姐姐,要有担当!” 二哥说:“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三哥说:“他一个太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就连她从小倾慕的义兄,也只是神色复杂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將你接回来!”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家来说,是可以被牺牲的。 “还磨蹭什么?三公子可是亲自驾车来的,看来侯府对你这个出嫁女还不错!”狱卒挖苦的话將梅宫雪拉回现实。 毕竟嫁给了太监,一般的娘家都会避之不及。 梅宫雪木訥起身,换下囚服后,便在监狱门口前看见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姿挺拔,一身藏青色长袍隨风而动,带著武將特有的英气。 女子容貌艷丽,身似弱柳,即便是寒冬,脸蛋也红扑扑的,透著一股娇憨和嫵媚。 梅宫雪看著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忽然有些瑟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黄的脸。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断飘落,街道上的积雪和泥土早已混为一体,就和她一样,污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曾经,府里下人还总是分不清她们这对孪生姐妹。 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再认错了吧! 三年的时间,早已改变太多。 梅宫雪极力忍著心口的酸涩,从阴影中走出,神色淡漠。 “姐姐!”梅香寒笑著走过来,殷切又亲昵地挽著她,“我和三哥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 梅宫雪微微愣住,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想唤一声“小妹”,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二小姐!” 梅香寒的美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是不是还在怨我?不肯原谅我?” 她也是恨极了那个赵章,恨他害死了爹爹,一想到姐姐每日被个太监折磨,更是自责得不行。 这时,梅长恭上前一步轻轻將她护在身后,然后复杂地看向梅宫雪,“小雪,你別这样!” 记得对方刚被爹爹找回府时,不管面对什么,总是那么积极乐观。 只因自己隨口一句泡茶的水不好,她便早起两个时辰,亲手帮他採集露水,然后羞涩地冲自己笑。 可现在整个人怎么变得这么…麻木疏离! 梅长恭眉头微蹙,但还是放软了语气:“过年了,陛下念在侯府在剷除阉党时立下的功劳,特赦你出狱。” 梅宫雪嘴唇轻抿,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严冷的天气冻住了一样,毫无生气,“哦!” 梅香寒再次殷勤地凑过来,试著去拉她,“外面冷,上马车吧!” 梅宫雪身子一抖,立刻抽出手,死死捂住了手腕內侧的那道疤痕。 梅香寒却因她的拒绝大受打击,泪水无声地滑落,转身便哭著跑开了。 梅宫雪突然很想笑。 她是觉得委屈吗? 这三年来,自己代替她嫁给了赵章,过的日子都不如畜生! 自己每天都盼著侯府能派人来接自己离开这地狱,白天盼,晚上盼,梦里都在喊著他们的名字。 直到赵府被抄家,她更是一共被下狱,还受了半年的刑。 可侯府的人,从来没派人瞧过她一眼! 从未!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忘,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们才从天而降,来做她的大英雄! 凭什么梅香寒以为,掉那几滴廉价的眼泪就可以被原谅? 梅长恭想拦著伤心跑开的梅香寒却没拦住,再次转头看向梅宫雪时,面上明显带了怒意,“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梅宫雪抬眸。 梅长恭被她这充满死寂的眼神嚇了一跳,但仍是怒气未消,“阿香当初谎报你的名字的確不对,但她这三年一直很內疚,总是念叨著你!今天除夕还特意来接你,她也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她以死谢罪吗?” “而且阿香她从小就在爹身边长大,感情深厚,得知爹被奸人害死后,免不了一时衝动,这种感情,你根本不懂!” 说罢,他害怕梅香寒伤心之下做什么傻事,赶忙驾著马车追去。 梅宫雪平静地看著这熟悉的一幕。 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自己和梅香寒之间有什么矛盾,哥哥们都会站在那一边。 若以前她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十分伤心,但现在… “嘭”的一声,炮竹犹如平地惊雷,在头顶炸开。 新年了,一群穿著红袄的孩童在这声响中嬉笑跑开,四处洋溢著喜庆的笑容。 梅宫雪被震得耳朵发麻,突兀地站在人群中,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旧单衣。 欢声笑语从身旁传出,她置若罔闻,似乎这热闹的集市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缓缓挪动脚步,机械地向著侯府方向走去。 有个孩子跑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早饿得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向旁边跌倒。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熟悉的男声响起,“阿雪,小心点!” 第2章 只剩一年寿命 梅宫雪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迟疑地转过头去,果然是他! 盼了三年的人终於见到,可梅宫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过之后便只剩下麻木。 季云初,侯府多年前收养的义子,算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主动开口,“我听狱卒说你剷除阉党时,立下大功,多谢你帮我爹报仇!” 季云初定定看著她,片刻后也只是淡淡道:“我刚去上完坟,路过此处,顺道接你!” 梅宫雪並无回应,双眸空洞冷漠,仿佛世间喧囂与她毫无关係。 气氛立刻陷入沉默。 季云初本就寡言,一时还真有些无措,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追忆。 他想起父亲在为了保护老侯爷战死后,自己刚被老侯爷收养的日子。 那时,梅家其他几位公子心高气傲,看不起他这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 他抱著父亲的牌位,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是梅宫雪,她第一个笑著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问他叫什么名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才化解了他的尷尬! 她可是那样灵动、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 季云初將身上的披风解下,然后递过去,勉强找到一个话题,“大嫂病了,年前是她提醒大公子,让他进宫求陛下將你释放。” 提到大嫂,梅宫雪的神色终於有了一丝动容。 母亲是在生她们双胞胎时难產死的,自己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事无巨细。 梅宫雪没有去接披风,只是加快了脚步,“男女有別,我现在这种身份,別玷污了你的官声。” 季云初眉头微微蹙起,也没有勉强,直接转身离去。 梅宫雪脚步一顿。 想起三年前,自己求到他面前时,他也只是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將你接回来!” 自己刚出狱,他便来接自己了,也算守约。 但她不会谢谢他的。 然而很快,季云初却再次折返,梅宫雪的头上也多了一把避雪的伞。 梅宫雪微微一愣,余光瞥去。 他身著绣有精美云纹的锦缎,周身带著一股肃杀之意,让人心生敬畏。 变化真大啊,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剷除阉党后,陛下便封他做了大官,正是朝中新贵。 真刀真枪搏出来的武將,比起侯府她那几位没有实权的哥哥强多了。 红伞罩在头顶,遮去了即將落在身上的雪。 其实梅宫雪知道,自己替嫁这件事,不该怨他。 毕竟他只是侯府的养子,没有话语权,可… 可她多希望全世界都拋弃自己的时候,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哪怕,只有一句话! 但梅宫雪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季云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梅香寒!怎会忍心让对方嫁给一个太监? 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季云初在画一幅女子像。 作画时,他的神情温柔而繾綣,分明是对画中人有情。 而画中女子她更是再熟悉不过,她多期待那个人就是自己啊! 可惜,她后来在梅香寒的房间中看到了那幅画,被当成宝贝一样,就掛在床头。 如今季云初功成名就,想必,两人好事將成。 梅宫雪轻嘆,有的人真是幸运,出生后便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但她明明和妹妹有著相同的父母、相同的兄长、甚至相同的相貌,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拋弃的那个? 他们都不捨得梅香寒委身一个太监,却忍心让自己替嫁!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不! 其实,梅宫雪心里一直都清楚原因,却不愿承认。 他们只是…没那么爱她! 以前她拼命地迎合,想要討所有人欢心。 但以后,绝不会了! 因为不值得。 “咳咳…” 梅宫雪身子痛苦地颤抖,这种天气里,额头竟有汗珠缓缓滑落。 她摊开掌心,一片嫣红。 看来,自己这身子是熬不住多久了。 … 等回到熟悉又陌生的侯府,天色已暗。 “小雪,你可算回来了,家里等著你一起吃年夜饭呢!”有人急切地迎了出来。 侯府二公子,梅砚君! 他因体质孱弱,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子,性子温和。 梅宫雪以前和他最亲近,因为每次受了委屈,二哥都会给她买小零食。 那时,她觉得二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当得知梅香寒闯了祸,却要自己替嫁时,第一个就去求他。 他看起来很是气愤,但说出的话让她铭记至今。 ——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梅宫雪垂眸,几缕髮丝落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旁。 梅砚君打量著她身上那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眸中难掩心疼:“放心,回到家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梅宫雪木然点头,跟著他进了大厅。 年夜饭早已摆好,梅长恭、梅香寒都等著呢。 “呦,二哥还埋怨我呢,人家不是有人接嘛!”梅长恭意有所指地扫了季云初一眼。 “姐姐刚回来,三哥你就少说两句!”梅香寒踢了他一脚,然后殷勤给梅宫雪夹菜。 他们还在聊著什么,但梅宫雪的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饭菜了。 梅砚君心细,立刻招呼大家动筷。 梅宫雪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她也不想太狼狈,但筷子还是一刻不停,连菜都忘了添。 梅砚君看得愣住了,心底泛起一丝愧疚,“大哥刚继承爵位,很忙,这才没赶回来!大嫂生病,刚吃过药睡下,你明早再去拜年吧!” 他轻轻拍著梅宫雪的背,更是心惊,骨头硌手得很。 这可是他们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三年而已,怎么就消瘦成这样了? 可梅宫雪才吃到一半,突然就起身跑到门口吐了起来。 梅香寒嚇得站起身,眼睛立刻就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姐姐的口味!” 梅长恭则不满地扔下筷子,“阿香忙活一天才做好的菜,你非要这样嫌弃吗?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娇气了!” 娇气? 梅宫雪心里发苦,这几年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抢不上,就靠著喝凉水度日,肠胃早早就坏掉了。 还有什么可娇气的! 吐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还能继续吃吗?” 第3章 物是人非 梅砚君眉间轻轻拢起,但还是出声训斥了梅长恭: “你吼什么?小雪刚回家,只是不適应,让下人再换两道菜就是!” 梅宫雪这次学乖了,只吃清淡的菜和米粥。 梅长恭忍不住翻个白眼,嘟囔道:“小姐身子丫鬟命,活该吃不惯好东西!”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梅香寒还主动提出送梅宫雪回去休息。 桃苑就坐落东面,是老侯爷特意为梅宫雪建造的。 每到夏日,香阵阵。 特別是风一吹,瓣在空中打著旋儿,整个院子都仿佛裹著绚丽的纱衣。 遗憾的是,现在是冬季,都光禿禿的。 “姐姐放心,你的院子什么都没变,我一直帮你看著呢!”梅香寒在前方带路。 这里的一草一木,的確都是三年前的样子。 然而一推开屋门,眼前赫然出现一堆杂物箱子,凌乱不堪。 梅香寒脸一红,这才想起,“我今天净忙著给你做年夜饭了,忘了把这些箱子挪走。”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当初爹爹还在时,便建了大小相同又挨著的两间院子。 梅宫雪不在的这三年,梅香寒便理所应当地將桃苑当成了自己摆放衣物、字画的杂物间。 以前,她的东西就比梅宫雪多,因为哥哥们有了好东西总是先想著她。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有时东西多的地方都不够放,便直接放在了梅宫雪这里。 时间长了,东西越攒越多。 后来甚至嫌梅宫雪的东西碍事,胡乱塞进角落,反而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方便处。 梅宫雪虽心有不满,但那时想著,亲姐妹之间不必太较真,便忍下了。 而现在… 她紧盯著下人將那些大箱子全搬出去,一件不留。 “姐,你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梅香寒献宝一样,领著一个丫鬟过来。 在看清对方是谁后,梅宫雪一直紧绷的神色才鬆动了些。 是自己原来的贴身丫鬟,红袖! “我一直安排她留在桃苑,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姐姐回来!” 梅香寒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一样,似乎在等著人夸奖她的功劳。 然而梅宫雪只是点点头,並没有想像中的感动,她不免失落。 梅宫雪环视四周,熟悉的雕床榻、锦被绣枕、梳妆檯、衣柜… 直到看见那把凤鸣琴,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 当初得知季云初喜欢听琴,她便下了苦功夫学,就是为了討他欢喜。 有时季云初不开心了,她就会给他弹奏一曲,他也难得会对自己笑一笑。 梅香寒一直喜欢那把琴,索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 大哥还曾因此事责备她不懂谦让,都把她说哭了,但她依旧抱著不撒手! “那把琴,你拿走吧!”梅宫雪道。 琴也好,情也好。 她都不要了! “真的?” 梅香寒心中惊喜,不仅因为喜欢这把琴,还有姐姐对自己的態度。 看来姐姐一定感受到了她悔过的诚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原谅自己的! “那姐姐休息,我明早陪你一起去看嫂子!” 说罢,她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直到她彻底消失,梅宫雪心里那股厌烦才减轻了些。 “大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红袖的声音有些哽咽。 “辛苦你了!”梅宫雪握住她的手,终於笑了出来。 红袖特意准备了最香的瓣、最柔软的睡袍,饶是她有心理准备,当看见梅宫雪骨瘦如柴、伤痕遍布的身体时,还是泣不成声。 她还像小时候那么爱哭。 但梅宫雪却是神色淡淡,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將自己整个人泡在浴桶里,感受著久违的暖意,“咳咳,再加些热水吧!” “小姐,温度已经很高了,会烫伤的!” “是吗?” 那她为什么还是感觉丝丝寒意从四肢百骸侵入骨髓? 红袖以为她风寒,特意多抱来一床被子,又暖又香。 梅宫雪轻轻躺下,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著的,只是清晨醒来,枕头上一片湿润。 今天是大年初一,雪已经停了。 “小姐,非要戴围巾吗?现在只有这一条,还是白色的!”红袖面露为难。 大过年的,人们都穿戴喜庆,讲个好彩头,哪有在脖子上掛白的? 这有些不合適啊! “给我!” 梅宫雪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將那白围巾紧紧遮在脖间。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饭厅。 “小雪,昨晚休息得好吗?快坐下吃饺子!”梅砚君笑著打招呼。 梅宫雪穿了件和梅香寒一模一样的红装,可突兀的是,她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著条白围巾。 梅砚君一皱眉,但並未说什么。 “姐,你坐我这!”梅香寒依旧很主动。 见梅宫雪似在犹豫,她一把拽过对方,可紧接著笑容凝结。 “咱们之前穿衣的尺寸差不多啊,怎么你的这件会这么肥?” 梅宫雪没有接话。 梅长恭闻言抬头,见梅宫雪虽然衣服穿得喜庆,但她人太瘦了,面无血色,还戴一条白围巾,多少有点渗人。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 “姐,你昨天就没怎么搭理我,今天可以叫我一声妹妹了吧?否则就是不原谅我!”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一边撒娇似的抱著梅宫雪的胳膊来回晃。 梅宫雪看著她那张好似无辜的脸,突然一阵反胃。 可能是她嫌恶的表情实在没掩饰住,被旁边的梅长恭捕捉了,直接拍桌怒道: “你有完没完?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大过年的戴条丧气的白围巾,跟个吊死鬼似的,晦不晦气?” 他说罢直接动手,扯下了那条碍眼的围巾。 动作太快,梅宫雪都没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了脖子上的痕跡。 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好似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屈辱。 梅香寒还在天真地问:“你脖子上怎么会有一圈伤痕呢?” 梅宫雪死死咬著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索性拿开手: “是狗链子留下的,赵章那个太监不能人道,晚上便用这种方法折辱我!” 桌上所有人的身形都猛地顿住! 梅香寒脸色又惊又臊,“这种话…姐姐怎么能当著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呢!” 梅宫雪冷笑,“是啊,你还是清清白白的,而我已是残破卑贱之身。” 第4章 我对得起侯府 梅香寒身形一僵,难以置信的看著梅宫雪颈上的伤痕,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却是眼泪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好像她心肠多软一样! 梅宫雪最討厌她这副样子,满桌子的菜都瞬间没了胃口。 当初明明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她为了逃避才谎报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她躲在哥哥们身后,懦弱得一言不发! 逼著梅宫雪下嫁的是那个太监,但和她梅香寒一点干係都没有吗? 梅长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但他见梅香寒都自责地哭了,心里便多了一丝不痛快,“你说话不必夹枪带棒的,又不是什么致命伤!再说你只是暂时委身於那个太监,他都算不上是个男人,你不也是清清白白的?” 他们侯府什么好药没有?不就是一道痕,涂几天就恢復了,至於这么得理不饶人? “那我倒是谢谢三公子的好意了!”梅宫雪平静道。 梅长恭面色更是阴沉,昨天自己亲自去接她时,就摆著一张臭脸,现在还唤自己什么三公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知道你对家里人有怨气,但你也不想想侯府当时是什么状况?爹爹在战场上被人暗害,背了一身骂名,朝堂上又有赵章这种奸狡小人污衊我们!若我们不同意將你嫁过去,势必会激怒赵章,到时整个侯府都可能覆灭,你也是侯府的一份子,不应该担起这个责任吗?” 提到父亲的死,梅宫雪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用围巾重新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痕,眸光幽黑而冰冷,“若不是为了侯府,我在嫁过去的当天就一脖子吊死了!当初嫁进赵家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爹爹心疼地看著我,梦见我的几位兄长正想方设法的来救我,可是…你们来过吗?” 话音落,梅宫雪抬头,明明目光平淡得像一潭死水,但梅长恭还是躲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自从我嫁进赵府,你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哪怕一次!是觉得我的身份给你们丟人了?怕我向你们哭诉或求救?还是心里明知道我会过得不好,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像个鸵鸟一样,以为看不见了就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眼见梅长恭嘴唇微微颤抖著,却被噎得一个字来都说不出。 梅宫雪也只是嘲讽一笑,“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条疤吗?我只是不想回忆起自己在一个太监手底下討生活的日子,更不想回忆起自己像狗一样跪在床边端夜壶的样子!不,我连狗都不如!你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自己养的狗泼热茶水吗?” 隨著梅宫雪平静地说出这些事,梅长恭震惊地攥紧了拳头,心底翻涌著无数复杂的情绪,仿佛被当眾撕下了一片遮羞布。 “不要说了,小雪!”梅砚君脸色苍白如纸,隨即低下了头,“是哥对不住你!”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懊恼,歉疚的话也情真意切。 但梅宫雪知道,若事情回到三年前,让他们在自己和梅香寒之间选择,他们依旧会选择保护那个他们从小看著长大的梅香寒! 她道:“养育我的人是爹爹,我自问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也对得起侯府!” “你这话的意思是拿我们当外人了?”梅长恭再次开口,他听出了梅宫雪是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立刻被触怒,“你在赵府的日子不好过,难道我们在外面的日子就好过了?说到底,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没有谁是存心使坏害你!” “赵章倒台后,这不是立刻就想著把你接回府了吗?结果你又不肯跟我一起回来,还非得是季云初去接你吗?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围著他转,但你三哥我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在爹临死前,季云初可是答应过爹,以后会好好照顾阿香的!你离他远点!” 至於梅宫雪的后半生,梅长恭相信只要有侯府做后盾,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梅宫雪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讥讽,刚刚不是还强调什么一家人吗?这会儿涉及了梅香寒,自己立刻就成了外人! “三公子不会以为我还对季云初抱有什么幻想吧?放心,我一个嫁过太监的弃妇,有谁会看得上我这种骯脏的身份?” 她在监狱里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了,现在即便亲口说出来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对梅香寒而言,这些刺耳的话却像软刀子一样,让她越发惭愧自责,豆粒儿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她本就身子弱,此时更是哭得险些晕厥。 梅长恭赶紧扶住她,替她顺气,又有些烦躁地看向梅宫雪,“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们你受了委屈吗?好,是我们全家都对不住你!我和你保证,以后整个侯府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总可以了吧?” 梅香寒重重点头,心里也认同梅长恭的话,毕竟事情都过去了。 可当她抬头看向梅宫雪时,直接对上了一双漠然嘲讽的眼睛,嚇得直接闭上了嘴。 梅宫雪起身,冲一旁沉默不语的梅砚君道:“看来我並不怎么受欢迎,等一下,我会自己去看嫂子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懒得再去看他们的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但她脖子上那条醒目的白围巾,却仿佛时刻提醒著在场每个人,她曾经受过的那些非人折磨。 梅香寒和梅砚君也都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各自离去。 只剩下梅长恭一人,他赌气似的非要留下来吃完这顿饭。 正因如此,他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客人。 季云初!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现在可是御前的大红人,今天初一不用进宫谢恩吗?”梅长恭诧异。 季云初对他问的话充耳不闻,视线在梅宫雪坐过的地方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坐过去。 自从他搬出侯府后,就从来没回来住过,只有昨天送梅宫雪回来的时候例外。 梅长恭原本夹菜的筷子停下,似乎察觉了什么,警惕道:“可別告诉我,刚才小雪和我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第5章 不再奢求亲情 季云初盯著那一桌子尚有余温的饭菜,並未开口,算是默认。 梅长恭一想到梅宫雪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有股无名火,他上下打量了季云初一眼。 “小雪出狱的具体时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吧?你去上坟好像也不经过刑部大牢啊?” 季云初微微抬头扫了他一眼,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你管得了她,难道还管得了我?” 梅长恭神色一肃,沉声开口:“那你应该也听见了我说的话!季云初,且不论我们对你如何,我爹他对你总是有恩吧?” 季云初神色如常的听著。 梅长恭继续道:“爹他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香,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说將她託付给你时,你也是答应了的!难道不知这『託付』二字的含义吗?所以请你以后离小雪远点!” 闻言,季云初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轻蔑道:“三公子这会儿晓得孝顺老侯爷了,那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多疼爱梅宫雪?现在他死了,你们倒是合起伙来欺负亲妹妹了!” 梅长恭的脸瞬间胀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季云初一眼,可满腔的羞惭又让他无法反驳,只得冷笑: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我们面前摆出可怜的样子,故意装的那么冷漠,连声哥都不愿意唤我,不就是想提醒我们都欠她吗?好像她为侯府做了多少贡献一样!” “是赵章那个死太监害死了爹爹,她若真的有心,嫁过去之后就应该找到机会刺杀对方,不至於这样窝囊无用!” 季云初眉头立刻拢起,“三公子真是说得理直气壮!那你一个大男人,又习武多年,怎么不去手刃仇敌,直接杀了赵章?” “我!”梅长恭原本瞪大的眼睛瞬间暗淡,烦躁地丟开了手中的酒杯,“我没那个本事!” 季云初冷哼一声:“你没本事,那就让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妹妹去?”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著梅长恭的內心,即便想说些什么来找补,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適的词。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季云初,声音已是低沉而沙哑,“不用你在那里说风凉话,三年前她也去求过你,但你做的和我们有区別吗?” 季云初並不为自己辩驳,“是我无用。”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著梅宫雪哭著来求自己的那一幕,想让自己替她说句公道话。 她的眼神带著绝望,双手紧紧拽著他的衣袖,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自己拒绝后,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颓然滑下。 昨天,他其实早早就在监狱外等著了。 按照梅宫雪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满怀怨恨,斥责他当初的冷漠,要么是满心委屈,埋怨他怎么这么晚才来接自己! 可万万没想到,梅宫雪就那么站在那,眼神像是乾涸许久的古井,了无生气。 才三年而已,怎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季云初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狗咬狗一嘴毛!” 梅长恭也沉默了下来,想到这三年间梅宫雪的变化,总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著。 都怪那个赵章!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梅长恭其实是有暗中打听过梅宫雪处境的,毕竟赵章时不时在府中设摆宴席,每次梅宫雪都会出面陪酒,看起来都好好的,谁知背后竟… 他甚至不敢深想,梅宫雪每晚面对这么个变態该有多绝望? 季云初似乎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便要离开。 梅长恭却叫住他,“別怪我没提醒你,我们侯府就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已经有了不幸的婚姻,可不希望另一个也出事,你管好自己,切莫负了她!” 片刻后,他又补充一句,“否则爹爹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季云初身形一滯,片刻后才平静离开。 … 此时,桃苑內。 红袖单独从后厨端回了几道清粥小菜。 梅宫雪已经儘量克制了,明明吃得不急促,但还是將肚子填得饱饱的。 本打算去看大嫂,刚出门,一个没忍住,又將刚刚吃的东西吐得一乾二净。 她只觉口中发苦,仿佛连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 红袖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著自家小姐那苍白的脸色,很是不安。 “没事,只是伤了胃,养养就好了!”梅宫雪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红袖抽泣著道:“小姐当初出嫁时,若肯让奴婢跟著,绝对不会让您把身子糟蹋成这样!” 梅宫雪却摇头,“那种地方,我嫁过去已是不幸,何苦再拖累了一个你!” 红袖更是泣不成声,“他们当初就是仗著小姐你好说话,明明是二小姐惹了麻烦,偏偏谎报您的名字,既然你们长得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让二小姐嫁过去?” 她怕自己的眼泪勾起小姐的伤心事,连忙又露出一副笑脸: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二公子刚刚特意让人送来祛疤的膏药和滋养身子的补药,知道您怕冷,还从宫中请来了一批工匠,说给您的闺房铺设一层地暖!您看,二公子还是很关心您的!” “是吗?”梅宫雪声音低沉,像是从縹緲的谷底传出的,带著一抹疲惫。 她曾经那么渴望亲情,然而经歷过背叛,才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们是真的疼爱自己吗? 大概率是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又或是怕自己这个样子出门会给侯府丟人吧! “拿走!” 梅宫雪不再去奢求那凉薄的亲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红袖还想再劝劝,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稟报。 “云初少爷来了,求见大小姐。” 梅宫雪满脸不耐,直接让人將他打发了。 然而片刻后,小丫头再次进来,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云初少爷临走前留下一本琴谱,说若有机会,希望您可以弹给他听!” 那是一本极其珍贵的谱子——《幽兰调》! 梅宫雪曾经跑遍了整个京都,就是为了找这本琴谱,均未果。 想不到季云初竟找到了! 可惜迟了,琴已经不在了。 梅宫雪隨手就將那乐谱丟在了琴架上。 第6章 隱藏的伤痕 梅宫雪去看嫂子时,特意化了个淡妆。 她可不想让自己以这副丧气的模样出现在大嫂面前。 大嫂喝的药里都加了安神的功效,所以梅宫雪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在睡著。 三年不见,大嫂原本就不怎么圆润的脸庞,如今更是消瘦的厉害。 梅宫雪坐在旁边,没敢打扰,然而没多大一会,床上的人便悠悠睁眼。 “小雪,是你吗?” 虽然是孪生姐妹,但梅宫雪现在这个样子,一眼便被认出了。 梅宫雪眼眶瞬间湿润,轻声道:“是我,大嫂!” 温可欣喜一笑,打量她片刻,却惊诧道:“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 梅宫雪面色如常道:“我减肥嘛,就没怎么按时吃饭,所以这两年胃不怎么好。” 温可狐疑地看著她,明显不相信,“你可不能仗著年纪小就不爱惜身体,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非常好,柳月,赶紧差人去把周大夫请来!” 梅宫雪连忙拦下,“嫂子放心,我没事的!” 温可眼中立刻多了丝严厉,“至少也要专业的大夫来诊断过,身体才是本钱,嫂子以后还得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见她执意要请,梅宫雪只得哀求:“好嫂子,我身上有些伤…不太想让大夫看见的!” 温壳一愣,隨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嫂子不逼你,以后都没有人可以再逼你了!” 一句话,听得梅宫雪鼻子发酸,眼泪还是不爭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哭便止不住了,好似三年间所有的委屈在面对亲人时,终於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说来讽刺,嫂子是她在梅家唯一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人,但却给了她最多的亲情。 自从梅宫雪十岁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其实嫂子也就比她大十岁而已,却是除了爹爹外,唯一一个会纵著她小性子的人! 梅宫雪小时候常常想,如果自己母亲还在世,也一定是像大嫂这样温柔。 三年前,父亲遭人陷害,侯府外忧內患。 嫂子当时一边要稳住內宅,一边卖家產筹钱疏通关係,想要救出身陷囹圄的大哥。 由於太过操劳,就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流產了。 所以梅宫雪当初唯独没敢去求大嫂,因为她实在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一切尘埃落定后,嫂子才得知梅宫雪即將嫁给一个太监,她连小月子都没出,著急忙慌地跑来问自己怎么回事。 梅宫雪只能儘量宽慰她,说自己都是自愿的。 毕竟赵章的聘礼也是好大一笔钱,可解侯府燃眉之急。 梅宫雪哭了好久才从回忆中抽离,收拾好心情,便服侍著大嫂起床洗漱。 温可取出一个小匣子,“这个还给你。” 打开后,一支桃簪子静静躺在锦盒中。 莹润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中流转,由温润的琥珀打造而成,瓣薄如蝉翼,古朴而典雅。 梅宫雪看著它有些出神,仿佛回到及笄礼上,爹爹亲手为自己簪时。 这簪子是老侯爷当年亲手打造的,就是想在两个女儿的及笄礼上送给她们一份美好的祝福。 梅宫雪的是桃簪子,梅香寒的是梅簪子。 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多谢大嫂还帮我收著!”梅宫雪指尖轻轻拂过。 “嫂子帮你戴上吧!”温可目露慈爱。 “好。”梅宫雪笑著道。 梅砚君等兄妹三人进来拜年时,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 梅香寒下意识扶了扶自己发间的梅簪子,只是见梅宫雪和大嫂这么亲密,心里又有点复杂。 长嫂如母,兄妹三人先是和温可拜了年。 刚落座,梅砚君便道:“大嫂,小雪现在终於回来了,难得一家团圆,我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想问问您的意见!” “什么事?” “阿香和云初的婚事!” 温可一愣,下意识向梅宫雪方向看了看。 梅砚君继续道:“相信大嫂也发觉了,云初这几年对咱们侯府的態度冷淡,特別是封官后直接搬了出去,咱们侯府到底不如从前了,正好借著这门婚事笼络住他!” 梅宫雪对这个消息並不意外,看向对面时,正好碰上了梅香寒的目光。 她神情怯怯的,四目相对的一刻,便立刻低下头去,然后可怜兮兮地去拉梅砚君的袖子,“二哥,要不这件事先算了!” 梅家人,谁不知道梅宫雪从小就喜欢季云初? 梅砚君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將梅香寒揽到身后,遮住了梅宫雪的目光,但面上依旧带笑: “小雪,二哥也是担心你和阿香之间有嫌隙,所以並不避讳你,想儘早將此事说清,你不会反对吧?” 梅宫雪被这一幕刺得眼睛发酸,她多希望被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说心里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倒是惺惺作態地来问自己,三年前怎么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但隨著温可的视线看来,梅宫雪还是放软了语气,“放心,她和季云初婚事我很赞成。”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一人,正是季云初! 只是,他整个人的神情有些阴沉。 梅香寒立刻笑著起身,“云初哥哥…” 然而下一刻,季云初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都有人面面相覷。 梅香寒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疑惑,以为对方是在得知婚事后害羞了。 她的脸颊也隨即一红,然后转身来到梅宫雪身旁,“多谢姐姐成全我们!” 然后亲昵地去拉梅宫雪,可对方却触电般的再次收回了手。 梅香寒瑟缩了一下,无措地將手背在身后,声音明显带著哭腔,“姐姐是不是还放不下云初哥哥?没关係的,只要你说,我…我就…” 难得安静半晌的梅长恭也被激起了火气,直接衝著梅宫雪斥道:“阿香和云初是两情相悦,本来用不著问你的,二哥只是顾及著你的情绪,怎么你自己的婚事不幸,就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连温可也关切地看向她,“小雪,现在婚事还没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知道事情不能再误会下去,她当著眾人的目光缓缓挽起自己的袖子。 “你们误会了,刚刚只是因为梅香寒弄疼我了!” 纤细的胳膊露出,此时结痂的伤口已裂开。 但最醒目的,还是那道割腕的伤疤。 第7章 定不下来的婚事 屋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见梅宫雪手臂上交错著各种鞭痕,虽然大多已经进行了清理,但看起来仍极为可怖。 而且伤痕一路蔓延向上,看来身上的其他地方同样惨不忍睹! 梅长恭终於明白了梅宫雪为什么会不喜欢与人触碰,这些鞭痕一看就结痂没多久,一碰便会再次裂开。 但梅宫雪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伤痕? 梅香寒也终於明白了,被那些伤痕嚇得面色煞白,“昨天去接姐姐时,见你甩开我,还以为是心中对我有怨气,原来…这得多疼啊?” 梅宫雪没有说话,重新遮住了那些伤。 一旁的温可心疼地捧著她的手,“那这手腕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傻孩子,你不要命了?” 到底是怎样的境地,逼得她一心求死? 梅宫雪不想让她担心,“放心嫂子,已经上过药了。” 梅长恭脸上的神情因过度震惊而有些扭曲,口中不断呢喃著:“这…这怎么可能?你不只是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吗?” 只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梅宫雪忍不住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梅宫雪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三公子不会以为,赵章伏法后,我们这些受牵连下狱的能有什么好日子吧?那些人都恨极了赵章,为了套出更多的情报,变著样地想要撬开我们的嘴!” “鞭刑只是其中一种,他们还有很多隱秘的法子,比如夏天的晚上將人绑在火光旁,任由那些蚊子来叮咬,又或是没日没夜的轮番审讯,让你连觉都没法睡!” 梅宫雪以为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以为后半辈子都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便偷偷用一片碎瓷片割了腕。 遗憾的是,她没死成。 梅砚君义愤填膺道:“这帮人,他们怎么敢?” 梅宫雪可是他们侯府的大小姐,居然还敢上刑!这分明是打他们侯府的脸! 梅长恭也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要咒骂谁发泄一下又找不到祸首,最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看起来很替梅宫雪的遭遇气愤呢! 可若真的在乎的话,哪会將梅宫雪丟在监狱半年不管? 梅长恭前脚刚走,季云初紧接著便进来了。 他进来后先是冲温可规矩地行了一礼,“大嫂过年好!” 温可笑著点点头,毕竟也是看著他长大的。 季云初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跟著师傅学武时最能吃苦,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无论哪一次打胜仗或是得了赏赐,都会想著侯府,是个有心人。 梅砚君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问他刚刚怎么突然出去了。 温可惦则记著梅宫雪刚刚裂开的伤口,低声嘱咐:“你先回去上药吧!” 而且她也是有意支开梅宫雪,毕竟谁都能看出来,等下势必会聊到季云初和梅香寒的婚事,她不希望梅宫雪留下尷尬。 梅宫雪点头,起身离开。 只是,一道视线下意识追隨著她。 “云初!云初?” 梅砚君唤了两声,季云初才收回视线,“我在听,二公子继续!” 梅砚君唇边依旧带著似有似无的浅笑,“阿香的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而你现在又是大忙人,常年在外,正好年下得空,不如咱们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寻个好日子再把婚事办了,你看如何?” 季云初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了,可张口时却话锋一转,“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关我的婚事,应是由家中长辈过来商议,可惜长辈们都不在了,贸然决定,实在不妥!” 梅砚君道:“其实这事也不难,不如…” 季云初直接打断他,“所以我的婚事恐怕还要等皇上钦点,有了陛下做媒,也更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倒让梅砚君有些接不下去了。 能得陛下赐婚自然是莫大的荣幸,何况季云初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红人,但也是委婉的推辞啊! 莫不是季云初现在位高权重,瞧不上他们侯府了? 还是,心里不钟意这门婚事? 梅砚君到底是顾忌著季云初现在的身份,怕把他逼急了直接拒绝,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家常。 等吃过了午饭,季云初才离开。 当他来到园旁的岔路口时,忽然听见亭中传来一阵琴声,他的身形猛地顿住。 是梅宫雪吗? 她在练习自己送的那本琴谱? 然而走近了才发觉,这琴丝丝缕缕太过轻柔,根本不像梅宫雪那般悠扬清亮、富有生机。 但他想走时已经迟了。 “云初哥哥!”梅香寒站起身。 季云初的视线在那把凤鸣琴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復如常,“这么冷的天练琴,不冻手吗?” 开口的话明明是带著关心的,但为何有种敷衍的感觉? 梅香寒自从几年前收下了季云初的那幅画后,便確定对方心里一定是也喜欢自己的。 正因如此,爹爹去世前直接將自己託付给了对方。 她以为两人的婚事名正言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刚刚她在院中偷听见了季云初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变得很是不安,眸子里写满了惊恐与无措,指腹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云初哥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 这话仿佛是在质问,质问他是否变心了! 季云初一愣,隨即失笑,悠悠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那刚才你发现弹琴的人是我时为何会皱眉?明明姐姐以前弹这首曲子时你都会笑的,是我弹得不如她吗?还是你喜欢上了姐姐?” 梅香寒只是个未经挫折的单纯女孩儿,有什么心事也不懂隱藏。 季云初看著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片刻后很认真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老侯爷会照顾你的。” 说完,他面现倦容,只留下一句“我军中还有要事,先走了”便直接离开。 梅香寒站在原处,痴痴地望著他。 季云初刚刚似乎在表明心意,並不会失信,並不会辜负她。 可是,他到底也没有说愿不愿意娶她啊! 第8章 她不想看见梅香寒 梅长恭正在自己房中发脾气,来匯报的小廝被他一脚踹开。 “废物!这点事都查不明白?” 他刚刚派人去了刑部大牢打听了,想查清到底是谁敢对他妹妹动刑。 可狱卒根本不惯著他们,直接將打听的人赶了出来。 梅长恭气得又砸了一只杯子,“这帮拜高踩低的东西,分明是看侯府落败了,瞧不起我们!父亲还在时,他们敢吗?” 那些人对自己都这般无礼,可想而知,梅宫雪被关进地牢的半年间受了多少罪。 甚至被逼到想要自我了结的地步! 怪不得梅宫雪不肯原谅他们。 作为兄长,梅长恭並不是不心疼梅宫雪,只是毕竟不是他看著长大的,感情没那么深而已。 可一想起梅宫雪那副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心里又觉得不痛快。 “小雪也是,怎么昨天不说身上有伤?我一定当场衝进去,狠狠教训那些狱卒,替她出气!” 一旁的小廝接道:“公子也没给机会啊,您当时不是直接驾车回来了吗?” 大雪天,把梅宫雪一个人扔在了那。 梅长恭顿时一噎,但仍是埋怨道:“那她自己不会回来和我说?没长嘴吗?” 大嫂身体本就不好,还非要当著大嫂的面说,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 活该她遭这份罪!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 桃苑。 梅宫雪回到后,先给爹娘上了一炷香。 梅砚君的確贴心,特意在她院中设立了一个香案,方便她祭拜,免得她带著一身伤,还得在大冷的冬天里跑祠堂。 若是以前,梅宫雪一定会被二哥的关心感动。 但现在的她,早已认清了对方的虚偽面孔。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早上吃饭时,梅长恭只是嘴上嚷嚷警告梅宫雪不要再惦记季云初。 梅砚君默默坐在一旁,並未表態。 然而还不到一天,他便果断决定先將梅香寒和季云初的婚事定下来。 看似大大方方的公开商议,没有私心,但何尝不是对梅宫雪態度的试探? “大小姐,喝药了!” 梅宫雪看著红袖端来的汤药,知道这定是梅砚君送来的,不免好笑。 他若真的关心自己,为何不在赵章伏法后赶紧將自己解救出来? 梅砚君面上总是带著温和的笑,很有迷惑性,容易让周围人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他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梅长恭更加势利眼! 红袖很认真地盯著梅宫雪將那药喝得乾乾净净,还不忘宽慰她:“小姐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著呢,人总得往前看!” 梅宫雪一笑,没有搭话。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因为她在回侯府前,被一位医者收留,一直在医馆里打杂。 鞭痕什么的其实都是外伤,最主要的还是內臟——胃! 特別前一阵子,她已经开始出现呕血的情况。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梅宫雪计划著攒些钱,一边学习刺绣,至少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等寻到合適的机会,她就远离侯府。 就算死,她也不要死在他们面前! 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嫂。 要不是大嫂,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那监狱呢! 只是,三年没见,大嫂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自从那次流產后,她一直都难以有孕,八成也是当年落下了病根儿! 梅宫雪刚喝过药,想事情的时候也晕晕乎乎的,有些犯困。 丫头突然回稟:“小姐,二小姐正在外面求见!” 梅香寒? 她来干什么? 梅宫雪眼中的厌烦不加掩饰,“不见。” 小丫头却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说…您若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外面等著!等到您消气为止!” 梅宫雪轻哼一声,这是明知自己不愿见她,还要逼著自己吗? 她依旧冷冷地吐出了那两个字,“不见!” 小丫头这才下去传话。 梅宫雪的药劲儿也上来了,躺在软榻上浅浅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外面似乎下起了雪,“红袖,我睡了多久?” “能有一个时辰吧!” 梅宫雪抬头看向她,红袖立刻明白自家的小姐要问什么,面色有些不太好的道: “二小姐依旧站在外面等著呢!” 梅宫雪顿时无语,揉了揉眉心,还是开口道:“那就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梅香寒进来了,脸颊被冻得通红。 梅宫雪斜倚在软榻上,长发隨意披散,可哪怕是在暖和的屋中,也穿著厚厚的衣。 “你找我有事?” 梅宫雪声音清洌,没有丝毫的客套话。 梅香寒眼圈微红,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姐姐连句好话都不愿意和她说吗?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去,想要靠近梅宫雪,但又怕被拒绝。 “姐,我是诚心来和你道歉的,我知道,无论是你在赵府受到的摧残,还是在刑部遭受过的刑罚,归根结底,都是我害的!” “我当时的年纪尚小,太懦弱!如果事情回到三年前,我绝对不会谎报姐姐的名字,只要姐姐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房间的那些东西,你喜欢什么儘管拿去,我绝不吝嗇!” 她双手不安地绞著,目光紧紧盯著梅宫雪的神情,极力地想要表达出自己道歉的诚意。 