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贵妃配给太监当对食后》 第1章 背叛 大齐,景丰三年,冬夜。 大雪纷飞,很快铺满了宫城每个角落。 通往景和宫的宫道上,留下一串血跡斑斑的脚印,在皑皑白雪映衬下,越发触目惊心。 榕寧疯了般朝著景和宫跑去,雪不停落下沾在了她血污凌乱的发梢上。 清丽的脸颊上,横贯鼻樑的伤口深可见骨。 她衣著单薄,只穿著里衣,被撕扯成了不能蔽体的碎布,露出的肌肤到处是鞭挞伤痕,左臂更是诡异的外翻耷拉著,显然被硬生生折断。 “啊!”榕寧跑得太快,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 她口不能言,张开的嘴巴里,舌头也被割去一截。 一定要逃到景和宫,逃到景和宫就能活命! 榕寧艰难的朝前爬著,眼睛死死盯著景和宫的方向。 她不是寻常宫女。 十年前老家遭了灾,为了给全家人一条活路,榕寧卖身进宫做了宫女。 她只盼著能跟一个好主子,熬到年龄放出宫,就自由了。 整整十年,她拼了命一路扶持著冷宫里那位身份低微毫无背景的温答应,一直走到如今温贵妃的位置。 她也成了温贵妃身边的红人,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榕寧姑姑。 贵妃娘娘答应过她,等她年龄到了,就放她出宫。 谁曾想三天前的离宫宴上,她著了道儿,喝下掺了媚药的酒。 一觉醒来,便躺在了总管大太监李来福的床上。 整整三天! 那就是个畜生,不是人!根本不是人! 景和宫的门缓缓打开,走出来裹著墨狐裘披风的盛装丽人。 榕寧眸色一亮,朝著那人爬了过去。 她一把扯住温贵妃的裙摆,抬起头呼救,刚一张嘴,满嘴的血流了出来,只能呜咽哀求。 温贵妃缓缓俯身,抚上榕寧的脸,血色琉璃护甲划破了榕寧的肌肤。 榕寧顿时惊恐万分的看向温贵妃,满眼的不可思议。 都是在宫里头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死的人精,此刻榕寧什么都明白了。 將她丟进深渊的,不是別人正是和她亲如姐妹的温贵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十年,榕寧替她挡了多少次暗箭,扛了多少顿毒打,机关算尽,绞尽心机,处处为了她。 即便生死攸关,她也从未背叛过她。 她明明答应她的。 如今她已经是贵妃,皇后又不能生养,她距离那个位置也就一步之遥,她再也不需要她了。 为什么啊?她为何要这般害她? “榕寧,留在本宫身边继续帮本宫爭宠不好吗?” 温贵妃淡淡笑道:“为何还要回乡下?呵!不就是你那乡下的爷娘老子和粗鄙的弟弟吗?难不成本宫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还比不过他们?” “来人!”温贵妃轻轻拍了拍手。 一个小太监拖著一只布袋躬身走了过来,布袋被血都浸透了。 咚! 布袋丟在了榕寧面前,从里面滚出三颗人头。 啊!啊!! 榕寧连滚带爬冲向了人头,抱著人头惨嚎了起来。 这可都是她的家人啊! 她当初进宫为了他们,十年苦心经营也是为了能出宫和他们团聚。 榕寧死死盯著温贵妃,眼眸发红,朝著温贵妃扑了过去。 “贱婢!找死!胆敢衝撞主子?”李公公带人跑了过来,一脚將榕寧踹倒在地。 榕寧被李公公死死踩在雪地上,她红著眼狠狠盯著温贵妃。 温贵妃眉头微微一挑,嘆了口气。 “榕寧,本宫將你送给李公公做对食也是为你好,他虽然年岁大了,可年纪大懂得疼人,比小太监强多了。” “唉,你好歹跟了本宫一场,本宫心里还是有你的。” “如今本宫想要坐上中宫的位置,还需李公公在皇上面前运作一二。” 温贵妃弯腰凑到了榕寧面前低声笑道:“榕寧,你帮了本宫那么多次,就当是最后再帮本宫一次,嗯?” 温贵妃直起身看向李公公笑道:“李公公这便將她带回去慢慢享用,圣上那边就劳烦李公公了。” “奴才省得,娘娘慢走,小心脚下!”李来福躬身訕笑著目送温贵妃离开。 榕寧死死盯著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头恨极! 她没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竟是扶持了一只白眼狼。 这一瞬,留给她的只有绝望。 李公公狠狠拽起榕寧的头髮,拔出了长锥,抵在了榕寧的眼珠子上。 “咱家还没玩儿够呢,你竟是逃了,咱家这就废了你的招子,呵呵,到时候玩儿腻了,再把你丟给咱家那些徒子徒孙尝尝鲜!” 李公公如今是总管太监,执掌批红权,皇帝身边的红人。 他生性变態,死在他手上的宫女不计其数。 他早就覬覦景和宫这位端庄雅丽的榕寧姑姑,如今不玩儿个够怎么行? 李公公擒著锥子刺向榕寧的眼睛,不想榕寧乘机起身撞翻了李公公。 她当下夺过锥子狠狠扎进了李公公的胸膛,自己也被身后其他太监一刀捅穿身体。 嘈杂声!奔走声! 四周陷入一片慌乱,榕寧却大笑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她仰头看著高深的赤色宫墙,终其一生也走不出去! 榕寧眼角渗出了血泪。 她真的好恨啊! ————— 耳边传来一阵阵乐声,宫女们低低的说笑声,偶尔夹杂著断舍离的哭泣。 “榕寧,你跟了本宫也有十年了,如今到了年龄外放出宫,本宫还颇有些不舍呢,来,本宫赐你一杯酒!” 榕寧猛然抬眸直瞪瞪看著面前身居高位的温贵妃。 看著那张熟悉的脸,榕寧一时间眼底的恨意差点儿没压住,她忙低下头。 怎么会这样? 榕寧惊讶的看向自己的手,手指还在没有被扳断,胳膊上的肌肤光滑如玉,没有鞭痕,没有重伤。 难道她……重生在了离宫宴这一天? “榕寧?你怎么了?”温贵妃端著酒盏,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眼前的榕寧貌似有些不一样? 榕寧强压住心底的慌乱和狂喜。 还有机会,她还有机会! 此时弟弟陪著阿爹阿娘还候在宫门口等她。 此时的她也没有被李来福糟蹋,她好端端的就在这里。 榕寧忙冲温贵妃磕头道:“主子,离宫宴后奴婢就要离开主子了,颇有些不舍,心中难过,故而失態,还请主子赐罪。” 温贵妃脸色好看了些,牵起了榕寧的手笑道:“难为你这么多年的陪伴,罢了,你且喝了这杯酒,算是本宫为你饯行。” 榕寧低头看向温贵妃递过来的酒。 上一世所有的噩梦皆是从这杯酒开始,可如果不喝,温贵妃有的是一百种法子將她秘密送到李太监的手中。 此番温贵妃还觉得能骗到自己,全了双方的顏面,若是被她察觉出端倪,不是闹著玩儿的。 “榕寧,你这是何意?”温贵妃脸色阴沉了下来,“本宫的酒有问题吗?” 榕寧心头一跳,对上温贵妃那双锐利的眼眸。 今日这酒……得喝! 她缓缓接过酒,顿了顿,仰头饮下。 第2章 承宠 榕寧將酒饮下,温贵妃顿时眉眼染了一层笑意。 温贵妃冲一边站著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那宫女走出来扶著榕寧起身。 “姑姑,时辰不早了,我送姑姑出宫。” 榕寧给温贵妃磕头道別,隨即跟著温贵妃的心腹宫女缠枝走出了景和宫。 刚转过景和宫的墙角,榕寧突然停下脚步。 “姑姑,怎么了?”缠枝忙问。 “我的簪子是不是掉了?我找这边,你去那边帮我找找,”榕寧四下里寻,缠枝忙低著头帮忙找。 主子交代一会儿李公公的人在太液池边等著,只要盯著榕寧到了那里便是。 此番绝不能节外生枝,找到簪子就快些带她走。 榕寧偷偷捡起了一块儿石头。 缠枝心头捉急,忙道:“姑姑,你確定是掉在这边吗?怎么找不……” 咚! 缠枝身体僵硬的转身看向身后的榕寧,那张曾经温柔明媚的脸,此时阴冷至极,像是地狱里走来索命的恶鬼。 温热的血顺著她的额头渗了出来。 缠枝张了张嘴,倒了下去。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笑:“既然你们选择不放过我,那就开始吧,你是第一个!” 沾了血跡的石头丟到了一边的草地里。 她將缠枝拖到了巨大的太湖石后藏起,隨即转身朝著景和宫疾步折返了回去。 这座吃人的宫城,她再也出不去了,既如此,就留下来。 想来那温清绝对想不到,她又回了景和宫。 今日是宫女离宫的日子,大齐皇朝每到这个日子会放一批宫女出宫。 出宫前都会办离宫宴,故而各处都闹哄哄的,这也是榕寧活命的唯一时机。 媚药的药劲儿渐渐蔓延而上,榕寧走得快,发作的也快。 她狠狠咬破了唇,锐利的疼痛让她感觉好了一些。 她快步走进景和宫的后园,她是景和宫的榕寧姑姑,便是来往的宫人心生诧异,也不敢拦下盘问。 宫人们都对她恭敬至极,一路畅通无阻。 榕寧一直找到房里服侍草的小太监小成子。 她对他曾有过救命之恩,关键时刻只能赌一把。 “姑姑!”小成子忙站了起来,惊讶的看向榕寧,“您不是出宫了吗?” 榕寧身体微微发抖,她死死盯著小成子,將身上的金银细软通通塞进小成子手里。 “你別说话,听我说,两件事!” 榕寧脸色发白,语气严厉。 小成子倒是被嚇住了,噤声聆听。 榕寧拿出出宫的腰牌道:“这里有我的出宫腰牌,第一件事,你马上出宫在东司马门门口告诉我爹娘,找个地方藏起来。” “不能再回乡下老家,要一直藏到我主动找他们为止。这些金银细软是我给你的报酬,你可以拿回去给你老娘治病,此件事绝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主子!” 小成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榕寧抬起手剥小成子的衣服。 “姑姑?”小成子惊呼。 榕寧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发颤,她咬著牙道:“我需借你的衣服一用,你回去再取一件换上,我出宫穿的衣服你绑了石头丟到太液池里。” “小成子,”榕寧定定看著他,“此间事若是说出半个字,你我都將死无葬身之地。” 小成子都嚇傻了,可榕寧姑姑救过他的命。 他为人老实懦弱,曾经得罪了李公公差点儿被打死,如果不是榕寧姑姑出面保他,他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榕寧换下自己出宫穿的衣服,换上了太监服,衝到房一角的水池边,用清水一点点洗去脸上的层层偽装。 榕寧俯身看向池子,池子里的那张脸少了几分平凡,却多了一层国色天香的浓丽。 她那一瞬有些恍惚,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久违了的脸。 她从来都是一个美貌至极的女子,在这佳丽三千的宫里,能比得过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整整十年了,她戴著厚厚的面具,隱藏惊天的容色,一步步谨慎小心不敢出错,就是为了能撑到出宫。 榕寧闭了闭眼,嘆了口气。 她隨即起身在小成子惊艷的视线里,走出了棚,直接穿过景和宫来到御园的藏书阁前。 她站定在偏僻的藏书阁外,此时晚霞褪去,夜幕降临,藏书阁里的烛火摇曳。 烛火的光尽数落在榕寧的眼眸里,她的眼睛亮的惊人。 榕寧缓缓抬起手,拢了拢鬢角的碎发,一步步朝著藏书阁走去。 每到月初这个日子,景丰帝萧泽都会在此独自呆著,不带护卫,不带隨从。 榕寧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大不了触怒龙顏被砍头,也好过被老太监折磨。 她定定瞧著那烛火越来越近,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 温清啊温清,你不愿放我出宫,终將是你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与其送去做李来福那个老太监的对食,我寧愿选择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搏上一搏。 温清,你不愿我离开。 那么,我就留下。 我自能扶持你登高位,也能踩你下——地——狱! 藏书阁內,景丰帝萧泽斜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捏著一只雕工精致的白玉酒樽,脚下散著些开了封的小巧酒罈。 他身著寻常贵公子穿的云纹锦袍,浑身染了一层淡淡的酒气,神色有些游离。 微醺的思绪早已经飘出这深深的宫墙,来到了少年时刚搬出宫封王建府的时候。 就在那个明媚的夏天,他遇到此生最爱的人。 他带著她游遍大江南北,无话不谈。 他甚至和父皇求了赐婚,彼时他是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她是將军府的小郡主,以为此生会与她结伴度过,哪曾想成婚前突发变故,那姑娘得了急症病故了。 今天便是她的忌日。 萧泽垂下醉意朦朧的眼眸,盯著手中的酒樽,眸色里多了几分痛色。 每到卿卿的忌日,他都会独自躲到藏书阁里小酌,思念佳人。 突然藏书阁的门陡然被撞开,却是跌跌撞撞衝进来一个人。 那人穿著小太监的灰色衣袍,身形纤弱至极,裹挟著外面寒凉的晚风,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泽本来存了几分醉意,此番被来人一撞,越发头晕眼,差点儿摔倒。 他刚要推开,却垂眸对上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卿卿?”萧泽脱口而出,脸色巨变,一瞬间紧紧掐住了怀中之人的肩头。 萧泽死死盯著那张脸,头疼得厉害,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掐著她肩头的手微微发颤。 “卿卿,是你吗?”萧泽声音都有些战慄,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十年了,他还是会梦到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此时此刻,这张脸就这么真真切切的闯进了他的视线,剎那间,萧泽的眼眶都红了。 难道他的卿卿真的回来找他了? “救……救我!”榕寧脸色微红,媚药的药劲儿再也无法压制,也多亏了温贵妃的媚药,才让她此时此刻的戏码如此真实。 年轻帝王身上的龙涎香气侵袭而来,榕寧仰起头眼神迷离,紧紧拽住他的衣襟,声音沙哑得厉害。 “帮帮我!” 第3章 寧贵人 藏书阁位置偏僻,此番外面只有沙沙作响的风声。 藏书阁里笼著银霜炭,热气氤氳,令人有些许燥热难耐。 “是卿卿吗?”萧泽俊挺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个闯进来的女人,彻底乱了他的心神。 他今夜醉得厉害,可又怕这是一场梦。 “说!”萧泽显然心乱了,“你到底是谁?” 榕寧哪里能说?说了便是诛九族的死罪! 哪儿有什么失而復得,前月下?她只是在赌命罢了! 榕寧这十年来扶持温贵妃在后宫沉浮,什么宫廷密辛没见过。 她偶尔隨著温贵妃去过一次养心殿,见到过那幅画像。 她还记得回来后,一颗心都差点儿跳出腔子,自己原本的那张脸很像画像上的人。 故而她才更加行事低调,绝不在皇上面前显露真容。 因为她知道一旦入了皇上的眼,自己將再也走不出这座城。 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 萧泽至从未婚妻子亡故,消沉了很长时间,后来渐渐养成了风流多情的性子。 可榕寧知道,人这一辈子,心底都有各自的求不得。 凡夫俗子如是,帝王亦如是。 萧泽看起来醉得厉害,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 榕寧知道,今夜爬不上这龙床,迎接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后宫佳丽三千,到底宫里头的妃嬪们还是恪守君臣之礼,这个男人估计需要些不一样的东西刺激。 榕寧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攀附而上,微微张嘴,贝齿轻咬那人的喉结。 “我……我是你的卿卿!帮帮我……”她声音娇糯轻喘。 “卿卿,卿卿,”萧泽眸色深邃了几分,声音沙哑,一声声喊著,沉沉得发闷。 他打横抱起了榕寧走进了內堂。 榕寧素白的手臂攀著萧泽结实的腰身,视线越过身上的男人,死死盯著夜明珠。 眼角渗出了泪。 这座宫城,她再也出不去了! 隨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温贵妃和李公公发现她逃走,不知道几时才能寻来,她竟是莫名有些期待呢? 毕竟她来之前,可是留下很多痕跡作为提示。 温贵妃没有让她失望,两个时辰后藏书阁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外面是李公公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的浓浓春色。 萧泽此番也酒醒了大半,再看向身下瑟瑟发抖的娇娘,顿时一阵头痛。 荒唐!实在是荒唐! 眼前分明就是个误闯藏书阁的小宫女,竟是被他宠幸了一夜。 可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萧泽抬起手抚上榕寧的脸,榕寧的身子微微发颤,越是紧张害怕,越能激发这个男人的保护欲。 果然萧泽审视的目光缓和了几分,刚要说什么,外面的嘈杂声却是越来越近。 “贵妃娘娘,咱家瞧著榕寧那贱人,怕是就在里面!听小的们说,这里面有男子的声音!” 温贵妃冷笑出声:“秽乱后宫,其罪当诛!便是本宫身边的人,也绝不能姑息!来人!搜!” 藏书阁的门再一次被人踹开,温贵妃同李公公大步走了进来。 温贵妃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本来好好儿的谋划,谁曾想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盯著榕寧的心腹宫女缠枝竟是被活活砸死,尸体丟在了太湖石后。 榕寧的爷娘老子和她亲弟弟此番也躲得无影无踪,根本抓不到人。 关键李公公那里也不好交帐! 她晓得榕寧这个贱人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今夜绝不能让她到处乱跑,坏了她的好事。 只要赶在天亮之前抓到她,交给李公公玩儿乐,事情就还能回到正轨上来。 温贵妃和李公公瞧著外间没有人,转身疾步走向里间。 刚绕过隔间,突然一只美人觚朝著温贵妃砸了过来,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碎了一地。 “放肆!” 萧泽脸色铁青,扯过龙袍披在了身上,冷冷看著衝进来的二人。 温贵妃看到萧泽那一瞬,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儿嚇晕了过去。 “皇……皇上恕罪!臣妾……臣妾……” 温贵妃噗通跪在地上,后面的话饶是她再怎么机敏也说不出来。 皇上怎么会在藏书阁? 李公公也趴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萧泽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是搜到朕的身边来?” “皇上,”温贵妃声音发抖:“皇上,臣妾身边的榕寧,本该今日出宫,不想竟是私会情郎……”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眸看向了龙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榕寧?你在这里做什么?” 温贵妃因为太过激动都有些失了仪態。 榕寧忙躲在了萧泽身后,那惹人怜爱的眼眸浸了泪水,怯怯看著温贵妃,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 “你给本宫下来!滚下来!”温贵妃彻底气疯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贱婢!你居然敢爬龙床?”温贵妃瞧著躲在萧泽身后的榕寧,越发气急。 她现在只想將那个贱婢从萧泽的床榻上扯下来,她甚至忘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此时的温贵妃再也不是萧泽身边那朵解语,而是变成了面目狰狞的妒妇。 啪! 萧泽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温贵妃的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 温贵妃直接瘫倒在地,捂著脸依然死死盯著榕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贱婢!原来长得如此天姿国色,竟是平日里藏拙,连她都被瞒过去了。 “榕寧?”萧泽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榕寧,眉头微微一挑。 “原来是贵妃身边的人?” 榕寧忙下了床榻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磕头:“回皇上,奴婢刚才参加离宫宴,喝了点酒,醉得厉害,奴婢不该衝撞皇上,奴婢罪该万死!” 萧泽瞧著她娇俏的脸,想起方才的种种,慢慢回味,竟是意犹未尽。 只怪温清闯进来。 “起来吧,朕如今宠幸了你,自会给你一个名分,封寧贵人!” “什么?”温贵妃脸上血色尽失,刚侍寢又是宫女这般低微的身份,竟是直接越过两级,封为贵人?凭什么? 当年她从答应做到贵人,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榕寧一颗悬著的心终於落了下去。 这一步,她赌贏了。 她忙磕头谢恩,却被萧泽扶著手臂站了起来。 “皇上!不可!”温贵妃身子前倾,忙拽住了萧泽的衣角。 萧泽眉头紧皱,这个温清平日里最是善解人意,总能温儂细语解开他的心结,今夜实在是令人憎恶了些。 温贵妃膝行到了萧泽面前,是真的急了。 “臣妾请皇上收回封赐,榕寧配不上皇上!” 萧泽气笑了:“朕说她配得上便是配得上!” “皇上!”温贵妃急声道:“她早已经是李公公的对食!此事传出去,皇上怕是会惹人笑话!” “你说什么?”萧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死死盯著温贵妃。 第4章 我的战场 温贵妃是鄞州县丞的女儿,门第不高,见识尚少,后来进宫备受排挤,甚至都被陷害进了冷宫。 如若不是榕寧拼了命替她谋划,哪里有她的今天。 此番她是真的急了,张嘴便是惊人之语。 李公公听到她说的话,瞬间一颗心凉了半截,额头都渗出汗来。 温贵妃瞧著榕寧微微一变的脸色,不禁心头得意。 她点著榕寧斥责道:“这个贱婢一向不规矩,到底是姑娘家岁数大了,心也大了。” “臣妾担心她惹出是非来,瞧著她与李公公有缘,心仪李公公,便將她配给李公公做对食,不想竟是在此勾引皇上,伤了皇上的龙体!” 温贵妃跪下磕头:“这都是臣妾管教不严,还请皇上责罚!” 萧泽眉眼间笼了一层霜色,瀲灩的凤眸缓缓眯了起来。 一边站著的榕寧之前脸上的惶恐表情收敛了几分,唇角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离了她的提醒,温贵妃还真的是开始犯蠢了。 萧泽乃是大齐的君主,如今她已经成了萧泽的女人,温贵妃处处提及自己是李公公的对食,熟不知打得是萧泽的脸。 看来温贵妃这一次被她气疯了,显然乱了章法。 她忙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冲萧泽磕头道:“皇上,奴婢从未与李公公有过牵扯,不知贵妃娘娘为何有此一说。” “奴婢平日里住在景和宫当差,李公公在养心殿当差,给奴婢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攀扯养心殿的人。” 萧泽脸色又沉了几分,即便是温贵妃也听出榕寧的意思了,这是要置她於死地? 后宫嬪妃与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牵扯密切…… 李公公暗自怒骂温贵妃这个蠢货,再口无遮拦,今日会害死他们两个。 榕寧吸了口气,抬眸看向萧泽,披在肩头的薄衫滑落,露出了萧泽方才情动时留下的痕跡。 此时这些红痕落入温贵妃眼里,温贵妃恨不得杀了榕寧这个贱婢。 榕寧道:“皇上,李公公的岁数都能做奴婢的爹爹了,奴婢一向敬重他,哪里敢有非分攀扯之想?” “只是……”榕寧轻嘆了口气:“今晚奴婢喝了贵妃娘娘赐的酒,醉得厉害,便想来藏书阁醒醒酒,故而衝撞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榕寧重重磕头,却再没有起身,只是跪趴在萧泽的面前,请求惩处。 一边的李公公眼眸缩了缩,眼神阴狠了几分。 榕寧就是那天上的皎皎明月,他很想將她弄碎让她沾满污秽。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贱婢藏得可真深啊。 短短几句话便完全占据了主动。 若是寻常人一朝承宠,必然会恃宠而骄,对温贵妃赶尽杀绝,那倒是也好办一些,皇上最不喜欢这种恃宠而骄的女子。 可榕寧点到为止,还给温贵妃台阶下,在皇上面前倒是会演戏。 萧泽果然看向榕寧的眼神温柔了几分,抬起手將她扶了起来:“你已经是朕的寧贵人,以后不准再自称奴婢。” 榕寧福了福:“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萧泽看向了地上一直趴著的李公公冷冷笑道:“温贵妃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李公公忙磕头道“皇上!寧贵人高贵端庄,是天上的月,奴才就是那地上的泥,奴才哪儿敢同寧贵人有什么牵扯?贵妃娘娘今夜宴请宾客,一高兴怕是喝多了,都是醉话!都是醉话!” 萧泽冷笑了出来:“温贵妃在宫中身居高位,却不注重言行容德,当真是醉的厉害,罚俸一年,以儆效尤!这些日子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好好待在你的景和宫修身养性!” 温贵妃顿时脸色煞白,此番已经吃了榕寧的亏,再不敢多说一句。 她缓缓叩首,手指紧紧抠著冰冷的鎏金地板缝隙,磕头道:“臣妾谢主隆恩!” 萧泽再不看她,转过身牵著榕寧的手笑道:“正值冬日,宫廷修缮不利,先帮你物色一处住的地方,等开春另外安排寢宫。” “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榕寧跪下道。 萧泽笑道:“你有什么不情之请?但说无妨!” 榕寧扫了一眼跪著的温贵妃,声音柔和温婉:“臣妾是贵妃娘娘的婢女,景和宫里出来的人,此番还希望皇上能允许臣妾继续住在景和宫。” 榕寧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温贵妃更是诧异莫名,心头恨毒了这个贱婢。 她倒是胆子不小,如今背著她爬龙床,还敢和她住在一起,不怕她磋磨死她吗? 这个贱婢身份低微,一朝得宠也改变不了她宫女的出身。 还敢亲自来送死? 温贵妃忙直起身,笑著顺势牵住了榕寧的手,看向萧泽笑道:“皇上,方才臣妾是真的醉了,如今酒劲儿过了,臣妾也知错了,还请皇上恕罪。” “榕寧妹妹能得皇上的青睞是她的福气,可她到底……到底是臣妾身边的宫女,一朝得宠便单独赐宫中主位,让这宫里的其他姐妹心里难免不好受,不若先让妹妹在臣妾的景和宫住著,等以后妹妹升了位分,再另外赐宫別居也是好的。” 萧泽微微沉吟,確实榕寧的出身太低,这突如其来的盛宠就怕她接不住,引来是非。 他点了点头,看向温贵妃,此番温贵妃一张娇媚的脸因为他的责难微微涨红,他倒是心软了几分。 “也罢,到底是你宫里头出来的人,你还需好好照顾一二。你退下吧!” 榕寧不露痕跡將手从温贵妃的手中扯了出来,却是小心翼翼牵了牵萧泽的手。 “皇上,”这一声娇娇怯怯的皇上,勾得萧泽心头微动。 想起来方才的一室旖旎春色,萧泽觉得喉头有些发紧,隨即冷冷看向地上的李来福:“滚出去!” 李公公忙起身退了出去,温贵妃脸色惨白,她怎么不明白这一声滚出去也是衝著她说的。 她到底坏了皇上的好兴致。 温贵妃不得不退出了藏书阁,里面传来榕寧俏生生的笑声,撕扯著她的神经。 她死死咬著牙,手中的帕子几乎被她搅碎了。 贱婢!这一次你必须死! 藏书阁里,萧泽仿佛中了身下女人的毒,俯身在她耳边呢喃著帝王不切实际的情话。 榕寧扶著他的肩,视线却看向了窗户外摇曳的烛火。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温清,这就受不了了吗? 景和宫,是你温清的景和宫,也是我榕寧的——战场! 你以为单单一个罚俸禁足就够了吗? 离你最近,才能伤你最深! 第5章 疹子 景和宫的宫女榕寧被皇上宠幸,一夜恩爱后居然连升三级,直接做了贵人。 消息不脛而走,整个后宫一片譁然。 好在寧贵人还算是个识大体的,主动推却了一宫主位的恩赐,愿意再住到景和宫里去。 不然怕是连前朝都要弹劾这位寧贵人魅惑君王,来路不正。 即便寧贵人低调,可皇上的赏赐却不低调。 虽然榕寧住著的是偏殿,可里面收拾得分外雅致,皇上的赏赐源源不断的送了进来,景和宫主位娘娘温清此番恨不得一把火全给她烧了。 除了皇上的赏赐,各宫的嬪妃们也纷纷送了礼过来。 榕寧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只將礼物收到,客人都推脱不见。 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兰蕊,是榕寧特地从皇上那边求来的赏赐。 兰蕊之前是在景和宫里干粗活儿的。 她老实巴交,性子沉稳,除了干活儿也不会巴结主子,后来因为遭人陷害洗坏了温贵妃一件衣服,被温贵妃打了一顿发送到辛者库。 如今她低著头小心翼翼服侍著这位救了她命的新主子,小声提醒道:“小主,若是將那些贵主拒之门外,会不会显得不合群?” 榕寧捏著一只鎏金掐丝的芙蓉膏盒子,用小银勺子挖了一点抹在了洁白如玉的玉颈上,堪堪遮住上面的红痕。 整整十年对故人的相思,让昨天晚上的萧泽彻底失控。 她看著镜子里的粉装丽人,那张端丽的脸美得不可方物,只是眉眼间晕了一层寒冷清霜,更是平添了几分绝尘气韵。 榕寧抬起手缓缓抚过脖子上萧泽留下的吻痕,淡淡道:“真正吃人的兽不需要合群。” “我记得你有个表哥在太医院,你偷偷去一趟,弄点能让我暂时起红疹的药,这些日子我就借著这红疹不侍寢了。” “还有警告身边的人,低调行事。” 兰蕊顿时大惊失色,主子怎么要自毁前程? 她斟酌著劝道:“小主,这个时候皇上对小主恩宠有加,若是不乘机固宠,岂不是便宜了他人?”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冷凝:“一次盛宠算什么,这世上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走得小心翼翼才是。得意才会忘形。” 她缓缓道:“我一个宫女的身份,连升三级,前朝后宫怕是早已经沸反盈天,此番便是皇上都得掂量一二,平衡后宫,本宫再上杆子,怕是会死的很惨。” 兰蕊愣在了那里。 突然偏殿的门被人狠狠踹开,温贵妃带著人疾步走了进来。 榕寧起身冲温贵妃行礼。 “妹妹给姐姐请安!” 温贵妃一巴掌扇狠狠扇了过来,榕寧抬手挡住,推开了她。 “你敢挡本宫?” 温贵妃心头的火儿一直憋到了现在,当真是控制不住,昨夜回来气得都没睡著。 “贱婢,什么姐姐妹妹的,见了本宫还不下跪?”温贵妃高声斥责。 榕寧轻笑了一声,缓缓跪了下来。 “妹妹不懂规矩,还请姐姐责罚。” 温贵妃死死盯著眼前的这张脸,艷丽的护甲缓缓抚过榕寧的脸颊,护甲一点点摁在了榕寧娇嫩的肌肤上。 她咬著牙道:“本宫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有此等本事?榕寧,你藏得可真深啊!” 兰蕊惊恐的瞧著温贵妃的护甲几乎要割破自家主子的脸,这可怎么好? 主子宫女出身,身边也没个其他的心腹帮忙递消息出去。 今日瞧著温贵妃不像是善罢甘休的样子。 温贵妃冷冷盯著榕寧那张脸,心头嫉恨交加,怎么长了这样一张脸? 为何偏偏她和那个亡故了的女人极像? 怪不得这个贱婢以往从不愿意打扮自己,穿得也朴素,原来是为了遮掩。 这个贱婢顶著这张脸,怎么可能不受宠? 不!不行! 绝不能让这个贱婢越过她去,她不允许。 如果了她的脸…… 多不过榕寧现在就是个贵人罢了,她可是盛宠正隆的贵妃。 依著她现在的身份处置一个低等妃嬪,根本不在话下。 温贵妃突然手上劲儿大了几分,刚要动手,却对上了榕寧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她竟是被那双眼眸里的恨意激得心头一颤,艷丽的护甲顿在那里。 榕寧缓缓起身,直视著温贵妃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甚至还上前一步凑到了温贵妃的耳边低声笑道:“姐姐,你不敢的。” “我这张脸若是毁了,你也活不了,別低估了先皇后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 温贵妃踉蹌著向后退了一步,一向囂张跋扈的表情终於因为恐惧裂开了一条缝隙。 榕寧死死盯著她笑道:“当年邵阳郡主亡故,虽然没有嫁入端王府,可皇上依然追封她为皇后,即便是当今的王皇后也是选得先皇后的表妹,你说他到底有多爱那个女人。” 温贵妃脸色煞白。 为什么?她为何知道这些? 榕寧冷冷笑道:“你迫不及待让我做李公公的对食,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更是因为你早就发现我和邵阳郡主有些相似,你嫉妒她,连著我也一併恨上了?是吗?” 榕寧唇角溢出一丝苦涩:“温清,我是有多眼瞎才会跟了你十年?” 她深吸了口气,退后,恢復了镇定从容的神情,冲温贵妃行礼:“姐姐应该还记得昨天夜里皇上下令將姐姐在景和宫修身养性,如今若是姐姐再闹怕是没有昨天那般幸运了。” 温贵妃磨了磨后槽牙,冷冷笑道:“多谢妹妹提醒,也恭喜妹妹得偿所愿,一朝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山鸡终归是山鸡,再怎么掩饰妆点也是只鸡罢了。” 榕寧笑了笑:“姐姐说笑了,若妹妹是山鸡,姐姐生在鄞州县,怕是家鸡得道,全家升天了。” “你!” 温贵妃吸了口气转身愤然离去。 榕寧看著温贵妃离去的背影,抚过了方才被摁出红印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你倒是撒了气走了,那现在轮到我了。 榕寧重新坐在了锦凳上,看向铜镜里的芙蓉面低声笑道:“多好看的一张脸,温清,你说这脸毁了得话,皇上会不会心疼?” “主子,”兰蕊惊呼。 榕寧笑了出来,笑容冷冽:“温贵妃既然亲自来磋磨本宫,本宫焉能让她全身而退?” 第二天一早,尖叫声传出了景和宫,隨后萧泽亲自带著太医到了景和宫。 萧泽直接折过廊走进了景和宫的偏殿,里面传来榕寧低低的啜泣声,隱忍,哀伤。 萧泽吃了一惊几步走了过去,却看到榕寧脸上蒙著绢纱,躺在床榻上哭得厉害。 四下里服侍的奴才跪了一地,一个个脸色恐慌失措。 “怎么了?”萧泽坐在床榻边,榕寧乘机扑进了萧泽的怀里,紧紧拽著他的衣襟哭得越发痛楚了几分。 “皇上!皇上救救臣妾!”榕寧哭著掀落了脸上的纱巾。 萧泽顿时神色剧变。 第6章 主僕易居 萧泽今早得了消息,寧贵人的一张脸坏了。 若是別的嬪妃,还真不值当他来此一趟,可那是一张和卿卿相似的脸啊! 萧泽紧紧抓著榕寧的肩头,因为太过用力,竟是將榕寧抓疼了。 榕寧眼角发红,越发显得淒楚可怜。 本来娇俏的芙蓉面上居然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让人瞧著头皮发麻。 萧泽震怒:“怎么会这样?你们便是这般伺候主子的吗?” 兰蕊等太监宫女,甚至连同太医院的太医齐刷刷跪了下来。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说!”兰蕊声音惊慌轻颤。 萧泽顿时来了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敢欺瞒朕,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兰蕊连连磕头,抬起头哭道:“回皇上的话,小主昨夜回景和宫还好好的,只是后来被贵妃娘娘打了……” “兰蕊!放肆!贵妃娘娘岂是你一个小宫女隨意编排的?” 榕寧狠狠扇了兰蕊一巴掌,隨即滚下床榻跪在了萧泽面前:“皇上!臣妾治下不严,还请皇上责罚!” 萧泽顿时愣在了那里,瀲灩的凤眸一点点眯了起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得了消息的温贵妃疾步走了进来,看到萧泽的那一瞬忙跪了下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隨即抬眸,脸上掠过一抹小儿女般娇俏的神態道:“臣妾就说嘛,今早起来枝头上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皇上来了臣妾的景和宫。” 温贵妃自认为能爬上高位,就是因为她的率真和可爱,渐渐入了皇上的眼。 萧泽说过和她相处,就像是寻常夫妻一样,没有那么多的礼仪规矩。 此时萧泽冷冷看著面前的温贵妃。 之前喜欢她是因为她与世无爭的率真恬淡的性子。 后宫那些女人抢破了头的爭宠,她像是一朵与眾不同的解语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心。 如今仅仅因为他宠幸了她身边的大宫女,便是如此暴戾。 萧泽冷冷笑道:“温贵妃好大的威压啊,竟是连朕亲自册封的寧贵人也非打即骂?” 温贵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萧泽对她一向温柔,从未这般疾言厉色,她脸上的血色尽失渐渐苍白了几分。 原以为他一大早来景和宫,是觉得昨夜对她太过苛责,便是来宽慰她的,没曾想依然是奔著榕寧这个贱婢来的。 温贵妃转过脸死死盯著一边跪著的榕寧。 昨天夜里的屈辱让她再也压不住性子,不禁抬高了声音道:“回皇上!臣妾没打她,她冤枉臣妾!况且她也该打!” “大齐立国,素来讲究礼仪规矩,她一个小小的贵人,恃宠而骄,见了本宫也不跪,怎么就打不得?” “她身为本宫的大宫女,擅自爬龙床,又如何教训不得?” 四周服侍的人具是被温贵妃的话嚇呆了,唯独跪在地上的榕寧微微低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好一个直爽可爱的温贵妃。 榕寧当年为了让温清得宠,依著她的性子帮她树立了这么一个率真敢言的形象。 可她太骄傲了,自视甚高,与后宫的女人爭宠,她不屑一顾。 正因为如此才被人陷害,进了冷宫。 是榕寧一步步帮她出谋划策,才走到了今天。 所有的脏事儿全她榕寧做了,她温清却是人淡如菊,品性高洁,率真纯洁的解语。 如今她要亲自撕碎她的偽装。 她要在皇上和温贵妃中间钉进第一颗钉子。 “好!好!”萧泽是真的气著了,点著温清的鼻尖深吸了口气。 “寧贵人脸上的红疹需要好好救治,给朕传太医,至於你……” 萧泽冷冷看著温清:“温氏还需修心养性,降为嬪位,延长禁足!” “皇上!”温贵妃顿时愣在那里,眼底的失望一点点沉淀。 这么多年的帝妃感情,他竟是如此不顾及她的顏面? 榕寧怯怯抬眸看向萧泽,待要说什么,萧泽拧眉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红疹,眼神阴沉了下来。 这张脸到底坏了,他隨便敷衍了榕寧几句,甩袖而去。 直到所有的宫人都退下,温贵妃依然呆呆站在偏殿正中。 这算什么? 她可是贵妃啊,是景和宫的主位娘娘,榕寧算个什么东西让她降位禁足? 说出去,她温清在后宫的脸面何存?这比萧泽打她还难受。 李公公咳嗽了一声,温清终於清醒了过来,狠狠瞪了榕寧一眼,转身踉蹌著冲了出去。 殿里传来榕寧身边几个宫女的说笑声。 一声声像是尖刺一样,刺进了她的脑子里,密密麻麻的疼痛袭来。 温贵妃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锋利的护甲刺破了掌心的肌肤,丝丝血线渗了出来。 榕寧身边的宫女们脸上俱是喜不自禁,来往行走,脚下的步子都带著风。 皇上为了自家主子,竟然禁足了贵妃?不,现在应该是温嬪了。 这样的盛宠,在整个大齐的后宫都闻所未闻,偏偏是她们主子得了。 李公公目送温清离开,看向了坐在鎏金梳妆檯前的榕寧。 纤细的背影多了几分娇俏姿容,就那么挺著身子,像极了寒风中的胡杨。 他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神却多了几分贪婪狠绝。 这个贱婢越来越伶俐了。 迟早有一天,要尝尝这个贱婢的味道! 榕寧摘下了耳边的珍珠坠子,淡淡笑道:“李公公,本宫这里没金子孝敬你,退下吧。” 李公公冷冷笑道:“咱家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榕寧懒懒起身,转过身看向面前的李公公。 纵然是从来一世,瞧著李来福满脸的横肉,浓烈的噁心感还是一阵阵袭来。 榕寧轻笑一声:“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闭嘴滚出去!” 李公公顿时脸色一僵,他可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寻常嬪妃都对他客气得很,不想榕寧竟是如此待他? 李公公白净的麵皮瞬间涨红,咬著牙道:“寧主子当真是得意,可扮得再像皇帝的故人,又能怎样?假的终归是假的!小主如今脸上起了红疹,又能得意几时?哼!” 李公公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寢宫。 身边服侍的兰蕊到底怕了,看著自家主子:“主子,这般得罪李公公,以后若是皇上翻牌子,李公公从中做手脚该如何是好?” 榕寧冷冷看著李公公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清冷如霜。 “呵,便是不得罪他,这个阉人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且看本宫与他好好演一齣戏。” 榕寧冷笑:“李来福,呵,阉狗罢了!” 第7章 失宠 夜色沉暮,养心殿內,龙涎香的味道阵阵袭来,有些昏沉的感觉。 小太监端了嬪妃们的绿头牌子恭恭敬敬跪下,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请翻牌子!” 萧泽抬手掠过了八宝盘子,手指在新近得宠的几位贵人的牌子上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停在了寧贵人三个字上面。 那晚的一夜疯狂,让他回味无穷,毕竟十年的相思苦谁人能晓? 他修长的手指刚要按在寧贵人的牌子上,一边的李公公低声劝道:“皇上,寧贵人脸上起了红疹,如今病因尚且不明,若是沾染了龙体……”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脑海中闪过那张满是红疹的脸,顿时心头厌烦。 他隨意拿起了另一侧萧贵妃的牌子,翻了过来。 这些日子西北边患再起,萧贵妃的父亲柱国大將军很重要。 “摆驾启祥宫!” “是!”李公公笑著,越发身子躬了下去。 两个內侍忙跟了上去,李公公扫了一眼八宝盘子,捏起了寧贵人的绿头牌,狠狠丟到了一边。 “寧贵人养病中,绿头牌子暂撤了吧!” 端著盘子的太监双喜,脸色微微一变忙低下了头。 这李公公胆子越发大了,皇上都没说什么,嬪妃们的绿头牌子说撤便撤了。 怪不得这些年,后宫嬪妃们纷纷巴结,李公公的私库都放不下了。 榕寧的恩宠就像是夜间绽放的最美的曇,盛宠到失宠也就是朝夕之间。 好在温贵妃这些日子也安分了些,没找她的麻烦。 可內务府送过来的碳却由银霜碳变成了普通的煤烟碳。 兰蕊端著碳走了进来,一脸霜色。 “主子,內务府那帮狗眼看人低的,明明知道小主病著,还送这种烟气大的碳,这不是存心的吗?” 榕寧低著头练字儿,她进宫时身份低微,最难的便是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只有拼命的上进修习才能在这万千繁中爭奇斗艳。 “放那儿吧,抱怨也没什么用,踩低就高,这就是宫里头的常態。” 榕寧缓缓站起身,吹乾了手中的墨宝问道:“偏殿那边怎样?” 兰蕊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低声道:“接连几日温贵妃砸了好多东西,挑著由头打骂红綃和绿蕊出气,红綃的脸都被贵妃娘娘划伤了。” 榕寧眉头一挑,冷笑了出来。 她伺候了十年的人,怎么会不清楚? 对下人非打即骂,便是她这个受宠的大宫女也挨过她莫名其妙的耳光。 彼时她只当是她脾气暴躁一些,甚至觉得这样的主子没什么心眼儿,反而好相处。 她上一世真的是眼瞎了。 “兰蕊,你同本宫去挖一些野菜。” 兰蕊笑著接过话头道:“奴婢之前在房当差的时候,就在御园那边见过一些野菜,如今正好是冬芥长出新芽的时候。” 榕寧点了点头,收拾妥当带著兰蕊走出了景和宫的正殿,却看到偏殿门口紧闭,里面传来宫女们压抑著的惨嚎声。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身走出了正门,却听到又有女孩子的哭声从池边的灌木丛里传出。 榕寧冲兰蕊使了个眼色,兰蕊忙走进去不一会儿带著个小宫女走了出来。 “奴婢红綃给贵人娘娘请安!惊扰了贵人,还请贵人责罚!” 小宫女冲榕寧跪下磕头,单薄的身子瑟缩发抖。 “抬起头,本宫瞧瞧,”榕寧凝神看向了面前的宫女,她认得这宫女,正是温贵妃身边服侍的丫鬟红綃。 红綃的两只手死死抠著冰冷的地砖,缓缓抬起脸。 脸上一道横贯脸颊的伤痕,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瞧著让人脊背发寒,这便是照著毁容去的,看来自己让温清气狠了。 榕寧曾经劝过温清,切莫苛待身边服侍的宫人,尤其是近身服侍的奴婢们。 如今温清可是犯了最大的一个错。 “怎么伤得这么重?”榕寧俯身挑著红綃的下巴,满眼的同情,“即便是好了,以后怕是也破了相。” 榕寧问道:“请太医瞧过没有?你家主子是贵妃,以她的名义请太医过来瞧瞧不费吹灰之力。” 红綃紧紧咬著唇,声音中带著哭腔:“主子……主子说不碍事,不必请。” 榕寧的手缓缓缩了回去,嘆了口气冲兰蕊拿了钱袋子,塞进了红綃的手中。 “你也知道她如今恨本宫,你是她的人,本宫不便明面儿上帮你,这些银子你拿著,多多少少太医院那边的太医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会给你救治的,剩下的银子给你老娘治病。” “温贵妃一向假仁假义,剋扣身边宫女的银子,却赏赐给养心殿那边的宫人卖好,大家心知肚明。” “你以后还是顺著她为好,免得自己受罪!” 榕寧说罢,带著兰蕊走远。 兰蕊的话却真真切切传进了红綃的耳朵里。 “主子倒是同情她?主子能救她一回,还能救她几回?跟著温贵妃这样的主子,迟早被坑死了去。” 红綃紧紧抓著手中的锦袋,回首看向景和宫偏殿方向,眼神里渐渐渗出丝丝缕缕的恨意。 月初,便是宫中嬪妃给中宫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 大齐王皇后一向身体孱弱,后因为沾了几分表姐的荣光被选入后宫,短短时间內便被封了贵妃,半年后就做了中宫皇后。 王皇后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身孕,好不容易怀了嫡子,没想到生下不久就夭折了。 她也因这一次极其凶险的生產,最后伤了根本,以后再无法怀有身孕。 至此王皇后鬱鬱寡欢,一心潜佛。 如今帝后也仅仅维持著面子上的和睦,平日里只有月中抑或是重大节日,景丰帝才会去凤仪宫坐一坐,维持皇后仅有的几分体面。 皇后身体不好,也只在月初和月末接受嬪妃们亲省请安,此外更像是超脱五行之外的仙人,不问俗世。 榕寧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兰蕊捧著一件淡蓝色裙子,裙角处绣了几朵梅点缀,倒是清雅至极。 “主子,这裙子顏色是不是太素淡了?” 榕寧抬手將一支红玉珠釵插进了简单的半月髻上,在这一身清雅中点缀的玫红,分外夺目。 她淡淡笑道:“皇后一向节俭,又身子骨不好,我刚承宠就张扬起来,必定会陷入风口浪尖之中,反而对我们不利。” 榕寧不多时到了王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她特地早来一些,侯在凤仪宫的宫门口。 半炷香后王皇后来到了凤仪宫的前厅,各宫的嬪妃们陆陆续续赶来,將视线投向了站在宫门口的榕寧。 榕寧觉得四周的视线像是淬了毒的毒针扎进了她的肌肤。 王皇后身边的宫女秋韵掀起了金丝团绣的门帘请诸位娘娘们进去说话。 榕寧最后一个进去,抬眸看去,满屋的鶯鶯燕燕,华丽贵气。 唯独正位上的王皇后,身著一袭素色裙衫,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却感觉没有丝毫的生气,宛若泥胎木塑一般。 她板正著脸,容色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倒像个饱经风霜的老嫗一般。 王皇后的青春明媚毁在了三年前的那个孩子身上。 榕寧也想不明白,这宫里头的嬪妃也有孩子夭折的,但自从那一次孩子夭折后,帝后总感觉离心离德,怕是不仅仅孩子夭折那么简单。 榕寧无心探究,上前一步跪在了王皇后面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王皇后挑著眼皮看向了面前的榕寧,没有让她起来,许久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好大的胆子!来见本宫为何还戴著面纱?” 第8章 羞辱 王皇后很少动怒,如今话音刚落,四周嬪妃脸上俱是掠过幸灾乐祸的笑容。 景和宫大宫女的得宠,让她们这些世家贵女的脸面往哪里搁? 如今便是皇后娘娘也要给她立威的。 榕寧跪著行了一个大礼道:“臣妾脸上起了红疹,担心衝撞了娘娘,这才戴了面纱以防惊扰了娘娘您。” 榕寧小心翼翼摘下了面纱,抬眸看向了王皇后。 王皇后突然直起了身子,脸上表情惊诧万分,隨即意识到自己失態缓缓坐了回去。 不光是王皇后,便是其他的妃嬪看到榕寧的脸后俱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个娇俏的声音冷笑了出来:“怪不得皇上被迷住了,竟是和邵阳郡主这般像?” 说话的是新近得宠的玉贵人,玉贵人生的娇憨可人,很受皇上宠爱。 不想还没有得宠几日,风头竟是被一个景和宫的宫女夺走了。 她可是正四品礼部侍郎的女儿,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身份低贱自卖为奴的洗脚婢? 此番说话带著气,竟是说漏了嘴,说了不该说的。 王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玉贵人,说话注意分寸,再胡言乱语本宫可要掌嘴了。” 玉贵人忙噤声不语,恨恨瞪了一眼榕寧。 王皇后眼眸间的诧异渐渐消沉了下去,视线里倒是多了几分轻鬆。 只要不是狐媚祸国之人,还好,还好。 她盯著榕寧道:“皇上宠你是你的福分,后宫嬪妃能为皇上儘早开枝散叶也是你们的责任,若是仰仗著君上的宠爱,生出不该有的事端,本宫也绝不姑息。” 这几句话是敲打榕寧的,毕竟她连升三级,还让皇帝为了她圈禁了贵妃,这恩宠实在是罕见。 榕寧规规矩矩磕头应下,王皇后赏了榕寧一只寻常玉鐲,又和其他嬪妃閒话了几句,坐了这么一会儿,她也累了,就让这些人统统出去。 榕寧隨著其他嬪妃走了出来,刚拐过官道,便迎面撞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玉贵人。 “贱婢!眼瞎了不成?敢挡本宫的道!”玉贵人抬手狠狠扇了过来。 榕寧猝不及防,脸颊都被打偏了,她抬眸看向了面前故意找碴儿的玉贵人,眼神冷了下来。 “瞪什么瞪?”玉贵人冷冷逼视著榕寧,“本宫的父亲可是正四品官员,你一个贱婢,不知从何处学了狐媚子的淫术,勾著皇上?本宫告诉你,后宫里绝容不下你这等货色!” 榕寧轻笑了一声,突然反手狠狠一巴掌也扇在了玉贵人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分外响亮,榕寧是陪著温清从冷宫里走出来的大宫女。 她平日里干活儿的手自然劲儿大,这一巴掌抽过去,玉贵人小巧精致的脸顿时红肿一片。 玉贵人尖叫了起来,捂著脸点著榕寧的鼻尖哭喊。 “你敢打本宫,你这个贱婢敢打本宫?” 玉贵人挣扎著想要衝过来,对上榕寧冰冷的视线,到底还是怕了,气得原地跺脚。 榕寧冷冷道:“你我位分都是贵人,你是皇上的妃子,本宫也是,你打本宫一巴掌,凭什么本宫不能还回去?” “你口口声声仰仗著你正四品的父亲,就敢打骂皇上的妃嬪,怎么?你父亲大得过皇上不成?” “你……”玉贵人彻底慌了神。 原以为榕寧就是一个宫女出身,偶尔被皇上宠了一回,这些日子因为脸上长红疹,都被皇上嫌弃了,哪里想到居然这般伶牙俐齿? 一道冷厉的女声袭来。 “呵!一个卑贱的宫女出身,如此跋扈,本宫也算是开眼了。” 宫道处缓缓走来一行人,几个太监抬著步輦走了过来,步輦上斜斜坐著一个盛装女子。 样貌浓丽至极,斜挑著瀲灩的眉眼,满是轻蔑姿態。 步輦停在了榕寧面前,榕寧和玉贵人哪里还敢闹,齐齐跪在了萧贵妃的面前。 榕寧低头看著地面,今日受辱是她预料到的。 她以宫女的身份,为自己赌了一把。 可后面的路还长著呢,怎么走,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今天確实运气不好,来的人居然是萧贵妃。 萧贵妃可是温贵妃的宿敌,之前若不是她帮著温贵妃险中求胜,加上皇上忌惮萧贵妃母族的兵权,温清怕是早被这个女人生吞了。 萧贵妃虽然没有生养一男半女,可家世显赫,甚至都盖过了皇后。 如今她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晨昏定省,去不去隨她的心意。 萧贵妃冷冷看著榕寧,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果然是温清身边的大宫女,便是勾引皇上的手段都是一致的下作!” 萧贵妃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榕寧的手上,钻心的疼袭来,榕寧忍住了快要溢出喉咙的闷哼声,眼底疼出了泪,硬生生被她逼了回去。 萧贵妃用力碾了碾,榕寧的手指顿时血肉模糊。 萧贵妃淡淡看了一眼玉贵人,又盯著榕寧道:“一个洗脚婢,也敢仰仗皇族的威压殴打嬪妃,你好大的胆子!” 玉贵人心头一阵痛快忙磕头道:“贵妃娘娘可要为嬪妾作主啊!” 萧贵妃冷冷道:“本宫看在你將温氏那贱人气得够呛,甚合本宫心意,今日饶你一命,赐你杖三十!” 榕寧心头一跳,三十杖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了。 萧贵妃出身军事世家,萧家执掌大齐近半数的兵权,她便是今日打死了她这个低等宫嬪,萧泽也不会说什么。 不,绝不能死在这里! 她大仇未报,怎么能死? 之前她已经让自己的脸上出了红疹,希望低调一些,避开萧贵妃这些实力雄厚的宫嬪磋磨,可没想到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如今低调已然解决不了问题。 她连忙冲萧贵妃磕头:“贵妃娘娘饶命!今日是嬪妾脾气急躁了些,可玉贵人也打了嬪妾还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嬪妾也是担心玉贵人的话被皇上得知,情急之下才打了她,让她懂些礼仪规矩!” 玉贵人神色慌乱道:“你……你胡扯!本宫哪里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少胡乱攀扯!” 榕寧抬眸怒目而视:“本宫攀扯没攀扯,四周经过的宫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榕寧豁出去了,这事儿闹大了反而能让她活。 玉贵人脸色有些发白,若是刚才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皇上那里,她还真的说不清了。 萧贵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此番倒是不好打杀了这个贱婢。 若是杀了她,还是因为她维护皇家尊严而杀她,必然会让皇上多想。 萧贵妃缓缓退后一步,低头看向了自己镶嵌著珍珠的牡丹纹鞋面,上面因为刚才踩伤了榕寧的手,沾了一点血跡。 她眸色一动,缓缓伸出脚,杵到了榕寧的面前。 “弄乾净本宫的鞋面,本宫今日就放过你!” 榕寧愣了一下,萧贵妃笑道:“你以前在主子跟前伺候,想来这种小事也得心应手吧?” 榕寧定了定神,抬起手拿出了帕子刚要擦去萧贵妃鞋面上的血跡。 萧贵妃却冷冷笑道:“用嘴!” 第9章 离人歌 榕寧猛地抬眸,直直看向萧贵妃。 一边的玉贵人愣了一下,隨即拍手笑道:“怎么?不肯?你之前在温贵妃宫里可不就是洗脚婢吗?如今我们贵妃娘娘尊贵的脚给你舔,也是你的福分!” 萧贵妃死死盯著榕寧,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榕寧匍匐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只被她隨意逗弄的小狗。 萧贵妃瞧著榕寧没动,眼眸间掠过一抹杀意。 如果不是她脸上起了红疹,这些日子不受宠,她必定会在她羽翼未丰满之时杀了她。 萧贵妃缓缓俯身盯著榕寧一字一顿道:“你一个小小的嬪妃,本宫今日便是在此打杀了你,皇上又能拿我怎样?” 榕寧身子微微一颤,是,萧贵妃有的是资本下手。 便是今天真的在此杖毙了她,萧泽多不过少了一个酷似卿卿的嬪妃罢了。 他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低品宫妃得罪大齐的军事世家。 今天不低头,就得死。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 “主子!”兰蕊哭了出来,死死拽住榕寧的衣袖,冲她连连摇头。 榕寧挣开兰蕊的手,今天她得活下去。 这后宫,在羽翼尚未长成时,活著本身就是奢侈。 接连几天失宠,她不知道萧泽还记不记得她,今天若是死在这里,就真的不记得了。 好在萧贵妃太骄傲,若是照著她说的做了,她定会给她一条生路。 榕寧缓缓低下头,微微发抖的唇凑到了萧贵妃的鞋面上。 “哈哈哈!当真是温贵妃养的一条好狗!”玉贵人拍手大笑,“狗就是狗,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去吧!” 萧贵妃唇角微翘,一脚踹开榕寧,像是踹开什么脏东西似的,再不看她一眼,重新坐回到步輦,带著玉贵人离去。 榕寧心头的噁心直衝而上,大口大口呕了出来。 “主子!主子!”兰蕊哭著扶住自家主子,这些日子的安寧就像是一个綺丽的梦,如今梦境破了。 榕寧缓过了劲儿,眼神却愈加清明,仰起头看著蔚蓝的天际,眼底的泪竟是一滴也没有流。 她小时候,娘亲和她说过,太难过了,太悲伤了,就仰起头看看天。 原来看天,会让眼泪流不出去,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便是眼泪了。 “兰蕊!你信吗?终有一天今日之辱我会还回去!” “主子,奴婢信您,您先起来,”兰蕊忙將自家主子扶了起来。 榕寧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去找小成子,请他帮忙找找养心殿服侍皇上的同乡双喜,皇上今夜宿在哪里?银子不是问题。” 兰蕊脸上掠过一抹喜色忙道:“奴婢这就去,奴婢再將那恢復容貌的药给主子喝下。” 兰蕊明白,主子即便是想低调行事也会被人磋磨死。 这后宫没有了君王的宠幸,也就没有了生路。 榕寧止住了兰蕊:“恢復容貌的药,缓缓再喝。” 榕寧笑容淡淡:“以色侍人,哪能长久?本宫要的可是皇上的全心全意。” 她俯身凑到了兰蕊的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萧泽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启祥宫,萧贵妃的风头扶摇而上,还真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王皇后彻底病倒,萧泽不能不看顾王皇后一些。 这一日清早便去了凤仪宫,嘱咐太医好好医治皇后的病,隨即便起身离开。 他受不了凤仪宫里沉沉的病气和死一样的寂静。 启祥宫那里又太热闹了,闹得慌。 萧泽带著李公公出了凤仪宫,终於透了口气。 昨夜下了一场新雪,凤仪宫不远处的梅园倒是一个赏雪的好去处。 萧泽下意识朝著梅园走去,刚一进梅林,迎面便是一片红梅似火,配著满园的银装素裹,倒是別有一番意趣。 萧泽脸色缓和了几分,不想刚走进去几步,竟是听得梅园的亭子里传来一阵阵丝竹曲调之声。 那曲子分外的哀婉,是一曲《离人歌》,这曲子萧泽听过,讲述的是少年男女互相爱慕却不能在一起的绝唱。 萧泽顿时脸色暗淡了下来,想起自己的卿卿与他何尝不是天人两隔。 他疾步朝著曲子传来的方向而去,走得太急,身后的李公公都有些跟不上。 转过林间积雪的小道,远远便看到梅林中的亭子间里,一个背对著他的宫装丽人。 此时正抱著琵琶弹唱,声音清雅,丝丝入耳。 光是看那背影,娉娉婷婷,么么多姿,穿著一袭大红披风,隨著冬日的风鼓盪出一个绝美的弧度。 “谁在那里?”萧泽急声问询。 那女子没想到这里有外人进入,惊呼了一声忙抱著琵琶疾步离开,消失在茫茫梅林中。 萧泽一颗心被高高吊了起来,那人竟是跑了,不禁气笑了。 李公公喘著气赶了过来,萧泽却追著那丽影紧走了几步,到底还是没追上。 一边帮萧泽打伞挡雪的双喜眼神极好,躬身道:“皇上,您瞧。” 萧泽顺著双喜的手指看向了不远处皑皑白雪的路面上,落了一个东西。 “取过来!” 双喜机灵的窜了出去,捧著一个香囊回来,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香囊绣功精巧,水红的缎面儿上绣著一双亲密交颈的鸳鸯,在一旁绣了一个小小的寧字儿。 “寧贵人?”萧泽愣了一下,顿时触动了心里的那根弦。 她像极了卿卿,自己宠幸了她一夜便丟弃,总觉得像是负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摆驾景和宫!” 李公公愣了一下,忙低头应了一声,隨即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另一侧服侍的双喜,眼神里掠过一抹阴毒。 双喜低著头也不敢再说什么,跟在了李公公身后。 榕寧抱著琵琶回到了景和宫,脚上的鞋子都湿透了。 这一次她在皇后凤仪宫外的梅林冒险,也算是兵行险著。 原以为只要自己低调,就不会招惹是非。 可低调必然是失宠,失宠后人人都会作践她。 既如此,那她便一直高调著走下去。 便是死,她也认了。 兰蕊拿著狐裘披风候在宫门口,將她紧紧裹住。 榕寧是真的冷,身子微微发抖。 兰蕊接过琵琶,將一个热腾腾的汤婆子塞进榕寧的怀中。 “主子,先回去喝点薑汤暖暖身子,不晓得皇上他……” 榕寧因为受了冷,脸色发白,唇色很淡,勾起一抹笑。 “他会来的。” “我们先回去!” “是!”兰蕊扶著榕寧走进了景和宫的正殿,刚进了门便发现红綃和绿蕊站在门边。 榕寧眉头微微一挑,转过屏风走进了里间,抬眸看向了正位上端坐著的温贵妃。 她衣著华丽,盛装打扮,像是庆祝什么节日。 此时看向榕寧的眼神,多了几分恨意森冷。 “呵!这不是如今宫里头传开了的舔脚婢寧贵人吗?” “这么冷的天,寧贵人去哪里了?” 榕寧抬眸对上了温贵妃毒蛇一样的眼睛,眸色微微一闪。 你,终於忍不住了吗? 第10章 疯妇 温贵妃之前刚被圈禁的时候,还是有些忌惮榕寧的。 毕竟她现在確实有些摸不清榕寧的底牌了。 可接连几天,榕寧因为脸上的红疹渐渐在皇上面前失宠。 温贵妃的一颗心也活跃了起来,直到宫里头传来了榕寧的丑事,她彻底笑了出来。 萧氏那个贱人,她虽然看不上眼,这一次却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她算是掂量出了榕寧的斤两,一个失宠的贱婢罢了,这次一定不能放过她。 温贵妃想到此,脸色越发沉下去几分。 榕寧定定看著面前的温贵妃,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多了几分倨傲。 她伺候了温贵妃十年,知道在她什么地方捅刀子最疼。 榕寧淡淡笑著福了福:“多谢姐姐关心,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正是赏雪的好日子。” “赏雪?”温贵妃冷笑出声,“方才有人可是看到你在凤仪宫附近的梅园里私会情郎?” 榕寧愣了一下,隨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今日萧泽去看望王皇后,穿著一件寻常锦袍,许是被萧贵妃身边的人看到了。 萧贵妃果然派人暗中监视她,可她毕竟是被圈禁在寢宫中,调派人手到底不方便。 跟踪她的人,也只能派个蠢货。 榕寧抬眸看向温贵妃:“姐姐莫不是糊涂了?我只是瞧著皇后娘娘凤仪宫附近的梅林景色很美,便在那里赏雪弹琵琶,情郎?子虚乌有之事!” 温贵妃冷笑了出来,看向榕寧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一个水性杨的贱婢罢了,谁给你的胆子这般秽乱后宫。” 她高高仰起头,眼神里的杀意一晃而过。 “本宫才是景和宫主位,肃清景和宫的鬼魅魍魎,是本宫的责任!” “来人!上刑!” 温贵妃话音刚落,红綃便守到了门口,绿蕊带著两个嬤嬤阴惻惻朝著榕寧走了过来。 榕寧想要躲,却被一个嬤嬤紧紧按住肩头,夹棍已经穿过了榕寧的手指。 “主子!主子!”兰蕊疯了般的起身拼命相护,被一个嬤嬤一耳光扇倒在地。 温贵妃冷冷笑道:“好大胆的奴婢!拖出去!杖责!没有本宫发话不准停。” 兰蕊被拖进了偏殿,不多时悽厉的哭喊声传出,隨后便杳无声息。 榕寧被死死按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抬眸依然倔强的冷冷看著温贵妃。 温贵妃被她这般瞧著委实不舒服,终於绷不住,点著榕寧声音狠戾:“给本宫重重的打,本宫倒是要瞧瞧是你榕寧的嘴硬,还是本宫的宫规硬?” “动刑!” 嬤嬤狠狠拉动夹棍,骨节碎裂的声音袭来。 榕寧这一下没撑住,闷哼了一声。 她好半天才喘了口气,脸上却掛著傲娇的笑容。 温贵妃最见不得她脸上这个沉著自得的表情。 不就是个卖身为奴的贱婢嘛。 之前的十年,是她温清抬举她,她才做了景和宫的大宫女。 不就是把她配给太监当对食,还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哪里委屈她了? 这个贱婢当真是不识好歹,既然是一条没用的狗,那便宰了。 温贵妃动了杀意,起身疾步走了过来,亲自拿起了鞭子狠狠抽在了榕寧的身上,鞭鞭见血,是真的要打死她。 榕寧死死盯著温贵妃高声道:“果然无耻下贱之人看什么都是卑劣的。” “姐姐不问青红皂白,光听旁人之说就断定我私会情郎,姐姐是何道理?” “做出私会情郎这等污浊之事的,应该是姐姐你吧?” “你胡说什么?”温贵妃陡然脸色剧变,隱隱中还有些心虚,鞭子更是劈头盖脸朝著榕寧抽了过来。 榕寧跪趴在了地上,透过屏风架子下面的缝隙,能窥视到那一缕明黄疾走掠进。 榕寧顿时心头鬆了口气,好红綃,果然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次。 此番她拖著血淋淋的身子挪到靠床这一边。 温贵妃听榕寧突然说起这些早已经慌了神,哪里还在乎什么宫规。 她现在只想杀了榕寧灭口。 这个贱婢跟了她十年,实在是知道太多东西了。 温贵妃抓起了一边榕寧练字儿时用的砚台。 榕寧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加癲狂。 她凑到温贵妃耳边低声道:“温清,当年我和你亲手將你的情郎江太医埋进枯井里,箇中滋味如何啊?” “我杀了你这个贱婢!”温贵妃脑子一片空白,江太医是她心中永远不能对外人说起的痛。 此番被榕寧当眾点了出来,温清那一瞬只想到了杀人两个字。 她手中的砚台举起,朝著榕寧狠狠砸了过去。 哪曾想榕寧拼尽全力挣脱开嬤嬤的束缚,猛地朝左边滚去,正好滚到萧泽的脚下。 温贵妃抓著砚台的手哪里能缩得回去,狠狠砸在了萧泽伸出来护著榕寧的胳膊上。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时间景和宫里只剩下了温贵妃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她呆呆看著门口走进来的萧泽,那一瞬宛若见了鬼一样。 萧泽为什么会来这里?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不喜欢长了红疹的榕寧吗,为何还会来,还是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那一瞬,温清突然慌了,是彻彻底底的慌了。 难不成是榕寧做的局? 噹啷! 温贵妃手中的砚台落在了地上,她直挺挺跪了下来,忙膝行到萧泽面前,抬起手想要撕扯萧泽的衣袖查看他的伤口。 “皇上!皇上!不是臣妾,不是,”温贵妃这一次是玩儿脱了,居然伤了萧泽的龙体。 她忙指向浑身是血的榕寧,声音因为紧张甚至变得尖锐万分。 “皇上!不是臣妾,是她,是榕寧这个贱婢,她在凤仪宫附近的梅园里私会外男。” “臣妾……臣妾也是为了皇上……才会整顿景和宫,將这贱婢……” 温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萧泽一脚踢开。 萧泽冷冷看著她道:“不用找了,朕便是你要找的寧贵人的姦夫!” “什么?”温贵妃脸色一瞬间煞白,缓缓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不是的,臣妾不是要故意伤皇上!臣妾……” 萧泽气得发抖:“好歹也是大齐的两贵妃之一,状如疯妇,哪里撑得起皇家的顏面?来人!传旨!” 第11章 顶顶重要的事 萧泽声音冰冷如霜:“温氏德行有亏,善妒狂躁,实在不配为大齐贵妃,即日起降为答应,著东四所居住。” “皇上……”温贵妃脸色煞白,瞬间浑身无力瘫倒在地上。 她刚入宫便是温答应,十年了,整整十年,不晓得吃了多少的苦才有了今日贵妃的荣耀。 便是因为今日一个错误,就被降为答应。 温清疯了般扑向萧泽大哭:“皇上!是榕寧这个贱婢做局要害臣妾!臣妾真的不是故意要伤及皇上龙体!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皇上!皇上!” 萧泽眼底再没有丝毫的情意。 “拖出去!” 李公公眼底掠过一抹慌乱,忙带著宫人將温答应拖出了景和宫。 萧泽弯腰將地上的榕寧打横抱起,朝著床榻走去。 帝王身上的龙涎香袭面而来,榕寧这一瞬心境是踏实的。 她透过帝王的臂弯看向了哭天撼地,全然无一丝体面的温清,眼眸间的嘲讽一晃而过。 榕寧为了將戏码做足,方才挨得那几下鞭打,她根本没有躲,硬生生受了下来。 此时被萧泽抱著放在了床榻上,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瞬间洇了出来,疼得她闷哼了一声。 “传太医!”萧泽大喊。 榕寧紧紧扯住萧泽的衣袖,声音虚弱至极:“皇上,臣妾再求皇上一个恩典,臣妾的婢女在偏殿受私刑生死未卜,还求太医也帮她瞧瞧。” “准了,”萧泽眉头紧皱,“你到底是个良善的,自己都伤成了这个样子,还体恤下人。” 一边的双喜忙自告奋勇带著人去查看偏殿兰蕊的情形。 不多时太医赶了过来,帮榕寧號脉后开了疗伤的方子后退了下去。 榕寧此时脸上的红疹也退了不少,露出了那张清丽绝色的脸,因为伤痛带了几分悽惶可怜,看在萧泽的眼里,让他莫名心头一痛。 “朕没有保护好你!” 萧泽看向榕寧,似乎又透过榕寧这张脸看向了岁月深处的另一个女人。 “皇上!”榕寧抬起手按住了萧泽的唇,挣扎著坐了起来,轻轻拽住了萧泽的衣袖。 “皇上,臣妾瞧瞧您手臂上的伤,”榕寧掀起了萧泽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一块儿乌青,顿时红了眼眶。 “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连累了皇上,臣妾……” 萧泽轻抚著她的脸温声道:“朕无妨,不是你的错。” 榕寧忙拿起一边太医留下的膏药,用小银勺子挖了涂抹在萧泽胳膊的乌青上。 她动作极其轻柔,看在萧泽眼里,多了几分温柔繾綣。 萧泽也不拦著她,由著她在自己的胳膊上涂抹膏药。 榕寧声音轻柔缓缓道:“臣妾之前在梅园弹琵琶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萧泽笑著抬起手缓缓抚过她乌黑柔顺的发笑道:“寧儿的曲子弹得很好。” 榕寧脸颊染了一抹红晕:“让皇上见笑了,这些日子思念皇上,也恨自己脸上起了红疹不能陪伴皇上,这才赏梅寄託对皇上的点点念想,彼时臣妾不知道是皇上来了,还以为惊扰了旁人便匆匆离开了。” “朕都晓的,”萧泽垂眸看著面前的女子,温温柔柔的一个女子,便是说话都这般小心翼翼,念及这些日子她的不容易,到底一颗心软成了水。 榕寧涂抹好了药,仍然紧紧抓著萧泽的手,冲他笑道:“其实臣妾去梅园不仅仅是去赏雪,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 萧泽眼底露出一抹诧异:“哦?什么要紧的事?” 榕寧挣扎著坐起,探出半个身子去够桌子上放著的五福攒金盒子。 她身体娇柔,擦著萧泽的身体探过,身上的香气很淡不似萧贵妃那么浓烈,有种淡淡的艾草香味。 萧泽不禁心头微微一跳,抓住了榕寧的胳膊。 榕寧一个不小心跌倒在萧泽的怀里,纤柔的手按在不该按的地方。 “皇上!”榕寧忙缩回了手,脸颊红得能拧出血来。 萧泽俊朗的眉眼间染了一层促狭的笑,在窗外天光的映照下,显得璀璨夺目。 他是少年君王,模样是一等一的,拥有著掌控天下,杀伐果决的权力。 后宫的女子哪个不倾心? 此番便是背负著血海深仇的榕寧,也被眼前萧泽的容色看呆了几分。 萧泽唇角勾著笑,拿起了榕寧手上的盒子:“朕瞧瞧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萧泽说罢將盒子打开,露出了盒子里的一把野菜,顿时愣在了那里。 榕寧笑道:“皇上,臣妾小时候到冬日的时候经常挖了这种冬芥做馅儿做素烧饼吃,味道很不错。” “臣妾想皇上吃惯了宫里的大鱼大肉,这种东西权当皇上尝尝鲜。” 萧泽此时却愣在了那里,似乎没有听到榕寧在说什么,直瞪瞪看著盒子里的野菜。 榕寧也闭了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攥紧。 她不知道萧泽会不会生气,她已经尽力了。 小小的一把野菜,足以勾起君王太多的怀念,比如那年那月与邵阳郡主一起在边地游歷的时候,郡主给他做的那一张裹著冬芥馅儿的烧饼。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凝滯了,许久萧泽轻轻拿起一根野菜咬在唇齿间,苦涩微辣的感觉让他终身难忘。 “皇上?”榕寧轻轻扯了扯萧泽的手。 萧泽回过神,再看向榕寧时眸子里多了几分难得的真情。 他俯身凑到了榕寧的耳边,在她的耳垂上落下了一个温柔的吻。 他近乎耳语道:“等你伤好了,朕好好疼你。” “皇上,”榕寧脸颊一红微微偏到了一边。 “皇上!”李公公急匆匆走了进来,跪地行礼道:“凤仪宫的人送了消息来,皇后娘娘咳得厉害。” “什么?”萧泽站了起来。 榕寧愣了神,忙抓著萧泽的手急声道:“皇上,臣妾陪您一起去看看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出了什么事。” 萧泽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转身拍了拍榕寧的手道:“你还伤著,不必去了。好好养伤,朕明日来看你。” 萧泽既然如此一说,榕寧也不便再说什么忙撑著起身冲萧泽跪安,目送他离开了景和宫。 李公公深深看了一眼榕寧,转身跟上萧泽的步伐。 榕寧看著李公公的身影,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萧泽在她这里刚待了一会儿,李公公便搬出王皇后將人请走,难不成这个阉人背后的靠山是王皇后? 第12章 盛宠 榕寧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狰狞可怖,好在是皮外伤,涂抹了太医院的膏药很快好了起来。 她带著皇上赏赐下来的新药,亲自去了倒厦看望兰蕊。 兰蕊伤得很重,温贵妃那边的人是奔著要兰蕊的命去的。 “主子!”兰蕊撑著身子起来冲榕寧行礼,被榕寧扶住了手臂。 “快躺下!不必起来,这些日子锦绣当值,你好好养伤。” 兰蕊瞧见榕寧手臂上的伤,不禁红了眼眶紧紧抓著榕寧的手:“主子,您怎样,伤得重不重?” 榕寧笑道:“本宫没事,兰蕊,今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那些伤我们,害我们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兰蕊紧紧抓著榕寧的手,点了点头。 这一遭,她们主僕拼尽性命终於给了温贵妃致命一击,也不枉受了这些磋磨。 锦绣疾步走了进来,脸上染著几分喜气。 “主子!皇上来看您了。” 榕寧神色一怔,也不敢怠慢,嘱咐了兰蕊几句,带著锦绣出了倒厦。 刚走出倒厦的门,迎面撞上了走进来的萧泽。 他身著帝王常服,银色锦袍上绣著暗金龙纹,衬托著整个人越发气度非凡。 俊美的脸上染著笑意,负手而立看著面前的榕寧。 榕寧忙躬身行礼,礼刚行了一半儿,就被萧泽扶住了手臂。 “怎么出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榕寧笑著亲昵的扶著萧泽的手臂:“臣妾沾了皇上的龙气,便是那些病啊,伤啊的也不敢找上臣妾呢。” 榕寧知道萧泽素来风流,故而作出这种小儿女的依赖神情,果然让这位年轻的帝王很受用。 她携著萧泽进了正殿后,端来了自己做好的冬芥馅儿的烧饼。 “皇上,您尝尝。” “臣妾又去园子里摘了些,新鲜著呢。” 萧泽笑著接过榕寧递过来的烧饼咬了一口,入口生香,野菜的清香味与宫里头御厨做出来的点心自是不同。 他不免多用了两块儿,榕寧帮他倒了茶,茶的浓烈衬托著野菜的清香,让萧泽食慾大开。 酒足饭饱后,眼前伺候的人眉眼温柔可人,萧泽心头仿佛染了一团浓烈的火。 “朕许久没这么顺心顺意了,寧儿当真是朕的解语。” 萧泽长臂揽住榕寧柔软的腰肢,送到了自己的怀中。 他吻了吻榕寧的发心,低声笑道:“好香。” “皇上……”榕寧的手紧紧攀住了萧泽的胸口,他衣襟上的金线龙纹膈著她手掌的细纹,一点点攀附牵扯在一起。 锦绣等小宫女笑著退出了寢宫,將暖阁的门关上。 这一夜,榕寧差点儿散了架。 皇帝正值盛年,又经常习武强身,情到浓处自然上头控制不住力道。 第二日一早,萧泽不准景和宫的人叫醒熟睡的榕寧,独自起身上朝。 直到日上三竿,榕寧才起身。 锦绣服侍她梳妆,满眼的欣喜:“皇上当真是宠著娘娘,早起吩咐奴婢们不能吵醒娘娘。” 榕寧看向铜镜里的自己,眉眼含春更显几分瑰丽。 洁白的颈项上几朵红痕,让人浮想联翩。 她拿起香粉盖了盖,脸上的笑容却很淡:“你吩咐下去,景和宫服侍的宫人切莫骄纵,若是谁出了岔子,本宫定不轻饶。” 锦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应道:“奴婢晓得轻重。” 隨即心头却掠过一丝不屑,她之前在房里干活儿,后来被调拨到景和宫服侍新进位的小主寧贵人。 原以为是个豁得出去爭宠的,她也好跟著得些荣华富贵,哪曾想也是个胆小懦弱的。 锦绣也只敢心里想想,面上不敢显露。 榕寧正待梳妆,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守门的小宫女纷纷跪倒一片,萧泽大步走了进来。 榕寧倒是惊了一跳,昨天夜里折腾了一晚上,如今下了早朝又赶了过来,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得弄出个祸国妖妃的罪名。 她上前一步冲萧泽躬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不必多礼,”萧泽扶住了榕寧的手臂,细细看她的脸。 “隨朕来,”萧泽攥著榕寧的手坐在了梳妆檯前,捡起了台子上的螺子黛,轻轻挑著榕寧的下巴。 “朕为你画眉,”萧泽笑容温柔。 榕寧那一瞬有些晃神,她原本就不求帝王的真情,从始至终景丰帝都是她復仇的工具,此番第一次心头生出几分柔情。 一连几日萧泽都歇在了景和宫,甚至还升了榕寧位分,封她做了寧嬪。 泼天的富贵和赏赐络绎不绝的送进了景和宫,一时间景和宫风头无两。 景丰帝亲自为榕寧画眉的举动,简直让后宫那些嬪妃们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 榕寧身份抬高后,连带著景和宫的宫人们走路都能挺胸抬头。 兰蕊身为一个宫女,用的药也是太医院里极好的药。 她身上的伤好得快一些,亲自服侍榕寧梳头。 又到了给王皇后请安的日子,兰蕊挑了一件湖蓝色衣衫。 “兰蕊,將我那件水红色裙子拿出来。” 兰蕊顿时心领神会,既然自家主子承了皇帝的盛宠,打扮的再低调素净又能如何? “是,这水红色更配主子。” 榕寧换好衣服,带著兰蕊出了宫门,门口早已经停了一架步輦。 榕寧脚下的步子定了定,缓缓坐上了步輦,兰蕊跟在了一侧,脸上的表情也傲娇了几分。 只有高品级的嬪妃宫內出行才配备步輦,显然內务府给寧嬪开了先例。 景和宫去往凤仪宫经过东四所,是低等宫女居住的地方。 还有些不得宠的嬪妃也暂住在这里,虽然不是冷宫,里面的嬪妃可以隨意走动,定期也得去凤仪宫晨昏定省。 但到底晦气得很,距离冷宫也差不多了。 榕寧的步輦刚拐过宫墙,便听得前面传来一阵阵的打骂声。 榕寧眉头一蹙,命內侍加快步伐。 步輦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红衣嬪妃正拿著鞭子狠抽面前跪著的小宫女。 正是温清责罚宫女红綃,红綃此时身上早已经落下了一道道血痕,此番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几日不见,温清的那张脸越发憔悴狰狞了不少。 “住手!” 榕寧缓缓走下步輦。 第13章 各有活法 温清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责罚宫人被撞见了。 她这一次被萧泽降为了答应,很大原因是守著门的宫人在皇上驾到时没有及时通报,这才误伤了皇上。 红綃这个贱婢坏了她的大事,这些日子她来东四所居住,別的奴婢都被內务府带走重新分派任务,只给她留了近身服侍的红綃和绿蕊。 她也不笨,总觉得是红綃故意害她的,可这个贱婢不承认,说是困极靠著门边睡著了。 温清绝不是宽宏大量之人,这些日子独独磋磨红綃一个人。 此番没想到撞见她教训奴婢的竟是刚被皇上封为寧嬪的榕寧。 温清瞧著榕寧一身红衣,盛装打扮,说不出的明艷动人,一口气差点儿没顺上来。 她嫉妒的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攥著鞭子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恨不得手中的鞭子甩到榕寧这个贱婢的脸上。 榕寧堪堪站在温贵妃面前,脸色沉了下来:“温答应,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温清脸色发白,紧紧抿著唇,恨毒了眼前的女人。 当初她不过是自己身边隨意就能被她打杀的宫女罢了,此番竟是越过了她的位分? 温清冷冷笑道:“一个贱婢爬上龙床,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金枝玉叶了吗?” 榕寧淡然一笑:“辱骂比你品级高的宫妃,按照宫规理应掌嘴!” 兰蕊命身边的两个內侍上前一步直接將温清按在了地上。 温清惊怒交加,喊了出来:“榕寧,你这个贱人!你敢动我一根手指试试?本宫饶不了你!” 兰蕊上前一步左右开弓,狠狠扇了温清几个耳光。 温清顿时唇角都破了皮,脸颊微微发肿,却也不敢再骂下去了。 她挣扎著抬眸死死盯著榕寧,眼底的不甘愤怒交织在一起,恨不得將榕寧生吞活剥了。 榕寧丝毫不以为意,冷冷看著温清:“你若是再发疯,本宫就去告诉皇上,索性將你打入冷宫好好静一静才行。” 榕寧点著红綃道:“她们虽然是身份卑微的宫女,可也由不得你隨意打杀,还以为你是可以操控別人生死的温贵妃吗?” 温清脸色惨白,缓缓低下了头,微垂的眉眼间藏起了恨意。 温贵妃只是不適应自己心腹大宫女的背叛,可她不是真的傻。 如今皇上盛宠榕寧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后宫,若是和她硬来怕是会吃苦头。 她深吸了口气,再没有说什么。 不得不说,自己之前低估了这个贱婢,等她有朝一日復宠,她一定要这个贱婢好看! 她的父亲这些年平步青云,加上她在宫內的运作,已经做了封疆大吏,皇帝身边还有李公公帮她。 如今只是暂时著了这个贱婢的道儿,此番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榕寧瞧著她气焰终於被压了下去,转身看向一边的红綃。 “红綃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去本宫的景和宫,本宫可以同皇上求个恩典,將你调拨至景和宫服侍。” 这一次能扳倒温贵妃,红綃起了关键作用。 她故意在萧泽进来时,没有通报,才让温清一步走错,走到了万劫不復之地。 既然温清看样子对红綃有所怀疑,红綃再不带走可能会被打死。 如今她盛宠在身,调拨一个宫女到景和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谁要去你的宫中服侍?你多不过同我一样也是个宫女出身,承宠几天便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若不是娘娘提携,你哪里有在宫中开脸的机会?” 红綃抬眸看向榕寧的视线冰冷如霜,说出来的话很不客气。 榕寧顿时愣在了那里,她没想到红綃会这样说? “红綃,你当真是……”兰蕊顿时气急,这不就是个白眼狼吗? 当初她被温贵妃打伤脸,还是自家主子给她银钱让她疗伤的。 如今还不是想將她拉出地狱,哪曾想有的人在污泥里呆久了,竟是不愿意出来了。 一边被按跪在地上的温清眼底一亮,看向红綃的神情多了几分复杂。 许久,榕寧淡淡笑道:“也罢,人各有志,本宫尊重你的选择。” 榕寧再不多说什么,坐回到了步輦上。 “主子,红綃她……”兰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居然这般忘恩负义。 榕寧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了宫墙外疏朗的天际道:“兰蕊,每个人活在这世上,必然有各自的命运和活法,我们不必干涉。” 兰蕊低著头道:“到底是个没福的。” 步輦不多时到了凤仪宫的门口,榕寧搭著兰蕊的手臂缓缓下了步輦。 刚要走进凤仪宫,便遇上了被眾人簇拥而来的萧贵妃。 萧贵妃死死盯著榕寧的脸,眼底的恨意明目张胆。 “呵!妹妹脸上的红疹好了?” 榕寧躬身福了福笑意明媚:“托姐姐的福,好多了。” 榕寧这几个字儿说的漫不经心,大家却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萧贵妃极尽羞辱,寧贵人也不会这么执著的想要爬上高位。 现在的寧嬪可不是过去的舔脚婢寧贵人,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是齐刷刷看向了萧贵妃。 萧贵妃眼皮子微微一跳,护甲掐著掌心,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当初就应该在那条偏僻的宫道上杖毙了她! 失策了!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怪不得皇上一连几日宿在妹妹的景和宫,这红疹好了后,果然像极了皇上的一位故人。妹妹以此得宠,也算是机缘巧合,毕竟一个洗脚婢罢了!” 四周的宫嬪齐刷刷看向榕寧,眼底俱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榕寧丝毫不恼,扬起下巴笑道:“老天爷赏饭吃罢了,本宫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喜欢我,这份儿福气旁人想要也要不得,毕竟容貌嘛,爹娘给的。” “你……”萧贵妃不想榕寧竟然这般无耻,还真將自己爬龙床的壮举当成了炫耀的资本。 秋韵这时走了出来,冲外面候著的宫嬪福了福笑道:“诸位娘娘请移步。”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凤仪宫。 这些日子的恩宠都被榕寧这个贱人占据了,她倒是学会了低调,皇后娘娘这边也会晨昏定省了。 榕寧只等其他嬪妃走进,刚要进去却差点儿和玉贵人撞在一处。 榕寧淡淡扫了一眼玉贵人,玉贵人脸上掠过一抹慌乱,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一边缓缓退后了一步。 榕寧抬头走了进去,坐在了玉贵人的上手处。 王皇后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榕寧,那张脸刺得她心底很不舒服。 她笑看著榕寧,缓缓开口。 第14章 小心鐲子 “这些日子,寧嬪妹妹照顾皇上辛苦了,赏!” 王皇后笑容温和,可这样的笑容衬著她形容枯槁的脸,有点点阴森森的鬼气。 秋韵笑著端出来一个盘子,盘子上这一次放著的可不是普通糊弄人的玉鐲,而是一只通体赤红极其罕见的血玉鐲子,鐲子上雕刻著突起的凤尾纹,颇有些异域风情。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全然没有什么喜悦得意。 皇后娘娘赏赐的这只鐲子,好看不好戴啊! 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將她单独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儿,这不是拉仇恨是什么? 萧贵妃率先拉了脸下来:“呵!咱们可没有寧嬪狐媚子的本事,自然討不到皇后姐姐的赏赐。” 王皇后笑容有些尷尬:“你这张嘴啊!本宫也是替皇上捉急,皇上立朝已经五年有余了,除了梅妃身边有位小公主,你们可曾给皇上诞下皇子麟儿?” 萧贵妃顿时脸色垮了下来,说起大齐的后宫,最受宠的便是她了。 从温贵妃得宠之前,皇上便已经將她捧到了掌心里,即便如此肚子硬是不爭气,坐胎药不晓得喝了多少,就是没有孩子。 哪怕像与世无爭的梅妃一样生个公主也好啊! 自从三年前王皇后夭折了嫡子后,后宫再也没有皇子诞下。 萧贵妃脸色冷了下来,闭嘴沉默。 榕寧起身冲王皇后行礼,王皇后拿起了盘子上的血玉鐲子,轻轻握著榕寧的手,將鐲子顺到了她的手腕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皇上喜欢你,你也爭气一些,替皇上开枝散叶才是好的。” 王皇后的手指触及到了榕寧的手,榕寧只觉得冰得厉害,她不禁哆嗦了一下,隨后不动声色起身退后。 王皇后又看向了其他的宫嬪道:“除了寧嬪,你们也需得上心一些,都要为皇家子嗣出些力。” 玉贵人娇声笑道:“嬪妾们倒是想呢,奈何有人把著皇上不鬆手啊!” 玉贵人的话音刚落,四周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了榕寧的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怨气。 榕寧淡淡笑道:“玉妹妹言重了,皇上乃九五之尊,可不是嬪妾们手中能把控的玩物,什么鬆手不鬆手的,说出去让人笑话,难道玉妹妹一向是这么想的?” 玉贵人顿时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你……” “皇后娘娘,”玉贵人噗通一声跪在王皇后的面前:“嬪妾绝无此意,还请皇后娘娘明察,嬪妾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嬪妾……” “好啦,都是为了皇上,何必针锋相对?”王皇后疲累的摆了摆手,隨后示意榕寧上前。 “本宫有些话同你讲,其余人退下吧!” 萧贵妃起身,冷冷看了一眼榕寧,眼神的杀意清晰可见。 她擦著榕寧的身子而过,路过她的身边低声耳语道:“多不过本宫的一个舔脚婢罢了,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宫爭?” 榕寧淡笑不语。 她明白现如今萧贵妃有多恨她,但今非昔比。 杀她,萧氏已然力不从心了。 凤仪宫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了王皇后和榕寧二人。 王皇后缓缓起身:“陪本宫走走。” 榕寧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扶住了王皇后的手臂。 她跟著王皇后顺著凤仪宫院子里的长廊走到了后面的苑。 凤仪宫是后宫中宫,四重院子套在一起,规模很大,修建的也气派。 虽然是初冬季节,可苑的暖棚里四季如春,里面养著各色的卉,以富贵牡丹居多。 榕寧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毕竟这可是中宫皇后,若是被挑出什么错处,自然是吃不了兜著走。 王皇后虽然是靠著表姐邵阳郡主被选入宫,甚至做了皇后也是邵阳郡主的面子。 但是王家却是大齐的书香世家,天下三成的文官都是王家几任家主的门生。 王皇后能走到现在,那也是王家人在朝中的势力使然。 自古文官和武將不和睦,大齐掌控文官集团的王家和武將楷模的萧家,在后宫也是斗得你死我活。 榕寧不知王皇后为何將她单独留下,此番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主子!”秋韵端著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盘子送到了王皇后的面前。 王皇后拿起了上面的剪刀,却是將面前开到最艷的一朵粉色牡丹剪了下来,隨意丟到了榕寧的手中。 榕寧不知道这是何意,只得抬起手捧著。 王皇后也不说话,似乎將榕寧当成了一个捧的宫女。 一路走,一路瞧著好看的牡丹都剪了下来放在她的手中。 渐渐榕寧的额头渗出汗珠来,这样两只手虚空抬起捧著快要溢出来的儿,手腕酸疼得要命。 至此榕寧算是明白了,这不是赏赐,这是地地道道的惩罚。 终於在苑里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王皇后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王皇后突然转身一把扫落了榕寧手上的,隨即抬脚一下下將那些牡丹踩成了泥。 榕寧此时捧著牡丹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咬著牙硬撑著。 王皇后此番脸上的表情再没有之前的温婉柔和,反而像是地狱里索命的鬼。 她冷冷看向了榕寧,咬著牙道:“这满园的牡丹只能本宫一人享有,九尾的凤釵只能本宫一个人戴,这天下皇上的妻子只有一个便是本宫!” 榕寧一颗心攒紧,隨后低下头:“皇后娘娘是天下国母,自然当得这些尊贵。” 她重生一回是要向温贵妃索命,实在是不愿意得罪皇后。 此番便是明白皇后娘娘在敲打她,她脸上的表情越发恭顺了许多。 许是被榕寧恭顺的姿態取悦,王皇后隨即牵住了榕寧的手,轻轻攥了攥她的手笑道:“你虽然如今入了皇上的眼,可到底身份不高,宫里头若是再有人拿著这个欺辱你,你大可同本宫说,本宫会为你主持公道!” 榕寧心思一动,终於明白了王皇后的意思,便是要拉拢她对付萧贵妃。 她何德何能,能入了皇后的眼,只是如今自己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她也只能硬著头皮將这一齣戏码唱下去。 榕寧退后一步跪在了王皇后的面前:“娘娘句句肺腑之言,臣妾感恩万分。” 王皇后笑著將她扶了起来,拿过了一边秋韵剪下来的七头山茶送到了榕寧的手中:“以后有什么喜欢的儿,就来凤仪宫找本宫,本宫苑里有的定然给你准备齐全。” “多谢皇后娘娘!” 不一会儿,榕寧捧著山茶走了出来,凤仪宫內种了太多的草树木,总觉得遮天蔽日,阴森异常。 此番重新见到阳光,榕寧这一瞬有重见天日的感觉。 兰蕊忙上前將她手中的山茶接过:“主子?” 兰蕊发现主子的脸色不好看,不禁声音有些急促。 榕寧低声道:“回景和宫!” “是!”兰蕊扶著榕寧坐上了步輦。 主僕二人刚走过了两条宫道,突然被眼前一个气质高雅的宫装丽人拦住了去路。 那位丽人缓缓转身,步輦上的榕寧顿时愣了一下。 “梅妃娘娘?” 榕寧忙下了步輦走到了梅妃面前行礼。 梅妃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是皇上从潜邸带进宫的身边人。 她一向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此番却抓著榕寧的手腕淡淡道:“小心鐲子!” 第15章 巧夺天工 梅妃一向在宫里不与其他嬪妃交好,孑然而立,宛若傲世的一朵清莲。 此时她竟然等在榕寧回宫的路上,就为提醒她这鐲子有问题。 榕寧心里生出几分感动,冲梅妃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多谢姐姐提醒!” 梅妃神色淡淡,鬆开了榕寧的手腕,上上下下瞧了她一眼:“当真是像极了。” 榕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己长得像邵阳郡主,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资本。 可是梅妃这话,榕寧没办法接,只得笑了笑。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最起码套套近乎,没想到梅妃再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鄙夷,转身坐上步輦离去。 兰蕊上前低声道:“主子,这梅妃娘娘怎么感觉怪怪的?” 榕寧笑了出来:“不管怎样,终归是帮我们的,兰蕊,回景和宫。” 榕寧回到了景和宫,命小成子將宫门紧闭,他在二门处盯著。 榕寧趁著现在得宠,便著手將一些心腹和知根知底的宫人调到了自己的身边。 正殿內,榕寧將手腕间的血玉鐲子擼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兰蕊也趴在一边死死盯著桌子上的鐲子,鐲子雕工精巧,顏色也是罕见的血红色,纯粹透彻,上好的玉质。 一时间,主僕两个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主子,这鐲子还挺好看的,莫非梅妃娘娘隨便说说的吗?奴婢实在是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这梅妃也是的,已经提醒主子了,为何不把话说清楚了?”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世上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有毒,能在宫中升到妃位的人,哪一个是良人?能提醒到此种地步也算是尽心了。” 榕寧拿起了鐲子在灯下来回照著:“兰蕊,端一盆水来。” 兰蕊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著一盆清水放在了桌子上。 榕寧將鐲子放进了水中,凝神看去,並没有什么异样。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榕寧有些累了,难不成真的是梅妃逗著她消遣著玩儿? 也不至於啊!那么清冷高傲的一个人,断不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罢了,水养玉,就让它在水里先泡著吧!” “是!”兰蕊將鎏金缠丝银盆端到了一边,接过了榕寧手中的汤婆子隨意放在盆边。 她服侍著榕寧沐浴后,榕寧让她去倒厦歇著。 榕寧仰靠在迎枕上想王皇后的事情,当眾赏赐她贵重的鐲子,又独自留下她谈心,甚至拉拢她,无非就是想让她分走皇上对萧贵妃的宠爱。 榕寧想的多了,有些烦闷,坐起身来到雕窗前看向外面的树影,视线却被窗前桌子上的水盆牵扯了过去。 “咦?”榕寧顿时脸色微变,转身看向了桌子上的水盆,却发现原本浸泡鐲子的水,之前还清澈得很,此番靠近盆子的一侧竟是渗出一丝丝诡异的红线。 “兰蕊!”榕寧惊呼了一声。 隔间的兰蕊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主子?怎么了?” 榕寧点著水盆:“你瞧!” 兰蕊忙低头看向浸泡血玉鐲子的水盆,隨后下意识摸向了水盆有红线的一侧。 “主子,盆壁是温热的,”兰蕊拿起了紧贴盆壁的暖手炉。 榕寧道:“兰蕊,你將炭盆上的银吊子取下,水盆端在炭盆上面去。” “是,”兰蕊忙將水盆端到炭盆上,不想水盆里的那一丝丝红线竟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榕寧这下子倒是看不懂了,莫非…… 榕寧摸向了自己用过的暖手炉,还有些余温,却没有炭盆那般火热。 她顿时心头有了计较,又让兰蕊將水盆端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隨后將景和宫的所有暖手炉烧成方才的热度,绕著水盆贴了一圈。 榕寧將小成子也喊了进来,他进宫之前出身於商之家,后来家族败落自己也卖身进宫为奴,对於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兴许了解。 小成子定定看向了水盆,不一会儿血玉鐲子四周因为温度的原因,早已经布满了血线,看起来诡异万分。 小成子顿时惊呼了一声:“许久未见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根血线捞了出来,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顿时脸色剧变。 “是麝香的味道!” “你说什么?”榕寧也惊呆了。 后宫之地最忌讳的便是麝香这种噁心东西,这是要绝人子嗣啊! 榕寧脸色也变得整肃了起来,抬手捞起一根凑到了鼻尖下,果然有淡淡的麝香味袭来。 “主子,小心!”兰蕊忙抓过榕寧的手,用帕子將她指头上的脏东西擦了个乾净。 小成子低声道:“这鐲子当真是恶毒,不过雕工实在是了得,竟是將麝香粉雕进了鐲子里,加上特殊的香料。不论是寻常温度还是高温里面的麝香都不会显示出来。唯独……” 小成子倒抽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看向了脸色铁青的榕寧:“唯独人的体温戴著这鐲子久了,就会让里面的麝香不动声色缓缓渗出,再潜移默化的渗进人的肌肤里去,实在是用心险恶。” 榕寧深吸了口气,冷冷笑了出来:“皇后娘娘当真是待我不薄啊!” 兰蕊和小成子具是不敢说什么了,王皇后一直给人感觉还算温和正派,不想竟是手段更高一筹。 榕寧低声道:“这鐲子是皇后娘娘赏赐本宫的,若是晨昏定省的时候不戴著,她终归会起疑心,到时候怕是会有更恶毒的礼物送本宫。” “主子!”小成子忙道:“奴才倒是能试一试,奴才可用克制麝香的草药药汤將这鐲子浸泡在里面,十天后怕是就能將里面的麝香药性克制了,到时候主子再戴著也不迟。” 榕寧鬆了口气,让兰蕊和小成子將鐲子拿走。 她此番却怎么也睡不著了。 原本想的是报仇之后,想法子出宫带著自己的爹娘弟弟隱居,不曾想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早已经身不由己了。 十天后,宫里举办了庆祝初元节的宫宴,即便是病了多日的王皇后也抱病出席。 萧泽亲自牵著她的手坐在了正位上,萧贵妃一如往常的盛装夺目。 她本来不姓萧姓石,祖父从龙有功,替萧家皇族打下半壁江山,被先帝爷赐为国姓。 她本就有囂张的资本。 梅妃坐在萧贵妃的对面,其余的嬪妃按品级分坐两侧。 榕寧是个特例,虽然是嬪位,却被安排在萧泽的近处,位置仅在梅妃之下。 萧贵妃冷冷看著榕寧,眸色一闪缓缓起身看向了兴致颇高的萧泽。 她端起酒盏:“皇上!今日有酒还需美人相伴,这些日子皇上独宠寧嬪妹妹,妾身都嫉妒了呢,不晓得寧嬪妹妹哪点儿入了皇上的眼,让我们也瞧瞧唄!” “寧嬪妹妹,今夜良辰美景,不晓得妹妹准备了什么才艺给皇上助兴呢?” 萧贵妃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里掠过一抹幸灾乐祸,谁都知道榕寧是宫女出身,靠爬龙床上位,自然不像寻常大家闺秀早早培养琴棋书画。 此时萧贵妃这般说,那便是將榕寧放在了火上烤。 榕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得不缓缓站起。 第16章 绿腰 萧泽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看向萧贵妃的视线多了几分埋怨。 他晓得榕寧是宫女上位,哪里像后宫其他小主琴棋书画从小就养著。 尤其是能进宫选秀的,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 萧贵妃琵琶弹得好,梅妃诗词造诣很高,玉贵人吹簫那可是独一门儿的。 此番除了后宫的嬪妃还有前朝的一些世家大族也来参加宫宴。 萧贵妃这分明就是要让榕寧下不了台,可此时萧泽若是替榕寧挡下,又不晓得其他人怎么看? 难不成真的要给大臣们一个印象,他就是单纯喜欢美人的昏君? 榕寧看向了王皇后,王皇后唇角勾著一抹得体的微笑,丝毫不在乎榕寧的困境,看来今天她这个丑不得不献了。 榕寧起身走到了萧泽面前躬身福了福,笑容娇俏夺目。 “既然贵妃姐姐提议了,臣妾焉能不从,臣妾想要两块儿白幕,还请乐师奏一曲清平乐。” 萧泽愣了一下,看著面前的宠妃神情镇定,丝毫不慌,倒是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隨后萧泽笑道:“爱妃的这些要求,朕自会同意。” 萧贵妃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短短几日便被这个洗脚婢迷得有求必应,当真是恨毒了的。 她的家族替萧家扛下了那么多,之前被一个病懨懨的王皇后压一头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被一个洗脚婢处处占了先机,这口气她焉能咽得下? 好啊,贱婢,一会儿本宫看你怎么死? 萧贵妃缓缓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多时宫人们按照榕寧的吩咐搬来了两块儿半人高的绣架子,架子上却绷著两块儿纯白的白幕。 榕寧一双手分別攥紧了毛笔,將笔头润进了墨汁里。 乐师手中的瑶琴声响起的霎那间,榕寧手中的笔同时落在了白幕上。 虽是同时落笔,可两边写出来的字儿竟然完全不一样。 左边写的是草书,右边写的是魏碑体的隶书。 固然寧嬪的字儿在书法大家的眼里不算什么,顶多是字跡润美,可边跳舞边写字儿,还能同时写出不一样的字体,倒也是难的。 寧嬪如今又是皇上身边的宠妃,在座几个翰林院懂书法的编修自然是高声捧场。 “好!极好!” “娘娘功底雄厚,见字如人,超然脱俗啊!!” 榕寧晓得这些人是过誉了,可这些日子她確实用心练字儿了。 舞蹈和琴技非一朝一夕的功力,画画又多了一层考究,况且画功讲究的是天分。 下棋更是榕寧的弱项,她只在私底下缠著萧泽陪她下,输给萧泽逗他开心罢了。 唯一能通过刻苦练出来的只有书法了,可短期內达到很高造诣也不是不可能,唯有投机取巧加点儿不一样的东西,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萧泽顿时满意地笑了出来,一边的王皇后端著酒盏冲萧泽敬酒道:“皇上身边的佳人多才多艺,本宫看了也欢喜得很。” 萧贵妃没想到榕寧居然这般会取巧,自己倒是帮她做了嫁衣,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她冲身后站著的內侍打了个手势,內侍缓缓退了下去。 本来乐师们演奏著清平乐,此番突然曲风一转,变成了蝶恋。 四周的宾客齐刷刷愣在那里,难不成是乐师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宫宴啊,不要命了吗? 萧泽面上也露出一丝不愉,身边的李公公却点著太液池上的水榭道:“皇上您看那边。” 萧泽忙顺著李公公的手指看向了水榭,宫宴是在琼华殿內举行,对面便是太液池。 此番四周蒙著蜀绣细纱的水榭,竟是走进来一个身姿极其窈窕的女子,因为隔著一层细纱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 只觉得那腰肢极细,盈盈一握,身姿翩然,就像是一只縈绕在丛中的蝶。 那曼妙的身姿隨著鼓点翩翩起舞,舞姿夺人心魄。 李公公諂媚笑道:“皇上,这可是前朝失传的绿腰舞啊!” 萧泽此番早已经被这惊为天人的舞姿迷了心神,竟是下意识站了起来,朝著那水榭的方向紧走了几步,担心误过了什么美妙景致。 所有人都盯著水榭看,哪里顾得上榕寧这演了一半儿的局? 榕寧眉头皱了皱,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水榭。 水榭中的女子已经舞到了最高潮,突然水榭四周的纱幕落下,竟是几十只蝴蝶飞了出来,伴著异香格外夺人心魄。 这可是冬天啊,哪儿来这么多美丽的蝴蝶。 所有人都鼓掌叫好,只有榕寧发现那些蝴蝶刚飞出暖帐,便是一层层冻死在了湖面上。 水榭中的身姿窈窕,蒙著面纱的舞姬冲萧泽跪了下来,也不说话。 萧泽忙几步走上了曲桥,走进了水榭里。 “快起来,这边冷,”萧泽言语间已经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关切和温柔。 舞姬缓缓抬眸看向了萧泽,脸上的面纱也落了下去,露出了温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你……”萧泽顿时愣在了那里。 其他嬪妃也是看傻了眼,萧贵妃更是眼底冒火。 不是这样的,当初温清找上她可不是说要跳绿腰舞的。 绝不是这样! 她怎么会跳这种舞蹈,而且她的腰肢那般细,显然是服用了什么秘药。 萧贵妃没想到今晚自己替两个最討厌的人做了嫁衣,一腔愤怒无处发泄,脸都气白了。 温清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重重磕头,再抬眸早已经是满脸的泪。 “皇上,臣妾上一次误伤了皇上,这些日子臣妾生不如死,只盼著皇上能原谅臣妾!臣妾在东四所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著皇上!” 萧泽也没想到温清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瞧著这身形就晓得为了取悦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嘆了口气,亲自將她从冰冷的地面扶了起来。 温清一个踉蹌摔倒在萧泽的怀中,萧泽忙將她扶住急声道:“来人,拿大氅来!” 李公公递上了大氅,萧泽顺势裹住了温清。 一场宫宴下来,温清是最大的贏家。 李公公路过榕寧时低声嘲讽道:“呵呵!村妇究竟是村妇!贱婢到底还是个贱婢!寧嬪娘娘,咱家可等著您呢!” 榕寧倏然侧过脸看向了李公公,李公公不露痕跡地笑了笑,跟上了萧泽的步伐。 榕寧的手缓缓攥紧,一点点鬆开。 她多多少少带著几分寂寥回到了景和宫,景和宫上下都不敢大声说话,做事也小心几分,更显得整座寢宫冷得厉害。 榕寧坐在了铜镜前,看著镜子里的那张煞白的脸,就那么呆呆坐著。 小成子疾步走了进来,冲榕寧行礼后低声道:“奴才刚打听到的消息,温清没有回东四所,被皇上带进了养心殿。” 榕寧一颗心狠狠揪扯了起来。 她低声呢喃:“养心殿,她居然在养心殿里侍寢?” 第17章 復位 养心殿內,红綃罗帐,数不尽的繾綣温柔。 温清靠在萧泽的怀中,眉眼含春,柔美的眼尾却掛著泪。 “清儿,怎么了?”萧泽將温清揽进怀中。 温清擦了擦眼泪,看著萧泽笑道:“没什么,臣妾就是高兴,高兴皇上能原谅臣妾,不再生臣妾的气。” 萧泽瞧著她是真的怕了,难免心软了几分,抬起手缓缓抚过温清的脸颊:“朕早就原谅你了,你不必再掛怀。” “臣妾多谢皇上,”温清笑了出来。 萧泽促狭的看著她道:“爱妃经此一遭倒是懂事了不少。” 萧泽牵起了温清的手吻了吻,突然愣在那里,隨即定定看向温清的手指。 纤细的手指骨节竟是生了冻疮,许是他抓得紧,温清因著疼痛闷哼了一声。 萧泽脸色一怔:“清儿?” 温清眼角微微发红,低下了头:“皇上,没什么的,臣妾在东四所挨冻也无所谓,只要皇上能原谅臣妾,臣妾心中也是热的。” “挨冻?”萧泽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东四所虽然不比其他宫殿好,可也不是什么冷宫,即便是冷宫也不能將后宫的嬪妃们冻成这个样子? “李公公!” 外面候著的李公公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萧泽冷冷道:“將东四所那些没用的奴才处置了去!” “是!”李公公领命退了出去。 温清微垂的眼眸间掠过一抹快意,这些日子她在东四所住著,那些见风使舵的奴才都以为她温清完了。 一个个给她吃剩菜剩饭也就罢了,竟是连她取暖的炭火也要剋扣,当真是找死。 萧泽心疼的拥住温清低声道:“明日就从东四所搬出来吧。” 温清点了点头,隨后脸上掠过一丝苦涩,似乎有难言之隱,又不便说出来。 萧泽笑问道:“怎么?爱妃不愿意搬出来陪著朕吗?” 温清低声道:“皇上,臣妾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东四所是臣妾该去的地方,臣妾若是搬出来……” 萧泽顿时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那个温柔可人给他做冬芥饼的女子。 “你……”他竟是有些犹豫。 温清的一颗心沉了下来,她练绿腰舞的时候不晓得吃了多少苦,服用了多少难以下咽的秘药。 如今能不能比得过榕寧那个贱婢,就在此一搏了。 没想到临到头,萧泽为了榕寧竟然会犹豫。 她深吸了一口气,满是冻疮的手指轻轻抚过萧泽还残留著汗意的胸膛缓缓道:“皇上,切莫为了臣妾这般为难,臣妾便是住进了东四所,也没什么不好的,皇上为臣妾做的已经够多了。” 萧泽瞧著眼前女子的淒楚容顏,心头的那点子犹豫一扫而光。 “不必再回什么东四所,那里哪儿能住人?明日起搬回你的景和宫吧。” 温清眼底的惊喜一晃而过,隨即惊慌道:“皇上万万不可,寧嬪妹妹怎么办?” 萧泽笑著轻轻掐住她的下巴:“你是贵妃。” “皇上!”温清眼底掠过一抹惊喜,原本只是想回到景和宫,再慢慢收拾榕寧那个贱婢,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惊喜,居然恢復了她贵妃的位分。 萧泽似乎想起什么,紧握著温清的手容色整肃了几分道:“寧儿虽然之前是你的婢女,可如今她更是朕的妃子,你与她相处切不可再欺她,打她,这也是朕的底线。” 温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差点儿没有绷住,忙趴在萧泽宽厚的胸膛上,低声笑道:“臣妾性子急,处处以皇上为先,上一次也是以为寧嬪妹妹不检点,这才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以后臣妾不会了。” 萧泽嘆了口气,拥紧了她:“唉,朕只希望朕的后宫能安稳一些,少些是非罢了。” 第二日,温清恢復贵妃位份重新搬进了景和宫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各宫的嬪妃们纷纷送了礼物过来,王皇后虽然没有亲自来,可那株几乎一人高的珊瑚树到底是惹了太多人的眼热。 景和宫主位温贵妃招待嬪妃,榕寧身为景和宫里的人自然不能躲在偏殿里,况且她已经躲无可躲。 榕寧静静地坐在下手位,冷眼旁观萧贵妃和温贵妃说话。 萧贵妃睃了一眼一边低垂眉眼坐著的榕寧,笑著握住了温贵妃的手:“恭喜姐姐復位,这有的人啊饶是再怎么样的宠,也不过是皇上眼里的笑话罢了。” 榕寧淡笑不语,萧贵妃瞧著她的镇定自若不禁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著榕寧道:“寧嬪觉得呢?” 榕寧笑道:“不管是贵妃娘娘,还是温姐姐,抑或是嬪妾,多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 “就像温姐姐別出心裁將皇上服侍得开开心心的,才是我们做嬪妾的榜样。” 萧贵妃顿时脸色僵了几分,鬆开了温清的手。 榕寧的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打压她一个小小的嬪又能如何,温贵妃如今独宠养心殿,她萧贵妃才是最该著急的那一个。 温清眸色一闪,冷冷看了一眼榕寧,这个贱婢这是要让萧贵妃嫉妒甚至恨上了她。 她冷笑道:“寧嬪妹妹言重了,谁不知道你可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本宫哪敢比?” 榕寧玩笑道:“若论皇上心尖子上的,温姐姐怕是咱们后宫第一个在皇上养心殿里侍寢的嬪妃呢!” 萧贵妃脸上的表情再也支撑不住了,倏然起身,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她此番看向温清的眼神都冷了几分,淡淡道:“本宫还有事,告辞!” 萧贵妃几乎是逃出了景和宫,刚走出宫门口便停住了脚步回头死死盯著景和宫朱红色大门。 她咬著牙道:“这里面住的都是妖精,都去给本宫死!” 