梅宫雪面容冷淡的看著她,轻飘飘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获得我的原谅,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梅香寒目光坚定地点头,仿佛成长了许多,“是!只要你別再生我的气了!” 梅宫雪拢了拢外衣,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炉中正在燃烧的炭火,火光映得她面上多了几分血色。 然而,却不能照亮她那双被岁月偷走了光彩的眼睛。 梅宫雪心底突然浮现起一丝玩味,大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如…把季云初让给我怎么样?” 一句话,直接將梅香寒噎住。 她眼中顿时蓄满了为难的泪水,低下头,扭扭捏捏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梅宫雪立刻笑了,嘲讽道:“那我的婚姻怎么就成了儿戏?” 梅香寒瞬间无言以对。 看来三年过去了,她长得只有年龄,却没有脑子! 第9章 討厌这张和你一样的脸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兴的,姐姐,我只是想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梅香寒的脸颊滑落,她忙伸手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 再加上她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任谁来了,看到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都会心生怜悯吧? 但梅宫雪只有厌烦,脑中一段快要忘却的记忆再次清晰。 记得十岁那年,自己满怀期待地回到侯府,想著终於能和亲人团聚在一起,她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然而她刚进门,里面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回来了,那爹爹和哥哥们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而那几个漂亮的男孩子立刻如珠如宝地將她护在中间,“放心,梦梦,你才是我们从小看著长大的小妹,哥哥们永远最疼你!” 之后便有些敌意的看了一眼梅宫雪,似乎在埋怨,怎么她一来就惹得自己小妹不开心了? 梅宫雪儘量装作看不懂的笑了笑。 可都是小孩子,即便孪生姐妹在一起相处,哪有不拌嘴的? 但每次梅香寒一哭,哥哥们就会教训她,怎么不多让让小妹呢?然后就把抢夺的玩具分给了梅香寒。 可那明明是自己的! 梅宫雪早就寒了心,看著面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语气越发无情: “你知道孪生姐妹有多难得吗?我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我现在最討厌的就是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嫁进赵府后,我和赵章解释过,自己並不是那天羞辱他的人,一切都弄错了!” “结果赵章根本就不在乎,他要的就是看到这张脸跪在自己脚下哀求!我曾经想用刀毁了这张脸,但他却威胁我,若敢这样做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伺候的人!” “不要再说了!”梅香寒捂著耳朵大吼,面上犹带惊恐,“赵章他就是个大浑蛋!他该死!我知道姐姐嫁给他后一定吃了很多苦,好在那个死太监已经伏法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似乎想证明,梅宫雪遭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赵章! 梅宫雪嗤笑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乾净,可当初羞辱赵章的人是谁?闯了祸却不敢承担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脸色苍白如纸,面对梅宫雪的质问极力忍住眼泪,“我不是有意的!得知爹爹被赵章害死后,我真的很生气,恨不得衝上去杀了他!可他当时身边有很多侍卫,我怕…所以才…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浑蛋居然敢到陛下面前请旨赐婚啊!” 她以为赵章就只是个太监,顶多就是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坏话而已! 梅宫雪嘆息,突然有些心累,“梅香寒,我们虽然都是爹的女儿,但你毕竟从小就养在侯府,娘又不在了,被哥哥们亲自呵护著长大,他们偏心些也正常。” “但我已经在外漂泊了太久,总想著,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再懂事些、再乖巧些,总有一天,他们会像疼爱你那样疼爱我!” “可后来才发现,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他们明知道犯错的那个人是你,但依旧会要我出去顶罪!明知道我也喜欢季云初,但依旧千方百计地要成全你!” 似乎是听到了在乎的名字,梅香寒猛地抬头,“姐姐,你是不是还…” “你是担心我会像以前那样缠著季云初吧?”梅宫雪直接摆摆手,“既然你今天来了,我索性把话说清楚,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以后绝不会妨碍你们的!” 梅香寒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梅宫雪摇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原本哭得梨带雨的梅香寒闻言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听梅宫雪继续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 梅香寒垂眸,心里稍稍鬆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梅宫雪让她有些忌惮,特別是关於季云初。 今天上午时,季云初在婚事上那模稜两可的语气让她很慌乱,担心对方会移情別恋。 不过看到梅宫雪的態度这样决绝,便稍稍放下心来。 “我也不会在侯府待太久的,等我的身子再恢復一些,立刻就搬出去!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还能让我有牵绊的就是大嫂了,我只希望能在她身边多陪著她说说话,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梅宫雪平静又认真地道。 她现在是真的不对侯府抱任何期望了,以后若非有必要,她连自己的院子都不会出,更不想看到梅香寒。 “什么?姐姐想离开?这不太好吧…哥哥们会担心你的…”梅香寒颤颤巍巍的道。 最关键的是,梅宫雪若就这么离开,那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待他们侯府? 梅宫雪微愣,自己惹不起她难道走都不成吗? 正要张口,结果嗓子眼一阵腥甜。 “咳咳…” 梅宫雪赶紧用手捂住嘴,试图压制下来,结果越是这样,咳得越剧烈,单薄的身子似乎下一刻都要碎了。 “姐姐,你不要紧吧?” 梅香寒还想过来,结果被旁边的红袖直接拦住,“二小姐,大小姐她已经累了,您的话若说完了就请回吧!” 红袖面色微冷,连她都看出来了,自家小姐不愿意看见梅香寒,怎么就非得往前凑呢? 梅香寒咬咬唇,“好,那我先走了!” 等她离开后,梅宫雪的咳嗽才稍有停歇,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眼神中透著一股浓浓的疲惫。 红袖心疼地看著她,“小姐,奴婢扶您休息一会儿!” 梅宫雪看著她眼中那焦急关切的样子,心里难得一暖,难得侯府这样冷漠的地方,还有一个真心人在身旁。 “不用了,你去將我的箱子都翻一翻,把所有可以典当的小件金器和一些首饰都找出来!” 红袖虽疑惑,但也赶紧照做。 將这几年来库房放的、或是鱼缸压底的碎银子都搜集了起来,折腾了好半天。 “大小姐,你要这些做什么?” 梅宫雪刚要回答,外面的小丫头便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从咱们这回去后便晕倒了!” 第10章 就不能让让她? 红袖惊得差点把茶碗打碎,这可糟了! 她倒不是多关心梅香寒,只是对方若此时出了什么意外,那这口锅肯定会落到自家小姐头上! 到时,几位公子那边…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暗骂一声,还是起身来到了梅苑。 这里红梅似火,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娇艷。 梅宫雪进屋时,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颊还带著不正常的坨红。 床前正守著几个面带焦急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梅宫雪沉声开口。 两个小丫鬟一见她,就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瞬间挡在床前,但又不敢不回话。 “二小姐她回来后便一直哭,结果突然就晕倒了,高烧不止,小娥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 小娥是梅香寒身边的大丫鬟,很是凌厉。 梅宫雪这才明白,应该是外面冻著了,这才病倒。 她正想上前看看情况,一道黑影突然从床上窜出,直扑面门。 下人们惊呼一声,却没拦住。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腕一痛,立刻多了三道爪痕。 原来是只野猫! 幸好才两、三个月大,没造成太大损伤。 之后小野猫便跳上了梅香寒的床榻,衝著梅宫雪发出低吼,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似乎很是警惕。 “哪来的小畜生?” 红袖见自家小姐被抓伤,可是气坏了,就要去捉那野猫。 “住手!” 这时,丫鬟小娥赶回来了。 而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梅长恭! 见到小野猫在梅香寒床头忠心护主的模样,小娥立刻跑过去將它抱起,“这小猫可是三公子前两天打猎时特意送给我家小姐的,我看谁敢动!” 她似乎没有料到梅宫雪会来,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道:“我家小姐天生心善,自从这可怜的小猫被救回来后,都是亲自餵它米汤和鱼肉,她也和我家小姐亲近!都说小动物最有灵性,当然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歹人!” 小娥言语尖锐,言语间更是意有所指。 梅宫雪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自己无故被那野猫挠了一下,还没说什么,这丫鬟倒是先一步污衊起她来了! 不止她,身旁的红袖更是怒不可遏,上前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下人,竟敢骂我们小姐是歹人?” 小娥脖子一缩,但看了眼身后的梅长恭后,立刻觉得有了底气,故意扬声道: “我家小姐诚心去你们桃苑赔礼道歉,结果大小姐摆出一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家小姐在雪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肯让她进去!而且也不知大小姐都说了些什么,我家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哭,之后还发了高烧,人都晕了过去!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你们一点都不替她著想,就知道糟蹋她!” 这小娥牙尖嘴利,本就不是个好惹的,此时自觉有理,面对梅宫雪时丝毫没有敬意。 可能是动静闹得太大,原本处於昏迷的梅香寒悠悠转醒,“我的头好难受啊…” 小娥赶紧伏在她床旁,小声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將三爷请来了,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梅长恭这时才走了过来,手里拎著一条马鞭,披著外氅,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收到消息后就著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他看了眼床上的梅香寒,便对梅宫雪质问道:“丫鬟说的是真的吗?你让阿香在院外等著一个多时辰?” 梅宫雪本来在一旁静静瞧著,可目光在触及到那条马鞭时突然瞳孔一缩。 在牢里时,狱卒就是用这种鞭子严刑逼供的。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神色也很不自在,“我没有让她等,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见她。” 梅长恭皱眉。 梅香寒这时也挣扎著坐起,“三哥,你別怪姐姐,是我自己愿意站的!” 她一边说著,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梅长恭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了解这个妹妹,就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去。 但他自认为也了解梅宫雪! 自打她回府后,说话就一直阴阳怪气的,记恨著府里的每一个人。 梅香寒本就胆子小,性子又柔顺,哪里是她的对手?去了后少不了要受欺负! “小雪,阿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仗著她心里对你有愧,居然让她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不觉得自己太心狠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她身子弱?就不能让让她?”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从小到大,梅宫雪听著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心底的火“噌”一下子窜了出来,“我已经解释过了,並不想见她,是她非要以这种方式逼著我见她,难道还怪我?难道因为她弱就有理了?” 梅长恭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还敢顶嘴?之前的事是阿香对不住你,但一码归一码,这次你害得阿香病倒,就是你的错,赶紧给她道歉!” 梅宫雪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儘量压抑著自己的怒气,反而是看向了梅香寒,“三年前就因你的衝动连累了我,现在还要因为你的犯蠢连累我,让我给你道歉吗?” 梅香寒被她这凌厉的眼神嚇得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那只野猫在旁边“喵喵”地叫唤,叫得人心忙意乱。 见她这副受气的模样,梅长恭越发不悦,“你才回来几天,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寧,就不信你在赵府待的那两年也敢这么囂张!也就是回到侯府,家里人才这么惯著你!” 梅香寒都病成这样了,他不过是让梅宫雪道个歉,能少一块肉吗? 看来还是在外面的苦吃少了,不长教训! 旁边那只破猫叫得人心烦,梅长恭直接將火发到它身上,抬手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梅宫雪原本正要还口,可耳中突然充斥著鞭子一声声挥舞的声音。 她的思维有片刻的混乱,那种熟悉的痛苦似乎再次涌上心头,一股深深的恐惧瞬间蔓延开来。 梅宫雪猛地尖叫一声,將整个人缩在了角落里,像当初在监牢里那样哀求著: “不要打了,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屋中瞬间安静。 梅长恭更是愣在原地,心里纳闷,刚刚也没打到她身上啊? “小雪,你怎么了?” 第11章 他要替妹妹出气 梅长恭还想上前查看,结果梅宫雪条件反射般用手护住脑袋,口中喃喃自语,身体不停颤抖。 他的手立时僵在了那里。 这才明白,梅宫雪应该是受了某种刺激,这才重新回想起那些在监狱中遭受刑罚的可怕场景! 梅长恭一把丟开手中的鞭子,让红袖哄著梅宫雪小心翼翼地將人送了回去,可目光却久久不曾收回。 “三哥,你怎么了?”梅香寒在一旁问道。 梅长恭转头看她,在看到那张和梅宫雪相似面孔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是梅香寒被关在监狱,还被上了刑…… “大夫来了吗?” “奴婢正要去请。”小娥神色有些慌乱。 梅长恭猛地抬头,直接给了她一耳光,“小姐病了不找大夫,居然先跑去找我告状?我又不会治病!” 他真是越想越气,拳头握紧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 小娥嚇得赶紧跪下,“小姐高烧后已经吃过了药,但奴婢担心她心里受委屈,这才自作主张!” 梅长恭声音陡然拔高,“贱婢!都是你挑唆的!” 说著,就扬起了巴掌。 “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从门外匆匆走入,正是梅砚君,隨他一起来的还有大夫。 见有外人,梅长恭才收回手,瞪了小娥一眼,然后请大夫给梅香寒诊脉。 梅砚君走过来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下人说,阿香大冷天在院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是不是小雪有意拿她撒气?” “不是!” 梅长恭大略將事情讲了一下,说到最后,梅宫雪被一声鞭子嚇得如受惊小兽般时,更是格外烦躁。 梅砚君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似在思索。 跪在地上的小娥求救般爬到他身旁,“二公子,奴婢实在是担心我家小姐,担心她是被人欺负了,有苦也不敢说!” 梅砚君扫她一眼,语气略显冰冷,“分明是二小姐主动去的桃苑,倒是你们这些奴才,为什么不劝著她?” 他可不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人,立刻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 小娥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责任若落到了自己身上,是肯定要挨罚的。 她脑子里飞速转动,还是一口咬定,“小姐去的时候根本就不许奴婢跟著,而且回来之后便一直哭,伤心不已,奴婢以为大小姐和我们小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这才去找了三爷!” “你以为?”梅长恭怒气更盛,“两位主子的事,是你一个奴婢能妄自揣测的?” “奴婢知错!” 小娥垂下头,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又不敢抬手去擦。 她自幼就在梅香寒身边伺候,每当自家小姐生病或落泪时,几位公子都会让著她,怎么今天在梅宫雪这例外了? 果然,自从家里有了两位小姐,自家主子的宠爱就被分走了! 这时,大夫那边已经开好了药。 梅香寒有些虚弱地开口,“哥,你们別怪她,都是我不好!” 梅长恭听著她略带哀求的语气,闭上了嘴,但眉头仍是紧锁。 他看了眼跪著的小娥,目光犹如实质,“狗奴才,若再被我发现对大小姐不敬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谢谢三爷!” 小娥起身离开时腿都嚇软了。 梅砚君神色清明,在小娥走后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梅长恭,“你脾气真该收敛一下了,阿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身边若不是有个小娥这样的丫鬟帮忙出头……” “二哥。”梅长恭沉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查清刑部是谁下令对小雪动刑的?” 梅砚君摇摇头,“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不是都过去了?” 梅长恭看他一眼,知道他根本没有用心查,眼里流露出几许失望。 梅宫雪人虽然出狱了,但牢狱里留下的阴影,可能是她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哪怕一声鞭响,都能把她被嚇得躲在墙角发抖。 那可是他们侯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 那粗糙又令人胆寒的鞭子,哪怕是打在最凶猛的畜生身上,都能將对方驯服。 可想这半年中,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若不是大嫂一直提醒,他们这几个做兄长的,还不会想著赶紧將她接出来呢! 梅长恭脸色阴沉,弯腰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马鞭,就往外走。 梅砚君皱眉,“你干什么去?” 梅长恭冷哼一声,眼神中都带了杀气,“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开眼的,敢动咱们侯府的人!” 梅砚君根本拦不住他,担心会惹出篓子来,赶紧对一旁的侍卫吩咐:“去通知大哥一声!” … 刑部大牢门外。 黑色骏马疾驰而来,有人从马背上跳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站住!监狱重地,何人擅闯?” 守卫话刚说完,就被梅长恭一脚踹飞,直接闯了进去。 这里的环境比他想像中更糟糕,有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幽深的监狱深处,传出了囚犯受刑后那痛苦尖锐的哭嚎声,这一幕深深刺痛著他。 自己妹妹在这里是怎么熬过半年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刑部大狱!”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要用绳索拿他。 梅长恭自幼习武,岂会怕他们? 他一个闪身躲过,手腕一翻,便夺过对方手中的鞭子,直接甩在了那些狱卒身上。 狱卒们立刻哀嚎一片。 “这不是侯府的三爷吗?您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有个头目认出了他的身份,赶紧过来制止。 但梅长恭面色依旧冷峻,“现在认出我了?之前派人来询问谁对我妹妹动刑时,你们倒是高高在上,丝毫不给我侯府面子,那就別怪我先礼后兵了!” 说罢,他下手更不留情,將那人打得连牙都掉了二颗。 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每挨一下都会留下一道红色的瘀痕,若是被带刺的末梢抽到,便会瞬间撕开一道小口,鲜血流出。 梅长恭这才发现,鞭子是特製的,竟然还有倒鉤? 他眼中的怒气几乎能喷出火来,“真当我们侯府没人吗?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今天,他就要替小妹出出气!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那头目嚇得抱住脑袋,就像梅宫雪那样缩在了角落。 然而,却没有感到疼痛。 “原来是三爷,这么有雅性,来我刑部大牢喝茶?” 男子语调不紧不慢,身姿修长偏瘦弱,举止间尽显优雅,更是没有半分行武之人的粗狂。 但鞭子的另一头却是被他稳稳攥在了手心! 第12章 鲁莽的苦果 一见是他来,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狱卒立刻过来告状,“周大人,这梅长恭擅闯大牢,以下犯上!实在是目无法纪!” 挡住梅长恭的男子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狱卒们毕竟只是正常执法,可梅长恭今日所为明显是为报私怨,他们自是气愤不已,抱怨地抱怨,咒骂的咒骂! 牢內本就四处石壁,极为拢音,全都乱成一片。 周赴眉眼微垂,“都住口!” 轻轻一句话,四周瞬间安静。 周赴看向对面那姿態依旧囂张的梅长恭,面色渐沉,“关押此处的犯人都是经刑部审批,完全合法,大牢更是重地,实在不是三爷一介武夫可以逞凶的地方!” 梅长恭扫他一眼,面容轻蔑,“就是你吧?就是你下令对我妹妹用鞭刑的,对不对?” 说著,他手中鞭子一挥就抽了过来。 梅长恭是很气愤,但刚刚已经与对方有了短暂的交手,知道对方会功夫,所以这一鞭子抽过去后以为对方会躲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周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啪”一声,鞭子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大人,您没事吧?”狱卒们大惊。 梅长恭也嚇了一跳,但立刻反应过来,大怒道:“你故意的?” 周赴抬手抚过脸上的伤口,然后舔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跡,慢悠悠道: “三爷好大的胆子,擅闯大牢不说,还殴打朝廷命官,就不怕本官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侯府一本吗?” 梅长恭心中一颤,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打几个小卒出出气倒还好,但打了官员,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事情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这个周赴他还算熟悉,朝中出了名的酷吏,知道对方本来就和赵章有仇,半年前又被陛下亲自任命,负责督查赵章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事。 后来赵章虽然伏法,但他搜罗来的大量钱財有近八成不知去向。 为了找到这么大一笔钱,审问赵家亲眷也是合情合法。 而梅宫雪当时已经嫁进了赵府,自然也被关押了起来,之后便是… 梅长恭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但他心里实在是窝火,一想到他们侯府的女儿已经被迫嫁给赵章那么个畜生受辱了,竟还要受其牵连!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周赴,今日是我鲁莽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说著,將手中鞭子一丟,任凭发落。 周赴却眯起眼,大度地摆了摆手,“三爷不必如此,下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至於具体怎么处置此事,还要向上级请示,稍后会派人通知令兄的!” 一想到自己大哥,梅长恭心里有些发怵,但此时只得先离开。 这一进一出,他不仅没为梅宫雪出上一口气,还惹上了麻烦,心中更是烦闷。 犹豫了一下,他没敢直接回侯府,而是调转马头,去了军营的练武场。 他手持长枪,將那一群正在练武的小兵好一顿收拾,这才算发泄了心中鬱气。 等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街道两旁摆了不少小吃摊子,其中一家正在卖晶莹可爱的冰葫芦! 梅长恭心中一动,似乎想起梅宫雪以前说过,最喜欢外面卖的这种小吃了! 他立刻勒住韁绳,下马,將店家的冰葫芦都包了下来,然后兴冲冲地拎在手中。 想著等下回府,小雪看到后,总该是有些笑模样了吧? 这几年的確是委屈了她,不过以后,他会慢慢补偿的! 等梅长恭回到侯府,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三爷,您总算回来了,侯爷和二爷他们正在前厅等您过去呢!”管家垂手道。 梅长恭脚步一收,看来,自己今天是闯祸了! 当他来到大厅,果然看见梅鹤鸣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正位。 梅砚君也微微皱著眉坐在一旁,屋子里静的只有他手中拨弄佛珠的声音。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梅宫雪居然也在! 不但他意外,梅宫雪也意外。 她是突然得到通知,等过来时,梅鹤鸣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见到梅宫雪后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命她先坐下。 此次回府,这还是他们兄妹第一次相见,並没有想像中的嘘寒问暖。 梅宫雪从小在家中,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打量了对方,几年不见,梅鹤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两鬢竟生出了许多白髮。 直到梅长恭进来后,梅宫雪才隱隱约约地感觉到,可能是对方闯了什么祸。 果然,梅长恭进来后直接跪了下去。 “大哥,我知道今天擅闯刑部大牢打人的事衝动了些,但我也是…” 话未说完,便直接被梅鹤鸣的冷哼打断,“你还有脸回来?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居然当眾打了一位六品官员!要不是你二哥派人传信通知我,我怕是会被你连死!” 梅鹤鸣明显气得不轻,神色令人不寒而慄。 周赴脸上的伤那么明显,明日上朝时势必会被旁人问起,他若有意四处宣扬,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 梅长恭话是这样说,但脖子依旧挺著,“大哥,那个周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时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挨了我一鞭子,无非就是想拿住我的把柄!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大不了让他打过来,我绝不还手!” 刑部大牢?责打官员? 梅宫雪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梅长恭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恢復如常。 “蠢货!”梅鹤鸣一声怒骂,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这么简单!侯府的兵权早就被剥夺了,势力大不如前,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都在盯著咱们犯错呢?” 如今的侯府,甚至还要仰仗季如初! “大哥消消气!”梅砚君在一旁打圆场,“周赴不是已经派人来过,说不会宣扬此事吗?” 紧接著,他看向了梅宫雪,“人家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咱们答应,这事也就不再计较了!” 原本事不关己的梅宫雪突然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去。 梅砚君立刻撇开了目光。 虽然梅宫雪並未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任何异样,但心底还是升起了一种不祥之感。 这个“小小要求”不会和自己有关吧?否则何必將她叫来! 第13章 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鹤鸣凌厉地看向梅宫雪,“你也是梅家人,你三哥此次擅闯大牢,主要也是为你打不平,你就忍心看著他出什么事?” 梅宫雪身子晃了晃,她不想拐弯抹角,正要开口问这个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侯爷!” 这虚弱中隱隱透著几分焦急的女声,在座之人都再熟悉不过。 梅宫雪赶紧起身,“嫂子!” 温可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褂,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走进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梅长恭时,面露不忍,然后走到梅鹤鸣身旁落座。 “侯爷,我知道三弟此事做得欠妥,也的確该罚,我已经从嫁妆里取了一些银子,你看够不够给刑部的人打点?” 她刚嫁过来时,弟弟妹妹们都只是半大孩子,几乎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刚刚听下人说要对梅长恭动家法,她这才赶了过来。 可能是她路上走得急了,刚说完话便咳嗽了起来。 梅鹤鸣下意识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给她捶背顺气,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你这病一到冬天就加重,怎么还出来了?” 他们夫妻二人相伴多年,共同走过侯府最黑暗的时刻,感情十分深厚。 主要也是温可这些年为侯府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真是劳心劳力、贤惠持家。 唯一遗憾的是,两人没能有个孩子。 见她来,原本不服不忿的梅长恭態度也缓和了下来,“嫂子,那怎么能行?你的嫁妆已经给家里贴补很多了!” 梅鹤鸣嘆气,因著妻子的求情,便也不忍继续责怪梅长恭,“你起来吧!” 温可神色一松,赶紧让丫鬟將梅长恭扶起。 梅鹤鸣则是心疼她,再三和她保证没事,才將人送走。 梅长恭不敢再闹,规规矩矩起身,来到一旁。 他手里还拿著一大包冰葫芦,直接递到梅宫雪面前,也不看她,闷声闷气道:“给你的!” 却不料梅宫雪推开他,反而看向了梅鹤鸣,“小侯爷刚才的话似乎还没说完?” 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梅鹤鸣一蹙眉,但还是沉声开口,“周赴说关於赵章的事还有些遗漏,明天让你去刑部一趟。” 梅宫雪骇然起身,“还让我去?” 梅长恭本来还在埋怨梅宫雪不识好人心,但听到大哥的话后也是一惊,连忙拦著:“大哥,你是没看到那监狱里是什么环境,咱们怎么能再送小雪送回去?” 梅鹤鸣狠狠瞪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梅长恭顿时面色涨红,不敢言语。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哪怕现在一闭眼,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像潮水般涌来。 不行,她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谁惹的祸谁去负责,怎么每次家里有人闯祸了,都要她来买单? “小雪。”一直未开口的梅砚君有些无奈:“你若不去,咱们就得从嫂子的嫁妆里出钱去打点了,你忍心吗?” 梅宫雪这边正要拒绝的话,立刻堵在了喉咙里。 见她似有鬆动,梅砚君继续道:“明天二哥会陪你一起去,而且不是去大牢,別怕,二哥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梅宫雪不语,抬眸看向他,明明对方的话听起来满是关心,可就让她有些脊背发凉。 见她没拒绝,梅鹤鸣直接敲定此事,又交代了两句,便和梅砚君一起去书房商议其他事情了。 大厅內就只剩下了两人。 梅宫雪一点都不想继续呆在这,起身便要离开。 “小雪!” 梅长恭叫住她,然后快走两步,直接將个大包裹塞给她,彆扭道:“特意给你买的!” 梅宫雪打开一看,是包已经融化大半的冰葫芦。 梅长恭尷尬的摸摸鼻子:“至少还有一半,够你吃了!” 梅宫雪面无表情地还给了他,“我不喜欢吃这个。” 见她依旧是这副冷漠的样子,梅长恭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 自己特意给她买的,还大老远地带回来,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她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看来,就是纯粹的不想接受自己的东西。 他竟有些委屈,“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哄你开心?而且今天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才被大哥训斥的!” 以前,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都是梅宫雪上赶著来討好他。 现在,她感觉不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在极力弥补她吗?至少对他的示好有些回应吧? 哪怕是叫他一声哥! 梅宫雪嗤笑:“我不需要你那自以为是地为我好!” 因为他的牵连,自己明天还要去面对那个给她带来无尽噩梦的人。 如果这也算为她好,那她真是谢谢他! 梅长恭做这些並不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只是希望自己说“谢谢他、原谅他”! 这样,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就可以被抚平了。 “小雪,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梅长恭眼中透著失望。 以前,她明明是家里最贴心的。 记得他去秋游时,回来隨手给她带了几片枫叶。 她那时高兴的手欢天喜地,还把枫叶夹在书中做书籤,珍藏了许久呢! 梅长恭感觉自己的心意被践踏,索性问道:“那你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听他这样问,梅宫雪只觉得幼稚,甚至有点想笑,“你今天去將那些狱卒痛揍一顿,真的是因为心疼我?” 梅长恭:“当然!你是我妹妹!” 梅宫雪:“好,那明天去刑部的事就让梅香寒代替我吧,反正我们长得都一样!” 梅长恭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一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嘟囔了句,“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宫雪脸上的表情近乎於木然,“是啊,在你们的心里,我怎么能比得过她?” 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回到桃苑,红袖忙给她手上的伤口换药。 “被野猫抓伤过的地方可不能大意,处理不好的话很麻烦的!” 梅宫雪任由她上药,神色有些呆滯。 明明她都已经从监狱里放出来了,为什么那个人还要自己回去一趟? 莫非是赵章那边又查到了什么,想要问自己? 梅宫雪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早早洗漱好,去了梅砚君的院子里等他。 有个人陪著自己去,心里总能踏实些。 可等了许久,才见管家急匆匆跑来,一脸为难道: “大小姐,二爷传话来说,今天恐怕只能您一个人去刑部了,因为二小姐那边早上又发了高烧,他实在走不开!” 走不开… 梅宫雪神情黯然,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然后,她一个人上了马车。 第14章 被遗忘的婚约 只是去一趟刑部问话而已,没关係的! 路上,梅宫雪心里不断默念著这句话。 下马车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了。 可当那些穿著官服的差役从身旁走过时,她还是受惊般地轻轻颤抖起来。 梅宫雪特意找了个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坐著,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畏惧,並静静等待著。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梅宫雪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梅姑娘来得倒是准时!”男子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 梅宫雪强行镇定,站起身道:“周大人!”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官袍隨著他的步伐轻轻摆动。 梅宫雪好似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低著头做什么?”周赴语带调侃,“数日不见,就不想我吗?”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他。 周赴面容很白,但绝非那种健康的莹白,而是毫无血色的白。 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看著人时,又带著一股魅惑的气息。 可梅宫雪却知道,这副看似无害的皮囊下,关著一个怎样残忍的灵魂。 她还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果然多了一道醒目的血口子。 有人过来上茶,就见他挥挥手,將閒杂人等全都遣退。 梅宫雪顿时紧张,这时才注意到,他手上居然还拿了一副夹棍,叮叮噹噹地被他隨意摆弄著。 听见这声音,梅宫雪脸色苍白,总感觉手指上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痛苦。 “周大人此次唤我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询问吗?” 她极力克制著声音里的颤抖,想著等下问完话后就赶紧离开。 周赴注意到她的神情,便隨手將夹棍放到了桌上,“梅姑娘应该比谁都熟悉这东西,但遗憾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好运撑过去的!赵府当初一共羈押了五十六人,现在还活著的只剩四十三人。” “但只有梅姑娘一人,是得了陛下特赦出狱的,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和你再確认一下!八个月前,赵章从滨州回来后,在府中闭门不出一月有余,你可还能记得当时有何异常?” 梅宫雪知道此事。 那时赵章从滨州回来后,便意识到大势已去,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贪赃枉法的那些钱,应该就是在此期间被藏起来了。 梅宫雪也不想有所隱瞒,努力回想,但仍是摇头,“那一个月里,他的脾气很暴躁,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见了我不是骂就是打。” 周赴挑眉:“打?如何打的?” 梅宫雪咬唇,极力忍著不適,“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打,茶水、砚台…有一次,他甚至用了烙铁…” 周赴闻言抬眸,看向梅宫雪的眼神带著一丝探究,“真的?” 梅宫雪突然暴躁起来,“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她和每个审讯过自己的人都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了,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的问她?折磨她? 她真的不想再回忆那段耻辱的日子了! 周赴微讶,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安慰道:“梅姑娘別激动,我也只是公事公办。” 梅宫雪“砰”的一下站起身,冷冰冰道:“若没有其他公事,那我就要走了。” 周赴用手撑著下巴看著她,“公事的確说完了……”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 “……但还有点私事没说呢!” 梅宫雪一愣,声音冷硬道:“我和你能有什么私事?” 周赴优雅的翘著二郎腿,又端起茶来,“姑娘真是健忘,难道不记得你我二人的婚约了?” 梅宫雪猛地转身,“你胡说什么,我爹当年根本就没同意!” 当初爹爹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事,然后主动上了战场,这才被人陷害。 她潜意识里拒绝听到这些往事,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周赴看著她离开,幽冷深邃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手下进来时,忍不住道:“大人,看来这梅姑娘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软的硬的可都试过了!” 然而,周赴的眸光犹如两把锐利的冰刀,死死盯著梅宫雪离去的方向。 专注得像是看待一个猎物,静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果断道:“不,线索一定就在她身上,派人给我盯著!” … 另一头,梅宫雪匆匆向外走著,脑子里乱糟糟的。 其实,她和周赴之间也算是有一段婚约的。 但这桩婚事牵扯到了太多政治利益,爹爹不同意。 之后,便是爹爹在战死沙场,而她则是被迫嫁进了赵府,那之后便再没有人提到她和周赴的婚约。 连她自己都要忘了! 可刚才,周赴为何突然提起?什么意思? 他难道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终於,梅宫雪浑浑噩噩地出了刑部。 一抬头,她的马车旁站著一个熟悉的身影。 梅宫雪见是他后立刻走过去,求救般地拉住了他的手: “云初哥,我…” 季云初看著她面露焦急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立刻追问:“你別著急,出什么事了?” 三年前的那天,梅宫雪就是这样来找他,说自己不想替妹妹嫁给那个死太监。 当时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权有势。 只要梅宫雪开口,无论什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的! 然而下一刻,梅宫雪的神情顿住,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也重新变得平静: “对不起,季將军,我失礼了!” 语气里的疏离再明显不过。 季云初听著那声“季將军”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似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梅宫雪有些尷尬,毕竟两人之间现在身份悬殊,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正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可季云初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直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神色如常道: “我的马车坏了,还请梅姑娘捎我一程路!” 第15章 被捉姦 梅宫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赶紧后撤一步。 但面对季云初的请求,她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拒绝。 季云初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便率先跳上马车,直接钻了进去。 半晌后,见梅宫雪没动静,又撩起车帘一角,“外面那么冷,还不赶紧上来?” 梅宫雪抿唇,只得上了马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 梅宫雪更是一直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怔怔出神。 季云初瞄她一眼,忍不住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管事情他能不能插得上手,至少还可以听她诉诉苦。 记得以前,自己刚搬进侯府时,武功底子很差,跟不上其他几位公子的进度,便总是很失落。 还是幼时的梅宫雪总鼓励他,说有重开日,人可在少年,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 “没事。” 梅宫雪淡淡开口,然后便没了。 季云初仍是鍥而不捨,“是不是在刑部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也不用担心会被关回去,毕竟恕你出大牢的是陛下!” 梅宫雪只是点点头,这次连话都没了。 分明就是一副不想和他再有交集的样子。 季云初有些不自在,但视线忽然落在她的发间,又道:“这簪子你还戴著?的確很好看!”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摸,正是及笄礼上自己戴的桃簪子。 “谢谢。”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父亲的原因,她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季云初目光幽幽,突然冒出一句,“我那时还给你画过一幅画呢!” “是吗?”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梅宫雪根本没在意,她只是有些好奇,季云初刚刚出现在自己的马车旁不像偶然。 是在特意等自己吗? 她突然有些感慨,若是三年前他也能像现在这样,替她说两句话,或许自己就不会那么孤立无援了。 又或是自己身陷赵府时,他能想办法托人捎个信,问问她是否过得安好,事情应该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然而,没有如果,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关心了。 季云初也终於闭上了嘴,似乎有些不適应梅宫雪这个样子。 以前,不管心情好或坏,她都写在脸上。 但现在,她好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壳,拒绝任何人的示好或靠近,让人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突然,马车剧烈地顛簸了一下。 梅宫雪本就心不在焉,一个没坐稳,差点撞到车壁上。 幸好季云初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大,那温度似乎能灼伤人。 梅宫雪赶紧收回手,心跳瞬间加速,脸上也烫烫的。 她担心被发现,连忙將头转了过去。 但下一刻,梅宫雪就懊恼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刚在干什么? 事到如今,居然还在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心动,就不觉得丟人吗? 真没出息! 季云初很快就是要和梅香寒成亲了,你难道还和他纠缠不清? 不要把自己置於这种不堪的地步了! 她有些討厌这样的自己,討厌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在车窗缝旁吹了一会冷风,梅宫雪这才敢坐正身子,面上已是一片冷淡。 季云初看著这样的她,感觉她恨不得与周围的一切都撇清干係,这让人有种无力感,和隱隱的不安。 片刻后,他將一直拎著的礼品盒子递过去,“嫂子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特意寻来几味温补的药,不伤身,很適合她吃。” 梅宫雪赶紧接过,“好!” 原来这才是他今天来找自己的原因。 “这些药材很珍贵,了我不少钱。”季云初忽然一脸认真的道。 梅宫雪愣住,便要问他具体数字。 虽然自己没钱,但她可以回侯府要。 结果季云初抢先开口,“其实我也不是特別在意钱,主要是我好久没有听琴了,上次那曲《幽兰调》就挺好的!” 梅宫雪又是一愣,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季云初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梅宫雪不是非要和他客套撇清关係吗?好,他就用客套的方法! 这些药这么贵,可是个人情呢,听她弹首曲子也不过分吧? 果然,梅宫雪犹豫片刻后,真就点点头。 两人再无言,可季云初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到了地方,他没多再说什么,直接下了马车。 梅宫雪稍稍鬆了一口气,而片刻后,车帘忽然“呼啦”一下又掀开了。 季云初冲她指了指自己的府门,“我现在住这里。” 他怕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哪,有事的话会找不到他! “挺好的。”梅宫雪点点头。 府门前富丽堂皇、雕工精美,的確挺好的。 季云初这才放心离开。 马车又走了一会,很快便回了侯府。 梅宫雪惦记著先去看看大嫂,然而刚进门,就碰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姐姐,你没事吧?” 梅宫雪皱眉。 不知为何,梅香寒以前这样唤自己时觉得乖巧软萌,但现在听著就觉得黏腻发嗲。 梅香寒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特意上下打量梅宫雪片刻,那双如水的眸子立刻落下泪来。 “我还以为刑部那帮人会为难姐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都怪我今天早上发了高烧,因此拖住了二哥,居然是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姐,你不会怨我吧?” 梅宫雪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梅香寒並不是有意炫耀,但这些话落在自己耳中还是有些刺耳。 可能因为事实往往都是伤人的! “我没事,只是被问了两句话,你还是赶紧回屋去吧!”梅宫雪硬邦邦道。 梅香寒面色一喜,以为梅宫雪这是在关心她。 但其实,梅宫雪只是不想又因为她的病情加重,而受人埋怨。 就这样,两人一起往里走。 突然,马夫在后面提醒道:“大小姐,刚刚云初公子送给您的礼物您忘拿了!” 一句话,梅香寒的脸色就变了。 难道,梅宫雪刚才出去还和季云初见面了? 是偶然遇到,还是特意相约? 第16章 你能不能別扫兴? 梅宫雪接过那些药材,生怕被误会,忙不迭解释道:“这是季云初让我转送给大嫂的!”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但是能看出已经在强顏欢笑了,“没关係,反正咱们都是一起长大,他送你回来也正常。” 梅宫雪:“……” 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自己是不是越描越黑了? 她有些担心,毕竟是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两个人之间。 就这样,梅香寒满身落寞地回了自己院子。 梅宫雪则是去找大嫂,刚来到院门外,正好听见了大嫂身边的贴身丫鬟在说话。 “…侯爷他也真是的,就不能忍一忍?夫人本就病著,晚上同房的时候也不温柔些,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叫了好三、四次水,弄得夫人今天脸色都不好!” 另一个丫鬟接著道,“还不是因为侯爷和夫人感情深吗?这些年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那也不能不顾及夫人的身体啊!” 梅宫雪脚步一顿,臊红了脸。 她虽然已经嫁人三年,但毕竟丈夫是个太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犹豫了一下,她直接將补药交给了正要进去的小丫头,然后便离开了。 听说,夫妻间那点事,男方的需求是比较高。 但她觉得那丫头说得对,不管怎样,都不能顾及大嫂的身体啊! 可有些事,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实在不好开口!这可怎么办? 就这样,她带了一肚子糟心事回了桃苑。 红袖见她平安回来,也是大大鬆了口气。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有什么事吗?”梅宫雪一边解外衣一边问道。 “是有一件小事,今年您的福字还没写呢,下午侯爷派人传话,说晚上会早些回府,一起吃个团圆饭!” 写福字,是他们兄妹几人,从开始练字时就养成的规矩。 每个人都会在过年的时候,亲手写下福字或对联,贴在府里,討个好寓意。 爹爹还在世时,甚至每年都会將这些收集起来。 兄妹们的字跡也从歪歪扭扭的稚气,逐渐变得各有千秋的成熟。 梅宫雪回来后身子一直不太舒服,便没动笔。 但红袖想著,今晚小侯爷回来,一家人都在,若只有梅宫雪还没写,实在不妥。 梅宫雪点头应下。 红袖便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小姐今年是写对联,还是写福字?” 她虽然这样问,但手已经去翻写对联的大纸。 毕竟她家小姐的字可是老侯爷一笔一划教出来的,最有风骨气韵。 “写福字。”梅宫雪思索道。 红袖一愣,只得去翻另一摞纸。 原本写几个福字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梅宫雪这次写了好久,地上扔了一堆废纸。 而且与以往的字体不一样,每个福字都歪歪扭扭的,写字之人似乎连笔都握不稳。 红袖在一旁看得心惊,发现梅宫雪握笔时整个手都在抖,她根本就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地帮小姐继续研磨。 梅宫雪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最后勉强挑了几幅。 写完之后,她便坐在桌旁,看著那一地的废纸发呆。 片刻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起身在琴架上翻找著什么。 “红袖,你让人把这琴谱送去给二小姐。” 红袖接过,看清了上面三个字——《幽兰调》! “小姐,这不是上次云初公子送给您的吗?” 梅宫雪点头,“是,再转告她,就说季云初想听这首曲子了。” 药是送给大嫂的,梅香寒作为梅家的女儿,抚首曲子表达感谢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红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就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真的不再喜欢云初公子了?” 梅宫雪有些意外,她竟会这样问! 但其实也难怪,当初自己有多喜欢季云初,红袖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曾经的付出。 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梅宫雪笑著捏捏她的脸,“放心,你家小姐我值得更好的,至於这琴谱…你看我现在的手还能弹吗?” 她明明是笑著说的,但红袖却听得鼻子发酸,不再劝什么,立刻去做事了。 梅宫雪轻轻嘆息,想著得寻个合適的理由將红袖的卖身契要出来。 否则自己哪天不在了,她的小丫头可怎么办呢? … 到了晚上,一家人齐聚前厅。 布菜的丫鬟们个个喜气洋洋,菜品更是丰盛异常。 外面还有不少人在放烟的,绚丽多彩! 向来严肃的梅鹤鸣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率先举起酒杯。 “真好啊!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一家人终於能团团圆圆地吃个饭了!新的一年,咱们梅家的人,个个都要平安顺遂!” 经歷过波折后,方知,平安是最大的福气! 家人们能坐在一起,是多么难得啊! 兄妹几人想到了故去的老侯爷,都不禁潸然,共同举杯,饮下这一杯意义非凡的团圆酒。 然而,梅宫雪却有些为难了,看著那酒,犹豫著轻抿了一下。 梅鹤鸣自然看到了,面有不悦,觉得梅宫雪这么做实在不懂事。 莫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和自己摆脸子? 其他人都开始各自聊天,说说笑笑。 倒是梅香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梅长恭的位置和梅宫雪正好挨著,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偷偷起身,神秘兮兮地带回一样东西,放在了梅宫雪面前的盘子里。 “这次的冰葫芦绝对没有化,你尝尝看!” 今天难得一家人都在,他希望能藉此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係。 梅宫雪看了一眼,有冰山楂、冰草莓,还有冰葡萄等,的確是用了心的。 可她现在不能吃凉的。 而且,她真的不喜欢吃冰葫芦! 见她迟迟不动筷,梅长恭以为她还在耍脾气,难得耐著性子哄她: “你不是一直喜欢吃葫芦吗?这都是我提前买回来的,就是怕你不吃,才特意用冰保温!” 梅宫雪的眼眶有些发酸,换做以前,自己一定很高兴。 只是现在… 她不想惹麻烦,便道了声谢,尝了一口。 可是,梅长恭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尽心了,跑了好几条街才回来的,梅宫雪居然只吃了一口? 他的心意就该这样被糟蹋吗? “小雪,你之前总是埋怨我偏心,说有什么好东西只给阿香,却不给你!如今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你却又不吃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一家人难得吃个团圆饭,你能不能別扫兴?”梅长恭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仿佛他的一片好意,梅宫雪若不收,便是不懂事、不给面子、故意挑事的! 其余人原本都挺融洽的,闻言,都皱眉看向了梅宫雪。 第17章 三哥最疼我了 “小雪快吃啊,一会儿就化了!”梅长恭在一旁催促著她。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面上带笑,似乎都在期待著什么。 山楂被衣裹著,晶莹剔透,虽然冒著丝丝凉气,但看著的確诱人。 梅宫雪迟疑片刻,还是在大家的期待的目光中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凉气顺著食道进入胃中,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坐在了冰窖中。 可能是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激得她生理性流泪。 “看给你妹妹感动的!” 梅鹤鸣满脸欣慰地笑道,刚刚心里的那一点不悦也消失了。 他很高兴,觉得梅宫雪的態度已经鬆动,觉得是个好跡象!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嘛,能有什么隔夜仇? 小插曲过去后,眾人继续围在桌前聊著最近的趣事,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来了,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梅宫雪看著这欢乐的氛围,勉强挤出一个笑,极力忍著胃中的翻江倒海。 她嘆息一声,將刚才没喝完的酒倒在了地上。 希望爹爹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也能安心地过个好年! 梅宫雪刚想伸筷子夹个饺子,可在看到旁边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后,突然一阵噁心,放下筷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梅长恭本就离她近,诧异之下便跟了出来。 结果就瞧见梅宫雪找了个角落,正吐得昏天黑地,整个人都要有些站不住了。 片刻后,梅宫雪才直起腰来,结果一抬头就撞见了梅长恭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记得梅宫雪刚回来那天,也是这样,吃著吃著饭就突然跑到门口吐了。 梅宫雪犹豫了一下,也没瞒著,道:“我之前在大牢里时吃坏了胃,有时碰到凉的或者油腻的就会这样。” 梅长恭怔住,原来梅宫雪身上还留下了这样的隱疾?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生气。 本来是希望梅宫雪能高兴些,这才特意准备了新鲜的冰葫芦,那么事情反而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是好心! 梅长恭很是暴躁,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她早说,自己也不会买什么冰葫芦了,结果现在弄得好像是自己逼著她吃一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梅宫雪看著他,面无表情道:“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梅长恭诧异,她说过吗? 努力回想上次,自己拿回那包冰葫芦给梅宫雪时,她好像的確说了她不喜欢吃这个。 梅长恭气得抓耳挠腮,“我当时以为你是赌气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梅宫雪。 梅长恭纠结半天,还是一跺脚,“不管怎么样,身体出了毛病就得治,我等下就让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说完,他扫了眼梅宫雪那单薄的小身板儿,隨手就將身上的厚外套脱下,递了过来。 要找大夫吗? 梅宫雪揉揉自己的胃,若大夫来诊脉,那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就瞒不住了。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的。 这样想著,她抬手要去接…… 这时身后用餐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譁声,“二小姐你怎么了?这是烈酒啊,您可不能这么喝!” 梅长恭神色一变,在听到是梅香寒出事后立刻转身往里走,“阿香她怎么了?” 梅宫雪只能悻悻地缩回手,远远看向大厅里的场景。 哥哥们围著梅香寒团团转,一个给她拍打后背,一个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另一个则是拉著她的手,询问她是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否则何苦用酒灌自己? 反正乱糟糟的一团,一桌子饭菜也没人去在意了。 就连匆匆赶来的大夫都径直掠过梅宫雪,朝著梅香寒走去。 梅宫雪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很多余。 她默默转身,独自往回走。 刚才那份冰葫芦就像一场梦,圆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她知足了。 但既然是梦,就总有醒来的一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那边终於安静下来睡著了。 梅长恭这时才想起来,把梅宫雪一个人落在了外面,又赶紧跑出来。 可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偶尔一阵寒风吹过,捲起地上的积雪。 梅长恭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段记忆,当时好像也是过年前后。 梅香寒还比较小,嫂子教她管家算帐,结果她算错了很多,心情变得很糟糕。 自己为了哄她开心,便特意带她出门逛街, “三哥,我也想去嘛!” 那时的梅宫雪还像个跟小屁虫一样,追在他身后。 他觉得她有点烦,“你帐不是算得挺好?嫂子还夸了你!” “那我也想去!” 抵不过梅宫雪软磨硬泡,便也顺便带上了她。 他知道梅香寒喜吃甜食,於是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去买那家出了名软糯香甜的烤红薯。 一路上,不管梅香寒看见了什么,他都大手一挥买下来,反正也是为了哄妹妹开心。 他们三个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天,直到天色黑了,才抱著一大堆东西回到马车。 装东西时,他发现车夫一直偷看被落在最后面、两手空空的梅宫雪。 梅长恭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於是也拉著梅宫雪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梅宫雪脸上瞬间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但当时他们已经出了小吃街,路边只剩下卖冰葫芦的了。 “三哥,就给我买这个吧!”梅宫雪很懂事道。 他也鬆了一口气,毕竟折返回去还挺麻烦的。 可回到家后,父亲將他痛骂了一顿。 “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做的?给阿香买了一车的玩具,却只给小雪买了根破冰葫芦?” 他当时差点挨打,还是梅宫雪过来拦著。 “爹,三哥最疼我了!这个可是他特意跑去城西买的,毕竟我最喜欢吃冰葫芦了!” 然后便当著他们的面,开开心心地將那串葫芦吃了个精光。 第18章 梅宫雪勾引他? 梅香寒那一头其实並无大碍,她只是突然喝烈酒,喝得有些猛了,等灌了碗醒酒汤后便悠悠转醒。 梅砚君正守在床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你平时都只喝带著点甜味的糯米酒,怎么今天突然喝起烈酒了?而且一喝就喝了这么多!一个人在那里又哭又笑的,跟二哥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 梅香寒闻言,立刻起身扑进了他怀里,一颗接一颗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二哥,我感觉云初哥哥变心了,他好像喜欢上姐姐了!” 梅砚君神情一凛,“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是小雪她为了报復你,故意…” 故意勾引季云初? “不知道。”梅香寒摇摇头,並没有妄加揣测,“是我自己的感觉,云初哥哥上次就不想承认和我的婚事,今天他还特意去找了姐姐见面,可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来找我了!” 说到这,梅香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梅砚君的手,“你说云初哥哥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毕竟三年前做的那件事情,她自己至今也深以为耻! “不会的!”梅砚君耐心地哄著她,“云初他一直是个专一、有担当的人,绝不会移情別恋的,你忘了他当初送你的那幅画?” 说到这里,梅香寒抬头看向了对面墙上,那里掛著的就是季云初曾经给她画过的一幅画,一直都被她小心地珍藏了起来。 正是因为那幅画,她才確定了季云初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人心都会变啊! 这么想著,她哭得更厉害了,肩膀抽抽搭搭的。 可忽然,她又擦乾眼泪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道:“二哥,我想好了,我愿意把云初哥哥让给姐姐!” 她也明白,梅宫雪回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原谅她。 这一直令她很愧疚。 所以,她可以放弃季云初的,只要姐姐肯原谅自己。 见她竟做出这种决定,梅砚君的心立刻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的妹妹一直是这样单纯、善良的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竟然肯將心爱的人让出来! “阿香,你还小,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让?” “可不这样做,我还能怎么办呢?” 梅香寒一边说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往下掉,眼睛都哭肿了。 梅砚君无奈,回忆起小时候,梅香寒就很爱哭。 那时候,她还像个奶糰子一样! 爹在的时候,就总教育他们几个,说做哥哥的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 他们都记得,也是这样做。 本来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后来因为其中一个走丟了,他们便格外呵护剩下的这个。 他们都是亲眼看著梅香寒从小娃娃长成了大姑娘,自然都看不得她受委屈的。 这时小娥將药端了上来,梅砚君顺手接过,就要亲自餵她。 梅香寒却一撅嘴,赌气般转过了脑袋,“不喝。” 梅砚君一笑,赶紧哄道:“不是说云初他要听曲子吗?你这么病著,明天怎么弹曲子?” 梅香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可是…” 梅砚君一笑,“放心,有二哥在,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云初!”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亲自试探一下季云初的態度。 梅香寒还是不安,“若是云初哥哥真的喜欢姐姐怎么办?” 梅砚君没有丝毫犹豫道:“放心,他不会的!” 到时,他自有办法应对。 …… 桃苑。 梅宫雪本来就少眠,再加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更是扰得她一直无法入睡。 或许是今天一天之內情绪接连的大起大伏,让她变得异常疲倦,头也开始痛起来。 红袖在她回来时已经熬了薑汤,又添了炭火和被子,可她依旧是睡不著。 索性閒著,她便取出针线,想接著绣之前的样子。 但之前绣的那幅针脚很稀疏,而且有些地方被针重复刺过,布料都坏了。 她便索性换了一匹新的料子,坐在灯旁,专注地盯著手中的绣品,捏著绣针,一上一下认真地绣著。 那只是一瓣简单的瓣而已,顏色由浅入深,本应是很简单的绣品。 然而,她依旧失败了! 针脚根本不匀称,歪歪斜斜的。 梅宫雪看著自己绣出来的东西,面色紧绷。 她猛地將绣架踢倒,手中的绣品也被撕了个稀巴烂。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下人。 红袖著急忙慌地披著衣服推门进来,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结果就看见梅宫雪一脸沮丧地坐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双手发呆,口中还喃喃自语: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 红袖被嚇了一跳,赶紧过来將自己的衣裳给梅宫雪披上,“小姐是不是觉得还冷?又或者哪里难受?” 梅宫雪摇摇头,依旧喃喃著那句话:“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之前,她便计划著將手中小件的首饰当掉,囤些银子,然后就搬出去,之后靠著做绣品养活自己。 但是,自己这双手,已经握不紧笔、弹不了琴、更拿不稳绣针! 那她还能干什么? 她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已经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难道以后只能困在侯府,仰人鼻息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姐,你別这样!你嚇著奴婢了,你若是不愿意在府里住,奴婢也可以赚钱养活你的!”红袖握著她的手心疼道。 梅宫雪终於是忍不住,抱著她放声大哭。 真是个傻丫头啊! 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却不想,依旧有这样痛哭一场的时候。 第二天起床时,梅宫雪的眼睛有些浮肿,用冰块敷了敷,然后便穿上外套就看望大嫂了。 去的时候,温可正在清点库房里的物品。 梅宫雪问道:“大嫂,我昨天拿回的那些药你吃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温可莞尔,“才吃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快见效的?” 梅宫雪一笑,也是,的確是自己心急了。 她仔细打量著温可的脸色,黑眼圈真的很明显,道:“嫂子,你以后和我大哥…咳咳,让他多照顾你一下!” 梅宫雪在说出这句话时,脸已经发烫了。 第19章 给你寻门好亲事 然而温可正在专心盘点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知道了。”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梅宫雪顿时就退缩了,毕竟这种事儿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太清楚。 但又一想,不行,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难为情就耽误正事? 於是再次鼓足勇气道:“那个,你晚上和我大哥一起…睡觉的时候,要提醒他节制啊!” 这下,温可算是听明白了,见梅宫雪別彆扭扭,两颊胀得像红苹果一样,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梅宫雪简直想找个缝钻进去了,“嫂子你別笑了,我是认真的!” 人生在世,一副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现在可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眼看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温可便敛了笑意,最后长嘆一声,很是复杂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是真的想有个孩子!” 梅宫雪立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爹爹刚过世的时候,大嫂为了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得小產了一胎。 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怀过,肯定是伤了身子。 这些年,对她来说肯定是个遗憾。 梅宫雪难道还能劝她不要生吗? 可是,越想要怀上孩子,不更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梅宫雪还想再劝,但温可只是摆了摆手,无奈,她只能看著温可在屋里忙碌著。 温可似乎也是有意转移话题,便一边打理物品一边和她聊著天。 “这每到年下啊,大小官员们都会互相送礼,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千万要注意人情往来,等以后还是要回礼的!但咱们侯府这两年的確是门庭冷清,老侯爷还在的时候,收到的礼比现在足足多出三倍!”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梅宫雪怕大嫂累著,也过来帮忙。 当她看到入册的那些记录后也是一惊,不仅数量上少了,就连礼物本身的品质都很一般。 一眼扫过去,发现没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 最名贵的三件,竟还是季云初派人送来的! 光是这样一份礼单,背后的含义就不言而喻。 梅鹤鸣现在虽然继承了爵位,可手中並没有实权。 他倒是也曾隨父亲上过几次战场,但並没有什么功绩,反而有两次因为贪功冒进而受责罚。 梅砚君是读书人,奈何侯府结识的都是武將,所以在他幼时没有得到什么名师指点。 虽然人很聪明,但屡次落榜,只在朝中掛了一个虚职。 梅长恭更是资歷浅,行事衝动,不给侯府惹祸就不错了! 这么看来,侯府三个男儿郎,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季云初。 等梅宫雪陪著嫂子整理完库房,又陪著吃了午饭,然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来,红袖便悄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刚才听说二小姐今天不知是去见谁了,回来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连从您这里求去的那把凤鸣琴都被她摔了!” 梅宫雪也没怎么在意,“多大的事啊,如果哪天不哭的话,那才叫新鲜!” 她刚喝口茶,外面便有人来报,说二爷来了。 梅宫雪动作顿住,“他说来干嘛的?” “二爷说,就是过来看看您!” 梅宫雪一蹙眉,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很快,梅砚君便进来了,身后两个小廝手中还捧著很多东西。 “小雪,二哥刚从库房选了几匹活泼的料子,都是適合你这个年龄穿的,你之前的衣服应该都不合身了吧?” 梅砚君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周到。 梅宫雪淡淡道:“多谢二爷。” 梅砚君笑容微滯,“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二哥,但你放心,哥是不会逼你的!换位思考一下,若三年前被牺牲的人是我,我也会心里存怨气!” 梅宫雪有些纳闷,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和梅砚君打交道的。 梅长恭至少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而梅砚君的心思向来是用纸包装起来,总是让人猜。 她索性道:“二爷有话不必拐弯抹角!” 梅砚君看她一眼,感觉这个妹妹三年间变化的確很大,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 “小雪,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生分,咱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承认有些时候对阿香是偏心些,但你能说我们心里不惦记著你吗?” 梅宫雪的確不能否认,几位哥哥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没那么深而已。 她低垂著眉眼,心情复杂,有些东西她真恨不得一刀斩得彻底,可终究打断骨头连著筋。 梅砚君打量著她的神色,徐徐道:“不管何时,侯府都是你的后盾和退路!若是我们都不在乎你,这世上还会有谁管你?虽然你嫁给过太监,但现在不还是把你接回府了?” 梅宫雪身子一僵,努力捏著袖中的手,不让眼泪流下来。 梅砚君的眼神明明是关切的,语气温和,可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无比地扎在了人的心窝上。 “你別怪哥说话难听,但这是事实,为了將你从大牢中捞出来,侯府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不少人因为你曾委身於太监的事而对侯府指指点点!” 梅宫雪的指关节因太用力而泛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二爷这是嫌我碍事,要撵我走吗?” 虽然她心里是这样计划的,但有些事若从自己亲人口中说出,那就不是一般的让人心寒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梅砚君一脸震惊,似乎对梅宫雪的说法感到很不可思议,“你是我妹妹,哥能不照顾你的感受?府里若有人敢这样对你,我可第一个不答应,你多心了!” 梅宫雪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砚君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她眼底的怒意一般,语调依旧平和,“有件事相信大嫂之前也和你提过,我和大哥也商量了,趁著你还年轻,便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梅宫雪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她现在对什么亲情、爱情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想和任何人之间建立亲密的联繫。 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出门,见著人就烦。 而且她才回来几天,梅砚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將她嫁出去。 看来看去,依旧是想撵她走的意思啊! 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呢? 梅宫雪琢磨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便谨慎地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反问道: “二爷刚刚说和侯爷已经商量过,莫非是已经给我找好了人家?” 当然已经商量好了。 確切的说,在梅宫雪回来的第二天,梅砚君就已经和大哥商量好了。 只是此事多少有些难以张口,他轻咳了一声才道:“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第20章 相亲宴的不速之客 梅宫雪双眼瞬间睁大,脑中一阵轰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名字。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人! 爹爹当年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约,不惜得罪寧王,最后选择上了战场。 他…他怎么敢这样?! 梅砚君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梅宫雪脑中已经一片混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到梅砚君离开了,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 自己被审讯时,身上大半的伤痕都拜那个人所赐,梅砚君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那个人? 自己刚从一个火坑中逃出来,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將她推进另一个火坑吗? 她就算剃了头髮,做一辈子老尼姑,也不可能嫁这种人! 但梅砚君刚刚的话中,分明是带了威胁的意思。 梅宫雪气的身子微微发抖,眼泪也险些流下,她赶紧仰起头又生生逼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復些,她忽然觉得满身疲惫。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布满血丝,无神地盯著某处天板。 算了,自己早就是烂命一条,何必这么计较? 本来,她回到侯府这几日,已经在很积极的计划著自己的未来了。 她努力地攒著自己的小金库,努力地想练习一门可以谋生的技能,哪怕是自己命不久矣,她也已经计划著要安顿好身边的人。 可老天爷为何总是这样对她? 梅宫雪望著那房梁,忽然有种衝动。 若就这样一脖子吊死,是不是会轻鬆很多? 不知不觉间,她木然地搬了把椅子过去,又解下自己的腰带。 轻轻那么一拋,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算了,就这样吧,她再也不想带著满身的伤痕和屈辱活下去了! 就在她缓缓靠近白綾时,“叮噹”一声,好像是头上的什么东西被刮掉了。 她低头看去,在看清那是什么时,忽然忍不住痛哭起来。 是那根桃簪子! “爹,他们都欺负我!” 然而,当梅宫雪这次哭过之后,心態完全不一样了。 不就是嫁人吗?自己又不是没嫁过! 堂堂將门之女,她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小小的周赴? 哼,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梅宫雪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的心態变化,反正一句话—— 她豁出去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会因一时的看不开而寻短见,但只要有人拉你一把,也就挺过去了! 她看看手中的桃簪子,然后重新插回了发间。 令梅宫雪没想到的是,梅砚君似乎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心急,第二天便在一处茶楼內约了周赴,还特意叮嘱她穿上新衣服。 一水楼是京都內新开的一间茶楼,巍峨耸立,高达三层。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楼內布置十分雅致。 梅砚君带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周赴已经在等著了。 双方都落座后,周赴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著她,“几日不见,梅姑娘身上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梅宫雪撇撇嘴,“有吗?” 周赴篤定的点点头。 毕竟两天前,梅宫雪见到他时还会嚇得微微发抖呢! 他常年审讯犯人,观察力敏锐。 本以为当梅宫雪得知二人的婚约被重新提起时,会被嚇得痛哭不止,又或是面若死灰。 反正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坦然又从容地面对自己。 总之,他感觉梅宫雪似乎被什么激起了血性,竟克服了对自己的恐惧! 周赴微微勾唇,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梅砚君还是比较担心梅宫雪的,害怕她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便坐在一旁,重心长地道: “小雪,周大人现在可是堂堂行部六品官员,更是寧王殿下的得力干將,未来前途无量!你二人本就有婚约,若是能走到一起,日后也定是一段佳话!” 梅宫雪冷冷瞥了他一眼,谁家嫁女儿只看官阶仕途的? 对方身世是否清白、为人是否正直、脾气是否温和,这些事情,她的好哥哥是一概不管啊! 梅砚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显得太势利了,立刻找补:“而且周大人生的相貌不俗、气度非凡,为人更是心善,热心肠!” 心善?热心肠? 梅宫雪诧异中带了些震惊地看向他。 就连周赴也看了过去,心想自己一个酷吏,居然有一天能和“心善”“热心肠”这两个词沾边! 梅砚君尷尬地轻咳一声,“我去拿壶茶,你们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互相了解一下,即便有什么误会也是能解开的!” 说完他便起身出去,给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下,將飘著茶香的屋子照得暖洋洋的。 梅宫雪不急不躁地冲洗著茶盏,然后倒了一杯茶给他,“尝尝!” 周赴眉眼弯了弯,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梅姑娘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別担心,我不喜欢强迫人!” 梅宫雪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他。 “我不喜欢强迫人”这句话算是周赴的口头禪了,只不过,一般是在他给犯人行刑前才说的。 梅宫雪感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勾起自己某些不好的回忆。 “我能问周大人一个问题吗?” “儘管问。” “以我现在这种身份,你怎么会同意娶我?” 周赴一耸肩,“寧王安排。” 梅宫雪拧眉思索。 周赴则抬手端过了茶壶,也亲手为她斟了一杯,“你手有伤,以后这种活还是少做。” 之后便又斜斜地靠回了椅子上,“我是澄州人士,出生那年正好大灾,是孤儿,我义父將我养大的,所以府里人口简单,这些年在朝中名声不好,脾气也一般…” 梅宫雪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和自己交代底细呢! 周赴念念叨叨了一大堆,片刻后直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姑娘与我虽是政治联姻,但你若真的嫁给了我,我也会给予你一个妻子应有的尊重!” 说著,將那锦盒推过来。 “这我为你准备的一件礼物,你若是同意了那便收下,若是不同意,半个月后请派人送还刑部即可!” 梅宫雪有些诧异於他的爽快,同时又好奇那锦盒里到底是什么,於是抬手便要去接。 下一刻,房门“咣当”一声被人粗暴踹开。 来人一声大喝:“不要接!” 屋中二人齐齐甩头看去,来者竟是…季云初? 第21章 她可是个二婚的 由於人来得猝不及防,梅宫雪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门口,所以刚刚去拿锦盒的手就歪了一下,差点儿碰到滚烫的茶水。 幸好周赴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梅宫雪实在不习惯与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脸颊一红,赶紧收回了手,“谢谢。” 可这一幕落在门口的季云初眼中,则更像是害羞,他眼中戾气一闪。 “烫著了没?”周赴问道。 “没有!”梅宫雪摇头轻声道。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季云初身上,他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了?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道:难道是得知了自己和周赴的婚事,这才赶来? 但她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 可是,季云初刚刚进来时喊了一句“不要接”,是不要自己去接別人递来的订婚信物吗? 这和他能有什么关係呢? 她脑中转过了诸多念头,但其实也只是过了那么一瞬。 按下心中那份莫名的躁动后,梅宫雪才起身打招呼,“季將军,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喝茶?” 周赴看向季云初打量片刻,又顺著对方的视线看了看梅宫雪,嘴角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梅宫雪可是和他打过交道的,知道对方通常在遇到一些嘴硬或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这么笑,这代表他是有一点兴奋了! 这个念头让梅宫雪有些诧异,季云初来了,他有什么可兴奋的? “季將军平时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莫不是从哪里得知了我和梅姑娘的婚事,想来討杯喜酒?那你这来得也太早了些!”周赴阴阳怪气道。 季云初也不回答,沉著脸走进来,然后特意挑了一处离梅宫雪近的地方坐下。 梅宫雪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下意识想要挪得离他远一点。 “婚姻乃是大事,既无三媒六聘,也无高堂在场,周大人就取出了这么一只小小的锦盒,未免太儿戏了吧?”季云初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梅宫雪疑惑地扭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问“这和你有什么关係吗”? 周赴则抱著肩膀一笑,“季將军是不是酒喝多了在说胡话?你可看清楚身旁的人,这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可不是那位据说即將和你定亲的妹妹,你连这都分不清楚,可別哪天拜堂的时候拉错人了?” 季云初下意识想反驳,自己与梅香寒的婚约从未定下来过。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梅宫雪身上时,突然又很生气,“你答应过会为我弹一首《幽兰调》,你爽约了!” 梅宫雪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原来季云初竟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她有些失落,果然,之前的猜测是自己自作多情! 说实话,她之前的確是算是答应了季云初,但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 见她不回答,季云初的眼神越发深沉,整个人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梅宫雪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了解他,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可不就是一首曲子吗?至於生这么大气! 而且她已经將《幽兰调》的谱子转交给了梅香寒,难道没弹给他听? 不能吧,即便梅香寒的性格可能弹不出那首曲子的意境,但季云初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看著心爱之人为自己弹奏,不管是否完美,应该都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而且自己现在毕竟是在和周赴聊重要的事,他就这么贸然地闯进来,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居然还在这里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他以为他和自己什么关係?又有什么资格? 这么想著,梅宫雪面上也带了一丝不悦,“季將军当时只说想听《幽兰调》,可没点名说非要我来弹奏,我也並不算爽约吧?若没別的事还请赶紧离开!” 季云初脸色越发铁青,似乎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又有些委屈,“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干什么的吗?” 说著,他將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梅宫雪看著那莫名出现的香囊直皱眉。 “喂!”周赴冲季云初喊了一声,“屋子里一共三个人呢,你当我不存在啊?” 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收著脾气了,这本来是他和梅宫雪之间的事。 结果突然蹦出个季云初,还怂恿梅宫雪不要接自己的订婚信物,竟还旁若无人地和梅宫雪聊上了? 周赴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话,这张嘴可就不饶人了,“季將军知道公狗吗?据说领地意识比较强,它们总喜欢在不属於自己的领地上標记气息,你知道这种多管閒事又自以为是的行为有多討人厌吗?” 季云初的脸色更难看了,奈何他打仗可以,但嘴皮子功夫实在是说不上利索。 周赴则又是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了梅宫雪,“梅姑娘不用著急,我会一直等你答覆的。”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礼盒。 见梅宫雪没有如自己想像中那样果断拒绝,更没有接自己的香囊,季云初简直难以置信,怒声道: “这个周赴在刑部大牢时对你用了多少刑罚,难道你不知道他手段有多阴险残忍?他又是寧王手底下的走狗,经常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人,党同伐异,这种人你居然也敢嫁?” 季云初真是被气到了,又转头看向周赴,“她可是个二婚的,嫁的还是个太监,你也愿意娶?” 周赴听季云初描述自己的话时还一脸无所谓,可在听到他说梅宫雪时,当即色变。 “姓季的,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堵不住那张嘴的话可以自己买根肉骨头叼著啃!” 季云初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再看梅宫雪时,对方果然脸色惨白,“小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宫雪强忍著伤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根本不理会季云初的挽留。 周赴倒是乐见其成,立刻讽刺道:“季將军以后还是不要当著人家姑娘面说这种伤人的话!” 季云初的眸光在梅宫雪离开的剎那变得暗淡了,然后愤然看向对面的周赴,“她知道你和老侯爷的死有关吗?” 第22章 那他也愿意娶 窗外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几乎快把整个天空吞没了。 刚刚说风凉话的周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云初看向他的目光带著一丝鄙夷,“你就只是寧王手中的一把刀,为了替他剷除异己,你得罪了多少人?像你这种孤臣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何必连累她?我比你了解她,知道她从小最仰慕的人就是老侯爷,若她有一天知道自己父亲是死在你手里,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季云初!”周赴寒声打断他,“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小心祸从口出!” 他瞥见季云初刚刚放在桌上的香囊,夹层面似乎露出了一点纸,抬手便要去拿,结果被季云初抢先一步夺走了。 看著他那么在乎的模样,周赴再次恢復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季將军还是管好自己的红顏知己吧,正好她们姐妹是双生子,说不定咱们两家还能一天完婚呢!” 说完,他便在季云初那几乎透著杀气的眼神中瀟洒离开,临下楼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伙计“里边那个付帐”! 季云初没料到周赴还真愿意娶梅宫雪,想起梅宫雪刚刚离开时的伤心模样,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 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今天来原本是准备和梅宫雪告白的! 季云初看著手中紧握的那个香囊,轻轻取出了里面藏著的纸条:“关关雎鳩,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本来是要亲口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他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昨天时,他接到侯府的帖子,说要请他听一曲《幽兰调》。 他以为是梅宫雪,便欣然前往,结果见到的却是梅香寒,自然很气愤。 他知道梅宫雪一直误解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想著今天过来,亲自解释清楚。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著梅宫雪,再次嫁给他人? 三年前那次,他是身不由己。 现在三年过去了,他努力成长为手握实权的將军,若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那这三年岂不是白努力了? 不行,他绝不允许梅宫雪嫁给他人! … 梅宫雪前脚回到马车,后脚外面便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黑沉沉的乌云压得人都喘不上气。 梅砚君正坐在对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楼了,而且脸色很不好,便试探著道:“你们两个聊得不投契?” 梅宫雪尽力平復心绪,虽然她现在面对周赴时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但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没弄明白。 到底侯府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把自己嫁出去? 她看向了梅砚君,“若我不同意和周赴的婚事呢?” 梅砚君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復如常,“才见一面而已,別这么急著下定论,你们两个还可以多接触一下!” 这意思是,自己嫁的人只能是周赴? 梅宫雪又道:“若我同意了,二爷打算如何安排我的婚事?” 梅砚君这才笑了,“自然是儘快准备,再过几个月就是春暖开,那不正是好时节?” 开春就成亲吗? 现在已经是深冬,最多也就三、四个月,果然是很急啊! 周赴虽然只是个刑部六品官员,但他背后代表著寧王,侯府即便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婚事去拉拢对方,也不至於这么心急吧? 梅宫雪心中疑虑更甚。 见她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著那里,梅砚君心里反而是摸不准她的心思。 他特意放缓了声音,“其实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是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趁著现在还年轻,即便是之前嫁过赵章,但你身后毕竟还有整个安国侯府。” “再加上周赴又是刑部出了名的酷吏,不好招惹,大家都畏惧他三分,便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你的閒话,等日子长了,你们两个有了孩子,你后半辈子也算有了指望!” 梅宫雪突然觉得和梅砚君说话真累,囉里巴嗦一大堆,看似每句话都为自己著想,但却依旧没有透露为何会这么赶时间。 看来,从他那张虚偽的嘴里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可能是她面上讥讽的神情太过明显,梅砚君说著说著就闭了嘴。 这么近的距离下,梅宫雪那副消瘦的面庞显得更加憔悴。 他嘆息一声,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梅砚君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在梅宫雪出嫁前,重新將她养得白白嫩嫩! 於是,他拉著梅宫雪的手道:“放心,等你出嫁那天,哥一定会让你变成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梅宫雪轻哼一声,讥讽的神情更加明显,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著她执意保持疏远的模样,梅砚君心里那点愧疚再次浮现。 虽然梅宫雪和梅香寒是孪生姐妹,但他们兄弟几人却很少会將她们认错,可能是因为这两姐妹身上的气质不同吧! 一个像朵向日葵一样,每天都是朝气蓬勃,带著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一个则是生性胆小,时常哭鼻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其实,从小到大这些年,梅宫雪並不是第一次为梅香寒闯得祸背锅了。 可每次只要自己哄两句,梅宫雪就会开开心心地像以前那样乖巧。 为何这次不一样? 思绪翻涌之际,梅砚君突然道:“小雪,记得你之前养的那只叫蝴蝶的黄狗吗?” 梅宫雪眼中带著不耐烦,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和她提狗? 但梅砚君低沉的话语还是吸引了她注意力,“哥至今都记得在它死时,你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可不能抱有同样的心態啊!” 梅宫雪一愣。 这时,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梅砚君率先下了马车,然后细心地提醒她:“小心地滑!” 梅宫雪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正要下来。 却见梅长恭满眼怒气地从府里冲了出来,见到车內的是梅宫雪后,便拉著她的胳膊直接將人拽下了马车。 “梅宫雪,你到底对阿香做了什么?害她哭成那样?是不是背地里还对季云初纠缠不休?你能不能要点脸?” 地上有冰雹,再加上之前融化的雪。 梅宫雪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头重重地撞到了马车上! 第23章 一些牺牲 当下人扶著梅宫雪重新起来时,梅砚君昨天刚给她做的那身新衣已经被泥泞的雪水弄脏了。 原本满身怒气的梅长恭也是一顿,他分明没用多大力气,人怎么就一下滑倒了? 他便指著梅宫雪怒声斥道,“你不要在那里假摔,装什么可怜!” 然而,当他迎上梅宫雪那双如寒冰般的眸子时,突然又是一阵心虚。 还没等梅宫雪出言,旁边的梅砚君便直接给了梅长恭一拳,“你胡说什么?看不到地上的冰雹有多滑吗?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赶紧回过头去查看梅宫雪身上的伤势,后脑勺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梅砚君还要训斥梅长恭之时,就听院中传来了梅香寒的声音。 “二哥!” 那娇柔的声音里透著几分焦急。 梅宫雪一皱眉,就见梅香寒在下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从府里追了出来。 下台阶时,一个脚滑扭到了,都没顾得上喊痛,在看到一身狼狈的梅宫雪后,立刻歉意地流下了眼泪。 “姐姐,你別怪三哥,都是我不好!” 她刚刚走得太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梅砚君赶紧过去给她拍背顺气,还不忘训斥一旁的丫鬟,“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给小姐披件外衣?” 一脸怒容的梅长恭看到她追著出来后,也立刻过去,“你这么急著出来干什么?刚才是不是崴著脚了?” 