景和宫內的气氛也热络不到哪儿去,温清虽然是一宫主位,可之前萧泽对榕寧的感情很深,她便是要害她也得弃了明目张胆的手段。 演戏演得实在是太累,温清靠在了椅子上,再看向榕寧像是看一坨垃圾。 “滚出去吧!以后少在本宫面前碍眼!” 榕寧求之不得,躬身福了福后,却笑了出来:“娘娘当真是忘了两年前那个枉死的孩子了,竟是和仇人相谈甚欢。” 温清顿时变了脸,猛然站起死死盯著榕寧。 “贱婢!別以为本宫不敢再教训你!” 榕寧抬起手缓缓抚过手腕间的血玉鐲子,温清眼神一闪,视线从温清的血玉鐲子上挪开,这是王皇后赏赐这个贱婢的,她难不成靠上了皇后? 如此温清更不敢轻举妄动,榕寧看在眼里笑了出来:“娘娘两年前怀的可是皇子,不曾想被人下了毒,直接胎死腹中,萧家的手段厉害啊!” 第18章 成为你 “你闭嘴!”温清终於变了脸色,死死盯著榕寧,面部的表情狰狞了起来。 两年前的那个孩子不能提,她也不敢提。 榕寧眉头微微一挑,突然脑海中掠过一抹猜想,这个猜想之前从未想到过。 此时此景竟是让她越发深信不疑,两年前温清的那个孩子绝对有问题! 她不认为温清仅仅是为了同萧贵妃结盟一起对付她,才不愿意提及孩子的。 温清似乎本身更不愿意提及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 死胎! 榕寧猛地想到了什么,探究的目光在温清的脸上一晃而过。 温清觉得榕寧的这个眼神像狼! 她恢復了几分理智冷冷看著榕寧道:“如今本宫的心腹大患可是你这个背叛本宫的贱婢,本宫绝不会让你活!” 榕寧轻笑了一声:“温清,恰好我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呢!” 榕寧缓缓退后一步,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里面传来温清砸东西的声音,榕寧唇角勾起一丝嘲讽,低声道:“便是不论吃多少次教训,这个脾气怎么还不改一改?这就气著了?” 她抬眸看向了藻井上的天空,冬季灰濛濛的让人心情很不好,若是非要爭个高低,就在这薄凉的冬季解决吧! 榕寧走下了台阶,迎面差点儿撞上端著紫檀木盒子的红綃。 红綃瞧著是榕寧,忙侧身避开躬身低头行礼。 榕寧深深看了红綃一眼,低声道:“红綃姑娘,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是汉人,你的母亲好像是南疆的罪奴?” 红綃脸色一变,抿了抿唇应了一声是。 榕寧继续道:“南疆有很多秘术能让一个女子短期內改变容貌或者身形?” 红綃脸上的紧张肉眼可见,端著盒子的手也微微发抖。 大齐前朝圣祖皇帝曾经被宫中的宫女下咒术诅咒过,故而萧家皇族最恨的便是秘术之类的东西。 若是萧泽察觉出是红綃用非正常的手段帮温清爭宠,怕是连她的爹娘都能诛九族。 榕寧看著红綃瑟瑟发抖的身体,嘆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红綃的肩头。 “你別怕,本宫不会追究你这件事情,温清狗急跳墙用这种办法爭宠,日后必然会自食其果。” “本宫只是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为何要帮她?要知道你的身份她是不知道的,当年本宫是管著你们的大宫女,这件事本宫帮你在温贵妃面前瞒了下来,本宫那个时候准备出宫,自然不做这种告密害人的事情。” “可是你为何如此帮她?” 红綃连连后退,退无可退,猛地抬眸冷冷看著榕寧道:“呵!榕寧姑姑呆在温贵妃的身边,一朝被皇上看上的宠,如今也是宠冠后宫的宠妃了,连萧贵妃都怕了你。我为何不能?” 红綃涨红了脸,表情有些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带著几分尖锐。 榕寧顿时愣在了那里,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直瞪瞪看著面前身形瘦弱的女孩子。 她突然觉得一阵悲哀袭来,难以言说的心酸丝丝缕缕地渗出。 榕寧苦笑了出来,整个后宫人人都以为她榕寧主动爬上龙床就是为了那点荣华富贵。 可她想求的只不过是拿著这些年在宫里头当差攒下来的银子,带著爹娘和弟弟在乡下买几十亩薄田,助弟弟考个功名,一家人安稳度日罢了。 她不是爭宠,她是在挣命! 这些说与红綃,她又怎么能懂? 榕寧定定看著红綃,总觉得这个沉默寡言又倔强的女孩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她还是耐著最后一丝性子,算是对自己过往的救赎。 “红綃,如果你愿意出宫,本宫可以帮你!” 红綃冷笑:“不必了,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寧娘娘,奴婢就不攀著您了。” 榕寧眼神冷了下来:“你以为温清就真的能將你送到皇上的身边去?” “寧嬪娘娘,”红綃抬眸看著她道,“我再也不要过被人任意打骂欺辱的日子,我也想要有朝一日像你一样,温贵妃会怎么待我,就不劳烦寧嬪娘娘操心了。” “寧嬪娘娘,之前您救过我一次,我今日便还清了你,这些日子您小心一些。今日之后,奴婢与娘娘是敌非友。” 榕寧被她的执迷不悟气得头疼,冷冷笑道:“好一个是敌非友,本宫静待你便是。” 她不再与红綃多话,回到了自己的偏殿。 兰蕊帮她摘下头上的髮饰,瞧著榕寧发白的脸低声道:“主子,红綃那丫头说了什么气著娘娘了吗?” “奴婢这便和她理论理论去,当初娘娘待她是好的,她如今仰仗著温贵妃得了势,就不做人了吗?” “兰蕊回来!”榕寧深吸了口气,定定看著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表情何时变得这般的冷酷,连她自己都有些陌生。 “你吩咐小成子,帮本宫查一件事。” “主子,什么事?”兰蕊忙问道。 榕寧透过偏殿的雕窗户扫了一眼端著盒子走进正殿的红綃。 “防人之心不可无,去查红綃的娘亲!” “是!”兰蕊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找小成子。 她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锦绣趴在了门边,斜斜靠著门框看向正殿的方向,满脸的羡慕。 兰蕊眉头微蹙,锦绣听到身后的动静儿忙转过身看向了兰蕊,脸上掠过一抹慌乱整了容色笑道:“兰蕊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兰蕊心头的疑虑一晃而过道:“我去给主子当差,你去厨房瞧瞧那滋补的汤燉好了没有,別燉过了时候。” “好,我这便去瞧瞧!”锦绣不情不愿朝著小厨房走去,眼底的恨意倒是跃然而出。 兰蕊和她还有小成子都是房里受苦受累的奴才,如今一起被调拨到主子身边服侍。 可主子更加器重兰蕊和小成子多一些,凭什么? 兰蕊木訥老实巴交,长得也不如她好看,就被这么个人压一头,多多少少心里不是滋味。 兰蕊將主子交代的事情吩咐好小成子后,回到了偏殿,此时天色已经向晚。 她走进了偏殿后,却发现主子穿了一件素色裙衫,外面照著一件黑色大氅,兜帽放了下来,將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兰蕊一愣:“主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出去吗?” 榕寧缓缓道:“隨本宫去一趟冷宫!带上银子!” 第19章 胎死腹中 冷宫地处后宫的最南端,靠近太液池的西南侧方向,四周都是荒芜的林子,林子深处错落著一片残破的宫殿。 院子的大门紧闭,门口靠著墙壁站著两个百无聊赖的守卫。 宫墙里面住著的都是前朝或者现朝犯了错的宫嬪。 一辈子不能出宫,活生生被困死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派在这里守门的也都是没门路的皇家护卫们,自然是精神状態萎靡不正。 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的孤岛,很少有嬪妃来这里,谁都怕惹上晦气。 两个护卫打著哈欠,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破旧了。 冷宫这里当差哪里有什么油水可捞? 里面住著的都是疯子,傻子,还有失宠的宫嬪,翻出来的兜比她们的脸都乾净。 榕寧站定在冷宫外,將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冲兰蕊吩咐了几句。 兰蕊忙应了下来,拿著银袋子朝著那两个护卫走去。 不一会儿那两个护卫满脸堆笑地冲榕寧行礼,榕寧自不会让他们认出自己遮紧了容顏,紧了紧披风朝著冷宫走去。 “主子,小心,”兰蕊跟在榕寧身侧,每走几步就得替榕寧挡下疯子们的扑打。 瘦高个护卫躬身在前面带路,甚至一脚狠狠將那个闹得最厉害的老宫嬪踹倒在地。 “消停点儿,再发疯,赐你一顿好打!” 那个宫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满头的白髮,是前朝一个犯了罪的宫嬪,此时被护卫一顿呵斥嘿嘿笑著躺在地上,裸著上身开始捉衣衫上的虱子,捉了一只肥的,丟进了嘴巴里大嚼了起来。 榕寧一阵乾呕,兰蕊忙帮她拍著背。 榕寧定定看著眼前的一幕,想起自己曾经陪著温清在这里住过三个月,那三个月像是三十年那么久。 她深呼吸,忍住了心底的噁心,缓缓起身。 护卫忙道:“贵人,您这边走。” 榕寧点了点头来到了一处极偏僻的小院子,不曾想这里竟是没有前边那么闹腾,反而一片死寂。 榕寧让兰蕊带著护卫在外面等她,她独自迈步走进了满是蛛网和灰尘的正殿。 说是冷宫正殿,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鬆软的床榻,只是一堆散发著难闻气味的潮湿草垛。 靠著墙壁是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上面放著一只缺口的粗陶碗,里面盛著已经酸臭不堪的浓汤。 窗户很小,外面的阳光穿过窗户显得极其吝嗇,照在靠著窗边站著的高挑女子。 光看身形瘦得厉害,就是一个人形架子,外面披著一件泛黄的素白衣裙,头髮散乱披著,像是一只鬼。 只是那头髮已经稀稀落落挑了些许白髮,她此番嘴巴里哼著丽人曲,身姿缓缓展开,竟是开始独舞。 她的动作不大,很是轻柔,举手抬足之间灰尘跌宕而起,在阳光映照下落下灰色光幕。 榕寧並没有打断她,直到她一曲舞毕,才轻轻拍了拍手道:“纯妃娘娘的舞姿不减当年啊!” 纯妃的身体显然僵硬了一下,她很久没有听到纯妃这个词儿了。 自从两年前因为谋害皇嗣被景丰帝打入冷宫后,两年多了,再没有人称呼她纯妃娘娘。 整整两年了,她的家人也彻底放弃了她,而是送了她的庶妹郑婉儿进宫,如今虽然不怎么受宠可也封了婉嬪。 皇上为了拉拢皇商郑家,自然也会去婉嬪那边歇几次,加上郑家不缺钱,婉嬪在宫里过得不错,甚至和温贵妃很是投缘。 要知道当年將纯妃娘娘打入地狱的便是温贵妃。 而且温贵妃用自己腹中皇子的命做局,纯妃根本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 萧泽似乎没有什么子孙缘,建朝五年,除了梅妃生的长公主,王皇后的死胎,温贵妃所谓的被纯妃掐死的小皇子外,如今没有一个活著的皇子。 故而在萧泽面前不管做什么错事,都有可能被原谅,唯独谋害皇嗣这一条毫无机会翻案。 纯妃就这样被关进了冷宫,没有赐死是因为郑家掌控著大齐三分之一的財脉,而且纯妃心直口快,模样生得极美,萧泽还是有些喜欢的。 当初温贵妃就是模仿纯妃的举手投足才入了皇上的眼。 榕寧当初替温清踏出的第一条路就选择和纯妃娘娘做朋友,走纯妃娇憨可爱的路子。 此番时过境迁,榕寧倒是有些恍惚。 纯妃缓缓转过身,看向榕寧,她憔悴瘦弱,身体的关节处都冒出了脓水,即便痛到极点也要跳自己最爱的丽人曲。 当年一曲丽人曲,让萧泽流连忘返,在她的昭阳宫住了半年之久。 如今却是曲终人散,不復从前。 纯妃死死盯著榕寧,许久才冷笑了出来:“哟!这不是温清的好狗吗?如今也承宠了?” 榕寧没有丝毫恼怒,缓缓走了进去,將手中提著的盒子打开,取出了里面的茶具,一样样放在纯妃的面前。 纯妃倒是愣了一下,冷笑道:“温氏这是派你来嘲笑本宫的?也不怕沾了晦气回去!” 榕寧不说话,亲自替她沏茶,上好的浮山银针茶,一克茶叶价值千金。 之前纯妃娘娘最喜欢的东西,郑家养得起。 茶叶的香气瞬间让纯妃娘娘红了眼眶。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她甚至都不怀念萧泽那个不明是非的狗男人,梦回时分都会想起这一口银针茶的茶香味。 她母亲郑夫人是点茶的高手,从小爱喝银针茶,她喜欢极了,因为有母亲的味道。 榕寧端起白玉茶盏送到纯妃面前,纯妃愣了一下,接过茶盏仰起头饮下。 榕寧笑了出来:“娘娘不怕我这条温氏身边的狗给你下毒?” “哼!”纯妃冷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本宫一个冷宫里的弃妇,你杀我有什么用?” “杀不杀,本宫都已经死了。” 纯妃一饮而尽,榕寧继续帮她点茶,缓缓道:“温贵妃当年怀的是死胎,那孩子在她腹中就已经死了。” “温氏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產下死胎帮她隱瞒,你与她交好是好姐妹,即便是她生產,你都尽心尽力陪在她身边。” “结果她用自己的孩子陷害你,说你掐死了她的皇子!” “纯妃娘娘,你是不是这些日子一直懊悔为何没有保下那孩子,你即便是再恨温氏,孩子是无辜的,可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种,所以必须胎死腹中,还顺手除掉你,引皇上同情封她为贵妃!” 榕寧定定看著纯妃:“这连环局,娘娘懂了吗?” 噹啷一声,纯妃娘娘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抬眸死死盯著榕寧。 第20章 一个都不能活 “你说什么?”纯妃嘶吼了出来,眼睛都红了。 她当初也就是掀开襁褓看了一眼那个孩子,当时就奇怪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乖巧,不哭? 不一会儿稳婆抱著皇子给萧泽看的时候,便说是纯妃娘娘掐死了皇子,甚至投身撞柱而亡。 温清当下便哭晕了过去,孩子的脖子上有拇指长短的印子,一切都形成了完美的证据闭环,纯妃必死。 萧泽当下便拔剑要杀了纯妃,结果纯妃身边的心腹嬤嬤替她挡下一剑,死在了萧泽的剑下。 浓烈的血腥味道终於让萧泽冷静了下来,两年前蛮族入侵,前线將士们的冬衣还需要郑夫人提供。 萧泽亲自挥动鞭子抽了纯妃郑如儿一顿,甚至都打断了她的腿,让她再也跳不了舞,又將她打入冷宫。 纯妃在这冷宫里,瘸著腿,忍著痛,每天跳著诡异的舞姿,一直跳了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 此番榕寧居然告诉她,这一切她有多么的无辜。 纯妃大口大口喘著气,声音发抖。 “本宫……本宫……” 榕寧继续为她点茶:“两年了,你可有郑家的消息?” 纯妃娘娘脸上掠过一抹恐慌,心跳得厉害。 榕寧脸上满是崇敬之色,双手捧著玉盏將玉盏里的茶水倒在了地上。 “这一杯敬令堂!” “令堂郑夫人是女中豪杰,两年前蛮族入侵,令堂亲自带著衣和粮食送到边关,解了將士们的困境。” “郑家能有今天,和令尊无多大关係,主要是令堂能力超群。” “可惜令堂错信令尊,將一切都交给令尊操持,结果你在宫里头出事儿,你的母亲愿意倾尽全力救你出宫,那时……一个月后……” 榕寧深深嘆了口气:“郑家传来消息,郑夫人因为你的罪责羞愤难当,上吊自尽了!” “不!”纯妃脸色瞬间煞白,低吼了出来,“不!不会的!我娘不会死!她从来不是个软弱的女人!她怎么会死?” 榕寧同情地看著她道:“令堂死在了两年前的那个冬夜,大雪纷飞,死了后还被你父亲写了休书休妻出门,你娘的尸体被野狗分食!他抬了外室杜姨娘为正妻,你的庶妹郑婉儿便成了嫡女,代替你进宫安抚天家震怒。” “你的庶弟继承了郑家的爵位,如今在军中做到了將军级別,还是你母亲的人脉扶持他起来!” 榕寧突然笑了出来:“可笑啊可笑,你们母女两个努力了这么久,替他人做嫁衣裳。” 纯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突然狠狠扇自己的脸,脸颊隱隱扇出了血。 “娘!”她大哭出声,“娘!女儿不孝,让您死不瞑目!女儿不孝啊!” 榕寧静静看著她冲郑家的方向一次次磕头,直到匍匐在地,低声啜泣,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才缓缓道:“如今你的妹妹是婉嬪娘娘,你的弟弟是大將军,杜姨娘名利双收,还与你父亲双宿双飞,成了京城人人羡慕的夫妻佳偶。” “其实杜姨娘早在你父亲认识你娘之前,就认识你父亲了。” 纯妃缓缓抬起头,额头受了伤,渗出了血,血跡顺著眼角流了下来,宛若两行血线。 “你为何得知?” 榕寧缓缓道:“我没有誆骗你,你有机会可以去查,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她自嘲笑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如今的婉嬪娘娘与温贵妃是好友啊,我可是温贵妃身边的狗,自然会帮她查清楚。” 榕寧看著纯妃道:“我只是將我知道的告诉你,不知道的,你自己慢慢查,故事一定很精彩。” 纯妃的手指死死抠进了砖缝里,指甲一点点脱落,血跡蔓延。 她抬眸死死盯著榕寧:“你想做什么?” 榕寧缓缓起身蹲在她的面前,看著她道:“我替你报仇,將你从冷宫里捞出来,还能保证你復位,这笔交易怎样?” 纯妃愣了一下:“你想要什么?” 榕寧就喜欢这种乾脆的女子,她当初助紂为虐,在冷宫里替温清谋划,將温清推到了这个女人的身边。 如今她要帮这个女人报她的血海深仇。 她也在帮自己。 榕寧看著她缓缓道:“我要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 榕寧道:“郑夫人能打通江南槽帮航运,东海海运也能染指,江湖中人人尊称一声郑夫人,她不会不留后手。” “只是现在你在宫內,他们在宫外,而且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你谋害皇嗣害死了你的母亲,羞辱了郑家的门楣。” “我需要你身上一样东西,告诉你母亲的心腹,告诉他们真相是什么,让他们帮我。” “我是个宫女,我没有银子,没有能用的人,我想弄死温清可我需要借你的力查很多东西。” 纯妃冷冷看著她:“空手套白狼啊!” 榕寧笑了:“因为只有我的空手能套你的白狼!” 纯妃看著她,似乎想从榕寧身上找出什么破绽来。 “你为什么帮我?” 榕寧脸色微微一僵,想到了什么不堪的过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帮温清从冷宫里的弃妃,一直做到贵妃的位子,一个多月前本该是我出宫的日子,她却要將我送给李公公做对食。这个理由够和纯妃娘娘你合作吗?” 纯妃愣了一下:“呵!温清果然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心腹宫女也不放过,不过她是真的蠢,心腹宫女也敢出卖?” 榕寧缓缓起身:“纯妃娘娘考虑一二。” 她刚要转身,却被纯妃喊住了去路,转过身看去。 纯妃摘下了耳朵上的一只不起眼的银耳环,这只耳环一直戴在了纯妃娘娘的身上。 她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唯独这只耳环没有摘下。 纯妃將耳环放在掌心里,稍稍一用力,耳环便被捋直了,竟是一把微型的钥匙形状。 “你拿去吧,我娘在江州还有些自己的私產,那里的人都是我娘的心腹,你去告诉他们真相。” 榕寧眸色一闪,准备接过纯妃递过来的钥匙,不想纯妃摁住钥匙定定看著她道:“本宫不该信你!毕竟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但是本宫只求你一件事,哪怕你利用本宫做成了你想做的事情,却並不想將本宫从冷宫里捞出来,本宫只求你一件事。” 榕寧脸色郑重了起来:“什么事?” 纯妃笑了出来,声音桀桀锋利,凑到榕寧耳边低声道:“记得,別让他们活!郑家的家主,杜姨娘,宫里头的温清,郑婉儿,郑拓小將军,还有……一个都不能活!本宫要他们死!” 第21章 夺宠 榕寧带著兰蕊回到了景和宫的偏殿,这些日子皇上虽然来景和宫,可也是去正殿瞧温清罢了。 她住的地方倒也僻静了几分,她將钥匙交给了小成子,让他想法子送出宫,送到郑家郑夫人的心腹手中。 小成子如今靠榕寧运作,已经拉拢了一批人。 他除了在景和宫当差,房那边也负责著。 宫里头的內侍们定期要出宫採买,房那边是一个月出去採买一次肥,这个月初就是出去的好时机。 榕寧交代了小成子几句后,便命兰蕊焚香,准备练字儿。 这些日子,她正在练赵孟頫的帖子,刚起笔有些手生,倒是更专注一些。 以至於身后传来的轻柔脚步声榕寧都没有听见,突然一只修长的大手轻轻裹住了她的手。 她顿时惊了一跳,差点儿跳起来。 “別怕,是朕!”耳边传来萧泽促狭的笑意,龙涎香的气息从身后將她包裹。 萧泽的手裹著榕寧的手,在雪纸上细细划过笑道:“这个字得这么写,才能立起骨架,让字形更加好看。” 他的声音温柔繾綣,吐出来的热气喷在她的耳边。 榕寧心跳加快了几分,耳朵红透了的。 萧泽最喜欢榕寧这种小儿女般的害羞情態。 此番暖阁里烧著银霜碳,將暖阁里的气温笼得暖烘烘的。 榕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中衣,將她玲瓏的曲线显露无疑。 萧泽嗅了嗅她颈边兰的香味,低声笑道:“爱妃笼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皇上!”榕寧到底不自在了些,不露痕跡偏了偏身子。 上一次家宴,所有人都嘲讽她被温清当眾夺了恩宠,萧泽当下牵著温清的手离开,全然不顾及她的脸面。 后来甚至將她从景和宫的主位踢了下去,更是对她曾经被温清鞭打的事情只字不提。 从那以后,榕寧对萧泽稍稍有些寒了心。 原来所谓的帝王恩宠,都是萧泽的心血来潮罢了。 可她榕寧从来不敢奢求帝王的真心,她明白此时绝不能將萧泽从她的身边推开。 隨即榕寧转身抱住了萧泽的腰身,將头埋进了他宽厚的怀里,低声嗔怪道:“皇上怎么悄无声息地来了,那些奴才该打,也不说通报一声,臣妾给皇上行礼。“ 榕寧忙朝著萧泽躬下身去,却被萧泽扶住手臂。 萧泽笑道:“是朕不让她们通报的,寧儿。” 萧泽抬起手,手指缓缓抚过她凝脂般的脸低声道:“这几日,朕没有来陪著你,是不是生了朕的气?” 榕寧忙笑道:“臣妾哪里敢?只不过……” 榕寧靠向了萧泽的怀,声音酸楚:“臣妾有罪。” “臣妾明明知道身处后宫,应该看得明白,皇上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是大家的,可臣妾还是嫉妒,吃醋,臣妾喜欢皇上,所以才会有这样不该有的心思,还望皇上恕罪。” 萧泽果然被榕寧的话打动,脸上的表情难得多了几分动容,將榕寧紧紧抱住。 兰蕊抿唇笑著带著其他宫女缓缓退出了暖阁。 锦绣也跟在了兰蕊身后退了出去,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扫了一眼里面紧紧相拥的一双人。 她看著萧泽挺拔的身姿,眼底不禁微微一热,皇上这般的英雄人物,谁人不爱呢? 兰蕊脚下的步子停了停,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锦绣,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她和锦绣都是房里的奴婢,之前关係还不错,一起吃过苦,自然关係也同其他人不一般。 这些日子锦绣的心思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可主子再怎么仁厚也容不下这个。 她实在是没忍住,冲锦绣笑道:“锦绣,今儿这件裙子没曾见你穿过,顏色委实亮了一些。” 锦绣哪里听不出兰蕊言语里的警告意思,不就是嫌弃自己在主子面前打扮得太好看了吗? 她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最近主子得宠,我们身为奴婢穿好看一点,也是给主子挣面子,让別的宫里的人不会瞧不起我们!” 兰蕊动了动唇,无话可说,她脸上的表情整肃了起来。 “锦绣,主子走到今天不容易,咱们做奴婢的切莫再给主子惹祸。” 锦绣本想呛白回去,倒也不敢,毕竟兰蕊如今可是寧嬪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婢女,她的地位稍许低一些。 “知道了!”锦绣应了一声。 兰蕊嘆了口气,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屋子里萧泽轻轻咬著榕寧的耳朵,低声笑道:“怎得这般害羞,耳朵都红了?” 萧泽將她打横抱起,榕寧紧紧拽著他的衣襟,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皇上!贵妃娘娘新编了一支舞,请皇上过去瞧瞧!” 萧泽顿时愣在那里,显然温清的舞蹈令人迷恋。 他將榕寧重新放了下来,牵著她的手笑道:“走,一起去瞧瞧。” 榕寧眸色微沉,脸上却染了一抹乖巧的笑。 “好!臣妾陪皇上去瞧瞧温姐姐的舞蹈!” 榕寧跟在萧泽的身后,走出了偏殿的暖阁,却看到红綃低垂著眉眼躬身候在门边。 她今天刻意打扮了的,一袭淡青色挑线裙子衬托著她的脸越发素白了几分,鸦色的髮髻上却簪了一朵艷丽至极的茉莉,衬得人比娇。 萧泽不禁停下脚步看了红綃一眼:“这景和宫的宫女都是如此出脱。” 红綃忙跪下谢恩道:“多谢皇上夸讚。” 萧泽笑了笑,移开视线朝著正殿走去。 榕寧隨著萧泽走进正殿,迎面便瞧著温清穿著薄如蝉翼的艷红色纱裙扑进了萧泽的怀中。 她开朗大胆,笑容娇俏,倒是很让萧泽迷恋。 隨即温清淡淡扫了一眼榕寧,凑到萧泽的耳边低声笑道:“皇上,臣妾不是不愿意让妹妹看,只是这支舞专门为皇上准备的,让妹妹瞧著笑话。” 萧泽愣了一下,自然懂得温贵妃的意思。 温贵妃又笑道:“不妨让妹妹在外面先候著,臣妾跳给皇上看?” 萧泽此番被眼前勾魂摄魄的温清迷了眼睛,哪里顾得上榕寧。 温贵妃抬起手勾著萧泽的腰带,一点点將他带进了暖阁里。 榕寧便似个傻子般站在纱橱前瞧著里面温清的倩影,隨著激烈的鼓点跳著这世上最放浪的舞。 榕寧站在那里,萧泽没说让她走,她便只能侯在这里看著。 她死死盯著里面的一双人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纱橱里面的鼓点也停了,传来令人耳红脸热的声音。 榕寧缓缓闭了闭眼,手指一点点攥紧。 第22章 秘药 三天后,小成子疾步走进了榕寧的偏殿,跪下磕头道:“主子,有消息了。” 榕寧示意兰蕊將门窗关好,兰蕊隨后带著表情好奇的锦绣走了出去。 小成子这才牙低声道:“主子,郑家派了人在宫中接应,说是要亲自见主子一面才信奴才传出去的那些话。” 榕寧点了点头,也是,光凭一个宫里头的小太监说的那些浑话,郑夫人手底下的心腹怎么能信? 她没想到郑家竟然有人在宫中? 榕寧隨即起身,带著兰蕊去御园散步,命小成子將身后温贵妃安排的尾巴挡开。 她沿著御园的宫道绕了三圈转到了太液池边,刚在白堤上走出十几步,便看到一个皇家护卫焦急的来回踱步。 宫规森严,榕寧明白其中严苛,这个郑夫人送进宫的侍卫不晓得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和她见面。 那侍卫看到榕寧走来,忙跪下行礼。 榕寧定定看著他道:“贵姓?” 侍卫没想到榕寧这么干脆,忙回话道:“臣,二等侍卫张瀟!” 二等侍卫好,一等侍卫在皇上面前露脸太多,宫里头的人都认识,办事反而不方便。 三等侍卫乾的活儿最多,几乎没什么权力和自由,操作的空间小。 二等刚合適! 榕寧点了点头道:“张侍卫,不必多礼,平身,你最好长话短说,有什么要问的,本宫知无不言。” 张瀟应了一声,捡著几个郑夫人身边心腹在意的问题问了。 榕寧回答得有理有据,张瀟之前微蹙的俊挺眉头此番平復了下来,脸上带著几分悲切。 “郑夫人对家父有活命之恩,不曾想被奸人所害,原来纯妃娘娘竟是无辜的。” 张瀟吸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瓶送到榕寧手边:“这是南疆秘药,正好克制温氏身上的南疆秘术。” 榕寧眸色一闪,悬著的一颗心落了下来,隨即將玉瓶捏在手中。 她暗自感嘆果然是郑家的大手笔,短短三天便是南疆的那些贵重秘药都能拿到手。 “怎么用?”榕寧手指缓缓抚过瓶身。 张瀟忙躬身压低了声音道:“回娘娘的话,无色无味,只要沾染在她用的东西上,穿的衣服上,都会发挥效力。” 榕寧攥紧了手指,笑道:“果然是好药,希望能送她上路!” 温清!你活得太久了! 榕寧刚回到了偏殿,绿蕊便找到了榕寧躬身行礼道:“小主,娘娘请小主过去。” 榕寧心思一动,这些日子温清每次被萧泽恩宠后必然会使劲儿磋磨她。 只不过最近她也学聪明了,没有明目张胆,那些隱秘的折磨更令人身心疲惫。 “知道了,本宫换件衣服便去。” 绿蕊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红綃如今成了温清身边的红人,绿蕊显得较之前沉默了许多。 榕寧拧开了张瀟给的玉瓶,將里面近乎透明的粉末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主子!”兰蕊没想到主子胆子这么大,“主子洒在奴婢身上吧,奴婢的空儿混进正殿也是可以的。” 榕寧脸上掠过一抹无奈,缓缓道:“温清对本宫身边的人可是防备得紧,尤其是对你,况且你一个奴婢怎么能近她的身子?” 榕寧缓缓起身,將剩下的粉末统统洒在自己的裙摆,袖间淡淡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药粉只对她身上的秘术起作用,对本宫无妨,本宫又不跳绿腰舞。” 榕寧说罢朝著温清的主殿走去,她眼神冰冷,神色坚毅。 温清始终摆脱不了她本身的一个最大缺点,那就是得意忘形。 榕寧迈步走进了正殿,转过十二道琉璃屏风,便看到温清斜靠在迎枕上。 一边的红綃替她捏著腿,旁边的小几上放著一只掐丝珐瑯盅,里面还盛著热气腾腾的汤水。 榕寧定了定神朝前一步躬身福了福:“嬪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清没有起身,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榕寧,点著一边的双耳珐瑯盅缓缓道:“本宫最近服侍皇上分外的疲累,皇上很掛念本宫,专门请太医院开了方子。” 她抬眸冷冷看向榕寧,言语间多了几分骄傲:“这可是皇上专门赏赐的坐胎药,让本宫按时服下好给皇上添一个龙子!你给本宫捧过来。” 榕寧眉头一蹙,不得不走到一边抬起手捏住了珐瑯盅的双耳。 温清冷冷道:“聋了吗?本宫让你捧著!”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种瓷盅虽然很好看,可最大的缺点是底部太薄。 一般服侍的宫人用这个容器盛汤的时候,都捏的是双耳,只有那个地方不烫手。 如今温清却是要她双手捧著,榕寧深吸了口气,咬著牙端起了珐瑯盅。 刚端起来便觉得手指都被烫伤,她只得忍住钻心的疼痛缓缓捧了起来。 温清轻笑了一声,却让红綃端了牛乳,倒了蜂蜜进去,一口口喝著。 榕寧被烫得实在是受不了了,伸出去的两条胳膊都微微发颤。 温清斜睨了榕寧一眼一口口喝著牛乳,淡淡道:“別动,这可是皇上御赐的东西,你这条贱命赔不起!” 榕寧捧著珐瑯盅躬身道:“是!” 不想她刚应了是,突然身体歪歪一倒,手中的珐瑯盅顿时摔到了地上,她整个人都朝前倒在了温清的身上。 这下子变故突起,榕寧几乎以一种极其滑稽的姿態,趴在了温清的身上。 “贵妃娘娘恕罪!”榕寧惊呼,挣扎著从温清的身上爬了起来,一个没稳当,又跌了下去。 温清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榕寧的脸上,抬起腿將榕寧踢倒在地。 “离本宫远一点!本宫觉得你噁心!” 温清高声呵斥。 榕寧虽然狼狈,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她低垂著眉眼,眼眸里渗出一丝快意。 她很確定,自己刚才摔在温清身上,那些粉末可是尽数蹭在了温清的身上,甚至还有她盖著的锦被上。 温清坐起陡然发作,点著榕寧呵斥道:“这可是御赐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胆敢给本宫泼洒了,来人!宫规伺候!” “什么宫规,朕倒是不知道景和宫还有专门的宫规不成?” 萧泽绕过屏风,缓步走了过来。 第23章 坐胎药暂缓 萧泽缓步走了进来,温清顿时脸色一白连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脸色发沉,缓缓坐在了榻上,视线看向了一边跪著的榕寧。 榕寧此番跪趴在地上,浑身都被汤水淋湿了,一双手已经被烫伤红肿不堪。 萧泽深吸了口气,起身亲自將榕寧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温清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心头暗道自己怕是又著了榕寧的道儿。 萧泽冷冷道:“究竟怎么回事?” 温清刚要说话,却被榕寧抢先一步。 榕寧又冲萧泽跪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惶恐至极。 “回皇上的话,都是臣妾不小心打翻了温姐姐的坐胎药,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 “坐胎药?”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向了温清。 温清脸色发白,不禁红了眼眶道:“寧妹妹这些日子许是嫉妒臣妾承宠,今日来臣妾这里更是將臣妾的坐胎药打翻,臣妾也是一时间气急……”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脸上的表情越发自责拿起地板上碎了一半儿的珐瑯盅,双手捧到萧泽面前。 “是臣妾不懂事,温姐姐让臣妾捧著珐瑯盅服侍在侧,这等小事臣妾也做不好!臣妾当真没用!” 榕寧放下手中的珐瑯盅残片,隨即一巴掌狠狠扇向了自己的脸。 本来肿胀的脸,此番更是红了一片,看起来可怜至极。 萧泽缓缓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珐瑯盏,顿时眸色冷了下来,死死盯著温清。 “你让她怎么捧得住?这么烫的热汤,珐瑯盏胎底这般脆薄,你让她伺候你,在一边捧著?” 温清抬眸看向萧泽到底心虚,低声呢喃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妾……” 哗啦! 萧泽手中的珐瑯盏朝著温清掷了过去,擦著温清的额角砸过,將温清的额头划破了一道口子。 “皇上息怒!”榕寧忙磕头。 温清捂著额头上的伤口,鲜血顺著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纤白的手掌遮挡著额头上的伤口,也遮挡住了她眼底的无边恨意。 果然萧泽对榕寧这个贱人上了心,竟是为了她伤及自己。 李公公明明告知她,皇上在养心殿处理江南冬汛带来的水患,绝不可能来后宫。 乘著这个机会,她这几天才会抽出时间磋磨榕寧,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最好自乱阵脚,怎么此番竟是赶到了景和宫? 还是选在她再一次动手打榕寧的时候。 之前榕寧是个宫女刚得宠的那阵儿,她都能被萧泽惩罚,如今榕寧更是得宠的寧嬪。 这些日子的恩宠,让温清的性子有些张扬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紕漏。 她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温清挪开手缓缓匍匐在萧泽的面前,声音微微发抖:“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头上的伤口更是挣裂开来,血跡都擦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萧泽心软了几分,瞧著她盈盈不可一握的细腰,想起了她的绿腰舞,想起和她共同度过的那些糜艷时光。 “罢了,不必磕了,你这几日的坐胎药缓缓再喝!” 萧泽本来今日在养心殿里处理公务,已经感到疲惫不堪,准备在养心殿里歇下,不想双喜无意间提及温贵妃的绿腰舞。 他顿时心底热辣辣的,竟是有些渴望。 此时早已经扫了兴致,若是再去寧嬪偏殿也没什么意思,隨即冷冷道:“摆驾启祥宫。” “是!”李公公淡淡扫了一眼一边躬身跟著的双喜,眸色阴沉寒冷。 双喜肩头瑟缩了一下,神色很快恢復如常,低著头跟在了李公公的身后。 他既然坐在了寧嬪娘娘的这条船上,就得风雨同舟,已然得罪了李公公,早已没有退路了。 寧嬪曾经和他说过,李公公必死。 若是李公公死了,他双喜便是总管太监。 榕寧被兰蕊扶著站了起来,看著一边依然跪在地上的温清,缓缓福了福笑容寡淡:“温姐姐,臣妾告退。” 温清死死盯著面前的地板,光可照人的地面上,映著一张扭曲的脸。 温清咬著牙道:“榕寧,別太得意。” 榕寧淡淡笑道:“一个人……居然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那得蠢到什么程度?” 榕寧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场发生在景和宫的风波在后宫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皇上有月余都没有去景和宫,反而在启祥宫里呆了足足一个月,让萧贵妃重新得意了起来。 眼见著到了元宵节,一直別居宫外礼佛的陈太后也回到了宫里。 陈太后並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当年萧泽生母身份卑微是个宫女出身,后来生萧泽的时候难產而亡。 当时的陈太后还是贤妃娘娘,膝下无子便將萧泽养在了身边,不想这个孩子竟然能脱颖而出继承大统。 她一向性子淡泊,甚至都不愿意居住在宫中,反而去了皇家寺庙的別院居住。 每到初元节,元宵节,宫里团圆的日子,陈太后便会回来一聚。 只不过之前初元节的时候,陈太后病了,皇上体恤免了车马劳顿。 如今元宵节便是病好了,带著人回宫,求个闔家团团圆圆。 故而元宵节的宫宴甚至比初元节的宫宴还要热闹。 榕寧一早起来梳洗打扮,穿了一件湖蓝色裙子,外面搭著滚绣银边儿的罩衫,梳著半月髮髻,只简单地簪了一支红玉簪子,看起来倒是端庄大方。 她收拾妥当缓缓起身,小成子突然疾步走了过来,跪在了地上道:“主子,郑家来信儿了。” 榕寧接过小成子捧著的一根小竹筒,竹筒外面用油纸封著。 她打开竹筒,抽出来里面的绢条,垂眸看向绢条里的字儿,顿时眸色一闪。 隨即榕寧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玩味,她將纸条丟进了一边的炭盆,瞬间烧成了灰烬。 榕寧候在了景和宫的门口,正殿里的温清也不知道准备了什么,许久不出来。 就在宴会快要开始之际,温清才带著红綃和绿蕊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榕寧居然等著她,眼底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你在这里做什么?” 榕寧躬身福了福笑道:“在这里等姐姐啊,姐姐是一宫主位,嬪妾应该与姐姐共进退!” 温清登时眼神阴沉了下来。 第24章 陈太后 温清脸色微变,她才不会觉得榕寧有这么好心,陪著她一起共进退。 榕寧想要她的命! 温清冷冷笑道:“什么时候一个贱婢居然这么讲规矩了?来本宫面前抖什么机灵?滚远些!” 榕寧也不恼,冲温清福了福缓缓笑道:“嬪妾既然惹得姐姐不高兴,嬪妾这便告退。” 她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去看向了温清笑道:“今日太后娘娘回来,眾姐妹一定会想著法子討太后娘娘的欢心。” “姐姐舞跳的那么好,想必又是一曲舞姿动君心,妹妹还是劝姐姐一句,姐姐的绿腰舞实在是美艷动人,令人心神激盪,但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跳这个怕是有些不合適。” 温清脸色微变,不过这个贱婢说的也对,她才不会傻到在太后娘娘面前跳绿腰舞。 可是如今她用了秘术,腰身细软,若是不趁此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表现,重新將皇上的恩宠爭取过来,哪儿还有机会让她如此接近皇上? 还不是因为榕寧这个贱婢,让皇上对景和宫都生出了几分厌烦。 温清冷冷笑道:“此间事情就不劳烦你惦记了,管好你自己吧。” “不必再像上一次在宫宴上討別人欢心,別人都不一定看得上你,像你这种无家世,无背景,光靠写几个破字,容貌和皇上故人相似,就以为能爭得恩宠,当真是可笑。” 榕寧但笑不语,转身离开。 兰蕊不禁气闷,看著榕寧低声道:“主子,何苦在这里等她糟践自己?” 榕寧仰起头看向天际,傍晚时分,天际间一点点的红霞晕染而起。 她淡淡笑道:“呵,宫里头的规矩,就在那里摆著,我和她毕竟都住在景和宫。遵守宫规,便是与自己方便,不落人口实。至於她温清怎样可以无视。” 步輦很快停在了朝华宫。 一般琼华殿的宫宴规模比朝华宫大,元宵节的宫宴便挪到了朝宫。 元宵节不比初元节,很少招待上京的世家贵族。 元宵节的宫宴更像是皇家的家宴,除了萧氏皇族之外还有后宫的嬪妃,再没有他人参加。 榕寧坐在了萧贵妃和温贵妃的下首位,正对上了对面投过来的好奇视线,便是郑家的那位后来进宫的婉嬪娘娘。 郑婉儿冷冷看了一眼榕寧,眼底的轻蔑之色跃然而出。 虽然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妾室,可如今母亲成了郑家的正头夫人,她的哥哥也承袭爵位。 她如今早已经將冷宫里的那个贱人踩在脚下。 就在她饱受恩宠,却不想遇到了榕寧这么一个贱婢,將后宫所有的恩宠,都揽到了她自己身上。 让她们这些宫嬪根本没有法子,好在这一个月来皇上都歇在了启祥宫,景和宫终於败下阵来。 如今榕寧瞧著对面坐著的人,神情倨傲,鼻孔都有些朝天了。 榕寧冲对面的碗嬪点了点头,甚至还举起酒杯遥遥敬了一杯。 婉嬪倒是一愣,自己也知道郑家是皇商,她在后宫做事,甚至比刚来的玉贵人都要低调。 可是这个宫女出身的寧嬪未免也太高调了些,这贱婢的笑容倒是颇有些深意。 婉嬪也来不及深思,殿门外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 陈太后在萧泽的陪伴下缓缓走进了朝华殿。 许是陈太后多年礼佛的原因,身上的气韵倒是安定沉稳,嬪妃们纷纷起身跪了下来。 陈太后的视线掠过面前的几位嬪妃,最后却落在了榕寧的身上,缓缓道:“听闻如今后宫出了一位容貌很像邵阳郡主的女人。”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邵阳郡主是皇上最忌讳提到的话题,即便是王皇后想要敲打拉拢她,也都是將她带到后宫的御园里亲自点拨。 此番陈太后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提及邵阳郡主,倒是令人意外。 提起昭阳郡主,榕寧只觉得四周的视线都看向了她,像一簇簇的利剑,刺得她浑身难受。 榕寧竟然被陈太后点到了名字,也不能就此轻易掠过,忙起身急步走到了陈太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给母后请安。” 陈太后定定看向了榕寧,缓缓道:“抬起头来。” 榕寧之前照顾温清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关於陈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事情。 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有很多意见和陈太后相背,却也逼得陈太后不得不让步。 当初陈太后对於皇上和邵阳郡主一起游歷四方的事情,深感不满。 所有的皇子都在为了那个位置爭的头破血流,唯独出宫建府的小王爷端王与眾不同,困进感情的漩涡。 当时陈太后就劝解过萧泽,说什么情深不寿。 他还年轻,这般过早拘泥於儿女情长之间,哪里还像一个皇子。 萧泽为此和自己的母妃生出了几分嫌隙。 后来直到阳阳郡主生病离世后,萧泽才醒悟过来,参与了夺嫡,並且一举拿下太子的位置。 可母子两个因为邵阳郡主的那件事情到底生分了。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陈太后毫不客气的再次提起邵阳郡主,萧泽显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愉,却也不能说什么。 榕寧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容貌的事情,这是她手中的利剑,也是她无法掌控的未来。 陈太后缓缓道:“还算沉稳的一个人。” 榕寧这才鬆了口气。 可陈太后並没有让榕寧起身,就这么坐在了主位上,萧贵妃和温贵妃坐在陈太后的一侧。 萧泽陪坐在陈太后的另一侧,他贵为君主,不可能为榕寧这个身份卑微的嬪妃做出忤逆太后的事情。 太后没有让榕寧起身,她就得在这里趴著。 其他的嬪妃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王皇后笑著起身行礼,亲自为陈太后布菜。 陈太后看著她笑问道:“这些日子吃了什么药?身子可好了?” 王皇后忙笑道:“儿臣好多了,多谢母后掛念。” 陈太后道:“皇上的事情,你也多操心一些,所有的恩宠都得雨露均沾,儘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道。” 王皇后忙躬身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知道了。” 所有人都纷纷同陈太后见礼,唯独榕寧像是被人故意冷落,她也不恼,跪在那里挺直的背绷得紧紧的。 第25章 蛇缠腰 萧贵妃也热切的起身將一晚刚剔出来的果肉,浇了金黄香浓的蜂蜜,端到了陈太后的面前。 “母后,您尝尝这个,是番邦进贡的新鲜果子,儿臣已经帮您將果肉剔出来了。” 陈太后自是高兴,笑著拍了拍萧贵妃的手:“一个个的都是好孩子,哀家很是欣慰。” 萧泽笑道:“今日元宵佳节,能与母后再次团圆,儿臣也很开心。” 萧贵妃王將另一份儿果肉推到了萧泽的面前:“皇上也尝尝,臣妾许久没吃过这么新鲜的果肉了,在这大冬季也难为那帮蛮子有心了。” 萧泽笑著点了点头,接过萧贵妃递过来的果肉。 萧贵妃的手指纤细柔白,衬著新鲜的果肉,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一边坐著的温贵妃哪里能让萧贵妃將这风头抢了。 她忙起身走到了陈太后面前,躬身福了福:“母后,儿臣编了一套新舞跳给母后看,祝母后福寿绵延,身体安康。” 陈太后惊讶笑道:“温贵妃居然编了一套舞,那哀家得瞧瞧。” 陈太后缓缓道:“哀家在盘龙寺礼佛,很少见著这般的热闹,今日你们都是孝顺的。” 萧贵妃眸色微微一动,神情里掠过一抹鄙夷。 这温贵妃其他才艺都是寡淡,唯独这舞蹈近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来越夺人眼目。 萧泽也生出几分好奇:“清儿又编了一套新舞?朕倒是也想凑个热闹,清儿定会让朕大饱眼福。” 温清脸颊微红,含羞带怯地冲萧泽俯身拜了拜,窈窕身段也能让人多看几分。 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的,唯独跪在地上的榕寧,似乎成了一块无人问津的石头,就那么灰暗暗的跪在一边。 甚至连萧泽都没有想起来,还有她的存在。 玉贵人冷哼了一声。 她坐在了榕寧的下手位,低声冷冷笑道:“一个宫女出生的贱婢,皇上只是被你一时迷恋。如今太后娘娘回来,看你还能出什么么蛾子,就在那里跪著吧,这才是你该呆著的地方。” 玉贵人的嘲讽,榕寧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是低著头,玉贵人还以为自己的话刺伤了榕寧的心,神情越发得意了起来。 她再不把榕寧放在眼里,而是看向了正在跳舞的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愤恨。 这温贵妃近来不知从哪儿学的邪术,便是这舞姿越来越妖嬈了。 榕寧低著头,耳边传来了欢快的鼓点。 她没有看温贵妃一眼,唇角一点点勾起了一抹满是嘲讽意味的笑容。 榕寧唇角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淡下去,突然温清一声惨叫,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变故突起,甚至为他奏乐的乐工都被这一声惨叫嚇了一跳,手中的乐器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温情这一声喊叫嚇懵了的,纷纷站了起来。 温清此时疼得脸色煞白,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却是动也动不了。 温清的腰间渐渐有血跡洇出,疼得她额头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啊,那是什么?快看!”玉贵人离得温清比较近,此番竟是慌的尖叫了出来。 萧贵妃即便是见多识广,此情此景也让她看呆了。 萧泽脸色顿时发白,死死盯著地上像蛇一样来回扭动的温清。 温清腰间的血越来越晕染而出。 像是一条血色的带子,缠绕在温清的腰间,几乎要將她的腰给勒断了。 “太医!快传太医!” 萧泽大声吼了出来,不一会儿两个太医提著药箱赶了过来。 此时的温清早已经躺在了地上,直挺挺的,宛若死过去一样。 甚至都来不及將她送回到暖阁內,只得就地將她的衣服用剪刀剪开,隨后两个为温贵妃诊断的太医瞧了一眼温清的腰间,嚇得语无伦次。 这时温清的外衫已经脱下,腰间的束缚也被剪断,却看到她的细腰处长出了一大串的脓包。 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的增大,由於原来的米粒大小迅速膨胀到了拇指般大小。 污血不停的渗了出来,一阵阵的恶臭袭来。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王皇后也嚇得连连后退,还不忘扶著陈太后。 此时所有人看向温清腰间出血的脓包,像是看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张太医不禁高声喊了出来:“这……这是蛇缠腰,这是蛇缠腰啊!” “什么蛇缠腰?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陈太后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如今她病刚刚好,好不容易回宫过一个团圆的元宵节,不曾想温贵妃搞出这种东西来? 张太医忙衝著陈太后跪了下来:“臣启稟太后娘娘,这是一种可传染的疾病,而且很难有办法治好。” “臣以前在民间游歷,也曾听闻此病,叫蛇缠腰,在民间乡野出现。” “一般得病的人在短时间內突然发作,有毒疮密密麻麻长出来。而且此病还会传染,若是沾染了,身体甚至会腐烂而亡,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疼死。” 张太医话音刚落,所有的嬪妃爭抢著连连向后退开,这一下子乱子大了。 每个人都想距离温清远一点,越远越好。 因为太害怕被传染,人人都如没头的苍蝇乱走乱撞,连带著桌上的酒盏饭菜都被带到了地上,打了个稀碎。 便是萧泽都有些恐惧,向后退了一大步,忙下令道:“来人!將温贵妃送回到景和宫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將人放出来。” 提到景和宫,萧泽终於想起了一边还跪在地上的榕寧,高声道:“寧嬪就从景和宫搬出来吧,先暂住在听雪轩。” 听雪轩在养心殿附近,原本是萧泽的南书房。 他閒暇时候在那里读读书,写写字,与文人墨客交流。 景和宫里若是住了温贵妃,寧嬪自然不能再住进去,毕竟这病若是真的被染上,岂不是惹了大祸。 榕寧忙冲萧泽磕了一个头:“臣妾谢皇上恩典。” 榕寧缓缓站了起来,再看向疼的满地打滚的温清,眼神里的冷漠晕染而出。 温清,既然你这么喜欢景和宫的主位,本宫就让给你。 第26章 迁怒 好端端的一场元宵节的宫宴,被温清的这一出闹剧搅和的七零八落。 陈太后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各个嬪妃也受到惊嚇,这场宴会再也没必要进行下去。 嬪妃们纷纷回到了各自的住所休息,榕寧不得不带著兰蕊直接搬进听雪轩。 兰蕊都没来得及去景和宫將榕寧的东西收拾出来。 好在听雪轩用的东西一应俱全,又距离养心殿很近,双喜直接带人从內务府领了一些东西送到了听雪轩。 搬完东西后,双喜去给榕寧磕头。 榕寧让兰蕊拿了满满一袋子银锭子塞进了双喜的手中。 双喜受宠若惊,忙跪下给榕寧磕头:“奴才谢寧嬪娘娘的赏赐。” “之前奴才宫外的爷娘老子过得极其艰难,家里穷老娘却得的是富贵病,每日里需要用人参吊著气。” “多亏娘娘让小成子送了银子给奴才的家人,这才保下我娘一条命,如今又给奴才这么多,这怎么成?” 榕寧让他收下:“你在皇上身边服侍,地位自然比旁的內侍要尊贵,来往人情世故也需要用银子笼络,这些你收著急用。” 双喜眼底掠过一抹感激,又冲榕寧磕了个头,这才退了出去。 兰蕊帮榕寧將头髮散了,准备服侍她上床休息。 榕寧瞧著铜镜里的那张如的容顏,缓缓道:“三天后,將解毒的方子想办法送到张太医手里。” 兰蕊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娘娘,难道要帮温贵妃解毒吗?” 榕寧淡淡笑道:“为何不解?只有温氏解了毒,其他人才不会怀疑到別处去,况且早早折磨死了,就不好玩了。” 兰蕊瞧著榕寧那张柔美的脸,心底打了个寒颤,主子手段也著实狠辣。 兰蕊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了暖阁办差。 榕寧定定看著镜子里的自己,低声呢喃道:“温清,好戏才刚刚开始,你可得陪我好好演下去。” 连著几天,景和宫传出了温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根本就没有人去探望,除了张太医硬著头皮每天去给温贵妃医治外,便是那些下贱低等的宫女奴僕,都离景和宫远远的。 这种急症传染开来,可是了不得。 景和宫虽然是温贵妃的寢宫,可此时门可罗雀,荒凉的像是被人遗忘的冷宫一样。 景和宫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温贵妃疯了般的嘶吼声和喊疼声。 红綃更是脸色苍白,原以为帮著温贵妃爭宠,自己也能沾沾光。 就像是同样在温贵妃身边伺候的榕寧,能够入了皇上的眼。 以后她也要做人上人,要有无上的权利,再也不要做任人打骂欺辱的小宫女。 她眼看著就要成功了,甚至皇上这几天都已经注意到她了,还对她笑过。 可就在这个接骨眼儿上,竟然闹了这么一齣子闹剧。 如今自己还是温清身边近身服侍的宫女,自然不能像別的人一样躲得远远的。 她此生怕是再也见不著皇上了,毕竟不好的传言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人说温贵妃是妖怪变的! 不然怎么会短时间內就能变得这么妖嬈,学会难度如此之大的绿腰舞,此时怕是妖术失效,遭到了反噬。 这股邪风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在后宫愈吹愈烈,更是导致其他的宫女连和红綃说话的都没有。 红綃不光要忍受著景和宫的孤独,甚至还得承受温清发疯。 温清得了蛇缠腰,发起疯来將她和绿蕊打个半死。 “滚过来!还不快滚过来!疼死本宫,疼死本宫了!”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平日里是怎么伺候本宫的?为何让本宫遭这种罪?” “为什么不是你们得了这病,贴身服侍本宫都没有得上,为何是本宫?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温清疼的咬牙切齿,突然一把將红綃端过来的药碗扫到了地上,碎成了片。 她起身死死掐住了红綃的脖子,將她向后推去。 红綃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摔在了碎片上,脊背都被刺出了一个血窟窿,一边的绿蕊嚇得哭了出来。 温情又抓起了鞭子,抽在了绿蕊的身上:“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光知道哭,还不快去太医院將张太医找来?” 绿蕊连滚带爬衝出了景和宫。 红綃身上的血流个不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的肩头又狠狠受了温清几鞭子,只觉得这人生越来越绝望,还不如就此死了的好。 可一想起自己在宫外的爹娘,她又不敢死。 她家之前有几亩薄田,后来自家的地被豪强地主霸占了去,爹娘不得不打零工,还要养活两个妹妹。 温清为了让她顺服替她办事,甚至將他娘和爹以及两个年幼的妹妹都一起囚禁了起来。 如今家人在温贵妃的手中,红綃也不敢反抗,哪怕温清將她凌迟处死,她红綃也得受著。 温清抓著鞭子狠狠抽在了红綃的身上,直到打累了,这才摇摇晃晃躺倒在床榻上,死死盯著灰濛濛的天板。 “为什么?本宫吃的,穿的,用的已经很小心了,却在宫宴上让本宫出了这么大的丑,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张太医来了,”绿蕊带著张太医折返回来。 张太医瞧著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片和浑身是血的红綃,暗自摇了摇头,这温贵妃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好在今天他在民间寻到了一个方子,专门治蛇缠腰的方子。 他忙在太医院配了药,恰好绿蕊来找他。 张太医跪在了温贵妃的面前:“贵妃娘娘切莫惊慌,臣已经寻到了给贵妃娘娘治病的方子。” “照著这方子,服药一个月后便能好的利利索索。” 温清大喜过望:“什么?找到方子了?太好了!快给本宫熬药,本宫要吃药,本宫真的是受不了了。” 温贵妃一把夺过了张太医的方子,死死按在了自己的胸口,脸色终於恢復了一点点的活气。 张太医开好药,隨后看了地上的红綃一眼低声道:“这位宫女身上的伤,臣也配了药治一治吧。” 温贵妃冷冷道:“治她做什么?一个下贱的宫女,宫女都是贱婢,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是本宫养的一条狗,还不快滚出去,在这里装可怜做什么?张太医是专门为本宫瞧病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滚!” 红綃忍住疼,踉踉蹌蹌爬出了景和宫。 四周早已经没了人烟,所有人离他们景和宫远远的。 红綃悲从中来,抱著一棵梅树大哭了出来,却不想树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她抬眸看去,脸色微微一变。 第27章 死人不会说话 红綃定定看著从林里走出来的榕寧,下意识退后一步,隨即低头躬身行礼道:“奴婢给寧嬪娘娘请安!” 榕寧看著她淡淡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 她凝神看向了红綃满是伤痕的身子,嘆了口气道:“何苦呢?” 红綃身体瑟缩了一下,突然向前几步跪在榕寧的面前,扯住了榕寧的裙角大哭了出来。 “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求娘娘可怜可怜我,奴婢想去娘娘身边服侍!” 红綃这个话是真心的,她担心自己会被景和宫那个疯女人活活打死。 榕寧垂眸定定看著匍匐在自己面前的红綃,轻笑了一声。 “本宫之前给过你机会的,你不珍惜,如今本宫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红綃没想到榕寧拒绝的这般决绝,她心下一横咬著牙道:“娘娘,奴婢虽然是个没用的,可之前也帮过娘娘!不然温氏怎么可能被皇上斥责弄进了东四所受苦?” 榕寧原以为她是个通透的,没曾想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向红綃的眼神冷了几分:“你如此一说,本宫更不敢用你了。” 红綃愣在了那里,动了动唇,竟是绝望到极点。 榕寧轻轻拍了拍手,兰蕊走了过来,將手中提著的包裹送到了红綃的面前。 红綃愣了一下抬起手接过,缓缓打开包裹,顿时手中的包裹掉落在地。 她忙又弯腰將掉在外面的一只普通银鐲捡了起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红綃死死盯著面前的鐲子,这只鐲子她哪里不认识,还是她进宫后攒了份例银子凑了两年买给娘亲的礼物。 她的娘亲不是中原人,是父亲当年做货郎的时候救下来的一个南疆女子。 夫妻两个伉儷情深,生育了三个女儿,哪里想到父亲得罪了富户,家道中落。 娘亲不知道为何突发疾病,家里因为这一笔不小的开支越来越穷。 不得已红綃进宫做了宫女,本以为能撑到放出宫去,再嫁个好人家。 不曾想跟了景和宫的温贵妃,每日里过得日子苦不堪言,实在是熬不出头的绝望。 银鐲子是用银丝绞成麦的形状,此番纹沾染了黑色污秽,隱隱能看到上面的斑驳血跡。 “怎么回事?我娘到底怎么了?”红綃定定看向榕寧,脸色煞白,声音发颤。 榕寧看向她的视线有些复杂缓缓道:“之前你帮了本宫一次,今日本宫再帮你一次,当是还清了你的恩惠。” “本宫之前也是温贵妃身边的心腹大宫女,可本宫为她掏心掏肺做了那么多事,她竟是要將本宫送给阉人?” 红綃顿时瞪大了眼眸,没想到榕寧背后还有这般的曲折。 榕寧淡淡笑道:“人人都以为本宫为了荣华富贵爬上了龙床,实际上本宫是被逼无奈。” 榕寧同情的看了一眼红綃,似乎透过红綃的脸看向了另一个自己。 “你为温清固宠,不惜利用你娘南疆之人的身份,將那些见不得光的秘术尽数告诉了她,你以为她会待你很好,甚至將你送到皇上的面前。” “呵!”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甚至还以为她会善待你的家人,毕竟你帮她做了那么多。” “你看看这只鐲子吧!温清是不是告诉你,故意製造你家遭了火灾的假象將你的家人统统接到了別处?” “我想你大概有些日子没有收到家里面的消息了吧?” 红綃的身体微微发颤,看向榕寧的眼眸都有些发红。 “娘娘还请明示!” 榕寧笑了笑道:“当初温贵妃的手下给你家放火的时候,你娘体弱多病,竟是走得迟了,被浓烟活活呛死了,你父亲也因为救你娘亲被横樑砸死,两个妹妹年岁尚小,哪里经见过这种阵势?一家人齐刷刷死在了火场里。” “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不是这样说的,她说先將我家里人接到一处宅子好好供养,只要我听她得话帮她,她就允我放出宫,还会给我一大笔银子给我娘治病!” 红綃连连后退,捂住了耳朵,脸上的表情绝望扭曲。 “不是这样的!她明明答应过我的,还说皇上正值盛年,会喜欢我这样的小家碧玉般的女子!” 榕寧此番不知道该同情她,还是鄙夷她。 郑家的人果然有些手段,三教九流都有人,这才查出来红綃的底细,原本只是查红綃不想竟是查出来这么大的悲剧。 榕寧看著红綃渐渐疯癲发狂,便由著她,得亏这些日子景和宫四周都没有人靠近,倒是清净得很。 红綃终於哭累了,瘫坐在地上,手指紧紧攥著沾血的银鐲子,眼神也空洞无神。 榕寧缓缓道:“你跟了温清虽然不如我跟著她的时间长,可也有些日子了,她极端自私自利,心狠手辣,这你不是不知道。” “你帮她復宠的绿腰舞是你娘从南疆带来的,你娘想必当年是南疆的巫女吧?应该是得罪了权贵半路逃了出来被你父亲收留。” “如此一说,若是让皇上知道她的绿腰舞来自南疆巫女,到时候必然涉及巫蛊之术,这可是皇上的大忌讳。” 榕寧冷笑了出来:“这世上什么人才会保守秘密,那便是死人!而且还是一家子死人!” 红綃趴在了地上,额头抵著湿冷的地面,两只手死死抠进了冰冷的泥水里。 是她害了家人,如果不是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如果不是她嫉妒榕寧得宠,她就不会想法子帮温氏復宠,想著跟著宠妃会有更多见到皇上的机会。 “呵呵哈哈哈哈……”红綃大笑了出来,眼角的泪滑落脸颊,冰得她灵魂都有些发抖。 榕寧看著她缓缓道:“本宫言尽於此,你知道她太多秘密,她必然会连你一併处置了,只是现在还不想打草惊蛇罢了,你如今对她还有些价值!” 榕寧自嘲得笑了笑,温清一向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上一世自己看不清罢了。 榕寧看著她道:“明儿个张太医再帮你家主子诊治的时候,你去求求他帮你瞧瞧,怕是早被温清下了慢性的毒药也为未可知!” 红綃愣怔在那里,整个人都呆了。 榕寧转身搭著兰蕊的手离开。 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侧过脸扫了一眼地上瘫著的红綃。 “所有的事,你大可去查,是福是祸,本宫也只能提醒到这里!” 红綃低著头,视线里滚著无边无际的恨意。 第28章 心悸 红綃跌跌撞撞回到了景和宫,她一时间难以平復自己的心情,生怕撞见温贵妃会忍不住动手。 虽然她不该相信榕寧的话,可手中沾著血跡的鐲子是真的。 这是她专门托人出宫找的银匠,按照她的要求给娘亲打造的。 上面的纹还是她自己亲自画出来的图样子,这鐲子是死物,不会骗人。 红綃在倒厦里歇了会儿,被绿蕊找了过来。 绿蕊脸颊红红的,有些肿胀,眼睛都哭红了。 她看向红綃的笑容颇有些惨澹,低声道:“主子找你!” 红綃听到主子这两个字儿,竟是身子打了个哆嗦。 她缓缓起身朝著倒厦门口走去,绿蕊喊住了她,提醒道:“方才张太医给主子开了方子,主子心情尚且不错,不过主子喜怒无常,你当差注意些。” 绿蕊又道:“我去给主子熬药,你快去主子跟前候著吧。” “熬药?”红綃看向了绿蕊手中提著的药包,眸色一闪,“我方才在外面歇了一会儿不累,等我一会儿去小厨房替你看著便是,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 绿蕊因著温清发疯,眼睛都熬红了,自然感激万分。 张太医给温清开的方子,自然是对症下药。 温清当初根本不是什么蛇缠腰,而是她服用南疆的秘药,又被榕寧上次大闹景和宫时给她下了毒,这才腰身上长出了一圈脓包,让人以为是蛇缠腰。 如今解毒的药方一下,三天后温清就已经见好,整个人又活泛了过来。 温清好了后主动去给太后和王皇后请安,还未进得门去,便吃了个闭门羹。 到底大家被当初温清那蛇缠腰的症状嚇坏了,此番即便温清口口声声说自己好了,可陈太后身边的宫女迦南还是將她挡在坤寧宫的外面。 温清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不得不站在太后娘娘的坤寧宫外,看著其他的嬪妃说说笑笑从她面前走过。 榕寧这些日子住在养心殿旁边的听雪轩,虽然不似一般的寢宫大,住的地方也逼仄些,可它最大的优势便是距离养心殿很近。 这些日子,皇帝除了启祥宫更多的是在听雪轩,同榕寧赏茶品茗,情意浓浓,寧嬪的恩宠又一度风头兴盛了起来。 上一次元宵节宫宴,陈太后受到了惊嚇之后,一直身子不怎么好。 陈太后夜半常常做噩梦,后宫的嬪妃们一听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便纷纷过来请安问病。 榕寧不得不去,虽然觉得太后娘娘对她好像有著不一样的恨,如果那真的算是恨的话。 她总觉得太后娘娘对邵阳郡主颇有些微词,甚至將这份恨意都牵怒到了她的身上。 榕寧搭著兰蕊的手臂走来,远远便看到孤零零站在坤寧宫外的温清,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吗?。” 温贵妃瞧著榕寧那张笑意温柔的脸,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她实在见不得榕寧这张脸。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次自己病了,得的是蛇缠腰,否则以她的能耐如今早已经宠冠六宫,不想被这个贱婢又横插一脚,分走皇帝的恩宠。 此时她心头颇有些焦灼,这些日子皇帝冷落了她不少,甚至因为她身上这点莫须有的病,其他嬪妃包括太后都想离她远远的。 更无论是龙体金安的皇帝,萧泽早就让李公公传来消息,让她最好哪里也不要走动,静养为好。 倒是便宜了面前这个贱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温清冷冷笑道:“本宫身体好得很,你何必假惺惺。” 榕寧也不恼,笑道:“娘娘怎么不进坤寧宫?哦,我想起来了,一定是太后娘娘嫌弃,不想理你是吧?” “你……”温清气的咬牙切齿,可此时她已经引起了陛下的不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一定会彻底失宠,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温清淡淡道:“本宫就在这里为太后娘娘祈福也是可以的。都是服侍太后娘娘的,何必要分个高下立见?” 榕寧知道她是死鸭子嘴硬,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坤寧宫。 温清眼睁睁看著,刚才太后已经下令不需要她行礼,让她待在景和宫好好休息,想到此温清心头一阵阵的憋屈。 也罢,如今自己杵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想想別的法子。 榕寧走进了坤寧宫,上首位坐了萧贵妃,梅妃娘娘坐下手位,其他人按照品级分开坐著。 不多时,太后在王皇后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嬪妃们连忙起身行礼,一时间有些乱纷纷的。 榕寧稍稍抬头,看向了正位上坐著的陈太后。 总感觉陈太后神色特別的憔悴,瞧著夜晚没有睡好。 她穿著滚边儿绣云银纹的深紫色外衫,衬著脸上的霜色越发沉冷。 如寧心头咯噔一下,也不知为何这位太后娘娘从第一次见她的面儿起,就对她极其討厌。 榕寧总有一种被陈太后看穿了的错觉。 王皇后给陈太后奉上热茶,关切的看著陈太后道:“母后,这些日子,您睡得还可安稳?” “儿臣得了些安神的香,这就给您送过来,您每日里焚香即可。” 陈太后接过了王皇后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舒展了不少,可还是满脸的怨懟。 “哀家许是在蟠龙山住久了,不曾想回到京城,见识了这些热闹,倒是让哀家开眼了,你身为后宫之主,不能这般纵著她们。” “是,母后教训的是,”王皇后表情尷尬。 萧贵妃忙接话笑道:“若是太后娘娘喜欢热闹,儿臣可以联繫戏班子进宫,为您演出。” “儿臣已经联络了一些戏班子,就选在下个月的月初,到时候草也长得上来,儿臣带著母后去踏青也好。” 陈太后笑了出来,看向了萧贵妃道:“到底你是个孝顺的。” “等这些日子过去,咱们就在宫里头也开个堂会,唱折子戏,你们可以隨便点戏。” 萧贵妃等人连忙起身笑著谢恩,陈太后却將视线落在了榕寧的身上。 “寧嬪,”陈太后端起茶盏,喊了一声榕寧。 第29章 恩宠用尽之时 榕寧听到陈太后点她的名字,忙起身冲陈太后躬身行礼。 “儿臣在!” 陈太后定定看向榕寧,视线讳莫如深,许久道:“听闻景和宫温贵妃的病已经好了,你住在听雪轩到底不像话了些,还是和一宫主位住在一起好一些。” 陈太后话音刚落,四周宫嬪齐刷刷变了脸色。 萧贵妃神色得意,都压不住脸上的笑容,太后这个安排委实称她的心意。 听雪轩距离养心殿实在是太近了,这些日子皇上十次有九次都在这个贱人的听雪轩里住著。 若是將她也扔回到景和宫,以后必然断了寧嬪的承宠之路。 毕竟温贵妃变成了那个鬼样子,皇上心里难免有些隔阂,而且那病会传染的,万一温氏那个贱人暂时性好了,蛇缠腰的病还会再犯,又万一不小心过给寧嬪…… 总之景和宫怕是皇上再不愿意光顾了。 太后娘娘这个安排分明就是不让榕寧承宠。 王皇后眉头微微一蹙,若是打压了寧嬪,以后启祥宫岂不是又要繁似锦,囂张夺目? 她忙笑看著陈太后道:“母后,如今温贵妃的病刚好,也不知道会不会……” “你呀,身为一宫主位,性子委实太柔和了些,有时候也该拿出中宫的气势来才行!” 陈太后截断了王皇后的话头,脸色板正了起来道:“宫中皇恩浩荡,雨露均沾,才能为皇上广开枝叶,专宠算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陈太后的声音里显然夹杂著几分锐利之色了。 榕寧噗通一声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再不敢多说一句。 专宠这个词儿颇有些言重了。 王皇后也起身而立道:“母后息怒,是儿臣这些日子病著,有些疲累,后宫的事情让母后操心了。” 眾多嬪妃纷纷起身,跪倒了一大片。 榕寧低著头定定看向雕刻著浮雕纹的青石地砖,眉头皱了起来。 自己长了一张和邵阳郡主万分相似的脸。 真的是成也是这张脸,败也是这张脸。 当年邵阳郡主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未来的婆母居然这般恨她。 人都死了,这绵绵恨意还是不休,甚至迁怒到了旁人的身上。 如果她这一次搬回到景和宫,怕是为了避讳,萧泽再不肯来景和宫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有朝一日居然和自己的仇人温清一起被困在景和宫中。 看到这么多鶯鶯燕燕的嬪妃一起跪在她的面前,陈太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 她缓缓道:“哀家有些累了,你们跪安吧!” 王皇后本来想拉一把榕寧,和启祥宫的萧贵妃分宠,没想到陈太后这么坚决。 她只得做罢,多不过榕寧就是个棋子,既然变成了废棋,就没必要再用了。 榕寧走出了坤寧宫,刚走过穿廊却被萧贵妃等人堵住了去路。 榕寧冲萧贵妃躬身福了福:“给贵妃娘娘请安!” 萧贵妃心头说不出的畅快,抬起手掐住了榕寧的下巴,镶嵌著红宝石的护甲一点点刮过榕寧娇嫩白皙的肌肤。 榕寧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脸上的神情丝毫不慌,定定看著面前囂张跋扈的贵妃娘娘。 萧贵妃细细端详著榕寧的脸,冷笑了出来:“別以为有了这张魅惑君王的脸,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做梦!” 萧贵妃掐著榕寧的脸,狠狠推向一边。 榕寧耳垂上的流苏在她洁白的脸颊上晃过一道暗影。 她抬眸定定看著萧贵妃,脸上掠过一抹笑容:“多谢贵妃娘娘提点。” 这个笑容刺痛了萧贵妃的神经,她冷冷道:“一个贱婢罢了,本宫告诉你,这宫里只要有太后娘娘一天,你就翻不起浪来!君王恩宠消弭的那一刻便是你的死期!” 萧贵妃说罢仰起头带人离开。 榕寧脚下的步子踉蹌了一下,被兰蕊扶住胳膊。 “主子!”兰蕊瞧著榕寧的脸色不好看,忙劝道:“皇上这些日子偏疼主子得很,怎么会没有恩宠,主子且放宽心。” 榕寧笑了笑,看向了景和宫的方向:“会有人坐不住的。” 榕寧带著小成子和兰蕊等人再一次回到景和宫。 虽然温清蛇缠腰的病已经治好了,可景和宫依然门可罗雀,萧条得像是到了冷宫似的。 榕寧收拾好东西,不得不去主殿拜见温清。 温清仰靠在迎枕上,看向榕寧的表情多少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呵!这不是宠妃寧嬪娘娘吗?” “怎么?太后娘娘一句话就將你打回了原形?” 榕寧不与她逞口舌之勇,只是敷衍的行礼道:“娘娘若是说嘴,再无別的什么事,嬪妾就告退了。” “站住!”温清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砸了一地碎片。 她缓缓坐起身,看向榕寧的视线带著一丝杀气。 “寧嬪,你可別忘了,如今本宫是景和宫的主位,你一个贱婢最好安分一些。” 榕寧轻笑了一声:“怎么?贵妃娘娘还要对嬪妾动私刑吗?” 温清登时愣了一下,竟是有些犹豫了。 两次在景和宫对这个贱婢动私刑,她都没落到好。 第一次被降为答应,直接丟到了东四所。 好不容易爬起来,第二次对这个贱婢动刑,居然又被皇上撞见,月余都没有来看过她。 后来她得了蛇缠腰的病,更像是將她遗忘了去。 温清想到此居然下意识看向正殿的门口,甚至都怀疑萧泽是不是又会从殿外不动声色的走进来。 榕寧如今被太后娘娘无缘无故的厌恶,事情变得极其不利,她也无意与萧贵妃爭长短,转身走出了正殿。 温清发现这个贱婢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抓起一边的玉如意狠狠砸了出去,擦著榕寧挺直的背影碎在了窗欞上。 她缓缓眯起了眼,咬著牙低声道:“如今太后都厌恶你,本宫倒是瞧瞧你还能翻起什么浪?” “更衣!” 红綃和绿蕊忙帮温清换了衣服,温清可不愿意就此坐以待毙。 她如今因为得过病,不太受太后娘娘待见,此番一定得查清楚太后娘娘那边的情形。 温清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去涟漪宫!” 第30章 梦魘 温清带著红綃到了涟漪宫,正值午后,冬天的太阳光线有些苍白,虽然阳光很浓烈,可到底有些冷。 温清紧了紧披风的领口,让红綃敲开了涟漪宫的宫门。 守门的奴婢瞧见居然是温贵妃来了,忙行礼后转身走进去通报。 虽然温清现在因为得了蛇缠腰的病,在皇帝面前没有办法承宠,可她依然是贵妃娘娘。 她的位分远在婉嬪之上,婉嬪不能以下犯上,將高出她这么多等级的贵妃娘娘撵出去。 婉嬪不得不硬著头皮出来迎接。 到底婉嬪还是防著温清的,安排茶点座位的时候,故意坐得离她远远的,温清脸色不愉,但也不在乎这个。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婉嬪將一盘梅糕推到了温清的面前,笑道:“温姐姐怎么想起来嬪妾这里?” “嬪妾今日在小厨房做了梅糕,温姐姐尝尝好不好吃?” 婉嬪推梅糕的动作极快,有意识的向后缩了缩。 温清瞧著婉嬪躲她像是躲瘟疫似的,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愉快,还是忍了下来。 她拿起了梅糕咬了一口,梅的香味渗入了唇齿之间。 梅糕做的分外精巧,甚至是盛放梅糕的盘子都用的是玛瑙镶嵌。 温清夸讚道:“这梅糕,婉嬪妹妹做的不错,这盘子瞧著也是价值连城。” 婉嬪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笑道:“这些都是嬪妾娘亲之前进宫探望的时候带来的。说是怕宫里头用的东西不习惯,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郑家是皇商,自然財大气粗,甚至有些东西比皇家的还要厉害一些。 婉嬪这般一说,眉眼间带著万分的得意。 確实郑家唯一不缺的就是银子。 温清不动声色將手里的梅糕丟进了面前的盘子里,隨即冷冷看著婉嬪。 “当真是羡慕妹妹,郑家的一个庶女罢了,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不过妹妹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妹妹心里也清楚,当年本宫可是用了本宫的亲生孩子,换了你的荣华富贵,嗯?” 温清提到了当年,婉嬪顿时脸色煞白。 她捏著梅糕的手指不禁轻轻抖了一下,她顿时又心头有些发慌。 当初温贵妃的那个孩子是个死胎,甚至將她娘亲也牵扯进来。 如今温清直接提起这件事,怕是要在后宫做点什么。 婉嬪笑著抓住温清的手,倒也不嫌弃她是得过蛇缠腰的人。 “温姐姐说的是哪里话?以后温姐姐的事情便是臣妾的事情。” 温清已经火烧眉毛,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定定看著她道:“太后娘娘最近怎样了?” “今早本宫在坤寧宫外面瞧你们这些人进去也没有多长时间就出来了。” 婉嬪左右看了看,起身亲自將窗户关上。 她做完这些后回到温清的面前,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极不喜欢你们景和宫里那位爬龙床的贱婢。” “哦,是这样吗?”温清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婉嬪道:“嬪妾听到的消息是,这些日子太后休息不好,时时刻刻都在梦……” 婉嬪动了动唇不知该怎么说,思索后带著万分的谨慎缓缓道:“听太后娘娘身边的服侍的人说,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总是在做噩梦,不停的喊著邵阳郡主的名字。” “许是寧嬪长得和邵阳郡主一模一样,太后娘娘瞧著她在自己的眼面前绕来绕去,有些不舒服,便对她进行打压。” “太后娘娘出手打压,即便是皇上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温清突然一把扯住了婉嬪的手腕,因为太用力,婉嬪不禁闷哼一声。 温清却死死盯著她,婉嬪心头髮慌,可是自家娘亲被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她也只能忍著。 温清急声道:“方才说太后娘娘老是梦到邵阳郡主,做噩梦,是吗?” 婉嬪脸上笑容僵硬,不晓得她为何问起这个回道:“確有此事。” 温清鬆开了婉嬪,眼底带著狂热的兴奋和嗜血的杀意,她喃喃自语:“做噩梦……” 温清似乎不太放心,再一次追问道:“你確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婉嬪脸色有些发沉,可也不敢发作出来。 现如今温贵妃就是个疯子,也不晓得她怎么了。 之前行事还有些章法,只是为人稍微跋扈高冷了一些,可自从她身边的宫女爬龙床,她估计也是受了刺激,行事越发的乖张起来。 她的母族郑家仅仅是商人罢了,哪里敢和这些封疆大吏的女儿一爭高下,婉嬪陪笑道:“温姐姐放心,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人,有一个与我们郑家颇有一些关係,所以这消息是可靠的。” “嬪妾觉得太后娘娘之所以对寧嬪如此態度,大概还是和邵阳郡主有些关係的。” 温清彻底鬆开了婉嬪,仰靠在椅背上,隨即想到了什么,起身笑道:“本宫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暂且回宫了。” 她终於要走,婉嬪顿时鬆了口气,起身冲温清躬身福了福:“恭送贵妃娘娘!” 温清转身走出了涟漪宫。 婉嬪眉眼顿时阴沉了下来,突然脱下自己的衣衫。 方才仅是被温清扯了扯衣袖,她就觉得穿著这件衣服不太舒服了。 她將衣服丟到了一边,木槿忙走了过来捡起了衣服,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这衣服……如何处置?” 婉嬪冷冷道:“不乾净了,扔了吧,噁心。” 木槿抱怨道:“这贵妃娘娘也是个不大注意的,得了蛇缠腰的病刚好了几分便来招惹主子您,还差点儿撕烂了主子的衣袖,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婉嬪冷冷笑道:“能不急吗?呵,景和宫都快变成冷宫了。” 这边温清脚下的步子急切又慌张,她心中的那些消息一点点的串了起来。 终於温清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红綃差点撞上去忙跪了下来。 温清突然想到了什么:“红綃,你母亲不是南疆行巫蛊之人嘛,想必你也懂得一些,是吗?” 红綃脸色煞白,不知道这个魔鬼又想干什么。 温清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唇角染了一层笑。 第31章 二心 一场倒春寒袭来,立春后竟是雨雪交加,湿冷的空气裹挟著冷清的气氛,让景和宫里里外外都冰冷如霜。 春宴马上要开始了,帝后为了彰显对农耕的重视,到时候会举办春宴为农事祈福。 甚至景丰帝还要亲自去耕地里插秧,王皇后则是纺线。 后宫里的嬪妃们也要出宫应景儿,不过这一次出宫的嬪妃可不是人人都能出去的,一般都是选择一宫的主位,或者是皇帝的宠妃。 景和宫的主位是温贵妃,自然轮不到榕寧出去面见百姓。 温清借著这个由头,便將內务府赏赐下来的所有东西都据为己有,丝毫没有一点送到偏殿去。 兰蕊提著一个脏污的包裹,走进了偏殿,她走进门口跺了跺脚上的残雪,这才提著包裹走进暖阁。 暖阁里的温度几乎和外面的一样冷,炭盆里烧的煤烟碳只剩下了残渣,似乎很久都没有烟气了。 榕寧趴在窗前的桌子边写字儿,突然咳了几声。 “主子!”兰蕊忙放下手中的包裹,疾步走了过来。 她將一件大氅披在了榕寧的肩头,榕寧这一次是真的生病了。 自从主子被太后赶到景和宫,皇上就再也没有来景和宫找过主子,不知道是避讳温贵妃身上的病,还是顾及陈太后的脸面。 榕寧的日子不太好过,温贵妃也落井下石,內务府的供应竟是一点也不拿到偏殿。 主子连取暖的银霜炭都被温贵妃据为己有,温贵妃只说她身上有寒症,银霜碳先紧著正殿供应。 “咳咳……无妨,”榕寧在雪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儿,冲兰蕊摆了摆手。 兰蕊瞧著榕寧苍白的脸不禁红了眼眶,忙將包裹打开取出捡来的树枝放进了炭盆里。 树枝烧起来也就能维持一会子的温度,主子还是冻得受不了。 她生了火,转身取煮茶用的银吊子,刚提起小银吊子顿时脸色难看了几分。 走之前还嘱咐锦绣记著给主子取水煮茶,她在外面捡树枝將近一个多时辰,锦绣在干什么? “主子,奴婢去找锦绣去!主子还病著,不在主子身边伺候,却是舔著脸凑到正殿里做什么?” 兰蕊多多少少提醒过锦绣,之前觉得她是心大,可此番瞧著当真是心也黑了。 “站住!做什么去?”榕寧喊住了兰蕊。 兰蕊气哭了,红著眼眶道:“锦绣委实过分了些,主子也就是几日没承宠,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到底是服侍您还服侍温贵妃?” “之前皇上来的时候,打扮得比主子您还艷丽些,如今朝三暮四的,主子病了都不近身伺候著?” “旁的人倒也不说了,她可是因为和小成子一样从房里出来的,主子对她格外照顾一些,怎么现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 榕寧冲兰蕊招了招手:“你过来!” 兰蕊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到了榕寧的面前,榕寧拿出了冻疮膏,抓起了兰蕊的手。 “主子,奴婢自己来!” “別动!”榕寧温柔地笑了笑,细心帮兰蕊涂抹著膏药,低声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她如今此等表现倒也是个好事,总好过他日生出异心,背地里反咬一口。” “可是……”兰蕊还想说什么,被榕寧笑著打断话头,“本宫在这宫里呆了十年,这些光景早就见过了。” 榕寧帮兰蕊將冻疮涂好后,起身看著外面渐渐越下越大的春雪道:“皇上这些日子准备春礼,还要陪著太后娘娘尽孝,当真是忙碌啊!” 兰蕊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后娘娘不喜欢自家主子,这便是最大的一个难关。 加上皇上这些日子太忙,怕是早就忘了主子了吧? 榕寧透过窗欞看向了锦绣笑意盈盈地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即便是下了台阶还不忘记折返身与身后的红綃说几句体己话儿。 榕寧眼神淡了下来,掠过一抹锋锐。 她转身看著兰蕊道:“拖住锦绣,本宫离开一会儿。” 兰蕊忙应了下来,转身走出偏殿迎住了锦绣。 榕寧穿戴好,將披风上的兜帽摘下来遮挡住了脸,拿起了之前抄写好的那些诗词转身走进了风雪里。 她从偏殿的侧门出了景和宫,顺著后面的梅林直接去了太液池的方向。 雪越下越大,因为是春季,下的都是一片片的雪粒,夹杂著雾蒙蒙的水汽刮过榕寧的脸颊,生疼。 榕寧的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今天双喜送了消息来,这一次若是把握不住机会,等到那个男人真的將她忘记了,她便是死路一条。 大仇未报,她怎么能去死? 榕寧的绣鞋都被雨水浸湿了,粘腻,冰冷,就像是这该死的天气,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子绝望来。 她本以为可以仰仗著萧泽的宠爱步步为营,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太后这么大的一个变数。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有些机会得好好把握。 太液池上,湖中盪著一叶扁舟。 萧泽难得歇一会儿,正好今日雪景別有一番趣味,陪著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后便来太液池上赏雪喝酒。 李公公今日准备宫里春宴的事情,双喜得了机会近身伺候,他躬身温好了酒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接过酒盏饮下一口,微微一愣。 双喜忙躬身笑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酒里加了一点枸杞。” 萧泽点了点头:“你小子倒是个有心的。” 这些日子他確实累得够呛。 双喜低下头,小心翼翼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个法子还是榕寧告诉他的,一点枸杞便是討巧至极。 李公公固然是皇上的心腹內侍,可到底这些年养尊处优,被那些小太监们捧上了天。 自己被人伺候的时间长了,骄奢淫逸的性子也有了,再服侍別人难免有些疏漏,这就是双喜的机会。 萧泽品著温热的酒,看向外面蒙蒙的雪线,倒是一番別样的景致。 突然他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岸边。 “那是什么?”萧泽眉头一蹙。 双喜忙细细看去,他目力极好,只一眼便惊呼了一声。 第32章 你爱朕? “回皇上,”双喜忙转身行礼道:“奴才瞧著像是有什么东西掛在梅树上。” “过去看看!”萧泽好奇心陡然而起,太液池这一带很是偏僻,一般很少有人来。 他倒是要瞧瞧谁在这里。 靠岸的时候,萧泽这是真真切切地看明白了,梅树的树杈上竟是沾满了各种雪纸抄写的诗词。 萧泽下了船,好奇的抬眸看向这些树杈上掛著的诗词。 待看清楚诗词的內容,他顿时愣在了那里,抬手便扯下来一张。 雪纸的边角上还残留著半朵红色蜡油凝固后的梅。 一边的双喜低声讚嘆道:“当真是有心了,竟是用蜡油凝成梅的形状粘上去的,奴才平生第一次见。” 萧泽抬眸看向远处,呢喃道:“是有心了,这上面可都是朕创作的诗词,你在此处等著。” “是!”双喜忙停下脚步,再看向萧泽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萧泽缓缓走进了林间,远远便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番榕寧正踮起脚尖吃力的將手中的诗稿粘在树杈上。 她的手纤白如玉,诗稿捏在她的指尖更带著几分诗情画意的美。 榕寧低低的祷告声传来,迎著风雪断断续续的。 “求上苍保佑吾皇身体康健,平平安安的!” “求诗仙降福吾皇,让大齐国泰民安,来年风调雨顺,这样吾皇也能开开心心的。” 萧泽愣在了那里,隨即眸色微动,眼眸间难得露出几分真情。 榕寧默念了几句后,想要將诗稿送到最上面的枝杈上,够得有些艰难。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突然身后探过来一只手臂,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將她手里的诗稿接过,粘在了最高的枝杈上。 榕寧像极了受到惊嚇的小兔子,转身躲开几步,惊讶地看向了萧泽。 萧泽看过去,短短几天没见,这个丫头竟是清瘦到了这种地步。 绝色美好的小脸,苍白得像纸一样,在这雨雪交加的薄雾中脆弱得让他心疼。 “別怕,是朕!” 萧泽冲她伸出双臂,笑道:“到朕的身边来。” 萧泽俊朗的脸因为这一抹笑,温柔得能將人溺死。 榕寧这么一瞬间,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她设计的邂逅,很美。 榕寧下意识朝前走了几步,她是真的冷,真想靠近他的怀抱里取暖。 哪怕帝王的温度也只能分她一点点,就这一点,对於榕寧来说也够活著了。 榕寧朝著萧泽走来,萧泽刚將她抱住不想被她挣脱。 榕寧仓皇间挣扎著逃出了萧泽的怀抱。 萧泽急声道:“寧儿?” 榕寧缓缓摇了摇头,笑容有些淒楚,脚下的步子越发向后挪开几步。 她看著萧泽道:“臣妾之前在乡下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春季尤其是雨雪交加的春季会有管诗词的神仙下凡赐福。” “只要將一个人的诗词敬上,磕头跪拜祷告,就会很灵验。” “臣妾如今住在景和宫,是个不祥之人,万万不可沾染了皇上的身子,是臣妾的罪过!” 榕寧说罢转身便想离开,脚下却是踩在了湿泥上,顿时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寧儿,小心!”萧泽抢上一步將她抱住,不想榕寧是真的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榕寧得了双喜的消息后,故意將自己置身於雨雪之中,这才染了风寒,如今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早就是强弩之末。 她赌得便是萧泽內心的一丝怜悯。 萧泽果然慌了神將榕寧打横抱了起来,外面候著的双喜看到萧泽抱著榕寧走出来忙跟了过来。 “皇上,这……” “找最近的房子,准备炭盆,薑汤,还有沐浴用的东西。” 双喜忙道:“皇上,这里距离最近的房子恰好有一个地方,就是湖心岛上的兰亭,里面还有早些年修好的地热汤池。” 萧泽再不废话抱著榕寧上了船,双喜拼尽全力划船靠在了湖心岛上。 岛上的兰亭还是先帝爷在位时修建的,里面的宫人都是一些宫里头的老人了。 此番看著年轻的帝王抱著一个女子进来,具是心智肚明,一个个忙碌了起来。 榕寧这一觉睡得很沉,梦魘中李公公那张噁心的脸无限的放大,手中的匕首狠狠刺进她的嘴巴里,搅动著血肉横飞。 “啊!”榕寧惊恐的喊了出来,却是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榕寧大口大口喘著气,她知道这个噩梦会一直跟著她,直到她杀了那个魔鬼为止。 “寧儿!”萧泽温厚的声音袭来。 榕寧对上了萧泽关切的眼眸,她陡然想起来什么忙要推开萧泽。 “皇上切不可如此!臣妾是住在景和宫里的,臣妾……” “別动!” 萧泽心疼的紧紧抱住她低声笑道:“朕知道你怕什么,不就是蛇缠腰吗?” “朕有真龙护体还怕那个东西做什么?” “况且朕已经问过张太医,温贵妃身上的病根除了,和你更是没什么关係了。” 榕寧直瞪瞪看著萧泽,眼底的泪一点点晕了出来,委屈的模样让萧泽看著一阵阵心疼。 他確实对景和宫有顾虑,可此番早已经被这个傻丫头的神情冲淡了原有的一点不適感。 榕寧带著哭腔看著萧泽:“皇上当真不计较这些?” 萧泽笑著揉了揉她鬆软的髮丝,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足以证明一切。 榕寧重重扑进了萧泽的怀中,大哭了出来。 此时不说话,就是最好的解释。 萧泽心疼的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將她整个人箍进了怀中。 榕寧闷声闷气道:“皇上放开臣妾,臣妾染了风寒別过给皇上,臣妾什么都不求只求皇上好好儿的。” “臣妾晓的自己没有雄厚的家世能辅佐皇上,也不如萧姐姐那般有父兄从军替皇上分忧,更比不上温姐姐的柔情似水。” “臣妾很普通,只能拼了命的爱著皇上,皇上你一定要好好的。” 爱这个字刚从榕寧嘴里说出来,萧泽身子微微一颤,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后宫三千佳丽,唯独她对他不是敬而是爱。 爱这个字眼儿,实在是陌生啊! 陌生到只在他的记忆中出现过,眼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的那张脸,一点点重合,直接击中了他的心臟。 “你爱朕?朕荣幸之至!” 萧泽声音发紧,俯身吻上了榕寧淡色的唇。 第33章 偷偷的来 夜色来临,漫天的雨雪也停了下来。 萧泽轻轻把玩著榕寧的头髮,有些意犹未尽的繾綣。 “明日搬回听雪轩吧,朕每日里都念著你做的冬芥饼的香味。” “皇上!”榕寧脸色微变,翻身下了床榻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愣了一下,忙探出手臂想要將她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凉!” 榕寧却规规矩矩磕头行礼,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些整肃。 “臣妾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 萧泽探出去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不明白好端端的,这个丫头怎么会说这些? 此时瞧著她微微发白的脸,显然是真的害怕了。 榕寧磕了一个头,声音轻颤:“臣妾今日来湖边替皇上祈福已然是万分的幸运,能得皇上垂怜更是臣妾三生有幸。” 榕寧神情间掠过一抹犹豫,恳求道:“臣妾求皇上不要將今日之事说出去,臣妾……臣妾害怕……臣妾更不能搬离景和宫。”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榕寧说罢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泽眸色沉了下来,顿时想到了什么。 他哪里不清楚让榕寧从距离他最近的听雪轩搬出来,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今日他与榕寧在这湖心岛的兰亭欢好,说得好听点叫情难自已,说不好听传到太后那里,便是寧嬪不守妇道白日宣淫。 他凝神看向了地上跪著的女子,单薄的身子微微发颤,显然是怕极了的。 萧泽登时想起来那个梦中的女子,也是不被母后喜爱,诚惶诚恐的样子。 萧泽顿时心头一股子无名火烧了起来,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像极了卿卿的女子,当年他护不住卿卿,今日他可是天下的主子,区区一个心爱的女子如果都护不住得话,他这个皇帝便不必再当了。 “起来!”萧泽起身將榕寧扶了起来,“有朕在,你不必惧怕任何人。” 榕寧轻轻靠在了萧泽的怀中缓缓道:“皇上,臣妾不是自个儿怕,臣妾是怕皇上您左右为难。” “皇上不仅仅是臣妾的爱人,更是太后娘娘的儿子,是天下的君王,臣妾不能任性,只要能这么远远的看著您,想著您,念著您,便是臣妾的福分了。” 萧泽心头微动,紧紧抱著榕寧的肩头,看向她的视线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他低头吻了吻榕寧的发心:“等开春,母后去盘龙寺礼佛,朕便为你升一升位分,单独辟出宫殿给你住。” 榕寧没想到萧泽动了真情,竟是待她如此好。 她没有生儿育女,也没有显赫的家世,再升位分当真是真的宠她了。 榕寧低下头,紧紧贴著他宽厚的胸膛,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声,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跃然而出。 她爱得不是他,是他手中的皇权啊! 对不住了,皇上。 若是大仇得报,她会尝试爱一个人。 “皇上,臣妾离开景和宫有些时候了,该回去了,不然……” 榕寧將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萧泽眉头一蹙:“怎么?温贵妃还敢苛责你吗?” 榕寧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温姐姐待臣妾极好。” 萧泽动了动唇没有问下去,嘆了口气將她鬢边的髮丝別在她的耳后:“你呀,性子委实有些软糯了,以后有朕在断不能让別人欺负了你去。” “是,皇上,”榕寧抬起手臂圈住了萧泽的脖子,亲昵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心安了!” 萧泽笑著点了点榕寧的鼻子,对於这个陡然闯进他生活里的姑娘,他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不多时几个宫人进来帮榕寧更衣洗漱,整理好后,榕寧又陪著萧泽用了膳。 “双喜!送寧嬪回景和宫!” “是!”双喜满眼的喜色,侧身请榕寧跟著他离开。 榕寧拜別了萧泽刚转身走出几步,身后的萧泽突然喊住她笑道:“你喜欢朕的诗?” 榕寧一愣转身看向了对面站在廊下的男人,偏偏那么一站宛若清风朗月一般。 她背负著血海深仇,偏生他就是那个避不开的筏子。 榕寧吸了口气笑道:“臣妾能復诵皇上写过的所有的诗词,皇上的词风大气磅礴,与臣妾来说有朗朗正气,倒是可以避邪。” 萧泽顿时愣了一下,隨后大笑了出来。 “辟邪!哈哈哈……朕的诗词能让爱妃辟邪也算有点用处。” 萧泽上前一步,竟是有些不舍,抬起手掐住榕寧的下巴,凝神看向了她。 榕寧心头渐渐镇定,萧泽让她点评诗词,她可点评不出来。 萧泽精通诗词歌赋可不是隨意能糊弄的,她曾经也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进宫前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能读书? 若是强行点评,反而会弄巧成拙,还不如另闢蹊径。 淳朴有淳朴之人的说法,她在萧泽心底就是那个纯粹,可爱,酷似他生死恋人的姑娘。 只有这样,他才会记得她。 君王记得,她就能好好活。 萧泽看著榕寧的眼底多了几分情愫,俯身凑到榕寧耳边低声道:“明日还来这里,朕亲自教你写诗?” 榕寧心头一动,果真偷偷摸摸的这个感觉,即便是君王也很上癮。 这偷来的男欢女爱,自是带著几分不一样的刺激。 榕寧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也踮起脚尖凑到萧泽的耳边。 她温润的唇擦著萧泽的耳廓小心翼翼道:“那……臣妾偷偷的来?” 萧泽看向她清亮的眼眸,心头竟是痒痒的,想將这个小东西狠狠揉进他的血肉里。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低声耳语道:“朕也偷偷的来。” 榕寧在萧泽的脸颊上大胆的亲了一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她的身形都瞧著雀跃了起来,萧泽一直看著她登了船才恋恋不捨的折返回去。 上了船,榕寧脸上的小儿女情態瞬间不见,眼神渐渐冷冽了下来,看著太液池湖面上的浩渺烟霞。 双喜不知为何竟是对这个以宫女之身短短月余爬到嬪位的女子,生出了几分敬畏。 许久榕寧低声道:“多谢双喜公公,以后本宫定当厚报!” 双喜忙跪下道:“娘娘抬举咱家了,咱家能伺候娘娘是咱家的福气。” 榕寧点了点头:“咱们都会有福气的。” 榕寧同双喜在景和宫不远处的梅林分开,她从景和宫侧门走了进去,刚进去便撞上了温清身边的绿蕊站在门口处。 绿蕊身边站著的居然是锦绣,还有脸上带著伤的兰蕊。 绿蕊看著榕寧进来,敷衍的行了礼,隨即扬起下巴看向了榕寧:“贵妃娘娘请寧嬪娘娘回来后,去正殿一趟。” 榕寧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兰蕊,她脸上的伤一看就是被人掌摑后的印记,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兰蕊克制住了眼底的委屈回稟道:“回主子的话,主子凭弔诗仙离开后,奴婢与锦绣起了些衝突,贵妃娘娘作主,对奴婢以示惩罚,是奴婢的错。” 榕寧眸色一闪,猜也猜到了的。 锦绣如今不安分,跑正殿跑得勤快了些,便是温氏想要利用锦绣监视她。 不用说刚才兰蕊绊住锦绣,必然被锦绣磋磨了。 她缓缓抬眸看向了一边站著的锦绣,一步步朝她走去。 第34章 掌摑回去 锦绣看向榕寧,表情颇有些不自在,可到底还是觉得榕寧是个窝囊废。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般浪费了。 若她长了邵阳郡主的那张脸,此番定是荣华富贵加身,何苦被困在景和宫失宠? 她不能坐以待毙,反正榕寧连太后娘娘都容不下她了,以后必然是失宠落破的命。 温贵妃的爹爹好歹是大齐的封疆大吏,她抱哪根大腿,她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想到此倒是也不避讳什么了,她反正是瞧著榕寧就是个宫女的命,甚至已经得罪了萧贵妃,说不定没过几天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一定能留下来。 锦绣暗道何不乘著这个机会在温贵妃那边立下投名状,到时候也好给自己谋一个前程。 锦绣看向榕寧福了福道:“回主子的话,兰蕊委实过分了些,奴婢也是关心主子,这么大的雨雪担心主子受凉便准备了汤婆子想给主子送去,哪曾想兰蕊一点也不关心主子的安危,竟是拦著奴婢……” 啪! 榕寧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锦绣的脸上,將她后面告状的话尽数扇了回去,不留丝毫的余地。 锦绣的半边脸顿时肿胀了起来,她捂著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榕寧,不晓得她竟是直接动手。 “本宫离开景和宫,去哪儿,做什么,需要同你一个奴才报备不成?你好大的狗胆子!也敢逼问本宫身边的大宫女?” “呵!莫说是本宫身边的兰蕊骂你,便是打你你也得受著!兰蕊,掌嘴!” 兰蕊抬眸看向榕寧,眼底掠过一抹感动。 主子替她出头了,她若是再畏首畏尾,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倒是让主子无法自处了。 她深吸了口气,走到了锦绣面前狠狠掌摑了下去。 “贱人!你敢打我?”锦绣推开了兰蕊。 “按住她!给本宫打!”榕寧坐在廊下小成子搬出来的椅子上。 小成子只觉得心头的一口鬱气发作了出来,方才锦绣吃里爬外和兰蕊起了衝突,直接被温贵妃罚了。 如今主子终於还回来了,他带著两个嬤嬤上前一步压住了锦绣。 兰蕊哪里给她挣扎的机会,再不惜力,左右开弓扇了下去,锦绣一张如的脸肿得都没个人样儿了。 一边的绿蕊忙要上前,榕寧端著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冷冷看著她道:“本宫虽然住在景和宫的偏殿,可毕竟在皇上面前开过脸,今日倒是瞧瞧几个奴婢如何欺到本宫的头上来。” 绿蕊顿时停下了脚步,榕寧虽然如今被陈太后不喜,可皇上还是喜欢的啊! 万一真的得罪彻底了,以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榕寧冷冷看向趴在地上,捂著脸大哭不止的锦绣道:“想要去正屋,便自个儿巴著去便是了,本宫不拦著你。” “若是留在本宫的身边,再出什么么蛾子,本宫性子也不是个好的。从今日起,你便留在外面服侍吧,不必进暖阁来了。” 锦绣顿了顿神还是慌慌张张爬到了榕寧的脚下哭道:“主子,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 “奴婢以后一定和兰蕊姐姐好好相处,还求主子饶了奴婢这一遭吧!” 锦绣如今好不容易巴结上温贵妃这条大腿,温贵妃留著她在榕寧这边还有用处,此番若是直接搬到温贵妃那边,自己的前途也就完了。 她还不能翻脸,只得跪在榕寧面前求饶。 榕寧冷笑了一声再不理她,起身朝著正殿走去。 锦绣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比刚才她抽兰蕊的脸可是严重多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眼底满是怨毒之色。 榕寧你等著,我一定要將今日所受屈辱尽数还给你这个贱人。 榕寧缓缓走进了正殿,绕过屏风冲坐在正位上的温贵妃躬身福了福,隨即直起身看向温贵妃:“贵妃娘娘请嬪妾来不知所为何事?” 温贵妃审视的看著榕寧,这个贱人整整一天去了哪里? 此番瞧著她沉稳有度的神情,貌似也看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跡。 “妹妹好大的威风啊,整整一天不见,刚回来便是要立威吗?” 榕寧轻笑了一声:“偏殿里的丫鬟们生了嫌隙,让温姐姐见笑了,几个奴婢罢了。” 温清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高声斥责道:“榕寧,你整整一天去了哪里?莫非又触犯了什么宫规?” 榕寧这一遭去太液池边邂逅萧泽,不晓得精心设计了多久。 她怎么可能轻易就和温清摊牌,只是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温姐姐不必担心嬪妾,嬪妾既然进了这座宫城,一旦出不去,便是再也不会出去了。” “诺大的大齐后宫,嬪妾又能去哪儿,也就是赏景宣怀罢了。” 榕寧淡淡笑道:“温姐姐,若是嬪妾没记错得话,宫里头的规矩是一宫的主位负责照顾宫所里的其他嬪妃,可没说要限制嬪妾的自由啊!” 温贵妃死死抓著椅子上雕的扶手,定定看著面前这个女人,心底竟是没有来由的多了几分恐慌。 她到底在干什么? 温清眼眸微挑冷冷看著榕寧:“榕寧,你被太后娘娘厌恶是你的命,不管你怎么补救都会惨死,本宫等著这一天!” 温清现在也不敢太过处置这个女人,如今榕寧刚被太后弄到景和宫,她再闹出动静就不好看了。 她打算冷处理这个女人,到时候等皇上对她的新鲜劲儿过了,她就得被太后赐死。 可现在榕寧说话还是这么囂张跋扈,温清反而谨慎了起来。 她没有太多的机会对付她了,每一次失败,意味著对眼前这个贱婢的掌控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温清缓缓道:“本宫这一次春宴必会拿回所有的,你便好好守在宫里头,慢慢失宠烂掉吧!” 榕寧暗自好笑,看来这一次春宴温清准备好了爭宠的手段。 温清冲榕寧厌恶的摆了摆手,榕寧退后回到了偏殿。 “小成子,你现在去外面捡点儿可烧的树枝来。” 小成子忙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偏殿,刚走出没几步便撞上了双喜。 “喜公公!奴才给您请安!”小成子忙躬身给双喜行礼。 能在御书房陪著皇上的都是厉害太监。 小成子没想到双喜居然站在院子外面偷听,此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双喜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树枝:“怎么?寧嬪娘娘过得不好?” 第35章 不喜欢寧嬪? 双喜回到养心殿,萧泽坐在龙案边翻看內阁送进来的摺子,李公公陪在一边小心翼翼磨墨。 他按照萧泽的吩咐给几位阁老们传去圣上的口諭,刚回到养心殿復命,便殷勤地伺候在左右。 萧泽看到双喜回来,抬眸要询问似乎想起什么,看著李公公淡淡道:“你退下吧!” 李公公顿时愣了神,忙躬身应了一声退出了养心殿。 路过双喜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从什么时候皇上与双喜说话竟是要避开他的,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些日子双喜这个狗奴才大有踩著他的脑袋向上爬的意思,看来他还是对下面的这些狗崽子太仁慈了些。 双喜也瞧见了李公公看他的眼神,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可大家都是宫里头討生活的,谁不想爬得更高一些? 李公公退出养心殿,萧泽这才开口问道:“送寧嬪娘娘回景和宫,可有人瞧见你?” 双喜哪里能让人瞧见他送景和宫的寧嬪娘娘回来,他可是皇帝身边伺候的人,此番若是露出什么风儿,被坤寧宫的太后娘娘知晓了,又少不得雷霆风霜。 皇上的意思很明显,不就是暗戳戳的送寧嬪娘娘回来,到时候等太后离开宫城去盘龙寺礼佛的时候,便什么都不必要顾及了。 许是皇上也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派他去瞧瞧景和宫的情形。 他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送娘娘进了景和宫的侧门,也没有惊动什么人。” 萧泽脸色舒缓了几分,问道:“景和宫情形如何?” 双喜定了定神,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萧泽脸色一沉:“说!” 双喜忙跪在了地上,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回皇上,奴才在景和宫外见到了寧嬪娘娘身边的小成子。” “小成子说,这些日子温贵妃娘娘寒症发作,內务府供给景和宫的银霜碳尽数搬到主殿供贵妃娘娘使用,寧嬪娘娘的偏殿只能捡拾树枝生火取暖。” “什么?”萧泽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起身便朝著养心殿门口走去。 双喜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景和宫这些日子颇多是非,若是闹得沸沸扬扬……” 萧泽顿时停下了脚步,胸口起伏不平,眸色一阵阵发冷。 萧泽咬著牙道:“温氏哪里是得了寒症,怕是心病吧?” “朕一而再再而三容让她,她便是这般心思歹毒,屡教不改?朕宫里头的妃子,竟是连取暖的碳都没有,还得去外面捡树枝生火,便是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也不会过得这般艰难!” “怪不得寧儿瞧著朕,倒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隱,她也是太良善了,竟是被欺负至此也不愿意同朕说!” 想到此萧泽竟是对榕寧也多了几分怨言,他可是她的天地夫君,她受了委屈居然不与他说,到底有没有將他当作是依靠? 萧泽深吸了口气,朝著养心殿门口走去:“摆驾景和宫!” 双喜忙起身跟在萧泽身后,不想还未走出养心殿,李公公便带著一个坤寧宫的嬤嬤疾步走了进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嬤嬤脸色惊慌磕头道:“皇上!太后娘娘心症又犯了。” “什么?”萧泽登时愣在那里。 嬤嬤急声道:“这些日子太后娘娘一直睡不好,总是夜半被梦魘惊醒,早上便说头疼,用了半盏牛乳便晕了过去。” “速速传太医!”萧泽慌了神,转身朝著坤寧宫的方向赶去,却想起来什么,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一边的双喜早已经猜到什么。 皇上是心疼寧嬪娘娘挨冻,如今又不敢明著去景和宫,毕竟寧嬪娘娘是被太后打压才回到景和宫的。 此番太后这边急著,寧嬪那边也急啊! 双喜忙凑到萧泽身边低声道:“皇上,奴才一会儿去內务府走一遭。” 萧泽顿时脸色缓和了几分,让双喜敲打敲打內务府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萧泽转身带著李公公去了坤寧宫,张太医刚从里面提著药箱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冲萧泽磕头行礼。 “太后怎样?” 张太医磕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已经给太后娘娘把过脉了,是太后娘娘夜里睡眠不好,气血虚弱,臣已经准备了补血益气和安眠的药。” “只要休息好,太后娘娘的凤体无碍。” 萧泽鬆了口气冷冷道:“安眠?太后娘娘为何会夜晚频频陷入梦魘,就没什么好的办法吗?” 张太医慌得脸色发白,忙磕头道:“皇上息怒,臣已经开了助眠的方子……” “是皇帝来了吗?就別为难一个太医了,是哀家自己睡不著罢了。” 暖阁里传来陈太后的声音,萧泽转身走进了暖阁。 张太医顿时鬆了口气,缓缓起身被坤寧宫的宫女送了出来。 他暗自摇了摇头,太后这些日子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劳心劳神失眠,加上年老的缘故便会出现梦魘这种症状。 他在这宫里头也浸淫了这么多年,宫里头的主子们哪个没有点什么心病呢? 心病还需心药医治,他的那些方子都不一定管用。 暖阁里萧泽接过大宫女迦南递过来的药碗,亲自给太后餵药。 陈太后用了药后,脸色缓和了几分,看著萧泽笑道:“你是皇帝,前朝那么多事情需要你处置,不必来看哀家,哀家好得很。” 萧泽忙笑道:“母后说哪里话,儿臣孝敬母后天经地义的事,前朝也好后宫也罢哪里大得过孝道二字,母后好好养著。” 