梅香寒只是摇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推开其他人来到梅宫雪面前。 “姐,你的头没事吧?我知道三哥他是衝动了些,但你別怪他!都是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不好,就是怕他想多了,我才不肯多说。而小娥她也是因为关心我,才说了两句不该说的,二哥他便误会了!你的头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见她丝毫不顾及自己,却先惦记著梅宫雪,一旁的梅砚君和梅长恭都面露不忍,他们都下意识看向了梅宫雪。 见梅宫雪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便很是不满,觉得她也太过冷漠了! 梅香寒都这样不管不顾地衝出来解释了,不就是怕她受委屈吗?她怎么能这么无动於衷?还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吗? 梅长恭心中刚刚因为梅香寒的求情而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噌”一下的又冒了起来,劈头盖脸道: “梅宫雪,你少在那里道貌岸然地装清高!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成熟了,结果这才过了两天,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说清楚,之前是不是偷偷去见了季云初?到底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阿香听你的话给他弹了《幽兰调》后,居然被他训斥了?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捣鬼吧!你是不是还惦记著季云初?就这么缺男人啊!他可是你妹夫!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亲姐姐?” 他说这些话时,梅砚君皱了皱眉,但並没有拦著,只是责备般地数落了梅长恭一句,“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再嚇著小雪!” 梅宫雪將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並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道: “我说过我对季云初已经死心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联繫过,以后更不会!而且我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她便平静地走上了石阶。 梅长恭呆呆望著她那孤单又麻木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天地之大,却早有无她容身之处的悲凉之感。 他的心口莫名地疼起来,可怎么会呢? 侯府好吃好喝的供著梅宫雪,她还有什么可悲凉的? 至於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梅香寒则是一惊,“二哥,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梅砚君的视线这才从梅宫雪的方向移开,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一样,沉默片刻道:“进去再说!” 等回了大厅,温暖的炭火烤著,驱散了眾人身上的寒气。 最焦急的似乎是梅香寒,她就坐在梅砚君身旁,真要问清这是怎么回事。 梅砚君则宠溺地拍拍她,“哥不是答应过你,绝不允许季云初移情別恋吗?放心,你姐姐会在你之前嫁出去的!” 然后又说了几句安抚她的话,便让人先將她送回房间了。 屋中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梅长恭这才开口,“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小雪要嫁给谁?这么快就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对方人品才貌怎么样,你都查清了吗?” 梅砚君端起桌上的热茶道:“是周赴!” 梅长恭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直接拍桌而起,“怎么会是他?开玩笑吧,你居然把小雪嫁给那种人渣!不要说我了,大哥他也不会同意的!” 梅砚君却淡淡地来了一句,“这件事情就是我和大哥商议好的。” 梅长恭简直惊呆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直接抢过梅砚君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和我商议一下?而且居然是周赴,你们对得起爹吗?你们…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 爹当年寧可冒著风险上战场,都坚决不肯屈服於寧王,不愿让梅宫雪沦为棋子。 “住口!” 梅砚君一脸阴沉地盯著面前的梅长恭,他平日里看著脾气很好,可是很少发这么大火的。 梅长恭心里其实也是怕这个二哥的,立刻闭了嘴。 梅砚君终究还是长长嘆息一声,有些疲惫道:“三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自从爹去世,族里的光景便大不如从前,虽然寧王曾是爹的政敌,但为了侯府的日后,我们也只能被迫做出一些牺牲。” 梅长恭心惊,这说白了,不还是卖女求荣吗? 梅砚君自然也清楚,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其实都在装糊涂。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那就不体面了! 他只得换一种说法劝这个不开窍的弟弟,“小雪她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可她什么条件难道你不清楚?本就是嫁过人的,嫁的还是个太监,再加上她身上那些伤肯定也是要留疤的,你说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可是…”梅长恭心里很纠结,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梅砚君想起了爹之前对他们兄弟的嘱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道: “说到底,周赴毕竟也是堂堂正六品官员,以咱们小雪现在的条件嫁过去,那都是高攀了!估计她心里也巴不得有这样的好姻缘!” 刚刚在府门前,梅宫雪不就亲口答应这门婚事了! 梅长恭觉得更加气愤,他这个妹妹啊,真是自甘下贱,竟丝毫没有侯府的风骨。 “好,那就隨她去嫁!” 梅长恭口中是这样说,可心底的某处重担却是忽地一轻。 第24章 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梅宫雪回到桃苑后,红袖心疼地给她用毛巾敷后脑勺。 从得知梅宫雪不久就会嫁给周赴后,她便一直掉眼泪。 “好啦,我又不是嫁进什么龙潭虎穴,周赴他也不吃人,没事儿的!”梅宫雪还在笑著安慰她。 “嗯!奴婢不哭!” 红袖知道小姐最討厌別人掉眼泪了,便赶紧抹了把脸。 不过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小姐一旦出嫁,自己肯定是要跟著的! “奴婢去给小姐取点药来!” 梅宫雪看著她匆匆离去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然后一个人坐在桌旁发呆。 屋子里突然好静啊!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般层层席捲而来。 梅宫雪突然想起了刚刚马车上梅砚君提起,自己在蝴蝶死后说过的那句话。 蝴蝶,是她在被父亲找回府之前,便养著的一只小狗,后来跟著自己回到了侯府。 记得自己刚回来时,有很多的不適应。 爹爹虽然对她很疼爱,但毕竟留在府中的时间有限,哥哥们为了哄梅香寒开心,都有意疏远她,而她和梅香寒之间也玩不到一块去。 偌大的侯府,连个和自己玩的人都没有,很孤单。 陪著她走过那段时光的就是蝴蝶,它会在自己失落的时候,拼命地蹭著她的裤角,逗她开心。 那时她以为,即便世界上所有人都向著妹妹,她的蝴蝶也会永远陪著她。 可她忘了,狗狗的生命是很短暂的。 蝴蝶走的那天,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抱著它的尸体不肯撒手。 爹爹为了安慰她,商量著可以重新再收养一只小狗,可她却拒绝了。 爹爹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她真的很喜欢有蝴蝶陪伴的日子,然而就是因为太喜欢,才更害怕失去的痛苦。 所以从此,再也不养狗。 这次回府后,即便梅香寒、梅长恭都对她释放过最大的善意,也极力地想弥补过去,她都已经承担不起这份亲情了! 现在的梅宫雪是很没安全感的,她把自己关在壳子里,拒绝与人亲近,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怕期待越多,失望越大,便索性不再相信任何人,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又会被拋弃掉。 生命中美丽的蝴蝶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坚定不移地飞向她! “啪嗒”! 一声异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原来是袖中的锦盒掉了出来。 梅宫雪弯腰捡起,心想著反正两人是政治联姻,信物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然而当她想打开时,却发现上面有一道锁,而且是一道“藏诗锁”。 这些锁具通常在轴心排列著数只大小相同的转轮,转轮表面刻著不同的文字,不是隨便就能打开的。 梅宫雪一挑眉,周赴那个傢伙不会在考她吧? 反正无事,她正想要破解一番,却听见院门口似乎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红袖,怎么回事?” 见没人回话,梅宫雪便起身出去查看。 结果发现说话的人正是红袖,她张著双臂似乎在挡著谁进来。 梅宫雪回头取了件外衣,这才出去。 “…二小姐,您还是別往里进了,我家小姐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呢!奴婢若放您进去,万一哪里惹得您不顺心、让您落泪,那就糟了!毕竟您的眼泪可是比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还要厉害三分呢!我们可惹不起您!” 梅香寒就站在院门外,听著红袖口中那阴阳怪气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但她似乎的確有事,便想踮起脚往里瞧瞧,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刚出来的梅宫雪,“姐姐!” 红袖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梅宫雪,皱眉:“小姐…” 梅宫雪抬手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放心,我就在这里和她说两句话!” 红袖这才稍稍放心,退到梅宫雪身后,警惕地盯著对面几人。 梅香寒连忙给梅宫雪行礼,“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毕竟之前二哥就告诉过我要…” 梅宫雪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道:“有事就说事!” 梅香寒囁嚅著咬唇道:“我的小咪不见了,有下人说看见它跑到了你院子里,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找一找!” 梅宫雪纳闷:“小咪是谁?” 身后的红袖小声提醒:“就是之前挠伤您的那只猫!” 梅宫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没有推辞,直接命下人在院子里好好找找。 见梅宫雪痛快的帮忙,以为她心情不错,梅香寒一直紧绷著的心这才轻鬆了些,“还有,嫂子让我过来问问,今年宫中的元宵佳宴,你打算去吗?” 梅宫雪这才想起,马上到正月十五了。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元宵佳宴,到时朝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去。 安国府毕竟有爵位在,女眷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梅宫雪以往每年都会去的,因为宫里有各姿各態的彩灯,还有猜灯谜活动,谁猜得灯谜最多,陛下可是有赏的! 但是今年… 见梅宫雪眼中露出追忆,梅香寒还以为她准备答应去呢,一颗心又忐忑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抢先在梅宫雪面前开口。 “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在元宵佳宴上见到云初哥哥,可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从你回府后,我自认为一直事事忍让、迁就著姐姐的情绪,你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但只有云初哥哥是不行的!” “而且姐姐你现在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希望姐姐与云初哥哥保持距离,以后也不要缠著他了!” “所以,这次的元宵佳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第25章 帮你们修剪舌头 梅宫雪简直被她气到无语,为什么自己是否去元宵宴佳这件事,她都能和季云初联繫在一起? 眼中所见乃心中所想。 可能是梅香寒自己想在中秋佳宴上见到季云初,所以便这样揣测梅宫雪吧! 梅宫雪此刻有点后悔,她怎么就没听红袖的?以后这种瘟神来了直接拦在外头就好! 正好,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被人找到拎了过来。 梅宫雪立刻就想撵人。 可一个小廝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两位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她晕倒了!” 什么? 眾人都被嚇了一跳,顾不得其他,立刻前往正院,也是小侯爷和夫人的住处。 路上,梅宫雪便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然后又打听了事情经过。 “嫂子这两天身体明明好了些,怎么突然晕倒?是病情又加重了?”梅宫雪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小廝却支支吾吾,被梅宫雪犀利的眼神扫了一下后,才不得不说。 “二爷传话说小姐您的婚事定了,夫人问定了哪家,在得知是周赴时,夫人坚决不同意,她正要去找小侯爷商议此事,结果到门口,人就晕了过去!” 梅宫雪眼圈立刻发红,她知道嫂子是真的心疼自己。 一行人赶到时,温可仍处於昏迷中,脸色很差。 “到底怎么回事?药没有正常吃吗?”梅宫雪因为太担心嫂子了,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威严。 “回小姐,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些日子也是时常疲倦,而且早上起来总会干呕、噁心,但夫人以为是过年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著了,所以没放在心上!” 梅宫雪听得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床上的人终於悠悠转醒,看到眾人都围著还在纳闷,当得知自己刚刚晕倒了,心里也是一慌。 大夫也总算来了,眾人赶紧腾出地方来。 梅宫雪紧张地盯著对方的神色,片刻后,却见大夫面有喜色。 “恭喜夫人,您这是有了身孕!” 梅宫雪这才鬆了一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病情加重。 温可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夫人最近一定是太操劳了,方才更是一阵急火攻心,这才突然昏厥,而且您现在是孕早期,可要注意休息,绝不能再这样辛苦了!”大夫细细叮嘱道。 温可立刻有些纠结,毕竟马上就是中秋佳宴了,很多事她都脱不开手。 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又太重要了,需得小心呵护。 若这些事她不来安排,又能交给谁呢? “我来吧!”一直守在床旁的梅香寒坚定地站了出来。 嫂子从小就照顾她,这种时刻怎能不挺身而出? 温可却面露为难,“呃…阿香你还小,做不来的!” 她从小就教对方管家、算帐等,能不清楚对方的能力? 梅香寒立刻眼泪汪汪地看著她,“嫂子,难道你不相信我?” 温可只是嘆气,元宵佳宴可不是小事,到时大小官员都在,稍不注意就是给侯府丟人! “要不我来吧!”梅宫雪在一旁轻声道。 原本她打定主意不参加此次宫宴,但她实在不想让嫂子为难。 温可顿时眼前一亮,但紧接著又担心起来,“你若出席这种场合,恐怕避免不了流言蜚语,要不还是…” “没事的,嫂子!”梅宫雪大方的笑了笑,“有些事我迟早要面对,而且我马上要嫁给刑部员外郎了,量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温可愕然,再次和她確认道:“凡事不要总委屈自己,那周赴名声可不好,爹当年就不同意,咱们也不用攀多大的官,只要真心对你好就行!” 她虽然是这样劝梅宫雪的,但她不也时常为了侯府委屈自己吗? 或许真正的家人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体谅! “放心,这门婚事我是愿意的!”梅宫雪笑著道。 就像三年前那般。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唯一面色不大好的应该是梅香寒,得知梅宫雪会去宫宴后,她眸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 侯府眾人提前一个时辰便出门了。 梅宫雪和梅香寒坐在同一个马车里,当她发现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梅香寒怀里钻出来时,都已经快到宫门了。 “你怎么把猫也带来了?” 梅香寒立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著头道:“我只是觉得將它自己留在小屋里太可怜了!” 梅宫雪一皱眉,参加宫宴,却要带只猫进去,实在不妥啊! 但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这祖宗,便派人传话去前面的马车问问。 果不其然,小侯爷的答覆是,梅香寒愿意带的话就带著,一只小猫而已! 梅宫雪嘆气,只能叮嘱:“赶紧给猫繫上,看著它別闯祸!” 这两天,都是她在替嫂子管理內宅。 由於这只猫实在野性难驯,总抓伤人,她便特意让人买来一条细绳索。 可梅香寒一直不愿意给猫繫上,觉得那样实在太残忍了,猫咪毕竟还小,就是有些贪玩而已。 可当著梅宫雪的面,她也只得乖乖將小咪拴了起来。 等入了宫门,眾人按规矩鱼贯而入。 还未到大殿,路上便能看见造型各异的宫灯。 职位较低的官员率先进场,由宫女们领著来到相应的位置落座。 一边等著吉时开宴,一边各自閒谈。 梅宫雪今天是替嫂子来的,所以宫女把她安排在了一处前排位置。 刚落座,她就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离开宴还有些时候,皇上也还没来,有些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前面那个瘦的应该是姐姐,这老侯爷一死,安国府原本的天之骄女,一朝沦为了太监的妻子!” “你们说,太监娶妻有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 “你不懂,人家赵公公爱面子,每逢酒宴必定让自己妻子出来作陪饮酒呢!” 他们虽然閒谈,但语气中多少带著些嘲讽。 梅宫雪垂下眼眸,自己嫁进赵府的三年,每当有客人来,赵章总喜欢向人炫耀她的身份,说什么自己有福气。 但其实,赵章却让她像个歌舞坊的妓子一样,又是献舞又是弹琴,还要给所有人斟酒。 有时,那些人喝多了…便会对她动手动脚。 梅宫雪死死掐著袖底的虎口,既然今天来了,便已经做好了任人评头论足的准备。 她以为自己可以神色如常,从容地面对,却不想还是被勾起了心底最不堪的那段过往。 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在那几人身后响起,警告道: “你们的舌头要是太长了,我就帮你们修剪一下!” 第26章 一个耳光 那些官员纷纷面带怒容的转身看去,想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可在看清说话者是谁时,眼中明显多了一丝畏惧,又都闭上了嘴巴。 正是周赴! 梅宫雪可没想到他竟会出言帮自己说话。 她这些日子可没忘记四处打听关於周赴的事,毕竟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要成婚了。 可打听到的消息实在算不上好! 周赴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名声可言,因为手上乾的基本都是脏活,之前季云初的话也没有骗她。 周赴是在寧王手下做事的,大小官员不管有罪没罪,只要是挡了寧王的路,那他就会不择手段地给对方罗列罪名。 百官更是送给他一个绰號,“疯狗”! 虽然难听,但贴切,反正寧王指哪里他就打哪里。 所以这些年在朝中,早就树敌无数。 梅宫雪又扫了一眼刚刚议论自己的几位官员。 他们在看到周赴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畏惧,之后有些彆扭,隨后更是深深的嫌恶和不屑。 官员们都看不起像周赴这样的酷吏,这几乎就是寧王手底下的家奴啊!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敢真的得罪,生怕下一个被罗列罪名的就是自己。 梅宫雪看向周赴,猜想是不是因为两人即將成亲,那些人的话让他觉得很丟面子,才出言帮自己的? 但不管为何,总是替自己解了围。 她举起酒杯,衝著周赴点点头,微笑著致谢。 周赴本来都想移开目光了,却不料梅宫雪忽然对他笑了笑。 正经算起来,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见过惊恐或倔强的梅宫雪,沉稳或从容的梅宫雪,但唯独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她! 身著艷丽的宫装,髮髻高耸,脸上略施粉黛,遥遥一笑只觉让人如沐春风。 周赴心底划过一丝涟漪,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別处,但还是举起酒杯,还了一礼。 这时,一道人高马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季將军,您的位置再往前一些!”领路的小太监提醒。 可季云初不仅坐下了,而且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本將军今日身体有些不適,劳烦公公调整一下座位。” 说著,他余光看向了梅宫雪。 她和那个周赴才认识多久,两人就在宴会上公然眉目传情了? 真是不知羞! 梅宫雪这时也注意到了季云初,有些意外的是,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齐文宣,季云初的侄子! 据说在军营里,季云初有一个好兄弟,后来战死沙场,妻子隨之殉情,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 季云初本就重情重义,再加上看著这孩子总会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將他收养了。 而周赴只是六品官员,没有资格坐在最前排,这下被季云初挡了个严实,根本看不见对面了!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 梅宫雪不以为意,坐在她后方的梅香寒却激动了起来,立刻朝著季云初羞涩一笑。 季云初似乎心情不大好,只是点点头。 倒是齐文宣非常高兴地挥了挥手,“未来婶婶!” 季云初立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休得胡言!” 齐文宣嚇得吐了吐舌头,然后便冲梅香寒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殿门。 梅香寒笑著起身,好像要去找他。 梅宫雪立刻嘱咐她,“这是宫中,注意一点!” 梅香寒点点头,“我就去找文宣玩!” 看起来,她和那个孩子很熟悉啊! 可能梅香寒总去找季云初,一来二去的,便玩到了一起去! 梅宫雪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已经是大姑娘了,但被家里人宠得太过,心智上跟没长大一样,能和八岁的孩子玩到一块也正常。 所以她没怎么担心。 可没过多久,殿门口竟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著孩子的尖锐哭声。 梅宫雪扫了一眼身旁的空座位,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带著人出去查看。 殿门外围了几伙人,似乎正在看热闹。 而被围在场中的正是梅香寒! 她身旁是齐文宣,另一边还有个半大的小公子,身穿湖蓝色锦袍。 梅宫雪立刻快走了两步,“怎么回事?” 等走近了,才发现梅香寒手忙脚乱地哄著那两个孩子,怀中还紧紧抱著那只已经炸了毛的小野猫。 齐文宣的手臂上有著两道血淋淋的爪痕,那位蓝衣小公子也有,而且更严重。 梅香寒小声央求:“…你们不要哭了,一会儿把人都招来就不好了,我…我和你们道歉还不行吗?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立刻明白了,“是你的猫抓伤了两位小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梅香寒猛然回头,还下意识地护紧了怀中的小猫,好像生怕梅宫雪会伤害它一样,委屈巴巴道:“姐姐,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扫了一眼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季云初的侄子,另一个不知是谁家的。 而且宫殿之前伤成这样,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赶紧去请太医来,然后派人去找找孩子家里的大人!” 梅宫雪吩咐完,又看向了梅香寒,皱眉道:“我在马车上不是交代过你,要给你的猫系上细绳吗?” 那绳子的长度有限,猫即便发起野来,也根本伤不了人啊! 梅香寒將头垂得低低的,泫然欲泣道:“猫咪那么可爱,我觉得给它拴上绳子实在太憋屈了,而且皇宫內这么大,我以为没什么的,所以刚刚就將绳子解开了!” 梅宫雪面色一沉,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都能飞出两把刀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里可是皇宫重地,怎么能由著性子胡来? “把猫给我!”梅宫雪沉声道。 梅香寒被嚇得一哆嗦,却將猫护得更严了,“我不给!反正小咪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想要保护我,你今天不是代替嫂子过来的吗?你有责任护著我!我和小咪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他们也一定会惩罚你的!” 梅宫雪真是被她气得眼前发黑,眼见著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而且不知何时陛下就到了。 她心里著急,再次道:“你听话,我只是给它繫上绳子,免得它再伤人!” 可任她好言好语地劝著,梅香寒就是不撒手,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和那两个孩子一起哭闹起来。 梅宫雪实在忍无可忍,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啪”的一声! 第27章 陪酒道歉 梅香寒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梅宫雪居然会给了她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梅香寒满脸的难以置信,嘴唇都在微微颤抖著,眼中更是涌现出无尽的委屈,“你怎么敢?爹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我要去告诉哥哥们!” 说罢,便呜呜呜地跑开了,但猫还在她怀里! 梅宫雪担心,可不能再伤人了,便立刻让两个丫鬟赶紧跟上去。 梅宫雪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被那野猫抓伤过,便赶紧回头问红袖身上有没有带药。 万幸红袖带在了身上。 梅宫雪先是来到了齐文宣身旁,冲他晃晃手中的药瓶,哄道:“我这里给伤口止痛消炎的药,我们先把药涂了好不好?” 齐文宣看著她那张和梅香寒一样的脸,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愤愤然转过了小脸,“我才不要你碰我,刚才你都把我婶婶气跑了,你这个坏女人!” 说完,竟还趁著她毫无防备时,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梅宫雪倒吸一口冷气,快点把手中的药瓶丟出去。 但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排牙印,深的地方几乎要见血了,这小子下口真狠! 梅宫雪真想给他也来一巴掌,但心想著对方毕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又是她们侯府理亏在先,便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然后她看向了另一边的男孩子,对方身上穿的料子一看就是不俗,模样也很是周正,便温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別害怕,我等一下就带你去里面找爹娘!” 梅宫雪生怕他也过来咬自己一口,还刻意保持了一下距离。 好在这个男孩子更懂事些,见梅宫雪手中拿著药要给自己来上药,便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梅宫雪打开药瓶,用手指挖了一块药膏,均匀仔细地涂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药她自己也涂过,凉凉的,並不会让人觉得牴触,很快就涂好了。 但令梅宫雪头疼的是,虽然这孩子很乖巧地让自己上药,但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一直低头沉默著。 她只能先让人照看好,然后又带著齐文宣重新回进了殿內,想將他先送回季云初身边。 一路上,齐文宣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有点好奇她为何会同梅香寒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忍不住在心底,將这对孪生姐妹做了一下比较。 梅香寒明显更爱笑,性子也隨和,很招人喜爱! 但面前的梅宫雪却不一样,看著就不太好相处,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而且刚才上来就给了梅香寒一巴掌,都把自己未来婶婶气走了! 这么想著,齐文宣心中对梅宫雪的厌恶更深了一分。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季云初。 还未等梅宫雪开口,齐文宣便率先扑了过去,“叔叔!我的胳膊好痛啊,都怪她!她都把我未来婶婶气走了!” 季云初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爪痕后也是一惊,皱眉看向梅宫雪,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文宣虽然並不是他的亲侄子,却是他兄弟留下的遗孤,他一定得照顾好! 这可不仅是出於个人私情,还是一种表態。 表明自己会对战死沙场的將士遗孤有妥善的照顾,否则,岂不是让那些跟著他的士兵们心寒? 季云初今天特意带著孩子参加宫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孩子视如己出。 结果宴会还没开始呢,孩子身上就受了伤,他当然是不高兴! 梅宫雪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孩子,也只能耐心解释,“今日舍妹参加宫宴时,隨身带了一只小猫,不慎抓伤了小公子,我刚才已经教训过她了,等下太医便会赶到为小公子医治!此事终究是我们安国侯府的责任,我替小妹向季將军赔个不是!” 一番话,即將事件原委解释清楚,又及时做出了应对方案,还不曾推卸责任,道歉的態度也真诚。 於情於理,梅宫雪做得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云初在检查齐文宣的伤口时,眼中明显带著一丝心疼,好在伤口並不严重,这才鬆了一口气。 但面对梅宫雪的道歉,他却是有瞬间的犹豫。 等了半晌,季云初都没有动静,梅宫雪便狐疑地看向他。 季云初这才冷冷开口,“伤了我家孩子,侯府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过去了吗?” 梅宫雪有些紧张,立刻又补充道:“季將军说的是,小公子此次看病的费或需要什么珍稀药材,侯府一定全力提供!若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也请季將军直言!” 季云初若有所思道:“今日宴会的酒水色泽醇厚,那就请侯府大小姐罚酒三杯,当作惩戒如何?” 『侯府大小姐』几个字咬得音很重,似是在有意地报復她刚才那句『季將军』一般! 说著,直接便將酒壶和酒杯递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紧抿著嘴唇,心里纵然有千般的不愿,可今日自己代表的是侯府。 季云初都已经这样说了,若拒绝,那这事可就不容易翻篇了。 “好!” 梅宫雪端起酒壶,先给季云初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当酒杯的边缘碰到嘴唇时,冰冷了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紧接著闭上眼睛,一仰脖子,將酒灌了进去。 一杯过后又是一杯,待三杯酒下肚后,梅宫雪立刻感觉到那辛辣的酒水像在灼烧著她的胃。 “这样可以了吧?”梅宫雪强忍著说出这句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但季云初看见她似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就更气了。 刚刚不是还和周赴那个傢伙举杯对笑吗? 怎么自己才让她陪著喝了三杯,就这样不情不愿的? 他又不是不了解梅宫雪,她以前可是很有酒量的,现在却装作喝不下了吗? 季云初有些戏謔地又拿来一壶酒,对她道:“今日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人,还请大小姐也为诸位大人斟一杯,不知肯赏脸否啊?” 梅宫雪面色一白,只觉这一刻,面前的季云初竟和赵章那副令人厌恶的面孔有片刻的重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两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梅宫雪此时只想著赶紧把这一切结束,径直走过去,將围坐在季云初周围的几桌各自斟了杯酒。 那几人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还在打趣,“季將军的酒大小姐都喝了,那我们的酒不也陪一杯?” 说完,互相发出一阵鬨笑。 梅宫雪只觉身上的寒意一阵赛过一阵,孤独又无助。 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赵府,却不想,再次给她带来这种羞辱的人竟是季云初!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梅长恭走过来时,正看见梅宫雪在给几位官员斟酒,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夺下了梅宫雪手中的酒杯。 “梅宫雪你在干什么?你简直是丟尽了侯府的脸面!” 第28章 靠山来了 梅宫雪冷冷看著他,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梅香寒,嘲讽道:“那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好妹妹?问问她又闯了什么祸?” 梅长恭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刚刚他正在和吏部的官员聊天,听说自己大哥说好像是为他在兵部谋了一份差事,本来很开心的。 结果就看见梅香寒哭著跑过来,一侧脸颊微微红肿著,明显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他哄了半天,问是谁打的。 梅香寒抽抽噎噎地说,是梅宫雪为了惩戒她,才当眾打了她一耳光! 梅长恭大怒,以为梅宫雪趁著自己不在,隨便找了藉口欺负梅香寒。 他这才放下兵部的事,过来找梅宫雪理论。 但梅宫雪刚刚说什么?梅香寒闯了祸? 梅长恭下意识就觉得这不可能,梅香寒那么懂事听话的一个人,又不像自己的衝动性子,能惹什么祸? 但他在对上梅宫雪那双带著凉意的眸子时,心臟猛地一缩,底气有些不足。 於是,梅长恭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阿香,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梅香寒见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嚇得一个机灵,立刻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吞吞吐吐道: “刚刚文宣要我出去一起陪他玩,他还带著一个新伙伴,见我怀中抱著一只小猫,便过来逗弄它!但他们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一下就把小咪弄疼了!” 梅香寒说到这里还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再加上小咪还以为他们要伤害我,於是就扑过去,把他们两个都抓伤了!” 梅长恭心头一跳,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瞬间有些埋怨梅香寒,她刚刚怎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呢? 那个穿著蓝衣服的小公子他並不认识,但齐文宣他能不认识吗? 季云初平时几乎当成亲儿子养在身边,也怪不得梅宫雪要给人家斟酒赔罪。 看来,又是他误会了! 梅长恭有些歉疚地看向了梅宫雪,但却对上梅宫雪那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嘲讽他的愚蠢。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本来是想道歉的,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变了。 “不就是被猫挠出几道口子吗?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行就多赔点医药费!倒是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你一个当姐姐的照顾亲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该惩罚的本应是那只猫,你打阿香做什么?我看你就是想藉机发挥,想光明正大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別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齷齪心思,你就是想弄她的脸,对不对?” 梅宫雪不声不响地听著。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三哥是个仗义又直爽的男儿郎,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如果哪一天有人敢欺负自己,他一定会衝出去为自己打抱不平的! 但现在,她看著面前的梅长恭,只觉得对方没有脑子,又自以为是! 见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梅香寒赶紧过来拉了拉梅宫雪的袖子,“姐,你別和三哥较劲了,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梅宫雪皱眉,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时,她简直有种吞了只苍蝇般的噁心感,一把甩开了,“你若继续添油加醋,信不信我再打你一巴掌?” 梅香寒嚇得一个哆嗦,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缩著身子揉了揉被打痛的手腕。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顿时怒气上涌,简直岂有此理! 当著自己的面,梅宫雪就敢嚇唬阿香,那可不仅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她的亲妹妹啊! 之前,他念在梅宫雪刚从大牢里出来,没有和她一般计较!这才让她越来越放肆! 今天,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阿香,你姐姐刚才打了你哪边脸?” 梅长恭是这么问的,但人已经上前一步,巴掌对准梅宫雪高高扬了起来。 梅香寒被嚇得眼睛瞪得老大,“三哥,你快住手!” 梅宫雪被他抓得胳膊好痛,根本挣脱不开。 以往梅香寒求情,梅长恭都会心软,但今天他的態度倒是很坚决。 梅宫雪看著他那满脸冷漠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在大牢受刑的时候,那时身上虽然也挨了鞭子,但那痛苦毕竟是陌生人带来。 而此刻一脸杀气腾腾看著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梅宫雪突然大声笑起来,“好好,三爷是要给自己妹妹报仇啊!那还等什么,动手啊!” 看著她这副癲狂的样子,周围人都嚇了一跳。 梅长恭更是心慌,他本来以为梅宫雪会求自己手下留情,却不想她敢出言挑衅! 好,自己就满足她! 他手下一用力,“咔嚓”一声。 梅宫雪的右臂处一股剧痛袭来,她死死咬著牙,愣是不许自己痛呼出声。 然而下一刻,她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是把梅长恭嚇了一跳,“这…我只是卸了你的胳膊而已,你怎么会吐血?” 他是看梅宫雪梗著脖子和自己叫板,要给她一点教训而已,顶多痛苦一点,怎么会吐血? 梅宫雪强忍著眩晕,推开了他要扶著自己的手。 的確,这口血並不是因为胳膊的原因,而是之前那三杯酒! 但她要怎么解释呢? 难道非要她当眾说自己曾经被赵章逼著陪酒,哪怕是喝不进去了,也要催吐出来,之后接著喝吗? 季云初瞳孔猛地一缩,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正要衝过去查看梅宫雪伤势时,有人先他一步。 “三爷平时上战场不行,打起自己妹妹来倒是很威风!” 一道明显带著怒气的声音传来,是周赴! 而他身后一同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寧王。 眾人刚要行礼,却见之前那个蓝衣小公子立刻扑进了寧王怀中,委屈地唤了一声:“父王!” 第29章 不负责任的主人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好似被定在了当场,谁都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是寧王的儿子! 原本还以为那只是大臣带进宫的,这下可有些糟糕! 周赴来到梅宫雪身边,先是查看了她的伤势,当发现胳膊已经脱臼了。 他眸光犀利地扫了一眼梅长恭,对自己亲妹妹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脱臼虽然还能安回去,但那一瞬间的痛苦可是极致的,比那一巴掌严重多了! 梅宫雪自是疼得面色惨白,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往下落,只能死死咬著牙关。 幸好周赴一只手在身后托著她,否则自己此时可能都站不稳了。 她扫了身旁之人一眼,发现对方正冷冷看著梅长恭。 “多谢!”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周赴还是听到了,回过头道:“我的手没轻没重,等下找个太医帮你接回胳膊!” 梅宫雪点头不语,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父皇,那个姐姐放猫挠我,好疼啊!”孩子扑到寧王怀中哭了一会儿后,立刻开始诉苦。 孩子粉嫩的细胳膊上,那几道血口子格外的刺眼。 寧王眸光黑沉沉的,看向了站在旁边抱著猫不吭声的梅香寒,“宫宴之上,何时允许放这种孽畜进来了?来人,赶紧带下去,免得一会儿惊了圣驾!” 侍卫上来就要带走那只猫。 “不行!谁都不能碰我的小咪!我都说了,它不是故意的,是小世子自己贪玩,弄疼了它,它才生气的!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猫?” 梅香寒此刻惊恐又慌乱,心里也清楚,若任由小咪被他们带下去,指定是活不成了。 她是侯府女眷,又將猫咪护在了自己胸前,侍卫们顾忌著她的清誉,哪敢强行动粗? 见自己妹妹眼中满是焦急与歉疚,用手在脸上胡乱地抹著眼泪。 梅长恭自然是不忍心,立刻求情,“寧王殿下,此事的確是我妹妹有错在先,但今日毕竟是元宵佳节,闔家团圆的好日子,实在不宜杀生,还请您网开一面!待我回去后定严加约束小妹!” 季云初也对上了梅香寒那哀求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嘆气一声,也只得上前行礼。 “殿下,宫中若见血实在不吉利,而且还有不少孩子在,请您高抬贵手,全当是为小世子积福了!” 梅香寒忙不迭点头,然后满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周赴就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到这一幕,突然阴阳怪气儿起来,“没想到两位居然可以为了一只猫挺身而出,我瞧著还以为心地多善良呢!怎么刚刚欺负起自己妹妹时却一点儿都不手软啊?更没人出面求情,哎,人命真不如猫命金贵!” 有的人面上火辣辣的,有的人一脸不服气,有的人则是一脸冷漠。 梅宫雪只是面无表情地听著,心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著,密密麻麻地疼。 曾经以为的避风港,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为他人遮风挡雨。 不仅是对梅长恭这个哥哥,还有…季云初! 哪怕梅宫雪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此刻亲眼看见对方充满保护欲地为另一个女人说话时,她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那毕竟是她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的。 不要再犯贱了,梅宫雪,你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吗? 梅宫雪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拼命忍住,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此时的可怜可恨。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梅香寒怀中的猫咪身上时,还是心软了。 自己也是养过宠物的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那只猫咪没事。 而且寧王爱好名声,今日又是正月十五,说不定见眾人態度诚恳,气消了后还能留猫咪一命。 於是,她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周赴。 他的手是冰冷的,唯有掌心带著那么一点温度,便也足够带给她力量。 周赴转头对上她那带著些央求的眼神,撇了撇嘴,这才没有继续出言嘲讽。 但他们两人互相交握的手,就好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季云初眼中。 他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眸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了些什么。 寧王见眾人求情,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果然有些犹豫。 若梅香寒此时再诚心道个歉,保证不会再將猫咪带出来伤人了,兴许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她却抱著猫咪衝到了寧王和那孩子面前,急切地哀求道:“小世子忍心看著小咪被处死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有什么事都衝著我来!但它还这么小、这么软,是无辜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抱抱它,它真的很乖的!” 说著,她还非要凑近,嚇得小世子“哇”的一声哭起来。 “放肆!” 寧王赶紧將儿子护在身后,这回真是动怒了,“有这样的主人惯著,日后必成隱患,来人,赶紧带下去!” “不行!那太残忍了!”梅香寒瞬间哭得撕心裂肺。 那只可怜的小猫,今天可是被坑惨了,刚刚两个侍卫想要抓它时,本就受了惊,弓起身子处於防御状態。 梅香寒情绪激动之下用力一勒,它全身的毛立刻就炸开了,直接挣脱梅香寒跳了出来,向前扑去。 梅香寒还想抓住它,却抓了个空。 更倒霉的是,那猫扑来的方向正是梅宫雪的位置! 梅宫雪下意识想躲开,然而她胳膊刚刚脱臼,剧痛之下半边身子都麻了,即便眼睛看到,脑子反应过来要躲,但身体也跟不上了! 眼看那只猫伸长的爪子就要抓到她的眼睛时,周赴隨手从旁边抄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那只半空的猫咪。 “喵呜!” 一声惨叫过后,小小的身子坠落,鲜血瞬间流出,尚有余温的身子又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小咪!”梅香寒立刻扑了过去,悲痛万分地捧起那具瘫软的尸体,“快去找大夫,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一声声哀求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却没有应她。 梅宫雪看著那满地的血,闭上眼,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猫咪的確是无辜的,不负责任的是它的主人! 第30章 只是政治联姻 “没事吧?” 周赴过来低声询问。 梅宫雪摇摇头,扫了一眼这混乱的场面,特別是梅香寒尖锐的哀嚎声,简直吵得她的耳朵疼,“我胳膊疼,能不能先带我去一趟太医院?” 她此时唯一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他了。 周赴果然没有拒绝,“好,我带你去。” 然后便转身领著她往殿门外走了。 从外人的角度看,就是周赴英雄救美,两人之间不仅交谈亲密,梅宫雪看起来还很依赖对方,半个身子都躲在周赴身后,就这么跟著他离开了。 季云初眼中满是不甘与怒火,大步走过去就要拦住。 “不好了,二小姐哭晕过去了!” 季云初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一瞧,这才发现梅香寒刚刚实在哭得太伤心了,整个人直接昏厥过去。 按理说,季云初应该留下照顾梅香寒,但他的视线还是紧紧追隨著已经穿过人群的梅宫雪。 难道,他和她之间註定要越走越远吗? 不! 绝不可能,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 周赴带著梅宫雪穿过几座偏殿时,一直让她走在靠里的一侧,自己则是走在靠外侧的宫道上,怕往来宫宴上端菜的宫人们撞到她。 梅宫雪因为右臂有伤,走得並不快。 周赴的步伐也不紧不慢,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离。 太医院每天都有轮值的太医候著,今天是一位姓姜的太医。 他见到梅宫雪的伤之后,眉毛都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梅大小姐,等下把骨头接回去时可能会有些痛,你的身体儘量放鬆。” 梅宫雪再次紧张起来。 姜太医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似乎在调整著方向,“咔吧”一声。 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好似触电般猛地一缩,汗再次流了下来,这种折磨终於结束了。 “太好了,小姐,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刚刚被梅宫雪派出去给那两位小公子叫太医的红袖,此时也回到了她身旁。 梅宫雪又活动了下胳膊,见果然不痛了,这才鬆一口气,好好感谢了一番姜太医,还提醒红袖別忘了打赏。 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偏殿休息,反正今天宫宴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见这里没有外人在,梅宫雪才来到周赴面前,郑重的对他行了一礼,“今天的事情多谢周大人!” 要不是有周赴及时出手,自己这只眼睛可能就保不住了。 “小事一桩!”周赴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但片刻后他又道:“我上次送你那个锦盒还没打开吗?里面有药,对你的身体好。” 他的话看起来漫不经心,却让梅宫雪一愣。 “呃…打开了…只是我还没考虑好呢!” 说完,她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事实是,梅宫雪忙活了好多天,都没打开那道藏诗锁,又怎么可能知道里面装著的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早都已经暴露在了周赴面前。 但此刻面对他,梅宫雪还是有些好面子,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笨。 原来那锦盒里装著的是药吗?那还真是有心了! 可听周赴这副不以为意的语气,又感觉不会是什么名贵的药。 看来,今晚回去一定要把那藏诗锁打开,否则她就不睡了! 梅宫雪在心中暗暗打算。 这时,一个老太监推开了门,却没有走进来,用尖锐的声音道:“寧王口諭!” 周赴明显是认识对方的,让她留在这,自己则先出去了一趟。 梅宫雪眼中惊疑不定。 寧王的口諭… 是什么呢?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周赴很快就回来了。 梅宫雪打量著他的脸色,似乎並无异样,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问,但还是忍不住道:“寧王殿下说了什么?” 周赴抬起头来,原本散漫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梅宫雪赶紧道:“如果是我不方便听的算了!” 毕竟人家是寧王手底下的人,私下要处理什么公务很正常。 周赴露出一个很有风度的笑“也没什么,殿下罚了我二十廷杖!” 梅宫雪闻言大惊失色,“为什么?你不是寧王殿下的人吗?” 周赴却似乎早有预料,“宫殿之上杀生见血,总要有个交代的,否则陛下知道了不妥!” 梅宫雪怔住,想不到事情还真和自己有关。 她想说一句『对不起,自己连累了他』,但又觉得这一句话太轻了。 “你的胳膊已经无碍了,不愿意回宫宴的话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得先走了!”周赴的声音清淡,当神色却很温和。 “那你等下还会回来吗?”梅宫雪脱口道,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好像有点过於依赖对方了。 “应该不会了,我还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呢!” 梅宫雪有些黯然,轻轻“哦”了一声。 很快,周赴便离开了。 梅宫雪知道他这是要去受刑,心里很担心。 於是在他出门后,便在后面悄悄跟著。 果然,某个院中,有侍卫正手持廷杖等著,那廷杖长约一米五左右,粗如手臂,看起来就很有分量。 很快,板子就落在了周赴的身上。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躲在角落里看著,可瞧著瞧著,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脸色逐渐深沉。 她怕被人发现,又赶紧带著红袖回到了偏殿中。 一进门,小丫头就开始感慨,“小姐,我之前听人说刑部周大人的名声可不太好,可奴婢今天瞧著,人还不错啊,可见传言並非属实!” 梅宫雪坐下后,眼底便瀰漫上了一层雾气,等倒了一杯茶后,才道:“那也未必!” 她也能感觉出来,周赴对她还是比较照顾的,这种好,甚至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她早就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了,连血脉至亲都能隨意捨弃,何况是一个刚定下婚约的人。 梅宫雪寧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毕竟她是真的怕了。 而且她和周赴之间只是政治联姻罢了,说白了,顶多算是搭伙过日子。 可若其中真有那么一丝真情,她反而也无措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回报对方。 最关键的是,刚才行刑的时候… 梅宫雪家中毕竟也有习武之人,知道那种廷杖若打下去会有多痛。 可刚刚周赴在挨板子时,面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甚至说,梅宫雪感觉他当时的神情是很轻鬆的。 那可是二十廷杖啊!这不得不让梅宫雪起疑心! 为什么呢? 难道是作假给她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梅宫雪心里警觉起来,也不忘了给红袖提个醒,“你多留个心眼,那个周赴毕竟是寧王的人,谁知道他对我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別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门外,一只踏上台阶的脚猛然顿住。 本来他都把一个药瓶从怀中取出来了,但听屋中的人这样说后,立刻又揣了回去。 “没良心的,早知道不帮你了!” 说完,便走了。 第31章 你还是喜欢我的! 直到天色黑了,元宵佳宴也没有结束。 梅宫雪在偏殿中小憩了一会,感觉身体並没有其他不適,便带著红袖提前出宫了。 虽然今天经歷了很多不愉快,但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復了很多。 今天一点都不冷,又恰逢正月十五,天空那一轮圆月像玉盘一样高高悬掛。 明亮的月光落在地上,和与雪地融为一起,更加美丽。 梅宫雪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放缓了速度。 等回到侯府马车前,她率先挑起车帘钻了进去,那一瞬间,一股陌生的酒气扑面而来。 都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带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红袖就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之后,刚要掀起车帘。 “先別进来!”梅宫雪的呼吸都带了一丝凌乱,但声音还算镇静。 红袖的身形明显一滯,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这样说,但也不敢多问,乖乖留在了外面。 马车內,梅宫雪正被人揽在怀中,而且那人的手正卡在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並未用力,但也足以让梅宫雪感受到了威胁。 有浓重的酒气从身后传来,縈绕在梅宫雪鼻间。 车內的光线和外面相比很暗,梅宫雪的眼睛还没有適应过来,但也根据对方的发力姿態判断出,应该是个男子! 她嚇得都开始发抖了,但很快,竟从这浓重的酒气中分辨出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原本紧张万分的她忽然愣住了,“季云初?” 那人沉默了一下,这才鬆开手。 梅宫雪警惕的转过身,借著照进来的零星月光,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你!” 季云初面上带著明显的醉態,但看向梅宫雪的目光深邃而明亮,恨不得穿透人心。 梅宫雪的心这才平復了些,幸好不是刺客。 但她的声音却更冷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梅宫雪那副慌乱中强自镇定的模样,让季云初觉得很有趣,也很怀念,却不想转眼间又成了这副冷言冷语。 一想到今天宫殿上,她对周赴那副依赖又亲密的模样,心中的妒火就逼著他发疯。 季云初儘量克制,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里是调理的药,赶紧服下吧,否则你的胳膊以后容易留下隱疾。” 说著,他就把瓷瓶递了过来。 梅宫雪却立刻躲开,虽然马车內空间有限,便还是儘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满脸警惕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云初本不是一个善於表达的人,但他今晚也不知是壮了酒胆,还是借著夜色的掩护,很是强势地一把抓住了梅宫雪,將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小雪,我喜欢你!” 他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句深藏心底多年的话。 然而梅宫雪听到后,却忽然轻笑出声:“耍人很有意思吗?我看季將军真是喝醉了!”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今日他当眾逼著自己喝酒羞辱她,看见別人虐打自己时也无动於衷,现在却浑身酒气地和自己说这种话! 他和那些醉后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有什么区別?把她当什么了? 季云初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感觉自己脸上都发烫,却不料得到的是梅宫雪这样的回覆。 黑暗中,他的眸子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拽过梅宫雪的手。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周赴?就因为他今天表现出一点对你的善意?你以为他那是真的爱慕你吗?別太天真了!而且我们自幼相识,都已经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 “这和你有什么关係?”梅宫雪失声质问,然后用力的想掰开季云初的手,可任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是徒劳,那只手简直像铁钳一样。 气得她狠狠瞪了季云初一眼,“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爱搭不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才来说这些话?你只是习惯了我从小围著你转!现在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死了心,你却反过来开始纠缠我了,你是不是犯贱?” 她几乎是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话,可说完之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她感觉身旁的季云初脸色越发阴森,浑身都透著一种危险的气息。 就见他用大拇指拨开了药瓶的瓶塞,然后一仰脖子將药倒在了自己口中。 “你这是干什么?”梅宫雪诧异开口,话都没说完,整个人便跌入他怀中。 两个人真的太近了,梅宫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季云初似乎不想再压抑自己,因为这一刻根本无法压抑。 他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一手揽著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 往前一送,两个人的唇还是碰上了。 “呜呜…” 梅宫雪真是又羞又恼,紧咬牙关不松,有药香瀰漫在口腔內,一颗药丸被灵巧地餵进了她口中。 这双含情的眸子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薄弱,然而下一刻,她便挣扎起来,甚至一口咬在了他唇上。 一股血腥气瀰漫。 却不想,这一下更激起了他心底的征服欲,低头便狠狠吻了下来。 確切地说,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吻,而是占有和侵略! 她越挣扎,他动作越强势。 在她快要窒息时,季云初才大发慈悲地鬆开了手。 梅宫雪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气,片刻后就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无耻!” 季云初不仅没有躲,反而笑了起来,“小雪,我能感觉到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可以肯定,梅宫雪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因为刚刚从她眼中看到了那明显被压抑、被掩饰过的爱意和渴望,绝不是他的错觉。 爱与不爱,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他不明白,梅宫雪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心意! “小雪,用你的心告诉我,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会想办法阻止你和周赴的婚约!”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第32章 嫁杀父仇人? 梅宫雪的確没有见过这样的季云初。 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沉默而倔强的,甚至有些清高。 记得他刚到侯府时,便很少说话,有时几位哥哥趁著爹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他也从不告状,只是在习武时会更加用功。 就是卯著一股劲儿的,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此刻的他真的很反常。 望著自己的眼神,似乎带著一种期盼和渴求,仿佛就等著她一句话。 这样的眼神让梅宫雪有些看不懂,也不屑於懂! 当她开口时,语气很是冷淡的:“我和周赴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季將军请自重!” 她的话简洁又清晰,平静的语调透著疏离。 季云初有一瞬间想抓狂,神情都有些扭曲了,语调都拔高了,“为什么?你都不喜欢他!” 梅宫雪不想再去看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静道:“天下成眷侣者未必都有情,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他的。” 季云初眯起双眼,忽然恶狠狠道:“如果我告诉你,是他杀了你爹呢?” 终於,梅宫雪的脸色变了。 见状,季云初继续道:“外面早有传言,是周赴杀了老侯爷,你难道还要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 梅宫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传说?也就是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季云初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可无风不起浪,你…就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 他的语气这一刻又软了下来,眼神让人心疼。 “季將军此时应该关心的是梅香寒,你不是答应过我爹会照顾她吗?”梅宫雪好意提醒他。 说到这个名字,季云初的眼神才有了波动。 梅宫雪將今天的事看得清楚,宫殿之上,季云初就没有办法拒绝梅香寒的请求,而且有梅家养育他长大的这份恩情在,他二人的婚事是迟早的事。 那他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情?难不成他想两个都要了? 梅宫雪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不停地用袖口擦著嘴角,恨不得赶紧用茶好好漱口。 季云初看著她,再次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难道他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吗? 这时,宫殿应该已经结束,陆续有人出来了。 现在若不离开,等下被人发现了,那便是毁了梅宫雪的声誉。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临走前,季云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梅宫雪一样,“刚刚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但是…小雪,若你有一天反悔了,我会等你。” 说完,他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直到確认他离开,梅宫雪那装出的坚强才渐渐瓦解,眼泪立刻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为什么还会对这样一个人心动呢?真是前所未有的嫌弃自己! 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也回到了侯府。 红袖还在询问刚才的事,她也只是摇头。 当她看见了被遗忘在桌上的那个锦盒后,神色才再次凝重起来。 父亲的死真的和周赴有关吗? 虽然季云初这样说別有居心,但事情若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是坚决不能同意这门婚事的! 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她就必须儘快去见一个人了。 … 侯府的另一边。 梅鹤鸣也是刚从宫宴上回来,正阴沉著脸训斥著面前的两个弟妹,梅长恭和梅香寒。 “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宫殿之上那么多人在,你竟然直接对自家亲妹妹动手?你还要不要名声了?人家以后会怎么看待咱们侯府?” “还有你!宫里是什么地方?人进去之后说话、做事都要万分谨慎,你居然还带了只野猫进去?这次是伤到了小世子,万一伤到的是陛下怎么办?” 梅鹤鸣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后怕不已,他本就是行武之人,气血上涌,就想给梅香寒一巴掌,让她长点教训。 梅香寒被嚇得一缩脖子,她本来就因小咪的死哭得死去活来了,眼睛里全是血丝,“大哥,我知错了!” 梅鹤鸣看著她这副满眼沁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反手將这一巴掌打在了旁边的梅长恭脸上。 梅长恭连躲都不敢躲。 倒是梅香寒这下哭得更伤心了,赶紧將身子护到了他面前,“大哥如果生气还是打我吧,三哥他也只是想要维护我而已,他看不惯姐姐的独断专横,这才一时衝动!” 梅长恭闻言微微抬起头,看著面前那娇弱的身影,一阵感动。 同样是妹妹,这能怪他偏心吗? 宴会之上,那个梅宫雪对他这个哥哥只会嘲讽、顶嘴、忤逆,哪里像梅香寒这样理解过他? 但他也知道今天做得不妥,“大哥放心,明日我就去给小雪赔罪!” “你说你有多糊涂!”梅鹤鸣恨铁不成钢地看著他,“你今天可不只是丟了咱们侯府的人,还损了人家寧王的顏面,你以为谁有能力能帮你在兵部安排一个职位?要是没有小雪的这桩婚事,谁会给你这个脸?” 梅长恭猛然抬头,“我的差事,难道是寧王和兵部的人打了招呼?” 梅鹤鸣长长嘆息一声,“小雪她在府里也住不了几个月了,你別老和她置气,哄哄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了!” 话点到为止,梅鹤鸣便让人將梅香寒送回梅苑,自己也离开了。 梅长恭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直响。 原来就连自己的差事,都是靠著梅宫雪去联姻才换回来的吗? 这…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自己今天还当眾卸了她一条胳膊,便更是懊悔不已。 梅长恭真想硬气地一拍桌子,大不了自己这官位不要了,也不要梅牺牲自己妹妹去联姻。 然而,他不敢。 自己到底什么能力,他能没数吗? 不去兵部的话,还能有其他的肥缺?而且寻常的閒职,他又看不上!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把自己名下的店铺、房契都翻了出来。 今天的事,的確有他不对的地方,大不了儘量弥补就是! 明天,他还要去库房,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送给她就是! 一想到,当梅宫雪成亲之时,自己突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嫁妆单子交给她,这事得多有面子啊! 到时梅宫雪一定会感动到哭的,会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对她的事有多上心。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家人。 第33章 爹的忌日 第二天,周赴的聘礼便到了。 而且很快,还有太监前来宣旨,这桩婚事竟是得了陛下恩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梅宫雪还有些懵,一问才知,原来昨日的元宵佳宴上,周赴猜灯谜夺魁,当陛下问他想要何赏赐时,他便提了这桩婚事,这才有了这道圣旨。 昨天周赴好像是提了一嘴,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就是为了討这道旨吗? 但梅宫雪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毕竟从昨晚得知父亲的死可能和周赴有关后,心里便很是不安。 她看著面前那只锦盒,心里清楚,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红袖,我前两天让你买回来的黄纸香烛灯等祭奠的东西放哪里了?” “奴婢都放在库房了,小姐现在就要用吗?” 梅宫雪算了一下日子,只是道:“先去拿回来吧!” 去桑梓山祭奠的事情早就计划好了,就是怕正月十五期间,买祭品的人太多,好东西都被抢光了,这才特意提前备好的。 … 另一头的梅苑中,梅香寒正在院中哭得淒淒哀哀。 她亲自用锄头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將裹著白布的小咪尸体轻轻放了进去。 “小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真能投胎,以后也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特意让人端来了几盘小炸鱼,都是小咪还在时就最爱吃的。 然后她还用挖出来的土,加上石头,垒起了一个坟包,前面还用木板立了一块碑——“小咪之墓”! 不仅如此,梅香寒身上还掛了白,她想著也算是为小咪服丧了。 管家刚刚路过时扫了一眼,立刻便注意到了那个新的坟包,看得直皱眉,觉得这年还没过完呢,实在是晦气,便將此事告诉了梅砚君。 奈何二小姐受宠啊,其他主子根本就不管,只说了一句隨她去吧! “怎么只有鱼肉祭奠,我不是还让你们去买了香烛黄纸吗?”梅香寒边哭边问身边的丫鬟。 “回二小姐,昨天刚过完正月十五,街上卖香烛黄纸的都没货了,要不咱们就用小鱼乾祭奠吧,小咪在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谁料,梅香寒立刻就发起脾气来,“不行,一样都不能少!小咪它死得那么惨,我不允许你们这样敷衍它!” 正说著,小娥就看见红袖带著个小丫鬟,从库房方向匆匆往桃苑走去,两人的筐里装著的正是祭祀用的香烛等物。 “二小姐,你快看!那不是现成的吗?要不咱们先借来应个急?” 梅香寒看到了,面上一喜,“好好好,你们快去!” 说著,小娥便带了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似乎还和红袖爭执了一番。 好在仗著人多,还是成功地把那些东西夺了过来。 “太好了,小娥,还是你聪明!” 梅香寒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亲自在铜盆里点了火。 所以当红袖回去稟报,並带著梅宫雪过来时,看见的只剩下一地灰烬了。 梅宫雪的脸色十分难看,直接闯进了梅苑,“我的东西谁让你们抢走的?” 梅香寒有些心虚地侧过脸。 小娥则立刻站了出来,“不要为难我们家小姐,是我带人拿回来的,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吗?等会我按照十倍的价钱赔给你们就是!” 梅宫雪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就窜起来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红袖就直接衝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了小娥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力道十足。 就连梅宫雪都是一愣。 就见红袖甩了甩手,气鼓鼓地指著小娥的鼻子开骂:“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和小姐说话?我不管你们在自己院子里祭奠哪个阿猫、阿狗,但你抢了我们的东西这是事实,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不仅不道歉,居然还有理了不成?” 梅宫雪就在旁边听著,这才痛快了些,看来自己的小丫头也有进步啊! 小娥捂著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颤抖著指著红袖,“你敢打我?这可是在我们梅苑!” 说著,她竟还想还手。 梅宫雪赶紧將红袖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脚就踢在了对方膝盖上。 小娥往前一扑,立刻摔了个狗啃屎,还吃了一嘴的香灰。 梅香寒可是心疼坏了,赶紧將她扶起来,眸子瞬间就湿润了,微微咬著下唇道: “你们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再说了,小咪的死,姐姐你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吧?这些东西,本就应该是你用来赎罪的!” 梅宫雪冷哼,“我的责任?那好,我问你,偷偷把猫带进宫,害它置於险地的人是谁?” 梅香寒一愣,“是我…” 梅宫雪又道:“我特意吩咐过要给猫栓上绳索,偷偷把绳索解开,放任它闯祸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眼中泪水越聚越多,声音也低到几乎听不见,“是…是我。” 梅宫雪怒目看著她:“小咪的死怨不得旁人,它就是被你的任性害死的!” 梅香寒连退数步,眼中满是震惊,难道真是自己害了小咪? 不!不可能! 她那么疼它,只是怕它寂寞,绝不是她害死了小咪!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真是有理说不清,特別是看到小娥那高肿起来的脸颊后,更是愤愤不平地瞪了梅宫雪一眼。 “姐姐你真是变了,变得让人失望,做事竟然这般专横跋扈,像你这样善於狡辩、推卸责任的人,即便是用这些东西祭奠,满天神佛也绝对不会收下你的心意,更不会替你去保佑亡者的!” “梅香寒!”梅宫雪怒喝一声,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她本来想著大嫂那边刚刚有身孕不久,就算为了嫂子的身体,也儘量不要在府里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但她对面前这个无知的蠢货真是忍无可忍。 “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难道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爹爹去世整整三年!这些东西我本来是要祭奠他老人家的,可你居然为了一只猫,而诅咒爹?你到底有没有心?” 梅宫雪眼中的恨意汹涌澎湃,被她死死盯著的梅香寒立刻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慄。 第34章 一个小小的教训 梅香寒整个人也是惊在了原地。 是啊,她怎么忘了明天就是爹的忌日!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若是神明真的听见了,不保佑爹爹,那可怎么办? 別说梅宫雪不会原谅她了,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梅宫雪明明可以早一点说的。 她要是说这些东西是给爹爹准备的,自己怎么也不会动的! 梅香寒越想越伤心,当即眼眶发酸,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泪来。 这一幕,正好被闻讯赶到的梅长恭撞见了。 他今早听说了皇上赐婚的旨意,担心梅宫雪到时候的嫁妆可能会被人嘲笑寒酸。 所以特意亲自跑了一趟库房,从自己珍藏的古董玉器里再多挑几件来,想到时候给梅宫雪做添妆。 可他都没等进库房呢,就听下人说梅苑这边吵起来,好像还动了手。 当梅长恭赶到时,看到梅香寒那双眼睛都哭得血红血红的,可是给他担心坏了,立刻冲了过来,对著梅宫雪怒道: “上次阿香主动去找你,哪怕是在你院子里站等了一个时辰感冒了,我最后都没有怪你,那这次呢?你居然明目张胆地带著人跑到梅苑来撒野了,这像话吗?” 梅宫雪看著眼前,这再次上演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幕,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有些时候,她真不想和他们说话,感觉跟他们在一起久了,自己的脑子都变笨了! 现在,她哪怕是看到梅长恭喘气都烦! “梅长恭,你的脑子是不是小时候练骑马的时候,被马蹄子踩坏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梅香寒一哭,你便来指责我,难道会哭就有理了?”梅宫雪寒声道。 梅长恭眉毛一立,气得直喘粗气,枉费自己刚刚还惦记著给她添一些嫁妆,她居然这样说自己? “小雪,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哥!” 谁知这话一出来,简直都把梅宫雪听笑了,“你的妹妹不正被你护在身后吗?看她那一汪眼泪多招人心疼啊,你应该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胳膊也卸了吧?” “你!” 梅长恭喝斥一声,想要反驳回去,张了张口,却是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特別是梅宫雪那双漠然的眸子嘲讽地看著他时,更是感觉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哥,你没事吧?彆气坏了身子!”梅香寒一脸关切地扶著他,示意他消消气。 看到她,梅长恭的心情才顺畅了些。 阿香多懂事啊,这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梅宫雪怎么就是喜欢和他作对呢? 想到这,梅长恭低头看了看昨夜连夜整理好的嫁妆单子,忽然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直接动手,狠狠地撕毁了那张嫁妆单子,揉成纸团后一把丟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然后又狠狠瞪了梅宫雪一眼,“我就是把这些东西扔给乞丐,也绝不会送给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 梅宫雪知道这话是在骂自己,放在以前,她听了可能觉得心里委屈,但现在她已经是练就的刀枪不入了! 因为和这些人动气实在是不值得。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梅长恭似乎还无法相信,“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烧掉的这是什么吗?” 只要梅宫雪认个错,那他就收回刚才那句话。 梅宫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都懒得看他,“我不稀罕你送的东西,三爷还是自己留的吧,免得下次再惹出什么祸来,还得腆著脸拿大嫂的嫁妆出去给你打点!” “梅宫雪!”梅长恭大怒,他今天一定要给梅宫雪一个教训。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听身旁一声轻斥,“三弟,你这衝动的性子真要改改了!” 是梅砚君来了! 梅香寒和梅长恭立刻行礼。 梅砚君则是有些复杂地看了原地不动的梅宫雪一眼,“管家都和我说了,这件事確实不能怪小雪!” 梅长恭立刻追问,“这是为什么啊?” 梅砚君摆摆手,又扫了一眼心虚低头的梅香寒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本来就想著和你们说一下明日去桑梓山祭拜父亲的事情。放心,香烛等物我来准备!”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梅宫雪说的。 梅砚君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既然应下了,那便不会出太大的紕漏。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 梅砚君接著道:“大嫂现在怀著身孕,桑梓山路远,舟车劳顿的不適合去!而且大夫说嫂子的胎象还不怎么稳,所以昨天宫里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惊扰大嫂休息了!”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点头应下,对他们来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然不会主动提。 梅砚君主要担心的还是梅宫雪,担心她因为昨天受了委屈,转头就去和大嫂告状! 梅宫雪还能看不懂他的小心思?永远都是话里有话! “三爷请放心吧,我也不会和大嫂乱说的,没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著,她也不等那几人的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二哥,你看她什么態度?”梅长恭一脸愤慨地指著梅宫雪背影埋怨。 梅香寒轻抿嘴,那双委屈巴巴的眸子眨了眨,“哥,你们觉不觉得,姐姐她好像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梅砚君也是嘆气,“算了,由她去吧,你们两个最近也安分些,不要去招惹她!” 梅长恭倒是认同梅香寒,觉得梅宫雪越来越过分了,“都看到了吧!能全怪我打她?她压根就不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若这样骄纵下去那还得了?” 梅砚君的眉心都拧成了疙瘩,却没有回话。 梅香寒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三哥他也是见我哭了,所以心疼我,二哥,你別怪他!” 梅砚君心里其实也不舒服,梅宫雪对他的態度为何也这么生疏了? 虽然梅宫雪这个妹妹不是他看著长大的,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多年,小时候也总粘著自己,脆生生地说她最喜欢二哥了! 如今,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二哥,明日去桑梓山的马车我来安排吧!”梅长恭突然道。 梅砚君也没多想,直接点点头,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梅长恭则看向了桃苑的方向,真是越想越气。 是时候,给梅宫雪一个小小的教训了,否则以后这个家都装不下她了! 第35章 最好的嫂子 梅宫雪回到自己院子后,想了想,將那只锦盒揣在袖中,然后便起身去探望大嫂。 她可不是想告状! 不管怎样,梅砚君刚刚有一句话是对的,家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大嫂的身体。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梅家每个人都是要內疚一辈子的。 当梅宫雪赶到门口时,发现丫鬟们正急匆匆地跑进跑出,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她心头一跳,脚下立刻加快。 进去后,阿莲正守在温可的床头,她可是嫂子的陪嫁大丫鬟。 见梅宫雪来了,她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著梅宫雪走远了些才道: “大夫人刚刚又折腾了一早上,真是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吧!” 梅宫雪的心都跟著揪起来,將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了里面的人,“我听说嫂子的胎象不稳,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莲面露心疼,“其实胎象还可以,毕竟月份还小,但夫人她之前的风寒还没好,现在有了身孕就不敢乱吃药了,难受也只能硬挺著!” 梅宫雪顿时焦急,“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没有让大夫开一副温和些的药吗?” 阿莲摇头,嘆了口气才道:“夫人她的年纪可不小了,若是这一胎留不住,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为了孩子,夫人她什么药都不肯喝!” 梅宫雪看著床上的温可,哪怕是睡梦间都微微皱著眉,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总感觉嫂子这辈子好像就没怎么为自己活过,自从嫁进梅家后,便有操不完的心。 梅宫雪是真心向神明祈祷,一要好好的保佑她的嫂子平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看样子夫人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大小姐要不先回去?等夫人醒了,奴婢就派人去知会您一声!” 阿莲知道梅宫雪放心不自家夫人,这才提议道。 梅宫雪却是没有急著走,“阿莲姐姐,今天来给嫂子看诊的是她上次给我提到的那位周大夫吗?他人在何处?” 阿莲点头,“就是他,医术很好的,刚刚小丫鬟陪著去抓安胎药了!” 梅宫雪一听人没走,立刻道:“那我在这里等著他,正好有件事情想向他请教。” 阿莲以为她是要向周大夫打听温可的身体,便也没在意,將她领到了前厅等著,自己则赶紧回去照看自家夫人了。 等了许久,一位满头银髮的老者由丫鬟领著走了进来。 对方面上虽然皱纹满布,但双眼依旧有神,身上还带著一股淡淡的药香。 梅宫雪连忙起身行礼,“可是周大夫?” 周乾元点了点头,“大小姐特意在此等候老夫,可是有事?” 梅宫雪立刻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將里面的药丸递了过去,“劳烦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药?” 周赴送给她的锦盒,她昨晚终於打开了那道藏诗锁。 设计的锁有数种排列方式,都是可以成诗的,但只有一句是暗中隱藏了她名讳的。 梅宫雪一试,果然就打开了。 里面也的確像周赴所说,是一瓶药丸。 但梅宫雪现在已经不怎么信任对方了,这才找来大夫帮忙瞧瞧,可別是什么不好的药。 就见周乾元將其中一颗药丸放在掌心,先是闻了闻,又用水溶了一些舔了舔,眼角的鱼尾纹都隨著他的动作而轻轻颤抖,看起来很是专注认真。 “这药老夫还真是头一次见,应是专门治胃病的,药性很温补,最適合那种因常年劳损而导致身体虚亏的人服用,千金难得啊!” 梅宫雪听得怔怔出神,原来真是好药。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送走了周大夫,她又心情复杂地看著那个锦盒。 按理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最是需要这种药。 但到底自己父亲的死是否和周赴有关呢? 这药她现在也不敢收啊! 看来,只能等明天去见了那个人后,才能见分晓了! 又过了片刻,阿莲派人过来,说温可已经醒了。 当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发现温可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桌前忙碌著,看册子的手飞速翻阅,一边还用纸记著什么。 梅宫雪立刻一皱眉,“嫂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帐本什么时候看不行?” 温可见她来了,立刻笑著冲她招招手,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可不是在看帐,我这是在给你准备嫁妆呢,今天早上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我就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嫂子自然得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可不能让我家小妹受了委屈!” 梅宫雪眸光微闪,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锦盒。 如今圣旨已经下了,婚事几乎算得上板上钉钉,万一爹的死真和周赴有关… 嘖! 梅宫雪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夺下了温可的笔,“嫂子,你可別忙这个了,一份嫁妆而已,我也不是很在乎。” 可原本面带笑容的温可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小雪,这件事你可不能这么想!嫂子知道,三年前的事情让你寒了心,总想著和侯府的每个人都划清界限,心里对什么事都不爭不抢的,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割捨,比如老侯爷!” “侯府的家业是他老人家一手打下来的,你是他的女儿,那便理所应当有你的一份!该是你的,咱可一分都不能退让!” 这话听得梅宫雪很是感动,她知道嫂子这是怕她自暴自弃,不懂爱惜自己! 她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好,嫂子可要给我备一份厚实的嫁妆,让我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难得见她露出以往的娇憨之態,温可也很欣慰,悄悄用胳膊压住了其中一份单子,没敢让梅宫雪看到。 那是温可从自己嫁妆里拨出的一份! 这个妹妹在那三年里实在吃了太多苦,她只是希望能尽一点自己的心力,让妹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梅宫雪便回了桃苑。 晚饭前,下人来稟,说是梅长恭想见她,主要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情和她道歉,顺便还要商议一下明天去桑梓山祭拜的事情。 梅宫雪一听到他的名字都皱眉,更是懒得见他。 便让人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適给挡了回去。 第36章 咬痕 翌日,早饭过后,侯府的几辆马车便陆续出城了。 桑梓山离京城並不算远,有山有水,形如巨龙,是块风水宝地。 据说整个桑梓山上有近百座大型墓葬,无名的荒墓更是不计其数。 马车上除了梅宫雪,梅家的三兄弟也都在,却唯独不见梅香寒。 梅宫雪虽然不喜欢她,但今天这种去看望父亲的日子,她可不希望对方缺席! 在问了梅砚君之后,对方却神秘一笑,说等一会儿就有人送她过来了。 梅宫雪便也懒得再问了。 路程虽不算远,但也不近,中途路过几个茶摊儿时,车队便停下来歇脚。 梅宫雪也立刻跳下来,却没有去茶摊,而是向著深处寻去。 她在找记忆中那间酒馆! 虽然只是一家小作坊,店主自己酿造的酒,但味道却很独特。 小的时候,程叔最喜欢喝他们家的千里醉了! 自己此次去桑梓山除了祭拜爹爹,还要去拜访一下程叔! 程叔不仅是父亲的心腹侍卫,还是父亲乳母的儿子,也算是看著自己大的。 但在三年前父亲战死的那一仗中,程叔的双腿也断了,没办法再策马挥刀,之后便隱居山林。 他现在就住在桑梓山上,算是为父亲守陵。 程叔对父亲一向忠心耿耿,梅宫雪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家中的几位哥哥。 当初大哥他们都说父亲是被赵章害死的,然而,在她嫁过去的三年间,发现事情並没有那么简单。 赵章只是父亲上战场的其中一个诱因。 梅宫雪知道父亲的確是死在了战场上,但到底是被谁所杀,外面有很多传言。 有些话,她一定要听程叔亲口说。 这两天梅宫雪一直惦记著自己想要的答案,此时马上就要见到人了,心思不免恍惚。 在看见那家酒馆还在营业时,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可一只脚刚跨进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身子瞬间向后仰去。 “小姐!” 红袖赶紧去扶,早梅宫雪已被另一个人稳稳接住了。 梅宫雪刚想说声对不起,突然一股熟悉的凛冽体香涌入了她的鼻腔。 她机械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红袖又唤了她一声后,她才惊觉,赶紧鬆开了对方的手,“多谢季將军!” “你也是来买千里醉?”季云初问道。 他的眼神並不似那晚的热切,但却深不见底。 或许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梅宫雪都能感觉到他说话带起的风拂过耳畔,一阵酥麻麻的感觉,撩动著人的心。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来这里祭拜母亲时,就是她带著季云初过来买酒的。 那时,他们还偷偷尝了一口,辣得很! 少年人总是美好的。 梅宫雪儘量抚平心中惆悵,抬头看向对方,“是啊,很久没喝了!” 季云初:“来晚了,今天的千里醉卖没了!” 梅宫雪:“那我买別的就是。”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唇上那个刚结痂没多久的小伤口,很醒目。 梅宫雪当然知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立刻避开了视线。 可不知为何,目光又总是下意识往那里瞧,脸上莫名发烫。 “怎么又是你?”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显是孩子的声音,“京都这么小吗?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不会是偷偷跟著我们来的吧?” 就见齐文宣小小的人正叉著腰,面露不耐的仰著脖子盯著她。 梅宫雪一皱眉。 季云初立刻將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训斥,“没规矩!” 齐文宣却是嘟起了小嘴,埋怨道:“今天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出来吗?为什么还能碰见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上次就是她把我未来婶婶气走的!” 一家三口? 梅宫雪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侧头一看,果然见门后又走出一人。 正是那位娇娇弱弱的梅香寒,她一双大眼睛总是氤氳著水汽,似乎隨时都会流下泪来! “姐姐!”梅香寒向她行了一礼。 梅宫雪有些意外,瞧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那边的季云初,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梅砚君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季云初和老侯爷的感情不错,肯定也是会在忌日拜祭的。 梅砚君便安排这两人一切,想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吧! 倒是梅香寒,视线不安地落在了季云初刚刚扶过梅宫雪的那只手上。 她与梅宫雪就隔著一道门,面对面站著,真好似一面镜子,只不过门內那个明显更加招人怜爱。 齐文宣那颗小脑袋立刻钻过来,用手拉住了梅香寒,明显和她很熟。 “香寒姐姐不用怕她!她这次如果再打你,我就让叔叔替你教训她!” 梅宫雪看著他们三人这样站在一起,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意思,“我只是想过来买两坛千里醉送给程叔,倒是巧了!” 她大致解释了一下,便侧过身示意他们先走。 齐文宣却气呼呼道:“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是故意往我叔叔怀里撞的,好討厌啊!” 大部分小孩子还是喜欢小动物的,特別是软绵绵的猫咪。 齐文宣现在想到小咪的死还很伤心,固执地將责任都归咎在了梅宫雪和那个周赴身上,本来他见梅宫雪的第一面就没好感,这下成见更深了。 梅香寒將齐文宣的话听在耳中,小嘴紧紧抿著,又看了梅宫雪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委屈的样子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梅宫雪懒得和一个小毛孩做口舌之爭,只是侧过身让路。 季云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扫了一眼梅宫雪那眉眼间的冷漠,便没出声。 齐文宣见梅宫雪根本没搭理自己,就越发气恼了,觉得她看自己是个小孩,便直接无视了他。 他还想说话,却被季云初瞪了一眼,三人这才出了酒馆。 梅宫雪也平静地抬脚往里走。 齐文宣眼睛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拉著梅香寒的手,撒娇道:“不要理她了,香寒姐姐,我们走吧!” 然后他又转过头,也向著梅宫雪挥了挥手,脆声声的道:“阿姨再见!” 梅宫雪身子一僵。 明明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被叫姐姐,一个却被叫阿姨! 是在嘲讽自己老啊! 梅宫雪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耳畔好似还能听见那句清纯、清澈、天真的童声, 最后,满心苦涩地走了进去。 第37章 答案 “怎么这么没礼貌?” 季云初立刻一巴掌拍到了齐文宣的后脑勺上训斥道。 齐文宣的小眉头立刻皱起,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很是委屈。 叔叔对他一向最是宠爱,怎么为了个外人来指责自己? 梅香寒知道齐文宣刚刚那么做也为了自己,赶紧道:“文宣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隨口一说罢了,姐姐不会往心里去的!” 齐文宣也直往她身后躲,还不忘朝她调皮地一吐舌头。 就说香寒姐姐最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向著自己,这才是他的未来婶婶! 季云初毕竟也心疼孩子,不忍苛责,但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梅宫雪正轻声和身旁的红袖说话,红袖似乎还在为齐文宣刚才的话气愤不已。 梅宫雪的侧顏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神情温和,正宽慰著对方,好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季云初都看得有些呆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似乎只有记忆中她才是这样的好脾气,耐心又豁达。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现在当她面对自己时,面上就只有刻意保持的疏离。 童言无忌,梅宫雪应该也没有计较,季云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回头来直接拎著齐文宣的耳朵道:“今天上完香后就直接回家!” 齐文宣一惊,“啊?你不是答应过人家,可以多玩一会儿的吗?” 他撅著嘴,似乎有意想要气一气季云初,“那叔叔你跟我说实话,你嘴唇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之前他在家就问了好几次,叔叔都不肯说。 听齐文宣这样问,梅香寒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毕竟季云初唇上的那道伤口实在太明显,她早就想问了,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口。 而且在唇外侧的咬伤很奇怪啊,瞧著就像是被某个人… “该不会是被香寒姐姐咬的吧?”齐文宣一派天真地说了一嘴。 梅香寒立刻垂下头,“文宣,你別瞎说!” 虽然是这样说著,但她的两颊还是迅速飞起两团红云。 季云初却是神色凌厉地看了齐文宣一眼,“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丟回去!” 齐文宣赶紧又往梅香寒身后躲了躲,不满意道:“总不会是刚才那个阿姨咬的吧?” 本来孩子只是隨口一说,以为叔叔会立刻反驳的。 结果季云初那原本凌厉的神色竟是有一瞬的飘忽,似乎在犹豫著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么一犹豫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 梅香寒震惊的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心头。 难道真的是梅宫雪咬了季云初的嘴唇?那这二人当时到底是在做什么? 梅香寒都不敢深想。 如果是的话,那姐姐她也太放荡了!明明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居然… “云初哥哥!” 梅香寒的声音里明显带著颤抖,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 只要季云初摇摇头,那自己一定会相信他! 然而,季云初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走吧”,然后便带著齐文宣先往前去了。 梅香寒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但很快,又被她抹了个乾净,赶紧追了上去! … 梅宫雪买了两坛其他的酒,便回到了马车上。 行驶途中,她还是忍不住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透著些营养不良的蜡黄,双眸也由年少时的明亮变得充满了疲惫,受了这么久的蹉跎,可不是几天营养品能把气色补回来的,看起来还真是老了许多。 “小姐別担心,奴婢明天就去给您买回最好的胭脂水粉,只要稍稍一打扮,容色定会更胜从前的!” 红袖语气颇欢快,明显是想逗她开心,可眼中却满是心疼。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 其实梅宫雪脸上还没到长皱纹的地步,只是她的眼神早已暗淡,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辛劳与疲惫,这才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老了许多。 “没关係。”梅宫雪浅浅一笑。 老就老吧,她也不在乎了。 幸好侯府今天出门早,还未到晌午,马车便到了桑梓山。 兄妹几个都先后给父母上过香,又磕过了头。 又过了一会,季云初才带著梅香寒赶到,梅鹤鸣还在责备他们怎么来到这样迟。 而梅宫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梅香寒看向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她不想在爹娘灵位前和对方有什么爭执,便悄悄退了出去。 正好,她打算去后山见一见程叔。 程叔住的小院很幽静,虽不大但东西很齐全。 有一小块池塘,一片菜地,好像还养了一群鸡,台阶旁放著武將经常用来练习臂力的石锁。 真是好几年没见到程叔了! 自己小时候眼中高大的男人如今乾瘦许多,坐在轮椅上来去自如,显然已经適应了这种生活。 见到梅宫雪,程文光也很高兴,赶紧將她往屋里让。 屋中炉上还烧著水,梅宫雪亲手將带来的酒烫好了斟给他,然后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周赴杀了他? 