陈太后表情欣慰了许多,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倒也是孝顺得很。 萧泽看著陈太后问道:“母后,儿臣听说母后夜不能眠,不晓得母后是为了什么思虑,儿臣定当替母后分忧。” 陈太后表情一怔,眼底的慌乱藏了起来,笑道:“年岁大了,难免睡眠不好,皇上且放心,哀家没什么大碍。” 萧泽鬆了口气,陡然想起来那个说爱他的女人,突然生出几分试探。 “母后,儿臣……” 陈太后笑道:“皇帝有什么但说无妨,哀家是你的母后,咱们母子知无不言。” 萧泽缓了缓神色道:“母后是不是不喜欢寧嬪?” 陈太后顿时脸色冷了下来。 第36章 春祭 陈太后不想萧泽会问出这个来,眼底掠过一抹暗芒,隨后笑道:“皇帝为何如此一说,寧嬪也好,你的温贵妃也罢,都是你自己的后宫,哀家老了,很多事情也不愿意再管了。” 萧泽顿时一颗心狠狠揪扯锐痛,他其实早就看出来太后不喜寧儿,主要是寧儿长了一张和卿卿相似的脸。 想起卿卿,他对太后不能不说是怨懟的,如果当初不是太后执意拆散他们,他们也不会经歷了那么多的蹉跎。 想到此,萧泽的心思寡淡了几分。 是,太后说得对,如今他才是真龙天子,他喜欢谁,不喜欢谁,由不得別人作主。 “母后好生歇著,儿臣告退!”萧泽起身走出了坤寧宫。 一时间坤寧宫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安神香的味道散在四处,让人反而觉得有些烦躁。 陈太后仰靠在迎枕上,死死盯著渐渐走出坤寧宫的那一抹挺拔的背影。 她冷冷笑道:“果真不是亲生的,没有血缘关係到底是不成的。” 一边服侍的迦南顿时嚇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传出去。 她忙笑著端著一罐蜜饯送到了陈太后面前道:“太后娘娘刚服了药,还是先用蜜饯压一压。” 陈太后捏起一颗蜜饯含进了嘴里,压住了心底的苦涩,声音微微发紧低声呢喃:“迦南,哀家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若不是哀家狠心,那邵阳郡主也不会……” “太后娘娘!”迦南脸上表情惶恐,半跪在陈太后面前低声道:“当年的事,娘娘就忘了吧,如今皇上与娘娘您是母子情深,万不可再生出什么嫌隙来。” 陈太后靠在了枕头上缓缓闭了闭眼:“哀家不喜欢寧嬪那个女人,那张脸……那张脸让哀家瞧著不舒服。” 阿嚏! 榕寧狠狠打了个喷嚏,一边的兰蕊慌了神又拿起了一件灰鼠皮大氅披在了榕寧的肩头。 “主子小心著凉!” 榕寧紧了紧披风看向了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景和宫也到了掌灯时分。 为何双喜那边还没有消息?难不成今夜註定还得再挨冻下去,她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 不,她如今不能生病,至少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病。 突然景和宫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內务府的总管亲自带著人抬著东西进了榕寧的偏殿。 何总管此番看向榕寧的表情都有些诚惶诚恐,跪下给榕寧磕头道:“奴才给寧嬪娘娘请安,奴才特送银霜碳来您这里,还有这个……” 何总管又拿出来一只盒子规规矩矩捧到榕寧的面前,竟是满满一盒子南珠。 他躬身笑道:“这些珠子送娘娘,娘娘妆点著什么物件儿玩儿。” 兰蕊他们顿时看呆了去,內务府总管的权柄很大,一般不会这么轻易討好后宫的嬪妃,除非是宠冠后宫之人。 此番在自家主子最落破的时候,內务府总管居然亲自来送东西,还夹带自己的私货也一併奉上討好。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这为的是哪般? 榕寧命兰蕊准备赏银,赏了下去。 何总管也不敢多话谢恩后,疾步转身走了出去。 何总管的动静闹得有些大,直接惊动了温清。 温清命红綃和绿蕊堵住了何总管的去路,她是抹不开面子,身为贵妃总不能和一个內务府的奴才计较。 可现在內务府在干什么? 之前对景和宫还冷眼相看,如今竟是亲自送东西过来。 温清已经领教了榕寧的手段,今晚唱的又是哪一出? 绿蕊的声音有些尖锐:“何总管留步,贵妃娘娘是景和宫主位,既是送东西过来怎么能先送到偏殿去?理应搬到主殿才合规矩啊!” 何总管心头暗恨,冷冷看著绿蕊,又扫了一眼主殿的方向。 要不是温氏这个遭了瘟的臭婆娘,將內务府给景和宫的银霜碳全部据为己有,如今皇上身边的喜公公过问,那不就是皇上过问吗? 温贵妃这一处强占银霜碳的举动,皇上还以为是內务府剋扣太狠,他差点儿连脑袋都搬家了,此番竟然敢质问他? 可是双喜公公说的又很隱晦,景和宫的事得他调整好,还必须让寧嬪过得舒心,还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牵扯皇帝。 何总管咬著牙冷笑道:“內务府供给景和宫银霜碳每日都有定量,早就给过你们景和宫主位了,今晚的银霜碳便是咱家自个儿孝敬寧嬪娘娘的。” “为什么?”绿蕊终於绷不住了。 何总管冷冷笑道:“奴才与寧嬪娘娘投缘,便是送些礼物罢了。” 何总管再不愿意多说,转身甩袖离开。 暖阁里兰蕊早就將何总管送过来的银霜碳点著了,隨后將炭盆推到榕寧的面前。 榕寧拉著兰蕊和小成子一起烤火,听著外面的爭论声,不禁低声笑了出来。 榕寧笑道:“这位何总管也是个妙人呢!” 不多时便传来绿蕊的骂声:“得意什么?谁知道又勾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便是以为仰仗著一个內务府的总管就能翻了天去,实在是可笑。” “等春宴回来,我家主子得了盛宠,有你们的好看!” “主子,奴婢去撕烂她嘴!”兰蕊气道。 榕寧將她拦下淡淡笑道:“理会那些做什么,自己该做什么就做出来罢了,荣华富贵也不过是一场虚妄。” 绿蕊的叫骂声响彻云霄,好一会儿被温氏喊了进去,自然少不得又一通发火。 三天后,榕寧拖著疲惫至极的身体走出了偏殿。 这几日她偷偷摸摸面见萧泽,萧泽像是那开荤不久的毛头小子,对榕寧简直是死命的疼宠。 今天是皇上下詔去乡野进行春耕农作的时间,温贵妃还需要陪著其他的宫里头有头有脸的宫嬪,一起跟隨帝后来到郊外乡下住够三天,祈福仪式后就能回宫。 虽然这一次行程住宿吃穿用度都很简陋,但很受贵族的喜欢,能体验別样的风俗人情。 毕竟是一场祭祀上的大事,不是所有宫嬪都能参加,也只有几个皇上身边服侍的宠妃参与。 为了表示重视,皇帝的圣諭会下到各个宫里,到时候总管太监登记在册,用步輦將各宫主位娘娘接到东司马门外,一起隨著帝后的队伍出行。 这一次春祭便是太后娘娘也很看重,也要一起去的。 温清早早起来盛装打扮,穿金戴银,侯在景和宫门口等著皇上的圣旨。 榕寧却穿了一件秋水长裙,外面罩著一层碧色纱衣,简简单单用一支羊脂玉簪子將头髮綰起来,此番陪在温清身后一起候著。 温清扬起下巴,看向身后的榕寧冷笑了一声淡淡道:“本宫若是你就找个狗洞钻出去,还算有些骨气,偏生也来这里候著,春祭关你一个贱婢什么事?” 榕寧淡笑不语,温清刚要再嘲讽几句,不想双喜已经带著圣旨赶了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景和宫寧嬪娘娘隨行春祭,钦此!” “什么?”温清顿时脸色惨白,一把抓住双喜,“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37章 亡国之君 温清有些失態,一把拽住双喜的袖子,因为太过用力差点儿撕烂了。 “为什么不是本宫?为什么?” “本宫才是景和宫的主位!不是说只有各宫的主位娘娘才能参加的吗?” 双喜將袖子从温清的手指间扯了出来,脸色沉了一沉,躬身行礼道:“贵妃娘娘慎言!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的意思?”温情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踉蹌著退后。 她差点儿摔倒,被身后的红綃和绿蕊堪堪扶住。 “皇上的意思?”温清脸色惨白,到底是萧泽厌弃了她。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温清猛然抬眸看向了榕寧,点著她的鼻子狠狠骂了出来。 “榕寧!你这个贱婢!是不是你?一定是你又在皇上跟前嚼舌根子!” 双喜冷冷道:“贵妃娘娘谨言慎行,咱家现在是在传旨,若是贵妃娘娘再闹下去,皇上怪罪下来……” 他看向了红綃和绿蕊:“还不快扶贵妃娘娘回去休息,皇上口諭温贵妃有病得好好养著才行。” 红綃和绿蕊也被温清抗旨的行为嚇呆了,再要是这么闹下去,怕是她们身边服侍的这些人都得遭殃。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绿蕊说著和红綃一起拽著温清的胳膊朝著正殿的暖阁走去。 温清早已经乱了心神,萧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景和宫了,自从她得了蛇缠腰的病后,更是避而远之。 好在榕寧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惹了太后娘娘不高兴,也一起打压回了景和宫。如今春祭是她唯一復宠的机会了,都是被打压回景和宫的人,她可是堂堂贵妃一宫主位啊,为何萧泽选的还是榕寧,为何啊! 她早已经气疯了,抬起手狠狠抽在了红綃的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都是没用的东西!” 温清一如往常將自己的无能怪在了下人的身上。 这一巴掌狠狠抽在了红綃的脸上,她早上精心准备的镶嵌珍珠的护甲狠狠刮过红綃的脸颊,划开一道血痕。 一边的绿蕊嚇得偏过脸,生怕也被掌摑。 红綃扶著温清胳膊的手登时鬆开,一点点攥成了拳。 温清喘著气倒在了软榻上,红綃和绿蕊跪在了她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红綃低著头,眼底藏了无边的恨意。 温清扶著胸口,华丽贵重的发冠也被她扯下来丟在了一边。 她此番头髮散乱,死死盯著景和宫的大门咬著牙道:“榕寧!你这个贱婢!本宫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 景和宫门口,双喜看著榕寧笑道:“寧嬪娘娘接旨吧?” 榕寧忙跪了下来,磕头接旨,隨即带著兰蕊跟在了双喜的身后,离开了景和宫。 兰蕊满脸的欣喜,主子终於走出了景和宫,终於走出来了。 不多时其他宫的宫嬪也都一起来到了东司马门外的广场上。 除了皇后盛装出行外,其他的宫嬪都是装扮得各有千秋。 春祭也好,出游也罢,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故而大家的情绪都很好,簇拥著陈太后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陈太后今天的兴致不错,这两天大概是服用了张太医安神助眠的方子,能睡得著了,脸上的气色也上来了。 她妆容端庄华贵,固然年岁带走了她年轻时的娇美,却是沉淀后的雍容平和。 王皇后身著正宫红绣金凤氅裙,头上的冠冕华丽繁复到极点,只是衬托著她病態苍白的脸,却有些不合適的滑稽。 最艷丽的要数启祥宫的萧贵妃,紫色裙子,外面罩著绣金粉晕染的外衫,头上簪著七尾凤釵,每一条凤尾上都镶嵌著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石,在眼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双喜带著榕寧走过来的时候,欢声笑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诧万分地看向了榕寧。 即便是一向淡定从容的梅妃,都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能待在这里的女人,最起码都是妃位的品级了,要知道春祭可是很严肃的场合,虽然大家都没有太严肃,齐刷刷盼著皇上能带她们游春赏玩。 结果寧嬪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尤其还是太后亲自將她打压了后,皇上竟然还让她隨侍在身侧,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將皇上迷到了此种地步。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榕寧,榕寧便是躬身站在那里,都觉得四周阵阵翻腾而起的杀意。 她一个宫女出身,何德何能与她们比肩? 榕寧低垂著的眉眼间含著一抹嘲讽,她是宫女又如何? 从她爬上萧泽龙床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所有人都瞧不起她,那她就一步步走到她们能瞧得起她的地方,给她们看。 榕寧定了定神缓步走到了陈太后和王皇后面前,规规矩矩跪了下来行礼。 “嬪妾给母后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榕寧说罢缓缓趴在了地上,姿態放得很低,低到让陈太后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皇后眸色一闪,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身边气红了脸的萧贵妃,隨即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体。 陈太后定定看著面前的榕寧,她避之像避开一场梦魘的脸,就这么活脱脱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陈太后枯瘦的手指一点点扣紧了椅子的扶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好啊!好一个痴情的皇帝,这是明晃晃与她对著干呢。 眼前的这个女子不足惜,可景丰帝这么做多多少少不给她这个母后面子了。 人人都知道榕寧不被她喜欢,甚至还將她弄回景和宫的僻静地儿,如今一道圣旨將榕寧弄到了她的面前,这是在噁心谁呢? 萧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冷冷笑道:“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竟是將皇上迷到此种地步?” “你又不是景和宫主位,何德何能?” “哦?爱妃这是质疑朕的德行吗?”萧泽清冷的声音传来,隨即带著李公公缓缓走了过来。 “皇上?”萧贵妃顿时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萧泽居然亲自来这里,还以为像往常一样,在宫城门口迎接皇上。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视线冷冷扫过萧贵妃的脸,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板著脸的陈太后。 萧泽冷冷盯著萧贵妃的脸:“爱妃说寧嬪是祸国妖妃,那朕岂不是亡国之君?” 萧泽话音刚落,所有人顿时脸色剧变,纷纷跪了下来,便是陈太后也神色一变,缓缓站起。 第38章 寻常夫妻 景丰帝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便是一向囂张跋扈的萧贵妃都怕得要死,噗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 她脸色惊慌失措连连摇头道:“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皇上!臣妾真的……” 一边的王皇后淡淡道:“萧贵妃需谨言慎行,你是大齐贵妃,你的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你的兄长是柱国大將军,你更得处处有容人之心才是,切不可胡言乱语。” 王皇后的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激起了萧泽的恼意。 他此番看向萧贵妃的凤眸缓缓眯了起来,萧贵妃被萧泽的视线瞧得不禁瑟缩了一下。 她紧紧抿著唇,眼底的泪瞬间晕染而出,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男人。 当初她还未出阁的时候,萧泽彼时尚且是个閒散王爷,他每次来家里做客,她都偷偷的瞧他。 暗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风流的男子? 可后来端王喜欢上了当初的大將军王白將军的女儿邵阳郡主,她可是伤心了许久。 当初大將军王白亦崎是大齐第一战神,地位远高於她的父兄,他的女儿白卿卿刚出生就被先帝封为邵阳郡主,封地千里,食邑三千户。 那个女子从一出生就金尊玉贵,甚至都是太子妃的人选,可偏偏喜欢上了势力远在太子之下的端王。 后来机缘巧合下,端王的心尖子居然病死了,她也进宫做了萧泽的贵妃。 他当初也曾经握著她的手说喜欢她,如今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对她如此无情。 就因为这个女人长了一张酷似白卿卿的脸吗? 萧贵妃匍匐在地,身体微微发抖。 王皇后这几句话,更是將她放在了火上烤。 萧泽冷冷笑道:“萧贵妃果然好大的脾气啊!” 陈太后突然嘆了口气道:“皇上切莫生气,最近国事繁忙,西北边地纷扰不断,还是要注意休息,切莫肝火旺盛!迦南,给皇上端白菊茶,败败火!” 陈太后重重说出西北边地几个字儿,顿时让萧泽心头一震。 现在萧正道父子兵权在手,功高盖主,他不能不防。 如今若是处置了萧贵妃,激怒了萧家父子,他吃不了兜著走。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打消了心头藏著的那个念头,看向萧贵妃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平和。 陈太后冷冷看向地上跪著的榕寧,眼神里掠过一抹厌烦道:“固然萧贵妃说话没个把门儿的,可毕竟春祭大事,隨行的都是一宫主位,寧嬪到底位分不高。” 萧泽淡淡道:“母后说得是,儿臣还是考虑不周,只不过景和宫的温贵妃刚大病初癒若是再车马劳顿怕是会旧疾復发。” 他顿了顿话头道:“若母后嫌弃寧嬪位分低微,儿臣倒是可以给她升一升。” 萧泽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心头嫉妒万分。 这算什么? 如今大齐后宫只有两个贵妃,一个梅妃,其他都是嬪妾。 萧贵妃那是因为人家家世过硬,温贵妃是因为早些年怀了孩子,可惜那个孩子是个死胎,温贵妃的位子是因那个孩子封赏的。 梅妃生下了福卿公主,如今后宫唯一的孩子,这才封妃。 这个榕寧算怎么回事?就因为她会爬龙床,才步步高升吗?那既如此,何不找个妓子来后宫噁心她们? 所有人脸色都阴沉了下来,陈太后更是眼底掠过一抹恼怒,她隨后吸了口气妥协了。 今日瞧著皇帝的意思是春祭非要带著榕寧了。 王皇后小心翼翼看了萧泽一眼,暗自苦笑。 皇上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像个和母亲发脾气闹彆扭的男孩。 如今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不能不出面了。 今日绝不能让皇上封榕寧为妃,一个寧嬪她尚且能掌控在掌心,一个妃子可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王皇后起身小心翼翼挽著萧泽的手臂劝道:“皇上,今日春祭切不可在此生这般閒气,耽误了春祭的时辰,寧嬪可真就成了祸国的妖妃了。” “寧嬪深得皇上喜欢,若是他日再生个皇子公主到时候封妃也来得及。萧贵妃妹妹一向心直口快,皇上切莫怪罪!如今就带著寧嬪妹妹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王皇后一番车軲轆话说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气,萧泽也晓的此时封妃实在是难以服眾,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弯腰將萧贵妃扶了起来道:“爱妃以后说话可要三思而后行,你是贵妃,朕可是看重得很。” “臣妾……知错了!”萧贵妃红了眼眶,点了点头。 陈太后重新坐了下来笑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寧嬪你也起来吧,以后好好服侍皇帝,生下皇嗣才是你的本分。” 榕寧暗自好笑,人手一个王皇后赏赐下来的鐲子,能生得出来才怪。 她心里这般想,规矩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又冲太后,帝后三人磕头谢恩后才站了起来。 萧泽瞧著她清清婉婉这么一个人,打扮也不张扬,那张脸更是温婉可人,不禁心头爱重了几分,想到了那个梦里被他疼爱无数次的人儿,也是那般温顺柔暖的性格。 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示好,只是站在陈太后身边说笑了一会儿,便带著一眾宫嬪乘著御驾朝著京郊的农庄走去。 隨行的百官跟在帝后御驾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农庄。 榕寧跟在梅妃身后看向了拿起锄头在田地里耕作的萧泽,阳光照在萧泽挺拔的身形上,倒是有別样的光辉。 梅妃突然开口低声笑道:“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俏儿郎,如是与他在这田间做一对儿寻常夫妻该有多好。” 榕寧被梅妃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蒙了去,隨后心底暗自生出一丝嘲讽苦涩。 梅妃追求的普通夫妻的日子,永远都不可能在皇家出现。 她们都是皇帝的女人,註定要在那一座深宫里耗尽所有的青春和热血。 因著梅妃之前帮过她,榕寧早就察觉出梅妃与后宫格格不入的幻想。 她低声道:“梅妃娘娘是时候再生个皇子了,看皇上长得多好看,小皇子也定像他父皇一样俊美非凡。” 梅妃微微一顿,她在后宫一直是个异类,从端王府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萧泽的侍妾,父亲是江南名流,如今得了萧泽的抬举入京做了个翰林院编修。 她家世不好,却因为一个公主封妃,此后也不爭宠,淡泊名利,在后宫活成了透明人。 明明比萧贵妃资歷还老,却硬生生被压一头。 榕寧提醒她別对皇帝报有不切实际的男女真情,乘著她好生育,生个皇子作保障才是真的。 梅妃一愣,淡淡道:“寧嬪,你想多了。” 榕寧轻笑了一声,不再劝解。 春祭仪式很快结束,当晚一行人住进了京郊行宫。 忙了一天,所有人都累了,后宫嬪妃早早睡下。 夜半时分,突然一道悽厉的哭喊声传来,打破了夜色的寧静。 榕寧登时被惊醒。 “兰蕊,去看看怎么了?” 第39章 连夜奔赴 出去查探消息的兰蕊惊慌失措地折返回来,冲榕寧躬身福了福道:“回主子,揽月阁住著的太后娘娘突发癔症,晕过去了。” “什么?”榕寧顿时惊坐而起,“太后晕过去了?” “兰蕊!快帮本宫更衣!” 榕寧急忙下了床榻,太后出事儿,后宫的嬪妃都得过去伺候著,此番想必皇帝也赶了过去。 虽然陈太后和她不对付,可孝道不容违背。 榕寧快速穿好外衫,兰蕊將一件披风披在榕寧的肩头,榕寧疾步朝著揽月阁走去。 他们住著的这一片地方建起了皇家行宫,每年春祭的时候后宫嬪妃都会住在这里。 毕竟是行宫,占地面积不大,穿过两道廊便到了揽月阁。 揽月阁最为僻静,极其雅致的一处住所,一直都是给陈太后留著。 榕寧的品级较低,住的距离太后和帝后行宫稍微远一些。 等她赶到揽月阁的时候,其他的嬪妃都已经到了。 一群鶯鶯燕燕脸色焦急,也不敢大声喧譁,一个个杵在揽月阁门口等消息。 皇上和王皇后已经进去了,凡是行宫能宣召的太医尽数都进里面诊治。 萧贵妃脸色冰冷,看到榕寧走来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骂出来。 皇帝是铁了心地宠著她,此番不適合动手。 宫人们搬来了椅子放在外厅,宫嬪们纷纷坐了下来。 事情紧急,也不讲究位分品级,各自隨意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里面的消息。 萧贵妃斜覷了一眼榕寧,冷冷笑道:“好端端的一场春祭,当真是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衝撞,晦气!”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榕寧,榕寧低下头保持沉默。 这个时候不適合斗嘴,毕竟嘴巴上爭长短,没什么意思。 当务之急还是陈太后的病情,之前在坤寧宫的时候就经常夜晚突发癔症,后来张太医开了方子调养得很好了。 如今怎么突然晕了过去,难不成晚上又做了什么噩梦? 榕寧眉头微微蹙起,不晓得陈太后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病,竟是如此反覆梦魘,甚至影响了身心健康。 萧贵妃瞧著榕寧低著头,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心底更是恨毒了几分。 一个贱婢罢了!装的什么清高? 她刚才的冷嘲热讽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萧贵妃正自憋屈的时候,揽月阁的门终於打开,迦南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奴婢给各位主子请安,太后娘娘已无大碍,各位主子可进去了。” 萧贵妃忙起身带著一眾嬪妃走进揽月阁,榕寧抬眸看去,远远便看到歪靠在凤榻上的陈太后。 陈太后虽然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可脸色苍白如纸,似乎方才在梦魘中受到了什么惊嚇,神情委顿。 萧泽和王皇后坐在陈太后的下手位,两个人都是夜半被喊醒,此番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萧贵妃当著萧泽的面儿也不敢说什么,带著眾嬪妃跪下给陈太后请安。 “请母后一定要保重身子,母后安康便是我们做小辈的福分!” 其他嬪妃纷纷附和,磕头行礼。 陈太后有些累了,兴致懨懨地摆了摆手:“你们都见过哀家了,哀家无妨,没什么事都回去歇著吧!” 陈太后也是让眾嬪妃见一见她,她现在已无大碍,省得一个个出去传閒话,出什么么蛾子。 榕寧也跟著说了一些祝福安康的场面话儿,只等离开揽月阁再回到自己的住处补觉。 不想眾嬪妃刚要跟在帝后身边退出去,外面却是传来李公公尖厉的声音。 李公公低著头疾步走进了暖阁,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倒是被李公公这一出看蒙了去,李公公在他身边服侍一向沉稳有分寸,如今这般慌里慌张的样子实属罕见。 “好大胆的奴才!慌慌张张闯进来做什么?” 李公公颤颤巍巍给萧泽磕了一个头道:“启稟皇上!温贵妃娘娘有要事稟告,因为所稟告之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奴才斗胆前来扰了圣听,还请皇上恕罪!” 李公公话音刚落,连躺在榻上的陈太后都有些诧异了。 萧贵妃轻笑了一声:“呵呵!景和宫的人当真是无耻至极,圣上的旨意都没有让她来,这是巴巴地赶过来爭宠吗?” 王皇后心头狐疑,瞧著萧贵妃说的不成个话,忙道:“什么爭宠不爭宠的,莫非温贵妃有什么当紧事稟告?” 陈太后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一刻也不让她得閒。 她冷冷道:“多不过今晚都不能睡了,温氏连夜从京城赶到行宫,哀家倒是要瞧瞧她有什么说的。”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温氏唱的这一齣戏够大。 萧泽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自从那一时亲眼见著温清得了蛇缠腰的惨状,他对她的蛮腰也多了些许膈应。 如今更是因为榕寧的缘故,觉得她就是个惯常欺凌弱小的毒妇。 可事已至此,他倒是要瞧瞧温氏究竟想干什么? 孰不住她越是这般处心积虑地追在他身后,他竟是心头隱隱多了几分厌恶。 “將她带进来!” “是!”李公公忙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公公便带著温清疾步走了进来,温清虽然妆容艷丽,可毕竟是连夜奔袭风尘僕僕,如今身上多了几分凌乱悽惶。 她抬眸看向了萧泽,眼底的怨强行压了下去,扑通跪在地上磕头:“臣妾给皇上请安!” 温清又冲陈太后和王皇后行礼,隨后规规矩矩站在那里。 萧泽冷冷道:“你身为一宫主位,便是连朕的旨意也敢违抗不成?” 温清忙跪了下来,红著眼眶抬眸看向萧泽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怎么敢违抗圣旨?皇上让臣妾安心在景和宫里养病,臣妾自是规规矩矩守在了景和宫不敢外出的。” “那你大老远眼巴巴地赶来做什么?怎么?还要在我们面前跳一次绿腰舞不成?”萧贵妃嗤之以鼻。 温清没有理会萧贵妃的嘲讽,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郑重。 她抬眸定定看著萧泽道:“臣妾自寧嬪妹妹离开景和宫后,便瞧著阳光正好,想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景和宫,毕竟臣妾病了这些日子,如今好了后,也想去去病气!” 温清顿了顿话头,却是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布包,举过头顶道:“不想打扫的过程中,景和宫偏殿服侍寧嬪妹妹的锦绣发现了这个,皇上,臣妾心慌意乱不得不连夜赶到行宫稟报!” 锦绣? 榕寧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神冷了下来。 “这是什么?”陈太后愣了一下。 温清转过身死死盯著榕寧冷笑道:“寧嬪啊寧嬪,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今日且让大家瞧瞧你在自己的偏殿里藏了什么?” 她猛地掀开了布包。 第40章 巫蛊布偶 温清抬手打开了包裹,从里面竟是滚落出一个扎满了银针的布偶。 四周的人待看清楚这个东西后,所有人惊呼著起身连连后退,谁都怕沾染上晦气。 “什么鬼东西?也敢拿到皇上面前?”萧贵妃连连跺脚,向后退开。 王皇后脸色剧变,声音沙哑晦涩:“怎么是……怎么会是巫蛊之术?” 李公公忙上前一步拿起了布偶,细细查看上面的字儿,登时惊呼了一声跪在了陈太后面前。 “回稟太后,回稟皇上,这上面的生辰是……是……” 李公公嚇得没敢说出来,布偶上的生辰八字是陈太后的无疑。 陈太后的寿辰刚过没几个月,宫里头的人自然都记得,此番却是真真切切缝在了布偶上,触目惊心。 陈太后坐了起来,伸出手颤巍巍点著布偶高声道:“给哀家拿过来!拿过来!!” 王皇后忙起身帮陈太后顺气,李公公不得不捧著布偶跪行到陈太后面前,布偶上的字儿真真切切映入她的眼帘。 “好!好得很啊!哀家还没死呢,便是诅咒哀家吗?咳咳咳……” 陈太后顿时咳嗽了出来,萧泽也过去弯腰扶住了陈太后。 温清起身点著榕寧的鼻尖冷冷笑道:“榕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仰仗著皇帝对你的恩宠,竟是在宫中大行巫蛊之术,连太后娘娘都敢诅咒?太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怕是和你有莫大的关係。” 所有人看向了榕寧,榕寧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她没有看温清扭曲的嘴脸,而是冲萧泽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件事!温贵妃冤枉臣妾的!还请皇上明察!” 萧泽此番是彻底乱了心神,看向榕寧带著几分复杂之色。 一边的萧贵妃冷笑了出来:“皇上!前朝先帝爷就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如今在后宫出现这种不正之风,那还了得?” 温清忙附和道:“皇上,臣妾可没有诬陷寧嬪的意思,臣妾已经將寧嬪身边的心腹宫女锦绣带了过来,可与寧嬪对峙!” 温清拍了拍手,锦绣被两个护卫带了进来。 锦绣低著头匆匆走进,先是惊慌失措的扫了一眼榕寧,隨即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磕头大哭了出来。 “皇上明鑑!奴婢实在是不忍心瞧著太后娘娘被人暗算,故而站在大义面前也不能再纵著奴婢的主子行凶了!” 榕寧冷冷看著锦绣,锦绣感觉被榕寧的视线盯著有点点心虚,隨后深呼吸强忍著心虚跪在那里。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番她已经背主,就得背叛到底。 今日榕寧不死,就得是她死了。 锦绣哭得越发大声:“启稟皇上,主子这些日子回到景和宫后,时时刻刻背地里怨懟太后娘娘。” “她痛恨太后娘娘作主將她从距离皇上很近的听雪轩搬回到饱受爭议的景和宫,断了她爭宠的路。她便偷偷缝了布偶做成了巫蛊娃娃,奴婢今日实在是不能忍下去了。奴婢便是豁出去一条烂命,都要將这些话说出来!” 一边的萧贵妃不禁轻笑了一声,她正愁弄不死榕寧这个贱婢,不曾想温清出手了。 她要加柴火,让这一把火烧得旺起来。 榕寧抬眸看向了萧泽,她在这后宫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更没有当下能救她性命的盟友。 此番她的生与死全部都依託在萧泽的身上。 她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穿过她这张脸的背后,萧泽给与的怜惜。 榕寧看著萧泽犹豫不决的神態,一颗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来。 隨即她自嘲的笑了出来,果然这个男人只是瞧著她身上的皮囊像极了邵阳郡主,对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榕寧深吸了口气,磕头道:“皇上,臣妾断没有做过的事情,臣妾绝对不会承认。” “臣妾敬重太后娘娘,不可能做出这等事!太后娘娘让臣妾搬离听雪轩,臣妾哪里敢有半分怨言?” “温贵妃但凭臣妾身边一个叛主求荣的卑鄙小人的说辞,就断定这巫蛊娃娃是臣妾做的,臣妾不服,此事情颇多漏洞,还请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交代,还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萧贵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辞,锦绣不是你亲自从房里提拔起来的,还做了你身边的大宫女,这些你都忘了吗?” 锦绣忙磕头道:“皇上,寧嬪娘娘固然对奴婢好,可奴婢不能为了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不顾太后娘娘的安危啊!” 她侧过身看向榕寧道:“主子,你就认了吧,切莫再执迷不悟,悬崖勒马才是正道啊。” 榕寧都气笑了,定定看著锦绣。 她上一世在后宫浸淫多年,什么样的无耻狂徒没见过? 眼前这个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心腹丫头,还是让她狠狠见识了人性的恶。 榕寧冷冷看向锦绣:“锦绣你口口声声说这个布偶是本宫做的,那本宫问你本宫是用什么布料做的,针脚如何?” 榕寧话音刚落,锦绣顿时愣了一下,这个布偶是温清身边的红綃做的,他们合起来利用这个布偶陷害榕寧。 又不是她缝的,她哪里知道? 榕寧冷冷道:“怎么?说不出来了?布偶是你搜出来的,用的什么布料,什么针法缝製,你不清楚?” 锦绣忙道:“你缝製这个噁心玩意儿,怎么可能让奴婢详细看到?奴婢哪里知道你缝的是什么针法,总之那几日是你缝的便是了。” 榕寧彻底笑了出来:“哦,听你方才的意思是你早就看到本宫缝製这个物件儿,为何当初不去坤寧宫告知太后,反而现在等本宫离开景和宫后你再告发?若是本宫行巫蛊之术,你就忍心看太后这些日子遭受折磨?” 陈太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现在反而觉得锦绣这个宫女委实有些可疑。 “说!到底怎么回事?布偶的材质和针脚尤其要给哀家说清楚。” 陈太后狠狠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陈太后不怒自威,此时身上的威严跃然而出,锦绣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她忙点著布偶道:“这布偶用的是……是蜀绣材质,用的是……是梅针法。” 锦绣话音刚落,榕寧突然笑了出来。 她宛若听了一个大笑话,隨即缓缓朝著布偶走去。 第41章 乱棍打死 榕寧走到了李公公面前,拿起了李公公手里的布偶,转身看向了锦绣高声斥责道:“一派胡言,分明就是苏绣材质,用的是平针针脚!” 锦绣顿时一愣,当初红綃將东西塞给她的时候,她哪里想到这个。 如今面对满屋子的主子权贵,她慌了神忙道:“是苏绣材质,平针的,你自己缝製的东西你当然清楚,奴婢记不清楚也是合理的。” 锦绣话音刚落,榕寧笑了出来將手中的布偶缓缓举了起来看向了四周的人道:“大家且瞧瞧这布偶用的布料既不是蜀绣也不是苏绣,而是產自南疆的素綾。” 所有人听到素綾三个字顿时看向温清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王皇后不禁冷笑了出来:“皇上,臣妾记得当初是南疆进贡的这一批素綾,可是罕见得很,臣妾不喜华丽,只有两位贵妃妹妹才各分得一匹,便是梅妃妹妹也没有呢。” 一向不多话的梅妃也轻笑了一声,冷冷扫了一眼锦绣:“当真是信口雌黄的恶奴!” 榕寧冲皇上跪下道:“皇上,臣妾绝没有谋害太后娘娘的意思,反倒是有心人竟是对太后大不敬,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榕寧举起布偶高声道:“做这个布偶的材质实属罕见,臣妾刚得了皇上宠爱,哪里有这份儿荣幸分得素綾?这上面的针脚也不是平针,不是梅针,而是寻常的兰里翻勾法,若是臣妾没记错的话,当初臣妾也在景和宫里当过差,合宫上下会这种针法的只有娘亲来自南疆的红綃,她可是温清身边的心腹宫女。” 温清顿时脸色煞白,竟是下意识看向身后,近身服侍的红綃此番却低著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温清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不可能,不会的。 布偶是红綃做的,可她当初明明吩咐她用蜀绣和梅针法做这个布偶。 榕寧得了皇上的宠爱,蜀地刚进贡蜀绣被皇上赏赐给了榕寧,梅针是榕寧最拿手的针法。 如今怎么变成了南疆的素綾和兰翻针?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这和她之前想的为何会不一样? 婉嬪给她送信儿,说是太后虽然这些日子用了张太医的药方好些了,可身子虚弱。 如果春祭车马劳顿的话,身体一定会出问题的。 加上陈太后本来就不喜欢榕寧,她设下的这个局是要送榕寧去死的,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出入? 便是连李公公都慌了神,下意识看向榕寧,却对上榕寧淡漠冰冷的视线,李公公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温清下意识退后一步,突然想起来什么,硬著头皮高声道:“皇上!榕寧这个贱婢分明就是栽赃陷害臣妾啊!” 她如此一说,四周的人都有些想笑,不晓得是谁先挑起这个巫蛊之术的风波的。 温清点著榕寧声音尖锐道:“皇上,臣妾还能证明!臣妾还能证明!这个女人不光在景和宫里藏了巫蛊布偶,还在行宫里也藏了!对!就在她现在住的行宫里,还请皇上明鑑!” 温清话音刚落,陈太后气得脸都白了,沉声道:“来人!去搜!” 李公公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去,不想榕寧扑通一声冲萧泽磕头道:“皇上,此间事关重大,不光臣妾想求个清楚明白,想必太后娘娘也不想被人做了筏子,臣妾恳求皇上带著眾多嬪妃一起去臣妾的行宫做个见证。” 李公公眸色一闪,眼眸的杀意一晃而过。 好个谨慎多疑的寧嬪娘娘! 所有人都看向了萧泽,萧泽沉吟了一会儿正待说什么,陈太后缓缓道:“迦南你代替哀家去瞧瞧,寧嬪究竟是人是鬼,哀家也很想知道呢!” 跪在地上的榕寧听了陈太后的话,顿时鬆了口气。 此件事情,九分数了。 行宫不大,一行人反正今晚也睡不著了,看戏有之,惊恐有之,怀揣著各色心思朝著榕寧居住的行宫走来。 来到行宫门口李公公刚要率先走进去,不想双喜抢先一步替李公公打开门笑了笑,李公公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得不与他一起走进去。 这下子便是李公公想要暗自操作点什么,便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萧泽大步走了进去坐在了正位上,王皇后坐在萧泽身侧,地方太小其他嬪妃齐刷刷站著。 榕寧抬眸淡淡看向了对面的温清,温清此时的手紧紧攥成了拳,看向榕寧的视线满是怨毒,哪里有一宫主位的雍容华贵,像是地狱来寻仇的恶鬼。 李公公和双喜亲自在榕寧的房间里当著眾人的面儿搜了起来,还是李公公最先在床榻下面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包裹。 “皇上,这里有个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包裹!” 李公公喜滋滋捧了出来,隨即觉得雀跃的表情太张扬又强行压了下来。 看到这个包裹后,温清彻底鬆了口气,原本是方才不能將榕寧击倒,便走这第二步的棋。 这箱子里的东西便是锦绣乘人不备偷偷塞进去的,如今她要亲眼看著榕寧死! “皇上!皇上还不相信臣妾吗?”温清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用帕子捂著唇哭得梨带雨,痛心疾首。 她点著榕寧道:“这个贱婢处处处心积虑接近皇上,心机深重,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利用巫蛊之术诅咒太后,不忠不孝的畜生啊!皇上应该將她处死!” 萧贵妃冷冷笑道:“好一个寧嬪娘娘,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柔可人,不想竟是如此下三烂?” “呵!如今且看你怎么狡辩?” 萧贵妃仰起下巴盯著榕寧的视线,森冷至极:“之前的布偶你说是景和宫温贵妃的,如今这个怎么解释?你的心腹兰蕊姑娘难不成也背叛了你,一个两个的心腹宫女都和你过不去?” “箱子是在你的床榻下找到的,东西是从你箱子里搜出来的,难不成这东西是自己飞进你箱子里的?来人!拿下!” “且慢!”榕寧转过身看向了萧泽,萧泽此时的神情间满是狐疑和愤怒。 方才在太后行宫那一齣子,他还有些怀疑,觉得寧儿不是这种女子。 如今眼睁睁从她的行宫里搜出来这些,他一时间眼神冰冷如霜。 榕寧瞧著萧泽的眼神,心头暗自苦笑。 她还以为他待她不一样呢,两个人在湖心岛的恩爱,浅吟低唱,描眉情深,原来都是过眼烟云。 她突然想到了冷宫里的纯妃,一心爱了一个薄情寡义的郎君。 可到底还是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袭来,榕寧抬眸红了眼眶看向萧泽:“皇上……皇上也不信臣妾吗?” 萧泽声音冷了几分:“你让朕怎么信你?” 萧贵妃心头一阵畅快高声道:“皇上英明,来人!拿下这个装神弄鬼的贱婢!乱棍打死!” 第42章 背主 “皇上!”榕寧缓缓跪了下来,声音微微发颤,言语中竟是透著丝丝缕缕的失望。 “皇上,难道不仔细瞧瞧那包裹便要將臣妾拉出去处死吗?” 萧泽俊朗的眉头紧皱,神色间多了些许复杂。 一边的萧贵妃焉能允许榕寧活命? 好不容易有个让贱婢去死的机会,她绝对不会浪费。 “李公公!还不动手?” “是!”李公公忙上前去拽榕寧的手,被榕寧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脸上。 这一下子倒是將李公公给扇蒙了,他捂著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榕寧。 这个小贱蹄子到了此种境地,居然敢这般囂张。 榕寧侧脸冷冷盯著萧贵妃:“萧贵妃,皇上如今还没有发话,你倒是揣测圣意,一道接著一道的指令传下来,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石家人改姓了萧,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家贵胄了吗?” 萧贵妃登时脸色煞白,点著榕寧的鼻子骂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贱婢,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竟敢挑拨我们帝妃之间的关係?” 榕寧不再理他,只定定看著萧泽,眼底的泪渗了出来。 “皇上,你当真要处死臣妾吗?臣妾与皇上相处的时间固然短暂,可臣妾时时刻刻想起与皇上点点滴滴心头总是浸了蜜一样的甜!皇上!” 萧泽声音发苦冷冷道:“好!你行巫蛊之术,做下此等错事,让朕如何对你?” 萧泽不禁气笑了:“行,难不成还真的是朕冤枉你了?那这又是什么……” 萧泽说罢狠狠抓起李公公放在他面前的包裹摔到了地上。 此时却从包裹里滚出来一对儿泥人儿,並非是巫蛊布偶,那泥人上也没有什么太后的生辰八字。 这一对儿泥人捏得还挺精致,甚至能看得出来是一对儿青年男女。 女的那个酷似榕寧自己,长发飘然,鬢边还插著一朵山茶。 另一只泥人不就是萧泽自己吗?甚至泥人脸上的神情都是笑盈盈的,侧脸看著一侧,惟妙惟肖。 萧泽看到面前的泥人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愣怔在了那里。 这对泥人儿他怎么可能不熟悉,不就是之前他与榕寧背著太后偷偷在湖心岛的兰亭私自相会的时候捏的。 而且还是他和榕寧亲手捏的,只记得榕寧说捏泥人的泥坯揉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 梅妃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弯腰將泥人捡了起来道:“这泥人儿不就是皇上吗?” 萧贵妃也看傻眼了,猛地回头冷冷直视同样呆了的温清。 这个蠢货搞这么大动静儿,就是为了这个? 一边被带过来的锦绣疯了般地衝到了榕寧的床榻边,来来回回翻找其他箱子,低声呢喃道:“不!不可能!我记得我是放进来的,怎么会变成泥人?不会的,不会的!” 锦绣彻底慌了,如果从榕寧这里找不出巫蛊布偶,死的可就是她了! “锦绣姑娘可是找这个?” 暖阁外传来一个清冷如霜的声音,隨后红綃手里举著一个扎满了针的布偶缓缓走了进来。 早已经嚇得魂飞魄散的温清,此番看著红綃从身后一步步走了过来,不禁尖叫了出来。 “红綃!你做什么?” 红綃丝毫不理会温清,为了这一天她实在是等太久了。 之前被温清非打即骂,甚至连家里人都保不住,她每天陪在仇人的身边过得浑浑噩噩,如今终於可以解脱了。 她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双手捧著布偶举过头顶道:“皇上,这一切都和寧嬪娘娘没关係,都是温贵妃指使奴婢做的。” “你疯了吗?”温清恨不得上前掐死临时背主的红綃。 双喜一把扯住温清,让她动弹不得。 红綃什么都顾不得了,抬头看著萧泽道:“皇上,都是温贵妃这个毒妇!都是她的错!” “她晓得奴婢的母亲是南疆叛逃出来的巫女,隱姓埋名嫁给了奴婢的父亲。便以奴婢亲人的性命要挟奴婢,让奴婢为她寻找巫蛊秘术,先是成就她的绿腰舞,后是利用奴婢缝製巫蛊布偶以此陷害寧嬪娘娘!都是她乾的!” 温清顿时急了,不禁脱口而出:“红綃你这个贱婢,你还敢提及你的家人,你倒是好好想想他们啊!” 红綃不禁气笑了,別过脸看向了温清冷冷道:“是啊,他们都被你一把火烧死了,不是吗?” 温清的喊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神情僵在了那里,一时间竟是回不过神来。 她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一颗心沉到了底,她怎么知道的? 红綃亲人的死,当真是她派出去做事的人失了手把人弄死了,不得不点了一把火掩饰。 她一直在红綃的面前偽装得很好,怎么就被察觉了? 她突然抬眸看向了另一侧跪著的榕寧,额头的冷汗瞬间渗了下来。 是她? 一定是她! 从她温清开始设这个死局的时候,原来榕寧一直在演戏,一步步將她诱入了深渊。 好可怕的心机! 红綃眼底染了一抹奇异的光亮,看向萧泽道:“皇上,奴婢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奴婢愿以死谢罪!” 红綃陡然暴起,直直衝向一边的雕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啊! 宫嬪们嚇得尖叫出声,榕寧忙起身去拦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浓烈的鲜血顺著红綃的额头缓缓流了出来,她身子瘫软在地,眼眸却睁得大大的,死死盯著雕刻著繁复纹的殿顶,死不瞑目。 榕寧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伸出去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踉蹌著地退后几步,脸色发白。 心头的憋屈难受,让她噁心得无以復加。 “不……不……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温清脸色煞白,连连退后。 红綃这一死,她百口莫辩。 萧泽缓缓闭了闭眼,死死盯著一步步后退的温清,咬著牙道:“温氏,朕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朕?” “皇上……”温清嚇得不知所措。 萧泽冷冷道:“当年朕瞧著你可爱率真,宠你,护你,你父亲当年仅仅是一个边的小吏,如今做到两江总督,你以为靠的是那个老匹夫的能耐吗?” 温清跪行到萧泽面前,抬起手扯住萧泽的袍角哭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求皇上饶过臣妾这一遭,臣妾再也不敢了!” “滚!”萧泽一脚將温清踹开,满眼的失望,“你让朕觉得噁心!来人!” “皇上!”温清大哭了一声,突然捂著唇呕吐不止,整个人顿时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且慢!”王皇后心生狐疑,示意隨行的太医进来。 不多时太医走上前,跪在皇上面前道:“启稟皇上!温贵妃……温贵妃有喜了!” “什么?”萧泽顿时愣在那里。 第43章 皇嗣 行宫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太医的话震得说不出什么来。 王皇后脸色剧变,眼眸间流动著森冷的光,不自禁攥紧了手。 护甲深嵌进掌心的肉里,一阵阵锐痛袭来。 她神色莫名,只觉得心底发苦,发懵。 怎么会? 不会的,那个秘密除了梅妃那个贱人察觉之外,再没有人发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榕寧低著头默不作声,看不清楚表情。 萧泽虽贵为帝王,见过颇多世面,如今也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局震惊的无以復加。 他虽然后宫宠幸了那么多女子,除了梅妃给他生了一位公主之外再没有孩儿。 温贵妃生下的皇子被嫉妒成性的纯妃掐死了去,皇后更是…… 想到此萧泽拳头都攥紧了,王皇后的那个孩子不能提,不能说。 他的后宫实在是子嗣艰难得很,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孩子的跡象,偏偏此时此刻的温贵妃被查出了喜脉,这让他该如何处置? 萧贵妃看向温清的视线像刀子一样锋利,恨不得立时將温清剖心挖肺,千刀万剐。 她求了这么多年,坐胎药不知道喝了多少,就是没有孩子。 如今一个处处被皇上厌弃,甚至都犯下此等大祸的温清,却在她最该死的时候怀了孩子。 萧贵妃冷冷道:“皇上!罪妇温氏大行巫蛊之术,陷害嬪妃,诅咒太后,十条命都不够杀的,定要重罚才能重振后宫纲纪!” 王皇后缓缓闭了闭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等罪责便是放在前朝也是罪无可恕的,先帝爷最厌恶的便是巫蛊之术。” 梅妃终归不忍,什么都不说,只定定看著萧泽。 “皇上,事关重大,求皇上容奴婢稟告太后娘娘,”迦南忙跪下道。 事关皇嗣,此件事情绝不能轻易粗暴解决。 “准!”萧泽冷冷道。 不想迦南去了没一会儿,太后娘娘亲自驾到。 满屋子的人跪倒了一片,陈太后却直接看向趴在地上萎靡不堪的温贵妃,脸色沉了沉。 迦南扶著陈太后坐在了正位上,萧泽眼神复杂的看向陈太后躬身道:“母后,此间事情该如何定夺?” 萧泽此番还真的没办法了。 总不能连温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也一併杀了吧? 陈太后沉吟了一下,看向张太医道:“张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你再去给温贵妃把一次脉。” 张太医一直隨侍在太后娘娘身边,是太后娘娘的心腹太医,他此番跟著太后来此自然不敢怠慢。 张太医半跪在温贵妃的面前,抬起手搭著温清的脉搏,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越发郑重几分。 许久才起身走到了陈太后面前磕头道:“启稟太后娘娘,温贵妃確实有微弱喜脉,可能皇嗣月份还不大,脉象分外微弱。” 张太医斟词酌句,说得分外谨慎。 陈太后看向萧泽道:“罪妇温氏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竟然胆敢私自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罪无可赦。” 她顿了顿话头道:“可她腹中的皇嗣是无辜的,你后宫嬪妃子嗣艰难,如今好不容易传出喜讯,杀了她就等於杀了这个孩子,实在是罪孽深重,不可啊。” 榕寧眸色一闪,不去看萧泽投过来的复杂视线,低著头默不作声。 萧泽明白今日不杀温清委实对不起榕寧,可温清肚子里的孩子让他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榕寧那张雪白悽苦的脸,咳嗽了一声道:“即刻起温氏贬为答应,圈禁於景和宫待產,等生下皇嗣后,皇嗣抱於皇后身边抚养,彼时温氏再做处置。” 王皇后听后顿时喜出望外,眼眶都微微发红。 原以为这些年后宫不断涌现出皇帝中意的女子,自己便似那泥塑木雕般只等著老死在这深宫里。 不曾想竟是还有这般不可思议的转机? 她之前夭折了一个孩子,身体也彻底坏掉了,太医早就断定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如今不想柳暗明,绝处逢生。 温贵妃的孩子交给她抚养,那是刚刚好。 胆敢在后宫里行巫蛊之术,怕是必死无疑,哪怕这个孩子长大后也羞於承认自己的生母如此不堪,自然也断了念想。 养母又怎么了? 如今权倾后宫的陈太后不也是皇帝的养母吗?不也享受著这天下万民的敬仰? 王皇后起身冲萧泽躬身福了福道:“臣妾一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萧贵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好啊,王皇后不言不语倒是占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 呵!好好抚养?等温氏这个罪妇先將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王皇后缓缓走到温清面前,俯身冷冷看著她,却是压低了声音道:“好好生下皇嗣,本宫保你不死。” 温清身子打了个哆嗦,神情灰败,丝毫没有怀上皇嗣的喜悦。 她知道自己此时就是个怀著皇嗣的容器,她的前途,她的未来没有了,活著也是苟延残喘。 她抬眸死死盯著榕寧,眼底满是不甘心。 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因为得罪萧贵妃被暗算打入冷宫,几度受不了冷宫的点点滴滴想要自裁却被榕寧劝了回来。 温清也是奇怪,一直记著榕寧这个贱婢的一句话。 人在这个世上,只要活著就有无限可能,若是身死一切都没有了。 是啊!活著!哪怕是粉身锁骨,疼痛万分也要活著。 榕寧不死,她怎么敢死? 她冲王皇后重重磕头,隨即被两个內侍拖拽了出去。 王皇后最后看向榕寧,表情有些为难道:“经此一事,寧嬪若是再住在景和宫怕是有些不妥了,皇上,臣妾记得合春殿还空著,不若……” “寧嬪搬到听雪轩居住,合春殿主位妃嬪在殿里吊死自裁,晦气!” 王皇后脸上的表情微微僵在那里,一边的陈太后暗自冷笑。 一如端庄大度的王皇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合春殿可不单单死过嬪妃而是距离养心殿太远,若是被弄到那个僻静处,这辈子都別想出头。 陈太后知道今日便是委屈了榕寧,若是再劝,萧泽会翻脸。 王皇后都碰了钉子,她何必再討人嫌。 陈太后淡淡看向榕寧道:“寧嬪今日受委屈了,还跪著做什么,快起来吧,哀家有话对你说。” 第44章 他的恩宠 太后娘娘有话要说,榕寧不得不向前一步,冲太后娘娘躬身福了福。 陈太后轻轻抓住了榕寧的手,榕寧只觉得太后娘娘的手像是冰冷枯瘦的藤条,將她的手指紧紧勒住,勒得有些生疼。 榕寧不动声色任由太后紧紧抓著她的手。 太后缓缓道:“今日让你受苦了。” “哀家觉得与你甚是投缘,虽然你住在听雪轩距离坤寧宫很远,哀家还是希望每日里你来坤寧宫陪哀家说说话。” 陈太后笑道:“省得哀家礼佛之余,身边没个说话的,坤寧宫有些冷清。” 陈太后话音刚落,四周的嬪妃纷纷透出羡慕的神情。 能得太后亲口嘱咐要求她陪著太后,这个荣耀便是王皇后都没有的。 以后这宫中不光皇帝给寧嬪撑腰,如今又得了太后娘娘的一份恩宠,在后宫榕寧可以横著走。 只有榕寧觉得陈太后手中的那一丝凉意,丝丝缕缕的缠绕上来,让她的心臟都疼痛不堪。 榕寧身体微微发抖,她可不认为这是太后赏赐给她的独有的恩典。 可不管太后娘娘在坤寧宫给她准备了什么,榕寧都得受著。 榕寧跪在太后娘娘面前磕头谢恩。 萧泽鬆了口气,这事儿就好办了。 他亲自从地面上將榕寧扶了起来,看著她道:“以后你多陪陪母后,也是你的福分。” 榕寧此时只觉得一颗心碎裂般的疼痛。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知道陈太后对她不满,此番依然同意要她服侍陈太后,这便是要她委屈到底了。 榕寧不得不顺著陈太后的意思,给陈太后磕头谢恩。 今天自己被温清害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是机灵一点,提前预警,此番怕是躺在地上光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榕寧暗自苦笑,谁叫她是个宫女出身,无身份背景,更容易被皇家牺牲掉。 此时的榕寧看向萧泽的神情藏了那一抹淡淡的寧静。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其他情绪退得乾乾净净,榕寧看向萧泽的心境只剩下了欲望都参不透的波澜诡譎。 榕寧將心底的委屈强行压制下去,隨即冲萧泽磕头道:“臣妾但凭皇上做主。” 萧泽瞧著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心疼了几分,当下又封赏了珠宝等物以示安抚。 榕寧也明白今天弄不死温清,以后会更难。 可现在她只得跪下来磕头谢恩,面子上却没有丝毫的怨对和不满。 不过榕寧住在听雪轩,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听雪轩距离养心殿实在是太近了,萧泽在养心殿处理过政务后,转身就能去听雪轩喝喝茶,休息一会儿。 如今榕寧怕是得宠的日子不远了。 一时间萧泽深吸了口气,命嬪妃退出榕寧寢宫各自回屋子里歇著,他倒是留下来陪著榕寧。 萧贵妃看著萧泽放低姿態凑到榕寧面前不值钱的样子,一颗心狠狠抽痛了起来。 不就是一个宫女出生的贱婢,竟是隱隱风头有盖过她的意思,可她又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得愤愤离去,整个暖阁里只剩下了榕寧和萧泽。 萧泽坐在榕寧的身边,抬手便搂住了榕寧的肩头,俯身到她耳边,吻了吻榕寧的耳垂低声道:“切莫生气了,今日权当看在朕的面子上,她如今已经降为了答应,哪里还能与你抗衡?” 榕寧心头一动,淡淡笑了出来,脸颊不露痕跡的微微侧过,躲开了萧泽的又一波亲吻。 她低声道:“臣妾哪敢有抗衡的心思,臣妾如今的一切都是圣上赐予的,臣妾受点委屈有什么?哪怕是臣妾这条烂命给了皇上又有何不可?” 萧泽不禁有些动容,他抬起手抓著榕寧的手:“朕一直以为后宫子嗣稀薄是朕自己德行有亏。” “朕没想到这后宫还能出现子嗣,可朕是真的希望能和寧儿生一个孩子。那孩子若是个皇子,一定像你。” 萧泽说著说著,抬起手缓缓抚过了榕寧的脸颊。 本来还笑盈盈的眼眸此番竟是多了几分沧桑悲痛,透过榕寧这张娇俏的脸突然想到了早已消失的那个女子。 也曾经这般轻轻投进他的怀抱和他说想要给他生孩子,一个不够,一定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此时那个愿意给他生很多孩子的女子已经化作尘土,消失在这世上。 萧泽不觉心头一痛,紧紧將榕寧拥到了自己的怀中,沙哑著声音道:“寧儿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 萧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榕寧的肩膀,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他甚至都顾不得这屋子里刚刚矛盾多么激烈,甚至还撞死过一个人,尸体被搬了出去后那浓浓的血腥味依然縈绕在房间里。 萧泽久久不肯离去,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狠狠吻住了怀中的榕寧。 那种失而復得的痛楚,得而復失的绝望,折磨著他。 只有將眼前的这个女人紧紧抱在怀中,瞧著熟悉的眉眼,萧泽才觉得心头安逸些。 兰蕊也是嚇得够呛,此番瞧著皇帝没有好好的安慰自家主子,就强行要和她同房,她纵然替主子委屈难过,但还是不得不退出了房间。 兰蕊压低了声音道:“当真是一点不顾及咱们主子的感受,哪里有这般安慰人的?” 小成子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兰蕊姐姐,这话却不能让旁人听到,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 “后宫的女人,哪里有自己给自己做主的,都一直迎合皇帝的喜好,我赶紧收拾,一会儿就要叫水了。” 兰蕊不得不转身和小成子一起离开。 这一夜折腾,让榕寧又气又恨又心酸,身上都是萧泽的痕跡,她是不晓得萧泽饥渴到了这种程度。 在旁人来看这是无上的恩宠,在榕寧来看倒更像是深刻的折磨。 她和萧泽到底心里生出了几分隔阂,却又面子上不敢说清楚,还得迎合著彼此。 第二天一早,由於闹了巫蛊之术这么不堪的事情,后宫的嬪妃们各怀心思,没了玩下去的想法,跟著萧泽回到了宫城。 榕寧搬到了听雪轩,刚將东西收拾好,突然双喜带著浑身是伤,已经在慎刑司过了一遍刑的锦绣走了进来。 他一脚將锦绣踹到了榕寧面前。 隨即双喜行礼笑道:“奴才给寧嬪娘娘请安,皇上口諭,锦绣这犯妇交由娘娘亲自处置。” 第45章 杖毙 榕寧起身走出了暖阁,站在廊檐下,冷冷看向地上趴著的锦绣。 此时的锦绣早已经不成人形,几乎就是一堆烂肉。 原本娇艷的脸颊深陷了进去,一头乌髮变成霜白,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烂肉翻了出来,渗著刺鼻的脓水。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榕寧,那双混浊的眼睛却藏著深深的怨毒。 “凭什么?”锦绣突然低吼了出来,“凭什么啊?” 榕寧眉头紧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锦绣抬起沾满血污枯瘦如柴的手指点著榕寧的鼻子:“你是宫女出身,我也是宫女出身,你能站高位,为何我不能?”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只是那嘲讽渗著一丝苦涩。 她缓缓道:“原本本宫是想这样待你的,你和兰蕊都是本宫看顾的人,本宫只等你们在景和宫熬够了资歷,便问问你们喜欢哪家郎君?” 榕寧深吸了口气:“彼时本宫可以为你们指婚,將你们风光出嫁,会给你们丰厚的陪嫁,让你们出宫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与家人团聚,再不要困在这深宫中。” 榕寧的声音有些发抖,她所描绘的是她毕生想要追求的。 可惜啊,温清不放她离开,更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结局。 榕寧定了定神道:“你以为这宫墙內当真是什么好去处吗?” “你放屁!”锦绣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自然不在乎什么粗鄙不粗鄙。 她眼睛赤红死死盯著榕寧:“都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你为何要將我从房里弄到你身边当什么大宫女,为何將我从苦楚之地捞出来,我让你对我好了吗?” 榕寧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禁苦笑了出来,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锦绣骂道:“你將我弄出来,见到了皇上那般风姿卓越的男子,却自己不爭气被人处处压制,连累我也在你身边谋不到好前程。那样的男子能看上你一个宫女,为何看不上我?为何?” 锦绣脸都扭曲了起来,咬著牙道:“你就应该將我也送到皇帝身边,帮你固宠不好吗?天家富贵为何不能分我一丝一毫?” 一边的兰蕊不禁骂道:“你简直是没救了!又蠢又坏!” 榕寧没想到锦绣是这般看她的,张了张嘴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她转过身再不看身后谩骂不止之人,缓缓道:“行巫蛊之术,株连九族的事情你也能干得出来,如今还不知悔改,既如此也不必多费口舌。” “小成子,將院子里所有服侍本宫的人喊出来看著。” “本宫一向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来人!锦绣,杖毙!” “是!”小成子带著几个太监,举起棍子朝著锦绣砸了下去。 锦绣的谩骂声渐渐变成了惨嚎声,四周围观的宫人齐刷刷噤声不语,一个个脸色惨白,看向榕寧的背影也多了几分畏惧。 他们没想到寧嬪小主是真的会杀人。 榕寧背对著锦绣,抬眸看向了听雪轩房檐上的青铜响马,隨著风来回晃动,清脆的响声伴隨著锦绣渐渐低沉下去的惨叫声,一点点融进她的心底。 榕寧觉得自己的心臟都漏了一个洞,空零零的,疼,麻木。 她低头看著自己保养得体雪白的手,手指上镶嵌著护甲,护甲上的红宝石红得耀眼,像是一滴血。 榕寧低声呢喃道:“爹,娘,我杀人了,第一个。” “娘娘,”双喜小心翼翼看著榕寧的背影低声道:“犯妇已经伏诛,奴才该回去向皇上復命了。” 榕寧转过身点了点头:“有劳双喜公公了。” 兰蕊拿出了银袋子送到了双喜的手中,双喜塞进了袖子里,躬身退了出去。 他走之前命身后的太监將地上已经咽了气的锦绣一併带走。 小成子则是带著听雪轩的人用铜缸里的水將地面上的血跡冲刷乾净,几个婆子还从房那边搬来了主子喜欢的芙蓉装点院子,毕竟刚死过人,晦气。 榕寧回到了暖阁,里里外外服侍的人这一次看向榕寧的眼神具是带著几分敬畏。 榕寧却是一点儿也不享受这样的变化,无数条人命在这宫里,堆积成了牢不可破的森严规矩,让觉得喘不上气来。 兰蕊端著一盏安神茶捧到了榕寧的手边,定了定神还是低声道:“主子,要不要將老爷和太太还有少年接过来,您如今得宠,求个恩典让他们进宫看看您也不是不可能。” 榕寧这些日子已经秘密將家人送到了永州,皇上赏赐她不少,给的银子也很多,她在永州直接买了一处庄子安置父母,让弟弟在永州读书院。 榕寧摇了摇头:“他们是本宫的底线,本宫没有站稳脚跟之前是不会將他们带到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的。” 兰蕊瞧著榕寧有些难受,想著家人来陪伴一二也是好的。 榕寧心事重重坐在了雕窗欞前一笔一划地练字,突然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只鸽子,扑棱著翅膀將她额前的头髮也掀了起来。 兰蕊上前帮榕寧將鸽子按住,取下了鸽子腿上绑著的小竹筒,竹筒里抽出来一卷布条。 榕寧忙展开凝神看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主子?”兰蕊瞧著榕寧的脸色变了几分,不禁心头咯噔一下,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儿? 榕寧眉头紧蹙,手中的绢条丟进了一边的炭盆里烧成了灰。 她眼神冰冷,透著霜色:“温贵妃的父亲温詹江南治水有功,皇上给与嘉奖。” 兰蕊顿时急了:“主子,难不成皇上不准备对付温家了?若是温詹得了势,温答应岂不是又能东山再起,还有没有天理了?” 榕寧冷冷看著窗外渗透进来的天光,已经过了初春,天气渐渐回暖,连阳光都温暖了起来,可榕寧却觉得一阵阵发冷。 郑家那边的人动作很快,果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皇商,消息能很快传进宫里。 如果在这后宫除了她恨著温清之外,怕是只有冷宫里的纯妃娘娘了。 温清被圈禁,降为了答应,温家急眼了。 如今温清肚子里还有怀著皇嗣,温家人怕是所求的可不仅仅是让自家女儿復位吧? “呵!”榕寧冷笑了出来,“皇嗣?温家人还真的上鉤了。” 一定要紧咬鱼鉤不鬆口啊,温——大——人! 第46章 借刀杀人 入夜时分,萧泽披著一层寒凉夜色走进了听雪轩。 兰蕊同小成子喜滋滋的跪了下来迎接,小厨房里慢火燉了两个时辰的鸡汤也端上了桌。 榕寧亲自给萧泽布菜,她这里不比萧贵妃的启祥宫,吃穿上面极其用心,便是每餐的销都顶一个小户人家几个月的收入。 榕寧这边倒是一向节俭,便是吃上面也是寻常的几样小菜,配上榕寧亲自下厨做的鸡丝麵,吃起来爽口舒服得很。 忙了一天的政务,晚上来榕寧这里吃麵,喝鸡汤,萧泽前所未有的满足。 为此萧贵妃还专门打听榕寧到底靠什么精致饭菜留住萧泽的胃,其实真诚才是最下饭的开胃菜。 榕寧既然顶了邵阳郡主的脸,便將这个角色演到了极致。 邵阳郡主最拿手的就是鸡丝麵,榕寧甚至还拜託郑家人专门找到当初在白家干活儿的厨娘,让她將菜谱详细写下来。 榕寧一道菜一道菜的学,满满都是邵阳郡主的味道。 萧泽果然爱极了,连著用了两碗,榕寧用帕子擦著他额头细密的汗珠。 “皇上,喝点汤吧,原汤化原食,最是进补。” 榕寧端著瓷盅送到了萧泽的面前,却被萧泽箍著腰身,按坐在他的腿上。 萧泽带著磁性的声音奏出调笑的意味:“餵朕。” 榕寧一愣,忙扶著萧泽的胸口,另一只手端著瓷盅小心翼翼凑到了萧泽的唇边。 萧泽仰头喝下,按著榕寧的后脖颈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爱妃最得朕心。” 他俊美的五官染著笑意。 榕寧搂住萧泽的脖子笑问道:“皇上今日心情不错?” 萧泽开怀大笑了出来,举手投足间都是年轻帝王的恣意张扬。 “北戎蛮族叛乱,萧正道率三十大军横扫北戎铁骑,打他个落流水,赤地千里。以后我大齐边地高枕无忧啊!” “江南水患本来还挺让朕发愁,不想温詹这人倒是个治水天才,竟是短短月余就帮朕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北疆诸国称朕为天可汗,哈哈哈……不日就要来京朝贡!当真令人神清气爽。” 榕寧端著瓷盅的手僵了僵,这几日春祭后回宫,萧泽几乎夜夜宿在萧贵妃的启祥宫里。 便是温氏那边的吃穿用度,萧泽下令也不许为难。 春祭上的巫蛊之术就这么不了了之,所有人都很顺心,唯独她这个受害者只得了一盒子的珠宝作为补偿。 她看著面前少年得意的君王,脸上的不愉强行压了下来。 她放下瓷盅,端起酒盏笑道:“皇上这么多的喜事,定是要庆祝一番才行,臣妾陪皇上喝几杯。” 萧泽紧紧拥著榕寧,接过了榕寧手中的酒盏仰起头饮下,脸上的表情却整肃了起来。 “寧儿,是不是在怪朕?” 榕寧登时心头打了个哆嗦,她哪儿敢啊? 她忙抱著萧泽的胳膊,靠在了他的怀中道:“皇上,温答应是温答应,温大人是温大人。” “温大人治水有功,是皇上和黎明百姓的福祉。臣妾虽是个后宫小小的妇人,没什么见识,可这些个道理臣妾还是懂得的。” “皇上的万里江山若是治理好了,皇上就高兴,皇上高兴是臣妾毕生所求。” 萧泽顿时眸色微动,低头吻上了她的额头笑道:“当真是朕的解语,朕也不知为何在你这里分外的放鬆,让朕想起……” 萧泽突然说不下去了,却是抓起一边的酒盏斟满,抬起手掐著榕寧白腻的下巴,度了一口烈酒进去。 榕寧顿时脸颊染了微红,嗔怪著想推开萧泽,被萧泽抓著双手低声笑道:“朕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今夜终於得空儿能来看你,朕……想你得很。” 萧泽抱著榕寧沉进了鬆软的锦被里,榕寧越过萧泽的肩头看著纱帐顶端来回晃动的夜明珠,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嘲讽。 她心头暗道:“臣妾对皇上也不一样呢!” 她太了解温家人了,温詹那个狗官从一个地方小吏做起,仰仗著女儿从温答应到温贵妃,他也步步高升。 江南水患困顿很久,他才疏学浅,怎么可能一个月就治了水患。 太奇怪了,若是一年半载,榕寧倒也能信。 可刚才萧泽说不到一个月就解决问题了,这么快解决问题,那说明问题可就大了。 她从小时候经歷过天灾,下层百姓若是受了什么冤屈根本就是求告无门。 她绝对不信,温詹是个为民为国的好官。 榕寧觉得这事儿得查下去,为了下层的黎民,也为了她自己。 如今再由著温詹向上爬,那她想杀温清可就真的杀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萧泽便早早上朝去了,榕寧也起得早,帮萧泽更衣用膳后,就得按照惯例去陈太后那边晨昏定省。 兰蕊帮她梳头,榕寧选了一支通透的羊脂玉簪子簪在了髮髻上。 陈太后面前她儘量低调,儘管她觉得陈太后总想弄死她。 可现在她羽翼未满,別说是陈太后,便是萧贵妃都能踩她一脚。 榕寧打扮好后,一边的兰蕊躬身道:“主子,小成子那边打探清楚了,今天凤仪宫的皇后娘娘也去太后那边。 榕寧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去告诉张瀟,这些日子若想扳倒温家救出冷宫里的纯妃娘娘,切不可轻举妄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兰蕊忙问:“做什么事?” 榕寧缓缓道:“捧杀!” 她淡淡笑道:“將所有京城里的说书人召集在一起,每人每日发十两银子,唯一做的就是夸讚温大人治水有功,尤其是要在王家办的那些书院面前多夸夸。” 她缓缓起身:“温家要保下温清肚子里的皇嗣,那皇后娘娘怎么办?当初太后可是说过,温清生下的孩子要给王皇后抚养的。” “一个活著的,家世煊赫且外祖父名气很大的生母,王皇后便是养了这个孩子,她能心安吗?” 兰蕊突然明白自家主子想做什么了? “主子,咱们需要做的……” 榕寧仰起头看向了外面开得正浓的芙蓉:“借刀杀人!” 第47章 激怒 榕寧收拾妥当,搭著兰蕊的手出了听雪轩,早有两个抬步輦的太监等在外面。 榕寧坐上了步輦缓缓道:“兰蕊,去坤寧宫路过景和宫,咱们先去景和宫瞧瞧。” “是!”兰蕊应了一声,吩咐抬步輦的太监先去景和宫。 很快步輦停在了景和宫的门口,刚落了地,榕寧便瞧见李公公带著人杵在了景和宫的门口。 李公公奉命来给温答应送东西,虽然温答应现在戴罪在身,但是人家肚子里的可是个宝贝啊! 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甚至是太后都下令不得苛责景和宫里的温答应,务必保证她肚子里的孩子能顺利出生。 榕寧淡淡扫了一眼李公公,身后有几个宫女是凤仪宫的熟面孔,她眸色一闪缓缓下了步輦。 兰蕊忙捧著之前准备好的盒子,跟在了榕寧的身后,走进了景和宫。 李公公看到迎面走来的榕寧,眸色一动,忙躬身行礼:“咱家给寧嬪娘娘请安。” 榕寧声音淡淡道:“不必多礼,辛苦李公公了。” 李公公笑道:“为了皇嗣,咱家不敢说辛苦。” 榕寧不想和他饶舌,越过他直接朝景和宫正殿走去,不想刚要迈进门槛儿,李公公却闪身挡在她面前。 “寧嬪娘娘恕罪,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景和宫影响温答应养胎,寧嬪娘娘,皇命难为啊!” 榕寧脚下的步子一顿,没想到萧泽这般看重这个孩子,虽是將温清关了起来,却也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她樱色唇瓣紧紧抿了抿,隨即笑著拿过兰蕊手中的盒子高声道:“哦,既然是皇命难为,本宫也不进去了。” “不过本宫之前和温答应情同姐妹,如今她有了身孕本宫也是替她高兴,正好皇上昨儿赏赐本宫一些新鲜阿胶汤,很是难得,本宫便送来给温答应补补身子。” “劳烦李公公送进去吧!这可是本宫的一番心意呢!” 李公公眉头微蹙,几次交锋下来,他对榕寧多了几分忌惮。 但是他也明白自从上一次他想强逼榕寧做他的对食,榕寧直接巴结上皇上落了他的面子,两个人已经是你死我活的死敌。 不然巴结这个女人,倒也能对他有几分助力,可惜现在巴结也来不及了,既如此那就让她去死吧。 榕寧瞧著李公公一动不动,冷冷笑道:“李公公,皇上有令不得其他人进入景和宫,可没说不让东西进入啊!本宫虽然身份卑微可大小也算是个主子……主子说话不管用了?” “奴才不敢!”李公公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他是养心殿里服侍的总管太监,可榕寧如今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宠妃,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在这宫城里,奴才就是奴才。 榕寧將盒子交给了李公公身后站著的宫女,这个宫女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叫春分。 春分接过了榕寧手中的盒子转身走进景和宫的正殿。 不多时正殿里便传来一阵叫骂声,摔盒子的声音。 隨即温清带著人便走到了景和宫的门口,李公公瞧著温清走出来暗自骂了一声蠢货。 榕寧分明就是来挑衅的,温清如今可是怀了皇嗣,正是应该保持心態平和,却被榕寧一点就著。 也不晓得这个蠢货过去是怎么当上贵妃的,简直是蠢破了天际。 榕寧看著走来的温清,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定定看著她。 温清抬起手,將手中碎了盖子盛满阿胶的瓷盅朝著榕寧泼了过来。 登时汤汁撒了榕寧一头一脸,將她的衣襟也染了不少污跡。 温清扬起下巴冷冷看著榕寧道:“贱婢,你装什么好心?” “如今本宫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你若是想陷害本宫肚子里的孩儿,便是打错了算盘!” 榕寧神色淡然,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汤汁,却也不恼,看向温清笑道:“这阿胶是皇上赏赐,哪里是害你了?” “本宫瞧著你怀著身孕,便来瞧瞧你罢了,呵,也不是来瞧你,只是瞧瞧你肚子里的孩儿,毕竟以后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可是嫡子呢!” 榕寧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刺进了温清的心臟,温清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她现在最忌讳的便是这个,自己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给皇后养? 她眼神暗了下来,心头的烦躁到底是被榕寧一句话激了起来,高声道:“本宫父亲如今是治水有功的大英雄,不日说不定能封侯也未为可知。” “到时候本宫的孩子谁来养,还不一定呢!” 温清话音刚落,一边站著的春分脸色一变,神色微冷,缓缓低下了头。 榕寧淡淡笑了出来,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不必再呆下去。 只要让有心人听到她该听到的话,一切且看温清的造化了。 榕寧还是决定给她加一把火笑道:“是啊,温大人如今的声誉传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连京城的百姓都津津乐道呢!恭喜姐姐了呢!” “呵!”温清心中甚是快意,冷笑道:“榕寧,別以为你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便能迷惑皇上一辈子,这女人啊……” 她轻轻拍了拍袖口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土,脸上的表情恣意张扬:“要想在后宫里平平安安走下去,还得看家世呢!你说呢,寧嬪娘娘?” 榕寧笑了笑道:“是啊,本宫是家世不如姐姐你,但是本宫懂规矩啊!太后娘娘下旨將你的孩子养在皇后名下,到时候……” 榕寧凑近温清笑道:“本宫瞧瞧你的家世好,还是皇后娘娘百年书香门第更胜一筹呢?” 温清顿时被挑起了火,一把推开榕寧点著榕寧的鼻子骂道:“少拿太后和皇后压本宫,本宫……” “温娘娘!”一边的李公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禁出声提醒,“娘娘该回去服安胎药了。” 温清顿时愣在了那里,这才回归了几分理智,她最恨的便是榕寧。 明明她可以一路顺风顺水,偏生这个贱婢不从她的安排,硬生生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 温清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回了景和宫的正殿。 榕寧定定看著李公公笑道:“呵,以往倒是瞧不出来,李公公貌似与温答应关係匪浅呢?” 李公公顿时脸色微变。 第48章 罚站立规矩 李公公低下头避开榕寧审视的目光卑微的笑道:“寧嬪娘娘,温小主,太后,皇上,皇后……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哪里敢怠慢呢,多不过奴才就是个宫里头当差的。” “如今温小主肚子里的皇嗣当紧,若是寧嬪娘娘再闹下去,这齣了什么岔子可不好了。” 榕寧淡淡笑了一声,转身上了步輦。 “兰蕊,回听雪轩重新梳洗再去坤寧宫给太后请安。” 兰蕊应了一声,陪著榕寧重新回到了听雪轩换衣梳洗,不得不打开了头髮重新整理。 她实在是不明白主子为何好端端的去景和宫招惹温清做什么? 她低声道:“主子,万一温清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主子岂不是平白受牵连?如今整个宫城上下都避著景和宫里的那位,甚至连萧贵妃都没去看一眼。” 榕寧看著铜镜里肤白如玉的自己缓缓道:“你放心,温清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保命符,她断然不会轻易中了什么招。” “这一胎不仅仅是她,太后和皇后都替她操心著呢!” “那主子您……” 榕寧笑道:“当然是气气她,给她添点堵,这样她的气话才能被皇后听到啊!” 兰蕊顿时想起来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春分也在景和宫外当差,温清那些话怕是皇后娘娘听了个正著。 榕寧再一次打扮梳洗好后去了坤寧宫,坤寧宫外面停著皇后娘娘的仪仗。 榕寧扫了一眼便走了进去,迦南瞧著榕寧走进了二门忙迎出来帮她打起了帘子。 榕寧绕过屏风,便看到正位上坐著的太后娘娘和一边陪著的王皇后。 不得不说王皇后真的是个好妻子,替萧泽管理后宫,又在太后面前尽孝,即便不是皇帝的生母,王皇后也尊敬有加。 榕寧进来时,太后正与王皇后低声说笑著什么。 榕寧上前一步冲陈太后和王皇后躬身福了福。 “儿臣给母后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 榕寧的规矩早在十年前入宫的时候就学得极其认真,动作,形容挑不出一丝错处。 陈太后同王皇后止住了话头,转过身看向了榕寧。 自从回宫后,寧嬪每天来她这里倒是没有一天拉下礼数。 儘管陈太后明著暗著磋摩她,让她一站便是两个时辰,別的惩罚倒是也不敢加在她身上,免得露出痕跡让皇上发现。 陈太后许久没让榕寧起身,榕寧已经习以为常。 好在她是宫女出身,之前做宫女的时候,主子们给的处罚可不仅仅是罚站这么简单。 罚站在榕寧看来倒是一件极容易扛过去的事情。 王皇后淡淡扫了一眼榕寧也不说话,抬起手帮陈太后剥果肉吃。 一时间坤寧宫的暖阁里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陈太后冷冷道:“为何来迟?” 榕寧鬆了口气跪了下来:“回母后,儿臣刚得了皇上赏赐下来的上好阿胶,之前儿臣晓的温答应有气血不足之症,怕是对怀著的皇嗣不好。” “儿臣既然得了皇上恩宠,便想替皇上分忧,故而带著阿胶去景和宫,不想温答应怒极竟是將阿胶泼了儿臣一身,儿臣不得已重新梳洗后才来给母后请安,免得污秽之物污了母后的眼睛。” 砰! 太后手中端著的茶盏狠狠摔在了桌子上,死死盯著榕寧。 “你给哀家记清楚了,別玩儿你的那些肠子!” “你狐媚皇上倒也罢了,哀家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榕寧忙闭了嘴,趴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 陈太后声音沉冷:“温清肚子里的皇嗣至关重要,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哀家不管你是不是皇上的宠妃,哀家照样处置了去。” 她眼神冷沉,同样的话也对那个女人说过。 她如今看著榕寧有些心底发慌,总觉得是她回来了,她带著仇恨要来夺走她的儿子,她的一切。 是,可能对榕寧这个宫女出身的寧嬪不公平,可这世上公平的事情哪里有?世上就没有公平! 她就是瞧著榕寧这张脸不舒服。 “母后消消气,吃果子吧,”王皇后笑著將剥好的果肉送到陈太后的面前。 她冷漠地看了一眼榕寧道:“多不过她也是好心,不过那温氏也囂张了些,到底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怎么能泼人呢?” 陈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接过果肉看向了王皇后道:“你便是太过软弱了些,管理后宫像这些狐媚子就应该好好立一立规矩。” 王皇后笑著应了一声,眼底却掠过一抹不耐和烦躁。 她倒是想立规矩,可皇上风流成性,见一个喜欢一个,之前是清雅的梅妃,后来是娇俏可人的纯妃,再后来便是娇憨有个性的温清,还有个长宠不衰的萧贵妃。 直到梅妃低调了许多,纯妃打入冷宫,温清没了孩子,她才觉得生活有了点盼头。 可转眼竟是半道杀出来一个寧嬪,顶著邵阳郡主的一张皮,让她如何处置。 她倒是想將他们都杀了,都杀了才干净! 可是根本杀不完,杀不完啊! 她爱惨了的男人,爱所有人,唯独不爱她。 她贵为皇后,只因为她是邵阳郡主的表妹,仅此而已。 王皇后的手指微微缩紧,一颗心都沉到了底。 如今难得有个机缘,温氏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占为己有,偏偏温氏的父亲温詹步步高升。 不!绝对不能! 她想要这个孩子,也想要温清去死。 就衝著刚才春分私底下回她的话,温清对榕寧说的那些气话,她就该死。 陈太后也不好將榕寧怎么样,只得冷冷道:“起来吧!不必再跪著,回头跪出个好歹来,哀家晓得你还去皇上面前告状。” “儿臣不敢!”榕寧又不得不跪了下来磕头。 陈太后摆了摆手,让榕寧起身。 榕寧站了起来,膝盖处有些疼,她忍著。 陈太后没有赐座给她,榕寧已经习惯每天来坤寧宫罚站了。 不想坤寧宫外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隨即迦南笑著进来稟报。 “太后娘娘,福卿公主看您来了。” 榕寧一愣,梅妃带著福卿公主来了,自从太后回宫,宫里头倒也是热闹了起来。 此番从迦南身后跑进来一个分外可爱的粉糰子。 第49章 伺候人的 从坤寧宫外跑进来的小糰子正是大齐的长公主福卿公主,今年五岁,还是梅妃在潜邸服侍萧泽的时候怀上的。 据宫里头的人嚼舌根子,当初梅妃在端王府的时候仅仅是萧泽身边侍奉笔墨的大丫头。 她怀孩子的时候,正好是萧泽和邵阳郡主的恋情闹得满城风雨之时。 据说梅妃当年怀这个孩子的时候不体面,萧泽酒后乱性也好,梅妃处心积虑也罢,多不过是萧泽和邵阳郡主之间的一根尖刺。 不久邵阳郡主病死,萧泽以雷霆手段夺了皇位,带著潜邸的姨娘入宫。 第二年春梅妃生下了小公主福卿,这是萧泽的第一个孩子。 萧泽却对这个小公主有些寡淡,只是物以稀为贵,宫里头没有孩子,这个孩子就可贵了起来。 福卿公主穿著粉色绣福字纹袄裙,头髮扎成了两个小丸子,各自嵌著一颗璀璨夺目的南珠,衬托著她可爱娇俏的小脸,越发让人心生欢喜。 “福卿给皇祖母请安!”福卿长公主跑到陈太后面前,小小的,圆滚滚的身子规规矩矩跪下来磕头。 陈太后顿时脸上堆满了笑容,伸出手將福卿抱进了怀中。 一边的王皇后瞧著眼前冰雪可爱的长公主,眼底掠过一抹暗淡。 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能生下自己的孩子了,她好恨! 梅妃忙冲陈太后躬身福了福,隨即示意女儿也给皇后娘娘等其他嬪妃行礼。 虽然是大家的团宠,可规矩不能少。 福卿从陈太后的怀中挣了出来,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交叉冲王皇后躬身行礼。 “给母后请安!” 王皇后笑著將她扶起,抓起一边的糕点塞进了福卿的手中笑道:“当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呢!” 小小孩童这一声母后喊的王皇后心头更是微微触动,如果她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不过她马上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只要温清那个贱人生下来,便是她的。 福卿转过身看向了榕寧,抬眸好奇地打量榕寧。 梅妃住著的倾云宫地理位置偏僻,她又是个极其低调的人,一向不大愿意与其他宫嬪交往,故而福卿公主很少见到外面的人,更不用说是景和宫的一个大宫女了。 她抬起小小的脑袋,来来回回看著榕寧,满眼的好奇。 榕寧倒是被逗乐了,这个孩子当真是冰雪聪明,可爱至极。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正位上的陈太后淡淡道:“一个嬪妾罢了,不必给她行礼,福卿过皇祖母这边来。” “哦!”福卿忙转身跑到了陈太后的身边。 梅妃动了动唇碍於太后的面子也没敢继续说什么。 宫里头人人都知道陈太后因为寧嬪长著一张酷似邵阳郡主的脸而不喜欢她。 毕竟当年皇上因为邵阳郡主差点断了和陈太后的母子情分,陈太后在这世上最厌恶的人怕是只有昭阳郡主了。 陈太后淡淡扫了一眼梅妃道:“给梅妃娘娘赐座。” 梅妃当下谢恩后,坐在陈太后的下手位。 迦南提著食盒过来,冲陈太后行礼笑道:“主子,玫瑰酒酿圆子做好了。” 陈太后喜甜食,一听顿时笑道:“今日你们算是有福气的,这酒酿圆子可是哀家后厨厨娘的一绝,分下去,都尝尝。” 迦南笑著应了一声,打开食盒准备分下去。 不想陈太后缓缓道:“寧嬪站著也是站著,她来分。” 榕寧心头一顿,再怎么忍著,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她给陈太后布菜,是因为陈太后是长辈,给王皇后布菜,王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 可是服侍梅妃还有一个小公主算怎么回事儿? 梅妃忙起身笑道:“福卿还小,是晚辈,儿臣给她盛便是。” 陈太后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你坐下,寧嬪服侍便是,她总之是做过宫女的人,天生便是伺候人的。” 榕寧端著瓷盅的手微微发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来盛吧。” 梅妃不得不硬著头皮坐了下来,有些后悔今天怎么就带著孩子来给太后请安呢,她是没想到榕寧这么不招太后待见。 即便是五岁的福卿也天生敏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儿,乖巧地靠在陈太后的怀前。 王皇后眉眼微垂,也不准备替榕寧说什么。 这些日子榕寧盛宠正隆,也该是敲打的时候了。 宫女毕竟是宫女,充其量就是皇上这段日子喜欢的玩具罢了,没有煊赫的家世到底连怎么死都不一定呢。 这一顿饭吃罢,榕寧鞍前马后服侍著,终於过了午后,別说是吃饭便是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陈太后磋磨人果然有一套,就在榕寧几乎站也站不稳的时候將她撵了出来。 陈太后冷冷道:“有皇后和梅妃母女陪哀家便好,你退下吧,瞧著心烦。” 榕寧福了福,缓缓退出了坤寧宫。 外面等著的兰蕊忙上前一步扶著摇摇欲坠的榕寧,满眼的心疼。 “主子,奴婢给您带了点心,”兰蕊忙从怀中掏出了油纸包。 “陪本宫去太液池边走走!”榕寧声音沙哑,因为长时间陪著笑脸颊也僵硬了几分。 她抬起手搓了搓脸,此番便是要吃东西也不是在坤寧宫门口,这是嘲讽太后苛待她不成? 兰蕊瞧著榕寧苍白的脸,不禁带了几分哭腔道:“主子,要不同皇上面前求个恩典吧,这样下去您身子受不了。” 榕寧缓缓摇了摇头:“告诉皇上又能怎样,徒增反感,太后给予我的,赏就是罚,罚就是赏,天家皇恩浩荡,本宫都得受著。” 兰蕊红了眼眶:“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榕寧也有些茫然淡淡道:“如果有一个厉害一点的家世就好了,他们对我才会顾及。” 榕寧走到了太液池边,春意正浓,开百艷。 她坐在了岸边的太湖石上,倒是多了几分愜意。 “主子!”兰蕊將点心送到了榕寧的面前笑道:“在奴婢怀里揣著,现在还热乎著呢!” 榕寧心头微微一动,这个丫头是她身边最宝贵的財富。 她刚要低下头咬一口点心,突然身后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响动,榕寧忙转身看去。 第50章 萧泽的女人? “这是什么?”榕寧忙起身避开身后的动静。 兰蕊將榕寧护在身后,大著胆子拨开草丛登时愣在了那里。 “主子!快看!是一只猫!” 榕寧忙凑了上去,这才看清楚草丛里居然是被人丟弃的野猫。 “也不知道是哪家宫里头丟出来的,怪可怜的,”榕寧抬手將猫抱了起来,越看越是喜欢。 是一只普通狸,让她顿时想起来自己还未进宫之前家里面养的那只金色狸。 整整十年了,估计都老死了去。 榕寧是真的想家了,她抱紧了怀中瘦骨嶙峋的金色狸,拿起了点心碾碎了餵猫。 那猫儿许是饿久了,竟是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当真是乖巧的猫儿,见了咱们这不相熟的也不抓不挠,”兰蕊笑道。 “带回宫养著吧,”榕寧看著怀中的小猫儿,大概是唯一能和家里联繫起来的念想了。 她看向太液池浩渺湖面,心思有些凝重。 兰蕊小心翼翼道:“主子是想家了?”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哑著声音道:“原以为能逃离这深宫,不曾想越陷越深了,本宫如今有些矛盾。”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本宫若是想要在后宫长久,就得让本宫的弟弟出人头地,可是伴君如伴虎。” 兰蕊定了定神道:“主子,老爷和夫人还有少爷是避不开和您的牵连,只是皇上这些日子忙於政事,得空儿若是问您老爷夫人还有少爷的事情,到底还得將人带进宫里让皇上见见!总归躲著也不是办法。” 榕寧深吸了口气,家人是她的后盾,也是她的软肋。 兰蕊忙笑著开解道:“听闻少爷读书很是用功,最近精进了不少呢。” 榕寧苦笑:“家里穷,他一直没怎么好好读过书,如今半道儿捡起来怕是考取功名难一些。” 兰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子也是不容易,正因为家里面弱势,便处处让主子在后宫被人掣肘,陈太后更是隨意磋磨虐待主子,主子也得受著。 “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榕寧抱起了猫儿朝著侯在不远处的步輦走去。 她走得急促,全然没看到不远处山林的亭子间里,那双追隨她而去的琥珀色眼眸,带著满是掠夺的意味。 身穿北狄服饰的高大男子转身坐回到了亭子里,身边站著的是大齐礼部员外郎贺明贺大人。 贺大人冷冷看著面前北狄二皇子拓拔韜,脸色沉了下来。 北狄在边地被兵马大元帅萧正道差点儿打残了去,可北狄毕竟是北部大国,大齐想要短时间內吞併北狄绝无可能。 北狄如今实力减弱,也短时间內组织不起大规模的征討。 双方都有和解的意向,北狄派出了权势煊赫的二皇子拓拔韜。 谁能想这个人就是刺儿头,说是进宫面见皇上,便是进宫后说是没见过大齐的好山水要瞧瞧,非要绕道御园再去养心殿。 贺明恨不得將这个畜生直接踹进水里,好在太液池这一片平日里荒僻至极,没想到今日是有两个宫里头的嬪妃来散步,其中一个便是这些日子风头正劲的寧嬪娘娘。 之前还在是宫宴上见过一回,对寧嬪娘娘双手写字儿的情形记忆深刻。 此番他本来想带著拓拔韜离开,可又担心这个莽汉惊扰了宫里头的嬪妃,他便是死罪难逃。 好在拓拔韜也算是规矩没有出声,就这么定定瞧著寧嬪娘娘餵猫,好不容易挨走了寧嬪娘娘,这廝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们汉家女子当真是柔美,倒也可爱。” 贺明额头瞬间渗出汗珠来,免得他再说什么不三不四地出来忙道:“二殿下慎言,这位主子是寧嬪娘娘,切不可言语衝撞。” “哈!萧泽的女人?”拓拔韜笑了出来,本来长得人模狗样,可此时笑起来却邪魅得很。 贺明忙道:“二殿下还请移步养心殿,若是皇上等久了怪罪下来……” 拓拔韜终於脸色正经了一些,意犹未尽得扫了一眼榕寧离去的方向,眼底渗出一抹別样的情绪。 像!实在是太像了! 当年他父皇是白家大將军王的手下败將,倒也不丟人,白亦崎实在是打仗太厉害了,偏生他的女儿软软糯糯的不像个將门之女。 上一次萧泽还是端王的时候,带著白卿卿来边地,差点儿落在他手上。 “殿下!”贺明终於恼了,声音拔高了几分调子。 拓拔韜扫了一眼榕寧离去的方向,转身跟在了贺明身后朝著养心殿的路径走去。 榕寧带著兰蕊,抱著小猫回到了听雪轩。 当下她便命宫人帮小猫儿清洗了一遍,准备了些鸡肉和羊奶之类的餵食。 榕寧抱回来的小猫,在听雪轩里顿时掀起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给这冷漠的宫墙內添了一点点的温柔亮色。 兰蕊笑看著榕寧道:“主子,给小猫儿起个名字吧,以后也是咱们听雪轩的一员了。” 兰蕊比榕寧迟进宫五年,到底还带著几分小孩子的心性,喜欢小动物。 榕寧沉吟了一会儿道:“就叫平安吧!” 她看著兰蕊道:“本宫不求別的,只求我们主僕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座宫城,到时候便是天高任我飞的自由自在。” 兰蕊笑著抱了抱怀中的狸道:“听到没平安,以后就叫你平安吧,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儿的。” 兰蕊话音刚落不想听雪轩外面传来一道傲娇凌厉的声音。 “当真是热闹,有什么喜事?本宫也瞧瞧!” 隨即萧贵妃在眾多奴才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廊下守著的几个人瞧著萧贵妃进来,顿时紧张万分纷纷行礼。 萧贵妃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张扬的走了进来。 榕寧眉头一蹙上前一步冲萧贵妃行礼道:“嬪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萧贵妃摆了摆手让她免礼,隨即四下里瞧了瞧冷冷笑道:“还以为能迷住皇帝的地方到底有多么华丽,也不过如此。” 榕寧眉头紧皱缓缓道:“不知贵妃娘娘来此所为何事?” 萧贵妃终於正眼瞧著榕寧,她冲身后的心腹宫女红袖摆了摆手道:“今日是请寧嬪妹妹看一样东西,很別致呢,你看了一定喜欢。” 红袖却是抬起手掐著一只肥白的鸽子举到榕寧的面前。 榕寧顿时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和郑家人来往传讯的鸽子被萧贵妃怎么抓到了? 第51章 通敌 榕寧压住了眼底的慌乱,抬眸看向了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萧贵妃,躬身福了福笑道:“贵妃娘娘如此兴师动眾的来听雪轩,便是为了一只鸽子啊?” 榕寧探出手臂抱起了洗好澡的猫儿平安,看著萧贵妃笑道:“这宫里头养宠物的多了去了,皇上之前还赐给贵妃娘娘一头爪哇国进贡上来的猛兽,不是养在您兄长的院子里吗?” “更何况这些猫啊,狗啊,鸽子也寻常吧?” 萧贵妃冷笑了出来,缓缓抬起手,身后的两个太监却是押著小成子走了进来。 小成子此番瞧著有些狼狈,身上穿著的衣衫也是破烂不堪,脸上还有伤。 榕寧將手中的猫儿丟到了一边,脸色变了几分冷冷看向了萧贵妃道:“贵妃娘娘这是几个意思?” “小成子是我身边的人,娘娘何必同一个小太监一般见识?何至於將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萧贵妃抬起手接过了红袖手中捏著的鸽子,鸽子的翅膀都被红绳捆绑得严严实实。 萧贵妃轻轻摸著鸽子的头,冷冷笑道:“今日哀家正好撞见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在御园的那一片荒弃的林子里放鸽子?” 榕寧的手指微微攥紧,她行事一向严密,和郑家的这条线更是决定了她在宫中的行事成败。 每一次她看了消息后,都不会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放飞鸽子,就是担心久而久之被人察觉了什么。 故而才选了御园后面的那一片林子,那一片林子之前吊死过一个不受宠的低等嬪妃,后来传出了闹鬼的名声。 人人觉得那个地方晦气得很,身份尊贵的萧贵妃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找晦气。 显然是小成子倏忽了,被人拿了把柄。 榕寧看向了小成子,小成子眼眸含泪,似乎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更是心灵上的。 他今天拿著鸽子去林子里放飞,一直到现在被萧贵妃拿住送到这里,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萧贵妃道:“贵妃娘娘,一个小太监养鸽子玩儿,在林子里放飞鸽子,应该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死罪吧?” 萧贵妃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她刚要说话,门外却传来脚步声。 萧泽身著帝王常服走进了听雪轩,萧贵妃瞧著萧泽走了进来,愣怔了一下忙起身同萧泽见礼。 榕寧也带著一眾宫人跪下行礼,一时间跪倒了一大片,本来逼仄的听雪轩里这么多人凑到一起,越发纷乱。 萧泽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顺心,似乎遇到了什么令他不愉的事儿。 榕寧暗自叫苦,若是此番萧泽心情不错,倒是也能搪塞过去。 她暗自算了算时间,好在小成子这一次是他们拿到郑家的消息后,放飞鸽子。 此时鸽子的腿上並没有郑家人的来信,倒是还有几分转机。 不能慌!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萧泽瞧著听雪轩里的气氛不对,脸色阴沉了下来。 方才与拓拔韜那个混帐东西见面,差点儿被气吐血了。 他与拓拔韜不仅仅是两国之间的博弈,还有些私下的纠葛,让他瞧著此人分外的不爽。 萧泽这些日子情绪鬱闷的时候就会来听雪轩散散心,不想今天这个心註定是越散越是烦闷。 “怎么回事?” 萧贵妃忙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鸽子送到了萧泽的面前道:“臣妾抓到了一个奴才,是听雪轩里的奴才,方才拿著这鸽子在林子里行为鬼祟,臣妾便將他带了过来查问一二。” 萧贵妃说罢扫了一眼榕寧淡淡道:“昨天北狄的使团来到了京城,这些日子上京的奸细可是多得很,臣妾不能不防。” 萧贵妃的话音刚落,榕寧只觉得心头一跳,这个女人当真是手段狠辣,竟是要將小成子的鸽子朝著通敌的方向引,若是真的这样的话,整个听雪轩的人怕是一个活口都留不得。 通敌叛国,不管放在哪一朝都是必死的局。 榕寧忍住心底的慌乱,笑了笑,上前一步同萧泽行礼道:“萧姐姐当真是行事谨慎得很,多不过一只鸽子罢了,小太监们拿著鸽子玩儿的也不在少数。” “我大齐泱泱大国,岂能怕了北狄那蛮夷小邦?” “萧姐姐太过惶恐,当真是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 萧贵妃顿时脸上掠过一抹怒意,隨后眸色间染了狠辣之色。 她不禁抬高了声调道:“家父家兄在边地与北狄血战,数万將士的血不能白流,容不得宫中屑小扇阴风点鬼火,在此作乱。” 榕寧倒是不恼,脸上带著笑意,只是那笑意到不了眼底。 她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是,我大齐数万將士在圣上的庇护下,开疆拓土,这是所有大齐將士的伟大功绩,不仅仅是萧家父子的功劳吧?没必要处处掛在嘴边!难不成你萧家的威压比圣上……” “寧嬪!你好大的胆子!”萧贵妃一向觉得榕寧虽然有点小聪明,却也是个胆小怯懦的。 不想此番竟是步步紧逼,在她面前丝毫不落下风,她都有些蒙了,不禁震怒。 她可是萧家嫡女,便是王皇后见了她也得避其锋芒。 榕寧一个下贱宫女出身,不就是会狐媚子的招数,勾引皇上,她还会什么? “都闭嘴!”萧泽声音沉了下来。 榕寧瞧著萧泽看向她的眼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脱离正轨,她也有些心虚了。现在萧氏一定要给她扣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她就將这一坑浑水搅起来,这样才能让皇帝也怀疑萧家的做派。 相比她的出身,萧家才更应该是他防备的对象。 果然萧贵妃急眼了。 萧贵妃身后的心腹嬤嬤下意识拽了拽自家主子的衣角,她顿时想起来什么。 该死,差点儿被榕寧牵著鼻子走。 她转身看向了萧泽手中抓著的鸽子道:“皇上!皇上手中的鸽子绝不是什么太监宫女的玩物,这只鸽子有问题!” 榕寧眸色一闪,倒是鬆了口气。 郑家做事可是沉稳得很,便是挑的鸽子经过特殊训练传递消息,若是不仔细甄別基本和寻常鸽子一样。 就在今早她取下竹筒的时候,连带著鸽子的脚环都取了下来,这也是当初和郑家的约定,就怕被人拿住鸽子出什么事儿。 她倒是不怕她萧贵妃查,只淡淡道:“一只普通的宠物罢了。” 萧贵妃冷冷笑道:“皇上,您瞧鸽子的腿倒是瞧不出什么来,您且看这鸽子的脖子。” 榕寧脸色瞬间变了几分。 第52章 遗忘的名字 郑家人训练的信鸽,都是在鸽子脚上绑脚环方便捆绑信物。 脖子上可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现在萧贵妃让萧泽看脖子,一定是埋下了后手。 刚才小成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著了道儿? 榕寧越想越是心惊。 萧泽抬眸看向了榕寧,想起来刚才拓拔韜的话,说他见过他的宠妃,嘲笑他將对死人的全部哀思寄托在了一个活人身上。 萧泽听著心头万分不舒服,拓拔韜到底在哪儿见过榕寧? 拓拔韜此人心狠手辣,处处与他作对。 他喜欢的,想要的,他也喜欢,也想要。 那倒是要瞧瞧他拓拔韜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想刚回到听雪轩,便冒出来通敌叛国的公案,就在这听雪轩,萧泽眉头拧成了川字。 萧泽看向了榕寧无辜淒凉的神情,顿时心底微动。 上一次春祭后在行宫里,他误会榕寧行巫蛊之术,结果狠狠伤了她的心。 如今萧泽生出了几分为难,这些日子到底也是动了几分真情的。 萧泽拿著鸽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皇上!”萧贵妃声音尖锐,“臣妾晓得皇上宠著寧嬪,可国家头等要事便是祀与戎,若是这鸽子真的有问题,又该如何是好?” 萧泽的神情纠结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了榕寧。 榕寧低下了头此时不管做什么都於事无补,如果这是萧贵妃的局,她榕寧已经成了局中人,无畏的挣扎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 “寧儿,朕相信你,如今便瞧瞧这鸽子到底藏了什么,也算是还你一个清白。” 榕寧暗自苦笑,果然君王多疑心,一个通敌的罪名就將这段时期两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得的情谊消耗的一乾二净。 榕寧跪在地上,抬起头,定定看向了面前的萧泽:“臣妾对皇上,对大齐的忠心日月可鑑,绝不会干这种通敌的勾当。” “臣妾出身卑微,如今得皇上宠爱,臣妾早已经心满意足。” “臣妾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北狄人见过面,更別说交往甚厚。如今对臣妾的污衊,臣妾万死难从,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 萧贵妃冷笑了出来:“寧嬪此时跪在此处表忠心,太迟了吧,皇上一定要查下去,免得到时候酿成大祸。” 萧泽深深看了一眼榕寧,眼神里颇有些愧疚。 “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事关重大,这个人不得不查。” 萧泽又抓起了鸽子,修长的手指拨开了鸽子脖子上的绒毛,顿时脸色一变。 只见鸽子的脖子上竟然套了一个铜环,萧泽眸色一冷將铜环取了下来。 榕寧此时也看得清清楚楚,那鸽子脖子上的铜环看著有点眼熟,让她渐渐想起来是个什么物件儿。 隨即榕寧心思一动,倒是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证明太监身份的铜环吗? 铜环上的纹很少,就是一些野草的纹路,只在內圈处刻著太监的全名。 一边看著的双喜公公和李公公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他们可太熟悉了,甚至想起来就觉得很疼很疼。 大齐后宫里的每一个太监,刚净身之后,等伤口长好得过程中,负责治疗的太医就会给他们每个人发一个这样的小铜环。 上面有自己进宫前的名字,这个不起眼的小小铜环,便是这大齐后宫每个太监的身份认证。 萧泽看向了铜环內圈雕刻的名字,不禁低声念了出来。 “景丰二十三年,正月初三,钱福成。” 钱福成,三个字,小成子以前用的名字。 萧泽满眼的震怒,手中的铜环狠狠砸向了小成子的脑袋。 “好一个畜生,来人,拖出去!” “皇上!” “皇上!” 不想榕寧和萧贵妃齐刷刷喊了出来。 榕寧刚要说什么,却被萧贵妃截断了话头。 她转身看向皇帝:“小成子可是听雪轩的人,这些日子皇上对寧嬪恩宠太过,似乎让她的这些下人很是囂张?” “可皇上想过没有,一个无根之人,便是弄了通风报信的信鸽,与他有什么好处?” 萧贵妃冷笑著看了一眼地上趴著的小成子,冲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如今將这小成子杖毙了確实不可。” “他一个普通的太监没这么大的本事,有人一定是幕后主使。” “今日这奴才还不能杀,送到慎刑司去,保不准这背后主使之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萧贵妃明白让萧泽直接將榕寧关起来,不切实际。 萧泽身为帝王,最是多疑。 萧贵妃缓缓道:“现在就应该將听雪轩寧嬪娘娘身边的人抓起来严刑拷打,本宫就不信慎刑司的七二十道刑具,撬不开这几个人的嘴?” 榕寧对小成子倒也放心,但凡他有一点背刺之心,榕寧在这后宫也算是走到头了。 榕寧一时间没有说话,心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成子进宫前净身时候用的圆环,此时居然还在,这么私密的东西陡然出现在面前。 榕寧始终不愿意相信小成子会背叛她。 如果小成子背叛,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况且小成子真的是內鬼得话,將她榕寧的秘密都告诉萧贵妃,萧贵妃也不至於处处用强权威逼她。 那么大的把柄,萧贵妃怎么可能放过。 榕寧暗自摇了摇头,小成子绝对没有背叛她。 可是小成子一旦进了慎刑司,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榕寧跪趴在地上,手死死抠著青石地砖的缝隙,最绝望的便是毫无头绪的未来。 萧贵妃走到跪在地上的小成子面前,话语里满是诱惑:“到了如今的地步,你还在坚持什么?” 萧贵妃死死盯著小成子:“你如今將真话说出来,只要你指出幕后主使是谁,本宫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小成子缓缓抬起头,笑了出来:“多谢贵妃娘娘心意,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实在不晓的那鸽子脖子上到底为何藏了奴才的东西,怕是有人专门陷害。” 萧贵妃一愣,没想到他嘴巴这么硬,转身冲萧泽道:“皇上,这个奴才怕是不动刑不肯说。” 第53章 买一条活命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不管是不是误会了寧嬪身边的人,还是別的什么。在他的眼皮子下面弄出这些有的没的,他绝不姑息。 “来人!送去慎刑司!” 李公公眼底掠过一抹喜悦,带著两个太监將小成子狠狠按住,直接用麻胡塞进了嘴巴里,朝著外面拖了出去。 “主子!”跪在榕寧身后的兰蕊不禁低呼,眼眶发红。 榕寧死死咬著牙,盯著青石地面,身子一动不动。 “別慌!”榕寧低声呵斥。 兰蕊忙低下了头。 萧贵妃扫了一眼榕寧,抬眸看向萧泽笑道:“皇上英明,慎刑司的酷刑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不管什么小把戏在慎刑司面前都不够看的。” 她別过脸看向榕寧笑道:“寧嬪,本宫这一次还你一个公道,也帮你清理清理门户,不是什么样的奴才都能留在身边用的。” 榕寧深吸了口气,抬眸看著萧贵妃道:“有劳贵妃娘娘了。”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表情亲昵的抱住了萧泽的胳膊道:“皇上,臣妾那里刚燉出来新鲜的羊羔肉,配上臣妾父亲从边地进贡的美酒,最是一绝,皇上要不要尝一尝?” 萧泽之前在养心殿的时候因为拓跋韜的一句话,心底存了几分嫌隙,此番呆在这听雪轩反而有些不自在,他神情彆扭的看了一眼榕寧,眸色有些复杂,还是转身带著萧贵妃离开。 