程文光还是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柄,梅宫雪知道这是他以前养成的小动作,说明他正在思考。 在梅宫雪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嘴角紧抿,神色讳莫如深。 梅宫雪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程文光才缓缓开口:“大小姐,侯爷已经过世多年,很多事情都过去了,过多的深究只会徒增烦恼,以后这件事情就不要问了!” “至於你问的那个叫周赴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和你说,和他无关!外面的確有些传言说是周赴杀了侯爷,那是因为寧王与侯爷政见不合,而周赴又是寧王的手下,这才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梅宫雪稍稍鬆了一口气,可紧接著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为何关於爹爹的死,程叔也不愿意过多透露呢? 程叔早已退居山野,梅宫雪不愿意让他为难,便转移了话题,又陪著他聊了会天,许久后才起身告辞。 不管怎样,她至少能確认周赴並不是自己的敌人,那这一趟也就不算白来。 至於其他的事情,日后还可以慢慢探究。 梅宫雪这样想著,回到了前山。 “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等你半天了!”梅长恭正坐在堂前。 “我去陪程叔说了会话。”梅宫雪说完便在屋中扫了一圈,面露疑惑。 “不用找了。”梅长恭道:“大哥和二哥今天还有事忙,已经提前回去了,我和阿香可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你。” 正好这时下人们也打扫完卫生,一行人便准备下山回城。 梅宫雪上车前却是察觉到了异常,“咱们不走官道吗?” 第38章 劫匪 梅长恭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走小路,抄近道,免得回去晚了城门都关了!” 梅宫雪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今天毕竟是因为自己去见程叔才耽搁了时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 “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梅长恭越加不耐烦:“大哥他们先带回去了唄,你就別矫情了,一辆又不是坐不下!” 说著,便率先跳上了马车。 梅香寒也紧隨其后。 梅宫雪感觉有点奇怪,但她也怕回去晚了进不去城,便赶紧带著红袖上车,坐在了最外沿。 她不想和那两个人说话,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渐渐行进。 可没过多久,身旁就传来了那个让人心口一闷的声音。 “姐姐!” 梅宫雪嘆气,只能睁开眼睛。 就见梅香寒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近前,而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 梅宫雪真是觉得心累,语气也带著几分不耐烦,“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可能是她的態度过於敷衍,让梅香寒觉得更加委屈,眼圈立刻红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初哥哥嘴唇的伤是你咬的吧?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我又不是傻子!已经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一定背著我私下偷偷见面了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你就不要骗我了!” 梅宫雪面色一白,立刻在心里將季云初骂了好几遍。 都怨他! 梅长恭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听完了梅香寒的话,瞬间火冒三丈,“季云初嘴唇上的伤居然是小雪咬的?” 刚刚季云初给老侯爷上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嘴唇的伤口,那个位置实在是曖昧,很难不让人遐想。 他还以为是阿香弄的呢! “小雪!”梅长恭恶狠狠地瞪了梅宫雪一眼,“阿香说的都是真的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梅宫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梅长恭:“看看你这个心虚的表情!你赐婚的圣旨都到了,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到底是让你把季云初给勾引到手了对不对?你现在连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这话太难听,梅宫雪立刻恼怒地看向他,“我可没兴趣勾引他,是他非要…所以我才咬了他一口!不信你们就去查,我这两天连大门都没出过!” 梅长恭的脸却更黑了,“你骗谁呢?从前人家都懒得多看你一眼,现在几年不见,还能对你纠缠不休?” 梅香寒也是拼命的摇头,“不可能的!云初哥哥一向克己復礼,对我更是从不越雷池一步,他不是那种人!” 梅宫雪的语气也越来越冷,“听你们的意思,我是那种人,对吗?” “也不是…”梅香寒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於还是落了下来,由断断续续变得泣不成声。 看得出来她这次真是伤心到了极点,仿佛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了出来。 见她难过成这样,梅长恭心中的怒意是怎么都压不住了,“梅宫雪!你真是让人太失望了!现在竟如此的不知廉耻,简直给侯府丟人,今天我就替爹好好管教你一下!” 马车还在行驶中,梅长恭便突然抬脚,猛地將梅宫雪直接踹下了车! 梅宫雪可不是习武之人,本就瘦弱的身体被这一脚踹出老远,脸上痛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口中一阵腥甜,被她强忍著生生压了下来。 就见梅长恭一把掀开车帘,衝著她怒道:“自从除夕那天將你从大牢接回来后,全家人谁不是处处让著你?可你倒好,不管对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阿香更是为了你的事多次掉眼泪,一直在討好你,可你却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你若是看我们都不顺眼,有本事別回侯府啊!正好这山上人少,你就自己走回去吧,路上也好好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都做错了些什么!” 说完便甩下车帘,衝车夫一声冷喝,“回城!” 车夫是他提前就安排好的自己人,看都不看梅宫雪一眼,驾著马车直接离去。 “三哥!”梅香寒嚇得大叫一声,焦急地扫了一眼马车外,“咱们就这样把姐姐扔在山上,实在是不妥啊!” 这片刻的功夫,梅长恭就將刚刚被他打晕的红袖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放心,我才没有她心狠,已经给她留了一匹马!但她的性子必须得磨,这眼看著就要出嫁了,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办?人家会像咱们这么惯著她吗?” 梅香寒听著觉得还蛮有道理的,担心之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梅长恭打断,“你啊,就是人善被人欺!不要再说了!” 梅香寒不敢再劝,可心中却是隱隱不安。 … 二月寒冬,光禿禿的山林里空旷异常,静得嚇人。 梅宫雪看著绝尘而去的马车,除了最开始气愤了那么一下,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亲人拋弃了。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艰难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將裤脚塞进了靴子里。 检查无误后,她便默默牵著马往山下走。 地很滑,脚下积雪厚的地方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梅宫雪终於知道梅长恭为什么特意选一条小路了,她试著喊呼救,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 儘管她將衣领拉起,但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颳得她脸痛。 但和大牢里的酷刑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真就这样走下去,倒也没什么。 可突然间,梅宫雪牵著的马躁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断在原地打转。 正是这时,山路的前后,各冒出两名蒙面的黑衣大汉! 第39章 什么地图? 梅宫雪一惊,立刻停下了脚步,“你们是何人?” 她的声音轻微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但对面一言不发,反而慢慢向她靠拢。 梅宫雪將手中的韁绳缠紧了一圈,再次扬声道:“几位壮士若是求財,我身上还有十几两银子,可以借给阁下应急,也劳烦行个方便!” 她快速扫了一眼那几人,发现对方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又赶紧道:“若是求色,我怕诸位是打错了算盘,我乃安国侯府嫡长女,你们若是敢动我,我的三位哥哥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种时候,那三个棒槌还是能拿出来唬唬人的! 只是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 毕竟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里,这四个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劫匪,不太可能为了这么点利益冒著大风险吧? 然而,那四个人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直接用刀指著她,厉声问道:“你可是赵章的妻子?” 梅宫雪脸色骤变。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但还是能勾起她心底的恐惧。 见她未置可否,那人继续追问,“地图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什么地图? 梅宫雪有一瞬间的懵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想从自己身上找东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看著对方手中的傢伙,梅宫雪咽了咽口水。 若自己此时说不知道有什么地图的话,那定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梅宫雪故作瞭然地道:“哦~你们要找的是地图啊,的確在我这里,你们若是想要就给你们,只是得留我一条活路!” 她一边说著,手上的韁绳又缠紧了一圈。 那几个劫匪见她这么配合也有些意外,“好,东西交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梅宫雪笑了笑,然后转身作势就要去摸马鞍子,似乎想要在旁边的兜子里找些什么。 几个黑衣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梅宫雪屏住呼吸,见几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娇小的身子立刻翻身跨上了马背。 “驾!” 她毕竟是將门之后,从小都是专门学习过马术的。 虽然这些年不曾骑过,但这些基本功早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机会稍纵即逝,梅宫雪不敢耽搁,勒紧韁绳策马向前冲了过去。 毕竟是下山的路,马儿借著俯衝蹄子高高扬起,直接从前方的两人头顶一跃而过! 愤怒的声音夹杂著风从身后传来,“妈的,敢耍我们,快追!” 梅宫雪此时也顾不得在下山的雪路上骑马有多危险了,一路狂奔。 侯府的马都是良驹,速度是真不慢。 全力衝刺之下,很快就到了山脚,然而身后那几个人更是紧追不捨。 梅宫雪面上一喜,眼看就要下山了,到了平地上,自己有马,那几个人就不好追了! 身后几人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一人直接拔刀就要甩过来。 “等等,留活口!” 说著,將刀插回刀鞘,然后瞅准时机直接朝著马腿关节处猛砸了过来! 马儿长鸣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坐在马背上的梅宫雪更是直接被摔飞出去,在雪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后脑猛地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城门处,侯府的马车回来了。 季云初看到后立刻迎上去,然而下车的人却只有梅长恭和梅香寒。 “小雪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下意识问。 “她和程叔多聊了会,在后面呢,晚点就到!”梅长恭说这话时脸上不红不白的。 可梅香寒是不愿意骗人的,特別是季云初,正想说出真相,却被梅长恭用眼神制止了。 她眨眨大眼睛,似乎很纠结,但在看到季云初唇上的那个伤口时,还是闭上了嘴。 梅长恭想转移话题,瞧了季云初一眼,发现对方正拎著两罈子酒,“咦?你还带了酒!不会是特意等在这请我们吃饭吧?” 梅香寒也下意识看过去,酒罈子上贴著红纸,写著“千里醉”三个字。 千里醉? 这个酒的名字好熟悉啊! 梅香寒突然记起,今天上午梅宫雪说自己要喝的那种酒,是不是就叫千里醉? 云初哥哥不会是买了千里醉,特意在这里等姐姐的吧? 她眼神一暗,但又一想,只不过是两罈子酒而已,也没什么的! 几人在桑梓山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此时都饿了,便就近找了一处酒楼。 临上楼前,侯府的马车內似乎传来了什么异响! “什么动静?” 季云初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超群。 “没什么,刚才在山上打了只野兔!”梅长恭拉住季云初想要过去查看的脚步,带著他便一起上了二楼。 上楼后,季云初不仅选了一处靠窗的座位,更是直接打开了一条缝,还时不时往外扫一眼。 “你有病吧?这么冷的天开窗户!”梅长恭一边裹紧了衣服,一边抱怨。 “能看到城门口。”季云初平静道。 梅香寒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小二上来招呼他们点了几道菜,而在此期间,季云初也是时不时地向窗外扫一眼。 梅香寒努力不去多想,看著那两罈子千里醉道:“这酒味道怎么样?我也想要尝一口!” 说著便要拿。 然而,却被季云初制止了。 他只道:“这个不適合你喝,再和小二另点吧!” 梅香寒心头轻颤,怯怯地缩回了手。 梅长恭看得清楚,顿时老大不满,刚想指责季云初小气。 可突然间,看向窗外的季云初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 另外两人好奇之下也纷纷探头看去。 就见停在楼下的侯府马车中,跌跌撞撞地摔下一个人来,正是好不容易挣脱绳索的红袖! “来人,救命!” 她的手腕袖口都磨破了,露出底下带血的皮肤,那是在奋力挣脱绳索时被反覆摩擦的伤口。 季云初飞速从酒楼上跑下来,一边搀扶她一边询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吗?” 红袖面露焦急,她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了后面追下来的两人。 特別是梅长恭,正死死地盯著她,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红袖下意识就犹豫了,毕竟对面前几人实在没有多少信任。 她无助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高声喊道: “周大人,快救救我家小姐!” 第40章 她的大英雄 梅宫雪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好难受,还有点噁心、想吐。 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了什么。 想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上了,而且早已麻木。 眼前一片黑暗,只隱约闻到一股泥土的气息。 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涌来,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將自己掳到这里意欲何为?外面的人知不知道她已经遇险了?会不会来救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在这里呼吸都有些憋闷。 大概是人处於黑暗中,听力便格外灵敏的缘故,梅宫雪立刻察觉身后有异响。 “人醒了吧?” 这个声音梅宫雪比较熟悉,正是之前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应该是对方的头目。 她的心跳加速,正琢磨著继续装睡时,身子猛地被人拎起。 “別装睡了,一进来我就听到你呼吸都变了!”其中一个人道。 另外两人就站在不远处。 梅宫雪面前的这个面相十分凶恶,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著,左眼处还有一道刀疤。 “再敢耍样,老子一刀剁了你!快说,赵章留下的地图到底被你藏哪了?” 梅宫雪被他拎在手中,像拎包一样轻鬆,只能拼命摇头,“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臭婊子,还不肯说实话!” 梅宫雪的嘴角立刻破了,血缓缓流下。 她忍痛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和那个赵章本来就是仇人,他若有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我?” 刀疤脸还想动手,但却被那个头目给拦下了,他看了梅宫雪一眼,对另个人道:“多点根蜡烛,这里太暗了!” 隨著另一盏烛火点亮,梅宫雪这才看清,这里居然是一个山洞,怪不得一股土腥味! “別紧张。”那个头目看起来比刀疤脸沉稳了些,“我来问你,赵章在被抓之前是不是有段时间一直在家,他当时在忙些什么?” 梅宫雪不假思索地道:“他当时一个人关在书房,下人只有一日三餐时才去送饭,其他人一靠近,他不是打就是骂!” 这些问题,自己在刑部时,就被询问了好多遍。 可梅宫雪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 那个头目似乎更不相信,“你不是他妻子吗?他私下难道什么事都不跟你说?” “他是个太监!”梅宫雪的声音几乎都带著哭腔,“娶我只是想要羞辱我,我和他哪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凡我哪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不信的话你们看我脖子上的痕跡,每天晚上他就把我当狗一样拴在床头,即便有秘密怎么可能告诉我?” 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她真不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那个头目仔细留意梅宫雪的神情,发现並不像撒谎。 刚刚在梅宫雪晕倒时,他们也已经搜身过了,什么都没有,更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伤疤。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又说了几句模稜两可的话。 梅宫雪竖著耳朵听著,大概是他们要去找什么人,再確认一下消息。 “那她怎么办?带走的话太麻烦了!” 那个头目思索片刻,果断道:“反正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她也挣不脱,外面又都是雪山峭壁,她不怕冻死就跑!” 说完,那三人便出去了。 梅宫雪这才瘫坐在地上,额角的碎发都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 发现的確没有了动静后,她便赶紧爬起来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绳索割断。 然而就像那个头目说的,这山洞里一点带稜角的东西都没有! 梅宫雪心中焦急万分,若等那些人回来,那自己就更危险了! 她试著想要靠蛮力挣开那绳索,但那绳索实在太粗了。 怎么办?难道自己要在这等死吗? 突然,梅宫雪的视线看到了旁边的烛火。 刚才那个头目嫌光线暗,特意点了两根较短的蜡烛。 確切地说,那只是两节! 梅宫雪怕不够用便先吹灭了一根,然后走到另一根旁边,转过身子將手上的绳索对著烛火烧起来。 剧痛袭来,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火苗舔噬著,甚至能闻到肉被火烧坏的那股焦糊味。 但她也只能死死咬著牙关不动,生怕把那根小小的蜡烛碰灭了。 蜡烛很短,很快烧到了尾部。 梅宫雪赶紧把另一小节也点著。 汗水滑落,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肤被烧得鼓起一个个燎泡,坚持了一会,那燎泡又破了,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梅宫雪几乎用尽浑身力气硬挺著,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终於在蜡烛彻底燃尽前,將绳索挣开了。 可能人在极度紧张中,痛觉都已经麻木了,她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伤口的疼,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出去。 等梅宫雪跌跌撞撞跑到洞口时,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外面天已黑。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哪! 幸好今晚夜色明亮,四周雪地被映得白茫茫一片。 梅宫雪勉强认出北斗七星的方向,然后立刻向著东面跑。 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再跑,再跌倒! 可很快,她便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不断飞舞的雪渐渐將她淹没。 这里太黑了,也冷了,全世界好似只剩她一人! 梅宫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晚上,有一次,自己掉进了一口枯井。 她拼命地呼救,却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等到了晚上,那里又冷、又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井口上方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亮起。 “小雪,你在下面吗?”是季云初的声音。 梅宫雪立刻激动地向他挥手,“云初哥,快来救救我!” 当时她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可现在,谁又能来救救她? 耳边忽然有模糊的犬吠声传来,还有人声。 “找到了,在这里!” 她已经动弹不得了,混沌的视线中亮起微弱的光。 好像有人向她跑过来,是个男子! 云初哥,是你吗? 梅宫雪面上一喜,可当看清那张面孔后才发觉,不是他! 第41章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温暖的马车內,周赴正在给怀中的人上药。 她手腕上被烧伤的地方很严重,已经呈现出一种焦黑的顏色,流出的黄色液体更是被冻成了一层薄冰,甚至还混合著灰尘和烧掉的碎屑。 这样的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那可是很麻烦的。 可周赴刚处理了一点,怀中人的眉头便紧紧蹙起,呢喃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疼!” 周赴低头看她一眼,“疼就忍忍吧!” 他只擅长施行酷刑,却不擅长医治。 话虽这样说,但他神色还是温柔了些,上药的手也变得小心翼翼。 奈何怀中的女子整个身子都蜷缩著,像是惊弓之鸟,感觉到他没有鬆手,便猛地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这一口咬得可不轻,深可见血。 但周赴面无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更是趁机给她上药。 好半天,终於是將她手腕上的伤口包上了纱布。 梅宫雪伤口的疼痛逐渐得到缓和,这才缓缓鬆开口。 周赴的手腕处立刻多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儿。 “你属狗的吗?” 周赴抱怨了一声,然后想將梅宫雪放到毛毯上躺好。 可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要离开温暖的怀抱,刚刚包扎过的手臂,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肯撒手。 周赴一皱眉,看著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这么快就被血渗透了。 他嘆了口气,也不敢再挪动了。 等马车已经回到城中后,梅宫雪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疼,特別是手臂上,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不停地刺著她。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胳膊,可手又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人坚实的胸膛,疼得她立刻惊呼一声。 “不要碰伤口,一会儿又出血了!” 有人强行握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再乱动。 梅宫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她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懒洋洋的眼睛。 “周大人?!” 嚇得她赶紧起身,赶紧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周赴见她完全清醒了,便也鬆开了手,还不忘解释一句,“你自己觉得冷,才主动往我身上靠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啊!” 梅宫雪看著自己这明显被理过的伤口,和彻底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立刻反应过来,正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便赶紧正襟危坐。 “多谢周大人救命之恩!”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没有周赴的话,她就要被冻死了! 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却见周赴突然面色凝重的看著她。 “我今天带著猎犬搜山,先是找到了山洞,正好撞到了一个黑衣劫匪,还没等问出什么,他便咬舌自尽了,梅姑娘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劫持你?” 梅宫雪见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人掳走的事情,便摇摇头,“我並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问我是不是…呃…是不是认识赵章,然后还和我要什么地图!” 『赵章妻子』这几个字,她这辈子可能都说不出口。 周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马车便直奔侯府,周赴还特意吩咐从后门进。 梅宫雪知道,他是想要顾及著自己的声誉。 也是,一个姑娘家在荒山上被劫匪掳走,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而此时,整个侯府灯火通明。 梅宫雪先是回到桃苑,整理了一下满身的狼狈,然后才来到大厅。 她下意识就要去找梅长恭的身影,然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季云初居然也在这里。 见梅宫雪进来后,他立刻站起身,可还没等张口,就突然愣住了。 因为梅宫雪此刻的样子,哪怕是已经打理过了,但却依旧十分悽惨狼狈。 原本就瘦弱的面庞此刻更是苍白如纸,额头和脸颊到处遍布著大小不一的划伤,整个人裹在厚厚的狐裘下冻得还在发抖。 特別是那双手,哪怕是裹了厚厚的纱布,依旧能看到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小雪,你为何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下山?而且还没有走官道?”季云初急切道。 桑梓山那么大,小路纵横又下雪,想找一个人太难了! 他的问话让梅宫雪冷笑出声,“那你得去问问我的好哥哥!” 说到这,她直接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梅长恭。 回来这么久了,梅宫雪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哥哥』,此时叫了还不如不叫! 这只会让梅长恭更加无地自容! “小雪,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梅砚君也是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宫雪的声音甚至都有了一丝哽咽,“是梅长恭把我踹下了马车,让我一个人走回来的,说是要给我一个教训!” 满室譁然。 梅砚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长恭,却见梅长恭脸上青白交加,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然而梅砚君的第一反应还是不信的,自己弟弟虽然衝动了些,但不至於这么糊涂啊! 他走过来想要搀扶梅宫雪,“小雪,你今天的確是受苦了,还是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梅宫雪却直接躲开了他的手,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香寒见状忙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姐姐,你別太激动了,二哥他也只是担心你,有话好好说!” 谁料梅宫雪却转头凶狠地看向了她,“还有你!你可是眼睁睁看著他把我踹下去的,你不是心肠最善良了吗?你的三哥不是最疼你、最听你的劝吗?那你当时有没有和他说过,把我一个人扔在人痕罕见的雪山上,到底有多危险?而且走的还是小道!你和他是不是提前就串通好了?” 下山前梅宫雪就奇怪,为什么不走官道?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梅长恭早就计划好的! 官道毕竟还会有来往的行人,梅长恭就是不想让她有求助的机会,逼著她一个人走回来! 梅香寒一瞬间被嚇得怔在原地,眼泪也落了下来。 屋子里也乱成了一团。 坐在主位的梅鹤鸣沉声喝止,扫了一眼梅宫雪身上的伤,视线最后落在了梅长恭身上,“三弟,小雪刚才说的话都属实吗?” 然而,梅长恭却是低垂脑袋,昔日高大的身躯此时都好似缩在了椅子里。 梅宫雪看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你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不承认的话就让他们把红袖、还有今天的车夫都叫来问问,实在不行还有梅香寒,她不是从来不撒谎的好姑娘吗?若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去问她啊!” 说罢,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梅香寒身上。 第42章 一条白綾刺死 从来不撒谎? 梅宫雪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在讽刺,毕竟『从来不撒谎』的梅香寒当初在羞辱赵章时,可是说自己叫『梅宫雪』! 梅香寒当然也听明白了,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变哑巴了?”梅宫雪揶揄道。 梅香寒更是羞愧难当,神色纠结地看了看梅长恭。 她当然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 之前她就曾因撒谎坑苦了梅宫雪,这次看到梅宫雪回来后身上的伤,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如果此刻说出了实话,那么在她心里无疑也是一种对自己哥哥的背叛! 一边是自己有愧的姐姐,一边是平时最疼爱她的哥哥,她两头谁都不愿意伤害! 当面对眾人质问的目光时,她的脸胀得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伤后发出呜咽的小兽。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自责的不行,“砰”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你们不要再逼她了,没错,就是我做的!” 眾人倒吸一口冷气。 梅长恭居然真就这么无情,就把梅宫雪一个姑娘家扔在了山上? 那桑梓山是什么地方?而且还是后山,那里连条官道都没有,四处都是荒林,偶尔有猎户去那边打猎时,山中还能碰到狼群和黑熊,而且现在可是深冬啊! 再者,那里到处都是坟圈子,不要说她一个姑娘家了,哪怕是个壮年男子,没有同伴隨行的话都不敢上山! 梅砚君听见梅长恭承认后,简直气得浑身发抖,“那可是咱们的亲妹妹,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梅长恭一听也很慌乱,有些顛三倒四地解释著:“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也不对…主要是我没想到那山上居然会有劫匪啊!” 梅鹤鸣的眼眸也渐渐冷了下来,“你还敢狡辩?” 见大哥如此气愤,梅香寒赶紧上前一步劝道:“哥,你先消消气,三哥他怎么可能故意害姐姐?这么做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啊!” 听到这种话,梅宫雪震惊地看向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难道有人將刀架在梅长恭脖子上逼著他这样做了? 好一对虚偽又冷血的兄妹啊! 梅宫雪有一瞬间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哪天也把梅香寒一个人扔在荒山上,然后再美其名曰地为她好,看她到时候会不会那么镇定自若! 然而梅长恭听到梅香寒的话后,却像是终於找到了有能理解他的人,立刻道:“阿香说得对,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但我完全是为了她著想!” 梅长恭甚至挺直了腰杆,“自从小雪她回来,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怨气,好像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了她似的!天天甩脸子,这么多天了,她居然都不肯叫我一声『三哥』!” 说到这,梅鹤鸣和梅砚君的眸光也都是一颤,很是感同身受。 “…我也只是看她性格太倔了,想让她收敛一下,否则就她这个脾气日后难免不会惹出祸来!而且我只是嘴上说著將她一个人扔在山上,但实际上呢?我特意给她留了一匹马下山,还不是因为我心疼她?我这个人就是直性子,但终究刀子嘴豆腐心啊!” 若事情发展真如他话中的那般,梅宫雪最多也就是受点冻、晚点回城而已。 只是没想到路上会遇到劫匪! 可劫匪又不是他特意雇来的,那只是个意外! 梅长恭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將责任推了个一乾二净。 梅宫雪看著他那张与自己有著三分相似的脸,不由得一阵悲凉。 人都说血浓於水,可梅长恭竟是一点都没长心! 梅宫雪气得嘴唇不停哆嗦,想要痛骂他一句,却觉得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 忽然,那股愤怒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又立刻被她一把擦去,无人注意。 这时,却听梅鹤鸣一声怒喝,“混帐东西,你还有理了?来人,请家法!” 他气急之下,直接將手中的茶杯丟了过来。 梅长恭也没躲,生生受著,茶杯正好砸在了他的额角,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梅香寒大呼一声,立刻就冲了上去,“大哥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要了三哥的命不成?你要打就打我吧,反正我知道,三哥他这么做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如果要用家法,那就让我来承受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边用帕子小心地擦去了那些鲜红的血跡。 梅鹤鸣见她因心疼兄长而哭成这样,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谁料,梅长恭却突然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大哥我问你,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这个家有几天是消停的?我不过见她处处为难阿香,才希望她以后能收敛一些,虽然做法上稍欠妥当,出了一点意外,但你真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吗?” 梅鹤鸣被他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些话都到了嘴边,但又咽了下去。 梅宫雪看著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態,一阵恶寒,便直接甩开外衣,“三爷还真是能言善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好,谢谢的你为我好,给我换来了这一身的伤!” 梅长恭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当看到梅宫雪那一身血淋淋的伤口时,还是羞愤地涨红了脸。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梅香寒赶紧打圆场,“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只能以后儘量弥补!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姐姐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被几名陌生男子掳走,事关侯府声誉,不知姐姐有没有…被…”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忍的看著梅宫雪,眼圈发红。 梅宫雪冷笑一声,替她说出了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被玷污吗?怎么,怕我污了侯府的声誉?那你们是不是还想一条白綾刺死我啊?” 第43章 梅香寒耍酒疯 侯府眾人均是面色一变。 他们心里其实也早就在嘀咕了,可他们毕竟是做兄长的,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口问。 难道还要问自己的亲妹妹有没有被那几个劫匪趁机玷污? 不过梅香寒的问话倒是引起了在场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季云初! 他始终没有开口,从始至终看著整个侯府爭辩著梅宫雪身上的伤到底是谁的责任。 而他真正担心的是,梅宫雪被劫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为何要劫走她? 难道真如梅香寒所说,那些人已经將梅宫雪给…她可是消失了整整一天啊!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因此,他看向梅宫雪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探究和担忧。 梅宫雪將眾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很可笑,正要解释些什么,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跑进来。 “侯爷,大夫人叫奴婢过来催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吃饭?” 听到温可派人来传话,梅宫雪神色微微一变,她可不想让嫂子看到自己此刻这狼狈的样子。 “你们先去吃吧!” 意思是,她就不去了。 就见刚刚还吵成一团的几人,在这件事情的態度上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不能让温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否则她那么疼爱梅宫雪,一定会很伤心的,到时別再动了胎气! 梅宫雪此时也已经很疲惫了,她现在和眾人对峙也是强打精神,便转身要回去休息了。 可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不是別人,正是季云初! 梅宫雪一皱眉,她差点儿都忘了这个人,“你有事吗?” 季云初眼神幽深,感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梅宫雪,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將手中的两罈子千里醉递给了她。 “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不要想太多了!” 梅宫雪想起刚刚红袖和她说过的话,除了周赴,季云初也是有派人帮著寻找自己下落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过那两罈子酒,“多谢季將军,你有心了!” 此时的她真是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梅香寒看向她的眼神,有紧张、有不安。 等梅宫雪走后,梅香寒又看向了季云初,一脸的忧心忡忡! 梅宫雪往桃苑方向走,红袖早早在门口等著她了,见她回来,赶紧迎了过来。 “小姐,您的绷带又该换了吧?快进来,折腾一天,是不是都没吃饭?奴婢早就让人准备了您爱吃的东西。” 她一边说著,又往梅宫雪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我没事。”梅宫雪摇了摇头。 一进屋子,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又赶紧吃了些热汤麵,梅宫雪这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著。 等药箱拎来后,她先是看了看红袖手腕上的伤。 那明显都是奋力挣脱绳索后留下的血痕,哪怕是如今上过药了,也能想像到红袖当时有多么的心急。 “还疼不疼啊?” “一点儿都不疼,奴婢皮糙肉厚的,小姐別担心!” 梅宫雪心头也流过一丝暖流,今天要不是有红袖想办法求救,自己恐怕真的是要尸横荒野了。 於是,她从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里取了五十两银子,希望红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买。 红袖还不想收,但也被她强行塞进了手中。 自己现在没什么太大能力,就只能给点钱財了。 等到了和周赴成亲的日子,她就名正言顺地將红袖的卖身契要出来,还对方自由。 对了,还有周赴! 梅宫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谢谢他! 她又重新换了一遍纱布,上了镇痛止血的药,然后便就寢了。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踏实。 梦里时不时浮现出那几个黑衣人的样子,一直在凶神恶煞地逼问她地图在哪里!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想找自己要什么地图? 这次没有找到,会善罢甘休吗? 梅宫雪倒是想向人求救,可她真是无人可求啊! 从侯府眾人今天对她的態度就能看出,哪里是真的关心她,完全是一群靠不住的傢伙。 可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 就这样,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直到天亮了才勉强睡下。 当她再次醒来时,可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 “…梅宫雪给我出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声音,是梅香寒的! 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梅宫雪也没著急,慢慢悠悠地洗了把脸,又披了两件厚衣服,这才出门查看。 就见梅香寒走路都已经摇摇晃晃了,手中提著一罈子千里醉,整个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我不能喝千里醉?难道只有你能喝吗?我偏要喝个够!” 梅香寒说著说著,便又哭又笑的,情绪异常激动。 似乎终於有了机会,能借著酒劲儿,將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心话坦白了出来! 她身旁的丫鬟根本拦不住她。 “梅宫雪,今天当著我的面你就说清楚,你和云初哥哥之间到底背著我都做过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唇上会有你的咬痕?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梅宫雪皱眉,见她这副无理取闹又一身酒气的样子,很明显是喝多了来自己院子里撒酒疯。 不过,喝醉酒这种事在梅香寒身上確实罕见。 梅宫雪摇了摇头,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也没功夫搭理一个酒懵子,直接示意红袖將人轰走。 梅香寒却冷不防地快走两步,並趁著梅宫雪转身之际,一把拔下了她发间的桃簪子。 “梅宫雪,你当年为什么要跟著爹回来?自从你回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都要分给你一半,连云初哥哥你都要和我抢?” “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足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而且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否则为何给我的是梅簪子,而你的却只是一支破桃簪子?” 说罢,她狠狠地將那桃簪子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桃簪子碎成了几段! 那支簪子可是父亲生前亲手为梅宫雪打造的,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掐住了梅香寒的脖子! 第44章 大嫂动胎气 梅香寒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动的这支簪子? 这一刻,梅宫雪前所未有地动了杀心。 父亲是她这辈子最敬仰的人,也是对她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或许是梅宫雪在极度愤怒的状態下,所迸发出了超乎常的速度与力量,直接將梅香寒整个人扑倒。 “你干什么?” 梅香寒还想挣扎起身,就被梅宫雪一巴掌扇了过去。 下人们此时也都被嚇坏了,连忙上来拉架,“大小姐快住手啊!” 然而,梅宫雪此时已经是发疯了一般,耳中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就连想过去拉架的红袖都差点被她误伤。 梅香寒今天恰巧也带了当年父亲送的梅簪子。 梅宫雪一把將那支梅簪子从她发间扯下来,甚至还拽掉了一缕头髮,作势就要將那支簪子也摔个粉碎! 然而,簪子毕竟是爹爹亲手打造的。 梅宫雪还是没捨得,最终,她將那支梅簪子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可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只敢藏在心里。 那就是十五岁那年的及笄礼上,为什么自己收到的是桃簪子,而妹妹收到的却是梅簪子? 明明他们侯府姓梅,就连他们家族的家徽都是梅。 可为什么自己的偏偏是桃? 她和妹妹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为什么不是一人一支梅簪子? 难道,真的是父亲觉得自己不配吗? 父亲是不是也像哥哥们那样,其实心里是更加偏爱妹妹的? 这是梅宫雪心里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 父亲还在世时,她不敢问,现在父亲不在了,她也没得问了。 这件事本可以就这样尘封在心底的,可为什么梅香寒要说出来? 不可能的! 爹爹也一定是很爱自己的,一定是会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自己!一定是! 纵然梅宫雪在心里,已经无数次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可当视线落在旁边那支已经碎了的桃簪子上时,眼泪还是决堤一般地流下。 难道,自己真的是多余的那个? 爹,是不是女儿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您告诉女儿,女儿一定会改的! 梅宫雪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手下却是一点没有留情,对著倒地不起的梅香寒拳打脚踢,状若疯魔! 原本喝醉的梅香寒,甚至是硬生生被她打到清醒,只顾著举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 这边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终於还是惊动了前院儿的温可。 就见一大队人快速走来,当温可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示意侍卫上前制止。 但侍卫毕竟是男子,实在不好强行將梅宫雪抱开,便一个手刀敲在她后颈,直接將她打晕,终於制止了这混乱的场面。 “怎么下手那么重?快看看,有没有伤著小雪?” 温可还有些埋怨侍卫,然而当她走到近处后才发现,梅宫雪身上居然还缠著绷带。 特別是手臂上的绷带,此时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透,明显是伤口再次裂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可嚇得差点连身子都没站稳。 … 一个时辰后,梅院內。 已经服下了两碗醒酒汤的梅香寒终於悠悠转醒,除了头晕噁心之外,她发觉自己胳膊、肚子、腿上,浑身都疼! 怎么回事? 等她掀开被子查看后,发现身上居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怎么会这样?来人!” 小娥立刻走了进来,“二小姐,您醒了!” 梅香寒揉著眉心问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淤青呢?” 她这两天心情本就很不好,特別是当知道季云初唇上的伤是梅宫雪咬的之后,很担心云初哥哥会移情別恋。 而且,就连一罈子千里醉都不肯让自己喝! 她心里有气,早上便让人买了两大罈子回来,借酒消愁。 但她记得自己只是在屋子里喝啊,怎么会受伤? “小姐不记得了?您喝醉了非要衝进桃苑,就连您身上的伤都是被大小姐打的!”小娥如实道。 梅香寒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姐姐打的?” 怎么又是梅宫雪! 梅香寒心里的火瞬间就躥了起来,罕见地有了怒容,“即便是我喝醉了酒,姐姐她也不能这样对我啊!实在是太过分了!”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眼泪瞬间落下,便想起身找人给她做主。 然而,一向顺著她心意的小娥却突然拦住了她,言辞闪烁道:“小姐您还是別去,大小姐动手打你…也是有原因的…” 梅香寒依旧不满,“有原因就可以隨意打人吗?即便是我醉酒之后言语上可能有些过失,她也不能打我啊!而且你们都是怎么回事?难道眼睁睁地看著她打我吗?都不拦著?你们一个个地都欺负我!” 见她还自顾自地抱怨,小娥只得直言道:“那是因为您摔碎了大小姐的桃簪子!” 梅香寒还在哭哭啼啼,“不就是摔了一支簪子吗?那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你说什么?我摔了姐姐的桃簪子?是…是爹爹亲手做的那支吗?” 见小娥点头,梅香寒整个人呆坐在床边。 怎么会? 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当年,爹爹为了给她们准备及笄礼,费了好多心思呢! 之所以选簪子,也是想弥补姐妹二人这些年母亲的缺失。 意义特殊,珍贵非常。 可姐姐的那支居然被自己摔碎了!! 梅香寒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哭声里满是懊恼和无助,“我居然对姐姐做出了这种事!我真是该死!” 见她如此,小娥也慌了,“您又不是故意的,人总说喝酒误事,这都是酒惹出来的!” 听到她的宽慰,梅香寒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些,但仍是抽抽噎噎地道:“对,都怪那些该死的酒,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之后,她又一把握住小娥的手,“如果我诚心去和姐姐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小娥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看著自家小姐那满脸的泪痕,又不忍心打击她。 