一时间听雪轩满屋子的人,尽数走出,瞬间显得空落落的。 榕寧用尽了力气,此番才惊觉自己的脊背冰冷湿腻,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踉蹌著向后退了几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床榻上,跌坐了下来。 “主子!您先喝口水缓缓,”兰蕊瞧著榕寧的脸色煞白,也跟著有些怕了,忙倒了温热的茶端到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推开茶盏,抬眸间眼底满是冷厉。 她咬著牙冷笑道:“不就是欺负本宫身边无人可用,欺负本宫没有帮手,一个个上杆子在本宫面前抖机灵,想要將本宫打入万劫不復之境。呵,做梦!” “兰蕊,今晚你去请双喜公公来一趟,请的时候避开人,他在御前当差盯著他的人不少。” 榕寧缓了缓神道:“小成子净身当太监时的铜环,对於他来说是最当紧的物件儿,他一向办事稳妥怎么会落在別人手里,还被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你派人下去查,这些日子小成子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兰蕊忙躬身应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去。” 榕寧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入口清香,之前昏沉沉的脑子倒是清明了许多。 她暗自嘆了口气,有一句话温清说对了,在这后宫里若是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便是想要出头难上加难。 她紧紧攥著茶盏,可后宫前朝形势瞬息万变,谁又能说得准呢? 她在这后宫只想活命,谁不让她活,那就去死! 榕寧眸色间掠过一抹狠厉之色,反正她什么都没有,又何必害怕失去。 入夜时分,双喜疾步走进了暖阁,冲坐在正位上的榕寧跪了下来磕头请安。 榕寧忙起身亲自扶双喜起来笑道:“当真是为难公公了,只是事情紧急,公公又是小成子的同乡,自然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分,如今也只能求到公公面前来。” 双喜忙道:“寧嬪娘娘言重了,咱家得了娘娘那么多的看顾,但凭娘娘吩咐。” 榕寧压低了声音道:“小成子毕竟身体单薄,慎刑司那边还希望公公能够通融一二。” 榕寧说罢拍了拍手,兰蕊走到了一边的小漆木箱子边,掀开了盖子。 登时一片金光乍然露出,竟是满满一箱子的金锭子。 这怕是寧嬪娘娘將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拿了出来,双喜一时间有些看愣了。 榕寧看向双喜道:“这些钱能不能在慎刑司里运作一下,买小成子一条命?” 双喜愣了一下,没想到寧嬪居然捨得倾尽全部救一个奴才,他不禁有些动容。 榕寧缓缓道:“虽然慎刑司专属於皇上,可下面用刑的人却不一定都是铁板一块,只要能多撑几天,本宫就能查出真相。” 双喜躬身道:“奴才这就去打点,不过奴才有句话得和主子您提个醒儿,若是小成子真的攀扯上您,还是……给他个痛快吧!” 榕寧的手指微微一缩,闭上了眼,缓缓点了点头。 听雪轩由过去人人羡慕的所在,如今变成了尷尬至极的地方。 虽然靠近养心殿,皇上却似乎在刻意迴避著什么,榕寧明白她与帝王之间的男欢女爱,远远不及家国天下的重要。 在小成子没有供出来私放信鸽勾结宫外的真相,榕寧就摆脱不了加在她身上的叛国嫌疑。 到底是养了个宠物飞禽,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萧泽心底对榕寧已然是怀疑在心。 双喜擦著傍晚的夜色,来到了榕寧的面前。 “奴才给寧嬪娘娘请安!” “公公,请起!”榕寧忙赐座。 双喜自知身份哪里敢坐,躬身急促道:“娘娘,慎刑司那边找了个人帮衬著,他只能做到不打死小成子,但是小成子还是得用刑,一道也不能省。” 说罢双喜眼底掠过一抹敬佩之色,低声道:“里面传出来消息,到现在小成子依然一口咬定不知情,更没有把您供出来。” 榕寧嘆了口气,咬著牙道:“本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冲双喜道:“有劳公公了,慎刑司那边还望公公继续照看一二,本宫感激不尽。” “娘娘言重了,”双喜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双喜刚离开不多时,兰蕊便带著一个浣衣局的掌事姑姑走进了听雪轩。 兰蕊让那掌事嬤嬤候在外面,自己先进来稟告。 “娘娘,郑家那边的张瀟统领出手帮忙,小成子的事情查清楚了。” “浣衣局的掌事姑姑有话说。” 榕寧登时坐直了身体:“快宣进来!” 第54章 芸祺 兰蕊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带著一个身著宫装的嬤嬤走了进来。 榕寧定睛看去倒也不陌生,正是掌管浣衣局的掌事姑姑陈嬤嬤。 陈嬤嬤上前一步,给榕寧跪了下来:“奴婢给寧嬪娘娘请安。” 榕寧命兰蕊赐座给她,陈嬤嬤心惊胆战站在那里不肯就坐。 榕寧之前大著胆子联繫了郑家在宫里头的张瀟,不曾想郑家人的动作还是很迅速的,竟是直接找到了浣衣局。 在这之前榕寧和兰蕊也查的八九不离十。 她们没想到小成子居然在浣衣局里找了一个相好的对食。 小成子知道榕寧一直很厌恶宫里头的对食行为,故而也没敢和榕寧说。 这些日子,榕寧的身份地位伴隨著皇帝的宠爱水涨船高。 作为宠妃身边的心腹太监,小成子自然得了不少的好处。 他將这些好处交给了浣衣局一个叫芸祺的小宫女。 榕寧也打听到了这个小宫女的身份背景,了解了个大概。 芸祺家里头日子过得极不宽裕,自己有七个弟弟。 她是家里头的长女,爹爹是一个箍桶匠,娘亲给人家洗衣服做帮厨,赚点小钱。 她爹娘实在养活不了这八个孩子,芸祺便卖身为奴进入宫中,做了个宫女。 虽然他们家族败落,但是追本溯源,才发现他们祖上还是入关前的贵族后裔,做宫女身份合適。 小成子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芸祺,对她越发同情,一个劲儿的贴补她。 芸祺手头紧,赚了银子尽数攒起来给了家里,没有孝敬掌事姑姑,更没有银子贿赂总管太监,就不可能被送到各个宫里伺候嬪妃。 在整个后宫,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想要谋个差事都得让李公公看著点。 即便是想要在李公公跟前掌个眼,那也需要大笔的银子。 芸祺哪里有那些钱,她在宫里头乾死干活赚的银钱定期都要交给宫外的家人,补贴家用。 小成子瞧著芸祺可怜,就將自己的银子给了芸祺,两个人也做了对食。 宫里头宫女和太监走到一起,互相帮扶,度过这漫漫长夜。 其实这种事虽上不了台面,倒也情有可原。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没想到小成子有了对食居然也不和榕寧说,这才酿成今天的惨祸。 陈嬤嬤看著榕寧的脸,心头暗道果然是皇帝身边的宠妃,这容貌当真是出挑。 可是这手段也是狠辣得很…… 之前他们这些下人私下里也传过,虽然寧嬪是宫女出身,手段却是个狠辣的。 陈嬤嬤更是赔了十二分的小心笑道:“如今芸祺姑娘转眼间也能穿上好看的衣服,甚至还买了一盒胭脂。” “奴婢当时就觉得诧异,奴婢是知道芸祺一家子的,九口人都仰仗著她活呢。” “她极其简朴,一个铜板也要扳开两半儿,如今不光穿上了锦缎衣服,甚至还买了一盒胭脂。” “彼时奴婢就奇怪,她这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 陈嬤嬤笑著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她囉里囉嗦说了一大堆,一边的兰蕊咳嗽了一声道:“眼见著著天色晚了,一会儿张统领还要送你回浣衣局去,你今日来听雪轩的行踪可千万不能落了別人的眼,不然怕是你也要受牵连。” 陈嬤嬤身体微微发抖道:“兰蕊姑娘说的是。” 兰蕊道:“咱们还是儘快说说芸祺这丫头家里的情形。” “这丫头的家在哪里?她爷娘老子在哪儿做活儿,那几个弟弟都在哪里高就,或者读书,你讲一讲。” “好……好……好!瞧我老婆子这张不把门的嘴,让主子娘娘见笑了”。 陈嬤嬤打了自己一耳光,訕訕陪著笑道:“回寧嬪娘娘的话,那芸祺的爹没有固定位置,也就是走街串巷的匠人。” “早些年一家子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在天桥底下搭建了一个窝棚。” “是小成子出了不少银子,置办了一处院子,一家几口终於有了落脚之处。” “就在咱们京城南巷的杂院那里,一家九口人挤在了一处小院子,也算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陈嬤嬤感嘆:“让我这老婆子说呀,那小成子绝对是芸祺他们一家子大大的贵人。” 榕寧越听脸色越沉了下去,芸祺,一个恩將仇报的畜生罢了。 小成子怕是对这位动了真情,甚至连自己净身时的铜环,都交给了那个女子手中。 不曾想人家这是將他当做了提银子的钱庄,翻脸却像刀子一样刺得他七零八落。 榕寧神情冷峻,缓缓转动著手腕上的红玉鐲子,冷冷问道:“这些日子除了你们浣衣局的人,还有谁接触过芸祺?” 陈嬤嬤脸色一怔,似是想起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 榕寧缓缓抬眸盯著她,眼神里带著几分杀意。 陈嬤嬤顿时打了个哆嗦,低下了头。 榕寧淡淡道:“陈嬤嬤,本宫能將你带到本宫这里,就有办法让你横尸野外。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藏著掖著,想要两头吃,呵,永远也吃不到嘴里,就怕你吃著吃著人就没了,你说呢?” 陈嬤嬤脸色微变,她之前確实有把柄被郑家掌控,如今寧嬪娘娘和两位贵妃斗得你死我活,她刚生出几分想要讹钱的念头,这个念头被狠狠浇了一盆冰水,熄灭了去。 陈嬤嬤跪了下来:“娘娘息怒,奴婢有什么一定说什么。” “前段日子启祥宫的红袖姑娘来过,是来找芸祺的麻烦的。” “红袖姑娘说芸祺將贵妃娘娘的衣服洗破了,要砍她的头。当初还是奴婢出面调停这才压住了?” “后来二人之间有没有私下见过,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啊。” 榕寧晓得再从这个女人的嘴里也炸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她命兰蕊拿了一包银子,塞进了陈嬤嬤的手中,陈嬤嬤顿时喜笑顏开。 她心头暗道这寧嬪娘娘倒也是个大气讲究人,又冲榕寧磕头后,跟著张瀟离开。 张瀟武功造诣极高,来无踪去无影,站在了榕寧面前倒像是活脱脱的守护神。 兰蕊將当差后的张瀟请进內阁。 榕寧也不囉嗦,开门见山的看向了张瀟道:“本宫有一个不情之请,其实挺为难你。可这件事想要翻盘,本宫不得不这么做。” 第55章 冷宫里玩儿个游戏 冷宫,夜色凝重,寂静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的惨嚎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张瀟將银票塞进了看守冷宫的护卫手里,从银票的厚度就不难看出来是下了血本的。 守著冷宫的两个护卫脸色都涨红了,冷宫这个地方是宫嬪们的坟墓,也是他们这些护卫的坟墓。 但凡来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在此处便是混吃等死,更不用说谈得上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没有饿死就算是好的。 如今泼天富贵到了手上,一个个哪里还敢说什么,哆哆嗦嗦將银票塞进了怀中,冲张瀟陪著笑:“张统领吩咐的事,小的们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瀟淡淡笑了笑:“放心,要不了你们的命,今日便是借你们冷宫的粪桶用一下,还有一会儿不管里面发出什么声音都好好守著冷宫的大门。” 守卫一愣,没想到张统领了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借了他们冷宫的几个粪桶,此外让他们今夜守好门就好。 守门倒也罢了,借粪桶这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 各宫都会在黎明之前將存了一天的粪水脏污集中从偏角门拉出去,出了宫倾倒在指定位置后,就会再派人送回来。 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毕竟是个储藏粪水的东西,进出宫城都得用这个玩意儿。 若是粪桶经过,远远便能闻到一股股的恶臭,故而进出宫检查的时候也没有人查的太过仔细。 怪不得寧嬪娘娘说此间事情有些为难他,他好歹也是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立过赫赫战功,也同皇上一起参加过夺嫡之爭,护在皇帝身边早已经得了皇帝的信任。 偏偏他亏欠了郑家一条命,故而被郑家绑在了寧嬪娘娘这辆战车上,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捂著鼻子冲驾著牛车,又聋又哑的老太监打了个手势。 老太监驾车朝著冷宫里面行去,不多时到了里面荒僻的院子前。 远远便听到里面传来纯妃娘娘锐利的笑声。 “哈哈哈哈……温清那个贱人竟是被贬为答应?” “呵呵,萧泽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是最爱温美人的妖媚之姿吗?怎么这么快就腻了?” “好!你做得好!帮本宫杀了这对儿狗男女,本宫將全部身家给你。” 榕寧给纯妃娘娘带来她最爱喝的雪山银针茶,说著这些日子宫里头发生的事情。 听到温清倒霉,纯妃自然是开心万分,再看向榕寧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好感。 “你做得很好,不枉费本宫娘家人重金支持你一番,只是什么时候让温清那个贱婢死?本宫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呢!” 榕寧笑道:“纯妃娘娘稍安勿躁,报仇得一点点来,若是立马弄死却也少了几分乐趣。” 榕寧抬眸看了看天色,眸色一闪转过身冲纯妃娘娘道:“今日还需借娘娘冷宫的地盘儿,办一件事。” “这些日子萧贵妃处处掣肘,嬪妾想做点儿什么被牢牢束缚了手脚,还被萧贵妃设局惹了一桩麻烦,如此需要借纯妃娘娘的地儿,用纯妃娘娘的人,了却一桩公案。” “事从紧急,阵仗又很大,所以此间事情做得越快越好。” 榕寧给纯妃娘娘行礼:“打扰娘娘清静了,只是偌大的宫城,除了娘娘这里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合適的地方。” 纯妃得知温清的倒霉下场,心情自然愉悦,也很好说话。 她转身坐回到了正位,看著榕寧道:“本宫陪著你看这一齣戏。” “本宫如今越来越喜欢你这个狡诈阴险的女人,你甚合本宫的心思,等本宫出了这冷宫便將你带在身边。” 纯妃娘娘在这宫里已被关了几年之久,疯疯癲癲,前言不搭后语,难得说这些交心的话。 “主子,”兰蕊上前一步低声道:“人来了。” 榕寧点了点头,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外面缓缓推进来几只粪桶,恶臭味袭来,榕寧差点將隔夜饭都吐出来。 可她顾不得这些,今天晚上若是不能翻盘,这一次一旦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榕寧这辈子都別想翻身了。 张瀟在榕寧一声令下,忍住了身体的不適感,走到了粪桶前抬脚將盖子踹开。 盖子打开的同时,却是从里面滚出来九个浑身脏污的人。 这九个男女老少都被绑得死死的,嘴巴里塞了麻胡,分別从这几只粪桶滚出来,身上沾染著脏污不堪的东西,让人敬而远之。 纯妃娘娘用手扇了扇鼻子:“热闹!今儿本宫这里倒是热闹非凡,罢了,看戏。” 这几个人抬头看向了榕寧,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一个个慌张害怕到了极点。 榕寧扫了这几个人一眼,拍了拍手。 兰蕊拖著一个宫装女子从后面的倒厦走了出来。 那个女子正是骗了小成子的对食宫女芸祺。 这几日她在浣衣局里干活儿都是提心弔胆的,萧贵妃身边的红袖用她的家人威胁她,她也没有办法。 可內心里到底是惴惴不安,小成子固然不能做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却对她好得没得说。 最近她千方百计打听小成子的情形,只是慎刑司像是一个密封的铁桶,任何消息都传不出来。 她当真是心情矛盾,有时候有些懊悔,也有时候希望小成子就死在慎刑司里吧,大家都清静。 省得跟著寧嬪这个招惹是非的主子,时时刻刻提心弔胆。 芸祺被狠狠丟到了榕寧的面前,她抬眸眼睁睁看著寧嬪娘娘就这么杵在她的面前,她紧张的无以復加。 芸祺惊恐的想喊出来,奈何嘴巴里塞了东西,那个尖叫始终欠点火候发不出声音。 榕寧垂眸冷冷看著芸祺道:“骗財骗色的男子本宫见过了,这骗財骗人性命的女骗子,本宫第一次见。” 她看著面前挣扎不停的芸祺,冷冷道:“別光顾著害怕,认认亲吧!” 芸祺愣了一下忙顺著榕寧的视线转身看向了自己的身后,登时脸上血色全无。 只见自己爷娘老子,还有久未见面的七个弟弟此番浑身脏污恶臭,一个个滚到地上磕头作揖求饶。 兰蕊將芸祺嘴巴里的麻胡抠了出来。 芸祺忙衝著榕寧磕头哀求:“寧嬪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榕寧缓缓弯腰扯住了她的头髮,眼底的笑意冷得厉害。 她一字一顿道:“本宫饶过你,谁饶过……小成子?今天我们玩儿个游戏吧!” 第56章 划算吗? 芸祺惊恐的看向了面前的榕寧。 以前宫中宴饮的时候,前面服侍的宫女不够,就会从浣衣局调宫女过去。 也就是在那一次宫中宴饮的时候,赶去帮忙的芸祺因为不小心绊倒摔了一个盘子,內务府的人狠狠抽了她两耳光。 还是小成子路过將她救了下来,也就是那次,她邂逅了宠妃身边的心腹公公小成子。 下一次宫宴的时候,小成子把她安排在殿里面伺候,既轻鬆,还能得到很多的赏赐。 也就在那个时候,芸祺远远见过一面寧嬪娘娘。 她从小生活在泥沼中,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像是天上的星辰,闪耀著光芒让她更加自惭形秽。 可美丽的女人都是有毒的 就像现在高高在上俯视著她的寧嬪娘娘,很美,也很毒辣。 她一直担心寧嬪娘娘会报復她,可没想到报復来的这么快,小成子出事后短短几天就將她抓到了这里。 以前她以为寧嬪娘娘就是一个宫女出身,即便是被萧贵妃陷害了,又怎样。 可没想到的是,短短几天寧嬪娘娘就抓到了她这颗小棋子。 她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嘴唇都有些发抖。 寧嬪冷冷看著她,一字一顿道:“小成子对你不薄,你如今將他弄到慎刑司,这笔帐怎么算?” “你轻轻鬆鬆就废掉了本宫的左膀右臂,又让本宫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本宫今天陪你玩个游戏。你应该会答应的。” 芸祺恨不得將自己的脑袋磕烂,她看向榕寧苦苦哀求:“主子,有什么都衝著奴婢来,千万不要伤害奴婢的家人。” 芸祺极其心疼自己的爷娘老子,也最会照顾自己的七个弟弟。 她这个人,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好像都是为了家人而活,而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从来没有尝到过生活的甜,没有就算了,好不容易在人生中遇到了小成子那一道光,可没想到事情闹到了此种地步。 她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心底也是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寧嬪。 寧嬪眼底的杀意一晃而过,缓缓起身走到了芸祺爹娘面前。 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芸祺慌了阵脚。 芸祺大哭朝著榕寧爬了过来,苦苦哀求道:“娘娘!娘娘饶过他们吧!” 榕寧伸出手,一边的兰蕊將一把锋利的匕首递到了她的手中。 榕寧突然手起刀落,匕首狠狠刺进了芸祺爹爹的手掌,鲜血瞬间渗出,血线蜿蜒。 “不要!不要!”芸祺大哭。 榕寧抽出匕首,转身冷冷看著芸祺:“小成子赚钱也不容易。” “他家里也有一摊子的烂人烂事需要摆平,却將这些日子攒下的钱都交给了你。” “他银子安置你父母兄弟,他將你当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赔著小心哄你开心。” “他可是宠妃身边的大太监,对你是处处小心服侍。你若是不喜欢他,大可拒绝,小成子总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可是你一边享受著他对你的付出,一边又在他的背后狠狠捅刀子,本宫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 芸祺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害的他进了慎刑司。” 榕寧冷冷笑道:“既是你的错,那总得改正才是,兰蕊给她东西。” 兰蕊將一张雪纸,还有笔墨端到了芸祺的面前。 芸祺微微一愣,看向面前的人。 榕寧缓了缓道:“小成子进了慎刑司已经三天多了。这三天他依然苦苦支撑著,这些日子皇上不停的问询结果,要是他再说不出什么来,那他必死无疑,请问你良心何在?” 芸祺说不出一句话,只流著泪。 她承认自己为了五百两银子,面对萧贵妃身边红袖的施压退缩了。 她將小成子卖了个乾净,还將他保管在自己这边的铜环也一併交了出去。 芸祺甚至也看到小成子放过鸽子,她说她也喜欢鸽子,能不能抱一抱。 就在那个时候芸祺在鸽子脖子上做了手脚,也是將小成子送进慎刑司的关键。 当初红袖说了,只要她將小成子的铁环放在鸽子的脖子上,就会给她五百两银子。 其实小成子给她的银子比这多得多,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被这五百两迷了眼睛。 她此番被寧嬪抓住,又有些乱了方寸。 榕寧定定看著她:“按照本宫吩咐的,写上你和小成子是对食,就说这鸽子是小成子为了討好你养著玩儿的,和小成子没关係。” “只是后来萧贵妃身边的红袖找到你,让你血口喷人陷害本宫,你才给小成子的鸽子上做手脚,这上面要写的真真切切,写错一个字……” 榕寧突然冷笑一声,转身一把匕首狠狠刺进芸祺爹的另一只手,鲜血从他的手心涌了出来,芸祺爹疼得几乎断了气,这下子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有的人都觉得榕寧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女子,可没想到她还真的动手? 她甚至亲自动手,这般得狠。 “不,不要!你放了我爹娘,放了我弟弟,我写,我写。” 芸祺彻底慌了,忙趴了过去,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但凡入宫能做宫女的人,多多少少都识得几个字。 芸祺和其他宫女不同,她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入宫前芸祺什么都没有学到,入宫后,才在宫里办的宫学学堂学习,跟著听了些日子学到了皮毛。 如今纸上的字越发丑乱,让人瞧著心烦意乱。 榕寧让芸祺將前因后果都写出来,事无巨细。 芸祺倒也乖巧,按照榕寧说的都写了下来。 榕寧看过了书信后,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看向面前慌乱的芸祺:“有这份供述还不算数,我要你以死明志。” 芸祺顿时傻眼了,寧嬪就是要自己死。 难道就要像温贵妃身边的红綃姐姐,为了攀扯主子,一头碰死在柱子上? 可是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不,不,我不敢,奴婢求娘娘原谅,求求娘娘放过奴婢。” 榕寧冷笑了出来:“都走到了这一步,本宫能怎么办?” “本宫保证,你抗下所有,本宫便让你的爹娘和七个弟弟一世无忧。本宫不是你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本宫说到做到。” “怎样?这笔交易还划算吧?” 第57章 鸣冤鼓 芸祺呆呆看著榕寧,眼底一片死寂。 榕寧手中攥著的匕首,冷霜般的刀尖上滴著血珠,身后父亲痛苦的呻吟声就像是催命的咒。 芸祺沙哑著声音,摇了摇头,哀求道:“萧贵妃不会放过奴婢,她不会放过奴婢的,奴婢……” 榕寧冷笑了出来,死死盯著她的眼眸:“你安知本宫会放过你?” 芸祺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 榕寧缓缓起身,打了个手势。 张瀟眉头皱了一下,还是一把將芸祺最小的弟弟提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 芸祺彻底慌了,她是家里的长女,这个弟弟几乎就像是她自己的孩子一样,她分外的疼惜。 榕寧脸色铁青阴冷,慢条斯理的把玩著手中的匕首,一步步朝著那个胡乱蹬腿的少年走去。 “不!娘娘!娘娘饶命!奴婢按照娘娘吩咐的去做!” 眼见著榕寧手中的匕首停在了少年纤弱的脖子上,甚至距离少年紧绷著的青紫色血管很近。 芸祺再也扛不住了,大哭了出来。 张瀟此时都觉得眼前的寧嬪娘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个女人是真的敢亲自动手杀人。 榕寧匕首抵在少年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她转身走到芸祺的面前,刀锋上的血跡涂抹在芸祺颤抖扭曲的脸颊上。 许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芸祺反而胆子大了几分,死死盯著榕寧道:“寧嬪娘娘,若是奴婢按照你说的做了,奴婢身死不要紧,焉能知道你会不会背信弃义,將奴婢的家人处置了?” 榕寧笑著用匕首的刀背拍了拍芸祺的脸颊,话语里却满是轻蔑:“你觉得你此番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 “本宫告诉你,雷霆雨露都是本宫给你的赏赐,从明天开始小成子在慎刑司拖一天,你家人的脑袋就会掉一颗!” 榕寧眼神狠辣,转过脸扫了一眼瘫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的芸祺的八弟。 她冷冷笑道:“就先从最小的开始吧。” 榕寧话音刚落,芸祺一家顿时挣扎了起来,可惜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最无情的谩骂都无法溢出一个字。 这些反抗在榕寧面前宛若螻蚁,她冷冷看著芸祺:“自己造的孽,就別让一家子替你背罪,你现在除了死別无选择!因为你没得选!” “本宫既然能將你一家老小弄进宫里头,自然会有收拾他们的手段,你死他们尚且能活,这就是你欠小成子的。” 榕寧笑了出来:“小成子在慎刑司撑不住几天了,你家这几口人刚好能杀到他熬刑的极限,有你们全家整整齐齐给他陪葬,他也不亏。” 芸祺大口大口喘著气,终於低下了头,眼里满是绝望。 榕寧直起身再不看芸祺一眼,命人將芸祺一家子人拖出了暖阁。 张瀟同兰蕊也退了出去,主子有话单独交代芸祺。 张瀟深吸了口气看向兰蕊压低了声音道:“你家主子一向都这么狠的吗?” 兰蕊脸上掠过一抹怒意,瞪了张瀟一眼:“哼!我家主子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 张瀟愣了一下:“呵,也许是吧。” 暮色渐渐加深又淡了几分,黎明时分,东司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东司马门外立著一面鸣冤鼓,还是前朝先帝爷开国时立下的,就是方便下层百姓有个鸣冤直达天听的通道。 不过这鸣冤鼓也不是谁都能敲响的,一旦敲了鸣冤鼓,便是告御状。 御状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告的,尤其是敲鸣冤鼓,按照惯例,鼓鸣,人祭。 敲鼓可以,告状的人得献祭自己的命,才能证明这个案子確实有重大冤情。 不然大家都来告,皇帝也烦死了。 世人到底惜命,这鼓很久没人敲了。 如今沉吟的鼓声惊动了整座宫城,便是养心殿里坐著的萧泽都有些不安。 萧贵妃最近可是占尽了风头,加上这几日皇帝到底猜忌榕寧叛国投敌,竟是一次也没有去听雪轩,反而召萧贵妃伴驾。 此时萧贵妃正小心翼翼帮萧泽磨墨,萧泽提笔点墨画在了雪纸上。 萧贵妃喜滋滋笑道:“皇上画工了得,臣妾想求皇上给臣妾画张小像,臣妾也好贴在启祥宫的门头上显摆显摆。” 萧泽不禁逗乐了,笑骂道:“怎么?將朕的画当成了辟邪的门神了吗?” “皇上,”萧贵妃嗔怪得紧紧抱住萧泽的胳膊,“臣妾就要皇上给臣妾画一幅画嘛,臣妾可以……” 萧贵妃挑著杏眼看向了萧泽,眼波流转,美人风情尽显,她缓缓拉下了外衫露出白腻的香肩。 萧泽笑著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香艷的画作还是留在晚上再画吧,白昼有白昼的画法。” 萧贵妃訕訕笑著拉起了衣衫,凑到了萧泽已经画了些许的画卷前,突然脸色微微一变,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几分。 那画卷上虽然只画了眼睛,那双眼睛却是榕寧的眼睛。 榕寧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主动同萧泽示好,萧泽內心隱隱有些生气可又觉得憋屈得慌,到底是將她宠坏了的。 萧贵妃的一颗心却像是放在油锅里煎,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榕寧涉及到投敌叛国的重罪,在萧泽的心目中却是占了不少的分量。 为何?到底是为何? 她萧家累世功勋,父兄战功卓越,竟是比不上一个宫女出身的嬪妃。 便是这么多天不说话,不见面,萧泽提笔依然是榕寧那个贱人。 萧泽也意识到自己应该画的是萧贵妃,忙按住了雪纸刚要说点儿什么缓解一下尷尬,突然鸣冤鼓的声音传来。 萧泽登时脸色沉了下来,一边的萧贵妃也忙整了整难看到极点的神色,鬆开了萧泽的手臂。 这鸣冤鼓的声音实在是刺耳,萧贵妃总觉得心底慌慌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李公公!” “奴才在!”李公公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眉头紧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李公公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他也是纳闷儿,哪个不长眼的竟是將鸣冤鼓给敲了,这不是纯属找死吗? 李公公急匆匆来到了东司马门外,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58章 重审 东司马门外已经围了一圈內侍和官员,皇家护卫目瞪口呆的看著鼓面前趴著的一具宫女的尸体。 芸祺手中写的诉状紧紧抓在手里,整个人前倾贴在鼓面上。 她刚才將诉状当眾念完后,直接一头撞死在鸣冤鼓上。 鸣冤鼓鼓面是用特质材料做成,围著鼓面的四周是坚固的玄铁。 芸祺撞向金属鼓架后,溅出来的血落在了鼓面上,像是这世上最诡异绚丽的画作。 饶是李公公作恶多端,也被眼前惨烈的画面给震住了。 他嘴巴有些发乾,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身后传来双喜的声音:“李公公,皇上催促办差,这儿得儘快理出个头绪来。” 李公公浑浊冷漠的眼神淡淡看向了双喜,眼皮子狠狠抽了抽,咬著牙道:“咱家省得,何须你多嘴?” 便是不用双喜跟著,李公公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敢瞒著不报。 当下便命人將浑身是血的芸祺的尸体搬进东司马门內。 一入此门深似海,她短暂的一生起於责任,终於责任。 双喜眼睛尖,俯身便將芸祺写的诉状拿了起来。 一边的李公公像个傻子似的,许久才回过神冷冷笑看著双喜:“你倒是勤快!” 双喜面不改色陪著笑脸,只是那笑到不了眼底。 他规规矩矩冲李公公躬身行礼笑道:“李公公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利,咱家多做一点也是分內的事情。” 双喜说罢抓紧了诉状,行了礼,转身疾步朝著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里,萧泽早已等候多时。 一边的萧贵妃也是满腹心事,视线不停的朝养心殿的门口扫了过去。 双喜双手捧上诉状,跪在了萧泽面前:“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明,是浣衣局的芸祺敲了太平鼓,人已经撞鼓身亡,留了一纸诉状。” “荒唐!”萧泽满眼的愤怒和轻蔑,冷冷道:“寻常人也胆敢敲这个,当真是不想活了。” 双喜也不敢再说什么,身体笔直的跪在地上,两只手捧著沾了血跡的诉状。 李公公才蹣跚著赶了回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李公公这一次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萧贵妃当真是个废物点心,连她身边服侍的宫女都被人扒出来了,却还不知情。 萧泽態度轻蔑的看了一眼沾满了血跡的状纸,刚要让双喜拿远一些,却不想看到了寧嬪娘娘几个字,他顿时心头微微一动。 “怎么回事?”萧泽一把扯过了双喜手中的诉状,低头看了起来,脸色越来越暗沉了下来。 一边的萧贵妃忍住了心底的慌乱,笑问道:“本宫也是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了?闹得这么大,怕是敲鼓之人已经撞死了。” 萧贵妃的话音刚落,皇帝突然將手中的诉状狠狠摔在了萧贵妃的面前,萧贵妃顿时脸色铁青了几分。 她忙低头,死死盯著脚下落著的状纸,刚看了几眼顿时脸色剧变。 这不就是衝著她来的,而且还搭上了一条人命,状纸上写的这些和她身边服侍的红袖有关。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萧贵妃弯腰捡起诉状,眼前的字儿都一个一个活了起来,萧贵妃只觉得一阵阵眩晕,踉蹌著向后退开。 萧泽眉头拧成了川字,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原本他以为的叛国投敌,竟是宫女和太监对食时候互相赠送的小玩意儿。 信鸽一说,也是他误会了榕寧。 一想到榕寧那个委委屈屈的样子,尤其在床笫上,狠狠欺负她,瞧著她眼眶微红,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真是让人心疼。 萧泽再也顾不得什么,高声道:“传听雪轩的寧嬪娘娘,將浣衣局和启祥宫里服侍的人,一併带过来。” 萧泽心头隱隱有些愧疚,他是对不住榕寧。 当初那种情形下,他不得不怀疑榕寧,难不成真的是北狄派到他们中原的探子? 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个明明白白。 榕寧得了传召带著兰蕊赶到了养心殿,她似乎刚起来梳妆,头髮都有些潮湿,妆容淡雅,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 榕寧眼观鼻,鼻观心,看著养心殿黑压压跪倒的一大片,一直紧张的心情此时倒是放鬆了不少。 榕寧上前一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贵妃脸色难看至极,榕寧这个贱婢装模作样委实让人噁心,可萧泽在这儿,她也不好发作,硬生生將这口恶气咽进了肚子里。 “不必多礼,平身!”萧泽看向榕寧,这些日子这个丫头倒是清减了不少,他越发心头懊悔。 萧贵妃是真没想到,浣衣局的那个小贱人,居然敢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她想起来什么,抬头看向了面前脸色平和,温温柔柔的榕寧,登时磨了磨后槽牙。 她这一次完全能將这个女人打入地狱,不曾想竟是又被她逃脱了。 关键她怎么说服浣衣局的那个贱人主动赴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派人盯著榕寧,榕寧除了给太后娘娘请安,便是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读书,写字。 算算哪有时间出宫,运筹帷幄。 她记得就在两天前,太后娘娘身子不舒服,隨即將榕寧等嬪妃赶了出来。 整整一个时辰,榕寧消失不见踪影,跟踪她的萧贵妃的人回来稟报,说寧嬪带著兰蕊绕过太液池的林子就不见了。 整整一个时辰,榕寧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而这一个时辰也足够干一些事情。 浣衣局的掌事姑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掌事姑姑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亲眼所见,小成子与芸祺之间早已经做了对食,只是那芸祺家里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小成子倒也是长情帮了她不少。” 浣衣局的小宫女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婢亲眼见红袖姑娘將一沓银票塞进了芸祺的怀中,这个是奴婢亲眼所见。” 陆陆续续有证人跪在了萧泽面前,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红袖。 红袖早已经脸色煞白,乱了分寸,下意识看向萧贵妃。 萧贵妃板著脸,根本不看红袖。 此番跪在地上的红袖,真真切切变成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家寡人。 红袖心跳如鼓,急急切切跪行到萧贵妃身边,扯住萧贵妃华丽的裙角,声音发颤:“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第59章 胡编乱造 养心殿里红袖的声音尖锐慌张,扯住了萧贵妃的裙摆。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向萧贵妃的视线多了几分锐利冷冷道:“这个宫女是你身边的人,你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臣妾……臣妾……”萧贵妃脸色煞白,囁喏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榕寧行事这般乾脆狠厉,竟是不给她丝毫运作的机会。 榕寧红了眼眶上前一步同萧贵妃躬身福了福,隨即用帕子捂著唇哭道:“嬪妾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姐姐?竟是让姐姐这般陷害嬪妾?还请姐姐明示,嬪妾日后一定改!不再让姐姐生厌!” “寧嬪!你血口喷人,本宫为什么要陷害你?”萧贵妃退后一步,死死盯著榕寧。 榕寧哭红了眼道:“那红袖为何要出五百两银子挑拨云祺和小成子的关係?为何又將普通的鸽子,攀扯成信鸽?又为何到处散播谣言说嬪妾通敌?” 榕寧问一句,向前走一步,硬生生將一向跋扈飞扬的萧贵妃逼到了墙角。 榕寧缓缓笑道:“萧家人这般擅长给旁人定通敌卖国之罪,当真是做得得心应手!莫非经常这么做……” “你闭嘴!”萧贵妃怒极,抬起手便扇向了榕寧。 这个贱婢,每一次都將话头牵扯到他们萧家功高震主上来,她当真是恨极。 不想萧贵妃抬起的手刚要落在榕寧的脸上,却被萧泽上前一步紧紧攥住。 “放肆!”萧泽没想到萧贵妃跋扈到这种程度,当著他的面儿竟敢掌摑他的宠妃,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萧泽这一挡,一推,萧萧贵妃连连后退,差点儿摔倒在地。 萧泽怒目看向地上趴著的红袖,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说!为何栽赃陷害寧嬪?你可知罪?” “奴婢……”红袖惊慌失措看向了萧贵妃。 萧贵妃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可得仔细说话,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那宫里头的妹妹想想。” 红袖顿时打了个哆嗦,她和妹妹都是萧贵妃的陪嫁丫头,当初跟著主子进宫,也是为了搏一条好出路。 凡是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再不济也能配个护卫,太医之类的,很多小门小户甚至还相求宫里头放出来的女子做当家主母,自然有她的派头和规矩。 如今妹妹还在萧贵妃的启祥宫里当差,她深吸了口气,缓缓低下头。 萧贵妃鬆了口气,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掌摑在红袖的脸脸上。 这一巴掌用足了力道,红袖的脸都被打偏了。 萧贵妃死死盯著她冷笑道:“你还不认罪?本宫放在床头盒子里的银票少了几张,竟是你偷了本宫的银票?怕不是你私会外间的情郎,被那浣衣局的芸祺撞见,便是生了如此杀人诛心的离间计?让小成子和芸祺反目成仇?” “说!是不是如此?”萧贵妃怒斥。 红袖跪跌在冰冷的青石地面,整个人瑟瑟发抖。 一边站著的榕寧不禁暗自冷笑,当真是难得,短时间內竟是编出来这么个话术? 可真是將皇上当傻子了。 不过萧贵妃的父亲萧老將军此番正是军功在身,声势正隆,此时便是萧贵妃当面承认陷害她寧嬪,萧泽也不能將她怎么样。 榕寧眼眸缓缓沉了下来,她也不指望在此时此刻扳倒萧贵妃,不现实。 萧泽再喜欢她,也不及他的家国天下,万里江山。 不过人心中一旦种下了尖刺,这根刺就会越扎越深,会流血,会疼。 等到萧泽疼得受不了的那一天,便是萧贵妃真正的死期。 而今,她不过是在萧泽和萧贵妃之间种下了一根小小的尖刺罢了。 萧泽看著面前的萧贵妃胡说八道,不禁气笑了,脸色铁青。 许久他点著地上的红袖冷冷道:“来人,关到慎刑司去。” 榕寧微微垂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果然萧泽此时还不敢动萧家。 双喜得令忙带人疾步走了进来,將红袖拖出了养心殿。 萧贵妃却委屈巴巴瞧著萧泽,眼角微微发红,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萧泽的胳膊。 “皇上,此间事情当真和臣妾没什么关係啊!皇上,你一定要相信臣妾!” 萧泽看著她的脸,顏色浓丽,带著將门嫡女特有的娇憨果敢,是啊,杀人也很果敢。 萧泽只觉得心里像是堵著什么,难受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挣开了萧贵妃。 “来人,送贵妃回去修养。” 萧贵妃登时愣在了那里,萧泽一向很宠爱她,她大概是这座深宫里少有的能长久得宠的嬪妃。 萧泽这是第一次当眾落了她的顏面,当初他夺嫡的时候上门看望她的父亲,借兵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狠辣无情的。 李公公今儿做什么也都慢了半步,总觉得榕寧出手太快,他都有些恍惚了。 李公公忙上前冲萧贵妃躬身行礼道:“娘娘请。” 萧贵妃是真的心头刺痛的厉害,冷冷扫了一眼一边神情镇定自若的榕寧。 要怪都怪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勾走了皇上的心,皇上也不会对她如此绝情绝义。 萧贵妃抿了抿唇,转身朝著养心殿门外走去。 李公公忙躬身將人送了出去。 养心殿里只剩下了榕寧和萧泽,其余的宫人具是退了出去。 萧泽凝神看向面前的女子,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像是一枝挺立在萍叶之上的芙蕖,卓淤泥而不染,有几分傲骨。 两个人就那么站在一处,倒也是尷尬。 萧泽转身坐在了龙椅上,只等著榕寧与他说话,不想榕寧依然恭恭敬敬站在门口处,脸上板正的表情像极了那些朝堂上让他头疼的言官。 他不禁气笑了,拍了拍自己修长的腿,沙哑著声音道:“过来。” “是!”榕寧躬身行礼,朝著萧泽走了过去,却距离他三尺之地便停了下来。 萧泽是彻底气著了,一把掐住榕寧纤细的腰身,將她抱在了腿上。 “皇上!”榕寧慌了神,想要挣脱。 “別动,再动,朕可要治你的罪了!”萧泽声音沙哑压抑。 第60章 君恩浩荡 萧泽俯身將榕寧整个人箍进了自己的怀中,硬朗的下巴搭在榕寧柔软的肩头低声道:“好了,莫再生朕的气了。” 榕寧的肩头突然轻颤了起来,压抑的抽泣声一阵阵袭来,让萧泽微微一怔。 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女子背对著他轻轻抽泣。 她是將门女子,从来不会將如此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 可彼时朝中局面突变,几个厉害的皇兄自相残杀惹怒了父皇。 父皇许是伤心至极,將视线投向了他这个一向云游天下,不务正业却也人畜无害的端王。 宫中母妃的手諭伴隨著急切的期盼,三千里路的快马加鞭,一定要將他拉回到帝国皇权爭夺的漩涡。 他知道卿卿的傲骨,寧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飞鸟,也绝不入皇家重庭的牢笼。 他们註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萧泽深深嘆息了一声,低头温柔的吻了吻榕寧的发心。 “是朕的不对。” 堂堂一国之君软了语气道歉,这已然是难得的。 榕寧哪里还敢再忤逆了他的意思。 她在这后宫深耕她的前途,萧泽则是她所仰仗的利刃。 儘管帝王风流且无情,可若是真的想要帝王的爱情,简直就是噩梦。 榕寧分得清。 她转过身趴在了萧泽的怀中,帝王沉稳的心跳声激盪著她的耳膜。 “皇上,臣妾……”榕寧的脸深深埋进萧泽宽厚的胸膛里,“臣妾小门小户,无家族庇护,臣妾在这世上只有皇上能依靠了,皇上是臣妾唯一的退路,求皇上开恩,別把路堵死。” 萧泽心头竟是有些发疼,多年前他对抗不了皇权,庇护不了他想要庇护的人,如今他不想再失去了。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寧儿,朕这就封赏你的家人可好?”萧泽紧紧抓著她的肩头,凝神看著她。 榕寧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没想到皇帝的恩赐来的这么早。 萧泽瞧著她微微怔愣的表情,倒是被她有些软萌的样子逗乐,抬起手轻抚著她的脸。 “宣召你的亲人进宫,朕倒是也想见见什么样的人能养出来如此容月貌,清新可人的女儿?” 榕寧是真的有些嚇住了,她这一次拿乔做样是捏著萧泽的那一点点人性赌一把。 她要让萧泽也明白,她是个倔强的女人,不是每一次打完后给一个甜枣就能顺著他的心意的。 这世上最难掌控的是君心,她在刀尖上跳舞,腾挪柔转,都要刚刚好。 一个男人喜欢柔顺的女人,可若是太柔顺了,迟早会厌了她。 可她真没想到萧泽的补偿这么大,一般大齐只有封妃后才能宣召亲人覲见入宫。 她一个嬪位,却获得如此殊荣,简直是不可思议。 榕寧一直將自己的亲人藏得很好,上一世抱著亲人的人头,那种绝望到窒息的感觉,她重来一次再不想重蹈覆辙。 可她发现自己在这后宫单枪匹马,没有家族可以仰仗,冷宫里的纯妃娘娘也仅仅是盟友。 在这深宫中,谁都可以是盟友,谁都可能是生死仇敌。 “寧儿?”萧泽晃了晃榕寧的身子。 榕寧忙脱出身子,跪在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臣妾何德何能?能有如此殊荣?” 萧泽笑著牵著榕寧的手將她扶了起来道:“朕说过护著你,你不光有此殊荣,朕还要封赏你的父亲!” “皇上!”榕寧脸色微变,忙磕头道:“家父就是个寻常的农夫,切不可有什么封赏,家父只求三亩薄田,將臣妾的弟弟供养读书,让他能做个对大齐有用的人便可。” “臣妾家族人丁不旺,只有平淡过一生!” 萧泽表情微微一怔,心头倒是有了计较。 他当初登基之时根基不稳,他是先皇最不得宠,也最不被看好的儿子。 让他当初登临帝位,实在是那些优秀的孩子死的死,伤的伤,他这算是捡漏了。 如今当政虽然有五年光景,可前朝那些世家贵族对他依然形成掣肘。 萧贵妃的父兄便是最大的眼中钉,温答应的父亲如今是朝中新贵,王皇后的父亲搅动天下文士风起云涌。 即便是將他养大,扶持他上位的陈皇后母族陈家,更是將手伸到了他的身边来。 陈太后的弟弟陈国舅处处以国舅爷的身份在朝堂上压他一头。 他的后宫和前朝一样,宛若这么多年来,他依然是孤零零的那一个。 如今看著面前家世低微的榕寧,他眸色微微一动。 他们两个倒是相似。 是时候培养起自己的力量,和那些从龙有功的老臣相抗衡了。 “听闻你有个弟弟,年龄几何?” 榕寧忙道:“回皇上,已经行了冠礼,在书院里读书,只可惜不是个读书的料,资质平平。” 榕寧说的是真话,她的弟弟从小就务农,跟著家人逃荒顛沛流离,启蒙童学都没有读,半道儿去了书院也是她了银子送进去的。 她也不求弟弟能考取什么功名,只求识得几个字儿,到时候给弟弟买个铺面自己也能做帐,取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一辈子平平安安的挺好。 萧泽沉吟道:“京郊有处皇庄赏给你父母作为食邑生计,京城赐宅子一处,既然你的父亲务农就去礼部领一个农礼司的小官,春祭的时候隨著礼部官员应个卯便是。” “你弟弟既然不爱读书,就去五城兵马司里歷练去吧,许是习武也算是一条出路。” 萧泽话音刚落,榕寧登时说不出话来。 五城兵马司那可是京城世家贵族子弟扎堆儿的地方,升迁极快,还是皇帝心腹。 她抬眸看向萧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她在后宫陪著温清浸淫宫斗十年,知道萧泽对她家人的封赏有多厚重。 可这太招摇了,招摇到让她害怕。 她的父亲平头布衣,也不是贵族身份,一朝变成了礼部的一个小小京官。 便是皇帝有徵召官员的权力,可这样任命无疑会让很多人看在眼里,恨在心中。 萧泽笑道:“怎么?高兴傻了吗?” 榕寧忙跪了下来:“臣妾谢主隆恩!” 君恩浩荡,可她为何会如此心慌呢? 萧泽刚要將她扶起来,不想外面传来双喜的声音。 “启稟皇上!国公爷求见!” 榕寧一愣,王皇后的父亲覲见?难不成…… 第61章 奴才错了 榕寧忙起身,养心殿是皇帝接见前朝官员的军国重地。 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榕寧还是记得清楚明白的。 “皇上,臣妾告退!” 萧泽虽然被国公爷打扰了兴致,可到底是他的国丈大人,王家家主,他不得不整理了一下衣角起身相迎。 榕寧退出了养心殿,朝著门口走去,迎面便看到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容色整肃,不怒自威,身上却晕染著一抹儒雅气度,让人心生敬畏。 榕寧擦著他的肩头而过稍稍驻足点头,王衡侧身行礼,隨即正眼都不看榕寧一眼。 一个宫中的玩物罢了,端不上檯面,便是对她浅浅一礼也是抬举她了。 榕寧不以为意带著兰蕊朝著听雪轩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几步,便听到养心殿里传来王衡苍老满是威压的声音。 “臣今日所来,是因温詹在江南賑灾中以权谋私,草菅人命,臣不得不来。” 榕寧登时脚下的步子顿在那里,眸色微微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暗道,即便是清高如王衡这般人物,也摆脱不了名利二字。 果然王皇后对温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势在必行。 兰蕊疾步跟上了榕寧的步伐低声道:“这国公爷太目中无人了,竟然不行君臣之礼,娘娘好歹也是天家人。” 榕寧摇了摇头:“他是国公爷,是王家家主,天下文人归心所向,我何德何能?” 兰蕊点了点头,隨即笑道:“方才皇上的赏赐当真是厚重,咱家少爷甚至进了五城兵马司,当真是前途无量。” 榕寧停下脚步,抬眸看向红色宫墙,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世上名利有多少,风险就有多高,高处不胜寒。” 兰蕊倒是想了想道:“主子,可处在尘埃中,也会被人欺凌的。” 榕寧笑著点了点兰蕊的额头:“你倒是个通透的。” 她凝神看著眼前这个憨厚可爱的丫头,上一世自己被温贵妃出卖给李公公后,唯一牵掛她,想要告御状救她出来的就是兰蕊,后来兰蕊被温贵妃活活杖毙。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兰蕊因她而死,还是李公公在鞭打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后来她逃出了李公公的魔掌,祈求温清的庇护,才发现真正想她死的人居然是温贵妃。 榕寧抬起手紧紧攥著兰蕊的手,笑容难得温柔真实:“等过几年,宫里头下一批放宫女出宫的时候,我替你找个好人家,你瞧得上哪家儿郎,我替你筹谋。” “主子好端端取笑奴婢作什么,奴婢以后只跟著主子,服侍主子!” 主僕两个说笑著回到了听雪轩,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著两个內侍搀扶著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缓缓朝著正殿走来。 兰蕊惊呼出声:“小成子!” 榕寧起身走到了外间,兰蕊忙走过去打起了门口的帘子。 门外小成子就那么血淋淋站在那里,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了,有几处伤口几乎是深可见骨。 这还是榕寧重金打点才保下他一条命,否则早就死在慎刑司里了。 只是身上的伤再怎么深刻,都远不及心头的伤痛彻肺腑。 小成子年龄比兰蕊还要小一些,此番竟是鬢边生出了白髮,在正午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小成子张了张嘴,因为长期受刑,他的嗓子都喊哑了,竟是发不出声音。 他缓缓跪在了榕寧的面前,嘶哑著嚎啕大哭。 “奴才……奴才……” 眼泪浇灌著脸上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下,人人动容。 他一下下给榕寧磕著头,发不出声音只能磕头。 无声之间述说著重重的懊悔和愤怒,还有那不可见人,短暂又痛苦的情伤。 “罢了!你能活著回来,本宫很是高兴。” 榕寧抬起手打了个手势,兰蕊心领神会,带著屋子里服侍的內侍宫女们纷纷退了出去。 前厅里只剩下榕寧和跪在她面前的小成子,小成子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榕寧缓缓起身定定看著小成子:“本宫倾尽身家保下你一条命,一来是因为之前你替我传过话,救下本宫的爷娘老子和弟弟。” “二来本宫身边没个知根知底可用之人,你和兰蕊是本宫在宫里头可信任的人。” “可你也错了,错得离谱!” “第一错,你不该轻信他人,遭了骗子,骗你的钱財和性命。” “第二错,你不该不信本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浣衣局里的人都知道你有了对食,你却瞒著本宫一个,才酿成今天的大祸。” “第三错,”榕寧站定在小成子面前,“你替本宫当差,却將鸽子拿给外人看,若是没有咱们之前的那点子情分,如今你早已经被野狗分食了!” 小成子的身体微微发颤。 榕寧嘆了口气:“罢了,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云祺死了,你们两个恩怨两消,她的家人本宫已经安排好,你也不必报復或者联繫,本宫答应死人的话还是算数的。” “小成子,”榕寧死死盯著面前血葫芦一样的人,一字一顿道:“本宫要的是一把刀,不是一个废物,若你不堪用,本宫会將你踢出宫,从此一拍两散!今日之仇记在萧贵妃身上,给本宫好好记著!” 小成子两只沾满了血跡的手死死抠著青石地砖的缝隙,点了点头。 榕寧喊內侍进来扶著小成子离开听雪轩。 突然一道春雷响彻天际,云层黑压压的像山一样压了下来。 榕寧透过轩窗看向了乌沉沉的天际,低声呢喃道:“要变天了。” 入夜时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天地间仿佛架起来一道水幕,四周的一切景物都看不太真切。 即便是如此大的动静儿,还是藏不住慎刑司里传来的惨嚎声。 第一轮刑刚过,红袖就差点儿没熬过去。 她晓的是有人打点了行刑的人,下手太狠,她差点儿將萧贵妃招认了出来。 可她不能,她的妹妹还在萧贵妃的身边活命。 他们一家人都是萧家的家生子儿奴才,全家的奴籍都在主子手里攥著。 若是她招认了萧贵妃,她也活不了,不光她活不了,全家人都活不了。 萧家杀人可是不眨眼的,死在萧老將军刀下的亡魂太多了,不差他们一家。 浑身是血的红袖被拖回到了牢房,她疼得快晕过去得时候,一道身影缓缓逼近。 第62章 皇后好算计 红袖被惊醒,抬眸对上了来人登时欣喜万分。 “庄伯?您是来救我的吗?” 庄伯是萧家武师,同他爹爹是无话不谈的好友,閒暇时她爹还带著庄伯在庄子外面的山上打猎。 得了野味后便拿回家里,她娘亲做一桌好菜,两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红袖此番看到庄伯后顿时红了眼眶道:“是主子让您来救我的吗?我抗住了,没招出主子来!” 红袖絮絮叨叨说著,面前的中年人看她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丫头,受苦了,你瞧瞧身后是什么?” 红袖下意识看向了身后,突然一截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將她脱口而出的尖叫声都勒了回去。 红袖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她两只手拼命拽著脖子上的绳套,却根本挣脱不开,她甚至都看不到身后庄伯脸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红袖挣扎了一会儿,终於没了动静,一双眼睛珠子几乎要突出来,死死盯著斑驳脏污的囚牢墙壁一动不动。 身后的中年人沉沉嘆了口气,声音沙哑带著几分哭腔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尘归尘,土归土,一路好走,谁让你挡了主子的道儿呢?” “下辈子別做奴才了。” 红袖的尸体被高高吊了起来,绳套换成了她身上的衣服撕成的布条,吊在了囚牢的柵栏上。 她纤细的身体轻轻晃著,像极了没有根的浮萍。 黎明时,红袖畏罪自杀的消息传来,萧泽早已晓得是谁背后搞鬼,可他现在还不能动萧家,此件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启祥宫,传来剧烈的砸东西的声音。 萧贵妃砸累了坐在椅子上,冷冷看著窗外照射进来的一缕细碎阳光。 “好一个贱婢!本宫当真是小瞧了你?” 榕寧爹娘和弟弟受皇帝封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这份儿只有妃位才能享受的殊荣,被榕寧得了这头一份儿。 一个乡野农民竟是摇身一变,躋身於大齐权贵行列,让后宫的其他嬪妃嫉妒红了眼。 不过嫉妒归嫉妒,这榕寧盛宠正隆,宫里头哪一个不巴结著? 就在源源不断的礼物送进听雪轩的时候,另一头的景和宫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景和宫上下几乎是人人自危,绿蕊跪在了角门处瑟缩发抖。 自从红綃死了后,近身服侍温清的只有她一个。 温清怀了身孕后,性子更是骄纵得厉害,加上温詹治水有功被皇上嘉奖,太后,皇后不停的送东西来更是让温清一时间风头无两。 没想到温清正得意的时候,一个惊天霹雳传入了景和宫。 温清一把將桌案上的杯盘碗盏推到了地上,眼睛都哭红了。 “皇后当真是好算计啊!” “便是看中了本宫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倒是自己生去啊!” “三年前,谁知道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是生下来一个妖……” “娘娘!噤声!”绿蕊实在是不敢听下去了。 她冒著被温清打死的风险,直接冲了上去跪在了温清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温清的腿。 这话可不敢再说下去,三年前王皇后生產的那天实在是怪异。 本来在娘亲肚子里怀得好好的嫡子,最后生下来后竟是变成了一个…… 之前因为宫里头的人管不住嘴巴议论纷纷,萧泽震怒之下竟是杀了上百人,带头的那个宫嬪更是被处於蒸刑,彼时宫中一片血雨腥风。 今天温清口无遮拦说出来这些话,一个不小心被人传出去,他们景和宫合宫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滚!连你这贱婢也敢束著本宫,滚开!” 温清一脚踹在了绿蕊的心口处,这一脚是用了十成的力道,绿蕊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她即便是吐了血,也不敢说什么,忙规规矩矩跪在温清的面前,准备承受更多的狂风暴雨。 绿蕊低垂著头。眼底掠过一抹憎恨。 温清刚要继续发作,不想心腹小太监疾步走了进来,跪在温清面前大喊了出来,声音越发尖锐。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温清脸色一变死死盯著太监福生道:“什么事?这般惊慌?” 福生几乎口无伦次,急慌慌道:“刚刚李公公托人传出来的消息,皇上方才在养心殿里大发雷霆,说是……说是咱家温大人在江南賑灾的时候贪污賑灾银子,將活人同死人一起掩埋销毁罪证,皇上已经派王家人去查了,三天后,温大人就会被押回京城,梟首示眾!” “你……你说什么?”温清脸色瞬间血色全无。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温清声音颤抖得厉害。 “父亲!父亲!”温清疯了般地衝出了景和宫。 什么禁足,什么怀著身孕,她全然顾不得了,朝著门口冲了出去。 她是真的疯了,萧泽不是之前还褒奖她的父亲治水有功,以后封侯都指日可待。 如今怎么突然变脸?竟是要將她的父亲梟首示眾? 她慌不择路,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冲乱撞,便是景和宫守著门的內侍都被温清给嚇住了。 毕竟温清怀著身孕,他们也不敢强硬拦下,万一伤及了她体內的皇嗣,他们所有人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砍的。 此番天际间的云层越来越厚,竟是下起了雨。 湿冷的雨丝抽在温清的脸上,她已经痛到麻木。 她跌跌撞撞衝到了养心殿,门口的李公公瞧著她的样子登时嚇了一跳。 这个蠢货怎么就这么明晃晃地衝到了皇上面前,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温詹的罪行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死罪,那人也是胆子太大了些,竟然为了上表功绩,窜通户部官员修改当地户籍,偽造治水成果,治水失败后造成大规模的洪涝灾害,死伤无数。 这位温大人做的是真绝,直接挖开上游的堤坝將十几个村子的人全部淹死,尸体过后焚烧,並將他们的户籍全部抹除,这里没有这些人口,自然不存在救灾失败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若不是王家人去查,怕是其他官员都查不动这位封疆大吏。 “皇上!皇上!臣妾的父亲是冤枉的啊!” 温清直直衝进了养心殿。 第63章 要挟 温清直接衝进了养心殿,门口的李公公和双喜两个人都没有拦住她。 养心殿里,萧泽此时正在看手里的奏摺,一边站著的榕寧细心研磨。 最近萧泽心情不怎么好,几乎很少来后宫,前朝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只留距凑一对儿养心殿最近的榕寧近前侍奉。 此时榕寧和萧泽便是什么也不说,光站在那里便是郎才女貌的静謐画卷。 儘管心头捉急万分,温清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愣怔了一下。 她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抬眸早已经泪流马满面。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开恩饶臣妾父亲一命,他是冤枉的啊!” “冤枉的?”萧泽这几天真的是被气著了,抬起手抓起手边的摺子狠狠砸在了温清的脑袋上。 “你可仔细看清楚了,他哪里冤枉?” 萧泽站起身来来回回踱步,隨即站定在狼狈不堪的温清面前。 “之前他藉助你的势头一路高升坐到了两江总督封疆大吏的位置。” “这一次朕还真的以为他终於不再是一个光熬资歷的庸臣,短短时间內便是將江南水患治理好,哪里想到他竟然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说他冤枉,你倒是瞧瞧他將朕的江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狗官!” 萧泽怒极,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不禁捂住了的胸口。 “皇上!”榕寧忙扶住了萧泽,“皇上息怒,没得气坏了身子怎么好?” 榕寧轻轻拍打著萧泽的胸口,一下下帮他顺气。 萧泽摆了摆手,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盯著温清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满心的嫌弃。 “之前你设局巫蛊之术,陷害寧儿的时候,朕是不相信你能干得出这种事情,如今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朕……”萧泽手指发颤,点著地上跪著的温清咬著牙道:“朕若是你,还怎么有脸求到朕的面前的?” 温清看出来了,萧泽这是真的动怒了。 她內心不禁一阵阵的绝望袭来,隨即挺起自己的肚子哭道:“皇上,求皇上看在臣妾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绕过臣妾父亲一次,只这一次!臣妾求求皇上了!” 温清不得不搬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一边站著是的榕寧不禁笑了出来,没想到温清真的是急病乱投医,蠢得要死。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嗣,別说是区区一个是地方官,便是他们温家全家的分量都比不上皇嗣的一根手指头。 温清是真的疯了,才会用自己的孩子做筹码。 萧泽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温清,眼底满是失望。 他突然低下头笑了出来,笑容冷得要命。 萧泽一步步走到了温清面前,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温清的脸上。 温清登时嚇懵了,捂著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萧泽。 她可是怀著身孕呢! 萧泽看著她冷冷笑道:“你只需要记得一点,你如今是萧家人的儿媳妇,你怀的可能还是皇长子,温家不管怎样都和你没关係了。 温清此时眼前一阵阵发黑,不是因为萧泽无情至极的那一巴掌,而是因为萧泽这个话刚说出口,自己的父亲绝对再无生还的可能性。 温家也会被抄家灭族,那她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用了十年壮大了温家家族,如今一朝被打回原形。 “皇上!皇上开恩!”温清什么都顾不得了,跪行到萧泽的面前。 在帝王震怒下,所有的辩解都是死路一条。 “来人!拖出去!” 双喜和李公公忙带著人一拥而上,直接將温答应从养心殿里拖了出去。 “放开本宫,你们放开本宫!” “你们敢?” 温清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发闷,很快被越下越大的雨水埋没。 榕寧扶著萧泽坐了下来,隨即端来一杯茶水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对上榕寧那张温柔恭顺的脸,气头上的萧泽倒是鬆了口气。 榕寧劝道:“皇上,偌大的天下,那么多庞杂事务,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就能处理好的,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萧泽接过茶盏,捧在掌心,茶水的温度控制得刚刚好,榕寧总是能將人服侍的很好,隨即嘆了口气:“若是这宫中的女子有你三分听话就好了。” 榕寧心思一动,缓缓道:“萧姐姐肚子里怀著孩子,难免脾气急躁一些。外面雨下的这么大,臣妾去瞧一瞧。” 榕寧不提还好,如此一提,萧泽又想到了刚才温清竟是用皇家血脉逼迫他让步,萧泽越想越气:“你理她做什么?拎不清的东西!” “那帮混帐东西,枉费朕的一片苦心。竟是將朕的江山搅和的人仰马翻,如今边地形势不稳,內部党政频繁,先皇是开疆拓土的明君,朕却连守成都很难。” 榕寧轻轻揉著萧泽的肩膀:“皇上太过劳累,还是好好歇一歇,臣妾帮皇上按按头。” 萧泽闭上眼睛,可哪里能睡得下著,世家大族已经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榕寧按摩的力道很是舒服,萧泽真的睡著了。 这些日子江南的丑闻还未清楚,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北狄,对他虎视眈眈。 至今北狄二皇子都没有回去,依然逗留在宫城,也不晓得这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的来说,这三个月中间都是重判情侣。 萧泽竟是靠在椅子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榕寧冲门口守著的双喜招了招手,双喜帮榕寧將萧泽扶到床榻上。 榕寧帮萧泽整理好被子,心情平静后才缓缓起身,走出了养心殿。 门口的李公公瞧著榕寧走了出来,忙躬身行礼。 这些日子李公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主子绝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榕寧淡淡看著李公公缓缓道:“皇上已经歇下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有什么事,明天再回稟。” “是!”李公公小心翼翼道。 榕寧不再理她朝著自己的听雪轩走去。 雨幕很大,隱隱约约间看到温清竟然跪在养心殿外面。 雨水浇灌在温清的脸上,她摇摇欲坠,还是不肯离开。 榕寧走了几步,雨伞遮挡在温清的头顶,温清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 第64章 不准祭拜 榕寧淡淡笑道:“得意?那是自然啊!令尊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嘛!” 温清一把抓住榕寧的衣摆,死死盯著她:“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我知道你恨我,是你对不对?” 榕寧將衣摆从温清的手中扯了出来,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你们温家有如今下场,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你敢说你父亲没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当鬼当的时间长了,还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 “本来你父亲可能没必要这么早就死的,要怪就怪你行事太招摇,你以为王皇后能放过你?” “你死了,她才能得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啊!” 温清登时脸色煞白,缓缓跌坐在了地上,雨越下越大,脏污的泥水溅在她的脸上,她眼神空洞的看著养心殿渗透出来的烛火,隨即晕了过去。 李公公也不敢托大,忙稟告萧泽。 毕竟温清怀著身孕,萧泽纵然是万般气闷也不能让她出什么岔子。 “去请太医!” “传话下去,將温氏圈禁在景和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三天后,温詹被拉回京城梟首示眾。 温家被查抄,男丁斩首,家眷流放岭南。 便是温詹行刑的最后一刻,温清都被关在景和宫,没能见自己父亲最后一面。 温清终於病倒了,这一病就是整整七天的光景。 这期间倒是让王皇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医好药源源不断的送进了景和宫。 皇帝也有些慌了,亲自过问温清的药食。 陈太后甚至將自己身边的张太医派到了景和宫,还將珍贵的血参也送了过去。 一时间,景和宫倒也是热闹。 温清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失神的看向外面努力抽长出来的早春嫩柳。 一切都是鲜活的,唯独她一片死气沉沉。 “王皇后,本宫会记著你的!你对本宫做的一切,本宫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温清缓缓从榻上爬了起来,刚起身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主子!”一边的绿蕊忙上前一步將温清扶著。 “主子,您要做什么去?”绿蕊心头慌得厉害,每一次主子作死,连累她们这些下人也跟著倒霉。 温清狠狠推开绿蕊,踉蹌著走到了院子里,远远看到门口守著的两个皇家护卫。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嘲讽:“萧泽啊萧泽,你倒是真將我当成是囚犯不成?” 绿蕊等丫鬟婆子急匆匆赶到了温清得身后,也不晓得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准备香烛,纸钱之物来,”温清缓缓道。 绿蕊一听她准备这些,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后宫宫规不得隨意烧香祭奠,毕竟大齐后宫宫规严苛,更是忌惮一切和巫蛊之术有关的东西。 绿蕊呆呆站在那里也不敢动,温清暴怒转身狠狠一巴掌扇在了温清的脸上。 “让你去便去,本宫的话你们也敢忤逆了吗?” 绿蕊白皙的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绿蕊的眼泪在眼眶子里滚了滚,也不敢落下,急匆匆离去。 不多时绿蕊拿著香烛走到了温清面前低声道:“这宫里头没有纸钱,奴婢偷偷用雪纸剪了些,主子凑合些用。” 温清抢过了香烛纸钱,放在了地上的炭盆里,隨即扑通跪了下来,朝著温家的方向拜了拜。 她刚將香烛点燃,祭拜的词儿还未说完整,景和宫的大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两个皇家护卫,上前一步一脚將燃烧著纸钱的火盆踹饭。 “你们干什么?”温清怒斥。 两个护卫躬身行礼道:“娘娘,宫规在上,臣等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娘娘恕罪。” 说罢,二人直接將火盆以及那些香烛纸钱尽数带走,只留给温清一地狼籍。 看著满地的菸灰凌乱,想到自己竟是连至亲之人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不禁悲从中来,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主子!” “主子!保重!”兰蕊等內侍纷纷跪了下来。 温清许久才红著眼睛缓缓起身,死死盯著面前的红色高墙,咬著牙一字一顿道:“王皇后,沈榕寧,本宫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大笑了出来,笑容渐渐扭曲,眼睛发红低声道:“皇后啊皇后,想要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本宫倒是要瞧瞧你有没有命拿?” “本宫没有输,本宫也不会输!” 她缓缓起身,踉蹌著回到了暖阁里。 “绿蕊!”温清从床头边的暗格里拿出来一沓银票,“去找李公公,让他替本宫办件事。” 绿蕊忙应了一声,虽然这景和宫四周围得和铁桶似的,可李公公是大內总管太监,自有一套能联繫到他的法子。 听雪轩外此番也热闹得很,兰蕊带著宫人在清点皇上赏赐给沈家人的东西。 榕寧虽然担心得很,可已经许久没见自己的家人了,此番紧张中倒是带著几分期盼。 兰蕊麻利的收拾著礼物,笑道:“主子,这是上好的雪山银针茶,之前拿走送了纯妃娘娘,如今皇上又赏赐了两罐,正好留给老爷品尝。” “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料子,蜀绣两匹,苏缎两匹,还有这烟笼纱最是难得,送给夫人裁剪衣服刚刚好。” “还有……还有,这是皇上赏赐给少爷的兵书!” 兰蕊开心笑道:“果然咱家少爷是个练武的奇才,听小成子打听到的消息说,咱家少爷在五城兵马司选拔比试中,竟是得了三甲,实在是令人惊嘆。” 榕寧听著兰蕊嘰嘰喳喳的声音,视线却穿透了明晃晃的窗欞,看向了外面绿蒙蒙的柳条。 她的爹娘和弟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相较这綾罗绸缎,雪山银针,他们更想要一个平平安安的生活。 沈家人已经到了京城,只等明天就能进宫给皇上磕头后,来她的听雪轩见见她。 十年,整整十年了。 榕寧当初將自己卖进了宫,整整十年都没见过家人。 如今她做了皇帝的宠妃,才有此殊荣。 不晓得他们这十年过得怎么样了。 榕寧轻轻打著摺扇,想著这些有的没的,竟是睡著了。 她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又回到了那条满是血腥味的宫道。 李公公在身后狂追,她拼了命的逃,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榕寧慌乱之中,手指触及到了一个湿漉漉东西,她下意识拿起一看,竟是弟弟血淋淋的人头。 “啊!”榕寧瞬间惊醒。 第65章 少年將军 “主子!”兰蕊忙扶住了榕寧,看到榕寧额头满是汗珠,不禁有些担心。 主子这些日子总是做噩梦,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了? 榕寧疲惫的摆了摆手,却看向隔断外面摆放著的礼物盒子,大部分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还有王皇后和陈太后赏赐的东西。 “兰蕊,再检查一下陈太后和王皇后送来的礼物。” 兰蕊顿时明了,这些礼物都是给沈家人准备的,送礼的人可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尤其是陈太后一早便瞧著自家主子不入眼。 若是在礼物里面做手脚,到时候沈家人从宫里头带出去不该带的东西,可就说不清楚了。 兰蕊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就是些品相不是很好的老山参,还有一套王皇后送的金丝楠的书笔盒子。 她拿起了盒子甚至都敲了敲,不是空心儿的,里面也没有什么暗隔,藏不了东西的。 “浸水泡一下,”榕寧还记著王皇后那只鐲子的仇,兰蕊將东西一一过了水,確实没什么可疑的。 榕寧这才鬆了口气,缓缓靠在了迎枕上。 兰蕊挖了一些醒神的梅香膏轻轻帮榕寧按揉著鬢角笑道:“主子切莫心思太重了,且放宽心。” “这一遭是皇上下詔封赏咱家老爷夫人,还有少爷的,宫里头的那些人纵然是不满意,也不能越过皇上去,连太后和皇后娘娘都送了东西来,她们还能说些什么?” 榕寧缓缓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兰蕊总觉得自家主子这股子劲儿绷得太紧了,做人一直这么累没得累出什么病。 她低声开解道:“主子莫担心,到时候咱家老爷夫人从东司马门进,少爷在五城兵马司交了牌子落了差从西乾门进,就能一起进宫看您来了。” “有双喜公公带著呢,您就不要担心了。” 榕寧心情稍稍没有那么紧张,刚要说什么,不想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暖阁外面传来双喜的声音:“奴才给娘娘请安!” 榕寧忙让兰蕊迎进来,兰蕊打起了帘子,双喜走了进来冲榕寧躬身行礼后,笑看著榕寧道:“恭喜娘娘,三天后沈家人覲见,皇上赐迎亲宴於琼华殿,到时会有些世家子作陪。” 赐宴?榕寧登时愣在了那里。 与其他人来说的天家隆恩,可她总觉得心慌的不行。 她的爹娘和弟弟绝对当不起萧泽这般的恩宠,他们身上可没有什么能让皇上看得上眼的。 难不成…… 双喜脸上掛著与有荣焉的笑,他之前攀上了寧嬪娘娘这根滕,当真是最好的选择。 没想到皇上这么宠著沈家人,大抵是爱屋及乌了。 双喜笑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对沈少爷讚不绝口,沈少爷在五城兵马司的选拔上拔得头筹,如今得了皇家教头的指点,进步日益精进!皇上甚至有將沈少爷调到京郊东大营里领兵练兵呢。” 榕寧眸色微微一闪,之前还想不通皇上为何对自己弟弟这般看重,这怕是要將自家弟弟当做手中的剑对付萧家了。 她其实更希望弟弟平平安安的,毕竟东大营是萧家的兵营,让弟弟去东大营带兵不是要在萧家的地盘儿上插针吗? 榕寧掩住了心底的担心,命兰蕊打赏了传口諭的双喜。 她看向了外面盛开的玉兰,低声呢喃道:“雷霆雨露兼是君恩!” 三天后,榕寧早早起来梳妆,今天终於能见到阔別了十年的家人。 当初她自卖进宫的时候还是个不諳世事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成为皇帝的宠妃,整整十年,榕寧看著铜镜里鬢边的点翠,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次家宴萧泽还命一些世家子和寒门子弟作陪,这些被邀世家子如今都没有什么势力,几乎沦落为寒门。 这些年轻人正是渴求建功立业的时候。 有这些人在,这哪里是家宴,分明就是寒门子弟对皇帝的投名状。 榕寧不得不佩服萧泽,当真是为了皇权可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机会,如今沈家人进宫探亲也成了他的机会。 偏偏自己的弟弟处在这风暴的中心,做了活靶子。 榕寧心事重重间上好了妆容,身著胭脂红流仙裙,外面罩著天水色外衫,髮髻上难得簪了金釵点翠,更衬得一张芙蓉面绝色芳华。 兰蕊不禁看呆了,之前榕寧是怎么把自己这张脸藏起来的,太不容易了。 怪不得皇上这么宠著,便是女子看了也觉得惊艷心动。 “走吧,他们该进宫了。” 因为打著专为沈家办家宴的名號,故而后宫其他嬪妃具不出席,只有皇帝陪著寧嬪参加。 这份儿荣宠可是独一份儿的。 榕寧早早来到琼华殿,远远便看到一群青年才俊坐在了琼华殿的主殿里。 虽然宴饮规模比不上之前的所有宫宴,可看著那一张张年轻朝气的脸,倒是让人平白生出豪迈之气。 感觉整个大齐帝国的脉搏都掌控在这些年轻人的手中,与那些手握重权,垂垂老矣的世家大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榕寧刚站定在琼华殿门口,便看到几个年轻人说笑著朝著琼华殿走来。 为首的一个少年將军,生的唇红齿白,眉眼俊秀,一身银色软甲衬托著他挺拔矫健的身体。 榕寧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少年,萧泽已然是人中龙凤,这位少年的姿容竟连萧泽都不及他一些。 若不是那同她相似的眉眼,榕寧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她那个流著鼻涕,哭唧唧跟在她身后,抱著她的大腿哭著不让她进宫的弟弟吗? 上一世,十年之后,她只见到弟弟面容扭曲的血淋淋的人头,此番这个少年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是那么的青春飞扬。 榕寧瞬间眼底晕满了泪,不敢落下来,怕认错了人。 为首的少年將军看到榕寧后也是一愣,抢上几步刚要去抱自己的阿姐,还是忍住了,跪在了榕寧的面前,声音发颤。 “阿姐……”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缓缓搭在了面前少年的肩头。 他们姐弟再见面不想竟是十年之后了。 榕寧声音微微发抖:“阿福……” 第66章 团聚 一声阿福穿过了十年的时光,面前的少年也红了眼眶,冲榕寧重重磕头。 “阿姐……” 隨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態。 这里没有疼他护他,给他买吃的阿姐,只有大齐皇帝的宠妃寧嬪娘娘。 这么多人面前,他知道自家姐姐身居高位的不容易。 临行之前爹娘都再三叮嘱他不要仰仗著自家家姐的势,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情。 他们沈家人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便是。 “臣给寧嬪娘娘请安!” “臣不再叫沈阿福,皇上赐沈凌风一名给臣。” 沈凌风规规矩矩给榕寧行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榕寧晓得弟弟的心意,不禁心头微动,当年那个小屁孩儿也懂得保护她了。 榕寧探出手刚要將沈凌风扶起来,没想到不远处再一次传来脚步声。 紧跟著双喜带著一对儿衣著朴素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榕寧直瞪瞪看了过去,十年,整整十年。 娘亲和爹爹添不少白髮,虽然也穿著锦绣衣华服,眉眼间的温和朴实越发被衬得多了几分。 “爹,娘……”榕寧彻底红了眼眶,深吸了口气,朝著沈家老爷夫人冲了过去。 他们还活著,就站在她面前衝著她温柔的笑。 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愧疚,十年前实在是一家子遭了灾,没办法下只求一个活命,能活一个是一个。 没想到再见到女儿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爹,娘……”榕寧急急朝著沈家夫妇两个急扑了过去。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无数次噩梦中醒来,他们再也不是滚到她面前的带血的人头。 他们此时衝著她笑,榕寧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放下了。 可她也是娘生爹养的,是有血有肉的人,知道疼,想要人安慰。 就在榕寧衝到沈家夫妇面前时,不想他们居然直直朝著榕寧跪了下来。 “臣给寧嬪娘娘磕头!” “臣妇给娘娘请安!” 问安声硬生生禁錮了榕寧的脚步,她再也前进不了一步,呆呆站在那里,垂眸看著面前跪在她面前的亲人。 榕寧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泪水漫过脸颊。 她委屈的像个孩子,却不能在爹娘面前痛痛快快哭一场。 她凝神看著魂牵梦绕的亲人,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轻轻发颤。 许久才沙哑著声音道:“不必多礼,平身!” 沈大人扶著自己的妻子,隨同儿子一起站了起来。 门口不远处萧泽的仪仗队行来,停在了琼华殿门口。 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萧泽弯腰亲手扶起榕笑道:“爱妃不必多礼。” 隨即转过身看向了一边跪著是沈家夫妇,还有他们旁边分外出色的儿子。 萧泽眸色深邃笑道:“都平身吧。” 萧泽抬起手牵住榕寧的手,朝著正殿走去。 左右两侧的青年才俊,纷纷看向年轻的帝妃,一双双渴望的视线,即便是身为后宫的嬪妃也都能感受到。 她不得不说萧泽的这一步棋走得很好,提拔她的弟弟,就是向天下寒门子弟发出一个讯息,他萧泽可不光有世家大族辅佐,更看重的是寒门子弟的朝气蓬勃。 陪著唱这么一出大戏,是沈凌风的荣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沈家躲不过。 榕寧希望萧泽利用自己弟弟的时候,用力稍微轻一些。 萧泽带著榕寧坐在正位上,沈家人安排客位的上手位。 落座后眾人纷纷举杯与皇帝畅饮。 榕寧盼著宴会儘早结束,到时候就可以私底下与自己的爹娘说几句话。 萧泽今日兴致很高,推杯换盏倒是有这些醉了。 沈凌风英俊的脸庞上也染了几分醉,不过大家都是捨命陪皇帝。 萧泽越喝越开心,命沈凌风打了一套醉拳。 这还是沈凌风刚刚从皇家教头的那里学到的拳法。 四周一片叫好声,榕寧真的没想到自家弟弟居然在武学方面有如此深厚的天分。 之前她还逼著弟弟读书,后来发现弟弟不是读书的那一块料,原来这才是弟弟的天赋。 这一套拳打下来,萧泽笑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萧泽举杯赐酒,沈凌风忙磕头谢恩,不过头有些晕晕沉沉的,按理说他的酒量很好,难不成今天见到了自家阿姐,所以有些贪杯了? 终於熬到了宴会结束,外面的李公公几步走了进来跪下冲萧泽行礼。 “启稟皇上,南詔和北狄的使节已经到了养心殿。” 萧泽顿时愣了一下,如今大齐刚刚经歷了江南水患,整个江南地区变成一片泽国。 加上温詹那个草包没有將事情解决,反而搞得更加民怨沸反。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北边和南边两大强国开战,怕是大齐离灭国都不远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这两方的试探,尤其是北狄二皇子那个疯子。 那疯子不知道今日突然宣布进宫想做什么。 萧泽定了定神,既然使节已经到了养心殿,他不见也是不行的。 萧泽缓缓起身,带著隨行內侍朝著琼华殿门口走去。 榕寧终於鬆了口气,刚要將沈家人带到听雪轩,不想萧泽刚走没多久,李公公折返了回来传萧泽口諭。 他点了几个青年才俊,要他们去养心殿听候差遣。 榕寧总不能拦下自家弟弟,还是国事重要。 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可毕竟这是在后宫,也不能將沈家人长时间留住在宫中,这不合规矩。 沈家夫妇忙跟上的榕寧的步伐,一家人终於走进了听雪轩。 除了沈凌风当差之外,三个人终於有了机会单独能坐在一起。 榕寧將各色礼物送到了父母的面前,兰蕊识相的退了出去,她站在了门口,听候差遣。 榕寧好不容易和自己爹娘坐在一起敘旧,沈家老爷夫人刚要再跪倒被榕寧扶了起来,她声音发颤:“爹,娘,女儿终於见到你们了。” 沈家夫妇也是泪流满面,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娘,您身子骨可好?” “爹,您现在在礼部还习惯吗?” 沈母紧紧抓著榕寧的手泪流满面道:“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第67章 水性好 榕寧死死拽住双喜的衣襟,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冷声问道:“什么意思?我弟弟怎么了?说啊!” 双喜此番哪里还能撑得住,直接倒了下去。 “兰蕊,去找太医来。” 榕寧转身看向了送双喜来听雪轩的小宫女。 小宫女长得很瘦,个子却很高,给人感觉像是一根挺直的麻杆。 长相倒是很清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宛若天上的星子般明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小宫女瞧著榕寧看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抬眸看向榕寧的神情很是镇定。 她冲榕寧磕了一个头:“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浣衣局的翠喜,奴婢今日给前面主子送洗好的衣服,半道撞见了……” 她讲到此停住了话头,四周看了看,似乎有些顾虑。 榕寧冲小成子打了个手势,小成子將侧殿里的宫人都带了出去。 榕寧死死盯著面前的翠喜:“说吧,一个浣衣局里的小宫女,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时机,既来这里便是有你来的理由,谈谈条件吧。” 翠喜被榕寧身上的气度压了几分,暗道果然自己没有选错人。 她家境不好,没有什么钱,不可能贿赂浣衣局的姑姑,更是攀不上李公公那样的大总管。 她这辈子都得在浣衣局里熬死,即便是放出宫没有得力主子的举荐也不可能嫁个好人家。 况且那李公公噁心至极,死在他手里的宫女不计其数。 李公公最喜欢折磨虐杀那些没有丝毫背景,或者被主子放弃的奴婢。 便是弄死了,也没有人给这些冤魂出头,从而达到他不可告人的变態心理。 不巧的是,之前萧贵妃和寧嬪娘娘斗法,他们这些小鬼遭殃。 李公公亲自来浣衣局调查,偏偏那时她运气不好,萧贵妃的衣服要的急,她刚洗好不得不急著送去。 萧贵妃性子跋扈,给启祥宫当差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只顾抱著衣服朝前急走,却是直直撞到了李公公身上,李公公当下便命人狠狠扇了她几耳光,隨即打量著她的腿冷冷笑道:“这腿倒是长。” 翠喜知道自己被那个老变態盯上了,她这辈子要完了。 若是死在李公公的手里,最终这具被折磨成烂肉的尸体消失在深宫的某个角落。 便是死,魂魄都得永远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她不想死,她要活著,要好好活著。 不想这个机会真的来了,老天待她不薄。 翠喜看向榕寧的眼神多了几分决绝:“回娘娘的话,奴婢几天前得罪了李公公,奴婢晓得自己活不了,与其被李公公折磨致死不如自己了结了自己更乾脆一些。” “就在刚刚奴婢得空儿乘著送衣服的当儿,去了太液池边刚要投水自尽,却不想瞧著李公公平日里的两个狗腿子竟是將双喜公公打倒在地。” 翠喜吸了口气道:“奴婢认得那两个龟孙,平日里替李公公做事,手段狠辣,为虎作倀,奴婢捡了石头砸了过去。” 她十五六岁的样子,说到这里倒是身上染了几分豪迈气概。 “那两个人怕是做了亏心事,经奴婢这么一嚇,竟是草草將双喜公公丟进了湖里,便掉头跑了。” 翠喜抬了抬自己修长的胳膊道:“奴婢的老子是打鱼的,奴婢小时候便下水捉鱉鱼玩儿了,水性极好,力气也大,后来家里船出了事故被撞沉,奴婢才咬咬牙进宫。” “奴婢乘机將双喜公公拽了上来,”翠喜抿了抿唇看著榕寧道:“奴婢扶著双喜公公,没想到那些人下手许是慌了些,竟是没將人打死,还留著一口气。” “双喜一直说沈少爷的事情,今日皇帝办家宴宴请沈家,整个后宫都传遍了,奴婢便找到了娘娘您。” 翠喜又冲榕寧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奴婢知道今日一旦送了双喜公公来您这儿,奴婢便是得罪了李公公,豁出命去了,只求主子怜惜奴婢这条烂命,救奴婢一命!奴婢晓得那两个想杀双喜公公的奴才是谁,平日里在哪儿猫著。” 榕寧眸色一闪,这个丫头短时间內条理清晰,做事乾脆利落,此番她这是帮了她的大忙。 之前弟弟和爹娘是被双喜带进来的,果然第二回进琼华殿传旨的变成了李公公。 不好,他们对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榕寧的唇紧紧抿著,眼神里晕了一丝杀意。 “小成子,带著翠喜去找那两个人,不惜一切代价撬开他们的嘴,问问他们李公公將本宫的弟弟带到了哪里?” “得了信儿儘快回稟本宫!” “娘娘,”沈夫人和沈大人此番也觉察出不对劲儿,从內室疾步走了出来。 榕寧紧紧抓住沈夫人的手看著他们两个低声道:“爹,娘,弟弟遭人暗算了,你们先不要著急,免得自乱阵脚,从现在开始留在我的听雪轩里哪里也不要去,女儿出去一趟。” “什么?阿福……”沈夫人情急之下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萧泽嫌弃阿福这个名字太俗,下旨赐凌风二字,殊不知在爹娘心中,那个阿福才是他们永远的牵掛。 榕寧安抚了爹娘几句,命人將阿爹阿娘送到了暖阁里。 她隨即带著兰蕊,翠喜还有小成子走出了听雪轩。 不多时翠喜便带著榕寧將两个凶手堵在了巷子口。 两个太监心神不寧的蹲在了一处偏僻宫殿的一角商量对策。 “你確定那双喜死了吗?” “若是他不死,李公公就得杀了咱们两个!” “要不再回去瞧瞧,方才怕不是风吹草动的声音,听错了吧?” “走,再回去瞧瞧死妥了没有。即便是没打死,这么长时间浸在了湖水里,估计都淹死了。” “还是回去看看!”年长一点的內侍不放心,起身朝著门口走去,身后胖一点的紧跟著追上。 两个人刚打开门,迎面扑过来刺鼻的药粉,两个人困在嗓子眼儿里的尖叫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活生生被憋死。 隨后小成子一把將两人推进了这处废弃的寢殿。 等二人醒过来后,早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 榕寧脸色森冷暗沉,死死盯著两个內侍像极了暗夜中索命的鬼。 “说!李公公设的什么局?” 第68章 一箭双鵰 两个內侍看到面前站著的是寧嬪娘娘,顿时脸上血色全无,整个人都傻了眼。 小成子撑了撑手中的绳子朝著这两个人走了过来。 “咱家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两位既然到了咱家手上,有什么话就乖乖说出来,別弄得大家都难看,毕竟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小成子经过那一次慎刑司的折磨,这些日子渐渐干练了不少,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寻常的阴狠毒辣。 到底和过去的那个温和良善的小太监,越走越远。 他上前一步用绳子直接將其中一个矮胖太监的脖子死死勒住,会有强烈的窒息感却不至於立马咽气。 人在濒死的时候最为脆弱,每一刻都是煎熬折磨。 “呜呜呜……成公公饶命!饶命啊!” 榕寧定定看著那人的脸色渐渐涨成了猪肝色,她甚至都觉得再用那么一点点的力道,这个人就被勒死了。 榕寧打了个手势,那个內侍大口大口喘著气。 榕寧缓缓道:“本宫很著急,只问你们一句话,李公公到底做了什么局对付本宫的弟弟?” “你们其中一人若是谁回答得慢了,本宫便会要他的命!你们知道本宫的耐性一向不好!” “说!” 榕寧抬高了几分声调。 那两个內侍顿时愣怔了一下,今日他们要是把李公公出卖了,也是死路一条啊! 若是再拖延一会儿,说不定会有转机。 万一乾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会来救他们的,毕竟这些年他们两个给乾爹李公公做了那么多的脏事儿,乾爹一定不愿意他们两个落在別人手里。 榕寧冷冷看著面前两个內侍,没有丝毫要招供的意思,冷哼了一声,冲小成子打了个手势。 小成子眼神间掠过一抹杀意。 今日是他们听雪轩的生死存亡之际,他们和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沈家少爷出了岔子,必然会牵扯到听雪轩的寧嬪娘娘,到时候都得死。 死之前也得拉个垫背的! 小成子冷笑了一声,直接將绳子套在瘦高的太监脖子上,隨即狠狠勒紧绳子。 “呜呜呜……成公公……成……” 瘦高太监显然怕了,拼命挣扎求饶,他疯了般地指著自己张大的嘴巴,显然是有话说。 小成子没有给他丝毫的机会,勒著绳子的劲儿没有一点鬆懈。 终於瘦高太监不再挣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啊!!”矮胖太监彻底嚇傻了,还有这种行径,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留的。 “寧嬪娘娘……寧嬪娘娘……”他脸上的肥肉因为恐惧,激烈地抖动著。 榕寧冷冷道:“想清楚了说话,想拖延时间,呵呵,本宫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玩儿!” “既然能找到你们,本宫便是还有其他的手段和法子查到根源,你的尸体就丟进外面的枯井里吧!” “小成子!” 小成子缓缓上前,手中的绳子撑了几下,刚要套在这人的脖子上。 “我说!奴才都说!求娘娘开恩啊!”那人磕头如捣蒜,“奴才真的不想死啊!” “还是景和宫的温氏和李公公合谋的,这事儿奴才们只是奉命办事罢了!” “皇后娘娘身子虚寒,每到月初就会去梅园的地热池子里泡一两个时辰,驱除体內的寒症。今日恰好是皇后娘娘泡温泉的日子。” “李公公之前在宫宴上的酒里动了手脚,沈少爷饮下不少酒,此番怕是早已经神志不清。” “本是双喜公公带著沈少爷去面圣,半道儿上便是我等將双喜公公打杀,过几天即便是在太液池发现了他的尸体,也是玩忽职守,饮酒过度落水身亡。” “李公公替双喜公公当差,便將沈少爷引至梅园,到时候沈少爷闯进了王皇后的温泉池里,那就是酒后失德,骚扰国母,抄家灭族的重罪。” “王皇后的脸上也无光,国母威严丧失殆尽,到时候便会彻底失宠,也是给温氏报了家仇!” 榕寧登时一颗心沉到了底,好狠毒的一箭双鵰之计! “小成子,將这个人藏起来,另一人的尸体丟到井里去。” 榕寧说罢转身冲了出去,她得赶在酿成大错之前將弟弟带出梅园。 当初王皇后的凤仪宫修在梅园附近,便是因为梅园是整座宫城里唯一有地热温泉的地方。 可见皇上对王皇后的看重,当初王皇后刚被封为皇后,与皇帝也算是琴瑟和鸣。 两个人会一起泡的热温泉,倒是一件夫妻间的趣事。 现在这个有趣的地方,却是个要沈家上下性命的催命地。 榕寧急切地奔跑在悠长的宫道上,她从来没有跑过这么长的路,感觉这一段儿路程怎么也走不完,根本看不到尽头。 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她觉得窒息感一阵接著一阵袭来。 前世的记忆涌了进来,王皇后確实有初一泡温泉养病的惯例,就在傍晚时分。 此番夕阳西下,天际间一片赤红,將宫墙內外都染了一层浓浓的血色。 王皇后大概就在这个时候要进温泉池子了。 榕寧心中焦灼万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弟弟身体里的药劲儿发作,此时一定被人拖进了温泉池子里。 快!再快一些! 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少,她甚至连抬步輦的太监都不敢带。 她只能拼了命地跑过去,得亏梅园偏僻,一路上甚至连当差的太监都没有遇到几个。 可没有遇到一个人,更让榕寧细思极恐。 是啊,李公公要將一个高挺强健的少年弄到后宫皇后娘娘的温泉池子里,怎么可能让这一条路上有人? 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 榕寧心跳得厉害,发了疯地朝前狂奔,不小心被裙子绊倒,重重朝前摔去,却是狠狠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榕寧只觉得鼻子都撞疼了,眼泪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去推开那人,不想被那人紧紧掐住纤细的腰动弹不得。 “滚开!”榕寧发了狠,早已经乱了章法,抬腿便狂踹了过去。 她抬眸狠狠盯向那人,却是愣在了那里。 第69章 失踪了 榕寧抬眸撞上了一双琥珀色眼眸,登时愣在那里。 那人高鼻深目,五官立体粗獷,不似中原男子,身形很高像是一座山堵住了她的去路。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怎么会在后宫里遇到外男?而此人瞧著穿著打扮,竟像是北狄皇族。 便是上一世,榕寧都没见到过这个人。 她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脸色一变,狠狠一巴掌便要扇到面前之人的脸上。 “好大的胆子!你到底是谁,竟然敢衝撞本宫?” 榕寧只想儘快呵退他,她如今火烧眉毛,每耽搁一刻面临的便是灭顶之灾。 拓跋韜抓住榕寧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邃,还有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讶掛怀。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女子,心头暗道实在是太像了。 宛若那个温柔的女子再一次重生而来,可惜第一眼他就知道,不是她。 那个误闯进他亲王营帐,搅乱了一池春水的明媚姑娘,再也活不过来了。 榕寧快气死了,偏偏碰了这么个不知道身份的混帐东西挡路。 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闯萧泽的后宫。 虽然这个地方距离接见外国使节的归化殿很近,但是也不至於这般胡乱闯入,甚至还动手动脚。 事关弟弟的命,榕寧拼命挣脱,左手被死死擒住根本挣不开。 榕寧右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朝著拓拔韜的眼睛刺下去。 拓拔韜这下子倒是颇感意外,她居然想杀他,不就是挡了她的路,她竟然想弄死他? 他下意识鬆开了榕寧的手,向后退开,袖子还是被她划破了。 拓拔韜冷笑道:“呵!脾气当真是暴躁!也不晓得萧泽究竟看上一个什么玩意儿?比起当年的邵阳郡主,当真是差远了!” 榕寧登时愣在了那里,能直呼萧泽名讳的,她只记得有一个人,那便是曾经萧泽的故交好友,北狄二皇子拓拔韜。 当初萧泽势单力薄,夺取皇位的路上这个人曾经出过力,后来竟是因为邵阳郡主反目成仇。 榕寧当真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引得两国皇族子弟倾心。 可眼下她顾不得这些,这种疯子避开便是。 榕寧转身要走,身后拓拔韜淡淡笑道:“你就是萧泽最近宠在心尖子上的女人,叫什么榕寧的?” 榕寧脚下的步子停了停,不做理会,不想刚走出几步身后那个邪魅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寧嬪娘娘这么著急,是不是在找什么人?不巧刚碰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太监抬著一只很大的藤木箱子朝东面去了。” 榕寧猛的转过身,疾步走到拓拔韜面前:“你看到他们了?” 拓拔韜眉头微挑,笑了出来:“当然看到了,箱子里怕是藏著人吧?抬到王皇后的温泉池子里了,呵呵,刺激!” “大齐后宫的戏码当真是精彩!” 榕寧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迟了,还是迟了一步! 如果现在弟弟已经被送进了温泉池子里,怕是王皇后现在就去了那里。 怎么办?这个如何是好? 第70章 温泉池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几个內侍,越发觉得蹊蹺。 “皇后呢?” 凤仪宫为首的一个內侍忙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今日去了御园,不在宫中。” 一边的萧贵妃冷笑出声:“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月初都要去梅园泡温泉的,怎么去了御园,好一个欺君犯上的奴才!来人!拿下!” 萧泽淡淡扫了一眼在他面前不停上躥下跳的萧贵妃,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萧家还真的是狂妄啊! 固然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还未搞清楚,可今天他刚刚宴请了寒门子弟,萧家人就坐不住了。 他倒是要瞧瞧他们会將这一齣戏码怎么演绎下去。 萧泽淡淡扫了一眼萧贵妃,萧贵妃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萧贵妃身后的奴婢瞧著皇帝面色不善,也不敢上前。 萧泽抬起手冲李公公打了个手势:”进去瞧瞧皇后在不在。“ 李公公忙应了一声,带著几个人疾步朝著凤仪宫里走去,隨后赶了出来躬身稟告:“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並不在宫中。” 萧泽眸色一闪,一边的萧贵妃瞪了一眼玉贵人。 玉贵人忙道:“皇上,臣妾用项上人头作保,皇后娘娘绝对不是去了御园,怕是此番早已经到了梅园的温泉池。” “之前奴婢亲眼看到那沈凌风也朝著梅园去了,皇上,万一皇后娘娘被那沈家外男衝撞了,可怎么好?” 萧贵妃忙道:“皇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王姐姐是国母,出了什么岔子,前朝后宫那么多人看著呢,我皇族脸面何在?” 萧泽深呼吸,转身大步朝著梅园走去。 走出几步却是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死死盯著玉贵人道:“若是你故意构陷,隨意攀扯,朕便真的摘了你的脑袋!” 萧泽眼神阴冷,那一瞬间杀意狠辣,玉贵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之前最瞧不上的人就是靠爬床上位的榕寧。 自己入宫比榕寧早,位分比榕寧高,为何那个贱婢却是步步高升,如今早已经將她踩在脚下。 她实在是不甘心,她要承宠,也要做那人上人就得想法子。 整个后宫除了王皇后,便是萧贵妃能处置后宫事务。 如今温清已经完蛋了,再將榕寧弄死,王皇后又是个懦弱不管事的。 只要她抱紧萧贵妃的大腿,不愁以后没有恩宠。 毕竟萧贵妃说了,这一次事成之后,便將她推到皇帝身边,帮她一起固宠。 反正她和萧贵妃都住在启祥宫,皇帝来启祥宫的频率高了,自然有她分宠的机会。 可她到底心虚,不得不低下头,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泽再不看玉贵人一眼,如果不是她父亲还有些用处,他早就动手了。 身为嬪妃不知道天高地厚,时常將父亲的官职掛在口中,不知道是蠢还是目中无人的傲。 萧泽带著人朝著梅园走去,走了几步入眼便是榕寧曾经在里面弹唱离人歌的赏景亭。 看到此处景观,萧泽脚下的步子有些犹豫。 接连几次自己都对榕寧不信任,那姑娘对他也渐渐淡了几分。 萧泽心头咯噔一下,这一次对的可是榕寧的弟弟,如是再冤枉了沈家人,榕寧怕是会伤心。 萧泽停下脚步道:“事关沈家人,去请寧嬪来!” 萧泽话音刚落,一边看著的萧贵妃顿时心生嫉妒。 难道涉及到沈家人,查都不能查的吗? 难不成萧泽对榕寧当真是动了几分真情? 不!凭什么? 一个下贱的宫女,凭什么能拥有帝王的感情,绝对不可以! “皇上!”萧贵妃笑著福了福,眼底的笑容却有点冷,缓缓道:“刻不容缓,咱们还是先去温泉池那边瞧瞧。” “毕竟是国母,又是皇上一路恩宠起来的皇后,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如何向她的表姐邵阳郡主交代?至於寧嬪妹妹,臣妾马上派人去请。” 邵阳郡主四个字狠狠刺进了萧泽的耳朵里,即便是佳人已逝如许年,但凡提及这四个字,对於皇帝来说就是振聋发聵。 萧泽再没有顾虑点了点头朝著梅园的温泉池走去。 沈家人也好,玉贵人也罢,在邵阳郡主面前都不是萧泽放在心尖子上考虑的。 萧泽现在也担心王皇后,毕竟有些事情感觉脱离了轨道,朝著不可言说的方向拐进。 梅园的温泉池在园子的最东面,池子上面加盖房檐屋角,四周雕樑画栋,乾净整洁。 通往温泉池边还有一道廊,种植著各种藤类的植物,开满了鹅黄色和蓝粉色的儿,瞧著分外的雅致。 萧泽等人还未走到廊前,突然都小心翼翼停下了脚步。 竟是从里面传来隱隱约约的男女之间的说笑声,虽然声音不大也听不清什么,可萧泽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竟然在他的后宫里出现了男人的声音,还是在皇后娘娘沐浴的温泉池子里,当下萧泽便黑了脸。 好啊!这就是他的后宫? 一边的萧贵妃顿时唇角微翘,原以为就是捉姦,將榕寧背后的沈家彻底剷除。 没想到都没有等她动手,竟是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呵!別看王皇后平日里板著一张脸,假清高。 原来见了年轻男人,竟也是如此把持不住。 她侧过身看了玉贵人一眼,玉贵人心领神会,噗通一声跪在萧泽面前。 “皇上!臣妾还以为是沈公子撒酒疯,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也……” 她话音刚落,直接坐实了皇后私通沈家外男的恶行。 “闭嘴!”萧泽脸色铁青,“看好出入口!” 他说罢大步朝著廊里面走去。 萧泽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一直走到温泉池子的屏风外。 许是听到了萧泽等人杂乱的脚步声,里面说话的男女居然不再出声。 萧泽甚至都能看到朦朦朧朧在里面浸泡著的两个人影。 隨行的太监早已经將温泉房的出入口都堵住了。 萧贵妃和玉贵人也疾步跟了过来,一个个眼底带著些许兴奋。 萧泽一怒之下,一脚踹倒了屏风。 第71章 狭路相逢 萧泽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加上他常年练武,竟是將那琉璃屏风踹出来一个窟窿。 屏风硬生生倒了下去,露出了池子里的两个人。 玉贵人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池子里的情形,便是神情分外篤定,冲萧泽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所言不虚,如今池子里的沈公子委实恶劣至极,竟敢染指后宫嬪妃,甚至还是皇后娘娘!” “臣妾求皇上原谅皇后娘娘这一次吧,皇后娘娘一向贤良温柔,此番作为也必定是有苦衷的……” 玉贵人突然发现四周人投向她的视线变得不对劲儿起来,甚至还有些古怪。 她嘴巴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这才抬起头看向池子。 这一看不要紧,玉贵人待看清楚池子里的人后,竟是脸色瞬间煞白,死死点著池子里的人,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池子里,拓拔韜上身裸著,胸口处的黑龙纹身平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他此时慵懒地靠在温泉池子的汉白玉围栏边,黑色长髮散浮在池面,水汽衬著他俊朗的五官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自带这几分玩世不恭的风流韵味。 他得意的紧紧搂住了一个色目舞姬,微微扬起下巴,笑看著萧泽道:“萧泽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本王不就是借用一下你的温泉,至於这么大动干戈?” “你……”萧泽没想到是拓拔韜带著打扮成隨行小廝的舞姬,在他的后宫里泡温泉,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来。 “滚出去!现在!此刻!马上!”萧泽近乎是咆哮了出来。 他当年遍游大齐,也有些武功傍身,可几次与拓拔韜交手,他胜在了剑术,这廝却是轻功了得。 拓拔韜在他的后宫窜来窜去,当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可眼下还有更气人的事情要处置。 池子里的拓拔韜哪里肯放过萧泽每一个吃瘪的时刻,更是囂张的笑了出来:“前些年打仗时候落下了老寒腿,本王觉得你这宫里头的地泉不错,怎么瞧著你这脸上的表情感觉像是妻子跟著人跑了呢?” 哗啦一声! 萧泽狠狠一脚踹倒了剩下的半边屏风,紧跟著脚尖一挑,一踹,琉璃瓦的碎片直直朝著拓拔韜的眉心而去。 拓拔韜没想到萧泽竟然真的想杀他,他下意识避开迎面而来的锋利残片,却还是被划伤了俊朗的脸颊,血线在池水中晕染。 拓拔韜脸色冷峻了起来,萧泽丟下一句道:“穿好衣服,滚出宫城。” 他转身带著看傻了眼的嬪妃们朝著来时的廊走去,不想刚走到出口处,外面又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走来的人迎面撞上了萧泽,顿时双方都愣了一下。 “寧嬪?”萧贵妃方才已经完全看蒙了。 李公公之前不是和温清早已经谋划好了,借著这一次皇上徵召沈家人的机会,將沈家和榕寧彻底打入万劫不復的地狱,到时候连带皇后也要跟著倒霉,不可谓不是好计谋。 她瞧著计划可行,几乎是天衣无缝,这才將玉贵人推出去挑起来这件事。 不想池子里竟然是北狄二皇子,此番萧贵妃心跳的厉害。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次数多了,皇帝必然觉得她萧氏就是个善妒的蠢货,面临的只会是失宠。 玉贵人更是面如死灰,死死盯著从外面走进来的榕寧。 榕寧侧身小心翼翼扶著一起走进来的王皇后,王皇后后面还跟著沈家一家人。 两拨人就这么撞到了一起。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迎面而来的王皇后却是先愣怔了几分,隨即上前一步冲萧泽福了福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定定看向面前站著的王皇后,衣著形容上端庄大气,举止从容有度,怎么可能是方才玉贵人嘴里和外男私通的皇后娘娘? 再看向榕寧,一袭天青色裙衫,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也不像个藏了事儿的样子。 便是自己一直要找的沈凌风,此番除了脸色稍稍有些发白,看不出其他任何异样。 沈家夫妇居然也跟著来了这里,一时间还是刚入宫的那个谨小慎微的样子。 两拨人就这么卡在了逼仄的长廊里,身后温泉池子里拓拔韜离开池子时的声音,更是让萧泽的脸色暗沉得厉害。 王皇后此番也看清楚了池子里的情形,不禁低呼了一声,捂住了唇。 萧泽沉声道:”出去说!“ 王皇后忙应了一声是,便在所有人诧异甚至是惊恐万分的视线里,侧过身后跟在萧泽的身后走了出去。 萧泽刚走出了廊,看向王皇后冷冷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月初在此泡温泉疗养身体,沈家人又是怎么回事?“ 王皇后早已经听出了萧泽言语间的责备,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泽生气,王皇后不光是生气,甚至心头升起浓浓的委屈。 今天如果不是榕寧找到她,將温氏和李公公一箭双鵰的计划说出来,王皇后还真没想到温清那个贱人居然敢算计她? 她知道王家人的掺和才將温清的父亲剷除,这件事情便是和温清结了仇。 呵!温清恨她又能怎么样! 弱者不配有恨! 那个拎不清的竟然给她下套,这一次若是她不死,下一次便是温清的死期了。 王皇后刚要说什么,榕寧上前一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磕头道:”臣妾恳请皇上恕罪!不关皇后娘娘的事。“ ”今日臣妾的家里人进宫,臣妾带著家父家母还有弟弟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才让凌风耽搁了些时日。“ 榕寧抬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萧泽顿时弯腰將她的手臂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萧泽到底有些心疼,將她亲自扶了起来。 榕寧忙道:”回皇上的话,双喜公公今日当差准备带臣妾的弟弟去您的养心殿復命,可臣妾的弟弟始终没有等到双喜公公的口諭,臣妾以为皇上政务繁忙,便先带弟弟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想皇后娘娘不在凤仪宫,去了御园赏景,臣妾带著家人就去了御园给皇后娘娘磕头。” 榕寧的话无可厚非,一般进宫的时候,都得去凤仪宫请安,这是规矩。 榕寧抬眸看著萧泽缓缓道:“都是臣妾嘴欠,提及家母曾经落了寒症的事情,皇后娘娘仁慈便亲自恩赏臣妾家母来梅园寻一些温泉石,拿回去烤热了敷腿用。” “臣妾不敢耽搁皇后娘娘泡温泉池子疗养,便送皇后娘娘来此,顺道取了石头就回去了。” 榕寧抬眸茫然无措的看向了萧贵妃:“皇上,您这是……萧姐姐也来泡温泉的吗?” 萧贵妃心头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第72章 赐死 榕寧话音刚落,萧贵妃脸色微微一变,暗自將温清和李公公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提前给沈凌风下药,將他迷晕后扔进梅园的温泉池子里,到时候一旦王皇后迈进温泉池子半步,便是沈家人的死期。 莫说是榕寧一个小小的嬪位,便是王皇后身后的王家也得脱层皮。 可池子里的沈凌风怎么变成了北狄二皇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萧泽侧过脸看向了之前口口声声用人头担保,状告王皇后和沈凌风私通的玉贵人。 玉贵人此时整个人都嚇傻了,下意识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皇上!臣妾……臣妾……” 她早已经没了主意,神色慌乱之间看向了萧贵妃。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当初诬告王皇后和沈凌风还是萧贵妃授意的,她只想往上爬,可她不想死。 “臣妾……”玉贵人一颗心狂跳,如今只能说出萧贵妃才能保下自己。 她抬眸看向萧贵妃刚要说什么,突然萧贵妃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玉贵人的领口,恶狠狠道:“好一个攀扯诬陷中宫的贱婢!” “你我一起住在启祥宫,本宫才信了你的鬼话,定是你平日里与寧嬪不睦,看到寧嬪如今受宠你便是嫉妒成性,心怀鬼胎。” “你竟是想了这么一齣子栽赃陷害的把戏,连本宫都被你骗了!” “来人!掌嘴!” 跟在萧贵妃身后的掌事嬤嬤,替萧贵妃做这种脏事早已经得心应手。 还未等皇上说什么,两个身强力壮的嬤嬤上前左右开弓,大耳光子狠狠抽在玉贵人的嘴巴上。 萧家武將之家,即便是派进宫里跟隨萧贵妃的嬤嬤,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武功,而且武功不弱。 此时她们早已经看出了主子的意思,每一巴掌下去都用了十成十的內力。 玉贵人高声哭喊,奋力挣扎,一切都是徒劳。 便是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整个人口吐鲜血,顿时晕了过去。 即便是没晕,也说不清什么话了,哪里再能將萧贵妃攀扯出去? 萧泽冷眼看著面前的这一齣子戏码,他可是贵为皇帝的存在,这萧氏当著她的面儿说处置他的宫嬪就真的处置了,甚至和他这个皇帝都没有什么关係似的。 “皇上,”萧贵妃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皇上,臣妾是启祥宫一宫主位,没有管教好宫里的人,臣妾罪责难逃,还请皇上重重责罚。”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萧贵妃,藏在龙袍袖间的手紧紧攥了攥,隨即又鬆开了几分。 他眼底的杀意一晃而过,声音沉冷了几许道:“启祥宫好大的威风啊!” “竟是连朕的皇后都敢算计!” 萧贵妃明白萧泽说的威风两个字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故作不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心中也颇有些忐忑,这一次怕是將皇上得罪惨了。 萧贵妃微微抬眸冷冷看向了榕寧,眸色一闪,都是这个贱婢的错。 若不是她,自己焉能处於此种尷尬的境地? 这个贱人,不能留了。 榕寧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什么。 今日且看萧泽如何破局? 分明萧家这是骑在了他这个皇帝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萧贵妃没有说话。 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冷冷看著一旁满嘴是血,脸肿胀成了猪头的玉贵人。 “玉氏诬陷忠良,陷害中宫罪无可赦,打入冷宫赐死,礼部侍郎玉城教女无方,贬官岭南,以儆效尤。” 萧泽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萧泽这哪里是管教宫嬪,这是在泄愤。 赐死倒也罢了,竟是连带前朝朝官一起贬,实在是有些重了。 萧贵妃脸色也是微微一变,萧泽这一次在玉贵人身上开了先例,怕是以后她也会受些牵连。 隨即她强自镇定,玉贵人怎么可能和她比? 她的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说句不好听的,萧泽想坐稳这个皇位也得看她父亲的心情。 萧泽说罢亲自弯腰扶住了跪在地上的萧贵妃的胳膊,將她缓缓扶了起来。 “罢了,也不是你的错,不过你乃一宫主位,该是承担些责任的。” “就……罚俸三个月吧!” 萧贵妃暗自得意,果然不出所料,皇帝心里还是有她的。 呵!即便是没有她,那也有萧家的一席之地。 她盈盈朝著萧泽福了福,娇媚的脸上掠过一丝甜腻腻的笑意:“皇上能如此宽厚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呢!” 萧泽不再看她,视线掠过榕寧落在了沈凌风的身上。 沈凌风果然是沈榕寧的亲弟弟,委实长了一副好样貌。 便是什么也不说,堪堪站在那里就是一幅雅致至极的水墨山水画。 “沈凌风,”萧泽看著他道:“朕很爱惜你的才华,今天起升副將,著东大营练兵,以后替朕打下万里江山,立赫赫战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萧泽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齐刷刷惊呼了一声。 这將官升迁是不是太隨意了? 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竟是直接去东大营练兵,要知道东大营可是萧家的大本营。 整个东大营里到处都是萧家的人,如今皇上硬生生在这块儿铁板上插进了一个钉子。 虽然萧家觉得连根拔起这些草草不足掛齿,可此时皇帝这么做,不就是狠狠抽了萧家上下一记耳光! 萧贵妃暗自冷笑,即便是插进来一根钉子又如何? 她萧家岂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 不就是插进来一个文文弱弱的將官罢了,先容他活几天。 榕寧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 果然萧泽拿她的弟弟当剑使。 她忙上前一步跪在萧泽的面前:“臣妾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妾这个弟弟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没得损了皇上对他的期盼。” 萧泽笑看著跪在上的榕寧道:“你且放心,他既然是副將,就能配备军师和亲卫军。” “这样吧,”他看向了沈凌风,“亲卫军便从朕的御林军里调拨。” 萧泽定了定神:“六百亲卫军!” “不可!”萧贵妃顿时急眼了。 第73章 无法回头 萧泽淡淡看向萧贵妃,冷笑了出来:“呵,朕当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朕作出的决策需要一个后宫嬪妃的认同?” “臣妾不敢!”萧贵妃扑通跪在了萧泽面前。 她此时是真的慌了,心底颇有些后悔答应温贵妃的这件破事儿。 原本以为一箭双鵰,既可以灭了沈家满门,打压寧嬪的囂张气焰,也可以剪掉王皇后的一部分羽翼。 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居然被人坑到了这个地步。 如今正好给了皇帝一个藉口,在东大营培植皇帝自己的势力,打压萧家。 若是被父兄知道她在后宫作死犯蠢,定会勃然大怒。 萧贵妃一颗心瞬间狂跳起来,冲萧泽磕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也是关心皇上。” “沈凌风一个乡野村夫,从未上过战场,怎能担此重任?” “若是如此草率,今后如何让军中其他將领服眾,还请皇上三思啊!” 萧贵妃言辞凿凿,萧泽听得不禁气笑了,死死盯著萧贵妃的脸,视线里多多少少带了一丝杀意。 萧贵妃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哪里察觉不到,竟是愣在了那里,隨后低下了头。 四周人也察觉到帝妃之间微妙的气氛,一个个俱是垂首不语。 此刻空气感觉都凝固了。 许久萧泽冷冷笑道:“好一个为了朕好,不若將这调兵之权交给朕的贵妃如何?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贵妃你是丝毫也不记在心上啊!” 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即便是榕寧等人听到后宫干政几个字眼儿也都纷纷跪了下来。 “皇上息怒!”王皇后忙劝道:“保重龙体要紧。” 以往王皇后都会替嬪妃们抵挡几句,如今因为萧贵妃设局想坑她,她便是连一句好话都不想奉上。 萧贵妃终於怕了,匐下身子再不敢多言。 萧泽看向沈凌风道:“明日起你便去御林军点你的人,亲兵八百人,掌將军印,即刻起赶赴东大营,接手东大营寻常操练事务!” 榕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萧贵妃这一番话怕是彻底激怒了萧泽,竟是又抬举了自己弟弟几分。 本来是副將,如今变成了东大营的主將。 刚刚说好的是六百亲兵,如今直接御林军点出八百亲兵,如此恩赏在军中简直是闻所未闻。 俗话说得好,站的越高,摔得越惨。 自家弟弟也就是在武功造诣上有些天分,可派兵布阵又是一番说法,这个时候让自家弟弟担任这般重任,便是將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皇帝需要他迅速成长,抗衡军功世家。 军队里的那些同僚也不会对一个没有丝毫军功就平步青云的將官多么服气,如此一来,自家弟弟怕是前路危险重重。 她委实不想让弟弟趟这浑水,可帝王金口玉言,駟马难追。此番若是沈家人拒绝皇帝好意,对於帝王来说没用的东西,就该死! 榕寧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边躬身站著的沈凌风哪里还能让自家长姐为难。 他此番体內的药劲儿还未过去,之前匕首的刀锋扎进了肩头强迫自己清醒,淡淡的血腥味道几乎都压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跪在萧泽的面前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萧泽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的萧贵妃双手死死抠著地面的缝隙,眼睛微微发红。 萧泽这便是正式要对付萧家了吗?他是真的不装了。 萧泽冷冷看向萧贵妃,缓缓道:“牝鸡司晨,国之不祥。” 他再不多话带著一行人离开了梅园,此番也没有了继续把酒言欢的情绪,让那些外国使节和寒门子弟们离开宫城。 尤其是对北狄二皇子下了史上最严厉的逐客令,以后但凡拓拔韜隨意闯进宫城,断其腿。 沈家人不宜在宫城停留太久,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自然是越快离开越好。 至此一別,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沈凌风带著爹娘再次来到听雪轩辞別,兰蕊同小成子守在暖阁外。 榕寧卸去了寧嬪娘娘的偽装,再也压不住心头的伤感。 这份儿委屈积攒了两世,疼到了骨子里。 榕寧扑进沈夫人怀中大哭了出来,低声呢喃著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们还活著!还活著!” “爹,娘,阿福,你们竟是都活著,真好!” 沈夫人今儿算是见识了后宫里的尔虞我诈,步步杀机。 別人看到的都是她女儿身为宠妃的荣华富贵,只有她这个做娘的能闻得到女儿周身的血腥味。 他们沈家人第一次进宫就差点儿被人抓住把柄,满门抄斩。 女儿可是进宫整整十年啊!这十年间,她都经歷了些什么? “寧儿,娘……”沈夫人紧紧抱住了榕寧,后面道歉的话即便是说出来也苍白到无力。 “爹,娘,”榕寧止住了泪,也不敢再哭下去。 已然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和沈家都回不了头了。 榕寧擦了擦泪,想起来什么抓住了弟弟的手臂。 “阿福,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沈凌风忙笑道:“阿姐不必担心,小伤,不碍事的。” 他执意不肯让榕寧看他的伤口,榕寧也只得作罢。 当初他药劲儿发作即便是跳进冰冷的湖水里也不能缓解多少,情急之下担心自己在后宫里做错什么事儿,让阿姐陷入万劫不復之地,便狠狠用匕首扎进了自己的身体,这才意识清明了几分,连滚带爬逃出了温泉池,可还是倒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阿姐及时赶到,今天怕是整个沈家都得跟著陪葬。 沈凌风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姐姐是宠妃,他自己也爭气。 这样的背景不晓得羡慕死多少旁人,可经歷了这么一遭,他突然意识到那些都是没用的虚名。 大丈夫报国杀敌才是正道,哪里能一直躲在姐姐的身后? 榕寧看向自家弟弟的视线渐渐郑重了起来。 “东大营別看是练兵之所,其实分外凶险,你要时时刻刻小心被人下套,就像今日一样。” “你年轻气盛不可与那些老兵油子生出几分嫌隙,免得树敌太多。” “但你也记得自己是他们的主將,治下刚柔並济才是处世之道。” 榕寧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话,终於到了离別时刻,差了小成子將沈家一家人送出了宫。 她也亲自送出了很远,远到宫嬪不能再隨意踏出宫城半步,不得不折返回来。 她心头沉甸甸的,只想独自待一会儿。 不想刚转过一片芭蕉林,宽阔的叶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將她拽了进去。 第74章 本宫的父亲 榕寧心头一慌,喉咙里的尖叫声到了嘴巴,硬生生被身后男人邪魅磁性的声音逼退。 她反手一巴掌想要扇过去,却被拓拔韜死死按在树干上动弹不得。 “你疯了吗?”榕寧死死盯著面前长著一双琥珀色眼眸的北狄疯子。 拓拔韜瞧著榕寧的挣扎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眼前的女人像极了他曾经在雪原上猎取的小狐狸。 狡诈,阴险,看似无害,惹恼了,锋利的爪子能直接插进冒犯之人的脖子上。 “呵!这么快就忘了咱们刚刚结盟的事情?” 榕寧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北狄来的混蛋。 当下也是被逼无奈,那时的结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如今这个人还真天真的以为她会与一个北狄的皇族结盟,那不叫结盟,那叫叛国。 “你要多少银子?”榕寧目前还不想激怒这个危险的男人。 拓拔韜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了出来。 他的笑声带著草原上的爽朗,听在榕寧耳朵里有些欠揍。 “笑够了没有?你若是召来皇家护卫,便是断你一条腿都是轻的。” 拓拔韜止住了笑,看向榕寧的视线不知不觉带著几分哀伤。 当年那个女子如果活著的话,也会这么明艷的生活下去吧? 拓拔韜脸色阴沉了下来,他这般变脸模式隨时切换的人,在榕寧看来很不好相处,榕寧下意识躲开了几步。 “殿下如果没什么事,还是离开为好,此地不宜久留。” 拓拔韜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掐著榕寧的下巴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盟友的吗?当真是不乖!” 拓拔韜说罢抬起手扯下榕寧腰间的玉佩。 “放肆!”榕寧没想到他居然动手动脚起来,不禁脸色剧变。 拓拔韜掂了掂手中的玉佩,塞进了怀中笑道:“虽然你不是她,倒也有些可爱,今日的玉佩本王先拿著。” 拓拔韜笑道:“等本王想起来要和你討要什么东西时,本王自会带著信物找你。” 远处传来掌灯太监匆匆的脚步声,拓拔韜丟下了榕寧,几步顺著屋檐墙角飞奔而去。 榕寧脸色青红不定。 榕寧实在不知道北狄二皇子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不过这次也多亏了这廝,不然此番这一局,她怕是输得彻头彻尾。 当初这位二殿下与她做的交易是,他帮她將弟弟弄出来,作为回报,榕寧要满足他的三个愿望。 那人也不说到底想要什么,榕寧不清楚这个人的真实意图。 不想此间北狄二皇子竟是將她拦下,扯下了她身上的隨身玉佩。 榕寧对这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她自己也是一片混乱不堪,再加上北狄二皇子掺和,不晓得这一齣戏码怎么唱下去。 拓拔韜离开后,榕寧独自站在柳荫之下,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来往太监纷纷停下脚步,跪下给榕寧磕头。 这位主子可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宠妃,即便是寧嬪的弟弟也是直接做了东大营的主將,这份恩宠简直令人惊诧不已。 榕寧稍稍平復了自己的心情,看向面前黑压压跪著的太监缓缓道:“都起身吧,不必多礼。” 她隨即转身朝著听雪轩走去,丝毫不在乎身后那些人异样的目光。 夜色越发浓黑了几分,冷宫里传来了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玉贵人已经被除掉了身上的冠冕华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满是血污的中衣。 她被暂时关在这里的一处空房里,满屋子的潮湿恶臭几乎能將人逼疯。 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房间里和房间外的人都愣了一下。 小成子没想到玉贵人居然被动了刑。 小成子带著两个太监和两个粗使嬤嬤端著红漆木盘子,皱著眉缓缓走了进来。 李公公这一次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王皇后在皇上面前挑唆了几句,李公公如今已经不能近御前伺候。 可双喜之前被李公公的人差点打死,到现在还陷入昏迷之中。 这往冷宫里送毒药的差事不知为何落在了听雪轩的手中。 显然萧泽这是將玉贵人的生死大权交给了榕寧,就是为了让寧嬪娘娘出气。 榕寧差小成子带人送玉贵人最后一程。 玉贵人看著面前的阵势,她是真的害怕了。 一个区区玉贵人在榕寧眼里什么都不是,即便是临死想见她一面,榕寧都分身无术也不屑一顾。 其实要死便是快快去死,何必多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小成子命人关好门,转身看向脸色发青的玉贵人道:“玉贵人,还请上路吧。” 玉贵人看得清楚,来者竟然是榕寧身边第一太监。 她不禁下意识连连后退,脱口而出吼道:“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 她嘴巴被萧贵妃的人打破,说话有些不清楚。 “你们这帮……阉狗……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本宫?” 小成子不禁冷笑了出来:“玉贵人想多了吧,还想见皇上?如今是皇上將你交给了听雪轩,让听雪轩的人送你上路。” “娘娘准备准备怎么死吧,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儿?” 玉贵人彻底傻了眼忙低声呵斥:“別过来!你们这些……別过来,本宫的父亲……可是礼部……礼部侍郎!正……正四品!” 小成子不禁气笑了,都到了这般境地,还一直说她父亲是礼部侍郎的事情。 他冷冷笑了出来:“玉贵人还是少提几句自己的父亲,如今已经让自己的父亲受了牵连。” “玉侍郎那么大岁数,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就得死在流放岭南的路上,但凡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也能在后宫好好活下去,可惜……” 小成子突然不想多说了,说多无益。 他打了个手势,两个粗使嬤嬤上前一步,死死扣住了玉贵人的双臂,將她摁跪在了地上。 小成子冷冷看著她:“传皇上口諭,赐毒酒,白綾,你还是自己选一样吧。” 玉贵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向后退缩,她靠著墙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你们不能……不能这么对本宫,本宫的父亲……可是礼部……侍郎。” “你们居然敢这么对……待本宫,你们死定了,本宫的父亲可是礼部侍郎!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小成子懒得说什么,命人直接用白綾將玉贵人的脖子一点点缠住。 他悲悯的看著面前挣扎哭泣的女人,这大概是他在后宫中最后一点慈悲了。 他缓缓转身,挥了挥手臂。 礼部侍郎?呵! 第75章 他是谁的狗? 入夜,听雪轩。 双喜缓缓跪在了榕寧的面前,眼眸微微发红。 即便是修养了三天多,后脑勺的位置只要稍稍动作幅度大了一些,就会生出几分闷痛来。 那两个人用的劲儿很大,差点儿將他的颅骨击碎了。 得亏翠喜胆子大,还有一把子力气,这才將他连背带拖弄回到了听雪轩。 榕寧及时请了太医才保下他一条命,此番他带著礼物深夜来听雪轩,自然是要感谢听雪轩上下的救命之恩。 双喜跪了下来:“奴才多谢寧嬪娘娘,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下辈子给娘娘娘当牛做马。” 榕寧忙让兰蕊扶起了他,隨即看向身边站著的翠喜。 榕寧这几天直接將翠喜从浣衣局里要了出来,带到自己身边。 如今寧嬪娘娘风头正劲,同浣衣局要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榕寧点著翠喜看向双喜笑道:“你两倒也是有缘,名字里都带了个喜字儿,之前的糟心事儿都过去吧,以后日子会好的。” 翠喜忙侧身福了福笑道:“奴婢全是仰仗寧嬪娘娘的抬举,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娘娘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 翠喜性格好爽,说话也是利落乾脆,榕寧倒是很需要这么个人在身边。 锦绣死了后,身边用的人少了一个,到底有些乱糟糟的。 兰蕊性子稍许有些软糯,面情软,脸皮子薄,治下有些抹不开面子。 翠喜恰好弥补了这个空档和不足。 榕寧看著双喜笑道:“你若是谢本宫,不若好好谢谢翠喜姑娘,当初若不是遇到她,你这条命就交代在冰冷的湖里面了。” 双喜自然是感激万分,冲翠喜行礼。 翠喜忙避开道:“双喜公公万万不可,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是主子仁慈,让咱们都有命活,以后跟著主子好好当差便是。” 榕寧很满意翠喜的嘴皮子,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万万不可走漏风声,她还需要双喜公公彻底心无旁騖的站在她这一边。 救命之恩,將萧泽身边的得力太监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足够了。 榕寧示意兰蕊和翠喜將不相干的人带了出去,暖阁里只剩下榕寧和双喜二人。 榕寧脸上的表情渐渐整肃了起来:“李公公怎样了?” 提及李公公,双喜眼底的恨意再也压不住。 “回娘娘的话,李来福那老畜生当真是命好,先头王皇后同皇上哭诉,李公公心术不正与萧贵妃合谋诬陷她。” “皇上对李来福也生出了些许嫌隙,故而这几天当差都是紧著奴才去办。” “不想皇上喜欢喝茶,奴才帮皇上煮的茶稍许不合皇上心意,本来皇上不准李来福进前伺候,偏生太后娘娘来看望皇上,送了点心果子,李来福跟著太后就进了养心殿。” 双喜想到此脸上掠过一抹愤愤道:“呵!到底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旧人,服侍皇上惯了,一盏汨罗春硬生生让皇上將他留在了身边继续服侍。” 双喜咬著牙,竟是声音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哪里没有怨言? 他在皇上身边服侍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一次他差点儿被李公公打死,证据確凿,不过谁让他是奴才呢? 奴才的命就是贱! 皇上明明知道李来福差点儿草菅人命,还是將他留在养心殿,自己每日里对著李来福那条老狗当真是忍不住了。 榕寧看著双喜眼眸间压也压不住的恨意,唇角微翘淡淡道:“本宫只问你一句话,李来福是谁的狗?” 双喜登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他也是刚调到养心殿没多少日子,李公公却是当年皇帝从潜邸搬进宫的时候就跟著了,一直跟到现在。 不过有些话虽然说不准,可也有些揣摩在里头。 榕寧冷冷笑道:“初始本宫以为他是皇后的人,毕竟能干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依然能屹立不倒,著实有些能耐和背景。” “可没想到这次竟是出手动了王皇后,本宫这才发现王皇后也不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 双喜定了定神低声道:“许是跟了萧贵妃亦或是温贵妃。” “温贵妃?”榕寧冷冷笑了出来:“她不配!” “萧贵妃,她是不屑!萧家什么样的世家,没必要通过一个阉人铺路。” 榕寧定了定话头,看向了面前的双喜缓缓道:“你心中已经猜到那个人了,是吗?” 双喜脖子不禁缩了缩,低下头道:“寧嬪娘娘,那个人娘娘得罪不起。” 榕寧缓缓起身,走到了双喜的身边,抬起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低声道:“你甘心吗?李公公能杀你第一次,就会杀你第二次!第三次……” 双喜肩头轻颤了一下,榕寧看在眼里淡淡笑道:“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有弱点,不是吗?” 她轻轻拍了拍双喜的肩头缓缓道:“你不想反杀吗?” 双喜猛然抬眸看向眼前的女人,以前觉得这位靠爬龙床上位的寧嬪娘娘,有些道行在身上的,便也不愿意得罪,甚至是示好。 可如今显然榕寧是让他铁了心的站队,今晚过后將是真正的盟友,血盟! 要知道动李公公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他之前只是和榕寧走得近,就差点儿被李公公杀了。 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寧嬪娘娘说要再杀李公公,是他听错了,还是寧嬪疯了? 他登时脱口而出:“李公公,我们杀不了的,陈太后不会乐意的。” 榕寧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低声笑了出来:“哦?原来是陈太后的狗啊!” 双喜深吸了口气:“皇上也有些器重李公公,毕竟他服侍皇上的时间最长,有些情分在里头的。” 他越说越觉得不可能:“如今奴才就是个养心殿里当差的小嘍囉,娘娘也……” 后面他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仅仅是个嬪位,拿什么和李公公身后的势力斗。 这可不是杀一两个小太监,那可是后宫总管太监,即便最近惹恼了皇帝的到头来也依然在养心殿里当差,宛若之前坑害皇后的事,在等级森严的宫城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怎么反杀。 榕寧淡淡笑道:“不必担心,本宫有个法子,你只要按照本宫说得做。” 第76章 猎物 景和宫,又是一阵震人心魄的打砸。 各种瓷盏的碎片砸得到处都是,暖阁外服侍的宫人跪倒了一大片。 绿蕊顶著一张被掌摑后留下红手印的脸,僵硬的跪在温清的面前不敢动弹丝毫。 温清砸够了东西,绝望的瘫倒在床榻上。 整个屋子都瀰漫著坐胎药的味道,闻得多了,有点点犯噁心。 温清气红了眼低吼道:“怎么会这样?” “明明计划做得天衣无缝,为何会这样?” “去!去找李公公,本宫要见他。” 提及李公公三个字,绿蕊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那就是个变態狂! 每一次她替主子联繫李公公的时候,李公公看她的眼神总觉得像要將她活吞了似的,瞧著就心里不舒服。 她磕头道:“主子,奴婢已经请了李公公不下五次,还有四次李公公根本就不露脸,让奴婢不必再找他。” 绿蕊话音刚落,温清顿时脸色煞白,猛地站起来走到绿蕊的面前,狠狠抓著她的胳膊。 “他当真说以后不要让咱们景和宫的人去找他了?” 绿蕊红著眼,点了点头。 温清踉踉蹌蹌向后瘫倒在床榻上,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明白李公公是什么意思了。 他这是將自己彻底放弃了。 虽然这一次利用沈家想要报復王皇后的计划败露,皇上也没有再深究这些事情。 可萧泽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她肚子里的皇嗣,还是需要再演下去的。 萧泽只不过换一种方式囚禁了她,让她慢慢枯死在这个角落里。 这一次她拉萧贵妃下水,彻底失败。 萧贵妃哪里是省油的灯,因为她的拖累,如今萧家在东大营的兵权都被皇帝剥夺。 萧贵妃自然迁怒到了她的身上,当即打著为皇嗣著想的藉口,劝太后软禁她。 如今太后將她关在这景和宫,不得踏出景和宫半步。 加上上一次自己在雨中替父亲求皇上的恩典,已经激怒了萧泽。 如今连李公公都不愿意再见自己,那她的復宠几乎是遥遥无期。 如今她的父亲因为江南水患,被砍了头,整个家族里一个得力的子弟都没有。 当初自己的母亲甚至不允许父亲纳妾,后来即便是纳了几房小妾都被自家母亲下了墮胎药,死的死,伤的伤。 温清想到此,颇有些后悔。 如今她在宫中处於这样一个尷尬的境地,简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想到此,竟是想到了榕寧那个贱人。 如果不是榕寧这个贱人背叛她,她如今的处境也不会太难。 记得之前她遇到难题,总是找榕寧商量一二,毕竟在过去爭宠的十年岁月里,榕寧给她的每一个建议都能让她获益匪浅,此番真正想要她命的人也是榕寧。 “不,我不能失宠,绝对不能!我必须要重新站起来。” 温清眼神渐渐变得尖锐,癲狂了起来,隨即视线却落到了面前跪著的女人身上。 若忽略了女人脸上的伤,再仔仔细细瞧著这个丫头的五官倒也精致的很。 温清心思微动,顿时心头有了计较。 她缓缓转过身笑道:“绿蕊,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绿蕊没想到主子还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可瞧著面前满脸堆笑的温清,总觉得心头有些不踏实。 绿蕊忙起身,躬身站在了温清的身边。 温清紧紧抓住了绿蕊的手,像姐妹似的促膝长谈。 “这些日子,让你也跟著我受苦了,如今我被萧贵妃陷害,被王皇后和陈太后软禁在此,被榕寧踩在脚下,更不被皇上喜欢。” 说到这些,温清也是真情流露,攥著绿蕊的手指都有些发紧。 锐痛袭来,绿蕊眉头微微皱著,也不敢出声,咬著牙撑著。 温清看著女人吸了口气道:“你我主僕一场,其实早已情同姐妹。” “虽然本宫被软禁在此,可外头的那些东西却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对了,昨天內务府送了两批蜀锦过来,说是等以后皇子出生可以做包被的,你去挑一挑,有喜欢的拿去做衣裳便是。” 绿蕊顿时惊慌失措,忙跪了下来,冲温清狠狠磕了几个头。 “娘娘恕罪,奴婢何德何能,怎么能用赏赐给小皇子的东西?” 绿蕊是真的害怕,可不是什么矫情。 眼前的温清早已经不是人,隨时隨地都会发疯。 如今刚发完疯,扯著她的手谈什么姐妹情深,她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可以隨便骗到她? 可绿蕊身上除了这一身肉血肉,还有什么地方是值得主子在乎? 她越想越害怕,不晓得主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温清声音稍稍冷了几分,到底是个端不上檯面的贱婢,可是如今除了这一步棋,她实在是没有別的办法能够让自己翻身了。 如今能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除了榕寧那种宠妃之外,也就只有伺候皇上的李公公了。 至於那个双喜小畜生,是寧嬪的人,双喜当然不能用,唯独李公公还能帮她一把。 想到此,温清眼神里略过一抹复杂,紧紧拽著绿蕊的手,笑了出来。 “咱们景和宫最近一直不顺畅,明天晚上不如发个帖子下去,请能来得了的宫人过来聚一聚。” “你们吃酒,本宫瞧著也乐呵乐呵。” “但咱们景和宫的人也得將日子过得漂亮点。” “你去请李公公过来,就说咱请他过来坐一坐,喝几盅酒。” 李公公三个字刚从温清的嘴里说出来,绿蕊突然身体抖了一下。 她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温清,她到底要干什么? 绿蕊这些日子跟在温清的身边,蠢事也做了不少。 她已经看出来温清是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为了她自己个人私利,她可以牺牲掉別人的一切。 绿蕊毕竟跟了温清这么久,好端端的让她去请李公公过来,吃酒?吃的怕是她绿蕊吧? 想到这里,绿蕊掌心里的汗都渗了出来,她的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绿蕊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可是这么大的宫城她能逃到哪儿去? 温清发现了绿蕊的异常,突然声音沉了下来:“本宫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呢?” 第77章 深夜惨嚎 绿蕊忙跪在了温清的面前:“奴婢这些日子身体不適,不是故意不听娘娘教诲。” 温清冷冷看著面前跪地求饶的绿蕊,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倒像是看一个死人似的。 “明晚去请李公公来景和宫,记得,你亲自去请!” 绿蕊硬著头应了一声。 温清方才发了好一通火儿,委实有些累了,冲绿蕊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温清说罢扫了一眼绿蕊的头髮,缓缓拔下头上的簪子,重重插进了绿蕊的髮髻里。 “赏你的,去吧。” 绿蕊忙磕头道谢,最后起身退出了暖阁。 她急匆匆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屋子,就在主殿的倒厦后面。 绿蕊即便是坐在了自己的床榻上,一颗心还是跳个不停。 跟在魔鬼身边的时间太长了,她哪里感觉不到即將到来的危险。 如今温氏得罪了皇上,温家也破败了,想谋害寧嬪和王皇后给萧贵妃那边交投名状,不想事与愿违还折损了萧贵妃身边的玉贵人。 这还不算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萧贵妃这一次还让皇上钻了空子,分走了萧家的一部分兵权。 自家主子的烂计划,杀敌没有,自损一千。 此时的温清除了爭宠再没有別的路可走了。 如今唯一还能在皇上面前帮她说上话的只有李公公。 便是李公公都不愿意沾染上温清的晦气,开始躲著她了。 绿蕊紧紧咬著唇,现在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便是温清找到了一个能打动李公公的礼物。 绿蕊缓缓抬起手抚上了髮髻上簪著的簪子,脸色已然是苍白如纸。 不!不行!得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绿蕊抬眸看向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猛然起身慌乱的收拾东西。 她呆在温清身边这么多年,不曾想收拾自己的金银细软,才发现少得可怜,心头越发恨毒了温清。 温清一向假清高,外面慷慨大方好面子,对內却是小气的厉害。 此时的绿蕊也顾不上什么得失,能活命就成。 绿蕊也不敢耽搁时间,如今她还没有和温清撕破了脸,乘著温清对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她得赶紧跑。 绿蕊偷偷带走景和宫进出门的对牌,虽然太后等人禁足了温清,可没说不让温清身边的丫鬟进出。 绿蕊准备好东西,顺著倒厦的二门走出了景和宫。 刚出宫的那一刻便抱紧了包裹,疯了般的朝著宫门口跑去,不想脚下的步子一歪,竟是狠狠朝前摔去。 这一跤当真是摔了个七荤八素,她缓缓爬了起来,身体却瞬间僵在那里。 一双皂色绣云纹的厚底靴子停在她的面前。 顺著靴子,绿蕊缓缓抬起头却对上了李公公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冷白老脸。 那一瞬,绿蕊像是掉进了冰水中,浑身上下透心凉。 “绿蕊姑娘,你跑什么呢?跟咱家回去吧?” 绿蕊看著面前这张脸,突然觉得內心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出来。 “不!不!”绿蕊嚇得连连后退,却被李公公一把掐住胳膊狠狠提了起来。 李公公满脸横肉堆满了残肆的笑容,死死扯住兰蕊的胳膊低声道:“咱家最不喜欢的便是那些不听话的丫头,先前让榕寧那个贱婢跑了,如今你家主子怎么可能还让你顺顺利利逃掉?” 绿蕊瞬间醒悟了过来,怪不得刚才她那么顺利得逃出了景和宫。 原来都是温清给她设下的圈套,將她困在景和宫让李公公得手得话目標太大,毕竟还有陈太后的人看守著景和宫。 现在绿蕊逃出了景和宫,半道儿上在这般僻静的地点被李公公带走,便是死无对证。 绿蕊大哭了出来,却被李公公狠狠摔到了冰冷的地上。 她本来单薄瘦弱,哪里经得住这一摔,直接晕了过去,额头的血瞬间渗了出来。 李公公接过了身后一个小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垂眸看向地面昏死过去的绿蕊冷冷笑道:“景和宫的水还真的是养人,里面的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水灵。” “给温嬪娘娘传消息过去,她送给咱家的礼物,咱家很喜欢。” 入夜,听雪轩。 双喜公公踏著夜露匆匆走进了听雪轩,脸上掛著笑冲榕寧躬身行礼。 “奴才给寧嬪娘娘请安,皇上今日召见京郊各大营的將官在养心殿议事,今晚就不过来了。” 他说罢笑著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在了一边的案几上道:“回稟娘娘,这是皇上方才在京郊酒楼招待臣下时点的风沙鸡,说娘娘您喜欢,特地让后厨专门另做了一份给您带回来了。” 榕寧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泽待她竟是这般细心?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道菜了,还是在她进宫之前。 只有过年得时候,爹娘攒许久的银子才能在春风楼里买半只风沙鸡。 可皇上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个? 双喜公公低声笑道:“今日在京郊,皇上屈尊降贵宴请年轻小將们的时候,对沈將军颇为看顾,席面上多次聊到娘娘您,这才命奴才带了风沙鸡回来给您。” 榕寧一时间神色复杂,这样的盛宠总觉得让人挺害怕的。 榕寧当下打赏了双喜公公,双喜办完差离开了听雪轩。 既然皇上不来了,榕寧便早早將听雪轩的门关上,准备睡下。 最近皇上一直歇在听雪轩,榕寧盛宠不衰,可她也累得慌。 今日总算能歇一会儿,不想兰蕊扶著她刚要睡下,突然一道悽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的寧静,隨后却是一片死寂。 这一声惨嚎,似乎勾起榕寧骨子里最深处的恐惧,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兰蕊,怎么回事?” 兰蕊也嚇得不轻,忙躬身道:“回娘娘得话,像是从附近传出来的,奴婢这就去查。” 榕寧点了点头,虽然是听到了这个声音,可感觉像是从地狱里发出来的绝望嘶吼。 惨叫声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世她被那个变態折磨的时候,便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悽厉哭喊声。 她哪里还能睡得著,起身走到了窗户前,方才那一声过后就再也没有了。 第78章 西四所 不多时,兰蕊急步走了回来。 “怎么回事?”榕寧此时被这一声惨嚎惊得没有了丝毫的睡意,穿好衣服,坐在窗户前的桌子边写字,一边等兰蕊的消息。 兰蕊上前一步冲榕寧行礼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跟了出去,確实发现一些可疑的人。” “他们沿著那条偏僻的小路,匆匆离去,似乎抬著什么东西。” “奴婢怕惊动了那些人,不敢追的太靠近,远远看见这些人朝著西四所的方向而去。” “奴婢不敢再跟下去,便折返了回来。” “西四所?”榕寧低声呢喃了出来,这三个字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每每提到这三个字,她浑身都能感觉到疼,疼到灵魂都会微微发颤。 上一世,她在西四所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好皮。 好不容易从李公公的密室里逃了出来,以为爬回到了景和宫,就能得到温清的庇护,没想到温清一把將她再次推入火坑。 榕寧眸色微微一闪,冷冷道:“李来福,又作恶了,是吗?” 兰蕊低下头不晓得该说什么,李来福私底下折磨宫女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可他身后是陈家人,即便是知道李来福这条狗做了什么脏事,陈家这些人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明天你和小成子找一下宫里头的护卫统领张瀟。” “张瀟是皇家暗卫统领,手头上应该有些西四所的东西,让他去查这件事再合適不过了。” “记得这些日子小心行事,如今別说是本宫与萧贵妃之间的矛盾,本宫弟弟更是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行事一定要谨慎。” 兰蕊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在意西四所的这些事情,主子吩咐她查的东西,她心头一一记了下来。 第二天傍晚时分,兰蕊带著皇家统领张瀟,急匆匆走进了听雪轩。 张瀟一般不轻易过来,除非有紧急情况,才会亲自来。 这一次是榕寧要查昨天晚上的事情,张瀟很是上心,毕竟他在宫中也经营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些属於他的势力。 张瀟很快將西四所的秘辛查了出来。 翠喜將暖阁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只剩下榕寧和她的几个心腹。 张瀟上前一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行礼:“属下给娘娘请安。” 榕寧忙道:“张统领,不必多礼,赐座!” 兰蕊忙搬了一只锦凳,放在了张瀟的面前。 张瀟抱拳行礼后,小心翼翼搭著凳子的边儿坐了下来。 榕寧一直对张瀟很是客气,毕竟张瀟不是她的奴才,是纯妃生母留下的人,她只是借用罢了。 张瀟看向榕寧道:“回娘娘的话,西四所从昨天晚上开始,哭喊声就不断,李公公又开始折磨新弄回来的一个丫头。” 他话音刚落,榕寧纤白的手指紧紧扣著椅子扶手,眼神冷了下来。 张瀟不晓得榕寧为何反应这么大,还是低声道:“属下已经查了出来,属下手头有很多太监宫女当差的名单。” “西四所多出来的这个倒霉宫女很可能是景和宫里的绿蕊。” “你说什么?”榕寧坐直了身体。 张瀟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张宫女的名单,双手捧到了榕寧的面前:“这是景和宫传来的消息。” “景和宫去內务府领东西,一直都是景和宫的大宫女绿蕊签字画押,从昨天开始內务府的名单上,景和宫那边的宫女换人了,不再是绿蕊。” “绿蕊在景和宫可是大宫女,当初红綃死了之后,景和宫內外哪怕是领一张纸都得是绿蕊去领?” 榕寧扯过张瀟手中捧过来的单子,果然景和宫去內务府领东西的名单不对劲,一直都写著绿蕊的名字,从昨天开始居然换了人。 榕寧凝神看向了手中的单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温清设局陷害她的弟弟,非但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反而还得罪了萧贵妃。 如今景和宫的那位估计是真坐不住了,这便是將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当做礼物送给了李公公折磨。 榕寧不禁磨了磨后槽牙,低声斥责道:“温清当真是个畜生!” 榕寧这句话刚骂出口,一边陪坐著的张瀟和兰蕊都愣了一下。 自家主子之前跟温嬪不对付,可即便再不对付,也没有到了破口大骂的地步。 如此看来温清很可能將自己身边的大宫女丟给了李公公,討好李公公达到帮自己爭宠的目的,这简直就是自私自利,不负责任的畜生行径。 榕寧定定看向面前坐著的张瀟:“西四所那边能不能给本宫带个人出来?” 张瀟顿时愣了一下:“回主子的话,西四所一直都是宫內太监的居所,有一半的房子都是李公公的。” “李公公在后宫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若是將他的囊中之物带出来,有些难度。” 榕寧起身来回踱著步子,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张瀟。 “既然这人不好带出来,那本宫进去见一个人如何?” 这下子张瀟彻底说不出话来,为了一个景和宫的宫女,寧嬪娘娘居然要去那污秽之所,这不是自降身价嘛! 张瀟等人不明白的是榕寧两世为人,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走出西四所,走到现在。 张瀟深吸了一口气道:“回娘娘的话,从西四所带个人出来確实太难了,可若是將西四所的人想法子遣走,空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有的。”。 榕寧心头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之前这个计划已经有了,只不过如今生出了一个变数,那就是绿蕊。 既如此,这场游戏就更好玩了。 “什么时候可以方便本宫去西四所见一个人?” 张瀟思索了半天,点了点头:“明日恰好皇上宫中设宴宴请宾客,这个时候西四所所有的太监都会去琼华殿当差伺候。属下就在这个时候派人將娘娘要见的人带出来。” 他沉浸了一下道:“见面地点就设在西四所旁边的芭蕉林里,半个时辰,娘娘,委实不能待太久,李公公是个谨慎狠辣的人。” 榕寧冷冷笑道:“领教过了,不过这一次,换本宫赐教了。” 第79章 想报仇吗? 梅园风波后,王皇后一改往日消极避世的性子,也渐渐从清冷佛堂中走了出来,陪著萧泽参加宫宴。 又是一次打著无厘头名號,邀请的都是军中新贵的宴会。 王皇后陪在了萧泽的身边,榕寧跟在帝后身后,萧贵妃没有参加,也没有被邀请。 即便是邀请了,她的母族萧家是大齐最大的军功世家,如今看著面前满堂的军中新贵,想必危机感也会让萧贵妃倒胃口。 榕寧的弟弟沈凌风被安排在了首位,这一次榕寧专门派小成子守在弟弟的不远处,全程不给任何人陷害她弟弟的机会。 即便是沈凌风用的酒水菜品,小成子都会偷偷用银针一一验过。 宴会到了一半儿,榕寧瞧著没有异样,一颗心也安安稳稳放进了肚子里。 她藉口醉酒出去醒醒酒,起身离开了宴会走出了琼华殿,兰蕊在身边陪著一路上避开人多处,沿著小径来到了西四所。 果然如张瀟所说,这里几乎空无一人,荒芜的像是一座坟塋。 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呻吟,让榕寧心头一惊。 她对这里太熟悉了,上一世她被温清卖到这里,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遍体鳞伤的痛苦都是最轻微的。 最难熬的是发自心底的羞辱和绝望,就像是淬了毒素的藤蔓勾的心臟一寸寸溃烂。 那样的痛楚无人能扛得住。 即便是重生而来,再一次站在满是淡淡血腥味的西四所,榕寧依然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主子?”兰蕊忙扶住了榕寧的胳膊,主子的脸色煞白,似乎痛苦万分。 “主子哪里不舒服?”兰蕊嚇坏了,发现自从榕寧来这里后,有些不太对劲儿。 “无妨!”榕寧迅速调整了心境,將之前准备好的面纱戴在了脸上。 不远处张瀟带著一个低著头的內侍等在转角处,榕寧其实不用张瀟带路也能找到李来福的住所。 她曾经死在了这里。 张瀟低头道:“娘娘,就在里面了,看守已经被臣买通,不过您长话短说快著些,一会儿这里的看守就换班了。” “嗯!”榕寧带著兰蕊缓步走进了逼仄的巷子。 这下子轮到张瀟感到诧异了,他刚说罢转身准备指给寧嬪娘娘朝哪儿走,不想寧嬪直接朝著东面拐了过去。 怎么感觉寧嬪娘娘来过这里,还挺熟悉的。 不,怎么可能? 寧嬪娘娘之前是宫女,走动的地方也许很多,可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这太监窝子里啊! 张瀟也不敢多想,目送榕寧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和其他总管太监住著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別。 榕寧在门口处停了停脚步,深呼吸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世,她又回来了。 上一世,她从这里逃出来,费尽心机,忍辱负重,最后还是死在了温清的手中。 这一世,有心腹护卫守护,有宠妃的名头,再回来还是有强烈的恐惧和排斥袭来。 院子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里面却是別有洞天。 光是西北角的一株一人高的珊瑚树就价值连城。 榕寧绕过了珊瑚树,穿进了长廊,走进了里面的庭院。 还未靠近这一处庭院,隱隱有血腥味道扑面袭来,榕寧觉得一阵阵的噁心袭来,她忍住了发自心底的战慄,走了过去。 守著庭院的太监似乎知道来的人是谁,转身打开了门上的铁链,隨后侧身立在一边。 榕寧推开了门,迎面的血腥味呛得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定了定神看向了阳光根本照不到的昏暗空间,一团血肉似乎被她的开门声惊动,下意识在杂乱的枯草上蠕动。 榕寧倒抽了一口气,藉助门口照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看向了地上蠕动的人形血肉。 “绿蕊?”榕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发闷。 原本还在地上趴著惊恐后退的血人,此番却是身体僵在了那里。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榕寧。 即便是来之前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在看到绿蕊的那一剎那,榕寧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绿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脱去,只剩下了一件勉强蔽体的褻衣。 即便这件身上唯一的衣服,都已经被鞭子抽成一条条的碎布条。 她身上的肌肤大面积的裸露了出来,到处都是啃咬后留下的伤口,胸口处的伤口更是深可见骨,李公公居然將她胸口的肉咬下来几块儿。 “寧嬪……娘娘,救救我……”绿蕊浑浊发红的眼睛,终於进了一丝活气。 她拼命朝著榕寧爬了过来,榕寧站在光影之下,成了她唯一的救赎。 此时的绿蕊已经顾不得对面的女人是谁,她们曾经也有过衝突和爭执。 她只想离开这里,儘快离开这里。 绿蕊刚爬向榕寧几步,牵动了身后的链子,將她死死拽住再也前进不了一寸。 那链子拴在她的脖子上,像是拴著一条狗。 绿蕊崩溃大哭了出来。 外面的太监魂儿都要嚇飞了,忙衝进来一脚踹在绿蕊身上,低吼道:“贱婢,你要害死我们吗?娘娘好心来看你,你若是將李公公的人引过来,岂不是连娘娘也被你坑了?” 小太监这一脚用了不小的劲儿,直接將绿蕊踹了一个仰倒,一时间竟是喘不过气来。 榕寧冷冷看了一眼行凶的太监,小太监被盯著心虚忙陪著笑道:“娘娘息怒!咱家也是办法,若是被李公公发现,咱家项上人头都不保!” 榕寧此时不是和他理论的时候,冷冷道:“滚出去!” 小太监忙笑著退后,到了门口还是不忘说了一句:“娘娘,您若是想说什么就儘快一些,一会儿换班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榕寧挥了挥手,那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硬著头皮退了出去。 榕寧缓缓走到了绿蕊的身边,还未说什么绿蕊突然一把扯住了榕寧的裙角,满眼哀求的看著她:“杀了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杀了我!” 榕寧俯身看著绿蕊绝望到极点的脸,一字一顿道:“我杀不了你,也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绿蕊茫然的看向榕寧。 榕寧定定看著她道:“想报仇吗?” 第80章 走水了 榕寧嘴里说出来报仇两个字,绿蕊就彻底疯了。 她咬著牙,恨不得將温清活活咬死。 虽然绿蕊没有说话,可那神態已经说明了一切。 榕寧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玉瓶,巴掌大小,里面装著药粉。 令人暗自称奇的是,那瓶子里的粉末看起来几乎是透明的。 榕寧一字一顿道:“这里的东西无色无味,不是一般的毒药,银针也查不出来。” “此药唯一的功效便是致幻,需要分批多次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绿蕊有些茫然的看向榕寧,她如今一个废人,还不知道能在李公公的折磨下活多久。 她现在就像是一条狗一样被栓在了这里,哪里有机会给李公公下毒让他致幻。 即便是李公公致幻后,又能干什么? 榕寧缓缓俯身凑到了绿蕊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绿蕊的表情顿时僵在了那里,隨即眸间的神色渐渐变了几分。 榕寧吩咐完后,將药瓶放在了距离绿蕊寸许的地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看著她。 “该怎么做,本宫都告诉你了。” “你也可以出卖本宫,在李来福面前邀功,苟活几日。” “或者想想本宫方才说得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榕寧说完再不看绿蕊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阴暗昏沉的房间里,绿蕊趴在了地上,许久没有挪动一下,隨后探出血污的手,药瓶被她紧紧攥住。 绿蕊深吸了一口气,扶著湿冷的墙壁一点点站了起来。 阳光顺著狭窄的窗户缝隙在枯草堆上落下几道光影。 绿蕊刚刚挪动了一下,身体上的伤口被扯开,更多的血从伤口处渗了出来。 她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绿蕊拿出了榕寧方才给她的瓶子,瓶子和药粉几乎都是透明的。 绿蕊轻轻鬆开了瓶子,瓶身上都沾了血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绿蕊用自己破碎的衣服勉强將瓶子上的血跡擦乾净。 即便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也几乎耗尽了绿蕊所有的力气。 她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喘著气。 可她不敢停,她明白今天是她唯一能活著出去的机会,她想了想决定按照榕寧想的办法试一试。 绿蕊將瓶子擦拭乾净,放到了照射进来的阳光下。 绿蕊从来没有这么专注的做过一件事情,她整个人趴在草堆上,手指轻轻捏著瓶子一点点的找著角度,希望这最后一丝丝的光能给她最想要的福报。 “求求你,求求你了……”绿蕊低声呢喃著。 瓶子缓缓挪了过去,又挪了回来,依然没有丝毫的异动,绿蕊不禁低声哀求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榕寧教的方法管了用,还是她祈求神灵的保佑,得到了上天的怜悯,终於那瓶子將照射进来的光线一点点聚集起来。 最后那些透过瓶子的光线形成一个锐利的光点,瞬间將下面的乾草点燃。 看到面前渐渐燃烧起来的火苗,绿蕊深吸了一口气,向后挪开。 绿蕊按照榕寧说的做完了这一切后,缓缓闭上了眼。 她甚至都能闻到乾草燃烧起来的味道,和著草堆里的血腥恶臭味道,差点让她呕出来。 火势越来越大,刚刚还在外面看守的內侍此时早已经被榕寧做了手脚,贴著墙角晕了过去。 绿蕊看著燃起来的火苗,眼神里却带著万分的绝望,甚至有一些癲狂。 “烧吧!哈哈哈……烧吧!都烧光了!都烧光了才好!” 绿蕊死死盯著面前越来越大的火苗。 今天在琼华殿举行的宫宴,此时怕是已经接近尾声。 皇帝举办的宫宴,请来的都是没有丝毫身份背景的年轻小將,他们更渴望建功立业,报效朝廷。 现在他们大概从琼华殿里走出来了吧? 如果从琼华殿出来的话,离开宫城就要从东司马门走出去。 他们从这条路线走出去的话,路上必然会经过西四所。 此时若是走个水,那些军中新贵绝对想要表现一二,必定会纷纷过来救火。 绿蕊看著面前的火势,终於烧成不可控的模样,笑出了眼泪。 果然不出榕寧所料,西四所著火的动静儿很快引起那些军中新贵的关切。 沈凌风带著人第一个冲向西四所。 那些年轻的新贵从宫廷廊檐下的铜缸里盛出水,风风火火朝著西四所著火的地方扑了过去。 火势起得很快,燃烧的速度更快,毕竟是春季,强硬的春风裹挟著火苗,如果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的话,大半个宫城都会被烧了。 此时的榕寧回到了琼华殿,陪著萧泽和王皇后一起离开。 王皇后身子单薄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凤仪宫休养去了,榕寧陪著萧泽回到了养心殿。 此时萧泽看起来心情不错, 榕寧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萧泽的喜好。 她亲自熬了醒酒汤送到了萧泽的面前,里面加了一点枸杞,萧泽爱吃甜食,榕寧还加了蜜。 萧泽仰起头饮下,俊朗的五官隱隱泛红,眉梢间都是得意风流。 萧泽心情愉快,毕竟扶持了这么多的青年才俊,军权也渐渐掌握在他的手中。 不过那些世家大族也不是闹著玩的,萧泽这些日子与那些人斗智斗勇,也是累了。 榕寧轻轻帮萧泽按著鬢角,她的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 萧泽不禁舒服的闷哼了几声,抓住了榕寧的手低声笑道。 “这些日子辛苦爱妃了。” 榕寧笑了出来:“妾身熬个汤罢了,妾身瞧著皇上这些日子都瘦了,当真是心疼。” 萧泽紧紧抓著榕寧的手笑道:“你和你的弟弟都是朕极其看重的人。” “过几天朕会將虎符给你弟弟,送他到边疆去歷练歷练。” 榕寧听到虎符两个字,不禁心头微微一动。 萧泽若是真將虎符交给自家弟弟,她弟弟便是真正的手握重权的將军。 榕寧一颗心七上八下。 弟弟有了虎符,在军中地位自是不同,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该如何是好? 榕寧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双喜公公急步走了进来。 “启稟皇上,西四所走水了,救出来一个女子。” 第81章 满嘴胡言 “什么?西四所走水了?”萧泽脸色沉了下来,“什么女子?李来福呢?他不是住在西四所吗?” 榕寧端著的醒酒汤缓缓放了下来,微垂著的眼眸间略过一抹嘲讽。 李公公此番已经被张瀟安排的人绊住了手脚,哪里是那么快能赶过来的? 双喜衝著萧泽跪下磕头道:“回皇上,西四所方才突然起了大火,得亏东西两大营的將军们经过,奋力扑救这才没烧到养心殿这边来。不过……”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双喜显然话里有话。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双喜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火虽然是扑灭了,可没想到在火场里救出来一个女子,奴才瞧著不对劲儿,此外还发现了几具女尸……” “你说什么?”萧泽抬眸眼神冷冽。 双喜身子更匐下去几分道:“回皇上的话,东西大营里救火的將官们发现了一个女人,还有被烧毁的房檐后藏了几具女尸。” “那个女人和尸体在哪儿?”萧泽哪里能忍得住这些,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发生的腌臢事儿,说白了便是对他这位帝王尊严的挑战。 帝王雷霆震怒,所有人都心头一凛,纷纷跪了下来。 榕寧也跪下劝道:“皇上息怒,怕不是没影儿的事情,没得气坏了身子。” “况且西四所一向是李公公住著的地方,他好歹也是跟著皇上从潜邸来的老人了,行事做派一向沉稳得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萧泽脸色缓和了几分,李公公在他身边服侍得很好,很能猜中他的心思。 虽然这些日子,他也是老糊涂了,可萧泽还是不相信李公公会在西四所做出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来。 他脸色整肃,深吸了口气道:“將活著的,死了的统统都带过来,朕要亲自过问。” 双喜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养心殿。 很快双喜將被烧的奄奄一息的绿蕊还有那些挖出来的焦黑的骸骨,全部带到了养心殿外侧的小广场上。 这种晦气东西怎么能入了养心殿,脏了皇上待著的地方。 官差带著仵作也进了宫,王皇后本来已经歇了下来,奈何她是中宫之主,掌管整个后宫的事务。 此番在西四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出面,带著隨从来到了养心殿。 广场上早已经搭起来遮阳的棚子,帝后坐在正位上,榕寧站在王皇后身侧服侍。 王皇后淡淡扫了榕寧一眼,怎么刚从宫宴上回来,就闹出了事儿? 难不成是寧嬪挑的事儿? 毕竟上一次李公公勾结萧贵妃,指挥宫女给沈家小將军下药,差点儿弄成大祸。 如今风水轮流转了吗? 王皇后缓缓靠在了椅背上,若是今日李公公非死不可,她很愿意助榕寧一臂之力。 双喜带著人刚將绿蕊带了过来,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尖著嗓子的哭喊声,李公公浑身狼狈不堪,便是眉毛都被烧焦了,平日白腻发胖的脸此番也满是烟燻火燎的污跡。 “皇上!皇上!奴才……皇上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不停的磕头,额头瞬间红肿了起来。 他服侍萧泽多年,如今已经头髮白,此番磕头如捣蒜,萧泽看向李公公的眼神不由嘆了口气缓和了几分。 榕寧眼神发冷,呵,打的好打一张感情牌。 若李公公是寻常內侍,今日一举便能將他打入地狱。 可李公公在萧泽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当年萧泽和陈太后根本入不了先帝的眼,也不得宠。 李公公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个混日子的小太监,后来机缘巧合下帮了萧泽和陈太后太多的忙。 甚至有一次太子殿下给萧泽下毒,还是李公公替他受过,差点儿被毒死。 李公公不仅对萧泽有活命之恩,也有扶持之功。 榕寧低下了头,暗自冷笑,那又如何? 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恃宠而骄,狭恩图报,都不是好品质。 既然萧泽器重李公公,那就一次次磨掉萧泽对他的亏欠之情。 “好了!给朕好好说话,磕头做什么?” 李公公吸了口气,下意识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蕊,眸色一闪,掠过一抹阴狠。 方才西四所著了火,他下意识便是要將院子里虐死的那几具女尸藏起来。 死在他手上的宫女很多,有时候杀人也是会上癮的。 最一开始一年虐杀一个,后来成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公公,权势滔天,竟是一个月便要杀一人满足自己的变態欲望。 甚至出现之前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情形,他没想到这一次西四所会走水,一时间慌乱至极。 他刚要回西四所处理,不想被几个东大营喝醉酒的將官拦住一顿胡搅蛮缠。 他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几个区区小將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可事出紧急,对方醉的厉害,又是皇上看中的新贵,一来二去等他赶到西四所却发现绿蕊和那几具尸体早已经被双喜带到了皇上面前。 上一次双喜这小子命大,没弄死他,今后怕是他的一个祸害。 此番李公公一颗心沉到了底,可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惊慌。 他救过皇帝的命,光凭藉这份儿恩宠自然是能逃过一劫,只要他什么都不认。 李公公跪趴在地上带著几分狼狈哭腔:“回皇上,奴才之前在琼华殿服侍主子们,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 “奴才刚回来,就发现奴才的住所烧成了一片灰烬,莫不是別有用心之人偷偷放火?奴才们的西四所倒也无所谓,若是火势控制不住,连累了皇上,便是罪该万死啊!” 榕寧不禁冷笑,果然是一只老狐狸,空口白牙就这么顛倒了黑白是非。 王皇后淡淡笑道:“皇上,臣妾已经命京兆尹的官员看过火场了,这火究竟怎么烧起来的,一问便知。” 李公公心头一慌,硬著头皮趴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静儿。 京兆尹孙大人上前一步跪在萧泽面前行礼:“启稟皇上,那火儿是从李公公所在院子的內堂烧起来的。” 萧泽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著面前的李公公,突然拿起手中的茶盏朝著李公公砸了过去。 “简直是满嘴胡言!” 第82章 顛倒黑白 茶盏直接砸在了李公公的额头上,李公公不敢躲避,额头瞬间被砸破渗出血来。 他低著头,由著过去的那个小主子將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 今天李公公明白,別的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一条活命。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萧泽怒斥。 “这是朕的天下,岂能由著你胡来?” “即便是死到临头了,还不肯认错?” 榕寧抬起手又准备了一只精美的茶盏,小心翼翼摆在了萧泽的面前低声笑道:“皇上消消气。” “兴许李公公院子里的火,是因为春旱乾燥自燃也为未可知。” 一边的王皇后沉思道:“若是別的人故意放火,怎么会从內堂里点燃?不都是从外面放火吗?” 李公公看著面前寧嬪和王皇后一唱一和,句句都是將他置於深渊。 当真是该死的,上一次怎么就出了那么大的紕漏,没有把这两个女人杀了。 李公公忙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当真是不晓得怎么会烧了这么一场大火?” 王皇后声音冷了下来:“既然火势从內堂烧起,本宫还真没想到李公公的內堂这般精彩。” 萧泽死死盯著李公公,抬起手指向了院子里放著的尸骨还有浑身是伤的绿蕊:“那这些又是什么?” 李公公脸色微微一白,朝前跪行了几步哭道:“皇上,奴才当真是不知道这些尸骨从哪儿来的?” “至於绿蕊姑娘……” 李公公明白,有些话该承认也得承认,一味的反驳只会让皇帝震怒,直接砍了自己的脑袋。 当今的皇上,少年成名,在前朝九子夺嫡中脱颖而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 李公公匍匐在地上,冲萧泽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的话,这位绿蕊姑娘早就想做奴才的对食。” “奴才和她也说过,她都能做奴才的孙女了,可是我们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厚,情到深处自然……” 绿蕊顿时瞪大了眼眸,她没想到李公公居然顛倒黑白,无耻至极,高声哭喊道:“回皇上的话,他在半道將奴婢绑了,带到了西四所。” “皇上您看!”绿蕊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榕寧给了她这一次机会,她必然要翻身將这个畜生弄死。 她急匆匆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上半身裸著的身体。 所有人看向绿蕊身上的伤,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 到了这种境地,绿蕊已经顾不得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她只要李公公和温清那两个畜生去死。 萧泽见过的事儿很多,再看向绿蕊的伤口,脸色微微变了几分 早就听闻宫里头的宫女和太监流行对食,虽然这事儿端不上檯面,可毕竟这是太监宫女们私底下的私事儿,他一个皇帝管这些,颇有些掉价失了身份。 李公公忙向前爬了过去,高声哭喊道:“皇上,奴才承认这件事做的有些过火,情难自已之下,难免失了分寸。” 榕寧冷笑,给折磨虐杀披了一层香艷的外纱,就冠冕堂皇了吗?老畜生! 李公公哭道:“奴才太喜欢绿蕊姑娘了,这些日子奴才奉命盯著景和宫,一来二去就和绿蕊姑娘熟悉了。” 李公公说罢转过身情真意切的看向了绿蕊:“绿蕊姑娘,不要再闹了,咱们已经做了对食。” “夫妻之间那点事情没必要拿到大庭广眾之下被人评判。” “绿蕊,你还是跟咱家回去吧,咱家一定帮你將身上的伤治好。 一说回去两个字,绿蕊整个人都疯了,她失声尖叫了出来:“我不和你回去,我不和你回去!你就是个变態,你是个畜生,任何人都不愿意和你回去的,主子们,救命啊!救命啊!救救奴婢!” 绿蕊声嘶力竭的哭泣配著她一身的伤痕,四周围观的人无不动容。 李公公哪里还能让女人再说下去,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绿蕊的手。 绿蕊受了刺激,一下子跳了起来,朝著宫墙撞了过去。 两边的护卫忙上前將她扯住。 绿蕊的狂怒让李公公更是抓住了把柄。 李公公忙一把抓住绿蕊想要劝说,女人反手就在他的脸上挠出了血道子。 李公公却笑得温柔,隨后看向了萧泽訕訕笑道:“皇上,绿蕊姑娘许是在火场中遭到了惊嚇,奴才这就送她回去。” 绿蕊哭喊救命,李公公不得不高声劝导。 王皇后斥责:“都规矩一些,皇上还在这里坐著呢,一个个吵吵嚷嚷,没大没小成什么体统。” 吵闹终於平息了下来,绿蕊大口大口的喘著气。 她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悲哀,她都已经活著逃了出来,为什么李公公还是不放过她? 绿蕊看向了地上那一堆烧成了黑渣的尸体残骸,悲从中来。 今天一定要让李公公付出代价,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自己,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冤魂? 绿蕊冲萧泽重重磕头:“李公公每个月都会折磨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宫女,隨后编个藉口赏赐一些钱財给宫人的亲属,不了了之。“ 绿蕊哭得声嘶力竭,眼角竟是有些血泪:“李公公无所不用其极,用鞭子抽你奴婢,甚至还將奴婢身体上的肉咬下去。” 这一席话,四周的人顿时变了脸色。 李公公大惊失色哭道:“皇上,老奴跟著皇上这么多年,老奴的人品,皇上还信不过吗?” “这都是绿蕊自残自伤而成,主子们也瞧见了的,老奴都这么大岁数了,哪里打得动她呢?” “不能光靠这些残骸就定老奴的罪啊!这些残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说不定还是前朝之物。” “皇上,绿蕊这个丫头可怜,老奴恳请带她回去。” 王皇后也没想到李公公这么无耻,她缓缓站了起来,冲萧泽福了福道:“皇上,此番全听李公公一面之词难以服眾。” “这事儿到底孰是孰非,大家眼里只有证据二字。” 榕寧接话道:“皇后娘娘说的颇为中肯,不过方才不是还请来了仵作。” “这些残骸虽然都被烧焦了,皮肉儘管没有了,但是骨头还在。” 榕寧看向萧泽躬身道:“皇上,臣妾听闻民间的仵作可以通过摸骨確定人死亡的时间。” 榕寧话音刚落,李公公顿时脸色煞白。 第83章 不了了之 李公公没想到榕寧跟这儿等著他呢! 他猛然抬眸看向榕寧,看著寧嬪娘娘云淡风轻,超然物外的態度,怕是今日之局就是这个贱婢给他设的。 想到此,李公公不禁脊背升腾起一丝丝寒意。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李来福在这宫中吃过的米比这个贱婢走过的路还要多,她也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怎么可能查到西四所? 还有那些被他砌进墙里面的女尸,別说是她,即便是他身边服侍的小太监们都不知道那些尸体藏在哪儿的,她是怎么找到的? 除非…… 她去过西四所,见过那些尸体? 怎么会? 寧嬪是人可不是鬼啊! 李公公第一次看向榕寧,带著几分胆颤心虚。 此时阳光照在养心殿高耸的屋檐,正好阴影投在了寧嬪的身上,她绝美的脸一半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另一半儿这一瞬竟是寒气森森。 榕寧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希望你们能撑得住。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皇后娘娘上一次因为梅园温泉池子的事情,心头多有不痛快。 这一次若是不给王皇后一个交代,背后的王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固然李公公对他有恩,此番也不得不查下去。 “来人!传仵作!” 京兆尹孙大人忙带著两个仵作疾步走到了萧泽的面前,跪下磕头后便带著人来到了那些焦黑的尸骨前。 京兆尹隶属於皇帝直接管辖的机构,平日里负责京城刑狱案子,故而不存在偏三向四有违公道的情形。 在皇宫里出现这么多女尸,这个案子实在是触目惊心。 孙大人和两个仵作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仔细细勘验。 一边的萧泽等人也是神情严肃,静等消息。 李公公瘫趴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个仵作心有余悸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饶是验了这么多的尸体,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 毕竟是发生在宫里头的,光是背负这等秘辛都让人心头髮颤。 “回皇上,草民等验证过后,从骨相上来看都是二八芳龄女子,生前都遭受过虐待,骨头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萧泽握著扶手的手指微微一缩,冷冷道:”说下去!” 仵作心跳如擂鼓,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这是要处置权势滔天的李公公。 不管了,只能实话实说。 “回皇上,从这些骸骨的损坏程度和腐败程度来说,大约是在近三个月內死亡。” 仵作话音刚落,萧泽再也忍不住了,手中端著的白玉茶盏朝著李公公的脑袋砸了过去。 “混帐东西!你怎么敢?” “皇上,老奴……”李公公再也说不出话来。 萧泽怒骂:“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一个和你对食的宫女倒也罢了,这么多死人,你给朕一个解释!” “不会是都与你风流快活后死的吧?” 李公公囁喏著根本无话可说,即便是抵赖说不是他杀的,可毕竟是在他的住所墙壁里挖出来的,他推拖不了。 萧泽气得脸色发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等丧心病狂的腌臢事情,叫他如何能忍? “来人!给朕將这个老匹夫……” “皇上,何事动这么大的肝火,小心身子!” 陈太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著养心殿这边走来。 榕寧眸色一闪,一颗心微微沉了下来。 萧泽看到陈太后来了,起身与陈太后见礼。 王皇后和榕寧也衝著陈太后躬身行礼。 內侍又搬来椅子,萧泽亲自扶著陈太后坐下。 萧泽笑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陈太后薄凉的视线淡淡扫过了王皇后,停在了榕寧的身上。 榕寧眼观鼻鼻观心,躬身立著规矩,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 陈太后移开视线看向了跪趴在地上的李公公,淡淡道:“皇上,今日且饶了这个狗奴才一回吧!”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最近对朝堂新贵的扶持和拉拢,让陈家这样的世家坐不住了。 陈太后对他多方掣肘,如今他竟是连一个奴才都处置不了吗? 一边的榕寧也颇有些意外,多不过一个奴才而已,陈太后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为了一个太监忤逆萧泽的意思,著实有些不可思议。 之前她一直以为李公公是王皇后身边的人,没想到经歷了梅园温泉池的事件后,榕寧发现李公公的靠山不是皇后。 那就只有太后了,可区区一个奴才让太后这般看重,难不成李公公手里有什么陈太后的把柄。 再想到李公公可是萧泽身边近身服侍的內侍,这样一来陈太后怕是还有控制萧泽的嫌疑在。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陈家整个家族的荣耀和生死都拴在陈太后的身上,可是拴著他们的这根绳子因为少了血脉的加持,就变得没有那么坚实牢固。 所有人都此番都能感受到萧泽的威压,一个个具是噤声不敢说话。 陈太后定定看著萧泽,带著琉璃护甲的手指轻轻点著扶手的椅子道:“过去我们母子二人住在长庆宫的时候,那个时候谁都能踩在我们的头上,甚至你生辰的那一天御膳房都没有准备你的寿麵。” 陈太后嘆了口气,看向了不远处的李公公道:“还是他偷偷从御膳房偷了一碗苏贵妃要吃的酒酿圆子给你庆生,一碗酒酿圆子罢了,他被苏贵妃的人打了个半死,那血都滴了一路,还是將酒酿圆子送进了长庆宫。” “那一日,你边吃边哭,后来他为了你挡下太子下了毒的桂糕,导致身子出了问题。” 萧泽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冲地上跪著的李公公道:“你年纪大了,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以后养心殿不必来服侍,就在西四所先养著吧!” 萧泽话音刚落,李公公顿时鬆了口气,冲萧泽含泪磕头道:“老奴……谢主隆恩。” 萧泽看向双喜道:“以后养心殿里差双喜服侍,太监总管一职……” 陈太后笑看著萧泽道:“双喜这个孩子固然瞧著喜庆,可到底年轻一些,皇帝身边还是需要留个老成持重一点的奴才,就让李公公留下指点指点他们这些小崽子也是好的。” 萧泽眉眼间掠过一抹不愉,还是点了头。 榕寧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好一个不了了之,那么多条人命啊! 王皇后也有些懨懨的,看向了绿蕊笑道:“这个丫头怎么处置?” 第84章 本宫不养废物 绿蕊此番早已经脸色发白,满是绝望。 她没想到证据確凿,这么多人都瞧著呢,皇上竟然硬生生放过了李公公。 难道这世上当真没有天理了吗? 昭昭日月,天理何在? 陈太后笑看著绿蕊,眼神里的冷冽一晃而过淡淡笑道:“到底和李来福这个奴才是有缘的,李来福好歹也是总管大太监,她一个宫女能有此造化也是攀了高枝。” 陈太后话音刚落,绿蕊脸上血色全无。 她好不容易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此番听著陈太后的意思,竟是要她重新回到西四所那个鬼地方。 她死死咬著牙,身体抖个不停,宛若秋天风雨里那一片瑟缩的枯叶。 王皇后扫了一眼榕寧笑问道:“寧嬪妹妹的意思呢?” 榕寧心头微微一动,好一个借刀杀人。 陈太后都已经定了绿蕊的生死,偏生又来问她,她哪里有什么权力决定太后的懿旨? 王皇后选在这个时候提及她,不就是显得她在皇帝身边多么重要。 便是太后下旨,也得寧嬪娘娘点头,这一招当真是狠辣。 借著寧嬪表达对陈太后的不满,果然是中宫皇后,手段就是高明。 王皇后笑看著榕寧,眼眸间的笑意到不了底。 王皇后知道这一局是寧嬪设局让李公公跳坑的,她看出来了,上一次李公公动了榕寧的家人,榕寧哪里能忍? 如今李公公轻描淡写就翻篇了,她倒是很期待下一次榕寧的表现呢? 榕寧忙跪了下来,磕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人微言轻,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此间决断兼有皇上呢,嬪妾何德何能,算是哪根儿葱呢?” 榕寧嬉笑著將这带刺儿的难题又推给了王皇后,如今你们一个两个作主,怎么就没想到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后宫的太后又如何? 榕寧的话音刚落,王皇后眼神里掠过一抹慌乱,下意识看向萧泽。 萧泽此番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陈太后这是將他的前朝后宫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偏生王皇后这个蠢货口无遮拦,怎么处置奴才反而问寧嬪,当他这个皇帝是死的吗? 陈太后淡淡扫了一眼榕寧,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寧嬪娘娘,合著哀家和皇后都没有顾及皇帝,倒是由著你说嘴了。” 榕寧忙磕头,脸上一片惶恐,还未说话便已经红了眼眶。 “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该死!” “臣妾不该妄加揣测圣意,臣妾求皇上降罪。” 呵!此番装柔弱才是最合適的选择。 果然萧泽笑道:“这个宫女母后看得起她也是造化,既然是从西四所出来的,索性就过了明路。 他看向了榕寧道:“你也是莽撞,平日里朕当真是宠你宠得过了头,既如此便罚你操持一下李公公和……” 萧泽到现在都不知道绿蕊的名字,只记得是在温嬪的启祥宫里当差。 榕寧忙道:“回皇上,这个是启祥宫的大宫女绿蕊。” 萧泽道:“那就由你操办一下他们二人的亲事,需要多少银子从內务府调拨,绿蕊从你的宫里头出嫁。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日吧!” 今日? 榕寧暗自冷笑,这是皇家为了顏面著急掩盖腌臢的真相吧? 半天的时间能办成什么亲事? 她不得不行礼道:“臣妾遵命!” 萧泽脸色不好看,许是有些累了。 他命一眾人退下,陈太后目的达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榕寧將李公公和绿蕊的亲事办得好看一些。 她又站在李公公的面前冷冷道:“如今绿蕊已经配给你了,你好好待她,若是再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哀家也保不了你。” 李公公忙感激地磕头,今天能有条命在,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更何况太监总管还是他的,多不过不去养心殿罢了,等过些日子皇上淡忘了这件事情,他终究还是要回到皇上身边的。 那个小崽子,嫩著呢。 当了皇帝又怎样? 萧家,王家,陈家哪一个不是掐著他的命脉? 还以为重用几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就能翻过天去,做梦! 他冷冷看向了一边瘫在地上的绿蕊,这个贱人,定是她坏了他的事。 先等几天,毕竟做戏也得做下去。 她一个贱婢,还指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能记得她到几时? 多不过半年,到时候他要亲自活剥了她,剔了她的骨!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萧泽將剩下的残局完全交给榕寧处置。 榕寧起身看向了李公公,眼底的恨意都藏不住了。 她缓缓俯身凑到了李公公的耳边冷笑道:“这都能给你逃脱了,狗——奴——才!” 李公公猛然抬眸死死盯著面前风华绝代的女子,浮肿肥胖的脸突然轻颤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榕寧,咱家等著你呢,在咱家的那一堵墙里给你留个位置?” 榕寧笑了出来,笑容冰冷如霜。 她缓缓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李公公的脸上,李公公倒是被打蒙了。 榕寧淡淡道:“畜生便是畜生,当真是便宜你了。来人!给李公公更衣!一会儿便入洞房!” 李公公瞪著榕寧表情阴狠,还是不得不起来跟著几个太监去更换喜服。 榕寧给了双喜一个眼神,双喜点了点头跟上了李公公的步伐。 李公公冷冷看著身边的双喜:“喜公公倒是爬得高啊!” 双喜自从上一次被李公公暗杀,双方的脸面早已经撕破了。 双喜淡淡笑道:“咱家都是服侍皇上的,皇上喜欢便是咱家的福气。” 李公公咬著牙道:“小子,你还是嫩了点!” 双喜垂下眼帘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是掠过一抹嘲讽。 许久他才回道:“李公公老了,该休息休息了。” 李公公脚下的步子顿在那里,磨了磨后槽牙。 这一遭是他失策了,被掏了老巢。 且走著瞧! 这边榕寧將绿蕊亲自扶了起来,绿蕊像是丟了魂儿一样,好半天才回过神看向了榕寧。 她眼眸发红,惨然一笑。 “娘娘,奴婢多谢娘娘相助,以前奴婢在启祥宫的时候跟著温清那个贱人没少给娘娘难堪,还望娘娘宽恕奴婢。” 绿蕊吸了口气道:“娘娘放心,奴婢不会牵连您的,今晚奴婢与那个老畜牲洞房的时候会自裁的。在娘娘著手这事儿的时候,奴婢会忍著,不给娘娘添麻烦!” 榕寧嘆了口气,看著她道:“活下去,本宫保证你这一次若是能活下去,就留在本宫身边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你。” “活下去?”绿蕊点著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奴婢怎么能活下去?” 榕寧看著她一字一顿道:“绿蕊,你怕是忘了本宫之前给你的东西了。本宫还是那句话,能不能活取决於你自己!” “还有……本宫身边不养废物!尤其是自暴自弃的废物!” 榕寧缓缓笑道:“半年內,他不会杀你,你瞧,我们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足——够——了!” 第85章 多方掣肘 后宫最诡异的一场亲事在傍晚时分,伴隨著似血残阳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在看榕寧的笑话,这桩亲事非闹出人命笑话来不可。 人人都知道西四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从上到下大家都装聋作哑罢了。 只是可怜了绿蕊那个小宫女,此去西四所怕是再也不能活著出来了。 即便是李公公也诧异的看著迎面走来的绿蕊,不晓得方才被榕寧灌下了什么迷魂汤,竟是乖巧顺从的像是变了个人。 送亲的小成子將绿蕊手中的红绸扯出来一端,塞进了李公公的手里。 “小的给李公公贺喜了!”小成子递上了一个银袋子笑道:“这是我家主子的喜钱!”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咱家谢过寧嬪娘娘!” 说罢李公公也不与小成子寒暄,转身扯著绿蕊朝著西四所的方向走去。 绿蕊被扯的一个踉蹌,差点儿摔倒了。 李公公將她拽到自己的身边,咬著牙,眼眸间凶光毕露:“嗯?胆儿肥了?死丫头,敢算计咱家?哼!且再让你多活几天,等此间风头一过,咱家一寸寸剥了你的皮!” 绿蕊紧张的浑身发抖,低下了头,在李公公看不到的地方眼眸间掠过一抹嘲讽。 她低著头乖顺的跟著李公公走了几步,却停下了脚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公公面前。 “求公公宽恕奴婢,之前是奴婢不懂事,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奴婢……奴婢以后都听公公的,公公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李公公愣了一下,突然唇角裂开一丝扭曲的笑容:“当真?” 绿蕊忍住了心底翻江倒海的噁心,点了点头。 方才寧嬪告诉她怎么討好李公公的法子,她便是忍辱负重再忍他几天,寧嬪娘娘给的药还没发挥效力呢,她这点儿委屈算什么? 所有人都等著看榕寧的笑话,到底是没有出现什么血溅五步的悲壮。 渐渐大家都少了几分看戏的心思,各宫都有各宫的活法。 榕寧是真的累了,兰蕊帮她轻轻捏著腿,翠喜却是麻利的收拾了榕寧落在书案上的字帖,又动作利索的从小厨房里提了饭菜,摆好碗筷,布菜,斟茶,还不忘记在茶几上的小册子里记下自家主子爱吃的菜餚。 兰蕊不禁笑道:“翠喜姐姐当真是能干,一个人干了我们八个人的活儿。” 翠喜笑道:“哪有?兰蕊妹妹说笑了,我就是个干粗活儿的,只剩下一把子力气靠得住。” 榻上的榕寧心思一动,她从未见过如此性子果敢,做事利索的丫头。 且收进来瞧瞧,若不是锦绣那种心术不正的,倒是可以重用。 翠喜收拾完,过来同兰蕊一起扶著榕寧坐到了桌子边,最近榕寧不知道为何吃不了油腻的,菜品都是以清淡为主。 翠喜笑道:“主子,再有一个月就是百节了,到了那时候可以做荷糕,还有新鲜的莲子粥,清热败火主子一定喜欢。” 说起百节,便是一向不爱凑热闹的兰蕊都有些嚮往。 那是他们难得几次能出宫的日子,每到百节的时候宫里的嬪妃都会跟著皇帝一起出宫参加御河边的百节。 到时候不仅可以欣赏各种好看的奇珍异,还有民间的乐舞表演,最后还有祭祀,放河灯祈福。 皇帝亲自参加,便是与民同乐,爱民如子。 不过能隨主子出宫的只有各宫的心腹大宫女。 上一世榕寧想出去,最起码见见自家爷娘老子,不想温清说宫里头不太平留个老成持重的人看著,更稳妥一些。 如今想想哪里是宫里头不太平,分明温清心里不在乎。 榕寧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温清那么恨她? 便是养一条阿猫阿狗,也应该有感情了呀。 榕寧下意识眉头皱了起来,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隨即听雪轩外间服侍的宫人们纷纷跪地行礼。 “皇上驾到!”小成子声音染著笑。 翠喜先一步麻利的打起了帘子,榕寧忙起身迎著萧泽跪了下去。 萧泽身上带著几分夜露的寒意,身著帝王常服,看到榕寧那张娇俏的脸,脸上的表情缓了几分。 这些日子整个大齐內忧外患,內部世家大族长年把持朝政,在地方更是隨意占地,土地兼併。 在外,西戎,南詔,北狄虎视眈眈,尤其是北狄国力雄厚,绝对是乘你病要你命的存在。 如今江南地区水灾,陇西一带蝗灾,潁州一代旱灾。 萧泽便是在边地用兵,都得看萧家人的脸色,调集粮食賑灾得陈家人鬆口,王家人说是书香门第,读书人的手段和他们的嘴巴一样狠辣。 他登基五年,人人都说他是少年帝王,可谁能晓得他內心的苦楚? 方才又和几位老臣吵了起来,理由分外可笑,说他后宫选秀这么多年,除了一个公主,竟是连个皇子也没有,让他儘快选秀广开后宫,选的都是他们那些世家大族的女子。 萧泽刚从永泰殿吵架回来,脸色铁青,对上面前的榕寧才脸色缓和了不少。 “皇上,您还没有用膳吧?”榕寧踮起脚尖,够著萧泽领口的盘龙金扣费力的解开。 她身材娇小,萧泽却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像一座山,迫得她有时候喘不过气来。 萧泽垂眸定定看著面前的女子,没有启祥宫萧贵妃那般的贵气张扬,也比王皇后多了几分灵动可心。 穿著一件寻常藕荷色裙子,鸦色长髮简简单单盘了个半月髻,用一根翠玉簪子綰住,低头间雪白的颈项美的惊人。 萧泽俯身吻在了她的脖子上,牙齿轻轻咬了咬,哑著声音道:“给朕生个儿子吧!” 榕寧身体僵了僵,她也確实想要个孩子。 在这后宫里,没有孩子的嬪妃註定走不长远。 王皇后给所有后宫嬪妃用了绝育的麝香,不晓得萧泽知道这件事吗? 她若是说出来,萧泽又能信她几分? 毕竟那是他的结髮妻子,她榕寧终归就是个妾而已。 榕寧突然有些同情眼前的男人,便是身居高位又如何? 不仅仅被世家掣肘,还被枕边人算计,连个皇嗣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公主撑著皇族最后一点顏面。 甚至民间有传言,说萧泽不能人道。 这玩笑稍许开大了。 萧泽攥住榕寧的手笑道:“朕每次和你说话,你都会走神,想什么呢?” 榕寧忙回过神笑道:“臣妾在想怎么好好服侍皇上,臣妾不想看到皇上满脸愁容的样子,想替皇上分忧。” 萧泽心头一暖,想起来什么,牵著榕寧的手笑道:“换件衣服,朕带你去个地方。” 第86章 自由 萧泽话音刚落,榕寧不禁愣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问道:“皇上,我们去哪儿?” 萧泽笑道:“出宫。” 榕寧心头一怔。 前世,今生,她两世为人,穷尽所有的努力都没有踏出宫城一步。 为了出宫,她什么都肯做。 可在萧泽眼里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出宫二字。 “高兴傻了吗?”萧泽笑著颳了刮榕寧的鼻尖。 榕寧忙笑著躬身行礼谢恩,一边的兰蕊和翠喜捂著唇笑,急忙帮榕寧梳洗更衣。 萧泽亲自拿起一边掛著的披风罩在了榕寧的肩头。 “夜晚风大,注意著些。” 萧泽牵著榕寧的手出了听雪轩,得亏听雪轩距离养心殿和前庭很近,不然光让后宫那些嬪妃瞧著这阵势,都能活活嫉妒死。 榕寧跟著萧泽走出了听雪轩,坐进了外面停著的马车。 大內不准马车行走,除了皇帝专属的御车,榕寧站在车前不禁愣了一下。 后腰被萧泽轻轻扣住,还未等她说什么,便被萧泽打横抱了起来送进了车里。 车厢很是宽大,紫檀木屏风隔开了两个空间,外间放著金丝楠小几,旁边是煮茶用的小红泥炉子。 古琴,羊脂玉棋盘,鎏金飞龙纹的香炉…… 每一处都是奢华到了极点,萧泽亲自给她煮茶。 榕寧忙起身去抢活儿干,这可使不得,她再怎么得宠也明白轮不到帝王来服侍她的道理。 “坐下,別动,”萧泽的声音温柔,带著不容反抗的坚决。 榕寧倒是不敢动了,萧泽煮好了茶送到了榕寧的面前:“尝尝,梅香雪茶。” 男子都不喜欢喝茶,一般都是女子的心头好,没想到萧泽的口味倒是独特。 “臣妾谢皇上,”榕寧笑著接过,抿了一口,梅清冽的香气瞬间瀰漫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好喝!若是加点儿蜜更好喝了!”榕寧此番紧绷的神经也放鬆了下来,在萧泽面前她始终是步步诱惑,唯独今日她成了他网里头的鱼。 萧泽看向面前笑容娇憨的女子,不禁有些恍神,抬起手擦去了榕寧唇角的水跡,笑容多了几分繾綣温柔。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榕寧倒是有些好奇萧泽今晚这般行径,究竟想带她去哪里。 不多时马车出了宫城,沿著御街一直朝著最北面行去。 虽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整条御街依然灯火辉煌,游人如织。 榕寧歷经两世,都被困在宫墙之內,此番她掀开车帘的一角贪婪的看向了外面。 一帘之隔,是她毕生追求的自由。 萧泽瞧著她那个看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你若是喜欢,朕可以经常带你出来玩儿。” 萧泽温润柔和的声音將榕寧拉回到了现实,她忙整了顏色道:“皇上日理万机,今日能带著臣妾出来已经是臣妾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经常出来,那些言官岂不是要骂臣妾是妖妃?” 萧泽轻笑了一声,牵住榕寧的手拉进了怀中,声音里夹著几分魅惑:“那就做朕一辈子的妖妃。” 榕寧看著近在眼前俊朗非凡的脸,心头暗自苦笑,一辈子,太长了,等不到啊! “好啊!”榕寧靠在了萧泽宽厚的怀中。 萧泽轻轻抚著她的头髮低声道:“这些日子,你是不是觉得朕待你苛刻?” 榕寧不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笑道:“皇上说哪里话?皇上对臣妾恩宠至极,哪里谈得上苛待?” 萧泽將她紧紧抱在怀中,明明对她说的话,似乎又在对旁的人倾诉。 他此时的声音都微微发颤,低声道:“朕的处境很难,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萧家,王家,还有陈家,任何一个都得罪不起。有时候便得亏待了你,你能原谅朕吗?”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有时候眼睁睁看著他一次次背离自己,护著別的女人,说不生气是假的。 榕寧是后宫里难得活得清醒的几个,如今萧泽能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祈求她的原谅,榕寧心头倒是真的有些感动了。 总归对他来说,她还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这就足够了。 榕寧抬起手紧紧抱住萧泽劲实的腰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臣妾是臣子,於那君臣关係来说,臣妾不得不原谅。” 她定了定神,却是紧紧抓住萧泽的领口,眼角微红笑骂道:“若是处於臣妾的私心,臣妾恨不得皇上將那些妖艷贱货通通撵出宫去,偏宠也好,疼爱也罢,君恩都是臣妾一个人的,便是臣妾万劫不復,罪该万死,也要皇上护著臣妾,寸步不离。”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萧泽,似乎真的很想在他身上找个答案出来。 她重活一世,不敢再相信什么情谊,尤其是帝王的。 可萧泽每次都是打了她的脸,又让她甜得齁死,让她一颗心飘忽起伏。 萧泽嘆了口气,眼底难得有几分真诚。 “寧儿当真是与眾不同。” 是啊,他后宫的那些嬪妃见了他莫不是討好,一个个温柔小意,唯独这个女人嬉笑怒骂间,让他有了第一次见到邵阳郡主后的悸动。 只有和榕寧待在一起,才將心里的窟窿眼儿都填满了。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最北边的高楼前。 榕寧跟著萧泽下了马车,她抬头望去,不禁看呆了。 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高楼耸立在面前,通往顶层的楼梯用的都是汉白玉雕刻而成。 每一层的檐角都点缀著夜明珠,窗户是用沉香木雕刻而成,鏤雕的外墙装饰著各色宝石。 整座高楼珠光宝气,只在门庭处掛著一块儿古朴的匾额,上面刻著三个大字——摘星楼! 这便是宫里人都传的沸沸扬扬极其神秘的摘星楼,说是为了占卜星象而建。 萧泽抬眸定定看向了摘星楼三个字,许久没有动作,整个人凝望著耸入天际的楼角,似乎那一瞬间从萧泽的身上渐渐晕染出一丝丝悲凉。 “走吧,”萧泽低声道,榕寧忙跟了上去。 萧泽的腿笔直修长,走得又急切,榕寧一时间有些跟不上。 萧著泽不得不停下来,笑著牵住她的手放缓了脚步。 帝妃二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默不作声,感觉谁先开口都会打破眼前壮丽美景带来的神圣感。 榕寧得亏之前是宫女,不是柔弱的娇,否则便是这百尺高楼爬下来也能去掉她半条命。 榕寧终於爬上上最后一层,竟然是四周雕刻著汉白玉围栏的观景台。 榕寧缓缓走到围栏前,看著眼前的景象,顿时惊呆了。 第87章 生辰安康 榕寧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场景,一时间竟是忘记了呼吸。 她下意识一步步朝著汉白玉栏杆前走去,若不是尚存最后一丝理智,倒是真想扑向面前广袤的星空。 这大概是整个大齐最高的去处,映入眼帘的是整座帝都的繁华夜景。 站在这里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这种权力的感觉让人很是上头。 “好看吗?”萧泽走了过去,將榕寧轻轻笼在他的怀中。 萧泽抬起手指向面前万千星辰下的人间繁华,他们就像是神明一样俯视芸芸眾生,指点江山。 萧泽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表情志得意满,缓缓道:“这就是朕的天下!” “纵然那些老东西们倚老卖老,可这天下是我萧泽的,他们抢不走。” 榕寧难得看到萧泽的真性情,而且是在她的面前吐露出来,自己怕是真的得了皇帝的信任和喜爱。 萧泽看来经常来这里,在观景台的下一层还放了一个八宝格子,里面陈列著各种美酒。 萧泽顺手拿了一坛女儿红,此番佳人在侧,开怀畅饮不得不说也是一番幸事。 榕寧接过了萧泽手中的酒罈,轻轻拍开封泥,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愣了一下,没有酒樽,这般粗鲁的喝法倒也是引起了他的趣味。 萧泽唇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接过酒罈仰头灌下一口,却抬手扣著榕寧的颈项附身將酒度进了榕寧的唇齿间,隨即深深吻了下去。 榕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金丝龙纹刻印在她的掌心里,热辣辣的疼,整颗心都跟著灼烧起来。 这一刻,榕寧承认自己心动了。 他是大齐最优秀的男人,这般热烈的宠爱,她根本无法抗拒。 萧泽鬆开了她,低著她的额头,许是两个人都醉了,谁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百姓的欢呼声,萧泽抬起手轻轻挡著她的眼睛,女子浓密的睫羽刮在他的掌心,有些发痒。 萧泽低声笑了出来,笑声带著好听的磁性,吻了吻榕寧的鼻尖:“转过身。” 榕寧乖巧的转过身,身后萧泽的呼吸清晰可闻。 萧泽放下了手,映入榕寧眼眸的居然是一大片腾腾而起的红色孔明灯,萧泽一定是找钦天监的人看过了,连风向都刚刚好。 扑面而来的漫天红色,感觉將墨蓝色的天际都烧红了。 那一瞬间美到令人窒息。 榕寧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了,身后萧泽俯身將她揽进怀中,下巴抵著她的肩头,声音里已经染了几分醉意。 “卿卿,生辰安康!” “卿卿!给朕生个孩子吧!” 笑容僵在了榕寧的脸上。 一声声卿卿彻底打碎了萧泽短暂编织给榕寧的美梦。 什么摘星楼,什么孔明灯,所谓的共享天下繁华也仅仅是欠著那个死去亡灵的情。 榕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她原以为自己是那与眾不同的一个,到头来只不过是別人的一场旧梦罢了。 许是经年之前,萧泽曾经牵著卿卿的手许诺她漫天的星辰,盛大的容华富贵,到头来却是白家勾结外敌,满门抄斩,那个卿卿佳人也死的不明不白。 榕寧之前借著白卿卿的名號,为自己搏一条活路。 她本不在乎那个可怜没福的女子究竟是突然暴病而亡,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死因。 但是重生这些日子,让她越来越觉得白卿卿的死很是蹊蹺。 背后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榕寧的一颗心隨著萧泽越来越荒唐的动作起伏,眼神却渐渐有些冷。 她终究是白卿卿的替代品,也是萧泽手中的玩儿物。 榕寧轻笑了一声,这样也好,她今后利用他行事倒也没什么负罪感。 醉生梦死,荒唐了一夜。 御驾终於回到了宫城,让后宫这潭死水顿时掀起了狂风巨浪。 宫里头的传言愈演愈烈,皇帝竟然整整一夜带著寧嬪在摘星楼里饮酒求欢,甚至还燃了半个城的孔明灯为榕寧庆祝生辰。 这样的盛宠简直是闻所未闻,便是一向镇定从容的王皇后都坐不住了,一大早来到了陈太后住著的坤寧宫。 陈太后早就得了消息,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就命人將榕寧“请”了过来。 不光是王皇后,半个后宫都来给陈太后请安了。 即便是与榕寧关係还好的梅妃也带著亲自做的香椿饼,走进了坤寧宫的暖阁。 她是最后一个来的,將鎏金食盒送到宫人手中,隨即绕过了十二扇紫檀木屏风,一眼便看到跪在地上的榕寧。 榕寧此时身子摇摇欲坠,膝盖处传来锐痛,身子分外的不舒服,一阵阵的头晕噁心袭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极力的保持著仪態端正,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微颤了起来。 梅妃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上前一步冲陈太后躬身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儿臣做了一些香椿饼,还望母后能喜欢。” 陈太后歪靠在迎枕上,祖母绿的抹额在初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陈太后看了一眼梅妃勉强起身道:“难为你一片孝心!不比某些魅主的货色,以为自己有几分姿容,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太后冷冷看向了冰冷地面上跪著的榕寧。 榕寧被一个孝道压著喘不过气来,已经在陈太后这里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了。 萧贵妃死死盯著榕寧,恨不得在她的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出来。 凭什么? 不就是一个宫女出身的贱人吗?为何会如此得宠? 她咬著牙冷冷笑道:“可不就是个狐媚子吗?以前寧嬪还是宫女的时候,不也是很稳重嘛,如今……” 萧贵妃声音发冷:“难不成寧嬪妹妹真的是狐狸精附身,迷的皇上如此兴师动眾给你庆祝生辰?” 王皇后微垂著眉眼,眼神冷的厉害。。 压下去萧贵妃这个贱人,不想这个宫女出身的贱人竟是比萧贵妃还要囂张? 前脚弟弟掌管了东大营兵权,后脚便让皇上带著她登摘星楼,享受万民同庆的容华。 与萧泽携手並肩的只有她才行,大齐皇帝的皇后也只她一人! 王皇后嘆了口气道:“寧嬪妹妹固然深受皇上宠爱,可到底还是该守些本分。” 萧贵妃接了话,低头看向自己手指上的豆蔻护甲冷冷笑道:“寧嬪妹妹確实变了呢!” “母后,”萧贵妃看向榕寧的眼神淬了毒,隨后同陈太后见礼。 “母后,儿臣手头上还真有个萨满巫师,要不给寧嬪瞧瞧?” 萧贵妃话音刚落,榕寧猛然抬眸死死看向了萧贵妃。 第88章 太后要杀她 榕寧韜光养晦这么长时间,不愿意与陈太后发生衝突,不想陈太后等人竟是变本加厉磋磨她。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这么磋磨下去,她哪里还有命在? 榕寧抬眸看向了陈太后道:“太后娘娘,昨天晚上臣妾陪皇上登摘星楼也是替皇上分忧,断然没有半分魅惑君上的意思,还求太后娘娘明察!” “从前朝到现在,宫里头忌讳巫蛊邪说,不知萧贵妃从何弄来的什么萨满法师,这难道不是妖言惑眾之说吗?若是让皇上知晓了,后宫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闭嘴!”萧贵妃猛然起身,衝到榕寧面前,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到榕寧的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衊本宫!”萧贵妃死死盯著榕寧,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哼!本宫也是为了你好!免得你邪祟上身,伤了根本。” “况且你是皇上身边的宠妃,要伺候皇上的人,呵,”萧贵妃轻笑了一声,“若是你身上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岂不是要祸及皇上?” 榕寧抬眸冷冷盯著萧贵妃:“本宫身上有没有邪祟,岂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坐实了的。” “你隨意调集法师进宫,在宫里头搞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就真的不怕皇上怪罪与你吗?” 萧贵妃顿时愣怔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不怕? 