这时,门外的丫鬟匆匆跑进来。 “二小姐不好了,大夫人那边动了胎气!” 第45章 千金保孕方 梅香寒赶到前院时脸上还掛著眼泪,她几乎是颤抖著双唇问道:“嫂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去请周大夫了!”阿莲低声回答。 温可这一胎本就怀得十分不易,小心翼翼地养著,哪怕受了风寒都不敢吃药,好不容易今天状態好了些,却又接连受惊。 先是听下人匯报,说二小姐在院子里耍酒疯,赶到时又见到两位小姐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最后又看到了梅宫雪那一身的伤。 对手底下的人多次逼问后才得知,原来梅宫雪昨天竟独自被丟在桑梓山,还被劫匪掳走,差点丟了性命!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温可听到后真是又气愤又心疼。 本来她是想將周大夫叫来给梅宫雪好好看看伤的,可突然发现自己身下见了少量的血跡,这才意识到不好。 至於具体情况如何,等下还得让周大夫看看再说。 没过多久,周大夫便在下人的指引下匆匆赶来。 屋中,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周大夫才从屋子里走出。 “怎么样了?”梅鹤鸣率先迎上去,满眼焦急。 周大夫简单行了个礼,这才道:“小侯爷,夫人她身体本就不好,情况很不妙啊!老夫已经给她服下了止血的药,但也只是暂时保住了孩子,至於能保多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刚说完,梅鹤鸣的眼眶就瞬间湿润了。 梅香寒这时凑过来,似乎想要宽慰他,“大哥別担心,即便嫂子这一胎保不住,不是还有以后吗?” 等送走周大夫后,梅鹤鸣才猛地转身看向了梅香寒,“阿香,今日的事情全因你醉酒而起,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若是你嫂子这个孩子留不住,你还有何顏面面对她?” 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训斥梅香寒。 梅香寒被说得无地自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嫂子,要打要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鹤鸣却只是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梅长恭也帮忙劝道:“大哥,今天的事情虽然確实因阿香而起,但她当时已经喝醉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很自责!在平时,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胡闹的人,她只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这才借酒消愁!” 闻言,梅香寒立刻哭得更伤心了。 梅鹤鸣依旧面沉如水。 梅砚君自然也是心疼小妹的,但他知道大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於是,他先命梅长恭和梅香寒出去,又下令將其他下人撵走。 这才对梅鹤鸣道:“大哥,你可记得护国公府有一种家传的药,叫千金保孕方,若能將此药借来给大嫂服下,定能保胎象无虞!” 梅鹤鸣回想起来確有此物,面色一喜,但紧接著又是愁眉不展。 “那药虽好,但却珍贵异常,而且人家是留给自己未来儿媳用的,怎么可能借咱们,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梅砚君却不慌不忙道:“大哥是不是忘了,他们家二公子还曾登门说想要迎娶小雪呢,或许我们能和他商量一下!” 梅鹤鸣一时没听懂,“你这是何意?” 直到梅砚君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对小雪不太好吧?” 梅砚君的脸色也显得很为难,但却轻声道:“我们不这样做,你和嫂子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啊!” 一句话,便坚定了梅鹤鸣的决心。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 梅宫雪在昏迷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到多年前,她掉进井里那个又冷又黑的夜晚。 至於她当时为什么掉进井里,原因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 当时,他们兄妹几人一起在府里玩捉迷藏。 她灵机一动,便藏在了井口,两只手拽著井绳。 很快,其他人陆续被找到了,最后一个就是梅香寒。 哥哥们陪著她说笑了一阵,然后便带著她回去吃水果了。 梅宫雪纳闷,大家怎么不继续来找自己? 又过了好半天,他们都没有回来。 梅宫雪这时才意识到,他们把自己给忘了! 是的,捉迷藏玩著玩著,他们居然把自己给忘了! 梅宫雪很失落,只能默默地自己爬出来。 然而那井的內壁很滑,她一个不慎,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也幸好是个枯井,下面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这才没有淹死她。 但她还是嚇坏了,大声地朝上面哭喊著,但井太深,声音好像根本传不上去。 就这样,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一个人瑟缩著躲在了角落里,又冷又黑。 她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居然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而且在幽暗的井底,心情好像都变得幽暗了许多,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迴响。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们都把你忘了! 梅宫雪嚇得抱著膝盖,崩溃大哭。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拋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井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 有人在上面喊道:“小雪,你在底下吗?” 季云初的声音当时还那么的清亮稚嫩。 梅宫雪激动得立刻跳了起来,“是我,我在这里!云初哥快来救我!” 季云初:“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你,这才特意出来找你,別害怕!我把蜡烛先放在这,然后去找根绳子把你拉上来!” 很快,便没了动静。 “云初哥你还在吗?” “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害怕!” “云初哥,你不会也把我忘了吧?” 梅宫雪又喊了好几次,她真的好担心。 幸好,有井口那根小小的蜡烛,微弱的光亮当时几乎成了她全部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绳子缓缓垂了下来。 梅宫雪当时喜极而泣,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绳子缓缓上拉,她终於被救出了那个幽暗窄小、阴冷潮湿的枯井。 她想要好好谢谢季云初,然而当对方抬头的剎那,却不是她记忆中季云初的模样。 而是变成了周赴! “啊!” 梅宫雪一声尖叫,立刻从梦中惊醒。 第46章 哪怕没那么爱她 “小姐醒了!”红袖就守在床边。 梅宫雪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一时还有些恍惚,仿佛还置身在刚才的梦里。 红秀有些担心地看著她,一边小心地扶著她的双手, 刚才大夫来看过,又重新包扎上了药,再三叮嘱不能再乱动了,否则伤口崩开的话就更难治癒了。 红袖见梅宫雪睁开眼睛半天都不说话,有些担心道:“小姐,伤口是不是又疼了?奴婢去给您拿点止痛药!” 梅宫雪勉强冲她一笑,然后艰难坐起,还想伸手去找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裹得像粽子了。 “大夫都说了您不要乱动,想拿什么,您和奴婢说!”红袖万分心疼地捧著她的手。 “那你去帮我把桃簪子拿来!” “可是…”红袖犹豫著道:“已经碎成了几截!” 梅宫雪摇摇头,“没关係,去拿吧!” 那簪身也不知是用什么质地打造而成,在岁月的洗礼下依旧温润,顶端是一朵盛开的桃,玉石雕琢而成,宛若真的一般。 很难想像,爹爹那一辈子拿刀的手,费了多少心思才能雕刻出这样一支簪子! 结果,自己没保护好,就这么碎了! 梅宫雪的心一阵阵抽痛著,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其实,这就只是一支簪子,身外物而已! 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碎了就碎了。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况且,父亲又不止送过她这一样东西,犯不著再去为了这样一支簪子而大动干戈。 她都明白的。 只是,心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揪著。 她开始尝试著用胶或蜡,將它们粘在一起。 可片刻后,却还是裂成了几段。 泪水不爭气地流了下来,梅宫雪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不要哭,眼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 一支簪子碎了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父亲对她的心意更不会因此改变。 她是坚强的,她要证明自己配做爹爹的女儿! “红袖,你说,爹爹是不是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我?” 梅宫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红袖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姐,不要听那些人胡说,老侯爷一直都很疼爱您的!您看这间桃苑,您幼时走丟了,老侯爷便在府里建了这座院子,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心里从来都是有两个女儿的,怎么可能不疼爱你?” 梅宫雪听完这句话后也是坚定的点头,“对,还有这院子!” 爹爹是她心里最后的慰藉,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梅宫雪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然后她又打听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红袖將大夫人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侍卫又是怎么將她打晕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当听到最后,温可因为这件事而动了胎气时,梅宫雪可是嚇了一跳。 她赶紧起身穿衣,匆匆来到了前院。 刚进屋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休息中的温可。 意外的是,温可並没有睡觉,只是倚在软榻上,看到她来后还笑著打招呼。 可屋內一股浓重的药味,梅宫雪看著温可那明显更加苍白的脸色,一股心酸衝上鼻尖。 “嫂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现在整个侯府,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嫂子和红袖了。 温可嗔笑著瞪了她一眼,“瞧你说的,跟要生离死別似的,你嫂子我好著呢!” 梅宫雪见她会开玩笑了,以为没有大碍,可当上前握住她的手时,却发现那手竟比自己还凉! 正好此时阿莲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药。 那药应该是很苦的,温可喝的时候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然而却一口接著一口的將那浓稠的药汁全都喝了下去。 梅宫雪看得心疼,“嫂子,对不起,我害得你动了胎气!” 温可却不怎么认同道:“这是和你有什么关係?明明你是受害者,还差点丟了性命,昨天晚上我就纳闷你怎么没来吃饭,原来是怕我发现你身上的伤啊!” 她说著,伸手轻柔地抚过了梅宫雪额头上的一处伤痕。 梅宫雪立刻绽出一个笑容,“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看她这么懂事的样子,温可也是心疼,赶紧道:“行了,你也来瞧过我了,没別的事,赶紧回去好好休养,你看你这一身的伤!” 梅宫雪下意识点了点头,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又有些犹豫。 片刻后,她才问道:“嫂子,你知不知道我爹当年给我打造那只桃簪子时,是和谁学的手艺?” 能打造出这样精巧的两支簪子,总不可能是爹他无师自通吧? 红袖听到后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自家小姐还是放不下,於是连连打眼色给温可,想让她回答不知道。 然而温可却是一笑,“知道啊!为了打造那两支簪子,爹是提前一年就开始学手艺了,请的还是名师呢!” 她和红袖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梅宫雪那根簪子断了,只是单纯地想要重新打造一根呢! 梅宫雪赶紧追问:“是谁?” 温可思索片刻才道:“那我得好好找一找,毕竟当年为了这两支簪子,老侯爷是了大价钱的,一查帐本就行了!” 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当初的帐本被丟在了哪里,得好好找一找。 “那行,嫂子你找到后,別忘了告诉我一声!” 梅宫雪稍稍鬆了一口气。 爹爹在学习技艺时,一定没少和那位师傅沟通交流。 整整一年啊,或许那位师傅能从爹爹的无意之言中得知,当初为何会送给自己双胞胎女儿两支不一样的簪子! 原本,梅宫雪的潜意识里是很逃避这个问题的。 但自从自己的簪子碎了后,她的心態发生了一些改变。 哪怕会听到最不想要的答案,哪怕父亲没有那么爱她,她也认了。 她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下去! 梅宫雪又陪著温可说了会儿话,便往回走了。 然而刚走到半路,就遥遥看到院门口杵著一个人影。 身材纤细,娇小玲瓏。 瞪著那一双好似无辜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看向她们… 第47章 亲手做的簪子? 梅香寒怎么又来了? 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那支桃簪子。 梅宫雪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她对梅香寒是厌恶,但现在已经多了几分憎恨。 “姐姐,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梅香寒小跑著过来,要上前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祈求,刚一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然而,梅宫雪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旁穿过,进了院子。 梅香寒跟在她身后想要进来,却“咣当”一声被门关在了外面。 梅宫雪回到屋中后,先让红袖给自己重新换了一遍药。 她这两天一直在牵动伤口,导致有些地方总流脓,大夫交代要经常清理创口,把脓都挤乾净,这样更利於恢復。 就是很疼! 等重新缠上纱布后,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 红袖特意去外面瞧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小圆脸都皱成了包子,“小姐,二小姐她还在外面!” 又来这一套! 梅宫雪面无表情道:“她今天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红袖犹豫了一下,才接著道,“就二小姐这死皮赖脸的样子,不见到您估计是不会走的,而且她好像还带了一样贵重的东西过来,说是向您赔罪!奴婢没有別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她倒不是想劝梅宫雪出去,只是看到了二小姐手中的长条盒子,想著会不会是那支完好的梅簪子? 梅宫雪也是一愣,梅香寒捨得把那支梅簪子给自己? 这她是不信的,毕竟从小到大,梅香寒所谓的赔礼道歉,每次都靠那一张嘴,然后掉两滴“珍贵”的眼泪! 莫非这次是真心来和自己道歉的?可又有什么用呢! 断了的簪子没法再復原,说出去的话也没法再收回!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著爹回来…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 姐妹二人也相处了数十年,她是第一次从梅香寒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若自己现在出去,梅香寒会怎么和自己解释呢? 大概会说那些都是酒后失言,不是故意说出的。 不过梅宫雪倒觉得,那是酒后吐真言! 或许,这些话是梅香寒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真实想法。 还记得自己最初被寻回侯府,那时的梅香寒还会软软糯糯地唤自己“姐姐”,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女红、一起放风箏。 会在打雷的夜里,嚇得钻进同一个被窝里,然后互相说著悄悄话。 自己手指被琴弦割破的时候,对方还会捧著自己的手,担心地问她疼不疼! 两人也曾那样亲密无间,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不是人长大后,就会变得复杂? 梅宫雪长长嘆了一口气,“让她回去吧,就说我已经先睡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红袖出门前还特意打了灯笼。 可过了好一会儿,红袖非但没有回来,外面还传来了爭吵,隱隱约约有梅长恭的声音。 梅宫雪担心那对兄妹会为难红袖,便连忙披上衣服出去查看。 果然是梅长恭也来了,似乎非要往院里闯,红袖正拦著他。 这种场面下,梅香寒反倒成了拉架的那个人,正拽著一衝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梅长恭。 而她在看到梅宫雪后,眼前瞬间一亮,“姐姐你出来了!” 爭吵声戛然而止,门口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梅长恭顿时火冒三丈,“小雪,快管管你这不像话的丫头!” 一向站在他那头的梅香寒竟直接拦住了他后面的话,“三哥你先不要说了,事情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 然后她看向梅宫雪,非常郑重地行了一个礼,“长姐,今天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喝酒的,更不该醉酒之后还跑到你院子里撒野,而且还说了那么多混帐话,甚至还摔坏了姐姐的桃簪子,我真的是懊恼极了!” 说著,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小盒,都不肯让红袖碰,非要亲自交到梅宫雪手中。 “这是什么?”梅宫雪挑眉。 梅香寒扭捏了一下才道:“是我亲手雕刻的一支簪子,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 梅宫雪这才瞭然。 她就说嘛,梅香寒才捨不得把那支梅簪子给自己。 不过,竟然能亲手雕刻这样一支簪子,倒也算有诚意。 梅香寒似乎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直接露出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好多都裹了纱布,上面还沾了红色的血跡。 “我知道这支髮簪的確简陋了些,但姐姐放心,等我过段时间学习的手艺好了,我一定给你雕一支全世界最漂亮的髮簪!” “所以姐姐不要再伤心了,而且我以后都不会来你院子里打扰,不信你看,我有乖乖地站在院门外!” 说著,她还比划了一下院门口的那道线。 梅香寒双手不安地攥著衣角,局促不安地打量著梅宫雪的神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生怕自己的道歉会再次触怒了对方。 梅宫雪看著她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如今一副惨烈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要知道梅香寒从小可是最怕疼的,平时哪怕被什么小虫叮上一口,都要娇气半天。 如今为了给自己道歉,能下这份苦功! 有一瞬间,面前的梅香寒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懂事的样子。 其实,姐妹两人並非没有感情的。 该说不说,梅宫雪心里的火气也小了些,於是打开了那只盒子。 梅香寒面上一喜,只是面色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梅宫雪將簪子拿在手中,的確是手工打磨出来的,有些粗糙。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盒子底部的字好像被什么打磨过了。 片刻后,竟在簪子的侧面找到了很小的三个字——宝翠阁! 梅宫雪这才明白过来,反手就將簪子丟了出去,“你又骗我!簪子分明是你从外面买回来的,对不对?” 第48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梅香寒面色一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梅长恭在旁边听著糊涂,刚刚他明显感觉到梅宫雪的態度缓和了不少,这才没插话的。 见此,他赶紧问道:“阿香,怎么回事?这簪子不是说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见被戳穿了,梅香寒只能哭唧唧地讲了实话,“原本我是打算亲手做的,但那个刻刀实在太疼了,所以…所以我就让人偷偷买了一支回来顶替…” 就连梅长恭听完脸色都有些发青了,这不是糊弄人呢吗? 梅宫雪面色更冷,忽然,她上前一步拽住梅香寒的手腕,直接將那几根手指上包著的纱布都扯了下来。 果然,手指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伤口都没有! 而纱布上的血跡,竟是后涂上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这都是小娥出的主意,不能怨我啊,是她让我假装手指受伤,说这样道歉才能显得有诚意!” 小娥也真是粗心,东西从翠宝阁买回来后,只记得把盒子底端的名字刮去,怎么忘了看看簪身呢? 这下可糟了! “梅香寒,到了现在,你还往別人身上推卸责任?” 梅宫雪简直被她的狡辩气到头痛,枉费自己刚才还有些感动,真是自作多情! 梅香寒羞愧的脸色涨红,眼泪也瞬间决堤,“我只是想修復和姐姐的关係,没有恶意的,虽然是谎言,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啊!” 梅宫雪都被这狡辩的话给气笑了,看著她轻轻地摇著头,“梅香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梅香寒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僵硬的站在那,脑中一阵轰鸣,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一眨不眨的盯著梅宫雪,原本以为可以被原谅的期待也如泡沫般破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事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梅香寒突然很害怕,她寧愿梅宫雪像在白天时打自己一顿,也不希望她用这种眼神看著自己。 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梅宫雪也只是躲开。 “姐…” 梅香寒只吐出了一个字,眼泪便流得更凶了。 梅长恭可看不得她这心碎的样子,立刻道:“小雪,你差不多的了!” 他看著梅香寒为了道歉,简直是绞尽脑汁,到底还要怎么样嘛? 本来梅宫雪看见这对兄妹就厌烦无比,尤其是梅长恭,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浑蛋,居然还厚著脸皮斥责自己? 上次他將自己扔在荒山后,自己还没找他算帐呢! 梅宫雪今天也真是忍无可忍了,“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迴荡在院中。 梅长恭捂著一侧脸,难以置信地看著梅宫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习武之人,又是个比梅宫雪高出整整一头的大男人,居然就这么被冷不丁地抽了一耳光? 虽然这对他来说並不疼,但他怎么可能吃这份亏? 而且自己身为兄长的权威也被挑衅了! 梅长恭立刻就要向前还手。 幸好有红袖眼疾手快,立刻扑过去將梅宫雪护在身后,生怕自家小姐身上伤上加伤。 这时,旁边有人低喝一声,“休得胡闹!” 是梅砚君来了。 梅长恭迫不及待地就要告状,“二哥,你看到没有?小雪她居然…” 梅砚君示意他闭嘴,然后负著手走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冷笑一声,“二爷这是看不下去,也要用家法处置我?” 梅砚君深深地看向她,眼底藏著一缕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慢条斯理道: “三弟,你前日在桑梓山上將小雪一人留下,害得她被劫匪掳走,捡些丧命,丝毫不顾手足之情,身为兄长更是没有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你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十鞭家法,然后去祠堂內思过,两日內不得出来!” 梅长恭一惊,没想到二哥上来先惩罚的竟是自己? 可这件事的確是他的责任,逃避不得,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 他刚走,梅砚君又道:“阿香!” 梅香寒看著他那面沉如水的样子,嚇得一个哆嗦,“二哥…我…” 梅砚君:“之前你摔坏了爹亲手给小雪做的髮簪,还可以当成是你酒后的无心之举,但你今日为了获得原谅和宽恕,居然用撒谎的方式来装点自己,品行低劣,而且事后还恬不知耻地推卸责任,简直是虚偽自私到了极致!” “你现在立刻去祠堂跪著,给我好好反思,別忘了自己名字的由来,梅香自苦寒来,你今日的做法对得起爹对你的期待吗?” 梅香寒都震惊了,二哥居然连自己都要惩罚? 而且还说了这么重的话,说她虚偽自私、恬不知耻? 她眼中满是委屈,都忘了行礼,便一边哭一边跑开了。 “来人,去看著二小姐,看她有没有跪祠堂!”梅砚君还不忘嘱咐旁边的下人。 从头到尾,梅宫雪都冷眼旁观著,心里倒是很诧异。 她本来以为梅砚君是来给对方撑腰的,想不到这么利索地就惩罚了那两个人! 等做完这一切,梅砚君才缓缓走到梅宫雪身旁,眼中满是歉疚。 “小雪,你可是我的亲妹妹,这两天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放心吧,哥怎么可能不做主不给你一个交代呢?” 梅宫雪有些怔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措。 毕竟,家中上一个会这样为她撑腰做主的,还是爹爹! “二爷来找我有事吗?” 她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梅砚君斟酌片刻才道:“小雪,你应该也看出大嫂的胎象不太稳吧?我知道你担心!这两天我和大哥商量过了,特意给护国公府递了帖子,想著过些日子咱们全家人登门拜访,希望人家能看在咱们诚心诚意的份上,赠一颗千金保孕方!” 护国公府的千金保孕方,京都里有几个人不知? 梅宫雪一听是为了大嫂,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应下,“好,到时我也去!” 梅砚君明显鬆了一口气,然后不著痕跡的移开视线。 梅宫雪皱眉,有一瞬捕捉到了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 好像有愧疚,有怜悯! 第49章 …他想要吻下去 这一晚,梅宫雪睡得极好。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惩罚了那两个人的原因,反正她是出了一口气,想著终於能消停两天了。 而且若真的能从护国公府借来千金保孕方,那更是帮大嫂解决了一个难题! 梅宫雪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 只是早晨梳洗的时候,红袖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吗?”梅宫雪问她。 “小姐,真是太奇怪了,您昨天刚穿过的那件粉红色胸衣不见了!”红袖道。 今早她进来收脏衣服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屋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件衣服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胸衣本就是小件儿,估计是掉在哪个角落里吧!” 梅宫雪压根没当回事,她一直惦记著的还是那支桃簪子。 看著梳妆檯上那个空出的位置,心里也空落落的。 於是,她罕见地主动出了门,打算去街上逛逛,买一支相似的回来。 其中有一间叫金缕轩的,擅长用金丝等精细材质製作首饰,梅宫雪比较熟悉他们家,想进去瞧瞧。 然而,当她走进去后,却意外地撞见了梅香寒。 以及,站在身旁的季云初。 梅香寒似乎更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梅宫雪,脸色瞬间一白,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有些害怕的望著梅宫雪。 “姐姐!” 刚开口,眼角立刻红红的,已经有泪珠在打转了。 梅宫雪冷笑一声,“祠堂跪完了吗?” 梅香寒怯怯地往梅长恭身边靠近了些,然后才道:“跪了一个晚上。” 梅宫雪轻笑出声,“跪了一晚上,早上便约人出来逛街,体力还挺充沛的!” 梅香寒脸一红,赶紧解释,“我没有偷懒,管家有派人看著我和三哥的!” 她昨天刚被二哥训斥,今天已经连话都有些不太敢说了。 见她战战兢兢的这个样子,季云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看向梅宫雪。 “弄坏你的髮簪的確是阿香有错在先,但她已经受了惩罚,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他今天早上去侯府时,正看见梅香寒从祠堂出来,跪了一晚上,膝盖都直不起来。 而且,她早上来逛街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给梅宫雪买个簪子做弥补。 这態度还不够吗? 偏偏梅宫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梅宫雪也没想到季云初上来就指责自己,不由得一愣。 以前,季云初明明是更加偏向自己的。 比如当初自己掉进井里,就只有季云初会留意到自己不见了。 平时遇到事情也都会先问她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来就指责她! 哎! 可能,人都是会变的! 毕竟他们才是一对,自己终究是多余的那个。 心底不由得泛起了苦涩和哀伤。 但很快,梅宫雪就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面上更是神色如常。 “两位隨意,我换一家店就是!” 说著,她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 梅香寒又突然出声,深吸一口气后才来到梅宫雪面前,笑著道:“我正想著给姐姐你挑髮簪,有几支还真挺像的,要不你留下瞧瞧?”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桃簪子,想了想,便没急著离开。 “你看这两支都有桃!”梅香寒递过来两支。 “一个朵太大,一个有些俗气。”梅宫雪摇摇头。 梅香寒认认真真地帮忙挑选。 梅宫雪看著她,忍不住再次怀念起从前,只是她们的心態已经完全不同。 两人分头找,梅香寒跑上二楼,梅宫雪则留在一楼。 季云初毕竟不懂这些,便也留在一楼喝茶。 “簪子毕竟是死物,再买一支就是,但你打人確实是不对!”他道。 梅宫雪正全神贯注地挑簪子,冷不防被突然他的突然开口嚇了一跳。 季云初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凶,便语重心长道: “以前你在侯府时,性情豁达又谦让姐妹,如今怎么戾气这么重?我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女子还是要温和婉顺些才好!” 自己若真不在乎她,又怎会出言提醒她? 可等了片刻,梅宫雪根本没搭理他。 季云初皱眉,再次主动道:“听说你们过些日子要去护国公府做客?你就不要跟著了,我不喜欢你去见那种人!” 梅宫雪轻笑:“梅香寒告诉你的?” 季云初点点头。 他一直很討厌那个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对方落在梅宫雪身上那打量的眼神到底意味著什么! 梅宫雪挑簪子的动作一顿,猛然转身看看他,“用不著你来管!你不是都已经搬出侯府了吗?我去护国公府也是为了求药,但这好像与季將军无关吧!” 听她这样说,季云初眼中眸光一暗。 什么叫用不著他来管? 两人青梅竹马,他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季云初眉头紧蹙地瞪著梅宫雪,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的面相本就冷峻,此时紧绷著脸,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梅宫雪感到很压抑。 到底是刀上见过血的人了! 梅宫雪恍惚间想起,父亲偶尔发怒时,眸光便如冰刃一般,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幸好这时梅香寒下楼了,及时解围。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间气氛的异常,只是兴高采烈地给梅宫雪展示手中的簪子,“姐姐你看!” 別说,她这回选的两支都挺像的! 梅宫雪的眉眼也舒展了些,可扫了一眼价钱后,又皱了眉。 一支簪子居然就要一千两? 看来不光东西好,价格更让人望而却步啊! “我来付钱,儘管选好的!”季云初底气十足的道。 说完,他还瞟了一眼梅宫雪的脸色。 想当初自己寄宿在梅家,有一年梅宫雪的生辰宴上,各家公子小姐送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礼物,只有自己的那份是最拿不出手的。 现在他有能力了,当然想送梅宫雪最好的! 可不知为何,梅宫雪听著他的话觉得很不舒服。 说实话,贵的那支確实更像,但梅宫雪可不想季云初买给自己。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联繫。 “我还是去其他铺子里看看!” 梅宫雪说著,便想將簪子放回原处。 然而季云初一把將她手中的簪子夺过,黑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大小姐是看不上我送的东西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称呼了。 梅宫雪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退一步,想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季云初却是不假思索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甚至比刚才还近。 近到一垂眸,他都能从梅宫雪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近到…他想要吻下去! 梅宫雪被他的气势所逼,下意识还想退,可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季將军注意一下分寸,你的未婚妻正在旁边看著呢!” 第50章 对的总比贵的好 季云初眉心微拧,这才想起被遗忘的梅香寒。 发现对方此时已是泪光盈盈,细声细气的唤了他一声,“云初哥哥!” 即便如此,季云初仍是霸道又固执的靠近梅宫雪,举起了手中的簪子,“这支很適合你!” 梅宫雪想躲开,但整个人几乎都被面前的季云初用胳膊圈著,她实在不明白季云初为何非要这样逼她? 一股屈辱感袭上心头。 就在那支簪子即將碰到她的髮髻时,一道身影忽然掠过,就这么轻巧莫测地將那簪子从季云初手中夺走了! 季云初瞳孔一震,手还僵在原处。 好快的身手! “谁?” 就见那人將簪子在手里转了转,摇头浅笑:“一根簪子就要一千两,季將军真是好大的手笔,我这区区的六品小官真是比不上!” 梅宫雪一喜,“周赴!” 不知为何,见到是他,梅宫雪紧绷著的心才终於放鬆下来。 周赴冲她一笑,然后將那支髮簪放回了原处,“这么金贵的东西若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虽然这话带著些自嘲,梅宫雪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为自己解围,立刻满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季云初此刻也注意到了梅宫雪身上的情绪变化,看向周赴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凌厉与敌意。 “你想买簪子?”周赴看著梅宫雪问道。 明明他的语气平常,可季云初听著就是觉得腻歪,冷哼一声。 梅香寒站在旁边不敢插话,只是抿著唇打量著季云初的脸色。 “我隨便看一看!”梅宫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只想赶紧离开。 可周赴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她这样说,便在店里打量一圈,立刻选了一款,“这支怎么样?我觉得挺適合你的!”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挤开季云初,然后自然而然地將髮簪戴在了梅宫雪发间。 梅宫雪一愣,对著镜子照了照。 那是一支蝴蝶簪子,珠翠在微光下闪烁,衬得她面色好了许多,嫻静中更添了一抹灵动。 还真是挺適合! “可惜,它不是桃簪子!”梅宫雪略一犹豫。 “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执著过去,不如换个全新的。”周赴道。 一句话,瞬间让梅宫雪心中的迷雾散开。 是啊,不论是不是桃簪子,父亲对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她一笑,刚想说就要这支吧! 就听那边的季云初很煞风景地道:“原来才选了支一百两的簪子,周大人未免太寒酸了些!” 梅宫雪可不希望周赴被为难,立刻反驳:“对的总比贵的好,只要是周大人买的,我都喜欢!” 她很丝滑地说出了这句话,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真肉麻啊! 就连周赴都有些惊了。 梅宫雪脸一红,但很快就感觉到身旁射来了两道怒气满满的目光。 她不抬头都知道是谁,莫名的有点心虚。 可有什么好心虚的? 自己早就和季云初没有任何关係了,用得著在乎他怎么想? “大人,咱们走吧!” 周赴点点头,付完了钱,都懒得和那边的两个人打招呼,便带著梅宫雪离开了。 季云初站在原地,看著他们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以前,梅宫雪明明更喜欢粘著他的。 会为他笑,会为他脸红,也会在侯府那几位公子欺负自己时替他出头!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都变了? 站在她身旁的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难道就因为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所以梅宫雪便处处维护著那个周赴? 他算什么东西! 季云初目光阴冷,手也下意识紧握。 “疼!” 梅香寒惊呼一声,想將自己的手从季云初手中抽出。 “对不起。” 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弄疼了梅香寒,可即便这样,他的视线仍是追著梅宫雪而去。 梅香寒心头微颤,还想伸手去拉他。 “走吧!”季云初淡淡道,然后便率先走出门。 梅香寒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季云初身姿挺拔、从容不迫的大步离开,她眼中立刻流露出了强烈的爱慕之意。 同时心里也发酸,眼眶发烫,泪水立刻流了出来,但很快被她拭去。 其实,她想清楚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她不可能要求云初哥哥这辈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 谁能看出季云初心里其实是钟情於梅宫雪的,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地! 只要季云初不背弃诺言,没有忘记曾经答应过爹爹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娶自己! 於是,她抖擞精神,快步追了上去。 “云初哥哥,等等我!” … 梅宫雪和周赴刚刚在店里时还能和人唇枪舌战,可当单独出来后,又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梅宫雪想到自己不久前差点冤枉了他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便有些歉疚,主动开口。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呃…今天的事也要谢谢你!” 周赴下巴微扬,有点傲娇,但却没理她。 梅宫雪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周赴忽然捏著嗓子阴阳怪气道:“你不用谢我,毕竟我是寧王的人,谁知道我对你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 梅宫雪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在宫里时,自己警醒红袖时说的话嘛! 竟被周赴听去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居然还被听去了,这个… “你別误会…我当时那么说也是出于谨慎,並不是…呃…” 梅宫雪想解释,但这话可不好往回圆。 周赴瞧了一眼她这磕磕巴巴紧张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上次我將锦盒交给你时说过,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半月之后將信物退还刑部就好,现在半月已过,我並没有见你將订婚信物退还,也就是说…”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正视著梅宫雪道:“也就是说你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梅宫雪见他这么郑重,忙道:“是。” 周赴点点头,忽然向她伸出手来,“那我的呢?” 梅宫雪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周赴解释:“我的订婚信物你收下了,那你送我的呢?” 梅宫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哎呀,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第51章 周赴的与眾不同 订婚信物应是男女双方互相赠送。 而且周赴送的东西对梅宫雪来说,正是她所需要的,明显也是了心思的。 “不好意思,我过些日子再补给你好不好?” 梅宫雪说这话的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能把这种事给忘了? 周赴歪头一笑,“那好。” 倒也没有为难她,继续向前走。 梅宫雪稍稍鬆了一口气。 街上人员杂乱,两人还是找了一家茶馆坐下。 在喝茶时,梅宫雪从水中的倒影打量著那支新髮簪,觉得越看越適合自己。 簪子是周赴送的,自己之前被丟在荒山上时也是人家救的,可自己却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嘶! 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人。 周赴坐在茶台前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打开了茶罐的盖子。 烧水、洗茶、分茶。 小臂的肌肉轮廓在他动作时若隱若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尽显优雅风度。 真的很难將此刻的他和在大牢里审讯自己时的样子联繫到一起! 梅宫雪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已经没那么惧怕他了。 “上次在宫里,你因被我连累受了二十廷杖,其实我当时去看了,但我见你受刑时面上並无半分痛苦之色,所以才对你有了些误解。” 梅宫雪还是希望把事情说清楚,她很想听听周赴会怎么回答。 “原来是因为这个!”周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著如何解释,片刻后才道:“我说我感觉不到疼痛,你信吗?” 梅宫雪神情震惊,“感觉不到疼痛?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周赴似乎就猜到她不信,目光开始在四周寻找著什么,最后落在了那一大壶正沸腾著的开水上。 他举起自己一只手,在梅宫雪面前晃了晃,“看好了!” 说著,他面不改色地將手直接伸进了那烧得滚烫的开水里。 “啊!你在干什么?” 梅宫雪嚇得容色大变,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紧將周赴的手从开水里捞出来。 那可是正在沸腾的水啊,平时沏茶哪怕不小心溅上两滴,都会痛的! 梅宫雪低头一看,周赴手上的皮肤果然迅速变红,像是被火舌舔过一样,顏色鲜艷而刺目,最后与正常的皮肤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而且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暗红色,一看就是烫伤的比较严重。 梅宫雪之前曾被赵章用热茶泼过,没人比她清楚这有多遭罪了,而且自己当时还是隔著衣服。 再瞧现在的周赴,却是一脸的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吧,我没骗你!”周赴似乎还有点和她炫耀的意思。 梅宫雪真是惊呆了,想不到世上还真有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可就为了向自己证明感觉不到疼痛,他便將手烫成这样?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確切地说,是仗著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任性! 周赴好整以暇地等著她,因为每当人们第一次得知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都是先惊讶,然后再发出羡慕的感慨。 本来以为梅宫雪会像其他人一样,可她却眉头紧锁,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语气也明显是不高兴的。 “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你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造成的伤是真实的啊!幸好我前两天被烧伤后,身上带了药!” 周赴看著她將那一小瓶药全都涂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动作轻柔,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突然晃动了一下,感觉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有片刻的失神。 但他很快又轻咳一声恢復了正常,“没事,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梅宫雪这才回到原处坐下,同时也恍然,“怪不得你会成为刑部有名的酷吏,原来你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没有同理心,施罚时才不会留情!” 他也不用害怕被报復,因为哪怕是全天下最残酷的刑罚落在他身上,也不过尔尔。 简直是天生吃这碗饭啊! 这么想著,梅宫雪还真有点羡慕了,要是自己当初在大牢时能拥有这项技能该多好啊! “我该怎么称呼你?叫声阿雪不唐突吧?”周赴突然问道。 梅宫雪眨眨眼,在家里时,基本只有爹爹这样叫她。 但她还是点点头,同时心里也鬆了一口气。 难怪自己上次看到他受廷杖时,他会面无表情了,看来自己又误会他了! “还有一件事想问周大人,上次在桑梓山上掳走我的那些人,你可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梅宫雪对他的信任加深,便没有拐弯抹角。 周赴很意外,“你们侯府没有报官找吗?怎么会来问我?” 梅宫雪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头道:“侯府怕损伤名誉,所以就没报官!” 周赴这才反应过来,一旦报官,官府的人势必大张旗鼓的搜人,而梅宫雪被陌生男子掳走的事情也会传开,间接连累到侯府名誉。 他心中不由冷笑,安国侯府现在还有名誉可言吗? 真要脸的话,三年前就不该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太监! 不过这话他没敢当著梅宫雪的面说,只摇了摇头,“尚未找到,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一直追查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梅宫雪丝毫没有感觉敷衍的意思。 她信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梅宫雪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便起身告辞。 周赴特意派了人送她回去,自己则是留在了茶楼。 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 “大人,梅姑娘已经平安回府了。” 周赴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盯著旁边正在烧开水的炉火。 手下又道:“看来大人之前猜的一点没错,那东西一定就在梅姑娘身上!” 周赴这才收回目光,“等了这么久,要找的人也终於出现了,你多派点人手去找那剩下三个人的下落,我就不信他们能凭空消失!” 手下点头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梅姑娘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地图这回事!” 周赴轻笑,“她的確不知道地图,但这並不妨碍那地图的秘密和她有关,是赵章利用了她!” 提到赵章时,周赴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三分煞气,可当目光触及被烫伤的左手时,又变得温和了。 “赶紧把地图找到吧,不要再把她卷进危险里了!” 第52章 可疑的脚凳 梅宫雪回到桃苑后,將惦记了一路的事情记到了纸上,那就是给周赴的信物。 这次可千万不能忘了,下次见面时好给人家。 可送什么好呢? 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看来真得一番心思了。 晚饭前,她又去了一趟前院。 去的时候,温可刚喝完药,正懒懒地躺在软榻上,见梅宫雪来后她才坐起身。 梅宫雪连忙帮著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垫儿。 温可很快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新髮簪,“真好看啊!” 梅宫雪陪著她说了几句话,然后留心著她的脸色,越打量越心惊。 嫂子的气色明显更差了,眼下还带著乌青,一定是夜里就没休息好。 之前那位周大夫就嘱咐过,嫂子的这一胎可能要保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面上又不敢露出任何异色,生怕被嫂子瞧见了影响心情,於是便儘量捡些今天出门逛街时见到的新鲜事物说说,想哄对方开心。 毕竟孕妇心情变好的话也是有助於养胎的。 温可的確是开心了些,但却不是因为梅宫雪口中的那些新鲜事儿,而是因为梅宫雪终於愿意主动出门逛一逛了。 “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否则总窝在屋子里也会闷出毛病来的。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爹在做簪子时,教他製作技艺的那位师傅姓名吗?我都找到了,叫王知行!” “那可是咱们京都內有名的工匠师傅,家里好几代都是做这个的,当初送银子时直接送到了人家府上,所以地址也留下了,只是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老人家还在不在了!” 她一边说著,隨手递给梅宫雪一张纸条,上面写著王知行的地址。 梅宫雪接过纸条沉默了一瞬,“麻烦嫂子了。” 温可打量著她的脸色,又道:“等下我让帐房给你拿些银子,你登门拜访,不得给人家买点东西?而且姑娘家平时出门逛街也得有钱啊!別捨不得钱,库房里你的聘礼嫂子都单独留出来了,看到哪样喜欢就拿出来用!” 梅宫雪有些惊讶地看著她,嫂子难道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吗? 其实今天出门买簪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手头有些紧了,正想著能不能多要点月钱呢,毕竟侯府现在可不比从前宽裕了! “多谢嫂子!” 梅宫雪一把抱住了温可。 如果说家里还有谁会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那也就只有嫂子了。 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小姑子,嫂子她真是做到了无可挑剔! 可为什么好人常常没有好命呢? 