她这些日子已经和萧泽的关係闹得很僵,可她就见不得萧泽宠幸其他女子。 萧泽当她是什么? 她萧家几十万军队的兵权,加上从龙的赫赫战功,难不成就是陪著一个宫女出身的下贱坯子在这里玩儿吗? 陈太后微垂著的眼眸突然抬起,冷冷看著面前跪著是榕寧,瞧著她据理力爭的神情,一颗心沉到了底。 这个贱婢到底知不知道摘星楼是为何而建? 她还真將自己当成是受宠的妖妃了? 摘星楼费了上百万两银子,將皇家库房几乎清了两成就为了在摘星楼外面镶嵌这世上最璀璨的宝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当初有朝臣上奏阻止这种劳民伤財的摘星楼的修建,被萧泽直接当庭杖毙,鲜血都浸红了来其他朝臣的官靴。 自此所有人都明白邵阳郡主是年轻帝王最不能碰触的逆鳞。 所有这一切只因为曾经白卿卿一句撒娇的话,她说让她和萧泽分开也可,便是要萧泽给她摘下这天上最亮的星星。 只是后来摘星楼建成,那个撒娇的佳人再也不会出现。 昨天半个城的孔明灯放飞,就是因为昨天是白卿卿的生辰之日。 如今白卿卿终究是个死人,翻不起浪来。 可眼前的榕寧却是另一个白卿卿。 她眼神阴沉了下来,冷冷笑道:“萧贵妃没有资格带萨满巫师进宫,本宫有没有这个资格?” 榕寧心头一顿缓缓低下了头,磕头道:“臣妾不敢忤逆太后娘娘!” 陈太后冷冷笑道:“呵呵!说是不敢,你也忤逆了很多次了。” 榕寧跪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再说什么。 这是皇帝的母后,后宫捅破了天都不能违逆的存在。 一边的王皇后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笑道:“萨满法师请进宫也不是不可以,之前多次进宫为后宫嬪妃们祈福,和寻常巫蛊之术可不一样。”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了门口守著的兰蕊和翠喜。 兰蕊也发现內堂里的气氛不对劲儿,冲翠喜打了个手势,让她在此候著接应主子,她得去通风报信。 兰蕊小心翼翼挪出了门口,转过一道粉墙,刚要去养心殿找小成子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哟!兰蕊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告状呀?当真是寧嬪养的一条好狗!” 来人正是萧贵妃身边的红袖,许是沾染了启祥宫里飞扬跋扈的气韵,说话也是趾高气扬。 兰蕊脸色一沉,想要绕过红袖,不想被红袖身后跟来的粗使嬤嬤一把推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兰蕊瞬间慌了,忙要起身却被红袖一脚踩住。 兰蕊只觉得一口气鬱积在胸口处,差点儿窒息而亡。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在宫里,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杀人吗?” 红袖缓缓凑近兰蕊,脚上的力气加剧了几分,咬著牙冷冷看著她道:“你主子马上就死了,你这条狗也好不到哪儿去,想找皇上通风报信,你做梦去吧!” “来人!给我打!” 两个嬤嬤围了上去,朝著兰蕊狠狠踹了过去。 兰蕊顿时闷哼了一声。 红袖冷冷笑道:“先別打死了,主子说了,这个贱婢可知道不少寧嬪的事情,留著她还有用!” 兰蕊心头惊恐万分,不禁拔高了声音道:“你们当真是蠢还是傻?我家主子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宠妃,你们若是就此打杀了她,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吗?” “若是个聪明的就该放我离开,去稟告皇上,也算是救了你主子萧贵妃!” “呸!”红袖狠狠唾了一口,骂道:“你家主子多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的贱种,哪里比得过我家主子金尊玉贵?” “呵呵,”红袖凑近兰蕊低声狞笑道:“且不瞒著你这个死人了,今日真正想打杀你主子的可不是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呢?” “哼!即便是太后娘娘杀了寧嬪又能怎样?难不成还给你家主子赔命去?” 兰蕊顿时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全无。 若真的是太后要打杀了主子,那就真的是无解了,当务之急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儘快通知皇上,只有皇上亲自出面才能保下自家主子一条命。 正当兰蕊急哭了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兰蕊姐姐?” 是翠喜觉察出不对劲儿也偷偷溜了出来,她担心兰蕊有什么事被绊住了。 她好不容易拼尽全力投靠了寧嬪娘娘,若是寧嬪娘娘就此被害,她岂不是一场空。 不,寧嬪娘娘是她的靠山,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翠喜没想到在通往养心殿的僻静湖边竟是撞见一团人殴打兰蕊,听著那声音便是她了。 兰蕊疯了般的冲翠喜喊道:“快跑!跑啊!” 红袖嚇懵了,紧张到破了音:“快!抓住她!” 第89章 大法师 翠喜被眼前的一幕几乎嚇懵了,好在她机灵,关键时刻总有几分急智。 眼见著被启祥宫的几个嬤嬤和太监几乎追了上来,情急之下竟是直接跳进了一旁的太液池。 翠喜这一跳,也是令人意想不到,启祥宫的人都看呆了去。 和玉急得直跳脚,点著湖面高声斥责道:“傻站著干什么,还不快跳下去追?” 她的姐姐红袖之前死在了慎刑司,全是因为寧嬪从中搞的鬼。 此番和玉带著万分的恨意,更是不能放任寧嬪娘娘身边的人去养心殿告状。 可谁能想到寧嬪身边的宫女也这般的拼命,竟是直接跳进了冰冷的太液池里。 现在虽然已经是春天,到底还不到暮春时分,湖水冷得厉害。 就这么跳下去,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果然启祥宫里的几个太监跳进湖里去追翠喜,不想湖水太冷了,几个人根本游不动。 再看向湖面,那翠喜已经游出了几丈远,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几个人骂骂咧咧上了岸,委实想不到一个宫女水性这么好。 翠喜出生就生在船上,以船为家的女孩子,哪个水性不好? 和玉命人將兰蕊捆了一个结实,堵住了嘴,隨即咬著牙恨恨道:“呵!不管寧嬪身边的人能不能活著撑到养心殿里告状,陈太后要杀的人,还没有人能逃得脱。” “每日里乖巧顺从,跪在坤寧宫哪怕膝盖都跪烂了,也不可能打动太后娘娘杀她的心。” 坤寧宫內殿缓缓走进了一群带著神像面具的法师,面具上鲜红的油彩让人瞧著心头髮颤。 为首的一个法师手中攥著一只锋利的犀牛角,另一只手拿著用头骨做成的手鼓,一步步走了进来。 “给太后娘娘请安!”法师跪在了太后面前行礼。 一边的萧贵妃起身冲陈太后福了福笑道:“母后,这就是儿臣同您说的萨满法师,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陈太后缓缓笑道:“既如此还不快给寧嬪瞧瞧去,若是她身上真的跟了什么不乾不净的东西,得儘早除去也是为她好!” 一边坐著的梅妃脸色微微一变,瞧著萨满法师手中锋利的牛角,她心底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梅妃忙低声劝道:“萧姐姐,还是再慎重一些吧,若是真的伤了寧嬪妹妹,皇上那边不好交差。” 萧贵妃冷哼了一声,白了梅妃一眼冷冷笑道:“你倒是惯会做好人?” “不在你的倾云宫里呆著,来这里摆什么谱儿?” 萧贵妃眼神微冷,狠狠瞪了榕寧一眼道:“这个妖妃迷惑皇上,生性也变了不少,请法师来给她瞧瞧怎么就不能了?” 萧贵妃冷冷看著梅妃:“今儿可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寧嬪才能有此荣幸被法师驱除身上的邪祟,若是別的人还享受不到这个恩典呢!“ 她定了定神,声音中掺杂了几分霜色,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梅妃也想享受享受母后给的恩宠?” 梅妃脸色微微一变,苍白的手指紧紧搅著天青色鸳鸯绣的帕子。 萧贵妃眼神微冷:“还是好好照顾你的福卿长公主吧!” 梅妃身子微微一颤,深吸了口气,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寧嬪一眼,缓缓別过脸。 她心头酸涩难耐,本来就该对萧泽死心的。 他不是自己的良配,也不是还在潜邸时期笑容温润如古玉的翩翩君子。 她能机缘巧合避开王皇后赏赐的麝香,生下长公主就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她到底是个女人,想要看看榕寧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引得皇帝那般的独宠。 她就不该来的! 王皇后嘆了口气看向了榕寧淡淡道:“寧嬪妹妹也不必害怕,萨满法师在后宫里也来过几次,曾为大齐朝堂祈福。” “一番法事做下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一个个的今日便是都想看她怎么死的。 可惜的很,她偏不如他们的意。 榕寧缓缓起身,冲陈太后躬身福了福道:“太后娘娘,臣妾胆子小,经不起什么法师的折腾。” “若是贵妃娘娘真的有心,就请带法师去养心殿,有皇上的真龙护体,想必臣妾身上的妖魔鬼怪不攻自破。” 榕寧看出来了,今儿这坤寧宫给她摆上来的可是鸿门宴。 此处凶多吉少,君子不立围墙之下。 榕寧转身便朝著坤寧宫的外院走去。 陈太后高声呵斥:“站住!榕寧你好大的胆子!连哀家的话也敢违抗吗?” 榕寧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太后发话,今天坤寧宫她想全须全尾的离开,便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萧贵妃冷笑道:“还说你没失心疯?母后,您瞧瞧这都囂张成了什么样子?” “今日不將母后您放在眼里,赶明儿皇权也奈何不了她了吧?” 陈太后似乎想起来什么,脸色愈发阴沉了下来。 “来人!拦下这个妖妃!” “呵!哀家就不信了,今日若是没有哀家的命令,你能走的出去?” “来人!拿下!” 坤寧宫的宫人上前一把將榕寧死死按在了地上。 榕寧冷冷道:“太后娘娘,臣妾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您非要置臣妾於死地?” 陈太后不理会榕寧,淡淡扫了一眼一边躬著身子的萨满法师道:“哀家瞧著她是失心疯了,给她好好瞧瞧!” “是,太后娘娘!”为首的大法师,缓缓走到了榕寧面前,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竟是一口血水喷到了榕寧的脸上。 血腥味道扑面而来,一阵阵噁心的感觉袭来,榕寧心头狠狠抽痛起来。 大法师不顾及榕寧的极力挣扎,手指间的诡异蓝色火焰朝著榕寧的眉心间照了过去。 “恶灵现身!恶灵现身!!” 大法师念念有词,火焰缓缓推到了榕寧的眉心处,突然大法师定定看向了面前的榕寧。 蓝色光影来回摇曳,映衬著榕寧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 他看向榕寧的视线里竟是流露出了真实的恐惧。 “不……不可能……恶灵……你……” 大法师手中的火焰瞬间熄灭,突然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隨即摔倒在了地面上。 第90章 诊出喜脉 变故突起,不管是大法师还是陈太后等人具是愣怔在那里。 榕寧心头也是微微一跳,难不成自己重生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她暗自苦笑,上一世她惨死於温清和李来福手中。 重生归来,可不就是寻仇的厉鬼吗? “怎么回事?”陈太后声音冷沉了下来,死死盯著榕寧。 这一次萧贵妃將大法师弄进了宫里,便是早就安了杀人的心思。 她这个老婆子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不曾想萧贵妃带来的人这般没用,演戏而已,难不成还真的入戏了? 萧贵妃上前踢了摔倒在地上的大法师一脚,呵斥道:“耍的什么宝?让你给寧嬪瞧瞧,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大法师惊恐的点著榕寧,来之前说好的,藉助鬼神怪力之说,给寧嬪娘娘下毒手弄死便是。 可萧贵妃娘娘没说眼前的寧嬪娘娘是真的身上有古怪啊! 这分明就不是正常人,他也就是江湖骗子混吃混喝,可他手里的法器不是假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此番越是靠近寧嬪娘娘,手中的法器都烫的拿不稳。 萧贵妃冷冷道:“快起来!不想死得话就给本宫好好瞧瞧寧嬪娘娘!” 萧家是军功世家,他一个小小的法师根本惹不起。 罢了!罢了! 人比鬼可怕! 大法师踉蹌著从地上站了起来,点著榕寧的鼻子,竟是迟迟不敢靠近。 “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太后显然失去了耐性,一大清早做下这个局可不是陪著这帮贱民在这里玩儿的。 “她……她……”大法师还是压不住声音里的恐惧,点著榕寧的手指都哆嗦个不停。 “她身上有不乾净的东西!” 陈太后微微一愣,不禁暗自冷笑,萧贵妃找来的人还真的是挺会演戏。 王皇后却瞧著这位大法师不对劲儿,眉头皱了起来,还是选择沉默。 今天借著陈太后和萧贵妃的手若是能除去寧嬪,倒是省的她自己亲自动手了。 陈太后沉声道:“既然在她身上发现了不乾净的东西,何不就此收了去?” 萧贵妃忙接话道:“还不快动手?磨蹭什么呢?” 大法师前有鬼,后有狼,如果用法术杀了寧嬪倒也罢了,若是不顺著陈太后怕是立马就得死在此处。 大法师哆哆嗦嗦摸出了符咒临空拋了出去,竟是化成了符水,直接朝著榕寧的脸上,身上泼了过来。 榕寧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下意识避开。 萧贵妃高声道:“还不快將她按住!” 两个坤寧宫的粗使嬤嬤上前一步死死按住了榕寧。 榕寧喉咙间的血腥味道一寸寸瀰漫上来,越发头晕目眩,噁心得厉害。 这个混帐东西倒是还真的有些东西,榕寧的一颗心瞬间恐慌了起来。 难不成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她大仇未报,若是再死的这般窝囊,她当真是不甘心啊! 大法师硬著头皮举起手中的人骨手鼓,还有牛角朝著榕寧的脊背狠狠砸了下去。 噗!榕寧一口血喷了出去! 她咬著牙死死盯著面前的陈太后和萧贵妃。 她就那么直瞪瞪看著,虽没有一句话,那个眼神却令人毛骨悚然。 陈太后不知为何,居然有些心慌。 这样的眼神,她焉能不熟悉? 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神,让陈太后一颗心狠狠揪扯了起来。 她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心头没来由多了几分戾气。 一个两个不就是都得了她养子宠爱的贱婢吗? 还妄想翻身骑到她的头上? 陈太后眼神渐渐阴冷了下来,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哀家能杀你们一次,必然还能杀你们第二次! “继续!”陈太后高声道。 大法师刚才那一击,觉得害怕至极。 厉鬼归来,鸡犬不留。 这寧嬪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今儿怕是摊上大事儿了。 可太后的命令哪里敢不遵从,硬著头皮又举起了手中的牛角,这一次打在了榕寧的脊背处。 榕寧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整个人抖得厉害。 “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饶命!”梅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跪在了陈太后面前。 陈太后此番已经杀了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其他人的劝解。 “继续打!” 梅妃顿时惊呆了去,她一直以为念佛之人大都是慈悲为怀。 陈太后一心向佛,宫里头都修了不少的佛堂。 甚至还离开京城去盘龙寺修佛。 不曾想出手这般狠辣? 法器狠狠击打著榕寧的身体,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榕寧一言不发,死死盯著陈太后。 她身上的血溅了出来,溅落在梅妃的脸上,梅妃不忍心再看,缓缓別过脸。 榕寧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耳边传来的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声,还有耳鸣,还有萧贵妃锐利的聒噪声。 榕寧一时间也分辨不清,最后一记重击,榕寧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只是在她昏死过去那一瞬,依稀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此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榕寧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晕沉沉的难受,偶尔还伴隨著一阵阵的噁心。 “寧儿,你终於醒了!”映入眼帘的是萧泽那张俊朗非凡的脸。 他紧紧抓住榕寧的手,表情有些复杂。 “皇上?”榕寧连忙撑著身子爬了起来,想要给萧泽行礼。 萧泽轻轻扶著她的肩头,眼神里多了几分难得的柔和。 “快躺下,太医说你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不易劳累。” 萧泽的话宛若一道惊雷,榕寧一时间被震得不知所措。 “身孕?”榕寧不可思议的惊呼了出来。 她一时间惊喜交加,甚至还有些惧怕。 她再世为人,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的牵绊。 心头五味杂陈,榕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泽笑著亲自帮她盖好被子,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的唇滚烫,像是热烈的火焰,灼烧著榕寧的额头。 “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些事情要帮你处置!” 萧泽看到榕寧醒了过来,顿时鬆了口气。 他替榕寧掖了掖被角,隨即直起身大步走出了坤寧宫的西侧厅。 当初榕寧晕倒,坤寧宫又僻静得很,距离其他宫殿颇有些远。 榕寧晕倒后,来不及送回听雪轩,便不得不留在坤寧宫诊治。 这一诊不要紧,竟是诊出了喜脉! 第91章 拖出去,杖毙! 榕寧身子还很弱,虽然需要修养却不愿意再待在陈太后的坤寧宫 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是金尊玉贵,这里不是听雪轩,她不放心。 眼见著萧泽要走,榕寧一把拽住萧泽的衣袖。 萧泽俯身看向她:“寧儿,怎么了?” 榕寧吸了口气,眼巴巴看著他道:“臣妾恳求皇上让臣妾先回听雪轩。” 萧泽愣怔了一下,心头哪里不明白榕寧担心的是什么。 若不是自己母后处处刁难她,每日里让她来坤寧宫立规矩,磋磨她,她哪里会有如今的险境? 有句话他还没有和榕寧说,这一次虽然榕寧保住了胎,可到底损了胎气,以后这一胎怕是会出什么问题。 可萧泽不敢说,担心榕寧受不了,会生出其他的事端。 萧泽心底也恨极了,这是他的孩子,还是和卿卿很像的女人怀的孩子。 这是他的命! 萧泽明白榕寧害怕什么,闭了闭眼,紧紧攥著榕寧的手將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朕都明白,你如今能不能撑得住?” 榕寧点了点头。 萧泽再不多说什么,帝王的杀伐果决处处见真章。 他亲自將榕寧扶了起来,隨即携著她的手低声道:“隨朕来,朕给你一个交代。” 榕寧的脚踩在了地上,一个踉蹌差点摔倒。 萧泽稳稳將她扶住,榕寧这一次站稳了。 这是大齐帝王给她的底气,也是肚子里的皇嗣给她的底气。 榕寧隨著萧泽缓缓来到了外间侧厅,各色人等跪了一地。 浑身是伤的兰蕊看到榕寧走出来那一瞬,眼睛都哭红了。 另一侧跪著的翠喜,衣服都湿透了,看到自家主子被皇上亲自牵著手带了出来。 她一颗悬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 主子保住了,她今日拼死搏命將消息传到了养心殿的双喜公公那里,双喜豁出命直接骑著马离开宫城去东大营面见皇上,这才使得皇上回来救了寧嬪一命。 太监不能去军营,这是祖训,双喜此番已经领了五十军棍,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们这些奴才早已经將全部的身家性命绑在了寧嬪娘娘的身上。 寧嬪不能输,更不能死。 如今看著她咬著牙熬过了这一劫数,他们这些人都是喜极而泣。 主子不光活了,还怀了皇嗣。 在后宫子嗣如此凋零之际,所有人都懂得一个宠妃肚子怀的皇嗣意味著什么? 萧贵妃哪里还能坐得住,方才萧泽那吃人的眼神让她害怕。 可更害怕的是,榕寧居然怀了皇嗣! 为什么啊!这到底为什么? 她入宫这么多年了,承宠最多,肚子却没有一次爭气过。 榕寧这个贱人,承宠也就不到半年的时间,凭什么啊! 她气得浑身哆嗦,手紧紧攥成了拳。 皇帝命自己信得过的赵太医查过了,不光是个皇嗣,甚至还是个皇子。 唯一让她感到顺心的是,方才萨满法师对她做的那些动作已经伤了她的胎气。 呵!即便是九死一生生下来,胎儿也会残缺不全,总归会有些毛病。 萧贵妃缓缓抬起头看向榕寧,暗自冷笑道:“况且能不能生下来,还为未可知呢!” 王皇后经歷此次变故,早已经心乱如麻。 她站在了陈太后的旁边,一颗心狠狠揪扯了起来。 她死死盯著走出来的榕寧,一向淡定从容的表情终於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个贱人是从什么时候觉察出那麝香红玉鐲子不对劲儿的? 不可能啊! 她那鐲子做得分外的精巧,里面藏的麝香更不可能轻易被查出来。 除非这个贱婢的运气逆天了!偶然发现了秘密。 所有人不是站著的便是跪著的,唯独陈太后脸色灰败的坐在那里,苍老的手指轻轻点著椅子的扶手。 她没想到榕寧怀了身孕。 此番看著萧泽缓缓走了出来,对她没有了之前和顏悦色的態度,明显疏离了不少。 呵!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她之前为了让萧泽坐上皇位,和那些前朝的皇后和嬪妃们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萧泽终於被她推上了皇位,这便是將血淋淋的刀口对准了陈家人吗? 眼前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竟然怀了大齐的皇嗣,这不是陈太后愿意看到的景象。 她可不想让榕寧顶著一张和昭阳郡主一模一样的脸,在她的面前囂张招摇。 她会做噩梦! 萧泽带著榕寧站定在了陈太后面前,榕寧下意识要给陈太后行礼。 萧泽一把將她扶住,榕寧故意怯生生看了一眼萧泽,眼底流露出几分似真似假的恐惧。 这一份儿胆怯却狠狠刺痛了萧泽的心,经年之前,卿卿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站在母后的面前,希望得到母后的认可,可是…… 萧泽攥著榕寧的手紧了紧,榕寧被抓疼了,不禁脸微微红了几分。 萧泽冲陈太后躬身行礼,说出来的话声音有些生硬。 “母后,儿臣后宫皇嗣艰难,如今寧嬪好不容易怀了身孕,以后让寧嬪来您宫里头立规矩,这事儿便算了吧!” 陈太后的手指紧紧扣著椅子扶手,明明內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脸上却还是显出了几分和顏悦色。 她这一次理亏,若是再要榕寧在她面前立规矩,万一皇嗣真的没了,便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尖刺。 皇帝不是她亲生的,真的发起狠,对整个陈家便是灭顶之灾。 不行!绝对不能让榕寧生下孩子来。 还有,皇帝身边的女人太少了,尤其是陈家的女子! 春夏之交的选秀,还要早早提上议事日程。 即便是萧泽的皇嗣要生下来,那也得是由陈家的人生下来才行啊! 陈太后淡淡笑道:“哀家晓的你体恤寧嬪的身子,哀家是做皇祖母的人,自然也是疼这个孩子的。” “罢了,以后寧嬪在坤寧宫的晨昏定省免了吧!” 榕寧微微垂著眉眼,暗自冷笑,这一次她榕寧即便是去坤寧宫给这个老虔婆磕头,她都不一定敢应的。 萧泽笑道:“多谢母后体恤儿臣!不顾哦……”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过身看向了跪在门庭处的两个宫装嬤嬤。 这两个嬤嬤都是跟著陈太后的老人了,方才按著榕寧的劲儿很大,此番倒是脸色惶恐地跪在那里。 不过倒也没有太过慌乱,她们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便是皇上发落她们也得瞧著太后的面子。 萧泽冷冷看向这两个嬤嬤一字一顿道:“来人!拖出去杖毙!” 陈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著萧泽:“皇帝,你在说什么?” 第92章 寧妃 陈太后终於变了脸色,不是说她身边的人多么重要,不过是两个用得不错的婆子罢了。 死了便死了。 陈太后在乎的是萧泽的態度,打狗还得看主子呢!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嬪妃,便在她的坤寧宫里大开杀戒,还有没有將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这便是打她的脸! 萧泽脸上的表情很淡,没有丝毫的退缩。 他冲陈太后躬身行礼,眼底的神色毫无愧疚。 这是他萧泽的后宫,不是陈家的后宫,他也做不来外戚陈家的傀儡。 今天胆敢谋害他的皇嗣血脉,明日就敢將刀架在他萧泽的脖子上。 那他牺牲了自己所爱之人,谋划了这般长久才得到的皇位有什么意义? 他要將所有的眼中钉,一根根的拔除。 大齐的万里江山只能属於他一个人,任何人都別想染指。 萧泽缓缓道:“母后,这两个老虔婆固然是母后身边的人,可到底是个奴才,竟然敢按著主子打,还差点儿伤了皇嗣,不重重责罚,以后儿臣的后宫还怎么养育皇嗣,让儿臣绝后吗?” 陈太后心头狠狠一跳,好啊!好一个绝后! 她身体微微发抖,压住了心头的滔天愤怒缓缓坐了下来。 迦南上前一步递了一杯陈太后喜欢的苦丁茶。 涩涩的苦味压在了舌尖,也压住了她心底的波涛汹涌。 皇帝现在在气头上,针锋相对不如退一步。 真要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母子之间的那点子情分实在是太单薄了。 她深吸了口气道:“哀家可没有那个本事让皇上绝后,罢了,哀家老了,诺大的后宫也容不下哀家了,哀家这便收拾东西明日去盘龙寺別院吃斋念佛去。” 萧泽动了动唇,这分明就是挑衅。 如今母子两个吵成这个样子,若是陈太后选择这个时候离开,不晓得天下百姓怎么传景丰帝是个不孝子的。 萧泽心头有气,当下也没说什么,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既然今天要震慑陈家,巴掌都高高举了起来,怎么能半途而废? 皇家护卫走了进来,將两个跪地求饶的嬤嬤拖了出去。 不多时两个嬤嬤悽厉的惨嚎声传了进来,陈太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不一会儿,护卫进来稟告,两个嬤嬤已经断了气,尸体被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这下子被萧贵妃请进来的萨满法师彻底慌了神。 连滚带爬求到了萧泽的面前,冲萧泽狠命的磕头。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萧贵妃张了张嘴,对上了萧泽满是杀意的眼神,滚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可不敢再说什么。 现下萧泽身上杀气腾腾,谁触及了霉头,谁倒霉。 萧泽冷冷笑道:“一群乌合之眾,胆敢谋害朕的皇嗣?拖出去,烧了!” 萧泽的话音刚落,那些萨满法师几乎都嚇傻了。 这比杖毙还恐怖,这是要活活烧死他们。 大法师哪里顾得上什么,突然点著榕寧喊道:“皇上!寧嬪娘娘当真是身上不乾净,有古怪,草民没有说错!她有问题!” 榕寧忙用帕子捂著唇哭道:“皇上,臣妾规规矩矩行事,竟是被人如此泼脏水,臣妾若不是腹中还有皇儿,臣妾……臣妾便是死了乾净!” “爱妃莫哭,”萧泽安慰著拍了拍榕寧的肩头,隨即冷冷看向面前不知死活的大法师等人:“死到临头,还如此猖獗,当真以为朕是个泥人吗?泥人还有几分泥性子呢!” “来人!拖出去给朕烧死这帮妖言惑眾的假法师,以儆效尤!” 大法师整个都傻眼了,大哭道:“皇上明鑑!草民没说错,草民……呜呜呜……” 大法师还待要说什么,直接被塞了麻胡,口不能言,整个人被拖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诡异死寂中,萧泽冷冷看向了萧贵妃。 萧贵妃终於慌了,身体竟是有些发抖。 萧泽冷冷笑道:“萧氏无德,谋害皇嗣,夺贵妃头衔,降为云妃,圈禁启祥宫。” “皇上!”萧贵妃顿时红了眼,一把扯住了萧泽的衣袖。 就为了一个宫女出身的榕寧,他竟是连多年的帝妃情分都不顾了吗? “皇上,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臣妾是为了皇上安危才清除寧嬪身上的脏东西的。” 她哭道:“皇上难道没听到刚才这些法师们的话吗?臣妾没错,错的是榕寧这个贱婢!她身上当真是不乾净…… “够了!”萧泽冷冷看著萧贵妃,“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到底谁心里有鬼,你比朕更清楚!” 萧贵妃脸色煞白,意识到皇帝这是彻底厌弃了她,不禁心头髮狠。 “皇上这般不公道,偏宠妖妃,难道就不怕天下悠悠眾口吗?不怕寒了臣妾父亲的心吗?” 萧泽死死盯著萧贵妃萧璟悦,冷冷笑道:“朕正是看在你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面子上,才对你从轻发落,不然你以为你在什么位置?启祥宫?亦或是冷宫?” 萧泽话音刚落,萧璟悦登时不敢说什么了。 她死死咬著牙,缓缓俯下身子磕头道:“臣妾……谢主隆恩!” 萧泽看向了王皇后,王皇后拼命维持著脸上的体面,缓缓衝萧泽福了福笑道:“皇上且消消气,寧嬪妹妹好在有惊无险,臣妾恳请皇上看在寧嬪妹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且饶了这些人吧。” 萧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榕寧微垂著的眉眼眸色微微一闪,暗自冷笑了出来 皇后果然还是皇后,这么的识大体,竟是將所有的罪过都引到了她腹中孩子的身上。 也確实是,她腹中的小皇子还没有出生,就因为他死了这么多人。 他生下来也是灾星,会遭到诸多人的詬病。 王皇后不得不说,手段是真的厉害。 萧泽缓缓道:“如今整座后宫乌烟瘴气,皇后也得好好理一理。” 王皇后脸色微微有些窘迫,却不动声色笑了出来:“皇上教训的是,是臣妾这些日子疏忽了,以后臣妾一定多多照顾寧嬪妹妹。” 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引到榕寧身上,榕寧脸色沉了下来。 萧泽看著王皇后道:“现下寧嬪怀了皇嗣,为皇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即日起封寧嬪为寧妃,寧妃的册封仪式,就由皇后亲自抄办吧。” 萧泽话音刚落,王皇后脸表上的表情一点点龟裂,直瞪瞪看向了萧泽。 第93章 残缺 王皇后宛若被一记重拳击中,丝丝缕缕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脸上的表情差点儿绷不住了。 王皇后忍住了心中的痛楚,退后一步冲萧泽躬身福了福笑道:“臣妾遵命!” 萧泽的视线淡淡扫了一眼一直垂著头站著的梅妃,身后的榕寧忙小心翼翼扯了扯萧泽的衣袖,怯生生道:“皇上,梅姐姐身子骨弱,此番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福卿公主也该是著急了。” 榕寧知道这一次,自己算是將后宫得罪了一遍,树敌太多也绝非好事,况且梅妃方才替她求情,这份儿恩情她是该记著的。 萧泽也晓得梅妃与世无爭,这一次谋害皇嗣的事情倒是与她没有什么关係,只是沉了声道:“大底都是閒得慌,回去好好抄抄佛经,静心养性才是正道。” 梅妃顿时鬆了口气,到底还是看在福卿公主的面子上,不会迁怒於她。 她忙磕头道:“臣妾遵旨。” 萧泽带著榕寧离开了养心殿,亲自將她扶到了步輦上,帝妃二人一同回到了听雪轩。 听雪轩的院子里里里外外跪满了宫人,一个个脸上都带著几分欢喜。 榕寧封妃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六宫,以后榕寧身边服侍的宫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同一般。 萧泽牵著榕寧的手送进了暖阁,小成子带著两个小宫女进来服侍。 兰蕊受了很重的伤,翠喜此番早已经撑不住送去倒厦养著,冰冷的湖水游那么长时间,便是一个铁人也招架不住。 如今翠喜可是大功臣,两个粗使丫头亲自伺候。 榕寧扶著萧泽的手臂便要给他行礼,却被萧泽稳稳扶住笑道:“你且躺著休息。” 榕寧心头一暖,今日萧泽帮她出了一口恶气,她自然感激万分。 不过!!!她也见识了萧泽的雷霆手段,便是王皇后也被他落了面子。 帝王的恩宠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存在。 她如今盛宠在身,又怀著皇嗣,母凭子贵封了寧妃。 越往高处走,越是高处不胜寒。 榕寧没有萧璟悦那般煊赫的家世,自然不敢有萧氏那样的傲娇。 她唯一可仰仗的人就是萧泽。 榕寧还是冲萧泽跪了下来,磕头道:“臣妾谢主隆恩。” 萧泽眸色一闪,越发疼惜她几分。 宠辱不惊,即便如今风光无限,也知道自己的分寸。 萧泽弯腰將她扶了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讚许。 “你不必惶恐,固然你出身低,朕便是你的仰仗依靠。” 榕寧缓缓趴在了萧泽的怀中,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年轻帝王的心臟有力的跳动著,振聋发聵。 萧泽安抚了榕寧一会儿,便得到了密报,不得不去养心殿处理政务,又吩咐了小成子几句,这才放心离开了听雪轩。 榕寧透过窗户看著萧泽走出了听雪轩的院门,长长呼出一口气,软软瘫在了床榻上。 小成子拿了一个迎枕放在了榕寧的颈项后,轻轻帮她捏著腿。 榕寧的表情渐渐阴沉了下来:“说吧,本宫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小成子的手微微一抖,不敢说话。 皇上交代得清楚,为了避免刺激到寧妃娘娘,孩子的事情谁也不能说。 当初自家主子晕倒,听雪轩的几位心腹还有皇上和赵太医在,其余人都不晓得实情。 “说!”榕寧声音清冷。 小成子再不敢隱瞒,红了眼眶低声道:“启稟主子,赵太医说主子不光受了外力重击差点儿让主子滑胎,更重要的是方才那帮天杀的给主子下了毒。”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手指一点点攥成了拳。 她就说嘛,若是动了胎气也不至於难受出成那个样子,甚至有眩晕和呕吐的症状。 细想起来,便是大法师在她脸上扑洒过来的那些粉末有古怪。 小成子声音微微发颤低声道:“赵太医配了疗毒的药材,只是是药三分毒,以毒攻毒,大人尚且受不了,何况腹中还未成型的胎儿。” “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小成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咬著牙低声道:“大概率会有些残缺。” 暖阁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晚风低声呜咽著。 若是一个残废的皇嗣,在这冷酷的皇家里不晓得怎么才能生存下去。 榕寧脸色一片灰暗,许久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来的很突然,可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未出生就被人残害至此。 这叫她怎么不恨呢? 榕寧身体微微哆嗦著,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双喜怎么样了?” “兰蕊和翠喜如何?” 榕寧这个问话倒是让小成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说著皇嗣的事情,怎么突然扯到了几个奴才的身上。 他忙躬身道:“回主子的话,喜公公伤得重一些,好在是皇帝身边得用的人,皇上已经下令太医院的赵太医好好医治,估计没有什么大碍。” “兰蕊姐姐的伤已经上了药,好多了。” “翠喜姑娘受了风寒,不敢在主子面前请安,担心过给主子。” 榕寧点了点头:“所有对本宫孩子有恩的人,重重的赏!” 小成子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安排。 榕寧封为寧妃,自然不能再住在一个小小的听雪轩里。 萧泽下令將距离太液池很近的玉华宫重新修缮一番,让榕寧搬进去住。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更是引起后宫一片震动。 玉华宫是前朝先帝爷封后时候修建的宫殿,后来先帝爷病逝,萧泽血洗玉华宫诛杀前朝太子,自己才君临天下。 后来王皇后在玉华宫住了些日子,然后搬到了凤仪宫。 玉华宫作为前朝皇后的寢宫倒是没有哪个嬪妃敢住进去,不想皇上赏给了榕寧居住。 这背后的意义绝对令人浮想联翩。 下个月初五,暮春时节。 交泰殿外聚满了皇亲国戚,共同见证寧妃娘娘的册封仪式。 王家人是书香门第,王皇后出生於王家,这种礼仪祭祀自然拿手得很。 王皇后和萧泽並肩站在交泰殿正中央,等候寧妃娘娘跪拜行礼。 榕寧盛装打扮,一步步沿著汉白玉台阶拾级而上。 四周投来的或嫉妒,或惊诧,或鄙夷的目光,全部被榕寧拋之脑后。 她死死盯著王皇后所在的位置,唇角微翘。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寧妃了。 所有算计她,残害她的人,她一个都不放过。 第94章 不让本宫失望 榕寧缓步走到了景丰帝和王皇后的面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榕寧给萧泽磕了一个头,又冲王皇后行礼。 萧泽弯腰將她从冰冷的地面扶了起来,看著她笑道:“你如今怀了皇嗣,身份不比往日,如今的妃位和荣宠都是你该得的。” 一边的王皇后虽然脸上掛著笑,笑容到底有些发僵发冷。 榕寧躬身行礼道:“臣妾谢主隆恩。” 萧泽侧过身看向了王皇后,王皇后从身边宫女的手中接过了镶嵌南珠的冠冕送到了萧泽的手中。 大齐旧制,只有妃位级別的嬪妃才能拥有五尾鸞凤纹的攒金冠冕,象徵著身份和地位。 萧泽接过王皇后递过来的冠冕,转身轻轻戴在了榕寧的髮髻上。 那一刻沉甸甸的压在了榕寧的头上,榕寧身子微微顿了顿,倒是多了几分踏实。 萧泽挽著榕寧的手低声笑道:“以后陪著朕……好好走下去。” 榕寧笑著应了一声,乖巧的站在了萧泽的身边。 萧泽另一侧的王皇后脸色僵冷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敛去了所有的表情,宛若戴著一张亘古不变的面具。 封妃仪式庄严至极,向所有人昭告一件事情,如今的圣上更在乎寒门子弟,便是这寧妃也是草根出身呢! 仪式结束后,榕寧带著一眾人到了新寢宫玉华宫。 翠喜惊嘆:“果然比听雪轩气派,装饰都如此精湛!都是鎏金纹,好好看。” 翠喜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是船娘的孩子,哪里见过这般繁华的住所? 她即便是入宫后,活动的范围也是局限在浣衣局。 刚入宫那会儿,便是掌管浣衣局的嬤嬤们住著的地方,也都让她大开眼界。 如今面对玉华宫的华丽庄严,翠喜都看待了。 一边的兰蕊笑道:“莫说是听雪轩,便是之前主子住的景和宫比起这玉华宫都差远了。” “可不是嘛,”小成子笑了出来,“咱们主子如今可是一宫主位,自然要配得上最好的。” 小成子话音刚落,对上了榕寧稍稍沉下去的视线,不觉得心头一突。 小成子顿时慌了神,晓得他们几个有些得意忘形,口无遮拦了。 小成子忙跪在了榕寧面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翠喜和兰蕊也意识到什么,都是隨著榕寧几经生死的忠僕,自然晓得主子为什么不高兴,一时间慌得跪了下来。 榕寧脸色缓和了几分,嘆了口气道:“你们几个都是跟著本宫有些时候了,翠喜固然刚来,却也是生死之交。” “如今本宫虽然升了妃位,可你们也晓得高出不胜寒的道理。” “人啊,一旦看不清自己脚下踏踏实实的路,便会错的离谱。” 榕寧冷笑了一声:“你们也都看清楚了,为了本宫腹中的这个孩子,皇上甚至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后宫上上下下哪个不想本宫死?” 她嘆了口气,走到了雕窗欞前,看向了外面渐渐西移的太阳,光线依然刺眼。 榕寧淡淡道:“她们都想杀了本宫呢!” 凤仪宫传来一阵清脆的砸东西的声音,外面守著的心腹宫女春分和秋韵狠狠嚇了一跳。 皇后娘娘一直礼佛,性子沉静,哪里生过这么大的气? 秋韵大著胆子小心翼翼推开了门,她担心王皇后被什么东西伤著了。 凤仪宫正殿里满是檀香气息,绕过十二扇的琉璃屏风,里面的香气越来越浓。 檀香安神,此番这么浓烈,反而让人心浮气躁睡不著了。 “主子,保重!”秋韵跪在了王皇后的面前。 眼前坐在凤榻上,表情冰冷如霜的王皇后,一张脸隱在烛影中,显得明暗不定。 她脱下了盛装,给人感觉越发灰败了几分。 秋韵被王皇后脸上的冰冷萧杀的表情嚇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直挺挺跪在那里。 王皇后就那么定定坐著,仿佛凤仪宫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秋韵没有王皇后的吩咐也不敢起身將屋子里的其他宫灯点燃,越发显得暗沉沉的。 许久黑暗中那和枯瘦如柴的女人缓缓道:“收拾一下。” “是!”秋韵唤了春分进来,两个人將地上的碎玉残片一样样收了起来,清扫乾净了。 秋韵端了王皇后最爱喝的碧螺春,王皇后轻轻抿了一口,这才恢復了几分人色。 “秋韵,”王皇后放下了茶盏。 秋韵忙上前一步,冲王皇后躬身行礼:“皇后娘娘?” 王皇后看著她淡淡道:“去將榕寧封妃的消息告诉景和宫那位。” 王皇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道:“別亲自去说,你明白。” 秋韵哪里不晓得,这是皇后娘娘要她將这句话放出去,尤其是传给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宫人。 今日榕寧封,而且还怀了身孕,甚至站在皇上的身边,几乎要与皇上比肩了。 她將皇后娘娘的位置放在哪里? 这个女人不能不除! 皇后娘娘这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借用其他人除掉榕寧。 秋韵只是不明白,为何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启祥宫的萧妃? 不过她身为一个下人,不能干涉主子的决策。 他跟著王皇后这么多年,也看出了后宫这些妃嬪的形形色色。 萧妃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了皇上的霉头。 这一次榕寧封妃,远远压过她一个头。 萧氏如今已经被废了贵妃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嬪妃,甚至还被皇上下令圈禁在她的启祥宫。 此时萧妃娘娘即便是再怎么恨榕寧,也不可能再冒险了。 她是囂张跋扈,可不等於她傻。 如今最恨榕寧的人便是景和宫那一位。 上一次景和宫的那位能勾结李公公,差点给她和榕寧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次王皇后自然是要借李公公和温清的手除掉榕寧。 王皇后吩咐过心腹宫女后,也是觉得累了,拿著一卷道德经,靠在了迎枕上。 她凝神看著道德经,眼神却冷的迫人,咬著牙淡淡笑道:“温清,李公公,希望你们二人千万不要让本宫失望!” 第95章 做你想做的事 景和宫已经荒凉的不像样子,虽然温嬪也怀著身孕,可到底被皇上厌弃了。 之前在景和宫服侍温清的宫女们还稍稍做做样子。 可自从温清为了爭宠,竟然將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绿蕊送到李来福那个老变態的手中。 在温清身边服侍的宫女们都对自家主子產生了几分憎恶,恨不得离开景和宫。 可惜温清还怀著孩子,她们奉命服侍,便是温清再怎么不堪,她怀著的孩子是无辜的。 不过这些日子,景和宫里也渐渐传进来一些关於寧妃娘娘的消息。 榕寧怀了身孕封妃,並且住进了前朝皇后住过的玉华宫。 那些在景和宫当差的宫人,也不晓得出於何种心理,就是想要气一气他们家主子,別將这些话隱隱约约传进了景和宫。 温清一听,顿时气炸了肺。 她將手中的茶盏狠狠丟到了地上,红玉茶盏碎了一地。 血色碎玉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著阵阵冷光,让人觉得心神不寧。 外间听到温情发脾气的宫女纷纷跪了下来,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惶恐得厉害。 一时间景和宫一片死寂,感觉进了荒城一般。 温清气的浑身发抖,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贱人!好一个贱人!踩著本宫的头上位,如今竟然母凭子贵?凭什么?” 温清越发癲狂,朝著那些跪在外间的宫人道:“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你们听错了,你们耳朵聋了吗?” 温清哪里还能坐得住,忽然起身踹开了面前挡道儿的宫女,朝著暖阁外面走去。 之前萧泽下令將她软禁,她刚衝出了院子门口,就被门口守著的护卫拦了下来。 护卫抱拳行礼道:“娘娘息怒,还请娘娘在此安心养胎,遵照皇命不得踏出景和宫。” 温清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话,咬著牙冷冷看著这些人道:“本宫要出去!不要拦著本宫!” “本宫倒是要看看榕寧那个贱婢,究竟有什么本事,放出这种谎言来?” “她怎么可能封妃,她要是被封了妃,这普天之下的贱人都能得道升天了。” 那几个皇家护卫脸上略过一丝不愉,这景和宫的温嬪硬生生將自己从贵妃作死到了温嬪,如今还在作死。 他们顿时生出几分无力感,可皇命在前,哪里敢將这个疯妇放出去。 “娘娘还请宽恕,体谅奴才当差不容易,您就安安稳稳的回去养胎。” 温清挺著肚子朝著那帮人冲了出去,那些人看著她怀有身孕,纷纷退避。 “快!快去请张统领来。” 张瀟得知消息,带著皇家护卫急急忙忙朝著景和宫走来。 此番的温清也只想要衝出去,去看看外面传言的寧嬪封妃的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 “你们滚开!本宫肚子里可怀的是皇嗣,是皇上的儿子!” 如今的温清只有仰仗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够在外面横行。 张瀟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定定看向面前的问题,躬身行礼道:“娘娘且回去养胎。” “若是再惹恼了皇上,怕是会吃不了兜著走。” 温清瞪大了眼睛,冷冷笑道:“一个粗鄙的皇家侍卫罢了,还真將自己当成一盘菜。” “本宫告诉你们,快让本宫出去。” 张瀟眉头更是紧紧皱了起来,深吸了口气,转身吩咐两边看守的人的:“皇上有令,咱们兄弟办事也只能按照皇命来,大家都掂量著点。” 他再不看温清,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温清阴测测的喊叫声从他的背后一阵阵袭来。 “等著吧!等本宫復位后,本宫一定要让榕寧个冒牌货吃不了兜著走。” “本宫才是这后宫里最……最尊贵的女人,她榕寧不过是个贱婢出身,居然还能压过本宫一头,本宫绝不信!” 眼见著温清闹得厉害,张瀟不得不转过身,从腰间拿出了一块儿玉质腰牌,举到了温清的面前。 他今天恰好奉皇上之命,去东大营將榕寧封妃的消息告诉东大营的沈小將军。 还另外拿了寧妃娘娘的令牌,捎一些东西出去。 他不想打温清的脸,奈何温嬪越来越离谱。 张瀟实在是忍不住,將令牌举到了温清的面前道:“娘娘这是何苦,何必要验证这已经是事实的东西。” “娘娘可看清这牌上的字?是皇帝特批,上面刻著寧妃的名字,娘娘可看清楚了?” 温清死死惦记著腰牌上民非二字,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一阵阵的发抖。 温清低声呢喃:“怎么会?怎么可能?不就是一个宫女吗?” “她凭什么要凌驾在本宫之上?” “本宫才应该是住进玉华宫的正牌娘娘,本宫的孩子才是皇嗣里最珍贵的”。 温清其实早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如今他已经被降为嬪位。 她的儿子和寧妃娘娘的儿子,即便是同时出生,身份和地位自然差了老大一截儿。 任何一个人能都住进玉华宫,她都不会这么生气,偏偏是当初被她踩在脚下的农民,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那个贱逼当真是好运气,只希望那孩子根本生不下来才好……” “娘娘噤声!”张瀟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疯的不可理喻,这种话也胆敢说出来? 他不禁冷冷道:“娘娘还是说话小心一些,毕竟是皇上的皇子。” “”的如猪如宝似的,怎么到了娘娘这里也是,这帮恶毒诅咒这个韩伟出生的孩子。” “如今皇上可是很恨中明妃娘娘这一台的,我是真的生出了什么岔子……”。小冷冷扫了一眼面前的问题,这一夜让温情也顿时惊醒了过来。 人情顿时闭著嘴,要是再传出什么不该传出的话,怕是孝子更不会放过他。 问清缓缓后退了几步,要这样,从脚都被他咬掉的血,他缓缓退回到了景和宫,已经到了入夜时分,他的一颗心恨到了极点。 不然两个外传来了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隨即一个披著黑袍的狗狗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殷勤问我一下,怎么没有人通报不想。嘿,朋友摘下了毛豆吗?建设路处理过过內伤苍老问题。 “李公公,你来做什么??” 李公公缓缓做了下来胎母,阴冷的笑看著问题:。“当然是做。温平凉凉想做的事情。” 第96章 再入局 温清抬眸死死盯著李公公,此番已经不纠结李公公是怎么进来的? 李公公担任大总管一职也整整十年了,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背后又靠著太后娘娘的扶持。 他在后宫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 她的景和宫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些价值之外,和冷宫基本没什么区別。 如今榕寧传出来消息,说她怀了身孕,还是个皇子,她温清肚子里的这个到底没有那么多人看重了。 母凭子贵,子也要仰仗母亲的身份才能贏的別人的尊重。 她因为巫蛊之术已经被萧泽厌弃,唯一的希望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谁能想到榕寧也怀了身孕。 这些日子,景和宫的那些踩低就高的贱婢嚼舌根子的话,她尽数都听进了耳朵里。 便是因为刚怀了皇嗣,而且受了太后的磋磨,不一定能顺顺利利生下来,皇上就因著这个孩子而封赏榕寧为妃。 这是何等的荣宠? 这倒也罢了,將榕寧安排进了玉华宫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难不成还要做皇后不成? 嫉妒,怨恨,让温清本来还清丽的脸渐渐扭曲了起来。 她看向李公公冷冷笑道:“本宫现下想干什么,李公公当真清楚?” 李公公笑容阴森咬著牙道:“绝不能让榕寧那个贱婢有出头之日,不然便是你我二人的死期。” 温清焉能不知,当初她为了借李公公的势在皇上面前固宠,亲手將榕寧送到李公公身边。 只是机关算尽,就是没想到榕寧胆子那么大,居然敢爬龙床? 从此以后,一切都似乎脱离了她的掌控,自己甚至被那个窝窝囊囊的榕寧逼到了绝路。 温清眸色一闪,看向了李公公压低声音道:“李公公,你有什么妙计?” 李公公眼神阴沉了下来:“咱家今日来便问问榕寧那贱婢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和习性举止,毕竟她在你身边守了十年,她的软肋……你最清楚!” 温清眸色一闪:“她的软肋?呵!” 温清缓缓起身走到了屏风前,尖利的护甲一寸寸划过屏风上雕刻的纹。 “她在本宫的身边什么苦都能吃得下,便是本宫刻意打压她,整整十年不许她离开一次宫城,甚至连基本的外出採买东西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太聪明了,是本宫最好的助力,但是本宫不放心她,她能隱忍那么久无非就是为了忍到能放出宫的日子。” 温清冷冷笑了出来,侧过身看向了李公公:“李公公,你猜她的软肋是谁?” 李公公愣了愣神,顿时瞭然。 “咱家似乎明白了,那个贱婢的软肋便是沈家人!” 温清眸色一闪,盯著李公公道:“沈家人在宫外,如何拉进这一场生死局里?” 李公公沉吟了一下道:“马上到百节了,那些得了皇上宠幸的嬪妃都有机会陪著皇上去御河边赏景,放灯祈福,沈凌风是榕寧的亲弟弟,又是朝中新贵怎么可能不去?” “沈少將军?”温清还是有些顾虑,“上一次算计他没有成功,差点儿去掉公公半条命,这一次他还会上当吗?” 李公公眼底掠过一抹恨意,上一次榕寧那个贱婢差点儿置他於死地,这笔帐他怎么可能不討回来? 他笑容阴冷:“咱家能算计沈家第一次,就能算计第二次!” 阿嚏!榕寧狠狠打了个喷嚏。 外间服侍的翠喜忙疾步走了进来,脚下的步子停在距离榕寧很远的位置。 “主子怎么了?莫不是感染了风寒?会不会是奴婢过给了您?” 翠喜之前在冰冷的湖水里游了那么久,染了风寒很是病了些日子。 这几日快到百节的时候才算是缓了过来,即便如此也不敢靠近榕寧,深怕將风寒过给她。 主子现在金贵得很,不容有丝毫的差错。 虽然太医诊断榕寧怀著的皇嗣怕会有什么残缺,可皇上没挑明了说,大概还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榕寧摆了摆手笑道:“哪里有那么娇贵?” “况且你的风寒早就好了,要过给本宫,本宫早就过上了。” 榕寧揉了揉鼻子,看向了面前放著的各色祈福用的灯。 大齐对於百节分外的重视,便是皇家嬪妃也都喜欢手工亲自做灯,到时候在御河里放灯祈福。 榕寧如今有了身孕,更是在乎这个。 故而做了几个小孩子喜欢的兔子灯,萝卜灯,用绿色丝絛挑了线细细绣在了雪纱上,不一会儿萝卜叶子也栩栩如生的脱然而出。 榕寧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绣好的灯罩,这样安然的生活,在榕寧鸡飞狗跳的日子里倒是难得。 榕寧刚將灯罩收拾好,兰蕊带著一个面生的婆子,从侧门处走进了玉华宫。 兰蕊让婆子在外面等候,径直走进了暖阁,走到了榕寧的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榕寧脸色微微一动,让兰蕊將那女子带进来。 这位宫装嬤嬤长著一张冗长脸,看起来倒也寻常得很,不是在玉华宫当差的。 但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一个女子,只有榕寧知道她是插进温清心臟的一把最锐利的刀。 宫装嬤嬤跪在了榕寧的面前磕头:“奴婢给娘娘磕头,娘娘万福金安。” 榕寧看著她淡淡道:“你起来吧,在本宫面前不必多礼,兰蕊將咱们做的几样点心端出来。” 兰蕊笑著折进了倒厦,一会儿端了一盘晶莹剔透的点心,送到了嬤嬤面前:“听闻张嬤嬤还有个三岁的小孙子在庄子上养著,这些点心打包给你家孙子便是。” 这些点心一看就是上好的食材製作而成。 皇上为了照顾榕寧的口味,特地请了陇西的点心师傅进宫。 张嬤嬤喜不自禁,將点心盒子紧紧抱在了怀中,跪下给榕寧磕头道谢。 她儿子死的早,就留下一个小孙子,自然疼爱得很。 榕寧看她收好了点心,隨即轻轻抬起了护甲,一下下敲著黄梨木桌面,缓缓问道:“你在景和宫的西侧门当差,这些日子可曾察觉出你家主子都和谁交往过密?” 第97章 大不孝 张嬤嬤定了定神缓缓道:“回娘娘的话,这些日子温嬪娘娘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来。不过李公公来过几次。” 李公公这三个字刚说出来,榕寧抬起手轻轻敲打著桌面的护甲顿在了那里,隨即挑眉看向了面前的张嬤嬤,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 “你看清楚了?” 榕寧缓缓道:“景和宫,可是有皇家护卫把守。” “当初景和宫的温嬪娘娘犯了弥天大罪,皇上將她圈禁在景和宫,那李公公怎么能进出景和宫的大门?” 张嬤嬤被寧妃娘娘步步逼问,顿时心头慌的厉害,忙跪了下来。 她本不想捲入这一场贵人们之间的纷爭里,毕竟像她这样的螻蚁,不管站在哪一方,结局都不会太美妙。 可小孙子在今年初春的时候得了一场天。 大齐这些年不太平,江南爆发了水灾瘟疫,没想到入春时分在整个京城竟是悄悄瀰漫著天的病毒,好多小孩子都因为这天离开了人世间。 张嬤嬤的小孙子不幸著了道儿,也过上了天。 她丈夫死的早,丟下自己的孩子才三岁。 毕竟张嬤嬤之前就一根独苗儿子,之前出了意外死去,留下这么一根小独苗。 此番若是孙子死在这一场天中,她这个死老太婆也没必要活在这人世间了。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榕寧命太医院儘快弄出药方送出宫,瘟疫很快就平息了。 瘟疫还没有蔓延开来就被榕寧控制住,她甚至还送了一个適合妇孺老人的药方给那些痛苦哀求的老人们。 寧妃娘娘送出的这个药方,很快起了作用,瘟疫被迅速的克制了下来。 张嬤嬤的孙子病情却越发加剧,为了给孩子看病,张嬤嬤几乎变卖了所有。 就在这生离死別的最后关头,榕寧的人出现了。 她的小孙子高烧不退,眼见著就要夭折,不想寧妃身边的大宫女兰蕊姑娘亲自到了他家去看,买最好的药,私底下请太医院的医官,终究將孩子从鬼门关边拉了回来。 这份救命之恩,张嬤嬤无以为报,只能做寧妃娘娘手头好用的一把剑,她让自己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此时她哪里敢欺瞒寧妃娘娘,衝著寧妃娘娘磕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说得句句是真。” “这几日,那李公公买通了换班巡逻的护卫,趁著换班的这半个时辰,就借著机会进宫同娘娘说几句话,此外再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 榕寧慢慢笑了出来:“没有异常之处才是最异常的,罢了,你先退下吧。” 张嬤嬤顿时鬆了口气,告退后在翠西的带领下离开了玉华宫。 此时兰蕊又泡了一杯茶,送到了榕寧面前。 热气蒸腾中衬托著榕寧清冷的美,也不是那么生气,但是带著几分凌厉。 兰蕊低声道:“没想到李公公这般的有能耐,买通皇家护卫进出嬪妃的后宫。” 榕寧缓缓道:“这几天注意他二人的动向,去给张瀟传个话,让他在宫外也盯紧了李公公的宅子。” 李公公不光在宫內有住的地方,宫外也有一处自己的秘密宅子,藏著些见不得人的动西,榕寧一定要查清楚。 “是,”兰蕊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兰蕊出门的时候,小成子擦著她的肩,疾步走了进来。 小成子冲榕寧躬身行礼:“启稟娘娘,方才双喜递了话过来,说是太后与皇上之间爆发激烈的爭吵。” “太后一气之下决定要去郊外的盘龙寺安享晚年,此番皇上也慌了。” 榕寧听了小成子的话,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她就知道,陈太后一定会给她一个下马威。 陈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要离开宫城,明白的人以为是清修的时候修身养性。 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常態,只有之前知道这一举动的嬪妃们才认为榕寧惹上了大祸端。 这要在外界看来,便是她將陈太后娘娘逼离了宫城,是为大不孝。 萧泽为此还在养心殿里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双喜公公好不容易偷溜出来將这消息让小成子子转给她。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陈太后不能离开工程,绝对不能!” 兰蕊忙道:“回主子的话,太后娘娘离不离开宫城,岂是咱们主子能说了算的?” 榕寧嘆了口气道:“绝对不能让她就此离开宫城。” “她对本宫处处打压,还害惨了本宫的孩子,岂能说走就走的?” 榕寧看著兰蕊道:“帮本宫换一件素色裙衫,越单薄越好。” 兰蕊不明白榕寧想做什么,不过自家主子確定下来的事情,他们照著做便是。 她和翠喜走进了內堂,帮榕寧找了一件藕荷色长裙,外面点缀著一些淡蓝色纹。 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素净,更衬托著榕寧身上別有一番清雅韵味。 榕寧转身朝著寢宫的门口走去,翠喜忙拿起了披风,追出去刚要披在榕寧的身上,却被榕寧挡了下来。 “此去坤寧宫,这些东西都不能带。” “娘娘,您刚从那个毒窝里出来,再返回去,若是在被陈太后继续磋磨,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榕寧抬起手笑著颳了刮兰蕊的鼻子缓缓道:“哪里有死路一条,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这一次本宫也要找一条活路出来。” “如今本宫被封为寧妃,这个时候刚封妃就將自家的婆母欺负到不得不离开宫城的地步,恐怕会被上天下人的骂名,这个骂名本宫不能背。” “若是就此不问不管,即便如今皇上不说什么,到底以后本宫就成了他们母子之间的一根尖刺。” “终归这一次一定要將太后娘娘留下,不然被撵出宫城的怕是本宫了。” 榕寧说罢仰起头看向渐渐风云变幻的天气,所谓的暮春时节,时而颳风,时而下雨。 榕寧推开了翠喜手中的披风,迎著风雨朝著坤寧宫而去。 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急,去往坤寧宫的路很熟悉,陈太后的手段也是昭然若揭。 陈太后要將她和萧泽永远钉在不孝子孙的耻辱柱子上。 呵!她榕寧偏不如她的意! 第98章 三个人的僵持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坤寧宫庭檐下掛著的八角宫灯渗出了晕黄色的光,衬托著雨丝越发的细密,如千万枚银针斜斜刺破了宫城的上空。 雨气中的坤寧宫越发显得静謐威严。 坤寧宫外面的小广场上,榕寧孤零零跪在了正中央。 她身形纤细,雨水將她头上簪著的珠都冲歪了,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纤弱的身体上,整个人宛若被风雨摧残的娇。 不远处跪著兰蕊,翠喜还有小成子。 几个人的哭喊声穿透了雨丝,引来其他宫人的围观。 兰蕊看著主子挺直的背影,一颗心感觉被放在了油锅上煎一样,疼得厉害。 虽然他们高声哭喊是主子之前交代过的,就是为了將宫墙后面的那些视线吸引了过来。 可此时兰蕊是真的心疼哭了。 她不禁哭了出来:“主子!主子还怀著身孕,多少顾及一下腹中的孩子啊!” 榕寧心头微微一紧,她在此已经跪了整整两个时辰了。 坤寧宫里面依然毫无声息,也没有人出来,陈太后果真是个狠人。 榕寧没有办法,只有將这一出苦情戏演下去。 她却有些撑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狠狠咬破了唇,血腥味道瀰漫在唇齿之间,强迫她保持最后的清醒。 陈太后在赌,她也在赌。 到底谁先妥协,谁会背上骂名? 陈太后大张旗鼓渲染和萧泽因为她的原因,母子爭吵,她愤然出宫。 她就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寧可拋弃腹中的皇嗣也要给陈太后赔罪。 雨越下越大,养心殿里萧泽来来回回踱步,满脸的焦急。 一边服侍的双喜公公,不自禁也跟著紧张了起来。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由著寧妃娘娘就这么跪下去吗? 本来就是陈太后的错,从见到寧妃娘娘的第一眼起就一直和寧妃过不去。 之前又是和萧贵妃利用萨满法师驱邪的事儿,差点儿害死寧妃和她肚子里ide孩子。 如今她反倒是矫情起来,要死要活,还要离开宫城,不就是要將榕寧和皇帝不孝的事情渲染出去吗? 到时候在朝廷內外老臣的抗议下,一个离间人家母子的妖妃,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细说便能才得到。 即便是榕寧去死,都不一定能平息眾怒。 好在寧妃真的是聪明,刚捕捉到著一股风头,便直接上门將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陈太后硬生生堵在了门口。 大齐皇嗣一直艰难,如今萧泽盛年之时,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故而寧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很重要,此番寧妃拿母子两条命和陈太后对赌。 双喜真的是敬佩寧妃的魄力。 这要是换成其他嬪妃。一定不敢用肚子里的孩子对赌,或者会犹豫一下。 很多事情便是这一瞬间的耽搁,就会酿成弥天大错。 榕寧堵门堵得刚刚好! 萧泽停下了脚步,压抑著声音里透著一丝焦灼。 “坤寧宫的门还没有开吗?” 双喜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还没有打开,太后娘娘也没有派人出来。” 萧泽脸色微微一变,脚步一个踉蹌撑著龙案的案边。 他咬著牙,咬肌绷得紧紧的,突然狠狠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萧泽光顾著泄愤,没注意到龙案上摆放著的琉璃盏。 琉璃盏顿时被拍碎,锋利的碎片刺进了他的手掌里,淅淅沥沥的血落在了地上。 “皇上!”双喜登时嚇得面无人色,跪行到了萧泽的面前。 这一个个的是要做什么啊? 寧妃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非要堵坤寧宫的门。 这位爷贵为九五之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自残。 若是那些辅国大臣怪罪下来,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赶说出去半个字,朕摘了你的脑袋!”萧泽咬著牙,一字一顿道。 双喜暗自叫苦不叠,他哪里敢说什么? “找东西替朕包扎,不必惊动太医!” “是!”双喜忙起身转身在琉璃格里寻到了一些金疮药,还有上佳得蜀纱。 萧泽平日里喜欢练武,练武之人都会在自己的手边准备一些金疮药,方便不时之需,现下终於派上了用场。 双喜跪在萧泽的面前帮他將手掌上的血跡擦乾净,又撒了金疮药包扎好,这才一颗心终於缓了下来。 双喜看了一眼外面越下越急的雨,还是忍不住替榕寧求情。 毕竟自己欠寧妃娘娘的情太多了,他娘亲的命,他的命都是榕寧保下来的。 双喜收拾好金创药跪在萧泽的面前,小心翼翼道:“皇上,您瞧,这雨越下越大了呢!不晓得寧妃娘娘的身子骨能不能撑得住?” 萧泽缓缓坐回到了龙椅上,俊朗的眉眼间裹著一层萧杀。 他冷冷道:“再等等!” 双喜顿时不敢说话了,他明白皇上说出来的再等等是个什么意思? 皇上,寧妃还有坤寧宫里的太后娘娘,牟足了劲儿,僵持在这里。 一时间双喜趴在了地上不敢再说半句话,方才他的提醒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可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寧妃娘娘肚子里的怀的可是个皇子啊,皇帝就这么忍心用自己的孩子做筏子,换回陈太后的让步。 他在赌陈太后和她背后陈家的胆量,敢不敢逼死一个怀著身孕的寧妃。 他都不敢抬眸看椅子上这位薄情寡义的君王,原来一直宠爱的寧妃在他的心目中也抵不过帝王的顏面。 双喜两只手死死抠著青石地面的缝隙,手指疼的厉害。 外面这一场该死的雨,似乎永远都下不完了似的。 夜半时分的打更声响了起来,在湿漉漉的夜色里沉重的厉害。 这份儿沉重终於压垮了靠在迎枕上闭著眼睛的陈太后。 陈太后脸色铁青,被人拿捏的感觉真的不好。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面前跳跃的烛火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经书。 一边的迦南显然慌了神,如果还是由著外面的寧妃跪在雨里,万一寧妃出了什么岔子,她这个老太婆便是杀死皇家血脉的刽子手。 陈太后缓缓闭了闭眼:“若是由著她肚子里的孩子去死,先帝爷是不会原谅哀家的。” 迦南忙道:“主子保重身子,不管他们外间说什么,主子都不必在意。” 陈太后低著头苦笑了出来,隨即缓缓抬起手指向了榕寧跪著的地方。 第99章 有朕在,不用怕 迦南忙顺著太后娘娘的手指看向了窗户外面寧妃娘娘跪著的方向。 赤色宫墙將那个女子的狼狈遮挡的严严实实,陈太后不用亲眼看也能明白她的狼狈。 陈太后点著窗户的手指微微发颤,声音因为愤怒微微战慄。 “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她比邵阳郡主狠辣,她对自己都下得去手,你说她怎么可能听哀家的话?” “她……她怎么敢?” 陈太后说到后面几乎咬碎了牙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榕寧是真的撑不住了。 此时不光是榕寧纠结,萧泽纠结,便是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陈太后也有些把控不知未来了。 “去,把哀家的披风拿来。” “是!”迦南暗自鬆了口气,忙转身取了主子的披风。 陈太后披好披风后缓缓站了起来,踩著雨中夜色的黑暗,走了出去。 迦南忙撑著伞替陈太后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主子,奴婢去传娘娘的懿旨,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去吧。” 陈太后脚下的步子很沉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迦南再不敢多话,撑著伞疾步跟了上去。 坤寧宫的门缓缓打开,陈太后缓缓走了出来。 榕寧此番来回晃动著身子,整个人几乎是摇摇欲坠。 她听到了开门声,抬眸死死盯著从里面走出来的陈太后。 榕寧唇角挤出来一丝丝笑意,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咬著牙看著渐渐走过来的陈太后,脸上淋了雨水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陈太后被榕寧的笑容激得打了个摆子。 她推开了迦南帮她撑著的伞,俯身死死盯著榕寧。 榕寧笑容破碎,沙哑著声音道:“母后能原谅儿臣,是儿臣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原谅?”陈太后冷笑了出来,可当著双方奴婢的面儿,她到底不敢说什么。 陈太后凑到了榕寧的耳朵边,低声道:“寧妃,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榕寧没有回话,依然笔挺的跪在那里,眼前的眩晕感再一次袭来。 耳边是兰蕊等人的尖叫声,隨即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榕寧的头靠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龙涎香的气息阵阵袭来,让榕寧一颗心安稳了不少。 她缓缓睁开眼对上了萧泽深邃的眼眸,眼眸还藏了一丝的愧疚。 他身为庞大帝国的君王,居然连自己的爱妃都保护不好。 百姓都说他是天家子弟,人人惧怕的少年君王,熟不知整个大齐此番並没有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朝堂被几大家族把持。 他处处被掣肘,那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感觉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醒了?”萧泽紧紧抓著榕寧的手。 榕寧没想到萧泽也亲自赶到了玉华宫。 她忙挣扎著起身要给萧泽磕头,被萧泽轻轻按住肩头。 “寧儿,不必多礼。” 榕寧忙看向萧泽急声道:“母后那边……” 提及陈太后,萧泽眼底掠过一抹冷冽。 连声音都淡下了几分,缓缓道:“母后已经原谅了我们。” “之前都是朕衝动,才和母后拌嘴,还牵连了你。” “朕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害,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病。” 榕寧顿时鬆了口气。 之前的谋划都撑到了最后,此时她嗓子火辣辣的疼,头晕目眩,即便是趴在萧泽的怀里也咳嗽个不停,不得不躺回到了床榻上。 萧泽紧紧拥住了榕寧瘦弱的身子,低声凑到她耳边呢喃著:“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榕寧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带著些许伤感情绪缓缓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就是个扫把星。” “没想到太后娘娘与皇上因为臣妾的事情生出了嫌隙,光是想一想臣妾都觉得心亏。” 榕寧越是这样说,萧泽越是颇有些不自在。 当然这件事和榕寧几乎什么厉害关係也没有,归根结底是陈太后背后的陈家,与萧泽的权势之爭罢了。 榕寧是被拉过来做筏子的那个。 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萧泽此时看到榕寧越发的懂事,他心痛的如胶如刀鞘。 他负责重新躺了下来,朝太一帮兄弟们帮个忙,走出了各界一声同小皇后分开的。 容易吃饭,像是彻彻底底將箱子拿捏在了手中,他知道一个男人最想要的爱情是什么?他有时候很痛恨自己,会让这种不靠谱的爱情没刪除两个表,小伙子的心,这二人从相识相爱到分离,前前后后不晓得经歷了多少东西。 小子满心愧疚的,仅仅站著容量的少,看著他的:“。你好放心,以后真绝不会让你再受什么伤害了。-” “幕后那边疫情打消了去出宫礼服的念头,母后身子够大的,身子岁数大了,身子够柔弱,方才陪著,亲自女人叫你送到这里来,已经是十分的面子了。” “產前惶恐,臣妾等身子好了,便会向母后娘娘请安。” 校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到之前陈太后每次都將容顏找到他的空灵功能,一跪就是几个时辰,笔试他还觉得容易,熟悉游戏天真,绝望感一阵阵袭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让龙吟一阵阵的心情,他这些日子越发噩梦,做的频繁了一些,睡梦中,每每都会被温情和李公公两个恶鬼之上。 此时小泽躺在自己的身边,导师当了这个,让人永远躲得起风,他是这个,小蔡想到此亲自去见人,美好的沙金鐲子。 如你醒了一会儿又沉沉睡了过去。居然是那个噩梦,公司要求將它进行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身边男子的胳膊,都是心想你已经没想到小子还没有走。 农民满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孝子將他经济抱进怀中。 冷饮深吸了口气,看著笑著的:“。皇上还是会轻功吧,千万不要被臣妾的兵器过到了皇上的身上。” 修车太起手,造就了他额头的汗珠,没头没脑的,淡淡笑的:“。做什么噩梦?” 都是神仙诡秘之说,容量哪里能说得出口?只是这个苦涩的声音吧:“没什么,就是梦到一些看不清面目的妖魔鬼怪,处处享有春节的你。” 小泽问了一下,何以脱下?睡到了容忍的身边。 他將人脸老进化成额头对著他冰凉的额头道:。“不怕,这个是真的骗子,有真守著,你永远都不会怕。” 第100章 保皇嗣 榕寧这一次感染了风寒,因为怀著身孕,身子本来就弱。 病来如山倒,她硬生生在玉华宫的寢宫里躺了三天三夜。 萧泽忙完养心殿的政务,便抽空儿来玉华宫看望榕寧。 赵太医刚搭著丝线给寧妃把了脉,来到了外间。 他躬身冲萧泽跪了下来行礼:“臣给皇上请安。” 萧泽打了个手势让双喜屏退了身边服侍的宫人,隨即看向了面前的赵太医。 “寧妃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赵太医脸色微微一僵,表情有些惋惜低声道:“回皇上,寧妃娘娘腹中的皇嗣……情形不太好,怕是会早產,对母亲的身体也有损害,若是不想损害母体,最好的法子就是儘早……” 后面的话给赵太医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说下去。 其实这个孩子根本在母亲的肚子里活不够足月。 拋开这一场风寒不说,胎儿身体里的毒素现在根本没办法排出去,除非將这个孩子小產了。 他哆哆嗦嗦道:“皇上,寧妃娘娘怀著身孕,身体里中的毒根本没有办法清除乾净,除非用猛药,可对胎儿又是致命的。” “微臣不敢断言,还请皇上定夺!只是清除毒素的事儿拖的越久,寧妃娘娘承受得痛苦以后会越大。” 萧泽脸色铁青,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俊朗的五官真实的染过了几分痛楚。 他低声呢喃道:“朕的这个孩子……” 萧泽声音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微顿缓缓道:“她生辰那天,朕带著寧妃登上了摘星楼,朕对著燃放的孔明灯祈福,如果她在天之灵就赐给朕一个孩子吧。” 萧泽低下了头,唇角染了一层淡淡的笑意:“没想到第二天,你就查出来寧妃怀了皇嗣!” 那一瞬间,萧泽的眼神颇有些迷离,似乎回味起了过去某一个温馨时刻。 他缓缓笑道:“这个孩子一定是她赐给朕的福泽,朕……想留下来。” 赵太医脸色微变,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个孩子分明不能留了,不然寧妃身体里的毒始终没有办法清除,长久以往会死人的。 他张了张嘴,也不敢再说什么。 明明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那么久,皇上还是没有走出来。 一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却说成是天上亡灵的恩赐,怀胎的可不是什么亡灵,而是活生生的寧妃。 帝王的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敢猜测,只得应声道:“臣再为寧妃娘娘配些清毒的药,也不会伤了胎儿。” “嗯,你退下去领赏吧!”萧泽有些累了,这些日子一直陪在玉华宫寧妃的身边照顾,確实没有怎么休息好。 他起身朝著暖阁走去,却听到里面传来兰蕊等奴婢喜极而泣的呜咽声。 门口守著的宫妆嬤嬤看到萧泽走来,纷纷跪了下来行礼。 暖阁里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兰蕊起身疾步走了过来打起了帘子,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走进了暖阁,迎面而来的药味让空气都有些微微发苦。 榕寧终於醒了过来,这三天她无数次在睡梦中一遍遍醒来,一次次带著噩梦死去。 现在终於清醒了,可还是头疼。 榕寧看到走进来的萧泽,她忙撑著身子坐了起来,准备行礼。 萧泽几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牵住了榕寧的手。 “寧儿,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榕寧紧紧攥著萧泽的手急切问道:“皇上,臣妾肚子里的皇嗣如何?” 榕寧再世为人,经歷了上一世极其恶劣的对待,早已经失了那一份儿对旁人的信任。 这个世上,她只信自己。 可肚子里的这条小生命,默默与她建立了联繫,她心头是有愧疚的。 这一次赌住陈太后的退路,这个孩子起了关键作用。 她昏迷了这么久,此番醒来最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萧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缓缓坐在了榕寧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 “寧儿放心,咱们的孩子好得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榕寧总觉得萧泽说这个的时候,眼神微微挪开,有些慌乱。 这个变化也就在倏忽间,一晃而过,快到榕寧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萧泽看过榕寧后,下令各种赏赐流水般的送进了玉华宫。 各色贡缎,海疆上的奇珍异宝,一股脑儿全送进了榕寧的寢宫。 如今榕寧盛宠不断,又怀了皇嗣,甚至连太后娘娘都是她的手下败將。 一时间榕寧风头无两,各宫的嬪妃自然也生出了巴结的心思。 琳琅满目的礼物盒子几乎將榕寧的玉华宫塞满了去。 榕寧连著服用了几天清毒的药物,身子渐渐好转,可也得了动不动心悸的毛病。 百节马上就到了,榕寧作为新晋的寧妃娘娘,这么重大的场合,她必然得出现接受万民的敬仰。 榕寧来了兴致,带著兰蕊等人去了玉华宫后面的房。 大齐后宫的房,专门按照主子们的吩咐设在各宫殿的附近。 小成子之前便是匠出身,这里的房由小成子全权负责。 走进房,满眼的绚烂多姿。 尤其是以多头的山茶为主,榕寧摘了一朵捏在手中把玩。 她缓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了棚最里面。 迎面便瞧著几个人跪在那里,榕寧要等的人终於来了。 这些日子萧泽来玉华宫实在是太频繁,反倒是不如之前住在景和宫偏殿来的清静。 眼见著百节到了,各宫的嬪妃到时候也要出席百节,还要准备一些自己喜爱的鲜作为点缀。 这些日子小成子早早在棚將各色山茶培养了出来,可榕寧这一次参加百节,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晓得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要对她动手,可榕寧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做? 防人之心不可无,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 榕寧看著面前的张嬤嬤等人,缓缓俯身將人扶了起来。 榕寧命人从钱庄里取了银锭子,將这些银锭子发了下去。 这些人纷纷齐声道谢,脸上的笑容压也压不住。 榕寧看著面前几个人道:“事成之后,想跟著本宫的,本宫自然会带著你们。” “想出宫的,本宫也会全力全力帮忙,不过前提是得把本宫交代的事情做好。” 第101章 翻身的日子来了 一场春雨,一层绿。 不久前的一场惊动了坤寧宫的春雨,过后让合宫的朵开得越发璀璨。 百节如约而至,大概是大齐最美丽的节日,甚至比合家团圆的初元节更多了几分活泼气息。 榕寧怀著身孕,身子有些发懒。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何,虽然赵太医解毒的方子开了不少,各种药物补品源源不断送了进来,可身子还是难受得很。 总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昏沉沉的难受。 好在经过上一次的风波,陈太后如今再也不敢將她弄进坤寧宫,给她立规矩了。 毕竟她不是景丰帝的生母,若是背负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不管是在天下人面前,还是那些支持陈家的老臣面前,她都交代不了。 榕寧撑著身子坐了起来,兰蕊和翠喜扶著她梳洗更衣。 榕寧看著铜镜里自己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兰蕊,本宫是不是身子好不了了?” 兰蕊心头一慌,忙劝解道:“主子说哪里的话?” “主子身子好著呢,只是主子怀著身孕,又是头胎,故而才会疲惫一些。” 榕寧拿起了口脂,是江南新进贡的好东西。 她抬起手,鲜艷的护甲挑了一点缓缓涂抹在唇上。 便是新调的緋色烟霞,也挡不出唇瓣的苍白。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不应该的啊! 太医是萧泽身边的心腹赵太医,虽然不是太医院院判,可医术不比陈太后心腹张太医的差劲儿。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神渐渐变了几分。 “兰蕊,你有没有认识的太医院的太医?同乡抑或是旧相识?” 兰蕊忙道:“主子,奴婢之前在房里是个干粗活儿的,直到调到主子身边服侍才算认识了几个太医,还都是主子认识的几个。” 榕寧暗自嘆气,她之前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便是曾经有个太医是温清身边的心腹,她经常替温清打点那个太医,可毕竟是温清的心腹,她不敢用。 兰蕊瞧著榕寧疑神疑鬼的样子,梳头髮的动作越发轻柔了几分。 她笑著劝道:“主子且放宽心,皇上对主子和主子腹中的孩子上心得很,处处小心,便是连太医都没有用张太医,用的是皇上最信得过的人。” “赵太医也用心,这些药材熬药的时候,奴婢都用银针一一试过了,出不了错儿的。” 榕寧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怀了孩子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罢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暂且压住了这个念头,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得儘快准备起来。 萧泽已经带著前朝的文武百官去御河进行祭祀。 国家大事,在乎祀与戎。 百节的开河祭祀不亚於春祭,与春祭不同的是,这一次皇帝带在身边的不是皇后而是自己的朝臣。 后宫的嬪妃一会儿便会去御河边搭建起来的棚里饮酒,赏,作诗,自是风流之事。 榕寧怀了身孕,没有束紧腰身,挑了一件桃红色略显宽鬆的葛纱罩裙,外面披了一件鹅黄色绣银色暗纹的锦衣。 画著一层淡妆,反而显得脸色有几分清秀没那么憔悴了。 榕寧本来生得美,这个妆容倒是显出来几分仙气。 一边捧著衣物的翠喜不禁看呆了去,不禁笑道:“主子好美,感觉像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呢!” “就你嘴贫,”榕寧笑骂道,点了点翠喜的额头。 隨即她命兰蕊拿出来赏钱,装进了无彩色的锦缎袋子里,分给了玉华宫里服侍的奴婢们。 顿时玉华宫里一片欢声笑语,榕寧却在这喜气洋洋中,带著兰蕊从侧门离开了玉华宫。 距离出宫还有些时间,各个宫殿里的小主们都兴奋地准备著出宫事宜。 大齐后宫的女子们这一辈子兴许都得老死在深宫中,没有出去的机会。 唯独每年的春祭和百节才有机会,春祭隨驾的人选严苛至极,必须都是各宫的主位,一般能跟著去的没几个。 百节就不一定了,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后宫里但凡是被宠幸过,在皇上面前开脸的宫嬪都能去。 因为百节有一个在御河上放灯祈福的环节,故而出宫的时间定在了日影西斜之时。 翠喜带著人在玉华宫外面,停著华丽的软轿虚张声势。 榕寧却是从侧门乘著软轿到了冷宫。 这便是榕寧故意玩儿的一手灯下黑,谁能想到如今盛宠正隆的寧妃居然会在这么热闹的节日去冷宫找晦气。 榕寧很快到了冷宫,得了张瀟吩咐的两个太监早已经等在门口。 双方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废话,这两个人之前也在榕寧的棚里出现过,早已经被榕寧打点妥当。 这冷宫来得勤了,榕寧都有些轻车熟路地朝著最里间的屋子走去。 远远便听到纯妃赵如儿的歌声,日復一日的苦涩。 榕寧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还是加快了步伐。 她一直想来瞧瞧的,奈何这些日子自己受了风寒,生了病,加上萧泽一直黏在玉华宫,榕寧委实不敢冒险。 榕寧迈步走进了內堂,纯妃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榕寧,视线突然定在了她的腰身上。 冷宫的光线有些暗淡,只有窗户口渗进来的一点点细碎的光,笼著纯妃清瘦的身子。 她突然冷笑了出来,朝著榕寧缓缓走了过来,抬起手伸向榕寧的腰腹。 “呵!这么快就怀了萧泽那廝的崽子了?” 榕寧下意识推后了一步,定定看著纯妃道:“祸不及孩子!萧泽的不好,他自己承受,不能算在我腹中孩儿的身上。” 纯妃愣了一下,淡淡笑道:“呵!本宫被弄进这冷宫便是因为他们诬陷本宫嫉恨之下杀了温氏的孩子!” “哈!当真是可笑之极,本宫正因为太喜欢小孩子了,才会爱不释手地抱了一下她的孩子,也是本宫手欠!” 纯妃猛地缩回手臂,背过身冷冷道:“今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空著手来了,本宫要的银针茶呢?” 榕寧笑看著她道:“纯妃姐姐想喝,就自己走出这冷宫,自己找茶喝!” 纯妃猛地转过身死死盯著榕寧:“你什么意思?” 榕寧上前一步,將纯妃耳边散乱的碎发別到了她的耳后一字一顿道:“今夜,若是顺利的话,皇上必会宣召你!” “纯妃,你翻身的日子就在今夜,本宫说到做到。” 第102章 等一齣好戏! 晚霞满天,整个天际仿佛烧著了一样热烈。 比这个更热烈的是御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片欢声笑语。 御河最北边搭建了一排用各色鲜点缀的彩棚,彩棚按照世家贵族的等级,沿著山坡一路蜿蜒而上。 最北面的棚,也是所有棚里规模最大,装饰最精致,当属皇家所有。 眼看著时辰將近,前朝皇帝带领百官进行的祭祀活动已经结束,剩下来的便是各种才艺演出和有趣的活动。 尤其是诗词大会,毕竟皇上在这里看著呢,那些青年才俊难免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將肚子里所有的才学都掏出来得到皇上的赏识,从而平步青云。 也有些心思別样的世家贵女,在家族的引导下,亦或是被萧泽那张脸和权势吸引,也会加入进来。 此外还有更加接地气的,平日里只能在勾栏,瓦肆里看到的摔跤,火,甚至还有幻术等。 时辰到了,宫城东司马门的广场上停满了皇家马车。 让榕寧觉得意外的是,陈太后今日居然也要参加百节,她们不得不侯在这里等太后出来。 以往陈太后很少凑这个热闹,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兰蕊有些紧张,自家主子几次三番差点儿死在太后手里,她们这些奴婢都替主子害怕。 “主子?”兰蕊忙扶住了榕寧的手臂。 榕寧淡淡笑著,轻轻拍了拍兰蕊的手低声道:“百节上,她不会对本宫动手,毕竟……” 榕寧缓缓抚上自己的肚子,笑道:“这个孩子是本宫最好的护身符。” 她抬眸看向了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这几天虽然天色方晴,可依然有沉甸甸的云压了下来,更大的暴风雨估计快来了。 她暗自笑道:“本宫的孩子是护身符,有的孩子可不一定了。” 榕寧看向了刚从景和宫那边赶过来的温清,温清虽然肚子里的皇嗣月份很大,可肚子也不怎么显怀。 按理说孩子应该不缺营养的。 虽然萧泽厌恶她,可她难得怀了孩子,內务府再怎么踩低就高也不敢对皇帝的血脉动手。 温清除了被圈禁不得出,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丝毫的亏待。 若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小心翼翼护好自己的孩子,剩下一男半女,以后再不济也会封个妃位。 榕寧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可惜温清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呢。 这一次来的人倒是不少,除了温清,还有萧妃娘娘。 不过这两个人看到榕寧的那一瞬间,都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吃了她。 萧璟悦磨了磨后槽牙,到底是不敢再对榕寧有所动作了。 她冷冷瞪了一眼榕寧,之前定会趾高气扬逼著榕寧给她行礼。 如今她被萧泽降为了萧妃,和榕寧是平级的,加上榕寧肚子里怀著皇嗣,一向囂张惯了的萧璟悦都有些避开榕寧风头的意思。 可温清避不开,她如今是嬪位,见了榕寧和萧妃都得躬身行礼。 纵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硬著头皮上前,冲榕寧和萧妃躬身福了福:“臣妾见过萧妃娘娘……寧妃娘娘!” 萧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亲手扶起了温清道:“你还怀著身孕呢,不必多礼,倒是某些人啊……” 萧璟悦斜覷了一眼榕寧冷冷道:“囂张过了头,小心报应不爽。” 温清红了眼眶,用帕子捂著唇道:“多谢萧姐姐疼惜,臣妾命不好,也不敢不低头……” 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嬪妃齐刷刷看向了榕寧,这些日子寧妃確实是囂张过分了些。 她本来怀了皇嗣不晓得引来多少人的嫉恨,如今更是得理不饶人。 “好歹是寧妃的旧主呢,怎么能这样对待啊?” “是啊,温嬪肚子里的孩子月份那么大了,寧妃还让人家行礼,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么大的谱儿!” “呵呵,一个宫女出身罢了,靠著爬龙床上位,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兰蕊顿时气急忙要上前,被榕寧一把拽住。 她没想到温清走装可怜的路子了,呵呵,玩儿的真,不过也没有多少时间好玩儿了。 她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四周低声议论的嬪妃,那些人倒是迫於榕寧这个宠妃的威压,登时闭了嘴。 议论归议论,寧妃爬龙床遭人不齿的事儿先往后放。 光是她短短不到半年的时光,让皇帝圈禁了温贵妃,降级了萧贵妃,让王皇后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甚至连坤寧宫的陈太后都杀不死她。 这等战力岂是她们这些小嘍囉能比得上的。 寧妃收拾那几条大鱼倒是还得凭本事,可算计她们这帮小嘍囉,也就是举手之间。 榕寧一个眼神让所有人闭了嘴,温清越发心头窝火。 一想到从前她跟在自己的身后,吃她剩下的,用她不要的,是她养在身边一条忠实的狗。 如今这条狗不仅咬人,还理直气壮,囂张跋扈。 温清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榕寧这才冷冷开口道:“一个在后宫大兴巫蛊之术的罪妃,本就该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该待著的地方,本宫让你行礼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况且你腹中的皇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为皇族一分子本就该尊卑有序,你怎么就不能给本宫行礼了?” “来人!方才温嬪行礼稍欠些规矩,兰蕊教教她。” 温清忙退后一步捂著肚子,死死盯著榕寧:“本宫怀著皇嗣,你怎么敢?” 榕寧轻蔑的笑看著她:“呵,皇嗣?温嬪肚子里的皇嗣想来也有四个多月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好好显怀啊?”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温嬪,榕寧这么一说,所有人倒真的是生出了几分诧异。 是啊,怎么能不显怀呢? 温清眼睛都气红了,高声道:“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太医亲自诊断,难不成你连太后娘娘都要怀疑不成?” 萧妃淡淡笑道:“寧妃,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呢?胡说八道可不是什么好品质!” 榕寧笑了笑:“哦?看来圈禁还是挡不住萧妃看热闹的好心情啊!” 圈禁两个字狠狠刺进了萧璟悦的耳朵里,她登时变了脸,刚要说什么一道沉稳冷冽的声音袭来。 “好了,像什么样子?”陈太后带著王皇后缓缓走了过来。 所有嬪妃都闭了嘴,榕寧等人纷纷冲陈太后躬身行礼。 陈太后淡淡扫了一眼榕寧:“好不容易到了百节,那么大的场面只去几个嬪妃撑场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宫无人了呢!温嬪和萧妃是哀家放出来的,寧妃有意见?” 榕寧忙躬身道:“臣妾不敢!” 陈太后冷哼了一声,眼神微烁。 两个最恨榕寧的女人放出来,难免今晚人多嘴杂,不对寧妃做点儿什么? 哀家,等这一齣好戏! 第103章 本宫的好戏刚开场 陈太后表情冷肃带著一眾宫嬪上了皇家马车,王皇后跟在陈太后身后,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下来。 她看向了缓步跟来的榕寧淡淡笑道:“寧妃如今怀了身孕,走路可得当心些!” 榕寧微垂著的眼眸冷冷一闪,抬眸看向王皇后,脸上带著谦卑恭顺的笑:“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托皇后娘娘的福,臣妾这怀孕的这些日子定能安稳度过。” 王皇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耳朵里听不得怀孕两个字,糟心! 王皇后不再多言,在身边大宫女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榕寧紧隨其后,坐进了后面的马车。 如今她身居妃位,自然仪仗华丽了几分,乘坐的马车也排在了前面。 温清则是被安排在了后面,和那些低等宫嬪挤在了一起。 她死死盯著榕寧乘坐著的马车,眼神的怨毒毫不掩饰,唇角勾起一丝嘲讽暗道:“贱人!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榕寧和梅妃坐在了一辆马车,两个人都是有子嗣的宫妃,攀谈的话头自然离不开孩子。 榕寧怀的是头胎,梅妃笑著指点了她几句生儿育儿的门道,两个人说著倒也是投缘。 通往御河边的整条南北走向的御街,早已经被金甲卫清道,榕寧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整条御街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皇家宫嬪的凤驾每过一处,左右两侧候著的百姓齐刷刷跪了下来行礼。 榕寧看向了通往南城的脏污小巷,隱在了欢呼的人群后,一直通向黑乎乎脏污不堪的城南。 这让她想起来一家人刚从遭了灾的老家投奔京城的亲戚,却得知亲戚已经搬走了。 诺大的京城容不下穷苦百姓最低贱的一条命,爹娘生病,弟弟嗷嗷待哺,所有的活路压在了榕寧瘦弱的肩头。 她不得不卖身为官奴,一步步走进了宫城。 走向死亡,亦或是新生! 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是景丰帝的宠妃,肚子里的是大齐皇族的血脉。 她高高在上,俯瞰螻蚁眾生,不禁低声感嘆了一句:“权利的味道……真好。” “寧妹妹说什么?”梅妃抱著福卿公主,抬眸笑看著榕寧。 榕寧拿起了桌子上一颗红透了的甜果送到了福卿公主的手里笑道:“我们的福卿小公主以后一定要平平安安,享尽这世间繁华,无忧无虑的好好过每一天。” 梅妃表情微动,心头多了几分感激。 福卿小小身子滚下梅妃的怀抱,冲榕寧规规矩矩行礼,甜甜笑道:“卿儿谢过寧娘娘!” 榕寧瞧著她软萌的样子,一颗心早已经化成了一汪春水,笑著揉了揉小傢伙的丸子头:“福卿客气了,以后想玩儿什么和寧娘娘说,寧娘娘都给你寻过来。” 看著这个孩子,榕寧的手下意识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一想到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心底倒是多了几分柔暖。 马车停在了御河边,通往山坡顶端的棚已经拾级排开。 一路上铺著艷红色地毡,像一道彩虹掛在山坡上。 陈太后扶著迦南的胳膊下了马车,紧跟著便是皇后以及一眾宫嬪。 其他棚里的世家贵族齐齐跪了下来行礼,榕寧跟在王皇后后面沿著台阶而上。 四周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这便是那个宫女出身的寧妃娘娘吗?” “谁说不是呢?” “如今还怀了身孕,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瞧瞧人家那命!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 “嘘!噤声!背后议论宫妃,不要命了?” 榕寧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唇角勾著一抹嘲讽。 她抬眸看向了山坡最顶端的气派棚,就像是空中不可捉摸的仙境楼阁。 有的人想衝上去,上面的人却厌倦了宫廷的血腥和杀戮,想要衝下来好好做个人。 陈太后等宫嬪终於来到了皇家搭建的棚子前。 萧泽今日兴致不错,与群臣侃侃而谈,尤其是一群青年才俊都是他未来可以重用的刀。 刀是不是名刀,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砍杀那些世家大族。 看到陈太后来,萧泽忙迎了过来,扶住了陈太后的手臂笑道:“母后来的正是时候,诗会马上就开始了。” 陈太后笑道:“如今大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正应当选贤任能,广开言路。这诗会上的青年才俊如此之多,是皇上之福,是大齐之福。” 榕寧看著萧泽母子母慈子孝,羡煞旁人,不禁暗自冷笑,这母子两的戏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演完。 不过她准备的一场好戏,就要开场了。 萧泽坐在棚正中的位置,陈太后在右,王皇后侧身坐在萧泽的左手位。 榕寧因为怀了身孕,又刚刚封了妃位,甚至比萧璟悦萧妃还要尊贵一些,坐在了梅妃的旁边。 其余的嬪妃则是依次坐在了后面,他们平日里很难见到皇帝一眼,如今好不容易与景丰帝能同饮一杯酒,可惜按照位次排下来,却发现距离高高在上的帝王,依然是那么的遥远。 温清此番看向萧泽除了眼巴巴的期盼,更多的是发自心底的憎恨。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將榕寧宠成了掌心里的宝,那个贱婢哪里能这般囂张。 之前李公公被撵出了养心殿,如今双喜代表皇帝站了出来,宣布诗会开始。 双喜有些尖锐的声音刚落了音,四周顿时响起来一片欢呼声。 虽然在百节上有很多的庆祝活动,唯独这诗会是独一份儿的,颇得文人雅士的追捧。 今天的诗会上能拔得头筹的,那便是名满天下了。 双喜躬身来到萧泽的面前,双手捧过萧泽写在红纸上的诗会题目,转身走到了诗会会场。 会场就在御河边举行,当场发笔墨纸砚,围绕皇帝出的题目写下来,规定时间內看谁写的诗词能获得那些大儒们的讚许,视为胜出。 到时候就能获得皇上的赏赐,甚至还能让皇帝帮他实现一个愿望,算作是好彩头。 双喜捧著题目站定在御河边的高台上,高声道:“传圣上旨意,今日诗会的题目是……” 第104章 以退为进 “今日诗会的题目是玄度!” 双喜高声宣布,隨即將萧泽亲笔题的诗会题目掛在了河边的桂树树梢上。 榕寧低吟:“清风朗月,輒思玄度。” 原来萧泽喜欢的是天上月,高冷清霜,寒江照月。 她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白卿卿,才华横溢,名动天下的奇女子。 榕寧向后靠了靠,脸色平静。 帝王的爱情,从来都是她手中的刀罢了! 诗会的题目已经发了出来,御河边搭建的高台上,一张张雪纸分发了下去,所有参加的人纷纷低头奋笔疾书。 这边的宫宴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別有一番意趣。 榕寧低头同梅妃一起说著话,面前的点心也换了许多。 梅妃拿起一块儿百糕送到了榕寧的面前笑道:“瞧瞧这民间的点心做的也是精致,刚端上来的。” 榕寧接过糕点轻轻咬了一口,登时各种混合的香融进了唇齿间,入口即化绵密的口感,倒是別有一番风味。 梅妃笑道:“早些年本宫在江南姑苏城时就喜欢做这种点心,揉合了桃,杏等朵的蜜,又用收集好的瓣上的露水和面,总共也做不了多少。” “后来我娘家將我送进了端王府,说是王爷痴情一直未娶,刚死了未过门的未婚妻,他们想让我乘虚而入,靠著端王府好乘凉,呵!” 梅妃轻斥了一声,眼神里多了几分拨凉嘲讽。 榕寧刚要说什么,突然咀嚼点心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不对!点心有问题! 她抬眸看向了来来往往端酒布菜的侍女,一样的碧色纱裙,一样的髮饰,根本找不出来刚才到底是哪个婢女端上来的百糕。 即便是在宫宴上这么多人乱糟糟的,给她做个手脚,她都察觉不到。 况且现在是民间,因为客人太多,不可能將宫里头的宫女抽调太多,还有些是从信得过的世家大族的內宅里调拨,查起来就更加难了。 榕寧纤白的手指紧紧捏著百糕,在百混合的香味里隱隱有一丝丝不一样的甜腻。 这个甜腻的味道,不仔细察觉根本找不出来。 榕寧之前陪著温清步步惊心,走到了现在,她自己不晓得替主子挡下了多少毒害。 那些形形色色的毒,她若是个命短的,稍有不慎必死无疑。 故而这点子微末伎俩,怎么可能逃得过榕寧的眼睛。 “寧妹妹?”梅妃瞧著榕寧吃百糕还能吃到发呆的地步。 她笑著推了推榕寧:“这百糕果真是好吃,竟是將妹妹吃成了一个泥胎木塑之人了。” 榕寧回过神,不露痕跡端起了茶盏,用袖子遮挡著將百糕吐进了茶盏里。 榕寧冲梅妃笑道:“梅姐姐,这百糕虽好吃,就是有些噎得慌。” 梅妃顿时笑了出来,忙轻轻拍了拍榕寧的背:“慢些吃,这里还有。” 榕寧红了脸道:“让姐姐见笑了。” 梅妃笑道:“寧妹妹怀了身子,自然是贪嘴一些,如今正是青梅下来的日子,用霜醃製了,存了身子的吃了最好。” 两个人正自閒聊的时候,突然御河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便是景丰帝萧泽都被吸引了过去。 双喜公公捧著一个锦缎盒子满脸笑容朝著萧泽走了过来躬身道:“回皇上,诗会拔得头筹的才子已经选了出来,而且诗词造诣极高,几位大儒都是讚许之意。” 萧泽忙笑问道:“哦?是哪位才俊?宣上来,朕瞧瞧!” 双喜公公捧上了鎏金名帖笑道:“是从陈国公府出来的陈予初。” 萧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陈国公府出来的人…… 一边的陈太后笑道:“呵!哀家倒是从未听过国公府还有这般出眾的人物,莫说是皇上,哀家也想见见呢!” 萧泽淡淡笑道:“宣上来!” 双喜忙领命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人走进了皇家的棚。 榕寧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缓缓走进来的身影,陈家的人? 这局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太后说她也不知道陈家有这种惊才绝艷的人物,纯属哄鬼呢! 今日诗会上的这一场爭夺,何尝不是陈太后布的局。 双喜身后跟著一个身穿云白色锦袍的少年,少年男生女相,秀丽非凡。 身形虽然瘦弱,却是陌上人如玉,一身书生气。 少年缓缓上前冲萧泽跪了下来,声音清冽悦耳,高声道:“草民陈予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予初冲萧泽跪下磕头。 萧泽没想到拔得诗会头筹的居然是如此俊俏的一个小郎君,不禁愣了一下,生出了几分好奇。 “抬起头来!” 陈予初缓缓抬头,不想一道劲风吹起,竟是直接將陈予初头上的书生纱帽吹落。 陈予初不禁低呼了一声,抬手去扶,纱帽还是落了下来,一头缎子般顺滑的乌黑长髮瞬间垂落了下来。 萧泽对上了张陈予初那张娇俏端丽的脸,登时愣在了那里。 噹啷! 萧泽手中捏著的酒盏摔落在了酒案上,视线定定看向了陈予初。 梅妃低声呢喃道:“好像!像极了当初邵阳君主女扮男装的样子!” 榕寧也愣在了那里,这个陈予初居然是女扮男装? 虽然同白卿卿长得不全一样,可那眉眼间的诗书气,那一抹沉静淡然的气韵倒是像极了的。 她猛地別过脸看向了坐在高位的陈太后,陈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满眼的轻蔑。 若论长相,榕寧几乎是最像邵阳郡主的那一个,可千百个邵阳郡主便是有千百种的美。 每一种都让萧泽无法自拔。 如今盛宠在身的寧妃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宫女出身,毫无根基的女子罢了。 哪里比得上陈国公府的背景雄厚? 既然萧泽爱极了邵阳郡主,她不介意送自己养大的皇子一个,都是贗品罢了,这个贗品必须出自她陈国公府。 至於寧妃…… 破落户就是破落户! 萧泽缓缓站了起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死死盯著陈予初。 陈予初慌忙跪了下来:“皇上……” “皇上!”陈国公忙站了出来,跪在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这是臣刚认的义女,少时在西北边地生活,她的生父是臣早些年的副將,不幸病死。” “她生父对臣有救命之恩,臣不忍心看她一介孤女生活在苦寒之地,便接回来认作女儿,也是臣宠惯得厉害,才酿成现下之祸端,还请皇上责罚老臣!” 陈予初忙上前哭道:“皇上,是臣女不懂事,觉得诗会好玩儿,便女扮男装来凑个热闹,不想得了头名,还请皇上责罚臣女欺君之罪!” 她哭红了眼角,更显得楚楚动人,抬眸大胆看著萧泽:“臣女恳请皇上,只罚臣女一个!不要责罚臣女的义父!” 榕寧眸色微微一闪,暗道:好一个以退为进! 第105章 本宫的好戏开场了 萧泽定定看著陈予初,语气间多了几分温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態,又缓缓坐了下来。 他微微颤抖的手笼进了绣金龙纹络的袍袖里,方才陈予初书生帽脱落的那一瞬间,早已经穿过了时空,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刻惊艷。 那是他第一次和卿卿相遇,两个人在一场诗会里起了衝突,他们既是爭锋相对的对手又是惺惺相惜的友人。 萧泽彼时还是个閒散王爷,虽然无实权,到底是皇家贵胄,被人压一头怎么能不生气? 他追上白卿卿待要理论,却无意间发现她竟是女扮男装。 萧泽怔怔看向面前的陈予初,眼前人和过去的那个倩影重合,一层层的情绪激盪著內心。 什么陈家不陈家的,都不重要了。 萧泽復又起身走到了陈予初的面前,弯腰伸出手笑道:“不必惶恐,本就是百节玩儿闹的,男女关防不必太过计较,起来吧。” 陈国公眸色一闪,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同坐在正位上的陈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隨即也不多话,缓缓退后。 陈予初小心翼翼搭著萧泽伸过来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帝王拇指上戴著的墨玉扳指咯著她的手指,热辣辣的触感传来,她一颗心跟著颤抖起来。 她本是一叶浮萍,机缘巧合下被陈家人买下,摇身一变做了陈国公府大小姐。 陈国公府给她唯一的任务便是进宫,生下景丰帝的孩子,不惜一切代价。 萧泽鬆开了陈予初的手,接过了一边內侍捧著的玉如意,送到了陈予初的手中。 “你的才情很好,拔得诗会头筹,这份儿恩典自是赏你的。” “臣女……多谢皇上恩典!”陈予初忙跪下谢恩。 一边的陈太后笑道:“哀家许久没有归寧省亲,只听得国公府新添了个娇娇可爱的大小姐,不曾想还是个八面玲瓏的,来,到哀家身边来。” 陈予初忙起身走到了陈太后面前跪了下来行礼。 陈太后抓著陈予初的手,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审视。 她的弟弟,也是大齐的国舅爷,一向没什么本事,全靠她和父亲撑起陈家的门面。 好在人还算稳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將陈家的家业守护的严严实实。 固然平庸,不想选人的眼光倒是毒辣。 虽然长相不像,可眉眼间的神韵实在是像极了那个女人。 陈太后一颗心安稳了下来,將手腕间的帝王绿鐲子顺到了陈予初的手腕。 “虽然这鐲子造型有些老气,可材质是一等一的,且戴著玩儿吧。” 陈予初顿时眼里掠过一抹惊喜,帝王绿的鐲子本就价值连城不可多见,如今又是从陈太后的手上送出来的,其中意义不言而喻。 其他嬪妃都看红了眼,王皇后枯瘦的容顏越发阴鬱了几分。 萧贵妃等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个的狐媚子怕是杀也杀不完! 陈太后笑看著萧泽道:“皇上不是一直想寻个诗词造诣极高的人在宫中开诗社吗?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 陈太后如此一说,意思再明確不过,这是要让陈予初进宫。 她当著所有人的面儿这么说出来,便是不给萧泽丝毫的余地拒绝。 她知道萧泽对陈家起了疑心,只不过现在腾不出手收拾,加上现在主要对付的是萧家,是为了收回兵权。 陈家这个时候若是再不做点儿什么,就真的是坐以待毙了。 乘著此时萧泽还沉浸在对故人的缅怀中,趁热打铁,直接將陈予初塞进宫中。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又是拿了头名的才女,还是她这个太后保著,宣召进宫势在必然。 毕竟萧泽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性子里有几分优柔寡断,也是最好利用的地方。 果然萧泽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最近在收拾萧家,此时不给陈太后面子,便是连陈家都得罪了。 先前惊魂一瞥的悸动此时渐渐散去,犹豫间还是选择了妥协。 萧泽看了一眼陈予初缓缓道:“过几天便是选秀的日子,朕……期待陈大小姐的眷顾。” 陈予初顿时羞红了脸,忙低低应了一声是。 陈太后表情有些不满意,没有直接进宫,竟然是还得参加选秀? 陈国公府出来的女子,还需要和其他不入流的家族竞爭吗? 事已至此,陈太后不好再说什么。 榕寧低头冷笑:“还算不傻,没有完全失了心智。” 陈太后到底不愿意放弃,最快的进宫办法可不是选秀,最好今晚就能侍寢。 她不死心的留了陈予初陪在身侧,故意引得萧泽与陈予初攀谈诗词歌赋。 一时间萧泽谈兴骤然而起,倒是冷落了其他的嬪妃。 榕寧扫了一眼情绪厌厌的眾嬪妃,眸色微微一闪。 你的戏码唱完了,本宫的才刚刚开场呢! 陈太后今晚就想让这个女人进宫,也得瞧瞧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榕寧捂著额头缓缓起身,梅妃忙问道:“寧妹妹!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榕寧忙摆手道:“不用了,就是坐的久了有些憋闷,我出去透透气。” 梅妃没有再劝,下意识扫了一眼不远处同陈予初相谈甚欢的萧泽,眸色间掠过一抹失望。 是啊,饶是谁正值恩宠万分的情形下,突然被人横刀夺爱,冷落在一边都不好受。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陈予初的身上,榕寧离开倒是无人关注。 榕寧来到了棚后面专门供后宫嬪妃休息的小院子。 一排排都是独门独院,装点精致的院子。 榕寧捂著额头,走路都有些踉蹌,兰蕊扶住榕寧。 兰蕊急切道:“主子,要不要传太医?” 榕寧摆了摆手笑道:“哪里有那么娇贵?可能坐得久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榕寧怀著身孕,自然不比常人,除了兰蕊贴身伺候,还有两个宫女也隨在身后。 榕寧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突然惊呼了一声:“遭了,本宫的玉佩丟了,那可是皇上赠的,兰蕊你快去棚里瞧瞧,务必给本宫找回来。” 兰蕊一愣忙道:“主子,奴婢扶著您,让她们两个取了来。” 榕寧脸色一沉:“本宫的玉佩她们两个怎么认的?快去取!” 兰蕊不得不转身疾步朝著棚的方向走去。 身后服侍的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藏在袖间的匕首缓缓收了起来。 两个人左右扶住了榕寧,榕寧似乎头更疼了,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第106章 千钧一髮 御河边到处是欢声笑语的人群,河面上因为有皇家龙船一会儿要参与表演,距离御河中心位置没有任何的船只。 倒是偏远一些的地方也有些世家贵族的船只来回游动。 其中一艘二层的船隱在了岸边的柳荫处,榕寧被堵住唇拖上了船。 她径直被拖到了二层的隔间,刚走进去就看到坐在正位上的两个人。 榕寧抬眸定定看向了温清,温清身边坐著的李公公似笑非笑的盯著榕寧。 榕寧眸色一闪,她果然猜得没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李公公就是深耕於宫城重廷中的噁心长虫,便是上一次给了他致命一击,在后宫里还是能翻起不小的浪来。 他虽然不在养心殿里当差,也遭了萧泽的厌弃,可毕竟曾是手眼通天的九千岁。 如今安排人手给她下毒,甚至將皇帝的宠妃都能不知不觉的带出来,也是能耐得很。 “寧妃娘娘,別来无恙啊!”李公公尖利的声音,宛若地狱里的鬼,嘶叫了出来。 榕寧即便是再世为人,听到这个声音还是止不住得战慄。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之色,儘管整个身子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榕寧淡淡笑道:“你个老乌龟还没死,本宫怎么敢有恙?” “你……”李公公顿时脸色剧变,满脸的横肉渐渐变得狰狞了起来。 一边的温清冷冷道:“和她废什么话!时候不早了,照计划行事。” 温清缓缓起身朝著榕寧一步步走了过来,眼神怨毒带著几分畅快。 她站定在榕寧的面前,抬起手缓缓抚过榕寧的脸。 “贱婢,毕竟你跟了本宫十年,本宫自然要为你谋划一个好去处!” 温清的手指就像是冰冷的毒蛇信子,一路沿著榕寧的脸一直移到小腹处,温清恶毒的笑了出来:“一会儿送你几个城南患了病的老乞丐怎样?让你临死之前都能享受一下男欢女乐?” 榕寧脸色阴沉了下来,定定看著面前的温清:“你真让本宫噁心!” “找死!”温清抬起手便要掌摑下来,却被一边的李公公架住了胳膊。 “怎么,心软了不成?”温清冷冷笑道,“本宫晓的你馋这贱婢馋了许久,可如今时候不早了,也该送她上路了。” 李公公淡淡笑道:“別著急,咱家还没有玩儿过呢!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候。” 温清一愣,转念想到了什么。 李公公就是个老变態,落在他手里的可不比落在老乞丐手里好受。 温清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活该让这个贱婢受这么多苦楚。 她转过身看著榕寧冷冷道:“本宫且瞧著你,等皇上看到你被玩儿死后的下贱样子,还会再眷念你吗?” “多不过一个替身罢了,当真以为自己是谁?” 温清俯身凑到了榕寧的耳边咬著牙道:“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温清像是看死人一样最后看了一眼榕寧,隨即直起身子冲李公公笑道:“李公公,半个时辰可够?” 李公公淫笑著看向面前被绑著的榕寧:“够……咱家做事一向讲究,半个时辰便是半个时辰。” 温清轻蔑的扫了一眼榕寧,轻笑了一声:“李公公,悠著点儿,还有下面那些乞丐等著呢!” 她说罢再不看榕寧一眼,转身走出了船舱,沿著楼梯朝下面一层的船舱行去。 舱门被温清呯的一声关上,整个密闭的船舱只剩下了榕寧和李来福。 李来福转身取了桌子上一只造型奇特,还沾著血跡的铁鉤子,一步步朝著榕寧走来。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两世为人,她不管现在变得多么强大,瞧著迎面走来的老变態依然觉得噁心。 她冷冷看著李来福,李来福奸笑著站定在榕寧的面前,鉤子抵在榕寧的小腹处。 “寧妃娘娘,你说咱家这是从哪儿开始呢?” 榕寧轻笑了一声,定定看著面前的畜生,缓缓道:“这个问题,本宫应该问你李公公才对,不是吗?” 李来福登时愣在了那里,他没想到死到临头,这个女人居然还这般淡定。 他眸色微微一闪,心头暗道不好。 这个女人的表现不正常,极其不对劲儿。 李来福脸色剧变,惊疑不定的看向榕寧:“你……你什么意思?” 榕寧冷冷笑了出来,突然一阵剧烈的脚步声从船舱下面传来。 伴隨著闷哼声,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隨之而来还有温清的尖叫声。 “贱婢!你带了人来?” 李公公大惊失色,怪不得今日之事进行的这般顺利? 不曾想榕寧居然早就察觉了他和温清的谋划。 这倒也罢了,能在御河上明目张胆杀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这件事情。 他之前查过榕寧的底细,多不过就是个宫女出身,即便最近她的弟弟沈凌风做了副將,可这些日子已经被皇上派到了边地歷练去了。 既然景丰帝想要用沈家这一把刀,就得儘快將这把刀磨出来。 此番榕寧身边正是最空虚的时候,所以他和温清才敢倾尽全力给榕寧做局。 榕寧冷冷笑道:“若非本宫中毒,被你们带到这里,焉能找到你们的巢穴,將你们一网打尽?” 李来福脸上的横肉乱颤,举著手中的鉤子朝著榕寧冲了过来。 “贱婢!咱家今天要你的命!” 不想李来福刚要衝过来,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跪倒在地,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內一点点涨红,感觉浑身燥热难耐,甚至连理智都快要被吞噬掉。 “你……你……”李来福作恶多端,第一次在他本人的脸上看到了惊惧之色。 砰! 一道人影几乎是径直飞了过来,狠狠砸在了李公公的身边。 温清此番早已经脸色煞白,许是伤了內臟,唇角都呕出血来。 她下意识捂住腹部,惊恐的看向榕寧。 楼下的脚步声,喊杀声,闷哼声隨著不远处御河上燃放的烟被掩盖的严严实实,便是连这细小末节的事情都被榕寧算计了进去。 谁能想到璀璨烟下,两艘渐渐贴近的船上会发生这么惨烈的事情。 绿蕊带著郑家死士率先冲了上来,疾步走向榕寧,跪在地上磕头道:“寧妃娘娘,奴婢救驾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绿蕊?”温清惊呼了出来。 李公公此番如果还想不到什么,就真的白活了。 他就说这些日子,绿蕊对他百依百顺,甚至还主动迎合他的那些变態行径,怕是早就给他下了药。 他是真的没防备住自己的枕边人啊! 张瀟蒙著脸,身著玄衣冲了上来,和绿蕊一起將榕寧从椅子上解开。 榕寧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缓缓朝著温清和李来福走去。 她唇角微翘:“下一局,轮到本宫了!” 第107章 被刀反噬的滋味 榕寧缓缓走到了温清和李公公的面前,一层李公公和温清的人已经被全部肃清。 张瀟的身份是皇帝的御前统领,自然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他真实身份是郑家死士,此番和其他人一起蒙著脸,身穿夜行衣,手中攥著的刀都滴著血。 別看平日里挺温和持重的人,杀人的时候那个疯劲儿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温清眼神绝望到了极点,挣扎著想要爬起来,恨不得一口將榕寧咬死。 却被一边的绿蕊一脚踹倒在地,绿蕊此番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这些日子所有的磨难和屈辱都是拜她所赐。 若不是寧妃娘娘另有打算,她如今便是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 一边躺著的李公公此时早已经丧失了神智,不停嗬嗬喘著粗气。 绿蕊听了榕寧的话,忍辱负重,虚与委蛇,就是为了今天。 她为了给李公公下毒,便是什么事都忍得了,才贏得了那个老变態短暂的信任。 “绿蕊!”榕寧的声音將绿蕊的理智稍稍拉了回来。 绿蕊忙从怀中取出来一个药包,张瀟端过来一只酒盏,盛了一盏清水。 绿蕊將药包里的药粉划开,榕寧端起了酒盏朝著温清缓步走了过去。 温清大惊失色,连连向后退去,死死盯著榕寧:“你要做什么?” 绿蕊蹲下身子死死按住了温清,榕寧將酒盏凑到她的唇边。 让她如何不恨? 切莫说这些日子她几次三番想谋害她,还有她的家人。 便说是上一世,不顾十年的主僕情分,將她卖了个乾乾净净,让她怎么能不恨? 她前世今生的噩梦都是由她而起,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 榕寧定定看著她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本宫几个老乞丐,本宫焉能不回敬你?温嬪娘娘?” 温清彻底慌了,死死盯著榕寧道:“你……你想干什么?” 她一把拽住榕寧的胳膊,挤出来一丝苍白的笑容。 “榕寧,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保证!”温清抬起手,点著头顶,“我对天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招惹你,不,我还可以帮你!” “真的!你信我!你信我啊!”温清语无伦次,死死拽著榕寧的胳膊,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忘恩负义,早些年在冷宫的时候,还是你陪著我挨打受骂,你被他们打得遍体鳞伤,只为给我拿回来半个馒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不该这么对你的!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榕寧眼神冷了下来,抬起手一把推开苦苦哀求的温清。 她冷冷看著她:“温清,你若是一直恶毒到底,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如今我对你的感官只剩下了噁心!” 温清彻底慌了,突然抚上自己的小腹,眼神癲狂的看向榕寧。 “榕寧,你骗不过我的,你虽然作恶,但你的底线是孩子,对不对?” “求求你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儿上,饶我这一次,就一次!求求你!” “孩子?”榕寧笑了出来,定定看著她道:“温清,实话告诉你,你没有孩子。” “你说什么?”温清懵了。 “娘娘,时候不早了!”绿蕊一把掐住温清的下巴,接过了榕寧手中的毒尽数灌进了温清的嘴里。 “不!不要!贱婢!你给本宫喝了什么?”温清试图去抠自己的嗓子眼儿,想將毒药吐出来。 绿蕊哪里由得了她? 绿蕊將她的手彻底钳到了背后,温清根本动弹不得,不一会儿便趴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一边的张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寧妃娘娘,这药是从江湖中寻来的,人一旦喝下便会彻底乱了心智,症状便像是常年服用五石散一样,疯疯癲癲,纵情纵慾。” 他顿了顿话头道:“还需要给这两个人再灌下五石散,才能瞒得过宫里头的太医们。” 榕寧点了点头:“若不是为了你们小主儘快从冷宫里出来,原本也不必这么麻烦的,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绿蕊听了这个话,又掰开温清和李公公的嘴,那五石散化成的汤水不要命似的尽数灌了进去。 榕寧看著宛若一滩烂泥的温清,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冽。 “来人!將这二人弄到前面的船上!按计划行事!” “是!”张瀟转身带著人將温清和李公公一起送到了紧靠过来的另一艘船上,並且將那门窗都紧紧关上。 这一艘船造的分外漂亮,是今晚在御河上载著歌舞伎的船,他们一会儿是要表演节目的。 为了增加观赏的效果,船舱四周的黄杨木窗欞都被拆了下来,安装了半透明的纱橱,远远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歌舞伎的妖嬈舞姿。 榕寧带著人离开这艘船,隨即顺著舢板走到了乌篷船上。 张瀟带著人也撤了出来,站在了榕寧的身后。 郑家的几个水鬼已经嘴巴里含著刀子,潜到了船下將刚才的船凿开了一个大窟窿。 船在榕寧面前一点点沉了下去,包括里面的那些尸体和罪恶,尽数在河面上消失了个乾净。 绿蕊第一次跟著榕寧干这等杀人越货的事情,大口大口的喘著气,眼睛都红了。 她之前瞧不上榕寧,不曾想这才是真正心狠手辣,做事乾脆的主儿。 榕寧没有看她,只是淡淡道:“出宫?还是……” “奴婢跟著主子!”绿蕊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的身后,眼神多了几分难得的坚毅。 “李来福这个变態手里头还有些牵制人的东西,都在奴婢手里,正好可以为主子所用。” “沈家动了萧家的兵权,萧家不会放过您的,奴婢这条烂命是主子给的,奴婢想赌一把!” 榕寧眉头微微挑了起来,看向了这个之前没少给她难看的景和宫的大宫女。 “赌?” 绿蕊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看著榕寧道:“奴婢想从娘娘身上赌一把天家的富贵!” 榕寧一愣,笑了出来。 “天家的富贵?呵!有命拿没命啊!况且,本宫凭什么要用你这个背主的奴婢?” 绿蕊咚的一声磕头道:“因为奴婢是主子手里最好用的刀!” 榕寧脸色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了十年前,她对温清说过的话。 那一瞬,大雪纷飞,浑身是伤的榕寧紧紧攥著温清得了冻疮的手,一字一顿道:“小主,奴婢是您手里最好的刀!” 榕寧笑了出来,唇角含著几分苦涩,看向渐渐朝著御河中心划过去的船。 “温清,被刀反噬的滋味如何?” 第108章 暗潮涌动 御河边的欢庆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围在了御河的大理石围栏外观看河面上的烟。 一朵朵烟临空而起,璀璨夺目,甚是夺人眼球。 天际间七彩斑斕的烟火將御河边的景象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边皇家棚里的气氛有点点尷尬,所有的宫嬪看著被萧泽牵著手坐在他身边的陈予初,眼神的怨恨根本挡不住。 萧璟悦神色沉冷咬著牙低声道:“谈论的什么诗词歌赋?一会儿怕是要谈到皇上的怀里了?” “一个未出阁的小贱人,得亏还是陈国公府里出来的大小姐,这做派和身段感觉和青楼里的妓子有的一拼!” 一边的陈太后登时脸色沉了下来,身边的王皇后如坐针毡,別过脸看向了萧璟悦道:“萧妃妹妹,是你面前的酒不好喝,还是点心不好吃?” “若是不喜欢,本宫帮你换下来。” 王皇后的语气也好不到哪儿去,榕寧怀了身孕的糟心事儿还没有让她缓过来,如今陈太后又给皇上身边塞人。 每一个人都是那个贱人的缩影,为何杀都杀不完!为何啊? 萧妃终於闭了嘴,手中捏著的点心狠狠摔在了案几上,低声骂道:“自己没本事罢了,倒是惯会拿乔做样。”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不下蛋的母鸡……” “萧妃!”陈太后冷冷看向了萧妃。 越来越说不成个话了。 萧璟悦虽然跋扈,背后靠著自己父兄的军功威压,可到底不敢和陈太后直接叫板。 王皇后一向镇定从容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眼眸一点点发红,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冷冷扫了一眼萧妃。 那个神色很陌生,下面坐著的宫嬪齐刷刷变了脸。 梅妃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王皇后一向在后宫扮演著温和得体的角色,此时那个眼神仿佛真的是杀过人的神色。 她心头突的一跳再不敢说话,萧妃也被王皇后的表情嚇住了,冷哼了一声低下了头:“呵!嚇唬谁呢?” 一边八面玲瓏的婉嬪郑婉儿捂著唇笑道:“咱们姐妹们,除了寧妃娘娘和梅妃娘娘是个有福的,哪一个都没有自己的孩子。” “一会儿啊,嬪妾可得多放几只河灯,好好祈福,来年盼个大胖儿子!” 四周顿时哄堂大笑,王皇后缓了神色笑骂道:“偏你是个会说的,是啊,一会儿本宫也要多放几只河灯呢!” “这个丫头话糙理不糙,哀家等著你们为我皇家开枝散叶!” 陈太后笑看著婉嬪道:“婉嬪年纪小,说的话儿还挺好,来人,赏婉嬪金箔河灯六盏!” 婉嬪忙站了起来,冲陈太后磕头谢恩。 她说罢抬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泽,神色微微一动。 此时的萧泽已经站了起来,修长的手臂都揽到了陈大小姐的细腰上了。 许是说到了什么欢喜处,两个人都笑了出来,全然不顾及身后这么多为了他等待多年的女子。 方才的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个,两个都爭什么? 除了寧妃和梅妃有了孩子可以仰仗,她们这些都是可怜人。 尤其是她,她的母亲如今虽然坐稳了陈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可到底是外室小妾出身,不比死了的那个死人郑夫人尊贵,害得她在皇上面前不开脸。 虽然她设局让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纯妃郑如儿进了冷宫,还瘸了一条腿,但远远不够。 寧妃不就是一个宫女出身还能有如今的荣耀,她凭什么不能? 她看著靠在皇上身边的陈家大小姐,眼神暗沉了几分。 马上要选秀了,到时候一批鲜活的女子涌进了宫,留给她们这些旧人的机会不多了。 突然岸边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声,倒是將棚这边的人也惊动了去。 萧泽回过神时,看向了御河边,已经开始有人在河面上放灯了。 当然他们皇族没必要去和那些老百姓挤在一起,他们有自己的专属水面。 陈太后满意的看了一眼陈予初,一会儿放完灯就想法子將这个女人带进宫中。 夜长梦多,往皇帝身边塞人,可不能优柔寡断。 “皇上,哀家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了,许是人老了,倒是像个孩童一样也要有人陪伴,予初啊,哀家瞧著你与皇上投缘,与哀家也投缘,便进宫陪著哀家说说话吧!” 一边的王皇后表情僵硬,强顏欢笑道:“有陈姑娘陪著母后您说话,倒也得趣儿。” 萧泽忙躬身笑道:“母后哪里老了,儿臣这便亲自放河灯给母后祈福,祝母后以后越活越年轻。” 四周又是一片欢笑声,一扫刚才的沉闷。 即便是梅妃也拿起了河灯,却向后看了一眼,低头问自己的女儿福卿公主:“看见你寧娘娘没有?” “便是身子不舒服,怎么去了那么久?” 福卿公主摇了摇头:“儿臣没有看见寧娘娘,母妃,寧娘娘不给她肚子里的小宝宝祈福吗?” 梅妃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刚才寧妃说肚子不舒服便去后面的房间里歇著。 此番到了放河灯的时候,她一直说想给腹中孩子祈福,现下怎么可能错过了?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儿? 陈太后也看向王皇后问道:“怎么不见寧妃?” 王皇后笑道:“回稟母后,方才寧妃说是累了,不舒服,且去后山的院子里歇著了。” 陈太后顿时愣怔了一下,眸色一闪,不动声色的淡淡道:“她存了身子的人,自然比別人累一些,由著她去吧。” 萧泽到底还是顾念榕寧,转身看向了一边服侍的双喜:“你带人去后院瞧瞧,寧妃需要用什么,吃什么,喝什么,都尽数备好。” “是!”双喜今儿总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这寧妃娘娘后院歇著也有些时候了,別是出了什么事? 他刚带著几个內侍准备去后院,不想榕寧带著兰蕊款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榕寧的身上,毕竟寧妃娘娘怀了身孕,刚刚封了妃位,地位自然不一般。 萧泽笑道:“朕刚刚提及你,你便来了,过来,隨朕一起去河边放灯。” 榕寧躬身福了福笑道:“臣妾多谢皇上掛念,方才累了,歇息了一会儿差点儿睡过头。” 榕寧笑著朝萧泽走了过去,身后的兰蕊停在门庭处候著,到现在她的手抖个不停,方才自家主子冒险干了一件大事,简直是九死一生。 萧泽带著后宫女眷站定在了御河边,双喜准备好了河灯送到萧泽手中。 萧泽笑得风流倜儻,举著河灯道:“祝我大齐国泰民安!” 他说完祈福词弯下腰刚將河灯放在水面上,突然脸色剧变,抬眸死死盯著迎面飘过来的二层船。 第109章 没有孩子 不光是大齐的帝王和宫嬪,即便是更远处的百姓也都看的真真切切。 偏偏那艘船就是为了让人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仅仅是船舱里点著亮如白昼的明灯,即便是船舱所有的外壁都凿通变成了薄如蝉翼的烟笼纱。 又是这黑漆漆的夜色,从外面看点著灯的里面,便是连那人形轮廓都看得真真切切。 此时船舱里一男一女交叠在一起,各种用具恬不知耻的顺著纱橱窗欞掛在了外面,那各种各样的玉势让人看的面红耳赤。 未出阁的姑娘家纷纷尖叫了起来,转过身捂住了脸。 当娘的,忙抬起手捂住了自家孩子的眼睛。 一时间叫骂声,谴责声不绝於耳。 能包得起这样船的人,甚至还能直接进入皇族专属的放灯水面,一定非富即贵。 也有些閒散泼皮,紈絝子弟纷纷伸长了脖子,猜测船上浪成这个样子的到底是哪家的。 这一看不要紧,等船渐渐朝著萧泽这边靠岸的时候,所有人都猜出来船舱里的人是谁。 那一身红色镶宝石蓝袖口边纹,总管太监服饰,除了当今的九千岁还能有谁? 从里面女人身上扒下来的女子宫装看,光是那宫装上繁复的纹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竟然是宫里头的嬪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顿时议论声不绝於耳。 “天吶!我眼睛没瞎吧?那船舱里的竟然是九千岁李公公?” “一个太监头子竟是玩儿的这么哨?” “呵呵!你也不看看玩儿的是谁?” “谁啊?看起来像是宫里头的!” “呵!宫里头的正主子!” “天爷爷啊!莫不是李公公这顶绿帽子,戴到了皇上……” “嘘!噤声!不要命了!” 与河岸边百姓嘰嘰喳喳的议论声相比,此时萧泽身后所有的宫嬪都闭了嘴,一时间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萧泽整个人都气得微微发抖,藏在龙袍里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他死死盯著渐渐靠近来的船,里面传来了不堪入耳的浪言浪语。 光是听那个声音,就晓得是谁了。 毕竟是萧泽宠了多年的温贵妃,便是死了化作鬼,那个声音也熟悉的令人心颤。 陈太后突然转过身死死盯著榕寧,榕寧表情平静低垂著眉眼,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如果这是榕寧做的局…… 陈太后脸色发冷,暗道这个女人太可怕,不能留了。 萧泽咬著牙:“来人!传五城兵马司將这里围起来,所有御河边的百姓通通赶走,若是有谁敢胡言乱语传出去……格杀勿论!” 不多时,御河边本来举办得热热闹闹的百节顿时因为这一桩风流韵事,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若是此间的腌臢事情只有几个宫人看到,大不了一起打杀了灭口。 可现在足足一个城的人都知道皇帝被一个太监戴了绿帽子,这一次榕寧赌得是必杀局。 今晚过后,她不会再让那两个噁心的人活下去,一丝生机都不会给。 这一次,便是陈太后也保不了李公公,他必须死。 榕寧知道萧泽这个人,只有在全天下人面前丟了面子,才会狠下心不给陈太后丝毫的顏面。 五城兵马司的人终於將御河边的通道清除了个乾净。 如今只剩下了皇族的人留下商量对策,即便是萧泽刚刚很在意的陈予初大小姐也不得不跟著义父回府。 船终於靠岸,几个太监低著头拿著披风將里面不堪入目的二人强行分开,用披风遮住了二人裸露的肌肤。 两人脸色都迷离至极,即便是被抓住了,依然污言秽语调笑声不断。 梅妃忙捂住了女儿福卿公主的耳朵,隨即挡在她身前。 李来福哈哈大笑:“果然是皇帝的女人,够味儿!够味儿!哈哈哈……” 一边服侍的双喜低声道:“回皇上,奴才瞧著李公公和温……温氏怕是大量服用了五石散,瞧著这症状不到明天怕是清醒不过来。” 萧泽眼眸都微微发红,狠狠一脚朝著李来福的心窝子踹了过去。 李来福惨嚎了一声,晕了过去。 萧泽气得浑身哆嗦,点著李公公咬著牙道:“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將这老畜生绑到菜市口,凌迟处死!” 陈太后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不想萧泽淡淡扫了她一眼。 陈太后心底的话终於是没敢说出来。 这一次她保不了李公公了。 萧泽看著瘫在地上的李公公,咬著牙一字一顿道:“三千六百刀,早死亦或是少一刀就让监斩官提头见朕!” 萧泽看向了温清,刚要说什么,王皇后忙上前一步道:“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李来福这噁心杂碎,不配皇上如此劳心!” 她看向了瘫在地上温清,吸了口气道:“温氏罪该万死,罪无可恕,可到底是怀了皇儿,不如交给臣妾,臣妾將她关到庄子上,待她產下皇嗣,皇上再处死她也不迟。” 榕寧微微抬眸扫了一眼王皇后纤弱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王皇后看来对孩子已经疯魔了,她只想要个孩子,哪怕是从一个很不堪的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她都不在乎。 现下,明眼人一看就知晓温氏活不了了,这个孩子正好是王皇后的掌中之物。 萧泽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听到皇嗣两个字,紧攥著的拳头稍稍鬆了几分。 “赵太医,去查查!” 刚才在这船內,两个人的丑態毕露,疯狂到无以復加。 这种情形下,温清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得另说。 王皇后紧张到了极点,她直瞪瞪看著赵太医朝著脱力晕过去的温清走去。 赵太医蹲在了温清的身边,抬起手抚上了温清的脉搏,突然嚇得连连后退。 “怎么会?不可能!” “怎么了?”萧泽声音带著寒霜,冷得要命。 赵太医连滚带爬,扑到了萧泽面前大声道:“回皇上,温嬪娘娘她……” 赵太医行医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怪异的情形。 “快说!”萧泽的耐性已经耗尽。 赵太医惊出一身冷汗高声道:“回皇上,温嬪娘娘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皇嗣!” 萧泽顿时变了脸色。 第110章 方才去哪儿了? 萧泽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做皇帝也有十年了,除了一个公主之外,连一个皇子都没有。 之前王皇后和温贵妃的孩子都夭折了,如今好不容易这罪妇又怀了一个,好吃好喝供养了几个月,到头来说她没有怀身孕? 萧泽死死盯著地上瘫著的温清,难不成是这个贱妇为了爭宠故意骗他的? “张太医!”萧泽咬肌绷得紧紧的,这三个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当初诊断温清怀有身孕,可是由张太医诊断出来的。 要知道张太医医术高明,而且还是太医院的院判,威望极高,怎么可能会误诊? 张太医神色惶惶地走出来,冲萧泽磕头道:“皇上,臣当初给温嬪娘娘诊断的时候,確实是喜脉啊!臣不敢有丝毫的欺君之念啊!” 萧泽不禁气笑了,点著自己的眼冷冷道:“既如此那便是朕眼瞎耳聋了不成?” “臣……臣不敢!”张太医忙磕头如捣蒜,今晚他怕是一个弄不好就得死。 方才一幕已经令龙顏震怒,再这么下去他们这些人都得被迁怒了,直接丟进河里餵王八。 “皇上,还容微臣再去给温嬪把脉!” 萧泽冷哼了一声。 张太医忙连滚带爬衝到了温清的身边,温清此时被两个內侍死死按著,嘴巴里还是不乾不净的,神智都不清楚了。 张太医暗自嘆息,不晓得这是喝了多少五石散,喝成了这个傻样子。 他收敛了心神,凝神替温清把脉,隨即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怎样?”王皇后声音急切,“她腹中孩子如何?” 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去母留子的时机,还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甚至为了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將温家扳倒。 她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居然告诉她说没有孩子? 哈!没有孩子? 温清那个贱人光是价值连城,吊气救命的血参都吃了她好几根了。 她现在全然不顾自己肚子里的皇嗣,公然和一个老太监混在一起,甚至告诉所有人她压根就没有孩子,都是骗人的? “说话啊!她腹中的孩子怎样了?”王皇后第一次失態,低斥了出来,形容举止全然不似平日里那般优雅。 张太医被王皇后这一声呵斥,终於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看向王皇后道:“回稟皇后娘娘,之前臣確实把出来的是喜脉,如今怎么……怎么就……没有了呢?” “庸医!”萧泽上前一脚將张太医踹到一边。 陈太后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张太医是她的心腹。 如今显然李公公闯下这弥天大祸,是保不了了,若是连张太医也折进去,以后身边哪里还有可用之人? 她死死盯著地上的温清冷冷道:“皇上,分明是温嬪为了爭宠用了非常之手段假孕,赵太医,张太医,你两去那船舱里查!” “既然有孕像,便不可能一个皇嗣就消失得这般无影无踪。” 萧泽没有说话,当作是默许了。 这样也好,总得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张太医忙起身带著赵太医踏上舢板疾步走进了船舱里。 简直是不堪入目,二人齐刷刷脚下的步子停了停。 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散著的那些噁心的器物,终於发现了一滩血水。 二人忙上前,拿出来银针勘察。 这边萧泽紧紧抿著唇,眼神里晕著杀意,便是萧妃也乖乖地闭了嘴。 她別过脸看向了榕寧,眼神里满是怀疑。 难不成是这个贱婢给温氏设的局,这个手段当真是狠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即便是她的亲弟弟进了东大营领兵练兵,可到底是个小小的副將,若要在这宫城內布置这么多的连环局,她有什么人可用? 她到底用的是谁? 榕寧手中脸色如常,甚至还低头冲身边的福卿公主笑了笑,帮她將额头上凌乱的髮丝整理了一下。 萧妃神色狐疑別过脸去,太医院的两位太医上了岸。 赵太医和张太医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赵太医回稟道:“回皇上的话,臣等发现温嬪之前服用过假孕药,这种药来源於南疆,明著说是药,其实是一种蛊虫。” 他定了定神道:“若是將这蛊虫种进女子的身体,便会形成一个水泡,还能渐渐鼓起来看起来像是怀了身孕,等到十月后会化作一滩脓水排出体外,到时候再找个孩子顶替。” 萧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温清这个贱人怎么敢? 不光將这噁心的巫蛊之术再一次弄进了宫廷重地,还一次次玩儿弄他这个天子的感情! 之前她利用自己身边的红綃行巫蛊之术陷害寧妃,他就该將她处死的。 如今更是妄图混淆皇家血脉,当诛!不!诛九族!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当初温清的父亲犯了错,他便是网开一面只斩首了她的父亲以儆效尤。 如今…… 一边的王皇后脚步踉蹌了一下,只觉得这就象是个天大的笑话。 三年前她生下嫡子后夭折,因为难產坏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了。 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是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 为何一次次给她希望,又一次次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她步步筹谋,到底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王皇后狠狠闭了闭眼,脸色灰败。 萧泽盯著地上瘫著的温清,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来人!押进宗人府,处死!” “温家逆贼,余波未了,以下犯上,诛九族!” 萧泽话音刚落,身后的宫嬪一个个脸色整肃了起来。 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前朝后宫,千丝万缕,紧密相连。 后宫若是惹了祸,保不齐也要连累前朝抄家灭族。 此时人人噤若寒蝉,一个个低著头,谁也不敢说什么。 唯独萧妃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子,臣妾瞧著心疼。” 如今这个情形大概也只有萧妃敢插科打諢,说这些不著调的胡话。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萧璟悦可不是像温清那样纯纯的草包,她非要挑这个话头想干什么? 萧泽眉头拧了起来,瞧著萧妃的视线也不善。 萧妃忍住了心底的慌乱,还是看向萧泽道:“皇上,今日百节过得实在是扫兴,可皇上想过没有,这背后焉能不是某些人作怪?” “这一边的御河河面早已经清空了,怎么会有载著罪妇温氏和李公公的船只划过来?” “像这种事情,都是皇上身边的皇家统领负责,怎么会有这等倏忽?”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萧妃缓缓別过脸看向了榕寧:“寧妃娘娘方才去哪儿了?” 第111章 紧紧逼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有人具是惊疑不定地看向榕寧。 呦呵! 莫非寧妃也有姦情? 陈太后和王皇后皆是眸色一闪,冷冷看向了榕寧。 今日若是真的有人想设局害死温清和李公公,非榕寧莫属。 当初榕寧爬龙床得宠,和温清主僕反目成仇。 后来温清通过巫蛊之术陷害寧妃,对寧妃的亲弟弟不利。 种种看来,双方早就结怨。 只是萧妃这般一提,空口无凭,实在是令人难以服眾。 榕寧站了出来,冲萧泽躬身福了福道:“皇上,臣妾方才有些累了,就去了后院的房间里歇著,不晓得萧姐姐如此一说所为何?” “萧妃若是真的担心皇上,就应该请皇上回宫先歇著去。” 萧泽眸色缓和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道:“你如今怀有皇嗣,自然需要注意身子,歇著便歇著不必在乎旁人。” 萧妃脸色顿时沉了一沉,手指微微攥紧,几乎嵌进掌心里。 她深呼吸突然转身看向萧泽:“皇上,臣妾不是有意为难寧妃,实在是关心皇上的声誉和安稳。”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今晚温氏和李来福两人实属可恶,背著皇上做下这等丑事。可皇上乃堂堂天子,若是蒙受愚弄,实在有损皇上威名。” 萧泽眼底掠过一抹疲惫,他如今天子的面子丟了个精光,只想儘快回到宫城。 不想萧妃却节外生枝,听著萧妃的话不禁心底生出了几分恨意。 一个个当真是不让他安生,既如此都杀了便是。 他冷冷看著萧妃:“你口口声声关心朕,那你倒是说说寧妃一个怀了身孕的宫妃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將御河上的閒杂人等放进来,你们不是说她一个宫女出身,没有什么本事,如今倒是有本事了?” 榕寧顿时红了眼眶,抬眸看向萧泽道:“臣妾多谢皇上回护!” 她脸上越发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萧妃道:“我知道萧姐姐一向看不上我,我出身低微自然是不能同姐姐母族军功世家相比。” “不过我家里虽然穷,可我爹娘从小教育我和弟弟要忠君爱国,我在圣上面前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鑑。” 萧妃脸色气得铁青,这个贱婢一向嘴皮子利索,哄得皇上处处帮他。 这个狐媚子! 榕寧还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没有什么岔子吗? 雁过留痕,这世上没有能用纸包住的火。 萧妃冷冷笑道:“既然御河上的事儿和寧妃没关係,那这又是什么?” 她拍了拍手,一个宫女低著头慌慌张张走了过来,跪在了萧泽面前。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宫女面生得很,她没有见过。 今晚客人太多,百节的宴会上宴请的宾客也很多,故而会从民间抽调一部分人和宫里的宫女一起服侍贵人们。 榕寧心下有了计较,这怕是萧璟悦从萧家招来的侍女,故意暗中监督她的吧? 之前她行事的时候已经打通了所有的关节,小成子和翠喜盯著来往宫女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她离开歇息的院子。 一路上,该灭口的灭口,该封口的封口,她自认为自己是个谨慎的人,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 榕寧定定看著萧妃:“萧妃,你血口喷人之前也得讲究点证据吧!怎么能无中生有?” 萧妃冷笑:“本宫怎么敢无中生有,你瞧这是什么。” 萧妃拿出来一支镶嵌著红宝石的金步摇,举了起来。 所有人瞧著这步摇顿时倒抽了一口气,齐刷刷看向了榕寧。 这金步摇可是榕寧的专属物品,毕竟榕寧刚封妃的时候,皇上亲自赠与她並帮她戴上去的,上面还有萧泽专门命工匠单独刻上去榕寧的闺名。 榕寧登时心头咯噔一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没有算到头上戴著的这一枚金步摇。 萧泽恩宠她,送她的大大小小的物件儿不下几百件。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支金步摇是什么时候丟的?还落到了萧妃的手中。 萧妃紧紧捏著金步摇得意地看向了榕寧道:“这个婢女在御河边的码头上捡到的。” 跪在萧泽面前的宫女忙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在御河边的码头上捡到了这一支金步摇。” “奴婢瞧著是皇家御物,不敢有少许怠慢,心想指不定是哪位娘娘走得急切丟了。” “奴婢便拿著东西来到皇家棚外,不想刚好碰到萧妃娘娘的婢女走出来,便將东西交给了萧妃娘娘。” 码头? 榕寧心头顿时瞭然。 之前她故意装作中毒的样子,被温清的人带走。 温清虽然胡涂些,可李公公做事分外小心谨慎。 她若是不装得像一些,哪里能以身涉局,顺藤摸瓜找到温清和李公公的老巢。 许是在那个时候,李公公手下的內侍扶著她从码头上上船离开的时候,头髮上的簪子掉落了下来。 当真是该死!怎么这个地方疏忽了!萧妃冷冷笑了笑,转身冲萧泽道:“皇上,臣妾没有她意,只是关心皇上的安危。” “今天的丑事虽是温清和李公公的不对,可能闹到这么大的地步,就怕有人是故意的,当真是全然不顾及天家顏面和皇上的脸面吗?”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向了面前站著的榕寧。 他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疼,深吸了口气道:“寧儿,你不是说在后院歇著吗?怎么又把朕赏赐给你的金步摇落在了码头上?” “你告诉朕,你今晚究竟去了哪儿?”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倒是说不出话来。 萧泽原本看向榕寧的期盼眼神,此时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他今夜实在是太心累了,此时看向榕寧的视线甚至隱隱约约有些祈求。 他不想再遭遇背叛,他真的会杀人的! “寧儿,你今晚究竟去了哪儿?” 这让榕寧怎么说?说什么? 说她利用这段儿时间,出去杀了个人,然后又回来了? 萧妃得意地笑了出来:“寧妃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瞒著我们?” 萧泽看向榕寧的视线也越来越多了几分狐疑。 萧妃看著榕寧沉默的样子,顿时高声笑了出来。 “寧妃,你莫非是不敢说吧?” 榕寧淡淡笑道:“这有什么不敢说的?” 萧妃冷笑道:“那你倒是说啊!你……方才究竟做什么去了?” 第112章 童言无忌 所有人都定定看向了榕寧,是啊,如果真如萧妃所说的那样。 寧妃本该是在后山院子歇息,怎么会绕到御河岸边的码头上。 要知道一个怀了身孕的人最忌讳这样来回乱跑,况且不是说怀了身孕难受吗?哪里还能到处乱跑的? 陈太后和王皇后此番也等著看榕寧的好戏,今夜的事情实在是蹊蹺。 即便是温嬪要给皇上戴绿帽子,也不可能选一个太监,委实太离谱了。 若此间事情真的是榕寧乾的,那她就自求多福吧。 王皇后倒是心底燃起了新的希望,如果真的是榕寧乾的,今晚她可是將帝王的面子当成了脚下的泥泞隨便踩了。 即便是萧泽宠著她,惯著她,也不可能轻易放过。 她嫁给萧泽这么多年,萧泽可不是个什么良善之人,心狠手辣,很爱面子的。 呵!多不过一个替身罢了,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陈太后此番心头也有了计较,若是真的借著萧妃的手除掉榕寧,也算是给自己刚认回来的侄女儿陈予初铺路了。 陈予初过几天必然会进宫服侍皇上,死了一个寧妃,便是扫清了路上的一块儿巨石,何乐而不为? 她想到此不禁声音微沉了下来,冷冷道:“说!若是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出什么么蛾子,哀家绝不姑息!”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刚要说什么,突然身后站著的福卿小公主缓缓走了出来。 她规规矩矩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皇祖母,一切都是福卿的错,您就別责怪寧娘娘了,是福卿想让寧娘娘陪著福卿在河边做河灯。” 陈太后登时愣住。 梅妃此时脸色都嚇白了,她是当真没拦住自己的这个丫头。 梅妃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女儿拋头露面,当初生下这个孩子差点儿养在了皇后的身边。 那个时候王皇后才刚刚嫁进宫,还算单纯执拗一些。 王皇后那时年轻气盛,拒绝了养福卿公主在身边的提议。 她自己能生,还会生出更好的孩子,一定是个嫡子,还是个嫡长孙。 到后来王皇后母子出事儿,孩子夭折,王皇后才后悔当初就应该养妾室的孩子。 此番就是这个被自己小心翼翼保护著的孩子,竟然如此大胆。 平日里她没有什么朋友,寧妃娘娘经常给她一些小礼物,也喜欢陪著她玩儿一会儿,故而这个丫头是將寧妃当成了自己极力保护的朋友了。 可福卿大错已经铸成,此时她只能硬著头皮將错就错! 梅妃忙疾步走了出去跪在了女儿的身边,將女儿小小的身子紧紧护著。 她冲陈太后道:“启稟太后娘娘,是嬪妾的错,没有教育好福卿,没得衝撞了您,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梅妃顿了顿话头慈爱地抚摸著福卿的小脑袋笑道:“这孩子也是顽皮得很,方才在来时的马车里,福卿就看到寧妃妹妹做的祈福的灯。” “嬪妾说那是寧妃娘娘给肚子里的小皇子祈福用的,上面都写好了祝福词,你怎么能拿这个呢?” “这丫头便是一直闷闷不乐,后来瞧著寧妃妹妹回后院了,她便缠著寧妃娘娘去河边做灯玩儿灯去了。” 梅妃拿起了之前在马车上,榕寧送给自己女儿的河灯礼物,倒是在此处派上用场。 她看向了萧泽道:“皇上,福卿还说和寧妃娘娘学了怎么做河灯,她想亲自做一盏灯给皇上祈福!” 榕寧定定看著挡在她面前跪到在地的小小身躯,没想到她在这深宫整整十年了,唯一愿意主动挺身而出护著她的竟是个五岁的孩子? 榕寧心底暖暖的,童言无忌,福卿今天救了她一命。 她忙跪在了萧泽面前:“皇上,福卿这个孩子分外懂事,刚才让臣妾陪著她玩儿那些灯,也是小孩子心性。” 榕寧吸了口气道:“皇上,榕寧就是个一心一意爱著皇上的普通女子,如今榕寧只想好好生下皇儿,平平安安度过岁月,皇上万安,臣妾才能万安,臣妾心疼皇上,断不会让皇上如此蒙羞!” “臣妾毫无家世背景,哪里有那个能耐设局陷害別的宫嬪,臣妾只想仰仗著皇上好好活著,臣妾……” 榕寧哽咽得说不下去了,萧泽不禁有些动容。 面前这个女人是唯一在他面前说过爱他的人啊! 她的一切都仰仗他,她更没有什么家世支持门面,她就是个爱著他的普通女人。 萧泽弯腰將榕寧扶了起来,满脸的关切之色。 “快起来吧,”萧泽亲手扶著榕寧。 隨即萧泽看向了梅妃母女道:“梅妃倒是个会教导孩子的,福卿果真教育得好。赏!” 福卿到底是个小孩子,此时瞧著父皇送过来的玉如意之类的玩具更是开心了几分。 她冲萧泽跪下磕头谢恩,隨后拉著榕寧的手笑了出来。 萧妃死死盯著福卿,心底恨到了极点。 都怪这个小崽子! 明明今天可以借著这个机会让榕寧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被一个小丫头全给搅合了。 萧泽当下下令回宫,一时间宫嬪纷纷无精打采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本以为还能留在这里继续游玩赏景,没想到温嬪和李公公上演了一场活色生香的视觉盛宴,將这一切都搞砸了。 来时意气扬扬的车马队,如今连夜赶回去,一个个都困顿不安。 晃晃悠悠好不容易回到宫城里,一忽儿都散了。 榕寧回到玉华宫,刚回来便像是散了架,躺在了床榻上动弹不得。 兰蕊疾步走了进来,凑到了榕寧的耳边低声道:“许美人求见。” 许美人几乎和梅妃一样在这宫里头实在是没有存在感。 后来还是纯妃娘娘几次提携她,才算是在萧泽面前开了脸,她运气比不上榕寧,连著侍寢了几次都没有怀上。后来纯妃娘娘出事儿被打进了冷宫,她更是被遗忘了。 就是这么一个人,此番居然不顾及榕寧有没有睡下,竟是深夜前来。 榕寧虽然疲惫,可事情越是古怪,她越是在意。 “请进来!” 兰蕊转身带进来一个身形高挑,容色清丽的女子,刚走进来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面前。 “寧妃娘娘,嬪妾有话说!” 第113章 当年旧事 许答应跟在兰蕊的身后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她容色虽然不是很出眾,但是姿容清秀,倒是令人瞧著很舒服。 身上的裙衫还是几年前的旧料子,许是不得宠,內务府剋扣了她的供奉。 头髮綰著半月髻,简简单单簪了一支已经发暗的金簪。 许答应看到榕寧后,忙低了头上前一步竟是跪拜的大礼。 “嬪妾给寧妃姐姐请安了!” “这可使不得,”榕寧忙伸手扶著她,却触及到了许答应的袖口处。 没想到袖口处竟然磨破了,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不想许答应还是要跪,榕寧脸色微沉道:“你我同是皇上的嬪妃,妹妹若是执意如此,本宫哪里能承受得起?” 榕寧与这个许答应不熟,突如其来的恭敬,让她心头生出几分警惕。 许答应被榕寧身上晕染出来的威压嚇住了,倒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得訕訕笑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许答应在宫里头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即便是之前数得过来的几次侍寢还是纯妃娘娘帮她爭取到的。 后来她肚子也不爭气,怀不上,性子也懦弱,渐渐活成了宫里头的透明人。 此番求见皇帝的宠妃,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 榕寧看著她懦弱的样子,一阵阵头痛,让兰蕊搬来一张锦凳赐座。 许答应千恩万谢才搭著锦凳的边儿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榕寧今夜九死一生实在是累了,不想与她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问道:“许答应深夜到访玉华宫,不晓得所为何事?” 许答应登时涨红了脸,低声囁喏道:“嬪妾……嬪妾有个礼物想送与寧妃娘娘。” 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来一个锦囊,外面都磨出了毛边儿。 瞧著便是珍藏久了的东西,隨后打开锦囊取出来一块儿玉佩,羊脂玉雕刻而成,上面雕刻著简单的桃纹络。 这是她第一次侍寢后,皇上隨意赏赐给她的,这样成色的玉佩在榕寧这里根本不算什么,在她来看却是珍宝。 她父亲是云州城知县,当年景丰帝第一次选秀的时候,选秀的范围比较大。 否则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知县之女走进天家重地。 她虽然不出眾,但是人老实本分,长得也温婉便被留了牌子。 当初离开云州的时候,爹爹高兴坏了,哪曾想她在后宫毫无建树,甚至连出宫省亲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別,便是十年之久。 她在后宫过得很难,若不是偶然得了纯妃娘娘的眷顾,此番怕是早被人欺负死了。 可偏偏纯妃娘娘遭人陷害,她居然就那么袖手旁观,这三年她每晚都睡不踏实。 如今机会来了,她得试试。 许答应起身双手捧著玉佩送到榕寧面前,这是她能给予寧妃最好的东西了。 榕寧看著面前的玉佩,不禁哭笑不得。 萧泽宠幸嬪妃后送玉佩,这做派倒是一直持续到现在。 她身边攒下的玉佩差不多有一箩筐了,而且每个成色都好过眼前的这个。 她抬眸定定看著许答应,抬起手轻轻推开许答应手里的玉佩道:“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再这般遮遮掩掩,兰蕊,送客!” “寧妃娘娘!”许答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定定看著她。 这一次由著她去。 许答应红了眼眶,大著胆子抬眸看向榕寧道:“嬪妾想问……想问一件事。” “温嬪娘娘和李公公……”许答应尷尬地掠过,“温嬪娘娘出了事儿,宫里头已经传开了。” “人人都落井下石,数落温嬪的不是,嬪妾也想说一件事。” “嬪妾知道当年温嬪陷害纯妃娘娘是因为她的那个孩子,其实不是纯妃娘娘害死那个孩子的,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个死胎!是个死胎啊!纯妃娘娘是冤枉的!” “你……什么意思?”榕寧眉头皱了起来。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一缩,她今晚本来想在御河边的棚里將三年前的那一桩案子揭露出来。 只是瞧著萧泽眉眼间积攒的戾气和疲惫达到了极致,她决定见好就收。 她得给萧泽一个喘息的时间,若是接二连三告知萧泽不好的消息,非但救不了纯妃,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她今晚的好好想想,没想到这桩公案居然由一个宫里头名不见经传的许答应提了出来。 她忍住了心头的触动,淡淡看著她道:“三年前的悬案,你找本宫?” “纯妃娘娘当年犯了重罪,如今被打入冷宫,那是她咎由自取!” “不是的!”许答应抬高了几分音调,脸上露出罕见的决绝。 “寧妃娘娘,不是的,三年前……三年前……”她低下了头,“温嬪……不……那时她刚刚封妃,和江太医私会,嬪妾撞见了的。” “哦?”榕寧微微挑眉,顿时来了兴致。 当真是瞌睡,有人送来个枕头。 她正愁怎么在皇帝面前挑出来纯妃娘娘三年前杀害皇嗣的冤案,这不就有人送过来了。 即便是没有眼前的许答应,她也会找一个人顺著温嬪垮台的势头,站出来说这件事情。 既然有人主动说,何乐而不为? 榕寧冲兰蕊打了个手势,兰蕊笑著上前扶起了许答应,还端了一盏热茶给她。 隨即兰蕊退到了暖阁的门外,將门轻轻关上。 里面只剩下了榕寧和许答应。 许答应许是喝了一口热茶,胆子大了许多。 “嬪妾无意间撞见温氏和江太医私会,两人爆发了激烈的爭吵。” “温氏说她怀了孩子,江太医要带温氏走,后面的嬪妾也不敢听下去,就偷偷溜走了。” “当初纯妃娘娘被温氏诬陷说谋害皇嗣,嬪妾知道那不是真的,纯妃娘娘人很好的,不会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况且根本就不是皇嗣!” 榕寧看著她淡淡道:“说下去。” 许答应似乎得到了鼓励,却是泪流满面:“嬪妾对不起纯妃娘娘,嬪妾那个时候不敢说这些,当初她们……温贵妃,萧贵妃,便是皇后都要纯妃娘娘死!” “嬪妾实在是不敢替纯妃娘娘出头,嬪妾害怕……嬪妾的爹爹仅仅是个知县,若是得罪了温家和萧家,还有王家,哪里还有活路?” “呜呜呜……嬪妾……” 许答应放下茶盏,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脸都抽红了。 她大哭道:“嬪妾不是人,嬪妾罪该万死!” 榕寧眉头微皱,冷冷问道:“这些事……你为何告知本宫?” 第114章 同一个噩梦 榕寧定定看著许答应缓缓道:“你可知今晚你同本宫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你人头不保!” 许答应狠狠打了冷颤,还是抬眸看著榕寧道:“因为寧妃娘娘你是个好人!” 噗! 榕寧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忙用帕子捂著唇。 隨即抬眸看向了许答应,登时笑了出来,觉得遇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如今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背负的人命越来越多,何曾想都到了这般地步,居然还有人说她是个好人? 榕寧看著面前已经不是很年轻的许答应笑道:“瞧著也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天真,你是怎么在这宫里头活下来的。” 许答应脸色微微发红,尷尬的低下了头。 榕寧应付过形形色色的恶人,唯独许答应这种的,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上的感觉。 她重生一世,信不过所有人,便是合作的盟友也是涇渭分明。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榕寧吸了口气看著许答应道:“夜深了,许答应还是回去吧。” “寧妃娘娘!”许答应急了,站了起来,“寧妃娘娘!” 榕寧冷冷看著她道:“你深夜打扰本宫休息,便是说这些没根没据的话给本宫听,你让本宫如何做?做你手头报恩的刀吗?” 许答应忙退后一步:“娘娘,嬪妾不敢!” “呵!”榕寧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兰蕊!送客!” 外面的兰蕊忙推门走进,冲许答应福了福,要带她离开。 许答应动了动唇无奈的谈了口气,抓紧了玉佩缓缓转身跟在了兰蕊身后。 她刚到寢殿的门口,背后传来寧妃淡淡的声音。 “若是真有心帮纯妃伸冤,那鸣冤鼓,宫里头的宫女能敲,嬪妃怎么不能敲?” 许答应脚下一个踉蹌。 鸣冤鼓,面圣伸冤,鼓响,人祭。 许答应缓缓闭了闭眼,眼角落下一行泪。 三年了,她被愧疚折磨了三年,该结束了。 与其这般不死不活的苟活於世,还不如趁温嬪倒下之际,给纯妃娘娘搏一个生机,也不枉纯妃娘娘对她曾经的一份儿知遇之恩。 她踉蹌著逃出了寧妃的玉华宫,还是她太天真了,是啊,寧妃娘娘如今盛宠正隆,何必为了一个冷宫里瘸了腿的纯妃,在皇上面前討嫌? 兰蕊送走了许答应,折返回了玉华宫的寢殿。 榕寧被许答应这般一闹倒是睡不著了。 “那人回去了?” 兰蕊福了福:“回娘娘的话,回去了。” “再没有去別处?”榕寧凝神问道。 兰蕊忙道:“如今已经各宫宵禁,她之前和纯妃娘娘住在昭阳宫,后来纯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纯妃的庶妹婉嬪进宫得宠后,主动向皇上提出將许答应接到自己的涟漪宫,说是照顾姐姐身前的友人,很是在后宫拉了一波好名声。” “如今许答应住涟漪宫的偏殿。” 榕寧端著茶盅的手顿在那里,冷冷笑道:“照顾?呵!怕是磋磨吧?” “照顾能照顾到身为嬪妃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满手的冻疮,怕是再过两三年便悄无声息死在深宫中了。” “今夜许答应找我也是要搏一搏了。” 榕寧反倒是坐了起来,看向了窗欞外面朦朧的月影,低声道:“她不能死,便是怎么处理她这个忘恩负义的,也得等纯妃从冷宫里出来后再做定夺。” 第二天一早,榕寧便早早起来梳洗打扮,画了浓艷华丽的妆,隨后看向了站在面前的绿蕊。 如今李公公被送进了宗人府,榕寧替绿蕊求了个恩典,绿蕊便被拨到了玉华宫当差。 她因为名义上嫁过人,头髮梳成了妇人的圆髻,簪了一支鎏金头银簪子,整个人倒是显得乾净利落。 只是那张本来青春华年的脸,此时竟满是沧桑之色,像是活了经年之久的老嫗。 绿蕊走上前,规规矩矩冲榕寧磕了三个头。 什么也不用说了,彼此都知晓她们之前的情谊。 榕寧亲自拿了银袋子送到她的手里:“你是景和宫的老人了,在本宫身边当差,要有规矩。” “本宫吩咐下来的事情,不重复,自己仔细听著。办差没办好,自去领罚,不必狡辩。” “差事办得好,除了该得的,还有奖赏。”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最最重要的一条,本宫身为主子自会替你们谋划前程,断不会像温氏一样害人害己。” “但若是背主……” 榕寧声音沉冷了下来:“杀!” 绿蕊接过赏银,重重磕了一个头,抬眸看向了榕寧:“回主子的话,奴婢死过一次的人了,奴婢这条贱命也是主子给的,若是奴婢敢背主,不必主子动手,奴婢自会了断。” 榕寧眸色缓和了下来,笑道:“走吧,你和我一起送送故人。” 绿蕊一愣,顿时瞭然,眼底掠过一抹激动。 她忙隨著榕寧出了玉华宫,乘著步輦到了西司马门,穿出宫门便到了宗人府。 早有张瀟打通了关节,榕寧同绿蕊缓步走进了宗人府的牢房。 如果说后宫嬪妃们的噩梦是什么,那便是冷宫,慎刑司和宗人府。 刚迈步走进这里,阴森的死气扑面而来。 一般进宗人府的罪奴都是必死之人,被如何对待都没有人过问。 榕寧缓缓走到了里间的牢房,牢头恭恭敬敬的打开了牢房的门,低声笑道:“娘娘,这两位本该凌迟处死,不过今早皇上下令秘密处决,您有什么就问吧,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验明正身,准备行刑了。” 榕寧早就知道皇帝改主意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当眾行刑? 昨天已经在全城的百姓面前丟脸,若是再当眾行刑,固然解恨,可天家的顏面不要了吗? 也就是气话罢了。 榕寧塞了几张银票给牢头,低声道:“今日李公公行刑,本宫亲自动手。” “温氏……再缓两个时辰后动手。” 牢头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也不敢问,隨即应了下来。 他可不敢得罪皇帝的宠妃,多不过是个死,怎么弄死也无所谓。 榕寧让绿蕊在外面等著,绿蕊手中紧紧攥著匕首,瞧著里面绑著的李公公,早已经恨毒了的。 榕寧接过绿蕊手中的匕首,一步步走向了李公公。 李公公此时身体里致幻的毒药尽数退去,早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死死盯著榕寧,咬著牙冷笑道:“咱家竟是毁在了你这个贱婢手中?”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笑,刀尖抵在了李公公肥腻的脸上,一字一顿道:“本宫经常做同一个噩梦……” 第115章 谢娘娘成全 李公公细白的胖脸微微颤抖著,眼神里的恶毒却將心底的恐惧掩盖得严严实实。 “什么梦?成为皇后的春秋大梦?” 李公公笑了出来,笑容阴毒:“不是咱家说你,就你那下三烂的家世,想做皇后你做梦去吧!” “沈榕寧,咱家去了另一头,做了那孤魂野鬼也不去投胎,就等著看你怎么死?” 榕寧轻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李来福虚弱的威胁。 她定定看著他道:“本宫一直在做一个梦,疯了般地奔逃在毫无人烟的宫道上。” 榕寧说起上一世的场景,声音依然一点点地发紧发沉。 “本宫就那么拼命地逃,可怎么也逃不出你的魔爪。” 李公公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几分,不晓得榕寧在说什么。 可她说的场景,他似乎曾经在偶尔的梦魘中真真切切梦到过。 他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一股莫名的荒诞感袭来,让他一贯镇定从容的表情终於裂开了一条缝。 “你什么意思?”李来福恶狠狠的话此时此刻没有一点点的杀伤力。 榕寧死死盯著他,手中的刀子缓缓顺著李来福肥腻的脸一点点对准了他浑浊苍老的眼睛。 榕寧眼神冰冷了几分,盯著眼前无数次缠绕自己的噩梦。 “无数次……无数次,我被你追了上来,你將我禁錮在你罪恶里,折磨我,残害我,你就是我榕寧的噩梦!” 李公公完全懵了,他倒是有那个色心,可是她也没有给他机会啊。 本以为临时被她逃脱了,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胆大包天,竟然爬龙床? 他在后宫浸淫了如许年,最后竟是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此时榕寧冰冷的眼神竟然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惧感。 “你到底要干什么?” 榕寧轻笑了一声,突然刀尖迫近了李来福的眼睛。 “你你你……你放下!你且放下刀!我和你合作,我扶你登高位,你信咱家的能耐……” 榕寧手中的刀尖一点点逼近李来福:“不需要,你这噁心的东西从这世上消失便是给本宫最好的回报。” 榕寧咬著牙道:“杀了你,本宫就能安心入梦了。” 她的手向前狠狠一推。 啊!李来福悽惨的嚎叫声登时响彻整个大理寺的监牢。 隨即那惨嚎声戛然而止,变成了呜咽声,像是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榕寧缓缓走到了牢房外面,之前的牢头得了榕寧的银子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绿蕊身后却是站了大约十几个普通妇人,有御河边卖羊汤的娘子,有宫里头做粗使嬤嬤的妇人,有秦楼会馆低等的妓子…… 她们所有人都有一个共性,便是她们的姐妹,女儿曾经都是后宫里低等的宫女,也都死在了李来福那个阴森森的魔窟里。 她们生前受尽折磨,死后被李公公砌在冰冷的墙壁里,永世不见天日。 此时这些人手中人人拿著武器,匕首,剪刀,簪子…… 看到榕寧从里面走出来,所有人都哭红了眼。 榕寧看向了面前的人,缓缓道:“半炷香时间,诸位各凭本事给自家亲人报仇,不留活口,不要杀得太难看。” 绿蕊眼神灼灼,早已经跃跃欲试,她躬身福了福拿出来一块苫布道:“主子,奴婢省的,绝不会让主子为难,只是死在他手上的小姐妹不计其数,如今只能找够这些。” 绿蕊声音微颤,红了眼眶,突然给榕寧跪下磕头道:“谢娘娘成全!” 身后的妇人齐刷刷跪倒在地,低声齐呼:“谢娘娘成全!” 榕寧摆了摆手,缓缓朝著外面的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压抑著的大仇得报的哭泣声,李公公罪恶且绝望的闷哼声…… 她脚下的步子定了定,心头压著的一块儿石头终於落了地,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她心结已了,恩情未报,未来的路不管如何都得走下去。 身后的阴影渐渐褪去,前面变得宽敞了起来,阳光洒了下来。 榕寧渐渐从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光阴在她的脸上浮动,掠过十年的岁月春秋。 她终於从那一场噩梦中解脱了。 別回头,別回头…… 榕寧乘上了马车顺著西司马门回到了宫城重地。 前后一炷香的时间,刚刚轮到张瀟换班,他接过榕寧的腰牌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躬身道:“正如娘娘所料,许答应今早敲鸣冤鼓了,此番被人架进了养心殿。” 榕寧点了点头,隨即回到了玉华宫。 刚一进门,兰蕊便迎了出来 “主子,您可回来了,双喜公公传皇上口諭让后宫几个位列妃位的娘娘速去养心殿。” 榕寧淡淡笑了出来:“该来的,终於来了。” 萧泽的后宫人少,来往也简单。 本以为处死温清那个贱婢也就算了,这件事情揭过不提。 没想到倒下了一个温清,竟是牵扯了这么多陈年旧事? 冷宫里的那个女子,萧泽几乎都已经遗忘了。 如今另一个被他忘了的许答应,居然一大早干了一件如此惊天动地大事。 直接將三年前轰动整个宫城的纯妃谋害皇子案,重新翻了出来。 即便此时的萧泽心力交瘁,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许答应很聪明,直接敲了鸣冤鼓,若是这事儿闹不大,纯妃娘娘可能就再也不会从冷宫里出来了。 要知道当初景丰帝一气之下,將纯妃的腿都打瘸了。 此番再翻案重审,打的是萧泽的脸。 只有闹大了,整座京城人尽皆知,景丰帝才会好好覆审。 因为牵扯的人太多,索性將宫里头的嬪妃们统统宣到了养心殿。 一来是做个见证,二来便是萧泽最拿手的震慑。 接二连三后宫出了这么多的破事儿,萧泽心底的火气早已经压不住了。 况且他最忌讳的便是皇嗣传承问题,谁要敢在这个上面出什么么蛾子,萧泽绝不姑息。 榕寧在兰蕊的搀扶下进了养心殿,她在宗人府耽搁了些时候,她进殿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来齐了。 榕寧上前一步同萧泽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臣妾许是累了,起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萧泽看向她的视线多了几分温柔:“你怀了身孕,自然比旁人精贵些,无妨的。” “来人!赐座!” 榕寧也不客气,转过身坐在了萧泽的下手位,看向了刚刚从宗人府拖出来的温清。 温清抬眸死死盯著榕寧,突然高声道:“皇上!臣妾冤枉!昨天夜里是沈榕寧这个贱人做局陷害臣妾啊!” “这个贱婢居心叵测!” 第116章 查明 116 温清此时恨毒了榕寧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不禁疯了般的朝著榕寧扑了过去,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儿肉来。 “皇上!”榕寧脸色嚇得煞白,忙惊恐的起身却是藏进了萧泽的怀中。 她本来生得娇俏可人,此番更是楚楚可怜。 “发的什么疯?来人!拿下!”萧泽忙將榕寧护在怀中,不禁怒斥温清。 温清本来就是代罪之身,此番这么一闹,左右护卫直接將她按倒在地,温清顿时动弹不得。 她死死盯著藏在萧泽怀中的榕寧,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她就走错了,一直错到了现在。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她也曾经被萧泽紧紧护在怀中,她也是萧泽喜欢过的女人。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背叛皇上!都是她!” 温清抬起手指向了榕寧的鼻子哭道:“是这个贱婢设局害臣妾的!” “她给臣妾和李公公灌药,还餵我们五石散,让我们变得神志不清,甚至將我们反锁进了船舱里。” “皇上!都是她!都是她啊!” 榕寧顿时红了眼眶,纤白的手指紧紧拽著萧泽的衣襟,带著几分温儂软糯的哭腔道:“皇上,臣妾如今怀著身孕,一心只想好好护著皇嗣,將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臣妾怎么可能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臣妾躲著这些事非还来不及呢!” “况且福卿公主殿下已经替臣妾佐证了,童言无忌,温氏想赖罪也不能拿臣妾做筏子,臣妾万万不能苟同,遭受此等不明不白的冤屈。” 萧泽忙安抚道:“朕信得过你!” 萧泽一句信得过,让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几分。 温清抬眸死死盯著萧泽,眼底的绝望更深了几分。 他竟是连最后一丝的信任都没有给她留著吗? 曾经的那些山盟海誓,前月下,又到底算个什么? 一边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的许答应却冷冷笑道:“温氏,你如此胡乱攀扯妄图掩盖罪行,这都是无效的。” “你以为將寧妃娘娘拉下水,你就能逃脱过去的罪责?” “三年前你是怎么用一个死胎陷害纯妃娘娘的?你当真忘了不成?” 许答应如今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今日若是给纯妃娘娘翻不了案,她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许答应的话音刚落,四周人人变了脸色。 萧妃下意识看向了王皇后,当年的纯妃娘娘一曲霓裳曲,舞姿名动天下。 她当初最得宠的时候,便是那时的萧贵妃都要避开她的锋芒,王皇后在她面前说话也客客气气的。 如今沉案翻起,这事儿波及到了冷宫那位了。 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许答应成功的將话题从榕寧身上引到了纯妃的身上,一石激起千层浪。 萧泽將榕寧送回到了座位上,隨后坐下冷冷看向了许答应。 “你既然以命相搏,敲响了鸣冤鼓,朕便给你个机会。” 许答应忙红著眼哭诉道:“三年了,皇上,这件事情压了臣妾整整三年,臣妾一直没敢说出来。” 她看向了温清道:“就是温氏当年为了掩盖孩子死胎的罪孽,故意陷害纯妃娘娘掐死了她的孩子。” “可那个孩子根本不是皇上您的,是太医院已经失踪的江太医的孩子。” “你说什么?”萧泽一下子站了起来,死死盯著许答应道:“你最好给朕说清楚!” 萧泽眼神冰冷,气得浑身发抖。 若许答应说的是真的,那眼前这个温氏不是他的嬪妃,怕是他的瘟神。 同一个嬪妃两次给帝王戴绿帽子,还是不同样式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瘫在地上的温清,磨著后槽牙道:“说!三年前究竟怎么回事?” 温清顿时嚇得向后缩了缩,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仰起头道:“臣妾是被冤枉的,是纯妃!是那个贱人杀了臣妾的孩子!是她啊!” 榕寧反而默默坐在那里,微垂著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嘲讽。 果真是慌了,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尚未展示,不晓得你撑不撑得住? 许答应如今已经是豁出去了,抬眸看向萧泽道:“皇上,当初臣妾曾经亲自听到温氏和江太医之间的閒话,说温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江太医的,江太医还要带她走!” “可温氏为了荣华富贵,强行留了下这个孩子,甚至还杀父留子!” 四周一片譁然。 “什么?杀父去子?” “江太医不是说给后宫嬪妃们诊治的时候,用错了药,便畏罪潜逃至今未归。” 许答应冷笑道:“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江太医没有办法逃,毕竟人已经死了,怎么逃?” 陈太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你一个小小宫嬪休得胡言乱语,凡事讲究一个证据。” “许答应,你可有证据?” 许答应强行忍住身体得战慄,因为太过紧张,她眼睛都一点点泛红。 “启稟皇上,皇上不妨找太医院那边掛职的接生婆鲁氏的儿子问问清楚。” “当初纯妃娘娘那件事情后,鲁氏便服毒自尽,死相惨烈,她的儿子如今也在太医院当差,说不定手里有些存著的东西,能说明些什么。” 温清顿时慌了,为何这个贱人查得这么清楚? 她忙道:“皇上,许答应诬告臣妾!光凭藉別人得嘴巴里说三道四,其能服眾?” 许答应冷冷笑道:“这个若还是诬告,那景和宫里的那口井里到底埋著谁的尸体?” “什么尸体?”所有人都懵了, 只有榕寧不动声色,垂眸看著自己手上的那一只羊脂玉鐲子,在天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她唇角微翘,是啊,所哟人都不知道那句尸体呢! 毕竟是她和温清两个人一起丟进了那口井里。 她定定看著他道:“本宫一直在做一个梦,疯了般的奔逃在毫无人烟的宫道上。”李公公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几分,不晓得榕寧在说什么。 可她说的场景,他似乎曾经在偶尔的梦魘中真真切切梦到过。 第117章 辜负真心 不多时,双喜带著两个內侍將景和宫园枯井里的尸骨抬到了养心殿外面的广场上,双喜捧著死者的一些衣物,还有隨身带著的琐碎物件儿,呈到了萧泽的面前道:“回皇上,这些衣物已经查明,就是失踪的江太医的东西。” 两个仵作验明尸骸后走进了养心殿,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启稟皇上!死者是年约二十岁出头的男子,喉骨处发黑,毒素淤积导致,生前怕是被灌下毒药,头顶处发现了这个。” 仵作將一根早已经生锈的细钉放在了盘子里,双喜忙接过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定睛看去,不禁浑身恶寒,冷冷看向了面前跪著的温清,那么的陌生,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仵作的声音在偌大的养心殿里,显得有些乾巴巴的。 他解释道:“死者生前被人用钉子从头顶贯穿而下,此种死法不容易被发现,只是……” “只是什么?”萧泽眼神冷了下来。 仵作忙道:“只是既然用这种法子杀人,为何死者已经风化了的腹腔,还有肋骨处都有中毒的倾向,此处草民有些不解啊!” 所有人都愣了神,是啊,如果是担心怕人发现江太医的死因,完全用在头顶钉钉子的法子便是,不想居然还下毒,这人到底死的蹊蹺。 四周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温清的身上,大概谜底只有她自己知晓。 毕竟江太医的尸骸是在景和宫发现的,她需要给大家一个解释。 温清缓缓抬起头直瞪瞪看向了榕寧,榕寧冲她轻轻笑了笑,在她眼里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温清一颗心沉到了底,她没有机会了,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 这是榕寧给她唱响的最后一曲丧歌,她必死无疑。 即便那一夜,是榕寧和她一起拋尸,她此番说出来萧泽也不会信她。 榕寧是萧泽的心头好,便是手段狠辣,恶毒至极,也是清风朗月,灼灼其华。 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她缓缓站起身,却再不看任何人,朝著广场正中摆放著的尸骨一步步走去。 双喜忙要上前制止,被萧泽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去。 温清站定在江太医的尸骸前,声音一点点发紧。 “呵!你……当真也是个痴人。” “原来……你知道那晚我要杀你,你竟是提前服了毒来找我,我……” 温清眼底难得露出了几分真情,抬起手缓缓抚过面前冰冷的尸骸,宛若那个温吞內敛的少年郎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少年叫江川,鄞州的一个小郎中,跟著师傅去了一趟鄞州县丞的府邸,给县丞夫人瞧病。 师傅在里面开方子与夫人问诊,他被师傅撵出来,在就那一处墙边撞见了温大人的千金。 极明媚的一个人,像是绿墙上开的最璀璨的迎春,傲娇的仰起头,冷冷问他。 “你是谁?” “在下……江川。” 这一面耗尽了少年短暂的一生。 后来她被选秀进宫,性子孤傲,被人陷害,过得並不如意。 他拼了命的磨练医术,终於在经年之后进了太医院,见到了她。 那个时候她眉眼陌生的让人害怕,为了权势她想到了借种。 她七年了,怀不了孩子,也不知道为何,什么坐胎药都吃过了就是没有孩子。 疯狂的一夜过后,两个人之间埋下了隱患。 江川知道她动了杀心,慷慨赴死。 她却还是给他灌了蒙汗药,乘他熟睡后,用钉子结果了他。 可惜她向来没脑子,便是杀人也是一念而起,后续根本没有考虑到,还是榕寧帮她善后。 “对不起……”温清跪在了江川的尸骸面前痛哭失声,一遍遍念著,“对不起……对不起……”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自己的妃子当著他的面儿,抱著另外一具男人的尸骸一遍遍哭泣著,他大齐帝君的脸往哪里放? “来人!乱棍打死!” 温清回过神,转过身冷冷看著萧泽和榕寧,突然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萧泽你当真可笑!终其一生……你都得不到你爱的人,你所爱之人早已经被你亲手害死了!你一遍遍装什么情深似海?噁心!噁心!!” “打!”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神阴戾。 几个太监冲了过去,举起棍子狠狠砸在了温清的身上。 温清呕出一口血,依然止不住的谩骂。 她死死盯著榕寧:“沈榕寧,你以为杀了本宫你就能好过吗?未来的路长著呢,本宫在九泉之下等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踉蹌著摔倒在地,死死瞪著榕寧:“本宫真后悔啊!本宫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在你势弱之时时,就该杀了你。” 榕寧淡淡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眸色沉静。 她低头轻轻转动著手腕间的白玉鐲子,是温清曾经送给她的唯一礼物。 她细细摩挲著鐲子低声呢喃道:“你最后悔的事,不该是当初没杀我,而是没有把我放出宫。” “我要的不多,我只想出宫和家人团圆罢了。” “温清,你太贪心了,践踏了所有人对你的一片真心,如今下场,你……咎由自取!” 棍棒击中皮肉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双喜看得有些瘮得慌。 那人几乎都被打成一团烂泥,骨头都捣碎了,皇上依然没有喊停。 一边围观的宫嬪一个个捂著唇噁心的呕了出来,瑟瑟发抖,也得忍著观摩眼前的酷刑。 温清的血肉铺开在青石地面上,鲜血合著肉泥蔓延,將眼前江川的尸骸覆盖。 “够了!”陈太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看向了木雕一样坐在那里的萧泽。 萧泽脸色阴森恐怖,风流温和的帝王形象荡然无存。 他死死盯著那一滩血肉,不知道是恨极了温清,还是恨极了自己。 耳边迴响著温清歹毒刺心的话语。 “你害死了白卿卿!” “终其一生,你都得不到你爱的人。” 萧泽修长的手指死死抓著椅子的扶手,手指关节因为攥得太用力,一阵阵发白。 “来人!”萧泽好半天才回过魂,“將这两个畜牲的尸骨拉出去餵野狗。” 双喜战战兢兢跪下磕头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双喜带人收拾了地上惨不忍睹的残骸,送出了宫,又命人清洗血污的地面。 不远处一阵脚步声袭来,內侍带著接生婆鲁氏的儿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鲁氏的儿子今日不在宫里头当值,去给外面的人看诊去了,如今得知皇上召见,重审三年前的冤案,他惊得额头都浸满了冷汗。 榕寧看著眼前走来的少年,眸色一闪,该是清算纯妃娘娘一案的时候了。 现下,时机刚刚好。 第118章 沉冤得雪 鲁氏的儿子周玉,是鲁氏的独子。 鲁氏的丈夫也是一方小有名气的名医,只是医者不能自医,早早病死了。 鲁氏当初是女医,因著丈夫的名声,自己也渐渐声名鹊起。 后来进宫伺候贵人,故而那时的温清生產时,经验丰富的鲁氏便是首选。 鲁氏生前就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学医。 周玉是鲁氏心尖子上的,放在掌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同眼珠子似的。 为了给儿子消灾消难,故意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名字里带了玉,欺瞒那些討债来的各路邪神。 鲁氏对这个儿子,唯此一条,就是不准行医。 迫於母亲的威压,本来喜欢钻研医术的周玉也收了心,端端正正坐在书案边读书,希望能考取功名。 三年前鲁氏被急召进宫,说是宫里娘娘要生了。 那时周玉外出求学,鲁氏还想的这一次进宫定能得到不少的赏金,到时候家里日子也好过一些。 不想就在那晚,鲁氏服毒自杀,尸体运回来早已经不成个样子。 周玉赶回来,不管怎么查都是徒劳。仵作也验过尸,说是服毒自尽,也没有与人打斗纠缠的痕跡。 母亲死前早就留了一封信给他,那信似乎是生前就写好的。 还是他收拾母亲的遗物才发现,信写的比较隱晦,告诉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一天她突然暴毙,要儿子在院子的桃树下將她留下的东西刨出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周玉那天晚上刨出来一小包金叶子,金叶子是皇宫里娘娘们打赏下人用的。 只是遗书里强调一句话,让他拿著金叶子即刻离开京城,挑个偏僻的乡下做个閒云野鹤的富家翁,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来。 具体也没说什么原因,字里行间反覆强调避开京城。 周玉年轻气盛怎么可能听母亲的,不仅中断了科举,还重新拿起了父母留下的医书。 他其实一直在瞒著母亲,他喜欢医术,一直偷偷研究父母亲笔抒写的医书。 如今母亲枉死,他身为儿子绝不能袖手旁观。 既然母亲一再强调不能去宫城,他偏要进宫查明真相。 也就在半年前周玉因为医术高超,被选入了太医院,做了一名最年轻的太医。 此番周玉缓步走了进来,一直盼著找个机会给娘亲申冤,如今终於等到了。 这半年他不是没有收穫,查到了一些线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温清的景和宫。 老天爷开眼,温清终於死在了乱棍之下。 当年温清生下死胎的事儿只有鲁氏知道,不曾想温清会杀人灭口。 周玉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抬眸將鲁氏的遗嘱举过头顶带著哭腔道:“草民回皇上的话,三年前温氏生產的时候便是一个死胎!” 萧泽脸色阴沉万分,冷冷道:“继续说!” 周玉磕头道:“皇上,当初草民的家母给温氏接生的时候发现小皇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周玉的话音刚落,四周所有人都惊了一跳,纷纷看向了这位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 周玉已经豁了出去,抬眸看向萧泽道:“家母那时便发现这个孩子不对劲,早就胎死腹中。” “而且这个孩子在娘肚子里怀著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即便是生下来也是先天不足,长不成个人样子。” 榕寧眉头微微一顿,胎中被下毒? 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眼神凌厉万分。 难不成给她下毒之人,和给温清下毒之人,是同一个吗? 毕竟她上一次在太后的坤寧宫里被萧璟悦找的萨满巫师下毒,也是这等症状。 榕寧缓缓抬眸看向了萧妃,越看越是心惊。 看来这后宫不仅仅是王皇后,这么多人都不喜欢孩子呢。 周玉匍匐在地上,声音哽咽:“我娘当时便嚇懵了,毕竟这大齐皇宫皇嗣艰难,好不容易有一个小皇子降生,还是个死胎。她担心会被皇上您迁怒责罚,早已经害怕的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温氏突然提出要和家母做一笔交易,便是家母帮她隱瞒孩子是死胎的消息,她便给家母一大笔银子封口,让家母將这件事情永远沤烂在肚子里。 “家母犹豫间,温氏威胁家母若是她不答应,就说家母行医不利,不小心弄死了皇子,草民这根独苗儿子也会被梟首示眾。” 周玉越说越是悲愤,泪留满面:“彼时家母实在是害怕,就应了,哪曾想会被灭口再也回不了家。” 周玉从怀中摸出来一条沾染了血跡的素缎,高高举过头顶哭道:“皇上,这是草民从家母在太医院值房里发现的。” “家母亲笔血书,可惜这封信再也送不出去了,母亲用自己的血写在缎子上的,只为有朝一日,旧案翻起,也好有个应对,还她清白,让她沉冤得雪。” 萧泽死死盯著血书,恨不得再將温清鞭尸三百下,才能解心头之恨。 跪在地上的许答应方才被温清的惨死模样嚇住了,此番才缓缓回过神,冲萧泽重重磕头道:“皇上,三年前纯妃娘娘平白遭受冤屈,即便如此娘娘在冷宫里依然自责难受,度日如年,担心气著了皇上,每日里抄写经书为皇上祈福。” 许答应低声抽噎著:“皇上,臣妾今日敲鸣冤鼓,自知不能久活。“ “臣妾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纯妃娘娘在冷宫里,无人敢去探望,臣妾早些年得纯妃娘娘看顾,便大著胆子去看过几次,娘娘便是落得如此境地,见到奴婢的第一句话却是问皇上安康否……” 许答应说不下去了,抽噎著喘不过气来。 萧泽沉沉嘆了口气,表情动容道:“来人!去请纯妃回昭阳殿。” 榕寧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三年的冷宫磋磨,母亲也跟著遭人陷害死去,家破人亡,名誉扫地,腿都被硬生生打断。 岂能是一句轻飘飘的接回来就完事,他身为犯了错的帝王应该亲自去冷宫接人才对,隨便派个奴婢去算怎么回事? 可榕寧明白,萧泽是不会去的,去了便是承认自己做错了,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王皇后和萧妃当年在冤枉纯妃时,可没少推波助澜,此番也不会去接人。 榕寧想到此缓缓站起身,看向了萧泽,躬身福了福道:“回皇上,臣妾去冷宫走一遭吧。” 陈太后顿时脸色一变,死死盯著榕寧。 第119章 寧妃的面子 那一瞬间,陈太后终於瞭然。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一个宫女出身的嬪妃,不足为惧。 没想到沈榕寧竟是这般厉害的一个女子,短短半年间便搅合得大齐后宫风云突变。 甚至以雷霆手段朝夕间便废了她在养心殿培养了十年的棋子李公公,还让得罪她的温氏惨死。 厉害!当真是厉害! 若是背后没有人支撑她,她怎么可能走到现在? 陈太后一直都在查沈榕寧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曾想竟是冷宫里的纯妃郑如儿。 沈榕寧爬龙床,与冷宫里的纯妃结盟,借力打力,提前给温清下假孕的药,谋划布局那么久才在百节上收网,她步步为营半年时间便走到现在寧妃的位置。 陈太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之前跟在温氏的身后屈才了。 陈太后淡淡道:“寧妃娘娘怀了身孕,身份尊贵,若是肯屈尊降贵去冷宫里接纯妃出来,也算是抬举了。” 萧泽脸上掠过一抹尷尬,想到了那个明艷无比,性格直爽的姑娘。 也不知道后来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她总是不经意间触及他的逆鳞,甚至都敢和他顶嘴,一点也不温柔。 渐渐温氏走进了他的眼里,不光和纯妃一样爽快可爱,但是从来不逆著他,要柔顺一些。 萧泽对纯妃越来越不满还是因为纯妃经常给温清使绊子,甚至发展为脾气暴躁掐死了温清的孩子。 如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闹到了现在,萧泽心头隱隱有些后悔。 依著温清阴险毒辣的性格,怕是以往都是他误会纯妃了。 想到此萧泽脸上掠过一丝尷尬,还有几分因为太过难堪生出的怒意。 他此时只想將这一切都了结了,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道:“寧妃去一趟冷宫。” 榕寧忙躬身行礼道:“是!” “皇上,”榕寧抬眸小心翼翼看向了萧泽,抬起手抚上小腹处道:“皇上,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 萧泽瞧著她温柔端丽的眉眼,不禁心软了几分笑道:“寧儿想要什么?” 榕寧却是规规矩矩冲萧泽跪了下来磕头道:“臣妾想替许答应和周太医求个情。” 萧泽登时愣在了那里。 其他人也看不明白了,榕寧莫非是同情心泛滥了不成。 这两个人和她有什么关係? 何至於在皇帝气头上,还要保全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 萧泽也颇有些意外,许答应敲响鸣冤鼓后的结局便是以死献祭,这是先帝留下的规矩。 不然整个大齐天下无论谁有冤屈,都来告御状,那皇帝还做不做別的事情了? 至於周玉,固然他良知未泯,將过去的真相揭露出来,可到底他母亲曹氏隱瞒真相,算是间接害了纯妃。 在皇家血脉上做文章,本该诛他九族的。 不想此时榕寧居然提出来保下这两个人的性命。 萧妃冷哼了一声:“你为祖宗规矩是为你改的吗?” 榕寧丝毫不理会萧妃的尖酸刻薄,抬眸定定看向萧泽道:“皇上年轻有为,锐力改革,天下人人嚮往之,宛若眾星捧月。” “况且谁说祖宗之法不能改?”榕寧笑看著萧泽,“皇上文韜武略於先帝爷来说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唯有变革,才能彰显我主圣明,不仅仅是守成之君,更是千古一帝。” 榕寧冷冷扫了一眼萧妃:”怎么?你们萧家人不认同本宫的说法吗?” “你!”萧妃忙衝著萧泽跪了下来,“皇上,寧妃血口喷人,萧家上下不敢有丝毫轻蔑皇上的意思。” 方才寧妃一席话让萧泽听得心怒放,榕寧说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这个女子貌似有什么魔力,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人解开心结。 別的人不理解,只有榕寧能猜中萧泽的心思。 萧泽可不想做个什么守成的皇帝,他这么年轻想要建功立业,想要走更远的路。 况且他被萧家,王家,郑家几个家族处处掣肘,根本施展不开他的才华。 他心里渴望变革,就像鱼儿渴望水一一样。 榕寧的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思,萧妃自然是不懂得。 萧泽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怒和僵冷,就是萧家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他一个皇帝像是做傀儡一样不舒服。 萧泽心底生出几分逆反的心思,冰冷的视线扫了一眼萧妃,转而看向了榕寧。 他上前一步將榕寧亲自扶了起来,关切的看著她道:“你怀了身孕,不论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积德,还是其他场合,一定要注意身体。” 萧泽还是喜欢榕寧这个睿智沉稳的劲儿,很多事儿他还没有想明白,榕寧便已经帮他想好了。 榕寧躬身福了福,抬眸哀求道:“皇上,寧儿恳请皇上能看在咱们皇嗣的面子上,饶过他们二人吧。” 一提及皇嗣,萧泽自然鬆口,看向榕寧道:“罢了,看在爱妃的面子上,便是改一改敲鸣冤鼓的规矩吧。” “今日暂且饶许答应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平白惹出来这么多事端,禁足半年,罚俸一年。” 许答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更不敢相信榕寧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之重,忙磕头谢恩:“臣妾多谢皇上!臣妾……” 许答应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给萧泽磕头。 萧泽实在是不想看许答应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冲她摆了摆手。 他隨后看向周玉冷冷道:“你虽然今日有揭发之功,可鲁氏毕竟犯下滔天大罪,竟然在朕的皇嗣上做手脚,罪不容恕。” “不过朕看在寧妃娘娘的面子上,暂且饶你一命,一会儿便送去敬事房吧。” 萧泽话音刚落,周玉顿时脸色发白,整个人愣怔在了那里,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沉了下来,一片死寂。 周玉的唇哆嗦的厉害,缓缓衝萧泽磕了一个头,深吸了口气,沙哑著声音道:“草民谢主隆恩。” 他万念俱灰,虽然这一次准备豁出命去替娘亲伸冤,还娘亲一个公道,不想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榕寧再没有多话,萧泽的话就是圣旨,能活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她看向周玉,这个人她要拉拢到自己的身边。 榕寧行礼后转身走出了养心殿,坐上了步輦,这一次去冷宫,可是光明正大的去。 纯妃娘娘,本宫来接你了。 第120章 再来一笔交易 冷宫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当看守冷宫的苍老护卫迈著小碎步,躬著身子请纯妃出来的时候。 纯妃只觉得一阵恍惚,她抬眸看向头顶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疼。 这里的护卫早就被榕寧买通,此番带著几分討好笑道:“娘娘还请移步,皇上下旨让您回昭阳宫呢,这不,寧妃娘娘亲自来接您了!” 纯妃这才回过神,麻木地开始收拾东西,却发现手头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她缓缓闭了闭眼,也当真是自己犯贱。 三年前被萧泽下令打断了腿,丟进了冷宫里的时候,她简直是度日如年。 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像是经歷了百年困苦那般的煎熬。 三年时间磨平了她所有的稜角,她此时要从这里离开了,心底竟是有几分不可思议的不舍。 “娘娘!”护卫不禁低声提醒,“寧妃娘娘还在外面等著您呢。” 纯妃嘆了口气,她还在这里收拾什么呢? 等她恢復了昭阳宫的主位娘娘,她还在乎冷宫里的这些缺口破败的物件儿吗? 之前她是娘亲宠大,不諳世事的皇商千金。 她身上穿的衣物都是上好的蜀绣,一件蜀绣顶寻常百姓家半年的收入,与她来说却是两天都要换掉的寻常的物件。 她虽然是皇商出身,家里却富可敌国,即便是进了皇宫也是养得娇娇弱弱。 萧泽那个时候爱极了的,她的身姿柔软,长袖舞动,更是勾人摄魄。 她的娘亲早就觉察到了自己父亲的薄情寡义,便是偷偷给她准备了一股势力和不完的金银。 她的娘穷其一生都在为她谋划,当初她看向了萧泽的风流倜儻,不顾母亲得提醒便要进宫。 她是被皇上所谓的痴情骗了,加上郑家为了在萧泽面前示好,便是將她送进了宫。 原来恩宠如此的短暂,就像是天上一闪而落的烟。 三年了,她看清楚太多的东西。 与帝王谈论爱情,无异於自寻死路。 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的身子垮了,腿也瘸了,娘亲因为她惨死,她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 幸亏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闯了进来,却给了她这么的惊喜。 榕寧耐心的在外面候著,毕竟纯妃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哪里是能说走就走的。 果然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便看到纯妃穿著一件几乎退了色的淡紫色裙衫,缓缓走出了冷宫的正门。 她微微扬起的下巴,给人感觉依然高傲冰冷,身上的衣服还是她被打入冷宫的时候穿的。 那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突然,以至於她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就丟进了冷宫。 此后许答应曾经托人送了衣物进来,从那以后再没有人看过她一眼。 榕寧看著站定在她面前的纯妃娘娘,笑道:“皇商下令请娘娘搬回昭阳宫,恭喜娘娘。” 郑如儿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女子,以前没发现温清身边的这位大宫女容色竟是如此的出眾。 “怎么换了一张脸?” 榕寧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纯妃娘娘刚走出冷宫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问起了她的脸。 榕寧笑了笑:“谢纯妃娘娘掛念,之前藏拙掩饰了一二。” 纯妃缓缓道:“温清呢?” 榕寧笑道:“乱棍打死!娘娘你自由了。” “乱棍打死……”纯妃愣怔了一下,隨即低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是开怀,眼角却渗出了眼泪。 当初温清还是她说服皇上从冷宫里捞出来的,当然她身边的大宫女也帮她没少运筹。 她们那个时候年龄相当,皇后,梅妃和萧妃都是皇上从潜邸带出来的老人。 她和温清是景丰帝第一次选秀入选进来的秀女,年岁相当,爱好相当。 而且她们两个的家世都被人暗地里嘲笑过。 她虽然皇商的女儿,可到底沾了一个商字儿,在宫里头的风头便是落了一大截儿。 温清也是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两个人自然很是投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当作好姐妹看待的女人,居然在她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踩著她的脑袋上位。 此时听到了温清的死讯,郑如儿居然没有太多的喜悦,沉甸甸的恨意也仅仅是消散了一点点。 “呵!死得好!” 爱恨情仇那么多年,在舌尖滚过了岁月,只剩下了死的好三个字。 榕寧测过身亲自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纯妃娘娘请!” 纯妃点了点头,扶著榕寧的手上了马车。 一边的兰蕊眉头微微一蹙,这个纯妃也太傲了些。 姑且不说是自家主子帮她筹谋,才让她有脱离冷宫苦海的机会。 况且自家主子如今刚刚封妃,还怀著身孕,怎么倒像是服侍她的奴婢一般。 兰蕊忙上前一步扶助了榕寧低声道:“主子也仔细些自己的身子,別累著了。” 榕寧晓的这个丫头是心疼,低声笑道:“本宫无妨。” 兰蕊禁不住还是问道:“主子也是寧妃,位居妃为,正当宠爱,何必这般矮她一截儿?” 榕寧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好道:“诺大的宫城,只有她相信我,將她所有的势力全部毫无保留的给了我。” 榕寧看向纯妃乘坐的马车笑道:“她是个很不错的人,诺大的宫城如她这般纯真的女子不多见了。” 兰蕊愣在了那里,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不想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纯妃冲榕寧打了个手势,邀请她同乘。 榕寧转身扶著兰蕊的手臂钻进了马车里,宫里头用来载人的马车並不宽敞。 两个人並排坐著倒是有些挤得慌。 榕寧原本准备等郑如儿回昭阳宫后,再进行交割,不过现在也好,免得引起太多的误会。 虽然纯妃娘娘的人真的是好用,尤其是张瀟,不仅仅是一把快刀,简直就是一把神刀。 而且情报网也是一顶一的,如果没有这些,榕寧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撑不住,更別说利用百节逆风翻盘,彻底除掉了自己的仇敌。 “纯妃娘娘,这是你给我的信物,如今物归原主。” 榕寧將手中的那一枚古旧的银耳环送到了纯妃娘娘的面前:“这是你娘亲的东西,我一直保存得很好。” 纯妃娘娘接过了榕寧递过来的耳环,凝神道:“他们欠我的,我一定要討回来。” 纯妃突然抬眸看向了榕寧:“寧妃,有没有兴趣再来一笔交易?” 第121章 义母 榕寧倒是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郑如儿居然还要和她做一笔交易。 “纯妃娘娘想说什么?” 纯妃垂眸看向了榕寧的小腹,眼神温柔了几分。 “我背负著血海深仇,此次回去必要將郑家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榕寧眉头一挑,是郑如儿的做派。 郑如儿继续道:“此间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这下子轮到榕寧不知所措了,她隨即轻笑了一声。 “纯妃娘娘当真是看得起我!” 纯妃淡淡笑道:“你当年跟在温清的身边,我就觉得你是个厉害角色,果然我没有看错。” “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做到此种地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纯妃娘娘这么夸讚我,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榕寧脸上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 眼前的女人是敌是友,她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她曾经被伤得厉害,再世为人,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好,也不会隨意揣测一个人的恶。 纯妃瞧著榕寧谨慎的模样,不禁淡淡笑了出来。 “你若是帮我达成心愿,我便认你腹中孩儿做本宫的义子,如何?” 榕寧抬眸定定看向了纯妃,纯妃的这个话颇有些分量。 纯妃別过脸看向了车窗的外面,灰濛濛的天际被一堵高墙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自由,牢笼,也就在一墙之隔。 偏偏她们被困在里面,终其一生都走不出去。 纯妃缓缓道:“我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可惜没有机会了,这三年在冷宫里被磋磨,身子也垮掉了。” “你固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但是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聪明?” “沈榕寧,”纯妃別过脸看向榕寧,“你最缺钱。” “你以为启祥宫里的那位正主子,这么多年盛宠不衰靠的是她自己吗?呵!若不是萧家的战功支撑著,她早就被萧泽厌弃了。” “王皇后病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不去死?还不是因为捨不得皇后娘娘的荣宠富贵?” “呵呵,萧泽当真因为她是邵阳郡主的表妹喜欢她?做梦吧,她哪一点儿有邵阳郡主一丝一毫的影子?” “若是论相似,”纯妃上下打量了榕寧一二笑道:“你倒是有九分像呢!” 榕寧低著头苦笑了一声,那也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武器。 纯妃冷冷笑道:“你除了帝王的恩宠再没有仰仗。” “怀了孩子又能怎样?能顺顺噹噹生下来吗?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做支撑,生下来也未必能长大!”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纯妃娘娘当真是……说话直爽。” 纯妃冷笑了一声:“话虽不好听,你也得听著。” “你之前布局是仰仗了我娘亲留下来的人,现在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弟弟吗?一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能给你撑得起多大的门面?即便是你以后发达了,有自己可用的人了,那么现在呢?” 榕寧脸色暗淡了几分,纯妃虽然说话难听,可句句切中要害。 她手中的那些势力,张瀟等人那些趁手的刀,都是纯妃的,不是她自己的。 纯妃缓缓抬起手抚向了榕寧的腹部,笑了出来:“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將孩子好好生下来,本宫呢……” 纯妃咬著牙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本宫一天也忍不了。” “榕寧,你帮我,我扶持你的孩子,怎样?”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纯妃娘娘说的真真假假,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她深吸了口气,扬起了雪白的手腕,手腕上的红玉鐲子同窗外渐渐西斜的赤色夕阳一样耀眼。 “这鐲子,皇后娘娘倒是也捨得赏你一个,”纯妃笑了笑。 榕寧定定看著她道:“皇后在鐲子里做了手脚,鏤刻纹下面藏著麝香,戴久了女子会终身不孕,你若是早早调理一定会怀上自己的孩子,何苦上杆子给別人的孩子当乾娘?” 纯妃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出来,笑容悽愴得厉害,眼底都笑出了眼泪。 “我就说嘛,我曾经最得宠的时候,皇上几乎天天宿在我的昭阳宫里。即便是那样,我都怀不上,原来如此,呵!当真是报应!报应啊!” 她笑出了泪:“好一个端庄贤惠的皇后娘娘,这是替萧泽绝后了啊!哈哈哈……” 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看向榕寧的眼神里既有快意,又酸涩的厉害。 她深吸了口气,点著自己的腿:“我如今是个残废,你觉得皇上还愿意看顾我几分?沈榕寧,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 纯妃冷哼了一声,眼神恢復了倨傲,缓缓道:“与其看著別个贱人的孩子登高位,我情愿是你的,最起码你不让我那么討厌。” 榕寧不禁苦笑:“多谢纯妃娘娘高看我一眼。” 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幽深的宫道,朝著养心殿行去。 纯妃一会儿得见皇上一面,亲自谢恩。 她靠在马车的车壁上:“沈榕寧,正式结盟吧,以后你的孩子若是坐到那个位置上,放我出宫,给我体面,好不好?” 榕寧一颗心狠狠触动,深吸了一口气:“郑家的事情,若是需要我,我会出手。” 纯妃靠在了车壁上,轻轻闭著眼,笑了出来。 榕寧看向另一侧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沿途的宫灯渐次亮了起来,她抬起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可是皇长子啊!” 许久榕寧低声道:“我不想拿自己的孩子做交易,他若是那块儿料,便能匡扶天下,若是个不成材的,还不如做个閒散王爷。” 纯妃睁开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榕寧:“你当真……” 她刚要说什么,马车停在了养心殿外面的广场上。 双喜早已经侯在那里,高声道:“奴才恭迎寧妃娘娘,恭迎纯妃娘娘!” 方才的话题属实有些想得长远,纯妃没有继续下去,將榕寧还给她的耳环重新戴在了耳朵上。 她理了理褶皱起了毛边儿的裙摆,缓缓下了马车。 双喜躬身抬起手臂,纯妃扶著他的手臂朝著养心殿走去。 兰蕊扶著榕寧下了马车,低声道:“主子,要进去吗?” 榕寧看著那一抹挺拔消瘦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迈上了养心殿的台阶。 即便是被风雪压垮了整整三年,待到风雪散去,脊背依然挺直。 那一瞬,榕寧突然眼底满是欣赏。 她低声呢喃:“当初怎么就没有跟著她呢?” “主子,您说什么?”兰蕊愣怔。 榕寧笑道:“没什么。” 纯妃此番终於站定在了养心殿门口,她恨了三年的男人就在里面。 纯妃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下意识拔下了髮髻上的簪子,迈步走了进去。 第122章 割袍断义 郑如儿缓缓走进了养心殿,扑面而来的是曾经熟悉的龙涎香,挑了一点冷香的香味在里面,和他那个人一样的寒凉。 她看向了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摺的景丰帝,竟是有几分恍惚。 一如回到了三年前,她最仰慕他的时候。 深夜里端著自己亲手做的茶汤,小心翼翼送进了养心殿的南书房里。 彼时她是被萧泽宠坏了的女子,只想再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郑如儿一瘸一拐朝著萧泽走了过去,两条腿不一致,迈出去的步子荒诞又悽惶。 萧泽抬眸看向缓缓走来的郑如儿,她身上穿著一件早已经过时了的淡紫色衣裙,就那么走进了自己的视野。 看到那一抹紫色,萧泽眼底的愧疚加深了几分。 郑如儿很適合浓艷的装饰,就像一只七彩的蝴蝶飞进了大齐帝王的梦里。 萧泽站起身,刚要迎接曾经宠爱过的嬪妃,不想看到郑如儿有些可笑的脚步,本来想伸出去的手,藏在了身后,手指一点点攥成了拳。 他看到郑如儿瘸了的腿,內心的尷尬更大过了愧疚。 只要郑如儿一天在他面前晃荡,三年前他犯下的错事,就会一遍遍展示在其他人的面前。 那不是帝王对嬪妃的愧疚,那是帝王尽失的脸面。 萧泽声音多了几分淡漠,看著郑如儿道:“你既从冷宫里出来,便好好呆在昭阳宫里修身养性。” 郑如儿微垂的眉眼染了一抹嘲讽,隨即表情恢復了正常,只是那声音可不仅仅像萧泽那么淡漠,甚至都有些全然不在乎的冷漠。 郑如儿瘸著腿吃力的给萧泽跪了下来磕头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所谓的让她好好呆在昭阳宫修养,那是不想让她到处晃悠。 毕竟每次看到她,所有人都会想起来萧泽刚愎自用的恶。 萧泽说罢,貌似也没有別的话要同郑如儿说,只是冲她挤出来一丝薄凉的笑道:“这些年,你在冷宫受苦了,朕都知道,朕已经命內务府將昭阳宫里缺的东西补齐,你以后也好自为之。” 郑如儿趴在地上,规规矩矩同萧泽磕头道:“臣妾谢主隆恩。” 萧泽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郑如儿缓缓站起身,她的左腿疼的厉害,便是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失去了知觉,密密麻麻酸疼的感觉像是无数的蚂蚁啃食她的血肉。 三年前,萧泽误以为她杀了皇嗣,一怒之下狠狠一脚踹折了她的左腿。 隨后她就被內侍拉进了冷宫里,从被温清诬告到打入冷宫,前后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却毁了她的一生。 那个时候,她是残害皇嗣,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毒妇。 她这样的人进了冷宫,便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躲得她远远的。 她的腿根本就没有人救治,只有忠僕向嬤嬤弄来了草药帮她涂在伤口处,勉强捡回来一条命,可这条腿算是彻底废了。 后来忠僕帮她继续在太液池边找能疗伤的草药时,却被萧贵妃撞见。 萧贵妃是一把落井下石的好手,硬说她身边的老嬤嬤偷东西,当场杖毙。 可怜一直跟著郑如儿,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宠的向嬤嬤就那么被活活打死,尸体都被丟到乱葬岗遭野狗分食。 