梅宫雪回去的路上便忧心忡忡,就嫂子现在的身体状態,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保多久! 二哥之前不是和自己说,要去护国公府求药吗? 也不知人家接不接帖子,只有借来了那千金保孕方,才能真的帮到大嫂啊! 接下来的两天,梅宫雪除了在自己院子里养伤,然后便是陪嫂子说话解闷,一边等著梅砚君那边的消息。 日子难得的平静,就连梅香寒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梅长恭那边被罚跪祠堂后,也终於是消停了下来。 虽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但梅宫雪的心一直揪著,直到这一天,护国公府终於回话了。 可人家並没有接受拜访的帖子,只是说过两天府里有一场雄黄酒宴,顺便也邀请了安国侯府的人。 虽是委婉拒绝,但也算全了脸面。 “雄黄酒宴?这也没到端午啊!”梅宫雪诧异道。 “小姐,您忘了,那护国公府的宅子可不同非凡啊!”红袖双眼放光地道。 被她这一提醒,梅宫雪才想起来。 “温泉!” 护国公府的宇文家族在先帝时就备受重视,现在的老夫人更是曾经的长公主,年轻小辈也很有出息。 所以先皇便將这独一份带有温泉的宅子赏赐给了他们,占地约六十亩。 即便是到了冬天,那温泉附近依旧是温度宜人。 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弊端,每到冬季,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就偏多。 毕竟这么冷的天,动物们都是本能地向著更温暖的集中。 所以每年这个季节,护国公府都会举办雄黄酒宴,用来驱邪防疫、熏赶蛇虫等。 到时受邀的人定不在少数,梅宫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若能求得千金保孕方,那她就义不容辞了! 雄黄酒宴那天,除了温可,安国侯府所有人都去了。 临上马车前,梅砚君还在嘱咐。 “咱们这次是上门求人的,那千金保孕方本就异常珍贵,咱们的態度一定要诚恳,小雪,你若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也儘量忍著些,可不能隨便发脾气了!” 梅宫雪直皱眉,这话大哥昨晚就已经嘱咐了眾人一遍,为何今天还特意嘱咐了自己一遍? 没等她多想,马车便出发了。 路上,梅宫雪还真有些紧张,一直在心里默默念著菩萨,一要保佑她们此行顺利! 来到护国公府门外后,梅宫雪还未下车,就听见府门处好像有人迎了过来。 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对方正在和最前方的梅鹤鸣打招呼。 梅宫雪撩起车帘一角,思索片刻,才想起了那人的身份。 正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宇文復! 自己倒是见过此人几面,但那都是几年前了,也没太大印象。 那时梅宫雪的心里、眼里,只装得下季云初,哪里能注意到旁人? 她见宇文復和梅鹤鸣打过招呼后,就往后边的马车来了,便赶紧掀起车帘出去和人家见礼。 “二公子!” 梅宫雪先是笑著和对方招呼了一声,然后便想著赶紧下马车再好好行礼。 一般情况下,无论谁家的马车都会自带脚凳,到了地方后由丫鬟或车夫帮忙搬下来即可。 然而护国公府的人好像还挺热情,直接將他们府里的脚凳搬了过来。 “多谢!”梅宫雪隨口道,然后便提著裙摆往下走。 可当脚落到那上面上时,却是一软,整个人身子向前栽去。 恰好宇文復迎面走来,梅宫雪整个人竟直接摔到了人家怀里! 就这么巧! 好像提前预谋的一样! 前来酒宴的马车可不少,远远看著,就是梅宫雪在下马车时故意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 眾人都露出了或曖昧不清、或鄙夷嘲弄的神色。 第53章 一出英雄救美 “青天白日的,谁家的姑娘啊?这么迫不及待的往人家二公子怀里钻?” “好像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之前嫁给赵章的那个吧!听说她已经再次订婚了,但好像不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啊!” “她呀,那怪不得了,和好几家的爷们儿纠缠不清呢!”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梅宫雪光看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到在说什么,从宇文復怀中退出来时也很尷尬。 她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下来踩那脚凳时就没踩实,感觉好像…少了一条凳腿儿似的! 可当她回头去瞧的时候,人家府里的下人已经把脚凳挪走了。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二公子,是我失礼了!” 梅宫雪非常歉意道。 宇文復莞尔一笑,很有大度道:“无心之过,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身姿修长如翠竹,一袭月白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添了一分温润清和的气质。 容貌俊秀的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美玉,特別是在看向梅宫雪时,嘴角的笑意温柔得都能让人的心化了。 可梅宫雪很快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对方的眼神乍一看是温柔,仔细一瞧又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古怪! 幸好宇文復不是单独来接她的,很快便转过身去招待其他人了。 护国公府果真是庄严又奢华,庭院內更是种满了各种珍稀的草树木,这个季节里依旧开得茂盛,想必是后院温泉的作用。 梅宫雪这边刚进去,门口便又停了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季云初,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男娃娃,齐文宣! 当看到这两个人出现时,梅宫雪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居然也能碰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儘量保持微笑,不敢忘记自己今天是为了什么。 季云初也看见了她,带著孩子径直朝他们安国侯府的位置来了,只是最后坐在了梅香寒的身旁。 齐文宣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可能是出门前被季云初特意叮嘱过。 梅宫雪这才稍稍鬆了一口气。 隨著酒宴开始,丝竹声响起,舞姬上场,眾人也是推杯换盏。 梅宫雪哪有心思吃饭,她一直注意著护国公府那边的动静,本来想找个女眷说说话、套套近乎,好打听千金保孕方的事情。 然后这次酒宴,人家护国公府明显並不重视,只出了两人。 一位是大夫人,另一位就是二公子宇文復了! 梅宫雪有些伤脑筋。 这种场合下,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们少不了互相吹捧的场面,比如夸一夸护国公府现在年轻一辈的三个子女。 两男一女,特別是那位大公子,那才是大周朝年轻一辈武將中真正的佼佼者! “季將军也是年轻有为,假以时日,未来的成就不会低於宇文家大公子的!” 季云初举起酒杯,態度谦和道:“李大人谬讚了!” 他毕竟是朝中新贵,在场也有不少人巴结他的。 但季云初其实还没到可以被称为“大將军”的地步,毕竟资歷尚浅,平日里大家叫他一声“將军”,更多的是对他的尊重。 特別是见季云初坐在了安国侯府这一桌,便打趣他,“听说季將军和安国侯府二小姐的好事將近啊,亲事已经定下了吧?真是恭喜!” 这话立刻让梅香寒羞红了脸。 季云初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扫了眼对面梅宫雪的脸色。 梅宫雪眼观鼻,鼻观心,一双眼睛时不时往护国公府的人那边瞧。 季云初可以很確定,她刚才是听到了自己和梅香寒即將定亲的消息。 那她一点都不在意吗? 季云初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想起前两日梅宫雪当著自己的面,却百般维护周赴的样子,那股怒气便再次涌起,手中的酒杯都被他捏出了一道裂痕。 梅香寒原本见季云初並没有出言否认订婚的事,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在察觉季云初的视线一直盯著梅宫雪看时,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消失了。 就见季云初直接夺过酒壶,起身亲自给梅宫雪斟了一杯,道:“大小姐一向精通音律,今日场中这琴弹奏得如何啊?” 梅宫雪真觉得好烦! 她今日来是为了那千金保孕方,可没心思和某些人在这里拌嘴。 见梅宫雪这样不愿搭理自己,季云初心里火气更大了。 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吗? “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首《幽兰调》?” 季云初心里一直惦记著这件事,以前不开心时,梅宫雪都是主动给他弹奏,现在连这么个小要求她都如此吝嗇吗? 见他两次主动开口,梅宫雪都没有搭话,那位李大人也转头看过来,低声嘲讽道: “记得当年梅家大小姐还未出阁时,就曾扬言以后要嫁给季將军做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命运弄人,突然得知季將军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了,心里应该很不舒服吧?” 梅宫雪神色一冷,心里不快。 这里是什么场合? 身为朝中官员,怎么能说出这种令人厌恶的话呢? 然而,当她对上那位李大人嘲笑的眼神后,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自己在赵府时,这个人就来做过客。 她甚至还当著对方的面跳过舞,斟酒伺候过人! 梅宫雪一个哆嗦,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段过往实在是太不堪,连她自己都羞於启齿,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这种公开宴会的原因。 因为难保不会遇到曾经伺候过的官员! 就好像在提醒她,自己曾是个太监的玩物,是个在酒宴上可以任人隨意打量、赏玩的物件儿! 见梅宫雪面色惨白,那位李大人却是越说越来劲。 “季將军只是想听首曲子而已,梅姑娘怎么不积极?你当初在赵府弹得可勤快了!” 梅宫雪的指甲几乎都嵌进掌心了,但仍是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护国公府闹事。 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想要把这件事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哎呀!是谁?” 那李大人一声惊呼,原来是有人用酒水泼了他一身。 他正要发怒,结果回头一瞧嚇得赶紧站起身来。 “二公子…我…” 第54章 喝完一杯茶 宇文復一脸怒容地看著他,“李大人,这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宴会,我不希望某些没教养的人在这脏了我们家的酒!”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然后他便缓步来到了梅宫雪身旁,明显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李大人弯著腰,连连道歉,说自己多吃了几碗酒说醉话,然后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宇文復这才转身看向梅宫雪,目露关切,“你还好吧?有没有嚇到你?” 梅宫雪起身道:“多谢二公子!” 能开口替自己说句话,她真的很感激。 宇文復眸色温柔,很细心的注意到刚才的酒水也泼到了梅宫雪身上,便主动邀请: “梅姑娘不妨隨我去一趟偏院,换套乾爽些的衣服!” 梅宫雪有些犹豫,“这不太方便吧!” 这时,原本沉默著的梅砚君也站起身,“小雪,这是二公子的一番美意,你就跟著去吧!” 说完,还悄声在她耳边道:“顺便打听一下千金保孕方的事!” 梅宫雪一想也对,便满怀感激地跟著宇文復去了另一边。 季云初刚刚见宇文復突然出来英雄救美,本就很不爽,眼下又瞧著梅宫雪跟对方走了。 他不放心,正想追上去查看,突然听身旁有人轻声调笑。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瞧见这位梅姑娘主动勾引二公子,想不到这么快上鉤了!” 一句话,瞬间將季云初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他瞪了那人一眼,“刘大人口下留德,难道你想像刚才的李大人一样被撵出去吗?” 然而那位刘大人明显是喝得有些多了,非但不闭嘴,反而抬高了些音调。 “我可没胡说,刚才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是她自己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敢做还怕人说啊?” 旁边的人立刻点头,“可不,都快贴到人家身上了!” 季云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梅宫雪现在已经这样不知廉耻了吗? 而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也突然拔不动了。 其他人都没在意,继续閒谈著。 这男人若是多喝了点酒,就开始不分场合地往外冒荤话了! “你们说,她怎么就开始勾搭人家二公子了?不是已经和刑部的周赴订婚了吗?还是陛下赐婚呢!” “嗐,这女人都不一定让人过了几手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惨的是周赴那条疯狗!” “敢不敢赌一把,当初在大牢里审讯的时候,周赴肯定就把她给拿下了,你们想啊,审讯一个女犯人,什么刑法最好用?” “真是便宜了那帮刑部的傢伙,呵,一个太监要过的女人,竟然也不挑!” 他们的对话,季云初听得清清楚楚,真想抡圆了拳头打掉那几个人的牙。 然而不知为何,他听完后满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 梅宫雪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 该死! 都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就给了谁。 莫非她已经和周赴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 梅宫雪跟在宇文復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著,保持著適度的距离,一路上並没有多话。 丫鬟领著梅宫雪进了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发现宇文復竟然就在门口等著她。 “前厅宴会过於喧囂,且我见梅姑娘似乎並未饮酒,不如咱们去喝杯茶吧!”宇文復邀请道。 梅宫雪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 两人走在一条用石板铺就成的小径,看起来似乎蜿蜒著通向更深处,而且周围很安静。 梅宫雪有点担心,但想著对方刚刚可是出言帮了自己,看起来是个处事正派的人,便打消了疑虑。 其实找一处人少的地方聊聊也好,毕竟她有事相求。 “方才酒宴上那些人的话,你不必在意,赵章前些年在朝中囂张跋扈,如今更是死不足惜,这些事又与你一个弱女子有何关係?”宇文復轻柔道。 他的话让梅宫雪很是感动,人也跟著放鬆下来。 “多谢二公子安慰,不过,今日登门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听闻府上有一种家传的药,名为千金保孕方,能否借我们一颗?绝对不会白拿的!” 然而,她的话却让宇文復笑了出来,“梅姑娘,你刚才也说那是我们宇文家家传的药,可知这药是给谁的?” 梅宫雪摇头。 “这是给我们家未来儿媳准备的,也就是聘礼!” 见梅宫雪微讶,宇文復又继续道:“女子生產不易,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有了此药便能高枕无忧!” 梅宫雪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几分央求,“二公子,我嫂嫂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很是危险,而且她这个孩子是好不容易怀上,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希望二公子可以赐药!” 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著嫂子失去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宇文復拧眉思索良久,终於点了点头,“那好,给你们一颗也无妨!” 梅宫雪缓缓睁大眼睛,“真的吗?” 只要一颗,嫂子那边就有救了! 见她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宇文復不禁莞尔,“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不会食言。” 梅宫雪这才露出惊喜之色,起身冲他行了一礼,“我替我们侯府谢谢二公子的慷慨,这等恩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想將这个好消息告诉侯府的人,转身就要去前院。 就见宇文復嘴角笑意更深,“此时不急,梅姑娘刚才不是答应要陪我喝完一杯茶吗?你若不放心,我派人去通知一下就好!” 梅宫雪也察觉自己太激动了,坐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宇文復亲自倒了一杯茶,然后端到她面前,“梅姑娘请!” 梅宫雪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端起来就要喝。 可突然,假山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把梅宫雪嚇了一跳,便又將杯子放下了,因为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仔细一看,可不是熟嘛,是梅香寒! “你怎么在这里?” 梅香寒面色惊慌地朝她跑过来,口中大呼,“姐姐,有蛇,快救我!” 说著,她立刻躲到梅宫雪身后,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淡黄色的茶水全都泼洒在了裙摆上。 宇文復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也缓缓放下自己手中那杯茶。 第55章 离宇文復远一点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草蛇,的確是衝著梅香寒的方向游来。 但行动迟缓,很有可能是正在冬眠的时候被人惊醒了。 梅宫雪將梅香寒护在身后,还没等动作。 旁边的下人便立刻用棍子压住那草蛇,再用厚衣服一罩,便捲走了,动作很是熟练。 虚惊一场。 梅宫雪这才鬆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和宇文復说话,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不知为何冷了下来。 “扫兴,既然你们安国侯府这么没有诚意,那千金保孕方的事还是算了吧!”宇文復面色阴沉道。 说罢,他一甩衣袖直接起身离开了, 梅宫雪大惊,“二公子?”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梅宫雪面上露出一丝懊恼,正想要去质问身后的梅香寒,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然而却见梅香寒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竟是被蛇嚇晕了过去。 梅宫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就这样,她没有再回到前厅酒宴,而是先把梅香寒送回了马车上。 侯府其他人收到消息后也赶了出来,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等到了侯府,梅宫雪坐下后正要喝口茶。 梅长恭便冲了过来,一把就將茶碗打碎了,抓著她的手臂,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宇文二公子刚派人来传话说是同意赐药,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又不给了?是不是你这臭脾气惹怒了人家?” 梅宫雪的胳膊被他拽得很疼,眉头紧皱。 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梅砚君便过来制止梅长恭,用手挡著他,“你有话好好说,这怎么又动起手来?” “二哥,你又护著她!当时在场的就她和宇文復两人,这事不赖她赖谁?”梅长恭怒目看过来,狠狠瞪著梅宫雪,“咱们全家人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又是提前送了那么多礼过去、又是说好话,又是陪著喝酒的,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个人搞砸了!若害得大嫂没办法顺利生產,看我会不会饶了你!” 说罢,他一把將梅宫雪甩开。 梅宫雪一个趔趄,差点倒了,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这才站稳。 然而梅宫雪这次却是不知要如何解释,见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本来都说好了会给药,但梅香寒却突然从旁边跳出来,然后二公子便改变主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梅长恭心头大怒,三步並作两步走过去,要给她一点教训,“梅宫雪,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阿香她过去捣乱了不成?她因见蛇受了惊嚇,现在人还在后堂昏迷呢,你却还把责任往她身上推!” “行了,你又要干什么?”梅砚君赶紧將梅宫雪护在自己身后,想要推开面前总是衝动行事的梅长恭。 但他只是一介读书人,哪里能推得动人高马大的梅长恭? 梅砚君只能又將梅宫雪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对梅长恭道:“你有话好好说,小雪她跟你一样在乎大嫂,她还能故意搞砸不成?这件事不能全怪她!” “不怪她怪谁?”梅长恭上次被梅砚君罚跪祠堂后,便觉得对方总是在偏心梅宫雪。 “好了,都先坐下!”梅鹤鸣沉声道,他的神色低落又无奈,“都小声些,別又惊动了你们大嫂!” 这话一说,梅长恭才冷静了些,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满是愤怒地盯著梅宫雪。 梅砚君这才拉著梅宫雪在一旁落座,轻声问道:“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今天的事情经过都讲一讲吧!” 梅宫雪脑袋微微低垂著,本就没有多少神采的眸子此刻更是暗淡。 今天她也很自责,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於是,她便把今天从进入护国公府之后的事都复述了一遍。 才说到一半时,原本后堂昏迷的梅香寒就醒了,走了进来。 她也听到了几人方才的谈话,便小心地猜测道:“是不是姐姐今天当眾往二公子怀里扑,人家不高兴了?” 梅宫雪立刻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我当时只是脚凳没踩稳,这才不小心撞到了宇文復,而且人家也说了並不计较。” 梅香寒撇了撇嘴,“那也可能人家只是表面上不计较,但心里不乐意啊,所以就不给咱们药了唄!” 梅宫雪本就心情鬱闷,听她这么说真想上去踹她一脚,“那你今天怎么不在前厅参加酒宴,而是往后院跑?正好是你出现后宇文復才拒绝给药的,问题也可能出在你身上啊!是不是人家见你这么不懂规矩,到处瞎跑,所以才不高兴了?” 被梅宫雪一番质问,梅香寒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 只是,这次大家都没有去关注她的眼泪。 梅砚君更是立刻看向她,严肃问道:“阿香,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跑去后院?” 梅香寒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问到自己头上,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只是看姐姐跟著那个二公子两个人单独离席,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才跟了上去,我也只是好奇嘛!” 梅宫雪立刻听明白了,嘲讽道:“你不会要去捉姦吧?” 梅香寒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梅鹤鸣一摆手,將话题又拉了回来,示意梅宫雪接著刚才的话说。 当听到宇文復递给梅宫雪一杯茶,而那杯茶恰好被梅香寒打翻了,对方就突然翻脸时。 梅鹤鸣忽然与梅砚君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神色都是晦暗不明。 “原来是这样,那也可能是二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咱们以后再找机会吧!”梅鹤鸣忽然道。 梅长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梅鹤鸣瞪了一眼,这才闭上嘴。 梅宫雪也知道今天的事只能先这样了,便起身往自己院子方向走。 梅砚君则是单独送梅香寒回去,他特意走得慢了些,等见不到前方梅宫雪的影子后,才低声对梅香寒道: “你以后见到宇文家的二公子就离他远一点,千万別像今天这样凑过去了!” 梅香寒有点委屈,“为什么?” 明明姐姐可以去啊! 毕竟护国公府的地位高,那宇文家二公子又生的仪表堂堂,难道自己就不配过去和他说说话,交个朋友吗? 梅砚君竟直接怒斥她,“不要问原因,你只要记住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 梅香寒震惊地看著他,“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梅砚君张了张嘴,也只是含糊其辞道:“反正那个傢伙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为了保住大嫂这一胎,他们一定要得到千金保孕方! 至於代价…他会亲自去和宇文復谈! 第56章 隱秘的地图 梅宫雪回到桃苑后,便將自己摔到床上,一动不动。 她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言行,觉得並没有出格的地方。 若说有,好像还真就是从马车上下来后不小心撞到宇文復的事情,难道真是为了这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到宇文復,自己可得向他解释清楚。 很快,天色便暗了。 按照以往,梅宫雪都会在晚饭前去看一趟温可,但她今天没敢去。 饭桌上,梅砚君说自己已经派人去求过宇文復了,希望对方能赏脸再给个见面的机会,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儘管提。 可梅宫雪担心侯府现在的势力大不如前了,这所谓的人情根本不值钱,说出来的话亦是没有分量。 还能用什么去和人家交换呢? 梅宫雪闹心,一整个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小姐,奴婢今天特意在洗澡水里放了瓣和养气活血的中药,您多泡一会儿,等下再厚厚地涂上一层玫瑰露,保证用不了多久,您的皮肤就能变得嫩滑白润!”红袖笑著道。 自从梅宫雪因上次被嘲笑长得显老而失落了一阵子后,她可是將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四处搜罗好的润肤品,势必要將自家小姐重新养成一个水水灵灵的大家闺秀! “好啊!”梅宫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著。 泡了一会后,红袖便过来给她擦背。 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她第一次见时就心疼的流泪,哪怕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再触碰到时依旧不敢太过用力。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梅宫雪后背上的一块儿伤疤上,那看上去是一块烙铁烙上去后留下的疤痕。 真是难以想像当时有多疼,可红袖奇怪的却不是这个,怎么这块疤痕越看越像… 一张地图? “怎么停下了?”梅宫雪问道。 “没什么!”红袖隨便敷衍了过去。 她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在梅宫雪面前提这一身的伤疤,怕惹得小姐想起伤心事。 可都一整天了,红袖见自家小姐都紧皱著眉,便提议道:“小姐若心情不好,咱们明天就出去逛一逛!” 梅宫雪本来不想去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张纸条。 那是之前嫂子给她的王师傅的地址! “对了,我之前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梅宫雪问红袖。 “奴婢打听过了,王师傅家还住在鱼肠巷,老人家今年六十多了,身子还挺硬朗!”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挺好的,既然这样,咱们明天就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吧!” 翌日。 梅宫雪见天气不错,吃过早饭后便带上红袖坐著马车出来了。 鱼肠巷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具体的范围也比较大,前一半是商户区,后一半是住宅区。 中心围著一座湖,叫做太平湖! 之所以叫鱼肠巷,一方面因为和湖有关,另一方面好像是因为街道都很窄。 特別是从商户区拐到住宅区的时候,马车根本走不进去,所以才叫了这个名字。 所以侯府的马车行驶到外边时便只能停下,梅宫雪带著红袖两个人走进了巷子。 这里的商铺倒是很繁茂,不宽的小道上挤满了人。 梅宫雪因为手里拿著明確的地址,所以她以为会很好找的,结果连著问了几个人,差点把她们主僕两人给绕晕了。 原来这巷子本就是围湖而建,曲折迂迴,又有著错综复杂的小路,所以找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等来到一条小吃街的时候,依旧是人挤人,但她们都走累了。 梅宫雪嘱咐红袖,让她去小吃街那边多买一点吃食过来,然后两人找个茶馆之类的地方先吃点东西再继续找。 红袖点头,怕梅宫雪身上没留银子不方便,特意给她留了一些,然后才向著小吃街那边走。 梅宫雪手里拎著两大包给王师傅准备的礼物,留在原地四处瞧著,想看看有没有离得近的茶馆。 在路过一处街巷的转角时,忽然有一只大手伸出,直接將她整个人都拉进了巷子里。 梅宫雪前两天刚被人掳走过,此刻她被嚇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大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梅宫雪挣扎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巷子本就窄小,季云初又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她本来想往后退的,却直接被逼到了墙角。 季云初更是伸出一只胳膊抵在墙上,將她困在了方寸之间。 “你躲什么?” 他说著,又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梅宫雪只能尽力用手抵著他的胸口,还未等说话,头顶便飘下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那天你往宇文復身上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近吗?” 一句话瞬间激起了梅宫雪的愤怒,“季云初你到底要干什么?而且你怎么会在这里?別告诉我,你在跟踪我!” 她眼中的愤怒与慌乱,都被季云初尽收眼底,他竟是轻轻勾唇,“跟踪又怎样?” 这样鲜活的她,比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好多了,让他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可一想到那天酒宴上听到的荤话,他又满心怒火。 自己是看著她一点点长大的,看著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女,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不允许那些男人的脏手碰她! 特別是当他看到梅宫雪发间的蝴蝶簪子时,更是觉得格外碍眼,直接抬手將那破簪子拔了出来! 第57章 订婚信物 梅宫雪心里一慌,伸手就想夺回来。 但季云初比她高出太多,哪怕她点起脚来拼命去抢,也只招来了季云初更多的逗弄! 梅宫雪狠狠瞪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抢我簪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回家偷偷戴?” 季云初没想到梅宫雪变著法地骂他,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你就这么在乎这支簪子?还是在乎送给你簪子的人?”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和一支簪子较劲!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护国公府时,自己因为《幽兰调》的事又得罪了他? 梅宫雪正琢磨著怎么把簪子拿回来,梅长恭忽然欺身上前,她嚇得一缩。 但紧接著发间一紧,抬手一摸发现,自己头上又多了支簪子! 正是那天在金缕轩季云初看中的一千两金簪! 这簪子可有些分量,戴上后立刻觉得一沉。 可那天自己不是没要吗! 他居然还是买了下来? 梅宫雪费解地看著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支簪子是我送你的!”季云初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眼底都有些发红,“我就是想看你戴上它才特意买的,可你却当眾拒绝,反而接受了周赴的簪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梅宫雪皱眉,原来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觉得丟了面子,所以才非要自己戴上。 无聊! 他以为他是谁? 梅宫雪不耐烦地將金簪子从头顶拔下来还给他,“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吧!” 季云初神情更冷,手中攥著那支蝴蝶簪子微微用力,瞬间簪身就变形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住手!”梅宫雪看得心里一紧,那可是周赴送给她的,自己本就欠了那个男人很多,又怎可糟蹋人家的心意? “戴上!”季云初的语气带著不容置疑,似乎非要证明什么一般,威胁道:“否则便休想拿回这支蝴蝶簪子!” 梅宫雪就这么看著他,看著那张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觉得很是心寒。 “我以前真是不了解你!” 第一次发觉他居然这么恶劣! 以前季云初在侯府时大多数都逆来顺受,为人更是温和,何曾像现在这样偏执过? 为了一支簪子便在这里逼迫自己? “怎么,看到现在的我让你失望了?”季云初本就阴沉的眸子越发森冷。 梅宫雪嗤笑一声,並未回答。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若当初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也不会爱上他! 见梅宫雪还是乖乖將金簪子带在了发间,季云初这才露出一丝满意,“记住,这是我送给你的!” 说完,他便抽身离开了。 梅宫雪赶紧追问:“我的蝴蝶簪子!” 季云初朝她晃了晃,“你发上那支簪子不准摘,否则三天后这支就別想要回去了!” 他背对著梅宫雪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梅香寒告诉过他,侯府两天后会在太平湖办宴会,到时应该会邀请周赴。 他倒要瞧瞧,对方看到梅宫雪发间的金簪子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梅宫雪身子给了他又能怎样?他就是要告诉那个男人,梅宫雪的心永远是属於自己的! 在他离开后,梅宫雪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真想拽出那支金簪子撅成两半,再狠狠丟进湖里! 这世上没有谁喜欢被逼迫!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好在季云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也希望三天后对方会守约。 她又整理著一下自己微乱的髮髻,这才从巷子里走出。 而此时,红袖已经买完东西,正焦急等待著,见到梅宫雪后赶紧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梅宫雪嘆息,没说什么。 两人按计划先垫了垫肚子,等到下午时,终於找到了王知行老师傅的住处。 门上是一块用著深色檀木製成的匾额,上面刻著“天巧居”三个大字。 一进店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上摆放著造型精巧的各种物件。 很快,梅宫雪便见到了王知行本人。 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早已满头银髮,但精神尚可,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扎著围裙,手里雕刻的好像是一对铃鐺。 梅宫雪將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却没有说自己是安国侯府的人。 只说是家里有长辈曾在他这里做过东西,这才介绍过来的。 “姑娘太客气了,还给老夫带了这么多礼物!不知可有能帮到你的地方?”王知行开门见山地道。 梅宫雪攥紧手中的盒子,却没敢率先拿出来。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天生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我想请您打造一件类似软甲可以防身的东西。” 王知行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梅宫雪没太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未婚夫。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到底该送周赴一件什么做订婚信物呢?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个。 周赴虽然没有痛感,但毕竟也是行武之人,难免遇到危险,穿身软甲防身总是好的! 王知行沉思片刻,“软甲我的確是打造过,最重要的是,价格可不低啊!” 梅宫雪想想自己並不是很富裕的小金库,“那我能先跟您付定金吗?之后再想办法一点点给您凑齐!” 无论如何,这件礼物她已经决定送给周赴了。 王知行点了点头,见她是老客户推荐来的,倒也没有为难她。 梅宫雪千恩万谢,然后又犹豫了一会,才將手中的盒子取出。 打开后,里面装著的正是之前断成几截的桃簪子。 “王师傅可还记得这个?” 王知行端详了一番,立刻点头,“记得,但凡是老夫经手的物件都记得,但这支簪子有点特殊,应该是安国侯府的梅老侯爷打造出来的!”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老爷子依旧记得清楚。 因为大部分人来找他都是为了订做东西,只有那位梅侯爷很特殊,他竟是来找自己学手艺的。 他继续道:“是不是有一对?我记得当初老侯爷是想送给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做及笄礼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梅宫雪点头,忐忑不安地问:“明明是双胞胎,侯府又姓梅,可老侯爷在最初设计时,为何选择一支是梅,另一支却是桃?是不是…是不是他更加偏爱其中一个女儿,所以才把梅留给了她?” 梅宫雪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也准备好了最糟糕的答案! 第58章 梅姑娘可不能走! 谁知王知行却笑著摆摆手,“那怎么可能?如果偏心的话,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亲手打造了!” 梅宫雪忙问:“那他为何…” 王知行仔细回忆,“我记得老侯爷的一个女儿幼年时走丟过吧?他说梅虽美,但都是在冬季里开放,太冷了!他希望自己曾经走失的那个女儿可以像春天的桃一样,有温暖的阳光照耀,早日回家!” 梅宫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铺子的,当她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 真好! 可是,爹,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女儿的家啊! 现在,女儿已经无家可归了! 回到侯府后,梅宫雪终於是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夜。 接下来的两天,她不管干什么都觉得精力满满。 感觉心里原本空虚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再次填满! 等到了第三天,侯府果然要在太平湖上宴请一位贵客。 梅砚君特意派人来嘱咐,穿得隆重些,免得让人家觉得失礼。 梅宫雪的心情不错,还就认真地挑起了衣服。 一套宝蓝色的裙装,是之前过年时新做的,她一直没来得及穿。 见梅宫雪选了这一件,红袖也很高兴,使出了浑身解数,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幸好梅宫雪这些日子好吃好睡,身上终於有了些肉,穿起衣服来也不像之前那般好似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可在给梅宫雪梳完髮型之后,红袖就有些为难了,“小姐今天还要戴那支金簪吗?”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前两天,季云初非逼著自己戴的那支。 虽然都是桃的样子,但梅宫雪对这支真是无比的厌恶。 可偏偏季云初那充满危险的话还在耳畔迴荡,梅宫雪又不敢不听。 否则她真不知道季云初又会闹出什么么蛾子来,別到时又找藉口不把蝴蝶簪子还给自己。 “那就戴著吧!”梅宫雪无奈道。 但不得不承认,季云初送的这支金簪子的確漂亮又贵气。 当她装扮好出现在眾人面前时,大家的目光中都带著些惊艷。 宝蓝色的罗裙好似海浪泛起了波光,端庄而优雅,而且衣裙剪裁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 隨著她的一举一动,裙摆微微晃动,更是曼妙非凡。 宇文復今天一见到她出来后,更是看得两眼放光! 梅宫雪朝著他一行礼,“见过二公子。” 没错,今天侯府要宴请的人,正是宇文復! 今天这场宴席特意设置在太平湖上的一艘船上,除了温可之外,侯府所有人都来了,可见重视程度。 梅宫雪当然也能理解,毕竟上次去求药人家就拒绝了,好不容易又將人请了过来,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难得二公子肯赏脸,船上早已备好了酒水,请吧!”梅鹤鸣率先道。 宇文復点点头,隨后扫了一眼身后的梅宫雪,勾起一个很有兴致的笑。 但梅宫雪並未察觉到,因为管家突然过来告诉她,说今日的宴会丫鬟是不能上船的。 梅宫雪並未多想,衝著红袖一点头,示意她別担心,然后便转身登了船。 按规矩,她坐在下首位就好。 可梅砚君却笑著朝她一招手,“小雪,来,你今天就坐在二公子身边!” 梅宫雪微愣,“这不太妥当吧?” 那个位置不是梅鹤鸣坐,也是梅砚君坐啊,怎么能让自己一个女眷坐过去? “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梅姑娘请吧!”宇文復已经提前落座,並一脸笑意地看过来。 梅宫雪不好拒绝,反正这么多人都在,坐过去也无妨。 就这样,梅宫雪坐在了宇文復的左手边。 似乎怕她不自在,梅砚君还特意將梅香寒也安排坐在了她身旁。 双方寒暄一阵,很快饭菜便上齐了。 梅鹤鸣正在陪著宇文復聊著什么,似乎提到了护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宇文復的兄长。 好像是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伤,瞎了一双眼睛,昨天刚刚回京。 梅宫雪心不在焉地听著,忽然感觉身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著自己。 “姐姐!” 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便只能耐著性子面带微笑地看著梅香寒,“怎么了?” 梅香寒张了张嘴,最后目光落在了梅宫雪发间的那支金簪上。 她认得,这是那天季云初说过要送给梅宫雪的髮簪。 姐姐当初不是拒绝了吗?为何今天又戴在了头上? 是不是侧面说明,这两个人又背著她在私底下偷偷见面了? 不过梅香寒今天出门前也是被多次嘱咐过,不准哭,免得惹贵客不高兴。 所以片刻后,她也是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夸讚道:“姐姐戴著这髮簪,果然很漂亮!” 虽然她没有哭,但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了,看著就叫人心疼。 这时,下人上了一盘羊肉,一股膻腥味飘来。 梅香寒刚提起筷子突然一阵乾呕,面色也不太好看,好像有点想吐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不仅梅宫雪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另一边的梅长恭也注意到了。 他低声在梅香寒耳边询问了两句,然后突然出声:“大哥,阿香身子不舒服,我想先带她回去看一下大夫!” 梅鹤鸣正和宇文復聊得开怀,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吧! 於是梅长恭带著梅香寒起身,很快就下了船。 梅宫雪並未当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梅鹤鸣似乎有些喝醉了,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起身时身子也是晃晃悠悠的。 梅宫雪纳闷,她记得梅鹤鸣的酒量不错,这么快就醉了吗? 就见梅砚君起身来扶住了他,还不忘对宇文復解释道:“二公子,真是失礼,我大哥他喝醉了,我先扶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著,竟是扶著梅鹤鸣,也要下船。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们等下…” 怎么回事? 刚刚还一桌子人,现在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那岂不是就剩下自己和宇文復了? 梅宫雪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她正要起身。 宇文復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竟带了几分挑逗的打量起她,“梅姑娘可不能走,你还要留下来陪我呢!” 梅宫雪一僵,身上忽然窜起了一层寒意。 第59章 你好香啊! 梅宫雪很是不安的强行將手从宇文復手中抽出,等再抬头时,发现梅砚君已经陪著梅鹤鸣下了船。 此刻,船舱內虽然点了几个炭盆取暖,但梅宫雪仍是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 而此时,这里就只剩下她和宇文復两人! 梅宫雪握紧了自己有些发抖的手,仍是抱著一丝希望的看向了梅砚君他们离开的方向。 “等一下,我二哥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自然而然地喊出了“二哥”这个称呼,可能是此刻她真的很害怕被一个人丟在这里吧! 宇文復一笑,未置可否,自顾自的倒了杯酒饮下。 梅宫雪极力的想找个话题打破平静,忽然道:“刚刚听二公子提到,您的兄长回京了,眼睛也受了伤,严重吗?” 宇文復在人前时,嘴角总是掛著恰到好处的笑容,可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面具突然被撕下来一般。 “我大哥啊,他的眼睛彻底瞎了,已经是个废人一个,原本定下来的婚事昨天也被人家退了婚!”他摇头嘆息著。 梅宫雪有些僵硬的道:“这样啊,真是可惜!” 结果宇文復嘴角忽然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有什么好可惜的?从小他就压我一头,有什么好事,爹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这下,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不如他!” 说完,他的视线便开始在梅宫雪身上来回游移,好像在打量著什么猎物一般,整个人和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好香啊!”他突然凑了过来。 梅宫雪板正地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著。 但她依旧保持著一丝理智,试著解释:“我想二公子可能误会了,那天去府上做客,我並不是有意扑到您怀里,如果造成了误会,我给您道歉!” 听到这话,宇文復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的得意愈发明显。 “没有误会,那天是我故意让人用了缺腿的脚凳,这才有机会和你撞了个满怀,你的身子可真软!” 梅宫雪心里咯噔了一声,怪不得那天自己没踩稳,原来真的是他设计好的! 那今天,他又要干什么? 看到梅宫雪的脸色瞬间惨白,宇文復挑眉笑道:“怎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今天打扮的这样招摇,难道不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吗?” 他眼中那赤裸的情慾,梅宫雪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自己今天是被算计了! 梅宫雪开始打量四周,原本还站在旁边布菜的下人此时竟也消失不见,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办? 可宇文復的目光突然又温柔了起来,好像是注意到了她发间的金簪,“这是季云初送给你的?”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斯文。 梅宫雪神色凝重的看著他,“你怎么知道的?” 宇文復没有回答,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打量著她发间的金簪,“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喜欢围著他转,你应该都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吧?那种人有什么好的,就连我姐姐也喜欢他!” 说著,宇文復抬手勾住了梅宫雪的下巴,“可惜啊…” 他的声音像是裹著蜜一样,甜腻又蛊惑。 梅宫雪真是听得一阵噁心,一把拍开他的手,起身大叫起来,“来人啊!” 他们是在太平湖的岸边登船的,鱼肠巷附近人来人往,自己大声呼救的话总会有人听见的! 然而当她跑到船舱外才发觉,大船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太平湖,这里一片荒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了,矫情什么?” 宇文復的声音悠悠从船舱內传出,人也缓步走了出来。 梅宫雪一惊,连连向后退去。 宇文復一点点靠近她,似乎根本就不著急,也不担心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隨著他的每一步靠近,梅宫雪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宇文復的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假面具,但手下的动作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快走一步,用手指勾住了她的裙带。 “你是安国侯府送给我的礼物,我会慢慢打开享用的!” 梅宫雪方才就隱隱察觉自己是被侯府的人卖了,只是內心深处还有些无法接受。 她的嘴唇明明是发抖的,可吐出的话又十分镇定,“你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虽然这四周无人可以求助,但她烂命一条,大不了跳冰水里冻死! 却不想,听她这样说,宇文復直接笑了,一脸阴鷙的看著她,“那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 梅宫雪一惊,这才明白过来,死死盯著宇文復,“他们用我做了交换?” 她本来正向著湖边退,可突然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宇文復这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一脸玩味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的茶里早就被下了药,那可是你的好二哥亲自准备的药!他还三令五申地叮嘱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完。” “然后务必收拾妥当、不要留下痕跡,免得让你发现端倪,做完之后就悄悄把你还回去,你看你二哥他多疼你,简直是费尽了心思!” 梅宫雪还想要反抗,可身上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袭上心头,可最终,她还是昏迷了过去。 宇文复眼神痴迷地看著她,顺著轮廓,欣赏著她曼妙的身姿。 之后,他竟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鼻间嗅了嗅。 那是一件粉红色的女子胸衣! 若梅宫雪此时醒著,定能一眼认出,那正是前段时间自己丟失的那件胸衣! 不知何时,竟是落在了宇文復这个变態手中! 他轻轻嗅著那粉红色胸衣上的香气,仿佛还能感受到梅宫雪曾经留下的体温。 一想到马上就能感受到面前这具美好的玉体了,他便兴奋地大笑起来。 “来人,带她下去沐浴,给我好好洗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