不久又传来她母亲身死的噩耗,她的父亲马上抬了杜姨娘为正妻,庶妹被送进宫顶替了她的位置,庶弟郑拓还借著她母亲留下来的势,进入了军中做了副將。 比起疼痛难忍的腿,郑如儿的一颗心更痛。 这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狗男人所赐,若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她的罪,原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好恨!真的好恨! 郑如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忍了下来。 她好不容易站起身,冲萧泽缓缓走了过去,突然抬起手,手中的簪子朝著萧泽刺了过去。 “大胆!”萧泽脸色剧变,一巴掌狠狠拍在了郑如儿的胸口。 萧泽是练过武的,武功还不低,一巴掌直接將郑如儿打了个踉蹌。 郑如儿连连后退,单薄的身体撞在了身后的紫檀木屏风上。 她佝僂著身子,呕出了一口血,一点点抬起手。 手中居然是刚刚被她划割下来的一片明黄色碎布。 她哪里能近得了他的身? 郑如儿大口大口喘著气,唇角染著血跡,眼底的笑容却明媚的令萧泽有些惧怕。 郑如儿笑著笑著,流出泪来。 她看著萧泽道:“皇上,你还记得吗?” “你说臣妾舞跳得好,就在太液池上建了一座红袖轩,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进入的地方。” “臣妾那个时候和皇上玩儿累了,困了,就睡著了。” “皇上要上早朝,不忍心弄醒臣妾,便是命李公公寻来一把剪子,將臣妾枕著皇上的衣袖剪了下来。” 萧泽听她回忆起过往,顿时脸上的表情越发尷尬,忙伸手去扶郑如儿。 郑如儿偏开身躲开,哭道:“臣妾自知残疾,不能侍寢,即便是被皇上从冷宫里放出来,臣妾日后也会夜夜孤枕难眠。” “臣妾不求皇上恩宠,只求皇上的一片布料陪在臣妾身边,聊以慰籍。” 萧泽登时愣了一下,原来她不是要杀他,只是为了拿他身上的一块儿布料,不想竟是又误会了她,將她伤得那么重。 萧泽深吸了口气:“来人!传太医去昭阳宫!” 他又看向郑如儿:“你……你且回去,朕有时间会去看你。” 郑如儿闭了闭眼,躬身福了福后,转身一瘸一拐退出了养心殿。 夜色已经很深了,郑如儿手中死死攥著布料,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冷。 她咬牙低声呢喃道:“一个一个的来!先从谁开始呢?” 榕寧接回了郑如儿,將郑如儿送进了养心殿后,便回到了自己的玉华宫。 温清,李公公一死,困扰她那么久的噩梦终於消停了,再没有入梦来。 她一夜好眠,这一晚上睡得是真踏实。 第二天一早,榕寧起来梳洗打扮,不想翠喜疾步走了进来。 “主子!昨天晚上养心殿出事儿了。” 榕寧忙道:“出了什么事?” 翠喜现在和双喜走得越来越近,毕竟对双喜有救命之恩,打探消息也方便。 翠喜忙压低了声音道:“昨晚,纯妃娘娘用簪子差点儿伤了皇上。” 榕寧登时懵了,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兰蕊此番却走了进来:“主子,纯妃娘娘请您去昭阳宫一趟。” 第123章 你欠我的 榕寧真没想到纯妃胆子这般的大,竟是直接对皇上动手了。 好不容易才將她从冷宫里捞出来,可谓是费劲了心机,哪成想一朝被这个女子废了她全部的努力。 榕寧当下便穿好外衫,乘著步輦来到了昭阳宫。 昭阳宫距离玉华宫有些距离,不过风景大概是后宫里最美的地方。 四周都种植著的树,在郑如儿盛宠之时,萧泽收集了全天下的奇异草尽数种在了昭阳宫四周。 別的宫殿顶多就一个园,便是王皇后的凤仪宫园稍微大一些,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唯独昭阳宫两个园,还有一个棚,里面铺满了地龙,点了柴火烧著,冬季也能栽种夏季才能盛开的卉。 如今榕寧站在昭阳宫外,看向了西面残破的园,万木枯萎,杂草丛生,便是那引以为傲的棚也破了顶,碎成了一地残骸。 是啊,纯妃进了冷宫,郑家早已经將她视为弃子,母亲惨死,那些忠诚於她的人都以为郑如儿真的是杀害皇嗣,牵连生母甚至逼死生母的恶人,谁还愿意搭理她? 要知道这些园是需要大批的银子填进去的,皇上的赏赐能有多少钱?郑家才是最大的金库。 一个长著容长脸的中年嬤嬤笑著迎了出来,冲榕寧躬身福了福道:“奴婢给寧妃娘娘请安,主子在內堂等著您呢。” 榕寧点了点头,这个中年嬤嬤她认得的,以前就在昭阳宫服侍。 后来昭阳宫里服侍纯妃的心腹奴婢一个个被杀的杀,病死的病死,还有被寻了由头送到辛者库或者浣衣局等苦地方当差的,比比皆是。 如今纯妃身边只剩下了这一个得力人儿,正是昭阳宫的玉嬤嬤。 榕寧看向了玉嬤嬤额头的罪奴烙印,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人委实不当人的,欺人太甚了。 这是將纯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全部毁了,这个玉嬤嬤不晓得吃了多少的苦,才在那个鬼都呆不住的地方活了下来。 玉嬤嬤感受到了榕寧的视线,还以为自己额头的烫疤碍眼,忙低下头侧身避开笑道:“娘娘请。” 榕寧迈步走进了昭阳宫,寢殿內外服侍的人几乎没有,诺大的宫殿空旷的厉害。 走在里面都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榕寧绕过了屏风走进了內堂。 纯妃靠著椅背发呆,在她的另一侧放著几个刚刚搬进来的箱子,箱子外面有新鲜的泥巴,像是刚从后面的园子里挖出来的。 榕寧不晓得纯妃喊她到底为了什么事,之前在马车里说得好好的,两个人结盟互相帮衬著在这宫里活下去。 好吧,她转身就一簪子差点儿戳死大齐的帝王。 榕寧坐在了郑如儿的身边,她倒是在这昭阳宫多了几分难能可贵的放鬆。 “渴了吧?喝吧!本宫刚给你煮的茶,加了蜜的。” 纯妃將一盏茶推到了榕寧的面前,榕寧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入口香甜,很好喝。 她又饮了半盏,一边的纯妃冷笑了一声:“牛饮,不怕本宫给你下毒啊?” 榕寧笑著放下茶盏:“我是宫女出身,粗人一个,你这茶好喝得很。” “况且你若是给我下毒,早就下了,何必等到现在。” 榕寧又端起来喝光了剩下的茶,將空了的茶盏推到纯妃的面前:“还有没有?” 纯妃愣了一下,看著面前容月貌的女子,咬了咬牙亲自替她斟满道:“呵,本宫最拿手的便是煮茶,这茶除了你便只有萧泽那个畜生喝过,你也算有口福的。” 榕寧脸色微微一僵,嘆了口气道:“姐姐以后骂君上的时候,別当著我的面儿骂,没得连累了我,咱们两个若是都栽进去了,可没人救我们出来。” 纯妃冷笑道:“果然是个奸猾的女人,难怪连温清都能栽在你手里。” 榕寧喝饱了茶,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看向了纯妃道:“昨天夜里为何要那样?你刚从冷宫里出来,不该討好他固宠吗?” “看著噁心,下不了嘴,”纯妃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榕寧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隨即冷冷笑道:“那你以后如何在后宫立足,怎么报杀母之仇?要知道后宫没有帝王的宠爱,寸步难行。” 纯妃轻笑了一声,眼底的憎恶难以掩饰:“让我对著仇家笑意莹然,我笑不出来。至於怎么报仇,这不还有你嘛!” 榕寧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哪里有將杀母之仇也托別人报的? 旷古至今,大概也只有纯妃一人。 当初她极力劝解温清同纯妃交好,便是发现纯妃娘娘虽然性格直爽,懟人是后宫里第一流的。 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她待人赤诚,没什么心机,很得皇上喜欢。 若是藉助她的力,去接近皇上是最好的。 看到榕寧低头沉思,纯妃冷冷笑道:“若非当初你攛掇著温清赖上我,害得我被你们主僕算计,一步步陷入了温清的圈套。我有如此下场,你沈榕寧难道没有责任吗?” “沈榕寧,你欠我的!” 榕寧不禁苦笑了出来,若是这般说,自己倒也是个刽子手。 只是她也没想到温清会做得那么绝,用孩子陷害纯妃,她更没想到温清最后竟是连她也送到了李公公身边。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纯妃,苦笑道:“我愿意帮你,过去的种种我確实做错了,我不该帮温清出谋划策让她利用你的真心上位,是我的错,我认,可成不成还得看你自己的。” 纯妃定定看著榕寧,这个宫女出身,滑头的女人倒是让她不討厌。 “不会让你白做,打开!” 玉嬤嬤走到了那些沾著泥巴的箱子面前,打开盖子。 许是在地下埋了许久,箱盖早就沤烂了。 玉嬤嬤轻轻一掀,便散落在了一边,露出了整整一箱子的银锭子,都是宝丰钱庄的银锭子。 宝丰钱庄是郑夫人一手打造的白银帝国,钱庄业务贯通整个大齐南北,甚至连北狄,西戎和南詔都有分號。 郑夫人信任自己的夫君,將所有的钱庄都交给了夫君打理,如今已经成了平阳侯郑长平的私有之物。 当初郑长平正是凭藉宝丰商號,助力萧泽夺位成功,才以商人的身份封侯。 如今他借著自己先夫人的势力,却將另一个冷宫里的亲生女儿置於死地,当真是令人唏嘘。 玉嬤嬤又打开一个箱子,更是满满一箱子金锭子。 最后一箱是上好的南珠,每一颗价值连城,这可是整整一箱子的南珠啊! 榕寧抬眸看向纯妃:“这……是几个意思?” 第124章 泼天富贵 榕寧饶是跟著温清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如许年,重生后又做了萧泽的宠妃,按理说见识了天家的富贵,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可纯妃这般粗暴直白的富贵,还是让她心头一震。 纯妃定定看著榕寧,起身走到箱子边,抓起了一颗南珠走到了榕寧的面前。 她俯身看向了榕寧,手里的珠子擦去了灰尘熠熠生辉,映照在了榕寧如玉的脸上,华彩夺目。 她淡淡笑道:“果然南珠与美人更配!”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纯妃被关在冷宫三年,怎么感觉有些疯魔了。 纯妃定定看著榕寧,眼神冷得厉害。 “我如今已经是个残废了,即便是请最好的名医也治不好我的腿。” “我的腿我清楚,不成了的,我也没有那个心力在萧泽面前虚与委蛇,我是真的噁心。” 她顿了顿话头笑道:“可是你很不错,聪明,狠辣,还有著一张同邵阳郡主一模一样的脸,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你做不成的。” 榕寧不禁苦笑:“纯妃娘娘当真是抬举我。” 纯妃视线变得冰冷几分:“我要郑家满门死。” 榕寧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当真是狠!” 纯妃眼底涌出泪水,咬著牙道:“我娘姓钱,大齐商户中大名鼎鼎的钱夫人。” “自从遇到了我父亲郑长平,就什么都不顾了。” “郑长平原本是陇西关內的一个游商,只因为人长得俊,嘴甜会哄女人开心,便將单纯的我娘骗了身子,骗了心。” “郑长平编造说他是个孤儿,还未娶妻,我娘根本想不到他父母双全乡下务农,还有个订了亲的小青梅。” 纯妃咬著牙,眼泪涌了出来,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自己娘亲的丑事,不仅仅是难看,更是痛彻心骨的委屈。 榕寧此时是真的感受到眼前女人的委屈,像是铺天盖地涌过来的浪。 纯妃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底的泪苦笑道:“我娘真傻,为了能堵住族里长辈们不满的嘴,便让我父亲入赘,做了上门女婿。” “郑长平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本事的,十几年下来,等我娘亲族里的长辈去世后,他便一步步夺取了钱家的大权,甚至以为我母亲好,说钱这个姓氏太俗气不利於后代子孙建功立业,让我母亲从夫姓。” “再后来认回了双亲,说当初水灾与父母失散,幸而被杜氏所救,便认杜氏为义女。” “呵呵……哈哈哈……”纯妃大笑了出来,眼底的泪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榕寧看著她这般样子,不禁暗自嘆了口气。 人啊,一旦付出了真心,就再也看不清前路了。 纯妃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什么认回来的义女,还与郑长平兄妹相称,那就是他养在外面十几年的青梅啊!” “杜氏的一双儿女当著我母亲的面儿,对郑长平以舅舅称呼,背地里便是爹爹,哈哈哈……” 纯妃点著自己的胸口:“我也是傻,我还真的將他们当成是我的表妹表弟,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我娘也是掏心窝子地对人家好,你说我们母女是不是傻子啊?” 榕寧下意识点了点头,却又觉得太过明显忙道:“他们给你母亲做下仙人跳的局,谁能防得住呢?这个局一做就是二十年,饶是谁也不会防著这些啊!” 纯妃定定看著榕寧:“后来纸包不住火,我娘亲终於发现了不对劲儿,逼著郑长平亲自一路磕头跪到了钱家的祠堂,还將杜氏连同一双孩子送走。” “杜氏上吊自裁被人救下,郑长平苦苦哀求,施苦肉计,替我娘亲挨了仇家刺客一剑,我娘亲终於鬆了口同意杜氏带著孩子回来。” “我娘在的时候,杜氏就像条死狗一样乖顺,直到我被温清陷害,打入冷宫后,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娘亲死得不明不白,杜氏摇身一变成了郑夫人。” “我的庶妹成为嫡女,进宫做了宠妃。我的庶弟也官拜副將。” 纯妃眼睛发红,咬著牙道:“你说温清没有和郑家勾结害我,说出来鬼都不信!” 榕寧眉头也皱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温清三年前確实见过一个蒙著面巾的妇人,我记不太清楚,大概见了有三次。” “还是绿蕊领进宫的,我以为是温清在宫里认识的人,主子的事情我也没有过问太细。” “可郑家人在宫外,怎么可能会进来?” 纯妃眸色一闪:“那妇人是不是很瘦,个子很高,像是一根麻秆一样?” 榕寧点了点头,她记性还不错。 纯妃踉蹌著退后了一步,苦笑:“她自然能进宫,我是宠妃,萧泽允我娘进宫探望我,那几日我病了,我娘便隔一个月来一次,那个毒妇是我娘身边的心腹嬤嬤。” 榕寧只觉得后背冷颼颼的,钱夫人的身边到底被郑长平郑候爷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成了筛子了吧? 纯妃好半天才缓过来,看著榕寧道:“帮帮我……” 她眼底带著哀求,让榕寧根本没办法拒绝。 她重活一次,前世造的孽,今生得还清了。 “你让我怎么帮你?” 纯妃咬著牙道:“郑家上下的人头,我都要!” 榕寧皱眉:“太造孽了。” 纯妃將南珠塞进榕寧的手中:“三箱子的东西,一会儿我便让內侍送到你的玉华宫里。” 她停了停话头,一字一顿道:“这是定金。” 榕寧不禁瞠目,这么多钱居然仅仅是个定金。 纯妃娘娘笑道:“这些钱都乾净,是我娘托张瀟送进来的,吩咐我埋进园里,以备不时之需。” 榕寧是真的心动了。 之前尝到了钱夫人留下来的那些势力的甜头,不管是在宫內还是宫外,不论做什么事儿都很方便,有钱更能使磨推鬼。 她如今將一切东西都还给了纯妃,自己手头可什么筹码都不剩了。 榕寧缓缓攥紧了南珠笑了笑:“成交!” 纯妃勾唇一笑,眼底的泪水被復仇的火焰灼烧乾净。 她看著榕寧道:“先让我回一趟郑家。”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你回郑家?” 纯妃看著榕寧道:“帮我在萧泽面前吹吹耳旁风,这个,你拿著。” 纯妃又拿起了一边的盒子,塞进了榕寧手中,居然是满满一盒子的银票。 榕寧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这该死的富贵泼天! 她看著纯妃道:“本宫……试试。” 第125章 誓死追隨 榕寧回到自己的玉华宫已经是过了日中,还在纯妃的昭阳宫的小厨房用了午膳。 榕寧不得不佩服纯妃的谋略,一簪子下去彻底断了萧泽想见她的念头。 便是在太后娘娘面前用膳,都不想宣召纯妃的。 毕竟瞧著纯妃瘸著的腿,合宫上下的几个上位者,估计都心里不舒服。 纯妃难得独善其身,在自家的小厨房里可以隨便做自己喜欢的饭菜。 榕寧大饱口福后,扶著浑圆的肚子回到了玉华宫。 兰蕊低声笑道:“纯妃娘娘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榕寧点头笑道:“这世上的人,都戴著一张面具,所以不要看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 纯妃娘娘却是做到位了,到了掌灯时分,便有內侍抬著那些箱子进了玉华宫。 榕寧不动声色安排小成子去请刚被处以宫刑不久的周玉。 之前榕寧委託双喜公公在敬事房那边打点了上下,故而周玉也没有遭太多的罪。 给他净身的老太监手法利索,事后用的药都是小成子亲自从太医院开出来的药。 加上周玉年轻力壮倒是好得快。 唯一好不了的是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明明已经好了,皇上还將他指到了寧妃跟前当差。 可他就是不想挪动,只想躺在床上,甚至连寧妃跟前也不去。 寧妃为他打点的事情,他早已经知晓,就是受不了他现在是个太监的身份。 他明明应该是太医院里最才华横溢的年轻太医,不仅仅可以服侍好宫里头的这些主子,更能造成更过更好的药方,造福一方百姓,造福天下苍生。 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废物。 今晚寧妃娘娘亲自来请他过去,主子发话便是想寻死觅活也不能了。 寧妃当真是个心细的人,这两天一直让小成子陪著他,生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举动来。 如今主子娘娘请他,他不去说不下去。 他甚至都想抗命,让主子娘娘直接杖毙了他便是。 可他骨子里还保持著一丝温良,让他耍赖寻死牵连別人,他做不到。 榕寧命兰蕊將玉华宫里服侍的下人遣出了暖阁。 暖阁里只剩下榕寧和纯妃娘娘送过来的三只箱子。 不多时小成子带著周玉子走进了榕寧的寢殿,如今周玉没了命根子,不算个男人,又是在寧妃跟前服侍故而进出榕寧的寢殿倒也是便利得很。 榕寧端坐在紫檀鏤榻上定定看向缓步走进来的周玉。 之前英姿卓然的少年郎,此番经歷了这么大的人生变故,一夜之间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短短时间周玉竟然是两鬢斑白,眼眶深陷,原本明澄宛如湖水的眸子此时早已经死水一潭,偶尔眼珠子间或一轮,才知道他是个活物。 周玉佝僂著身子冲榕寧缓缓跪了下来磕头道:“草民……奴才给寧妃娘娘请安。” 他忙改了口,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太医院前途无量的少年郎,而是这诺大的玉华宫里的一个去了势的奴才。 榕寧冲小成子摆了摆手,小成子忙行礼后缓缓退了出去,顺势將寢宫的门关上。 寢宫里只剩下了主僕两个,春季的夜风还是有些冷冽刺骨的,吹过了窗欞发出呜咽的怪叫声。 寢宫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许久榕寧缓缓开口道:“想死?” 周玉那一瞬间微微一愣,隨即垂下了眼眸,没有否认。 他父亲死得早,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后来母亲枉死,他便弃文从医,短短时间內便是医术闻名遐邇,进了太医院。 他毕生的追求便是替母亲申冤报仇,然后行医他乡造福百姓。 如今温清一死,母亲大仇得报,自己却无端牵扯进了宫廷秘辛中被皇帝困在了宫城中,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废物。 什么造福百姓? 呵! 他如今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周玉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整个人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痛哭。 他也不知为何,在寧妃娘娘面前会哭得如此恣意。 毕竟从小到大,父亲死后遭遇了那么大的家庭变故,人情冷暖,后来娘亲成了有名的女医,家里面的日子又好过了几分。 哪曾想麻绳专挑细处断,娘亲横死,家道再一次中落,如今更是突遭横祸。 他怎么可能不想死,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死在这里。 “想死,本宫成全你,本宫这里不养閒人,更不养废物!” “你与其一日胜过一日的蹉跎,不若就了此残生,明日本宫便安葬了你,便说你得了急症病死了,你死了,皇上也不会追究此事,毕竟只有你死那些过去的丑事才能掩盖得严严实实。” 榕寧说罢將一把匕首丟到了周玉的面前。 匕首已经出鞘,刀锋上冷冽的光闪得周玉眼睛疼。 周玉深吸一口气,先是冲榕寧规规矩矩磕头道:“奴才辜负娘娘之前的一片好意了。” 他抓起匕首便要朝著胸口处刺去,不想面前的寧妃娘娘突然高声道:“你这要是刺下去,你父亲写了一半儿的《千金方》可就半途而废了。” 周玉手上的动作登时僵在了那里。 榕寧像是背书一样,缓缓踱著步子道:“你娘亲鲁氏一向是京城最厉害的女医,更是拯救了无数產妇的妇科圣手,遇到难產的,她独特的转胎手法简直是出神入化,你若是死了,她这手法可就失传了,呵呵,不晓得京城多少產妇会死在难產上。” 周玉手中的匕首噹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无力地垂下头。 榕寧俯身將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定定看著他道:“大丈夫何惧生死?便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太监怎么了?太监也有扬名立万之人,创造纸之术的是不是太监?抒写万世史论的是不是太监?替君王开闢远洋航路,名垂青史的是不是太监?” “你是被去了势,可没有被去了脑子!” “可是……”周玉仰起头看向寧妃,满脸的悲愤:“可我如何才能出宫,如何才能行医?我如今只是个奴才罢了!” 榕寧转身打开箱子,点著里面前的金银看著周玉道:“你有医术,本宫一定会帮你运筹帷幄,既可以在宫中行走,也能出宫替太医院当差,只要你活著,本宫就有法子!” “这些银子本宫还仰仗你运出宫外,帮本宫当差办事呢!” 周玉登时傻眼了,定定看著那些银子,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没有和他开玩笑。 他深吸了口气,燃起了希望,冲榕寧磕头道:“奴才愿誓死追隨。” 榕寧坐回到了榻上,伸出手臂道:“其余的事情从长计议,当下你且帮本宫把脉瞧瞧,本宫总觉得这些日子身子出了问题,太医院的赵太医瞧过说无妨,你帮本宫瞧瞧。” 第126章 保小 榕寧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她虽然怀了身孕,可上一次被陈太后和萧妃摆了一道,差点儿一尸两命。 虽然榕寧被萧泽所救,可到底身体中了毒,浑身觉得难受。 加上温清那个死胎的事情作怪,她一直担心自己腹中怀著的皇嗣出什么问题。 温清被杀,她肚子里怀的根本就是个假象。 如今后宫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怀著的这个孩子不知道被多少豺狼虎豹暗中盯著,只等有了机会就会蜂拥而上將她母子啃噬乾净。 榕寧每日里都请平安脉,之前张太医因为仗著陈太后的势,这些日子陈太后接连引起皇帝的不满,故而张太医也被萧泽冷落在了一边。 被萧泽一手扶持起来的赵太医如今渐渐有盖过张太医的气势,便是榕寧肚子里这个皇嗣的保胎药,脉象的诊断都是赵太医一手负责。 可那么多的解毒药吃了下去,榕寧只觉得每日里昏昏欲睡,更加难受了几分。 此番她一定要找一个医术高明,还必须绝对效忠於她的人。 周玉当真是出现的刚刚好,她此番倒是要考教一下他的医术。 毕竟他为了给母亲伸冤復仇,进太医院前虽然名声大噪,可进了太医院后却低调行事,在宫中可从未展示他本该展示出来的医术。 榕寧的话狠狠扎根在周玉的心底,是啊,他若是死了,父母的医术和心血还有谁能继承? 此番便是让他死,他也绝对会苟且偷生活下去。 不想寧妃娘娘话锋一转,直接考教他的医术,他忙上前跪在了榕寧的面前,小心翼翼抬起手搭在了榕寧的脉搏上。 不一会儿,周玉脸色剧变,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了榕寧。 榕寧瞧著他的神色不对,心头咯噔一下:“周玉,本宫可有什么不对?” 周玉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忙道:“主子,可否换一只胳膊。” 榕寧被他说的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没底,忙换了另一只手臂伸到他的面前。 周玉继续搭著榕寧的脉搏凝神探查,脸色越来越暗了下来,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怎样?”榕寧脸色也跟著不好了,有些紧张。 周玉眉头紧蹙抬眸看向了榕寧道:“主子最近服的什么药?可有药方给奴才瞧瞧?” 榕寧忙道:“每日的药都是赵太医亲自从太医院熬好送到本宫这里的,本宫看不到药方。” “每日送药来吗?”周玉表情整肃,“主子有没有熬完药的药渣……” 他刚问了出来,不禁暗自苦笑。 自己也是糊涂了,都说了是赵太医熬好药亲自送到主子这里的,自然玉华宫的人也看不到药渣了。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难不成她每日里喝下的药都有问题。 这事儿可得好好查清楚才行。 “小成子!” 外面候著的小成子忙疾步走了进来,冲榕寧跪了下来。 “主子有何吩咐?” 榕寧脸色铁青看著小成子道:“马上去找双喜,他在养心殿里守著,知道的事情多,让他务必找人將这几日赵太医熬药后的药渣拿到玉华宫来,记得偷偷的拿,不要惊动太多人。” 双喜是她榕寧的杀手鐧,此番那些人防著玉华宫,可不防备养心殿的新红人双喜。 双喜果然是个动作快的,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小成子便怀揣著赵太医熬药后剩下的药渣疾步走进了玉华宫。 他径直走进寢宫,將药渣尽数摊在了周玉面前的白玉盘子里。 周玉上前凝神查看面前的药渣,甚至还抓起一把塞进了嘴里细嚼。 一边的小成子看的眉头直皱,榕寧却脸色阴沉了下来。 终於有人將手伸到她怀著的皇嗣上来,可赵太医是萧泽的心腹。 如今萧泽子嗣艰难,绝对不可能派一个心腹害他们的孩子,不可能,逻辑上说不通。 除非赵太医不是萧泽的心腹,还是被別人利用的那一个。 榕寧实在没想到会是赵太医。 她忍不住冷冷道:“赵太医要害本宫腹中的孩子不成?” 周玉抬眸看向了榕寧:“主子说错了,赵太医开出来的药,每一样都是妥帖的保胎药,还能帮胎儿固本康安。每一样药材都是绝佳的选择,这些药材也都是价值连城的,绝无半点掺假。” 榕寧一下子愣在那里,这可是怎么说的? “既然对孩子有好处,那还有什么不妥当的?” 周玉抬眸担忧的看著榕寧:“这些药材对皇嗣没问题,可每一样都是主子的催命符。” “你说什么?”榕寧登时脸色煞白。 周玉表情郑重道:“娘娘的身体有中毒的徵兆,怕是怀著这个孩子的时候被人下毒。” 榕寧咬著牙点了点头,萧妃这一笔帐她还没开始清算呢,怎么又出了一桩公案。 周玉道:“娘娘身体里的毒素因为怀著怀著孩子,顾及孩子,始终没有办法下猛药將毒素从身体里排出去。” “赵太医非但没有给主子您开解毒的药材,而是完全用的是加快毒素髮作的药。” “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先稍稍压制孩子的生长,继续给主子娘娘服下解毒的药,孩子生下来是会有些问题,但生下来后再好好给孩子补回来不就解决了吗?怎么还能牺牲母亲的命成就这个孩子?” 榕寧眉头紧促,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想要保下她腹中的孩儿,还是个足月身体健康的孩子。 周玉抬眸看著榕寧警告道:“主子,从这些药渣上来看,几乎是完全停了您的解毒药,反而是保胎药不停地开,若是这样等您生的时候必然会毒发攻心,便是大罗神仙也换不回您的命。” 周玉眉头紧蹙道:“这个赵太医当真是胆大包天,这种情形不该是以母亲为重吗?” “这个孩子其实也能保下来,只是会有先天不足的症状,可这种完全不顾及母亲只保下孩子的做法实在是过分了!“ 榕寧突然冷笑了出来,笑容多少有些苦涩。 她原以为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即便不是太多的真心,那个人也该对她有些怜惜的。 呵!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要牺牲她保全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因为这个孩子是在邵阳郡主生辰日的第二天被诊断出来的吗? 难不成萧泽真以为这个孩子是邵阳郡主所赐? 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他竟是要她的命! 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咬著牙道:”赵太医算个什么东西,想杀本宫的人……呵!” 第127章 睡魘 榕寧一颗心几乎沉到了底,即便是她如何心机用尽,得了帝王的宠爱。 只要和邵阳君主相较,都入不了萧泽的心。 她低声笑了出来,笑容有些苦涩无奈:“是啊,活人怎么能同死人比,这辈子都比不过的。” 榕寧眸色微微一闪,冷冷笑道:“本宫偏偏要的不是这些,死了的人终究活不过来,活著的人却要好好的活下去。” 榕寧命小成子带人將箱子里的东西藏好,这些身外之物有时候却能救她於水火之中。 榕寧看向面前的小成子和周玉道:“小成子每个月都有一次出宫採买的机会,周玉很快本宫也能让你派上用场。” “周玉你帮本宫写药方,本宫要活著,本宫的孩子也要活著。” 周玉忙躬身行礼道:“是!奴才这就帮主子写方子,只是这方子上的药材得成公公出宫採买的时候一併凑齐了。” “毕竟主子的药是赵太医每日里开方子送药进来,虽然太医院有我们要的东西,可太医院里的那些名贵药材都是过了明路走宫中內务府的帐册,故而轻易动不得。” 榕寧点了点头,看向小成子道:“你明天出宫出去採买的时候將药材买回来,去郑家钱夫人生前经营的药材铺子里买!” 小成子忙行礼道:“奴才遵命。” 周玉似乎想起来什么,提醒道:“主子,如今主子不比以往,玉华宫怕是到处都是监视主子的眼睛。” “熬药不比其他,偶尔一两次行,主子的身子在孩子出生前都得不停地调理。时间久了,主子另外在玉华宫里熬药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皇上,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榕寧讚许地看了一眼周玉,果然是个心思縝密的人,自己將此人收到麾下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她垂首凝神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抬眸透过窗子看向昭阳宫的方向。 “纯妃娘娘刚从冷宫里出来,身子还需要好好调理,你的空儿去昭阳宫帮纯妃娘娘治疗一下她的腿疾,顺道开个方子煎药。” 周玉顿时瞭然,这寧妃娘娘玉纯妃当真是关係不错,这般重要的秘辛都能让其得知,也算是在后宫里结盟了。“奴才遵命!” 周玉同小成子退了下去,她此番是有些累著了,刚要睡下,突然翠喜急匆匆走了进来。 “娘娘!坤寧宫那边出事儿了。” 榕寧眉头微微一皱,陈太后又怎么了? 虽然她身体困顿,可太后娘娘出了事儿,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怎么能睡得著? “来人!更衣!” 榕寧不得不咬著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简单洗漱更衣,兰蕊將一件大氅披在榕寧的肩头。 绿蕊在前面撑著风灯带路,自从绿蕊进了玉华宫里服侍,一改往日在景和宫时的伶牙俐齿,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她只每天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情,旁的閒话杂事一概没有,榕寧倒是对她放心得很,去哪儿都会带著她。 不多时榕寧来到了坤寧宫,刚迈步走到宫门外便看到其他的嬪妃也已经赶到。 门庭处简直是灯火通明,王皇后和萧妃的仪仗停在了门口,此外竟是还有宫廷外面进来的几个官家嬤嬤低眉顺眼的候著门口。 榕寧的视线扫过了那几个婆子,视线在她们身上的家族徽標上一晃而过,是陈国公府来人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陈太后据说又犯了癔症,连著几天失眠,今晚动静儿闹得尤其大,惊动了皇上甚至还有陈家的人。 陈国公府派人连夜进宫瞧瞧也是应该的。 榕寧刚走进坤寧宫的殿门,身后传来一阵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榕寧忙回头看去,纯妃郑如儿冲她点了点头,隨即仰起头大步走了进去,竟是比她的脚步都要快一些。 榕寧早已经习惯了郑如儿的独来独往和孤傲清冷,也不以为意跟在郑如儿的身后走进了內堂。 太后娘娘身边服侍的迦南早已经打起了帘子,將寧妃和纯妃迎了进去。 內堂里本来欢声笑语,见到这两个人进来顿时气氛有些古怪,甚至是鸦雀无声。 榕寧上前一步冲坐在陈太后身边的萧泽,王皇后,还有陈太后行礼。 “皇上福安!太后娘娘安!皇后娘娘安!” 陈太后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笑道:“难为寧妃这么晚了还能来看望哀家,哀家就是睡魘了,没什么大碍,你平身吧!” 如今榕寧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她可不敢再让榕寧在她的面前立规矩。 王皇后则是笑盈盈起身,亲自攥著榕寧的手笑道:“方才本宫还准备差人去玉华宫告知你,母后没什么大碍,你怀著身孕还是仔细一些,不想你竟是赶了过来。” “快些坐下歇歇脚!” 榕寧小心翼翼看向萧泽,皇帝没发话呢,她可不敢在这么多宫嬪拿乔做样。 萧泽却是视线紧张的看向榕寧的腹部焦急道:“夜深了,多顾及一些自己,免得来来回回跑,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榕寧忙乖巧笑道:“多谢皇上掛念,臣妾听到母后生病也是心急了一些,便赶过来瞧瞧。” 萧泽將榕寧的手从王皇后手中拽了出来,隨后紧紧攥在掌心里低声笑道:“难为你的一片孝心,夜深了,方才来的时候冷不冷,你这大氅瞧著也单薄老旧了,將朕的穿上。” 萧泽说罢將自己之前解下放在一边的披风拿了起来,兜头罩在了榕寧的身上。 榕寧只觉得肩头都被萧泽的披风压得沉甸甸的。 若不是周玉之前说过的那些话,榕寧还真的能陷进萧泽的温柔乡里去。 他对所有像极了邵阳郡主的女人都很温柔,此番怕是更关心的是她腹中的胎儿吧。 四周的嬪妃瞧著榕寧几乎嫉妒得要死,这么多人都看著呢,皇帝便是偏心到了此种地步呢? 不过人家寧妃当真有被皇帝偏爱的资本,那张和邵阳君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便是她最大的资本。 更何况现如今榕寧怀著的可是皇嗣,很可能还是个男孩,若是如此那可是皇长子啊! 萧妃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冷哼了一声,別开了视线,眼底的羡慕失落却根本压也压不住。 突然一道清丽的身影从陈太后另一侧缓缓起身,上前一步朝著榕寧盈盈一拜。 “臣女给寧妃娘娘请安!” 第128章 想到办法了 榕寧看向面前站著的陈予初,身著藕荷色裙衫,只在领口袖口处点缀著梅的纹路。 头髮梳成了留仙髻,米粒大小的宝石镶嵌在金步摇上,隨著她的动作幅度在她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划过一道细碎的光影。 她虽然是同榕寧见礼,可脸上的表情却倨傲得很,宛若给榕寧行礼让她蒙羞不已。 还未等榕寧说什么,陈予初便已经站直了身子,身上虽然有几分洒脱韵味,可榕寧总觉得那就是偽善。 连一个完完整整的行礼,都懒得奉上。 榕寧心头暗自冷笑,今晚陈太后拿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哪里是生病了,分明就是將阵仗闹大了后,陈太后好让陈国公府的大小姐陈予初相伴。 名义上陪伴陈太后,实际上指不定陪伴谁呢? 榕寧才不会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计较陈予初对她的武力。 陈予初这个行礼也就是应付一二,便是看著后面走进来的纯妃也都是点了点头无所畏的表情,隨即笑著又坐回到了陈太后的身边。 纯妃虽然如今还顶著一个妃位,可到底是完全失宠了。 萧泽始终都没有正眼瞧过她,毕竟之前拿一簪子,別的人不知道,萧泽惊恐地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想杀他的。 纯妃冲萧泽,陈太后和王皇后分別见礼,也不管对方说什么,她也很应付地回了几句,便自顾自大大咧咧坐到了一边。 萧泽瞧著她一瘸一拐,四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以前觉得她性格直爽当真是可爱,如今简直是可恨至极。 可毕竟三年前自己做错了事情,有些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榕寧也坐在了纯妃娘娘的对面,看向了丝毫不在乎自己形象的纯妃,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人总是成长的,纯妃经歷了这么多需要一个缓衝的时候,让她將所有的悲伤都化解开,慢慢重新活过来。 比起其他嬪妃的沉闷和各有所思,陈予初倒是笑容温柔,在陈太后和萧泽面前来回攀谈,游刃有余。 榕寧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总觉得陈国府认得这个什么义女来路不正。 她的容態举止给人感觉不是什么少女的纯真,而是刻意培养出来轻浮。若真是大家闺秀,不管是仪態还是言语间都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秀外慧中的气韵。 陈太后瞧著陈予初与萧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的诗情才艺,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予初丫头倒是个热闹人,哀家今晚又病了一场,得亏这个丫头懂得心疼人,进宫来看哀家。” 陈太后讲到这里不禁顿了顿话头,脸上得表情多了几分酸涩,看向了萧泽。 “许是哀家老了,这诺大的坤寧宫只剩下哀家一个遭老婆子。” “平日里想找宫嬪们凑到一起说说话,还惹了一身的骚,哀家委实难受得很。” 榕寧微垂著的眼眸间掠过一抹一丝冷笑,也不敢反驳。 是啊,陈太后確实觉得冷,需要人情世故的热闹陪伴。 她倒是陪伴在她的身边,却差点儿死在了坤寧宫。 如今这口无缘无故的黑锅,竟是被陈太后轻轻巧巧地就落在了她的身上。陈太后许是说到了动情处,竟是低头抹眼泪。 萧泽顿时惊慌失措,忙扶住了陈太后道:“母后切莫伤心,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及时陪伴母亲,儿臣还请母后恕罪。” 陈太后止住了哭泣看向萧泽道:“哀家这些日子总是想起来少女时期在陈家的日子,许是当真快入土的人了,总会想起来这些有的没的。” “可惜了一入宫门深深似海,哀家总不能回到娘家居住,哀家是陈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更是大齐的太后。” “哀家实在是想家了,能否將予初这个孩子留在哀家身边,陪哀家几天?” 萧泽愣了一下,他又不傻,哪里猜不出来陈太后的意思。 明著是留陈国功府的人在宫城里陪著太后娘娘姐们儿,暗地里不就是给他身边塞人吗? 萧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若是寻常女子他一定不会收留在后宫中。 他抬眸看向了冲他笑得明媚至极的陈予初,经年之前也有这样的一个姑娘,满身的诗书气。 陈太后笑了笑道:“一来哀家確实病了,开始想念家里人了,二来啊……” 陈太后笑著抓起了陈予初的手看向了萧泽道:“不瞒著皇帝,这个丫头还是有点点私心的。” “最近这个丫头准备將大齐歷朝歷代诗人词人的作品编纂成诗集,到时候还需要是借用一下皇上的御书房和藏书阁呢!” 萧泽顿时愣怔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让他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锐痛,喘不过气来。 他耳边还在迴响著卿卿的那句话,她冲他笑得开怀,只因为萧泽替她收集到了一本民间的诗册。 她骄傲地说,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收集天下诗册,千古传颂。 萧泽本不想將陈家的人带进宫中,一个陈太后已经让他心生忌惮,可她说要编纂诗册。 萧泽根本回绝不了。 萧泽笑看著陈太后道:“予初妹妹有这样的志向实在是难能可贵,朕怎么能不支持呢?” “皇上?”陈予初顿时瞪大了眼眸,惊喜万分,忙起身冲萧泽跪了下来:“臣女谢主隆恩。” 陈太后满意地笑道:“说起来你们既是君臣又是表兄妹,平日里你有什么不会的,大可去请教皇上。” 陈予初顿时羞红了脸颊,应了下来。 一边的王皇后还有其他妃嬪心里的火儿哪里能压得住? 萧泽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高声笑道:“不光是朕,便是皇后,也是才名远扬,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她討教,萧妃诗词造诣也不错。” 陈予初一一见过礼,视线故意投向了榕寧笑道:“以后也得有寧妃娘娘协助一二。” 这个话简直是杀人诛心,谁都知道寧妃娘娘出身宫女,身份卑微,哪里会这些。 还没等榕寧说什么,萧妃轻笑了一声道:“陈小姐真是会挑人,寧妃娘娘宫女出身哪里有什么诗词歌赋的天分?” 四周的视线顿时满含著戏謔,榕寧却没有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陈太后累了,吩咐陈国公府的人留在坤寧宫,其余人尽数退了出去。 萧泽却被陈太后留了下来,与陈予初不知道说些什么,无外乎就是诗词了。 榕寧刚登上步輦,突然身后传来纯妃娘娘加倍见礼的笑声。 她看著榕寧缓缓道:“坐以待毙吗?本宫还指望你替本宫出头,这么快那廝就忘了你。” 榕寧却不以为意,冲纯妃低声耳语道:“我想到办法了,可以让你儘快回郑家露了个名字!” “什么办法?”纯妃眸色一闪。 第129章 停留在过去 回到玉华宫,榕寧屏退了左右,单独留下了绿蕊服侍。 暖阁里只剩下了榕寧和绿蕊主僕两个,绿蕊躬身站在榕寧的跟前,不晓得主子突然留下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暗自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捋了捋,温氏死了,李公公死了,自家主子怀著龙嗣在这后宫里也不是隨意能拿捏的了。 她身为玉华宫的大宫女,走路都带著风,便是去內务府领东西,內务府的总管和她们玉华宫的奴才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想了一遭,绿蕊还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榕寧看著她道:“你之前说李公公手里有一本册子,记录的都是前朝后宫的把柄?” 绿蕊愣了一下忙跪下道:“回主子,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藏起来了。” 之前榕寧说这个玩意儿就是一把双刃剑,拿捏人固然能获得些名利,若是做得过了火儿,难免那些人会狗急跳墙,反杀她们。 李公公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当李公公被萧泽下令处死,她便將李公公关在宗人府不准任何人探望。 这也断了李公公要挟別人的念头,那些人也喜闻乐见李公公儘快被处死,甚至无一人帮忙。 只是李公公的西四所,不晓得每晚被多少人刮过地皮找那本册子。 如今榕寧重新拿出来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里面名单上有没有御书房和藏书阁的人?” 绿蕊之前看过那本册子,心里大概晓得有些什么人在名单上。 她凝神想了想:“回主子,倒是有一个,不过不是什么大人物,是看守藏书阁的一个老太监。” “之前在西四所和太监们赌钱输了后,將藏书阁里的字画偷出去卖了,换了贗品进来,被李来福手下的人抓住过,记在这册子上估计还未等李来福处置,李来福那廝就出事儿死了。” 榕寧点了点头,从床头的雕盒子里取出来一个纸包並一沓银票递给绿蕊道:“拿著五百两银子去藏书阁找这个人,银子给他,让他將这些药粉撒在藏书阁里所有的诗词册子上,药粉本身无色无味隨意撒开了便是。” 榕寧脸色冷沉了下来道:“若是他不愿,便將他偷藏书阁字画的事情说出去。” 绿蕊愣怔在那里,主子这是要做什么,不过主子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奴婢省得怎么做,”绿蕊起身接过了榕寧手中的银票和药包。 绿蕊刚走出了暖阁,兰蕊便带著昭阳宫的玉嬤嬤疾步走了进来。 玉嬤嬤冲榕寧躬身福了福笑道:“奴婢给寧妃娘娘请安,纯妃娘娘的腿伤復发,请您带著周玉过去瞧瞧。” 榕寧笑著应了下来,不一会儿带著兰蕊和周玉到了昭阳宫。 昭阳宫依然是冷冷清清的,整个院子更是光禿禿的,哪里有之前的繁华盛景。 內务府那帮吃乾饭的,竟是连一盆普通的草都没有送过来。 好在郑如儿不缺银子,小厨房里的食材和她穿的料子锦缎,甚至连那些蜀绣绷的绣架子都摆得满满当当。 榕寧也不和郑如儿客气,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捏起了一颗岭南送来的刚剥了皮的荔枝吃了起来。 “这几日正是岭南產荔枝的时候,送到京城也没多少好的了。” “刚皇上得了三箱子,皇后,太后,我这边,还有京城那些世家大族,打点完也就每处落个十几颗。” 榕寧笑道:“亏得我还惦记著你,命人送到了昭阳宫,不想你这里藏著更好的。” 郑如儿淡淡笑道:“呵!他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以后想吃什么便同我说。” 不多时周玉从小厨房里捧著汤药送到了榕寧的面前:“主子,熬好了。” 榕寧以后便是在昭阳宫里服药了,赵太医送来的药已经被她想法子倒掉。 一边的郑如儿冷冷笑道:“亏得你为他怀著皇嗣,那个狗男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我如今还得仰他鼻息,想想便糟心。” 榕寧喝了药,接过了郑如儿递过来的蜜饯笑道:“姐姐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 榕寧顿了顿话头,表情整肃地看向了纯妃道:“我晓得姐姐性格坚毅,又遭此变故,过去的那点子恩情早已经面目全非。” “可我们这些女子困在了这深宫中,若是太坚毅反而会被硬生生折断。” 郑如儿冷哼了一声別过了脸,冷冷笑道:“呵!若是让我在他面前委曲求全,我当真是做不到。” 榕寧明白郑如儿的心结在哪儿,毕竟认真细算起来,虽然温清和萧贵妃是害得她被打入冷宫,断了腿,甚至还逼死了她娘亲的凶手。 可萧泽难道就不是吗? 他对纯妃感情的背叛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榕寧嘆了口气道:“姐姐的杀母之仇不报了吗?你的庶妹婉嬪最近可是同太后走得很近,皇上也喜欢她,若是假以时日大有封妃的样子。” “你的父亲平阳侯郑长平和杜姨娘躺在你母亲的功劳簿上逍遥快活得很,对了……” 榕寧停了停话头:“杜姨娘的儿子郑拓已经是参將了,不日便要奔赴边地带兵,不出几年按照郑家的財脉,人脉,再从边地回来的时候可就是中郎將了。” 郑如儿的手指一点点攥成了拳,眼神沉冷到了极点。 榕寧冷冷笑道:“所有人都在进步,唯独你这个正主儿,一颗心浸泡在仇恨的毒液中,不晓得怎么去做,反而日復一日地麻痹自己。” 榕寧定定看著她道:“报仇,我可以帮你,但你自己也需要退一步,记著一点,这整个天下都是萧泽的。” “他应该是你手里的刀!” 纯妃猛然抬眸看向了榕寧,眼神里满是悲愤,眼角微微发红。 她唇角抖得厉害,却是说不出话来。 榕寧看著她道:“姐姐,这世上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求宠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郑如儿深吸了口气,笑容悲凉:“帝王的宠爱?呵!与他人来说是琼浆,与我来说是毒液,噁心!” 榕寧苦笑:“噁心也得去求,不然你出不了这座宫城,你也只能眼睁睁看著你娘枉死,眼下我便给你创造了一个机会。” 郑如儿一愣,突然低声笑了出来:“你当真是个狠角色!” 榕寧刚要说什么,突然玉嬤嬤和翠喜先后走进寢宫。 翠喜给榕寧和纯妃磕头行礼后,脸色微微变了几分道:“主子,双喜那边的消息,昨夜陈国公府的大小姐陈予初歇在了养心殿,已经侍寢了。今早皇上传旨礼部,封陈大小姐为韵嬪,赐临华宫居住。” 榕寧登时愣在那里,刚侍寢便封了嬪位? 第130章 规矩 纯妃听了消息不禁冷笑了出来:“呵,便是这般迫不及待吗?直接就封了嬪位,加上陈国公府的家世背景,以后便是皇后也做的。” 榕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上一次萨满巫师作法事,她便是將陈太后得罪了。 如今陈太后给她下了这么一步棋,倒是凌厉得很。 她看向了纯妃道:“姐姐当如何应对?” 榕寧话音刚落,纯妃表情微微僵了僵,深吸了口气道:“本宫又能如何?” 她眼底的怨恨压也压不住,三年了,整整三年在冷宫里蹉跎,她的亲人也死在那些畜生的手中。 纯妃咬著牙道:“本宫焉能不恨?” 她看向榕寧,眼神里的恨意一点点沉了下去,宛若一块儿冷硬的顽石,藏在心海的最深处。 波涛骇浪,云起云落,皆归於平静。 她看著榕寧道:“说说你的计划。” 榕寧唇角微翘,晓得她这是开窍了。 第二天又到了月初,给中宫请安的日子。 昨天刚封了陈予初位韵嬪,自然也是要拜见皇后的。 榕寧到了凤仪宫的时候,里面已经黑压压坐了一群人/ 她怀著身孕,纯妃瘸了腿,两个人自然走得慢了一些。 看到榕寧进来后,下手位坐著的一些低品级的嬪妃纷纷起身同榕寧再一次见礼。 榕寧如今地位不同往昔,加上肚子里的皇嗣也绝对让其他宫嬪忌惮不已。 她冲面前行礼的宫嬪点了点头,隨即冲正位上坐著的王皇后规规矩矩行礼。 王皇后瞧著榕寧微微隆起的小腹,眼底的冷冽一晃而过,脸上却浮了一层恰到好处的笑容。 “寧妹妹不必多礼,你怀了身孕的人,这些规矩还是免了吧。” 榕寧笑容谦卑道:“臣妾虽然怀了皇嗣,可对中宫的礼数却不能少,万事都得讲究个规矩才行。” 王皇后脸色缓和了几分笑道:“寧妹妹果真是个懂事的,快坐吧。” 一边的萧璟悦冷了脸,咬著牙低声道:“但真是个装腔作势的……” 后面的话榕寧没有听到,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称呼。 纯妃郑如儿紧隨榕寧其后走了进来,这也是她从冷宫里放出来后第一次见这么多宫嬪。 榕寧瞧著纯妃缓缓走进来的身影,不禁暗自感嘆,今儿中宫这里当真是热闹得很。 郑如儿没有因为自己的腿疾妄自菲薄,反而走得很是从容,这倒是让其他嬪妃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女人一直在冷宫里呆了三年,瘸了一条腿,好不容易被寧妃弄了出来居然一簪子差点儿伤了皇上。 眼见著她是不得宠了,与她见面也没必要小心翼翼寒暄,可架不住人家现在还是妃位,同方才寧妃娘娘一样的品级。 寧妃娘娘进来后,她们都一个个行礼了,此番纯妃娘娘进来坐在那里也有些不合適。 可到现在皇帝都没有去过昭阳宫看过纯妃一眼,对纯妃到底是什么態度大家还都不清楚。 若是与她关係好了,被牵连了该怎么办,这不是这些日子寧妃同这个扫把星走得近一些,皇帝都很少去玉华宫,短短时间便宠幸了陈家大小姐,还封了嬪位。 一时间正厅里的气氛少许有些尷尬了,所有人的手撑著椅子的扶手上,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不过今儿在这群人里的还有纯妃娘娘的亲妹妹婉嬪郑婉儿.,且看看郑家人对纯妃娘娘的態度。 若是连自家亲妹妹都不给纯妃面子,她们的面子也就不重要了。 婉嬪此番仰靠在椅背上,垂眸细细拨弄著她手腕间的翠玉鐲子,帝王绿,品相极其罕见,她娘亲给她的。 反正钱氏死了,尸骨都没进郑家的祖坟,不晓得洒在了哪儿。 她留下的钱那么多,她们母女二人帮衬著也是应该的。 况且…… 郑婉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一个瘸子,还是个在皇上面前脾气不好喜欢发疯的死瘸子,凭什么就能压过她一个头? 这些日子她得了陈太后的赏识,跟在陈太后身边诵经念佛,每日里也能见到前来请安的皇上,一来二去恩宠不亚於寧妃。 只等机缘巧合之下,她便能封妃。 纯妃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和她斗? 郑如儿除了一个纯妃的名头,什么都没有了。 呵!在这后宫中,没有皇上的恩宠什么都不是! 婉嬪纤白的手指轻轻转动著手腕间的鐲子,丝毫没有抬眸看纯妃一眼的意思。 纯妃的妹妹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可能给纯妃好脸色,后宫就是这么现实。 纯妃不在乎四周人看她的眼神,她冰冷的视线掠过低著头的郑婉儿,恨意跃然而出,想起了榕寧的话还是將这份儿恨意一点点压制了下去。 纯妃冲王皇后躬身福了福,她的腿不方便,便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有些滑稽不自然。 王皇后笑容温和,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免礼!你腿上有旧疾,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纯妃缓缓直起身,瘸著腿小心翼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虽然大家都瞧不起纯妃,可到底是在皇后的中宫,故而礼仪规矩还是有的。 纯妃娘娘的位置安排在了梅妃的下手位,正好对上了萧妃。 萧妃微微微微仰起头看向了纯妃笑道:“几年不见,纯妃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呢,行动也越发迟缓了,让姐妹们一顿好等。” 四周的嬪妃顿时低下头,用帕子捂著唇低声笑了出来。 纯妃竟是没有丝毫的生气,抬眸淡淡看向萧妃道:“三年了,萧妃妹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做贵妃了吗?”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萧璟悦的痛点,她脸色剧变。 “你……” “吵什么?”王皇后脸色沉了下来,“之前还吵得不够吗?如今好不容易姐妹团聚在一起,刚见面又吵了起来?纯妃你虽然在冷宫里呆了三年,基本的规矩还要有的。” 纯妃深吸了口气,这帮道貌岸然的贱人!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上手位的榕寧看著王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一向行事公道,讲究规矩,不晓得对於破坏规矩的人该如何处置?” 王皇后微微一顿,这个贱人又给她挖坑? 第131章 礼仪规矩 王皇后不动神色的看向了榕寧笑道:“寧妹妹不防明言。” 榕寧轻声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最见不得便是那些坏了规矩的人。” “自古以来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夫妻有別,君臣有义,朋友有信。” “我大齐一向以儒学立国,春秋大义,仁义礼智信,那是缺一不可。” “臣妾一直敬佩皇后娘娘进退有度,端和重礼,皇上也因此对皇后娘娘多了几分敬意。” 是人都爱听好听的讚美之词,榕寧借皇上的最夸她,即便是老沉持重的王皇后也微微扬起了下巴,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得意。 一边的萧妃气笑了,冷冷笑道:“呵,若论及这后宫溜须拍马之人当属寧妃娘娘位居第一了,毕竟从宫女做起,想必得心应手得很。”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虽有强行压制了下去。 寧妃宫女的身份,大概是这辈子都翻不过去了。 王皇后的表情也颇有些尷尬,淡淡扫视了四周一眼,当属婉嬪笑声最大,甚至有些刺耳。 她眸色一闪,也不过分制止。 榕寧也该是狠狠敲打敲打了,毕竟识破了她赏赐的麝香鐲子的秘密,还能怀了孩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这孩子能不能好好生下来,另当別论了。 榕寧丝毫没有生气,抬眸看向了坐的四平八稳的婉嬪郑婉儿,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三年前皇嗣身亡一案,皇上自有论断,纯妃娘娘如何还轮不到在座的诸位评判。” “只要皇上废位的詔书一天不下,纯妃就是位居昭阳宫诸位,上了皇家御牒的四妃之一。” “婉嬪於私是纯妃娘娘的妹妹,庶妹见了长姐怎可不拜?” 郑婉儿顿时脸色变了几分,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榕寧冷冷笑道:“於大齐后宫来说,她是妃,你是嬪,又哪儿来的脸如此囂张?” “皇后娘娘!”婉嬪忙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急了。 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寧妃出身实在是太过卑微,上位的手段也令人詬病,毕竟私底下爬龙床的手段委实有些下作。 加上榕寧一向与人为善,在下等嬪妃面前乐善好施,温和有礼。 榕寧这个温和的面具戴的太久,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个女人可是三个月內弄死温贵妃和李公公的狠角色。 如今细想起来,人人脸上都有些惶恐。 即便是萧妃再怎么不满,此番也被榕寧身上的气势震住了。 榕寧冷冷盯著婉嬪道:“於公於私於天下,婉嬪此等做法委实不妥当,皇后娘娘,”榕寧脸上的神情整肃了几分。 “臣妾愿就此事到皇上跟前说道说道这以下犯上的故事,不知道婉嬪娘娘以为如何?” 婉嬪瞬间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皇后的面前。 “皇后娘娘,寧妃娘娘污衊臣妾,臣妾断没有以下犯上的心思,臣妾……” “住口!”王皇后不禁一阵阵头疼,自己此番怕是不出面都不行了。 如今榕寧盛宠不衰,肚子里揣著崽,勾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 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她这个中宫皇后的失职。 况且方才婉嬪等人就是没有给纯妃娘娘行礼,这不就是坏了她中宫的规矩。 这件事情自己没有提出来,被寧妃在皇上面前提出来,她这个中宫皇后都不要做了。 想到此王皇后脊背竟是生出了冷汗,冷冷盯著还想辩解的婉嬪道:“来人,掌嘴!” 婉嬪当真是没想到不就是没有给纯妃行礼吗?怎么就变得这般严重了。 王皇后身边的春分忙上前一步,狠狠给了婉嬪两个耳光。 春分用的力道也不小,当下婉嬪被打的直接摔在地上,头髮散乱开来说不出的狼狈。 这些日子她在太后那边天天礼佛攒下来的脸面,此番荡然无存。 婉嬪捂著发红的脸,连忙规规矩矩跪在王皇后的面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囂张。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后宫同样如此,品级在那里摆著。 饶是婉嬪再怎么得宠,她的身份始终在纯妃之下,方才是自己大意了。 皇后娘娘看著她淡淡道:“本宫责罚你也是为你好,若是由著你们这些人的性子胡作非为,后宫岂不是彻底乱了?” “到时候再闯下什么弥天之祸来,又该如何同皇上交代?” 婉嬪深吸了口气,带著几分哭腔课题道:“臣妾多谢娘娘提点。” 她忙转身冲一边坐著的纯妃娘娘行礼后哭道:“长姐恕罪,小妹再次见到长姐实在是太过激动,一时间竟是忘了礼数。” “哦?忘了礼数?”纯妃淡淡笑了出来,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郑婉儿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分外的清脆,便是榕寧听了都觉得耳朵发酸。 婉嬪登时捂著脸,抬眸死死盯著纯妃,眼底的恶毒恨不得將纯妃吞噬了。 纯妃定定看著她,突然笑了一声道:“妹妹不必生气,姐姐方才再一次见到妹妹分外激动,才忍不住轻抚了一下妹妹的脸,还望妹妹不要怪罪。” 婉嬪捂著脸,眼底的怨毒几乎从眼眶里溢出来。 此番榕寧站在高位,確实挑出来她不少的毛病。 四周的嬪妃顿时低下头,用帕子捂著唇低声笑了出来。 纯妃竟是没有丝毫的生气,抬眸淡淡看向萧妃道:“三年了,萧妃妹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做贵妃了吗?”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萧璟悦的痛点,她猛地脸色剧变。 “你……” “吵什么?”王皇后脸色沉了下来,“之前还吵得不够吗?如今好不容易姐妹团聚在一起,刚见面又吵了起来?纯妃你虽然在冷宫里呆了三年,基本的规矩还要有的。” 纯妃深吸了口气,这帮道貌岸然的贱人!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上手位的榕寧看著王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一向行事公道,讲究规矩,不晓的对於破坏规矩的人该如何处置?” 王皇后微微一顿,这个贱人又给她挖坑? 第132章 当本宫的狗 榕寧才不会傻到和如今风头正劲的韵嬪对上,萧妃自己怎么不去? 整座后宫,她们这些女子唯一能仰仗的只有帝王的宠爱。 选在这个时候,榕寧若是重重责罚韵嬪,怕是会死得很难看。 榕寧淡笑不语,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也不看韵嬪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 她看著有些反胃,饶是谁瞧著一个顶著和自己一模一样容顏的女子,在面前晃来晃去都会不舒服。 可萧泽喜欢,她又能怎样? 况且现在后宫主事的人大有人在,她著的哪门子急? 萧妃一看榕寧压根不搭理她的挑拨离间,顿时觉得无趣,隨即眸色一闪看向了满脸倨傲的陈予初轻笑了一声。 “果然又一个邵阳郡主,美是美了点,到底还是差寧妃那么一勾勾的神韵。” 萧妃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挑拨韵嬪和寧妃的关係吗,一句话便给两个人的心口都添了堵。 榕寧淡淡笑道:“韵嬪妹妹还没有给皇后娘娘行礼,萧姐姐未免话太多了些。” 萧妃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毕竟她们这些人在这里閒聊,耽搁了韵嬪给皇后娘娘敬茶,这是全然没將中宫皇后放在眼里。 萧妃冷哼了一声,別过了脸。 韵嬪此番却死死盯著榕寧的脸,阳光透过雕窗欞洒了细碎的光影,落在了榕寧的身上。 她穿著一件素色绣银色云纹的裙衫,头髮简单盘了起来,没有太多的髮饰,只一支羊脂玉簪子更是衬著她的乌髮堆云,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那张脸精致得宛若不是人间顏色,自己虽然和她有几分像,到底还是被比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眼底的杀意一晃而过。 陈家不远万里寻到她,將她从最脏污之地救出,给了她这泼天富贵自然不是让她吃乾饭的。 还记得之前她被送进宫,见到太后娘娘的时候,太后给了她两个任务。 其一便是要儘快怀上皇嗣,坐稳在后宫里的位置。 甚至还担心皇帝对她失去了兴趣,连给她进宫选秀的时间都去掉了,直接送进宫里。 这其二嘛…… 韵嬪眼神冷了下来,看向了榕寧。 便是要她死! 韵嬪深吸了口气,冲榕寧福了福道:“给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缓缓起身笑道:“韵嬪妹妹客气了,皇后娘娘还等著呢!” 韵嬪淡淡一笑,缓步走到了王皇后面前这才规规矩矩跪了下来磕头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金安!” 王皇后定定看著韵嬪那张酷似邵阳郡主的脸,一颗心狠狠抽痛了起来,怒火和屈辱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脸色渐渐有些苍白。 这是第几个了? 萧泽当初立她为皇后,明面儿上给了她最风光的身份和地位,可她活得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妻子。 她活在萧泽编织的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永远都醒不来。 王皇后只是定定看著韵嬪,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四周的嬪妃脸色具是露出了几分快意,一个不知廉耻,自荐枕席的女人罢了。 哪里有世家大族的大家闺秀,还没有选秀就眼巴巴地进宫勾引皇上的? 这些日子甚至传言说,这个女人居然在藏书阁里勾搭皇上,行顛鸞倒凤之事。 这不就是又一个寧妃吗? 韵嬪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方才跪下来行礼的时候,手里端著给皇后娘娘敬茶的茶盏。 她和榕寧还不同,当年榕寧上位后也仅仅是个贵人,还不得不和温清挤在景和宫里。 如今这位陈国公府来的大小姐,便是第一次侍寢就被封为了嬪位,居临华宫主位,自然是以嬪妃之礼给皇后娘娘敬茶的。 眼见著王皇后脸色冷冽,没有说什么。 韵嬪不禁心头有气,登时抬高了声调,再一次將茶盏举过头顶。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皇后似乎才反应了过来,不咸不淡道:“起来吧,你这些日子服侍皇上辛苦了,如今皇上给了你名分也是你的造化所在。” 王皇后接了茶盏,冲韵嬪摆了摆手,让她起来。 “秋韵,赏!” 一边的大宫女秋韵忙端著一个漆木盘子走了过来,上面放著一只赤色的鏤雕红玉鐲子,做工瞧著便是精巧至极。 韵嬪一眼便喜欢上了,眸色微微一亮,忙接过了盘子里的红玉鐲子冲王皇后笑著行礼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榕寧看向红玉鐲子的视线轻轻一闪,王皇后淡淡扫了她一眼,榕寧忙低下头不语。 韵嬪把玩著鐲子,爱不释手笑道:“果然是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好物件儿真多,瞧瞧这鐲子,倒是个罕见之物呢!” 王皇后唇角溢出来一抹笑意:“戴著吧,红玉养人,时常戴著对身子也好。” 一边坐著的萧妃不禁气笑了,王皇后果然是个蠢货,这些贱婢都跳到了她的眼睛里了,居然还赠送鐲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梅妃,此时视线锁住了韵嬪素白手腕上的鐲子,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 一场客套终於结束了,榕寧只觉得浑身都累。 王皇后让这些嬪妃们都退下,她要歇著了。 萧妃扬起下巴带著几分傲气走了出去,一个两个都是胆小鬼,她们这些潜邸的老人竟是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贱婢踩著脑袋上位,简直是丟死个人。 这边郑婉儿再也不敢同纯妃对上,低著头擦著纯妃的肩头而过。 “站住!”纯妃声音冰冷。 郑婉儿此番已经离开了凤仪宫,倒是不在乎了,转过身死死盯著纯妃。 “你还想做什么?” 纯妃咬著牙道:“我娘的银子,你们母女这对儿贱人的可还安生?” 婉嬪眸色一闪,突然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人死如灯灭,反正也带不走的,总得有人帮她掉不是吗?” 纯妃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呵!希望你有命!” “哼!”郑婉儿冷哼了一声,上上下下看了纯妃一眼道:“一个瘸子罢了,失去了皇上的宠爱,还將希望寄托在寧妃身上的可怜虫,拿什么和本宫斗?” “寧妃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况且如今皇上又找了一个替身,寧妃啊……” 婉嬪用帕子捂著唇笑了出来:“怕是她的好日子到头了吧?” “哦,对了,她怀皇嗣的时候中了毒,生不生得出来,还两说呢!” 婉嬪步步紧逼,死死盯著纯妃,压低声音道:“既然当狗,还不如当本宫的狗呢!好歹我们都是郑家出来的……姐——妹!” 第133章 野狗 纯妃恨毒了的,刚要抬起手掌摑过去,手臂却硬生生顿在了半空,想起了榕寧之前同她说的话。 无能的愤怒又能起什么作用,还不如儘快爭宠得到无上的权力实用一些。 儘管噁心,可比起母亲的血海深仇,这些算不了什么。 纯妃缓缓放下了手,冷冷看著婉嬪道:“你和杜姨娘做了將近二十年见不得光的丧家犬,惶惶不可终日,连个真实姓名都不敢说,就为了吃一口我娘剩下的……” “闭嘴!”纯妃的话终於刺痛了婉嬪的神经。 婉嬪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脚下的步子很急促,她是外室女的身份此生都是她的污点。 只有纯妃死了,她才能做真正的郑家嫡女。 郑婉儿眼神阴冷。 郑如儿,你怎么就没有死在冷宫里呢? 你真的是该死! 榕寧扶著兰蕊的手臂离开了凤仪宫,今天阳光真好,她带著兰蕊来到凤仪宫附近的梅园散步。 周玉说过怀著身孕除了餐食需要注意一二,还得经常晒太阳。 已经到了暮春时分,各种春开到了极艷,大有夏日的荼蘼之色。 榕寧刚转过一道开满小的灌木丛,不想迎面撞上了缓缓走来的韵嬪。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下意识看向了四周,顿时心底的凉意一点点的蔓延而上。 她原本瞧著这里的风景很美,便带著兰蕊进来欣赏一二。 况且是靠近凤仪宫的园林,出了什么事儿也是皇后的麻烦,故而没想那么多。 不想四周的风景实在是太好看了,竟是发现这条小道蜿蜒在林间,確实有些僻静了。 榕寧冷冷看著面前缓缓走来的韵嬪,韵嬪却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此时的她那张娇俏的脸上掠过一抹冷冽。 “呵!寧妃娘娘方才在凤仪宫的时候,倒是很囂张啊?” 榕寧也不恼,淡淡笑道:“囂张?看来韵嬪娘娘对囂张这个词儿理解不准確啊。” 韵嬪冷冷笑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寧妃娘娘是怎么得宠的,直到这些日子我睡在皇上的身边,听他口口声声喊著卿卿,我才明白对你,他也不过如此吧!” “你啊,如今肚子里孩子因为中毒的原因,便是生下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和怪胎!” “你什么意思?”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缓缓向后退开一步。 韵嬪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突然抬起手手中的粉末朝著榕寧撒了过来。 “主子!小心!”兰蕊反应很敏捷,下意识一个错步直接背对著韵嬪,紧紧抱住了榕寧的身体。 她將榕寧死死抱住,身体,肩膀处都是被撒过来的粉末。 那粉末闻著竟然有一股刺鼻的酸臭气息,令人作呕。 韵嬪没想到榕寧身边的丫鬟居然这般的行动利索,可药粉只带了一包。 这一包撒了出去,短时间到哪儿再寻一包来。 她咬著牙,跺了跺脚转身急匆匆离开。 榕寧眸色微冷,不晓得韵嬪故意与她狭路相逢,难不成就是给她下毒吗? “兰蕊!你怎么样?”榕寧一把扯住兰蕊的胳膊。 “主子!別碰药粉!”兰蕊惊呼了出来,下意识避开了榕寧的手。 这些粉末虽然洒在了兰蕊的背上,没有什么感觉,可毕竟可疑,万一真的是毒呢! “快走!”榕寧脸色发白,表情紧张。 她早已经晓得整座后宫,想要她命的不计其数。 她甚至想到那些混帐东西一定会想办法找她的麻烦,可她真没想到的是她们居然胆子这么大,就在凤仪宫附近的林子对她动手。 可现在肉眼可见的是那些粉末洒在兰蕊的身上,並没有什么变化。 她也不敢再做停留,得赶紧带著兰蕊走出这片林子,回去让周玉瞧瞧。 她心底隱隱觉得不安,果然主僕二人转身刚走出了十几步的距离,突然身后密林深处竟是扑出来一条骨瘦如柴的野狗,朝著榕寧和兰蕊扑了过来。 “主子!小心!”兰蕊几乎喊得声嘶力竭,一把拽著榕寧躲开。 那野狗第一次扑了个空,转身又扑了过来。 兰蕊身上的粉末此番似乎被野狗嗅了嗅,不想那野狗闻过了兰蕊身上的粉末味道后,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几分,儼然变成了一条不受控制的疯狗。 “主子!药粉不对!主子快跑!” 兰蕊一把推开了和她走在一起的榕寧,刚低吼了出来,转眼间便被身后追来的野狗扑倒。 野狗发了狠,一口撕咬在了兰蕊的肩头。 兰蕊的身上瞬间被野狗撕扯下一条肉来,鲜血登时涌了出来,兰蕊疼的哪里还有力气?直接摔倒在地。 兰蕊此番根本跑不了了,冲榕寧一个劲儿的低吼,让她赶紧离开这里。 现下主僕两个终於明白了这个残酷血腥的局了,便是要让这条野狗將主子咬死吞噬在这里。 而且野狗似乎对那个药粉的气味儿很是敏感,但凡是沾染上了,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野狗追踪扑倒。 当真是歹毒至极,也囂张至极。 能在宫廷里一手遮天,公然杀人的大概也只有陈太后了。 “啊!”兰蕊一声惨叫,那野狗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自然是再也控制不住,扑在了兰蕊身上的撕扯了起来。 “兰蕊!”榕寧低吼了一声,刚才兰蕊那一推,直接將她推开了几分,她又將野狗引到了另一边。 榕寧身上没有沾染上那个药粉,自然野狗顾不上来寻她。 此番正是榕寧逃走就的好时机,这条小道距离外面的宫道也不远了,只要逃到那里便会有人瞧见她。 可身后兰蕊的惨叫声,一声紧似一声。 兰蕊一向胆子小怕狗,此时她救下自己完全出於衷心护主的本能。 榕寧知道自己若是不顾兰蕊的命,独自逃走,今日便是兰蕊的死期。 她咬了咬牙,她是主子,兰蕊是奴才,奴才就该为主子去死!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榕寧做不到那样的天经地义,她眼眸都发了红,这个丫头陪伴过她无数个艰难的日子,上一世便是因为她而死,重来一世,难道还救不了她吗? 不!兰蕊的命不该是这样的! 榕寧抓起了一边的一根木棍,隨即丟在地上,这样的木棍根本不管用,那是要吃人的野狗。 她一咬牙,拔下来头髮上的簪子,转身朝著兰蕊冲了过去。 榕寧手中的簪子狠狠刺进了野狗的身体,野狗惨嚎了一声,顿时鬆开了兰蕊支离破碎的身体,朝著榕寧扑了过来。 榕寧一个踉蹌向后摔倒,眼见著那野狗沾著血的獠牙,朝著她咬了下来。 榕寧下意识闭上了眼,两只手死死护著小腹。 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了吗? 第134章 你走不了了! 血腥的气息裹挟著刺耳的箭鸣声接踵而来。 想像中的疼痛並没有袭来,头顶上传来箭羽刺进皮肉里的声音。 野狗的惨嚎声化作了一阵呜咽,隨即迎面扑来的压迫感陡然消失。 她狗嘴里逃生,大口大口喘著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 “是你……”榕寧愣在了那里。 刚才用簪子刺野狗的时候,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番肚子也微微有些抽痛。 身边的兰蕊早已经昏死了过去,她一把拽住眼前男子的袍角,苍白的唇因为惊嚇过度微微发抖。 “救救我的婢女!” 榕寧实在是没有力气將兰蕊扶起来,可今天陈予初能在这一处密林里杀人,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儿,她和兰蕊喊了那么久,都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想必人已经被陈太后弄走了。 拓拔韜缓缓蹲了下来,抬起手拔下了野狗脖子上的箭羽,折断后隨即丟进了一边的宫城內河里。 浊浪翻滚著箭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拓拔韜看著面前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张摄人心魄,且倔强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脆弱的表情。 拓拔韜冷冷笑了一声,粗糲的手指一点点抚过榕寧尖俏的下巴,將沾染在她脸上的血跡狠狠抹去。 “本王是不是该杀你灭口呢?” 拓拔韜也真的是见了鬼了,他从小不得宠,母妃有著汉人的血统,连累他自己也跟著身份尷尬且卑微。 甚至少时,北狄国力比不上大齐,他被自己敬重的父王送到大齐做了质子。 他在大齐一住便是十年,后来北狄和大齐国力相当,他才辗转反侧回到了北狄,如今在北狄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可他想要的远远不止於此,他想要更多的东西,北狄的王权,甚至还有大齐曾经加在他身上的奇耻大辱。 抑或是经年之前,本该做他王妃的姑娘,硬生生被萧泽那个混帐东西夺走。 他因为想要得太多,就需要更多的助力。 其中他和萧泽都想要的一样东西,便是当年大齐大將军王白亦崎留下的一部《白氏遗书》。 白亦崎当年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大齐的帝王,十六岁首战打退了西戎,二十岁扫荡了南詔王廷,二十七岁差点儿將北狄灭国,逼迫北狄不得不將宠妃的儿子送到大齐做质子。 这样一身战功的大將军王,却没有好结果。 妻子难產而亡,他一生未娶,女儿又早逝,女儿去世后他性情大变被传出有造反的意图,后来落的满门抄斩,人头悬掛在城门口,遭万人唾骂。 白亦崎死后,传说留了一部《白氏遗书》不仅记载了白家武功兵法,甚至还有一批被白家藏起来的宝库。 毕竟白亦崎这些年征战了太多地方,即便是上交国库,那私底下的战利品也不晓得有多少。 拓拔韜一直觉得这一部《白氏遗书》依然在大齐的后宫里。 他查了当年的知情人,临死之前透露出了这个重要的消息。 如今他刚潜进了大內,竟是又撞见了这个倒霉蛋儿。 若是被她发现自己秘密潜入进宫,这一次的行踪可就被萧泽知道了。 想到此拓拔韜扫了一眼一边已经死透了的野狗,一把掐住了榕寧的脖子。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拓拔韜的手劲儿很大,榕寧只觉得一阵阵的窒息感袭来,她下意识紧紧抓著拓拔韜的手。 “呵!咳咳咳……一个只敢杀女人的孬种!什么……咳咳……什么大漠雄鹰?当初白卿卿怎么会看上你……”白卿卿三个字陡然从榕寧的嘴里说了出来,拓拔韜下意识鬆开了她。 他俊朗英武的脸染了一层寒霜,想起了那个温柔善良宛若高山雪莲一样纯洁的姑娘。 他咬著牙道:“呵!像你这样的毒妇也配提她的名字?” 榕寧此番已经是生死关头,她看出来拓拔韜这种人心狠手辣。 早些年在大齐的皇宫里做质子,没少被大齐皇子们欺负,早已经没了同情心,正因为同病相怜才会和萧泽成为好友。 哪里知道后来因为一个女人,二人彻底撕破了脸。 榕寧越是激怒他,反而越死不了。 拓拔韜这种死变態,不能求饶,求饶就会死得很快。 榕寧冷冷笑道:“本宫不配,你和萧泽两个狗东西就配吗?当初她当真是病死的吗?她的白家孤立无援,即將倾覆的时候,你和萧泽哪一个站出来帮过她?” 拓拔韜顿时脸色暗沉了下来,眼眸里染了一层杀意。 榕寧將他眼底的杀意瞧得真真切切,心头咯噔一下。 刚才的话都是她胡乱编造的,她之前虽然是温清身边的大宫女。 但白卿卿是萧泽,乃至整座宫城不能触及的禁区。 大家也只敢私下里说著景丰帝和邵阳郡主之间的令人惋惜无疾而终的爱情。 再深层次的就不是她们这些宫女们能接触到的东西了。 直到这半年来,榕寧莫名被陈太后针对,她內心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感觉陈太后极其厌恶白卿卿,甚至连她都被无辜牵连,而且陈太后和皇帝之间似乎也因为白卿卿存著几分隔阂。 榕寧突然意识到白卿卿可能不是病死的,其中定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如今生死关头下,榕寧只能鋌而走险。 真的,假的,又如何? 眼前这个人信了便是。 即便是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她也要放手一搏。 “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拓拔韜眼神冷得像冰。 他是真的信了榕寧的话,毕竟现在寧妃的名声即便是在北狄的他也有所耳闻。 之前只是觉得她长得像卿卿,便多了几分帮她的心思,此番瞧著这个女人还真的不简单呢。 说不定还真的从萧泽那里知道些什么? “说!”拓拔韜再一次死死卡住了榕寧的脖子。 这一次榕寧反倒是心底踏实了几分,他会让她活著的,毕竟她这里有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儘管是骗他的。 榕寧笑了出来,定定看著他:“殿下,你这不是求人该有的姿態啊?” 拓拔韜咬著牙道:“呵呵!寧妃娘娘也不是报答恩人的姿態啊!” “寧儿!寧儿!”突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是纯妃的声音。 想来纯妃找她有要事相商,发现她不在玉华宫便亲自找来了。 拓拔韜手指微微一紧,视线沉冷。 榕寧定定看著他,唇角微翘:“有人来了,你……走不了了!” 第135章 谁是姦夫? 纯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拓拔韜猛地鬆开了榕寧,却是抬起手去撕扯榕寧的领口。 “你做什么?”榕寧顿时慌了神,她好歹也是一国的皇妃,却被一个异邦的亲王这样按在地上撕扯衣服,多少有些不合適。 榕寧抬起手狠狠扇了过去,却被拓拔韜掐住手腕。 榕寧当真是急眼了,抬起另一只手去抠面前狂徒的眼睛。 这人的眼睛很好看,琥珀色的眼眸若是换个紈絝繾綣的神情,会给人一种似海深情的错觉。 榕寧是抱著抠瞎了他眼睛的力道去的,却被拓拔韜单手將她的两只纤细的手腕同时掐住,按在了她的头顶上。 她根本动弹不得,腿也被他修长的大腿牢牢卡住。 很快榕寧觉得胸口处一片冰凉,竟是自己身上绣了她闺名和芙蕖的肚兜,被这廝一把扯起。 “畜生!”榕寧是真的被激怒了。 拓拔韜鬆开了她,还不忘顺势將碎裂的衣衫丟在她的身上。 他俊朗的脸上满是无赖之色,冷冷笑道:“大齐皇妃的肚兜本王先拿走做个纪念,今儿先饶过你一次,本王还会找你的。”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拓拔韜恶意地晃了晃手中的肚兜。 榕寧脸色瞬间发白,唇角都咬出了血,真想杀了他。 “对了,不必谢本王,毕竟本王又救了你一次!”拓拔韜恢復了那个吊儿郎当岁的样子。 “你还让我谢你?我如今……”榕寧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拓拔韜打断了话头。 他冷冷笑道:“你现在的处境,怎么同萧泽解释,那得寧妃娘娘自己想办法了。” 拓拔韜將肚兜塞进了怀里,转身几步轻功便消失在了密林之外。 榕寧眼睛都气红了,此番杀他的心思竟是比杀李公公和温清那时还要强烈。 “寧儿?”纯妃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眼前的一幕让她登时惊呼了出来,一边的玉嬤嬤也嚇傻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宫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狗?便是后宫娘娘们养宠,也都养著小型狗或者是猫儿。 此番寧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兰蕊瘫在了血泊中生死不知。 寧妃娘娘自己却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身上被撕碎的衣衫到底怎么回事? 天爷啊!这事儿但凡是有一件传出去,不晓得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纯妃忙冲了过去,一把將地上躺著的榕寧扶了起来。 “寧儿!”郑如儿脸色都嚇白了。 榕寧紧紧抓住纯妃的手臂,方才的委屈登时让她红了眼眶。 “姐姐,先找个能说话儿的地儿,切记替我保密。” 她喘了口气看向了身边的兰蕊:“找周玉给兰蕊看伤,还有那条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皇上那边我想办法应对。” “姐姐……”榕寧抬眸看向了郑如儿,十年后宫沉浮,加上温清的背叛,她本不该相信任何人。 此时她眼巴巴的看向纯妃道:“姐姐替我保密,若说出去,我便只有一死了。” 纯妃眉头皱了起来,別过脸看向身后跟著的玉嬤嬤。 “此间事情但凡从第三个人嘴里知道,本宫亲自处置你,便是连本宫母亲的面子也不给。” 玉嬤嬤扑通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 榕寧鬆了口气,玉嬤嬤是钱夫人留给纯妃的老奴,不会出错的。 纯妃当下扶著榕寧站了起来,玉嬤嬤將兰蕊背在身上,也没敢沿著大路走,只能沿著湖边的小路朝景和宫的方向走。 景和宫如今成了不祥之地,这里去景和宫还有一条小路可走。 沿路的梅树树叶,风吹过后发出了沙沙声。 当初榕寧也是在这里引得了萧泽的注意,她顺势沿著这条路偷偷溜回了景和宫。 才有了后面,萧泽为了她出面收拾温清的场景。 如今温清死了,景和宫也成了鬼屋,经常有人说景和宫夜半的时候会传出温清的哭泣声。 只有榕寧晓得,温清再也哭不出来了。 她將温清的尸骨分別放在了东西南北四个位置,用锁魂符镇著,她……永世不得超生。 榕寧回到了熟悉的景和宫,荒芜的甚至连个看守的宫人都没有。 榕寧只是受了惊嚇,兰蕊伤势有些严重。 玉嬤嬤很快悄悄带著周玉赶到了景和宫,翠喜,绿蕊还有小成子都来了。 榕寧换好了衣服刚要去偏殿看看兰蕊的伤,却被纯妃抬起手臂挡住了去路。 “姐姐,我去看看兰蕊。” 纯妃冷冷道:“活著呢,不必看,你当真是会招揽人才。周玉的医术比张太医和钱太医那两个老匹夫好太多了,你的婢女死不了。” 纯妃死死盯著榕寧道:“反倒是你……怎么回事?” 榕寧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纯妃气笑了:“肚兜都被登徒子剥了!你说怎么回事?” 榕寧忙抓住了纯妃的手:“姐姐,此件事情……不能说。” 纯妃看著她突然笑了出来:“你当真是给萧泽的头上染了些许顏色不成?” 榕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因为涉及到拓拔韜也不能说。 没想到纯妃朝著这个方向想歪了去,她只能央求下去。 “姐姐,当真不能说,还求姐姐替我保密。” 纯妃突然笑了出来:“当真是好得很!萧泽那狗贼也有今天?哈哈哈……” 纯妃放下了手臂:“罢了,不为难你了,可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与情郎私会,怎么会有狗?那狗可不像是宫里的。” 榕寧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是韵嬪要杀我。” “什么?”纯妃登时满脸愤怒,“一个小小的嬪位,谁给她的胆子?刚封了位分,便过来杀人了不成?” “走!去找皇上!” 纯妃一把牵起了榕寧的手,榕寧忙反手抓住了纯妃娘娘的手臂。 “不能去!” 纯妃愣怔在那里:“什么不能去?你便是忍了她这一回吗?她可是要杀你的!那条狗本宫也要好好查,到时候一定不会放过那暗中作梗的小人。” “是太后设的局,”榕寧定定看著纯妃,“她必有后招,我们扳不倒的!” 况且也不能扳,刚才狗脖子被拓拔韜放箭射了个对穿,若是查那条狗,查出来箭伤怎么办? 榕寧不会拉弓,身边也没有箭,怎么杀了狗的。 依著萧泽多疑的性格,很可能就查到拓拔韜的身上。 到时候拓拔韜会杀了她,萧泽也会因为她所谓的私会外男,红杏出墙杀了她。 不能查!坚决不能查! “你准备怎么办?”纯妃似乎也想到了问题的复杂性。 宫女被狗咬伤和皇妃有个姦夫,哪个事儿大? 纯妃看著榕寧道:“到底该怎么办?” 第136章 蠢不可及 榕寧眼神冰冷缓缓道:“杀一个韵嬪,不在一时半会儿,慢慢来。” “小成子!” 外面候著的小成子疾步走了进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主子?” 榕寧看著他道:“去凤仪宫附近的梅林里,岔路口往东第三棵梅树下,將下面埋著的野狗尸体挖出来,拔了皮……” 榕寧的话头稍稍顿了顿,缓缓道:“送到韵嬪的临华宫去,记著一点,不急著全送完,今日狗头,明日头皮,后一日蹄爪……” 小成子顿时瞭然忙躬身道:“奴才晓得怎么做了,您放心吧,保管让那毒妇寢食难安。” 榕寧点了点头,小成子领命而去。 榕寧別过脸看向纯妃道:“姐姐若是想帮我,我还得和姐姐借一个人一用。” “张瀟?”纯妃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个人是娘亲生前很器重的人,娘亲死得仓促,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交代便被贼人害死。 张瀟是娘亲手里的杀手鐧,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他,得亏榕寧去冷宫里看她,帮她牵头,张瀟才混进了宫里。 他能力超凡,短短时间便贏得了皇帝的信任,纯妃如今才算是真正有了自己的助力。 此番她们也只能藉助张瀟查宫外的事情。 榕寧吸了口气道:“韵嬪德举止投足绝对不是大家闺秀,甚至还有些勾栏女子的轻佻,她的诗词造诣我是怀疑的。” “梅妃才是真正有诗情画意的女子,陈予初气质上便是差了梅妃一点,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培养出来的棋子。” 纯妃冷冷笑道:“是啊,偏生萧泽被那张脸迷住了心神,眼瞎了不成。” 榕寧吸了口气道:“她有陈太后撑腰,身后是陈国公府帮衬,一条野狗奈何不了她,否则也不会囂张到要害死我腹中的皇嗣。” 榕寧顿了顿话头道:“此件事情需得从长计议,不可急躁,不过用野狗嚇一嚇她,人在慌乱之际一定会露出马脚。” “她越是对杀我这件事情忐忑不安,我偏不说,慢慢耗著她,到底瞧瞧她是个什么东西?” 纯妃点头道:“张瀟这些日子便隨你差遣,还有不必与我客气,生分,我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榕寧看著纯妃那张冷俏的脸,心头却觉得暖融融的。 她看著纯妃一字一顿道:“姐姐大恩大德,寧儿万死难报,还请受寧儿一拜。” 榕寧扑通一声跪在了纯妃面前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做什么?”纯妃忙將她扶了起来,咳嗽了一声道:“你若是这样,本宫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宫帮你纯属瞧不惯那些畜生,你別多想,本宫也该回昭阳宫了,你也回玉华宫歇著吧。” 纯妃仓皇转身离开了景和宫的暖阁。 榕寧看著她急促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外面,不禁唇角微翘。 纯妃面冷心热,三年的冷宫之灾,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却还是没有失去心底的那一颗纯良之心。 当初萧泽给郑如儿封妃的时候,便用了一个纯字儿。 也当真是个至纯至善的人,连温清那样的人都能身居高位,纯妃如何不能富贵安寧? 上一世,她辜负这个女子,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帮她。 翠喜和小成子將梅树下的狗尸挖了出来,装进了袋子里,速速背走。 二人刚走不久,坤寧宫的大宫女迦南便带著两个人来到了梅林,来来回迴转了几个圈子也没发现什么,急匆匆又赶了回去。 夜色越发浓了几分,御河穿过宫城从东到西而过,在凤仪宫和景和宫的中间聚成了一汪湖泊,隨即又顺著假山石坡顺流而下,形成一条湍急的宫內小河。 在下游处穿过一座石板桥,便拐出了宫城蜿蜒而去。 河水抵达这里时,流速稍稍缓了缓,在一处青石边形成了一个小漩涡。 一个纤细的身影顿在青石上。 “咦?这是什么?” 素手轻取,將从上游衝下来的半支断箭捡了起来。 她轻轻抹去上面的水跡,露出了箭簇上刻著几个北狄的文字。 坤寧宫。 迦南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启稟太后娘娘,奴婢带人过去找了几遍,没有找见狗,地上连血跡也没有。” “奴婢派人去玉华宫,玉华宫的大门紧闭,也查探不出什么来。” “奴婢没听到寧妃娘娘那边的任何消息,活著与否,受伤与否,都没有信儿传出来。” 陈太后坐在高位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韵嬪陈予初。 陈予初已经跪了有些时候了,膝盖处一阵阵的酥麻酸疼。 她脸色煞白,此番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小心翼翼道:“许是那野狗已经跑了,当初是臣妾从宫外托人弄进来得,戴著嘴笼,饿了足足三天。” “想必早已经將那主僕两个吃了!” “混帐东西!”陈太后再也忍不住,起身疾步走到了陈予初面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蠢货!” 陈予初捂著被扇肿了的脸,忙低下了头,眼神却暗沉了下来。 陈太后气得点著陈予初的鼻子骂道:“那野狗运进来,哀家自有安排,谁让你提前动手的?” “你若是动手便好好算算时机,你如今刚被封嬪位,得了皇上的几日欢好,便以为自己稳坐临华宫了吗?” “哀家与你说过,沈榕寧不是个好相与的,要等时机,等时机!你偏偏不听?你还真以为你是陈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不过是我陈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陈予初更是低下了头,脊背微微挺直,低声哭道:“太后娘娘息怒!” “这些日子,皇上对臣妾极好,臣妾……臣妾生出了几分狂妄之心。” “昨天晚上是皇上缠著臣妾许久,今早起迟了,臣妾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想寧妃那个贱人处处朕对臣妾,臣妾也是一时气不过……” 陈太后突然反手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韵嬪的脸上。 “蠢不可及!” 陈太后气得一阵阵头疼,抚著额头道:“得了几日宠爱,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当年邵阳郡主那般得宠……” 陈太后说不下去了,摆了摆手,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咬著牙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陈家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滚出去!滚!” “是!”陈予初踉蹌著起身,退出了坤寧宫。 她一直退到二门外才敢站起身,隨即抬眸看向黑漆漆的天际。 韵嬪磨著后槽牙冷冷道:“终有一天……呵!寧妃啊寧妃,那野狗可是饿了三天呢,本宫不信咬不死你!你少给我装神弄鬼!你……必死!你死了,本宫就是唯一一个像极了白卿卿的人!本宫才是皇上的心头好!你……去死吧!” 第137章 狗头 那条野狗是韵嬪亲自看过了的,都快饿死了,才被她安排在榕寧散步之处。 韵嬪咬著牙冷冷笑出了声,该是寧妃那个贱人的死期到了,她的狗就藏在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附近。 当初陈太后將狗藏在这里,就是为了出事儿后让王皇后顶包,她这个母后便能將一切摘得乾乾净净的。 偏生寧妃今日非要在凤仪宫附近的梅林里散步,当真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 这么好的机会,陈太后那个老虔婆非说机会不好,此外还在哪里能有机会? 寧妃的玉华宫內外都用的是自己的人,整座宫殿放得紧密至极,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这个女人又奸猾得很,难不成还真要等到她腹中的皇嗣生下来,让她再晋升为贵妃不成? 到时候寧妃可就很难杀了,她陈予初觉得偶然的机会才是最好的机会。 老虔婆怕是被沈榕寧嚇破胆子了吧? 她咬著牙低声骂道:“你才是蠢货!此时不抓住时机,还有什么別的机会能单独將沈榕寧留下?” 陈予初越想越是憋闷得慌,若真要说是她的错,那便是没想到榕寧身边的宫女居然会拼死护著自家主子。 哼!倒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韵嬪坐上了步輦,脸颊肿胀得厉害,得亏今夜皇上因为北狄边患的问题头疼,一时间不会来后宫。 很快步輦到了临华宫的门口,身边的大宫女桃夭忙急匆匆赶过来扶著她下了步輦。 桃夭瞧见韵嬪的脸竟然一片红肿,不禁多看了一眼,登时激怒了韵嬪。 “来人!掌嘴三十!”韵嬪声音冷冽。 桃夭慌了神,显然主子出了什么事儿,这是拿自己撒气。 “主子消消气!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桃夭忙跪在了韵嬪的面前连连磕头,掌嘴三十,便是连容貌都被毁了。 她硬著头皮低声哭喊道:“主子息怒,看在奴婢从陈家追隨主子进宫的份儿上,求主子饶了奴才。” 桃夭可不是一般宫女,是陈家送进宫里的人,帮衬著韵嬪,甚至监视著她。 毕竟风箏再怎么好看,若是断了线,就不好掌控了。 这一句话非但没有平息韵嬪的怒意,反而更是激化了她的愤怒。 被陈太后欺负倒也罢了,毕竟是太后娘娘,身居高位。 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威胁她? 她转身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桃夭的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桃夭整个人都被抽的摔在了地上。 韵嬪冷冷道:“本宫是皇上刚册封的韵嬪,是你的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宫!” “来人!掌嘴八十!” 桃夭顿时惊呆了去,这便是半点面子也不给陈家留的吗? 她刚要说什么求饶的话,却被左右两侧韵嬪自己的心腹掐著桃夭的胳膊,將她拖到了后面的倒厦。 不一会儿悽厉的惨叫声传了出来,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这谁能不害怕呢? 所谓的掌嘴可不是简简单单抽几巴掌算是了结,而是用手背宽厚的板子照著嘴巴狠狠击打。 掌嘴三十已经会毁了容貌,若是掌嘴八十,怕是这个宫女以后彻底废了。 韵嬪对桃夭行刑后准备歇著,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今天的事情到底会怎么样,她现在根本没底。 寧妃在嬪妃里面的手段很厉害,地位又高,寧妃若是闭门不见人,她倒是不能硬闯。 此番韵嬪无比希望皇上今夜能儘快从养心殿回来,去玉华宫瞧瞧看看去,到底寧妃在卖什么关子? 韵嬪越是这样想越是心慌了起来,这寧妃到底是被咬死了吗?若是死了,她身边那些人怕被牵连,一定会稟告皇上的。 她可怀得皇嗣啊! 可若是没死,为何玉华宫里外的门都紧紧闭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韵嬪实在是睡不著了,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坐了起来。 “来人!本宫口渴要温热的茶!” 许久外面没有回应,韵嬪刚要发作陡然想起来桃夭一直在內堂服侍她。 虽然桃夭是婢女,可毕竟是陈家世家培养出来的家奴,规矩方面没有一丝错处,对她照顾得也很服帖。 韵嬪少许有些后悔,放下了空茶壶,只觉得憋闷得慌想要开窗透透气。 她走到了窗欞前,隨意打开窗户,突然一团血淋淋的物件裹著血腥气息朝著她扑面而来,狠狠砸了她满脸的血。 “啊!”韵嬪忍不住尖叫了出来,手胡乱挥动著,宛若疯癲模样。 外面衝进来的丫鬟僕从忙將地上满脸鲜血,尖叫连连的韵嬪扶了起来。 “救本宫!快来救本宫!” 韵嬪大口大口喘著气,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落在脚下的血淋淋的东西。 竟然是一只狗头! 放野狗准备咬死寧妃娘娘这事儿,只有陈太后和她身边的迦南知晓。 如今便是她身边的心腹宫女也不会介入其中。 如今所有人都看著面前血淋淋的狗头髮呆,这是个什么意思? 谁要和韵嬪娘娘作对?便是用狗头来嚇唬人。 所有人都是一片诧异,有的更要去养心殿稟告皇上,韵嬪如今可是皇上的心尖宠,谁敢用这么低端的恐嚇手段嚇唬主子。 “闭嘴!都闭嘴!”韵嬪低声呵斥,四周的奴婢忙齐刷刷跪了下来。 韵嬪心慌得厉害,哪里顾得上这些,命人將狗头丟出去。 “此件事情,你们任何人都不得说!” 四周的嬪妃忙跪了下来连连应声。 这一夜折腾,韵嬪脸色苍白,因为失眠连精神都有些恍惚。 不想第二天刚起来,便有萧泽身边的双喜公公来传话。 韵嬪也不敢得罪,忙將双喜迎了进来。双喜看了一眼面前的韵嬪,怎么一天没见竟是憔悴成这个样子? 她眼窝深陷,面颊甚至还有些浮肿,整个人气色差到了极点。 “奴才给娘娘请安!” 韵嬪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起来吧。” 双喜躬身道:“回稟娘娘,皇上一会儿请娘娘去御书房,刚刚皇上从藏书阁里找到了几卷藏了许久的诗词册子,请娘娘一起去品鑑。” 韵嬪心头一阵烦闷,她当真是厌倦至极。 她又不爱诗词歌赋,好在她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將陈国公府请来的两个民间词人的诗词统统背了下来,那两个人到现在还被关著,每日里帮她写诗,传进宫里她背会便是。 韵嬪不得不点了点头:“你退下吧,本宫晓得了。 双喜眉头微微一蹙,笑著躬身退了出去復命。 韵嬪为了遮掩眼底的疲惫之色,上了一层浓妆,带著另一个宫女朝著御书房走去。 不想刚转过一片树便看到不远处站著的一群宫嬪在赏,为首的正是寧妃娘娘。 只见她笑顏如,手里捏著一支玉兰同梅妃等人笑著说话。 韵嬪登时脸色煞白:”怎么……没死?“ 第138章 藏书阁是个好地方! 韵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死死盯著面前站著的寧妃。 今天寧妃身著一件鹅黄色锦裙,领口和裙尾处绣著繁复的芙蕖纹。 看起来著实的贵气,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一边的纯妃看著韵嬪冷冷笑道:“韵嬪这是怎么了?鬼上身了吗?嚇成了这个样子?” 韵嬪猛地回过神,纯妃的那一句鬼上身,让她內心的惊恐无限放大,眼前还隱隱约约是那血淋淋狗头的样子。 她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掌心里都是冷汗。 谋杀皇嗣那可是死罪,榕寧既然从野狗的嘴里活下来没道理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到底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为何她不告诉皇上。 若是这个贱人告诉皇上也就好了,大家將什么都摊开在明面儿上讲。 到时候她在皇上面前装可怜,说这些日子自己抢了寧妃娘娘的宠爱,她怀恨在心栽赃诬陷她。 陈太后那边也会做好局,让皇上以为榕寧就是个打翻了醋罈子胡乱攀扯的妒妇。 可现在榕寧什么都不做,该吃吃该喝喝,该出来赏就出来赏,她到底想干什么? 纯妃冷冷笑道:“韵嬪再怎么得宠,见我们三个总得懂些礼数吧?” 韵嬪暗自磨了磨后槽牙,这个纯妃如今在后宫里就是块儿滚刀肉。 在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却巴结上了寧妃娘娘,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她一定要抓住皇上的心,儘快升到妃位,到时候將这个贱人狠狠碾在脚下。 韵嬪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隨意的福了福算是行了礼:“嬪妾给寧妃娘娘寧安,给梅妃娘娘,纯妃娘娘请安。” 梅妃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个韵嬪这些日子实在是盛宠不衰,不过仰仗著太后和陈国公府也太囂张了些。 榕寧刚要说什么,不想萧泽带著双喜朝著边走了过来。 榕寧等人齐刷刷给萧泽跪了下来,萧泽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伸手抓著榕寧的手臂將她扶了起来。 他俊朗的眉眼间堆叠了风流笑意,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的明媚。 不得不说大齐的帝王当真生的是好样貌。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萧泽抬起手轻轻抚过榕寧的肚子。 榕寧忙陪著笑福了福道:“托皇上的福,倒是一切安稳呢。” 她定了定神,继续笑道:“说来也奇怪,自从上一次在摘星楼与皇上观景后,便发现了怀了这个孩子。”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何,每每入梦都会梦到无数星辰落进了臣妾的腹中呢。” 萧泽抓著榕寧的手指微微紧缩,眼神都变了几分,多了万千的喜悦。 “真的吗?”萧泽声音都破了调子。 一边的梅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隨即低下了头。 摘星楼可是为了纪念那个人修建的,当初他刚登上皇位根基不稳,便是力排眾议,耗尽了国库修了这么一座宝楼。 不知道的人,都说是皇帝失心疯了,大兴土木奢侈了一次。 只有那个夜晚,她无意间偷听到萧泽和一个法师的对话。 选在一个人的生辰之日,修建此楼,生则祈福,死则聚魂。 梅妃同情地看了一眼榕寧,她以为怀的是皇嗣,却不知怀的是萧泽的命啊! 一阵春风袭来,四周的香越发浓了几分,他那一瞬呆了呆,隨即缓缓蹲在了下来。 “皇上!”榕寧惊了一跳,这世上只有她们这些嬪妃跪皇帝的,哪有让皇帝蹲在她面前的? “別动!”萧泽声音沙哑了几分,蹲在榕寧面前,耳朵轻轻贴著榕寧的肚子。 “父皇倒是希望你是个姑娘呢,不过儿子也好,总之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父皇等著和你见面呢!” 萧泽的头贴著榕寧温柔的肚子,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几个嬪妃具是不敢说什么,榕寧眼神微微沉了几分。 一边的纯妃压抑著的冷笑差点儿没控制住,只得別过脸看向另一处。 装的哪门子深情,若是真的爱白卿卿,何必让自己的爱人家破人亡,满门抄斩。 人都死了,装的这些深情给谁看? 之前她当真是被这个狗男人骗了,觉得身为帝王怎么能这么深情繾綣,原来狗屁都不是! “皇上风大,地上凉,”一边的韵嬪咬著牙笑著提醒道。 她当真是嫉妒死寧妃了,怎么偏生她怀了孩子? 不!不行!她也要怀个孩子。 一旦等她怀了皇嗣,她就彻底摆脱了过去不堪的身份,便是陈国公府在她面前也得乖乖地趴著为她所用。 呵!寧妃不就是会爬龙床嘛,这世上若论爬床,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 萧泽回过神,也觉得这般不成体统,擦去了眼角的泪起身看向榕寧,抓著榕寧的手笑道:“这些日子一定要好好喝药,宫里头缺什么直接去內务府差人去拿。这块儿牌子给你,谁人都不敢拦著你。需要什么,便取什么。” 榕寧接过了萧泽隨身解下来的腰间龙形玉佩,忙冲萧泽跪下谢恩。 “快起来!地上凉,”萧泽扶著她的手,视线却一刻也离不开榕寧的肚子。 一边的韵嬪哪里给榕寧这般承宠的机会,忙上前一步轻轻勾住了萧泽的手臂,亲昵地靠在萧泽的身上。 “皇上不是说要带臣妾去藏书阁里看书吗?” 萧泽登时笑了出来,看向眼前的陈予初,当真有些当年卿卿调皮的样子。 他笑容越发温柔了几分,点了点韵嬪的鼻尖笑道:“罢了,朕当真是怕了你了,便是一刻也不允朕閒下来。” 他看向榕寧笑道:“寧儿,今晚朕去你那里。” 韵嬪登时脸色微微一变,暗自冷笑,去不去的成还得看她的手段。 如今寧妃怀了身孕,不能承宠,男人嘛,尤其是萧泽这般的盛年男子,哪个能憋得住? 榕寧忙笑道:“臣妾才疏学浅,当真是看不懂那些诗词歌赋,不如韵嬪妹妹精通,有韵嬪妹妹陪著皇上,皇上一定能尽兴。臣妾恭送皇上!” 萧泽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便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梅妃和纯妃二人。 梅妃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当年她为了討皇上欢心,当真是认真研习诗词,只可惜他大概是忘记了。 纯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道:“什么在藏书阁研习诗词,研习男欢女爱倒是有的,当真是褻瀆圣贤书。” 梅妃脸色一变忙低声道:“纯妃妹妹切不可如此说,隔墙有耳。” “呵!”纯妃不以为意。 榕寧定定看著萧泽离去的方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低声呢喃道:“藏书阁……是个好地方啊!” 第139章 魅惑君王 到了日暮掌灯时分,玉华宫內外都严阵以待。 绿蕊和翠喜分別守著內外院,宫人们也將宫苑內外打扫得乾乾净净。 小厨房里做好了萧泽爱吃的几样菜品,甚至榕寧亲自下厨烙了香椿饼。 不想一直等到了各处宫门落了钥,夜色也深了几分,萧泽始终没有来。 自从有了韵嬪,萧泽几乎再也没有踏入过榕寧的玉华宫。 王皇后的凤仪宫,每个月必须去两次。 即便是被圈禁的萧妃娘娘,因为边境西戎与大齐战火再起,萧家再一次被重视了起来。 从而萧妃被解足的期间,萧泽还去了启祥宫几次。 寧妃娘娘如今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並没有什么可以仰仗的了。 绿蕊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帮榕寧灭了一盏灯低声道:“双喜公公同翠喜报信儿了,今晚皇上被韵嬪娘娘绊住身子,今夜估计不来了,娘娘还怀著身孕早早歇了吧。” 榕寧点了点头,绿蕊帮她拆了头上的髮饰,用象牙梳细心地梳著头髮。 不想榕寧的头髮竟是掉了几根,绿蕊忙跪下谢罪。 “娘娘恕罪!” 榕寧愣了一下,隨后笑著扶起绿蕊道:“当初在景和宫当差的时候,温氏最害怕掉头髮,不仅仅是你和红綃,即便是本宫当年服侍她的时候,梳掉了一两根头髮都会被她怒极掌摑。” 她看著绿蕊笑道:“在本宫跟前不必这般提心弔胆,怀孕之人掉头髮天经地义,天塌不下来。” 绿蕊顿时红了眼眶,她在景和宫服侍的时候,每日里都战战兢兢,当真是被温清打怕了的。 她终於明白为何兰蕊和小成子他们,甚至半道儿来玉华宫当差的翠喜,他们都那般忠心护主? 因为在这偌大的后宫,没有人將他们这些奴才当人,只有寧妃当他们是人,给了他们人的尊严。 被尊重的感觉这么好,他们怎么能捨弃? “兰蕊怎么样了?”榕寧问道。 绿蕊忙道:“回稟娘娘,兰蕊已经被送到了冷宫,之前纯妃娘娘住著的地方了。” “张瀟统领亲自办得差,那个地方清净,有利於养伤。” “如今兰蕊已经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起身,周玉哥说……” 绿蕊低下了头。 榕寧急声道:“周玉说什么?” 绿蕊嘆了口气:“兰蕊的右手被咬断了经脉,周玉哥也无能为力,怕是不成了,以后会落下残疾。” 榕寧眼神猛地一缩,手指紧紧掐著锦被的边角,因为太用力,指关节都微微发白。 “伤我身边之人,必不能活,本宫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临华宫,一阵阵的读书声很不和谐地传了出来。 双喜躬身站在外面,早已经困顿不堪。 他没想到韵嬪当真是有些手段的,总能用那些下作的姿势哄住皇上的心。 可怎么看著不像是正经人家出身,倒像是勾栏院里的伎俩。 萧泽此番事后困顿不堪,早已经睡了过去。 他这几日增加了个癖好,与韵嬪欢好后总会躺著听韵嬪读一读诗词歌赋。 韵嬪的声音带著一点点的娇態,像极了他的卿卿。 他头枕著韵嬪的腿,听著他曾经熟悉的读书声,就那么一次次沉入了他喜欢的梦里。 韵嬪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她这些日子背诗背到崩溃。 她最厌恶的便是这些,偏生皇上爱她这个,她不得不装下去。 此番瞧著面前萧泽那张俊朗的容顏,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俊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像极了经年之前的那个受了无数委屈的少年。 韵嬪下意识轻轻抚上了他的眉头,暗自嘆了口气。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女子爱上深情的帝王,果真是个风流坯子呢。 她將萧泽轻轻挪到了枕头上躺著,自己倒是不困了。 每次萧泽都不是很温柔,更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事后也冷漠,她只能自己去净房清洗,近身服侍的婢女桃夭被她动刑打得见不了人,自然不能在皇上面前晃悠。 其余的宫女用起来也笨手笨脚的,她真的是羡慕寧妃身边有那么多能干的奴才,她怎么就没有呢? 韵嬪一时间心烦意乱,躺进了浴桶里,瞧著身边服侍的人也不顺眼。 “滚出去!” “是!”服侍的两个宫女忙退了出去。 韵嬪泡进了温热的水里,顿时浑身都舒畅不了少。 突然一股腥甜的气味渐渐从浴桶深处浮了上来。 韵嬪眉头一皱,隨即看向了水面,发现一张冒著血的狗皮竟然浮出了水面。 那一瞬间,韵嬪脑子里几乎炸开了似的,头皮发麻。 “啊!”韵嬪尖叫了一声,登时嚇晕了过去。 外间听到声音的双喜急匆匆赶了进去,却发现韵嬪不在床榻上,只有萧泽睡在了榻上。 他看著熟睡的萧泽,顿时觉得心底发麻。 韵嬪这一声尖叫便是整座寢宫的人都听见了,皇上怎么感觉无动於衷的样子? “皇上!皇上?”双喜抬起手小心翼翼去推萧泽,触及萧泽的身体,竟是烫得厉害。 “皇上?”双喜嚇得一个机灵,高声喊道:“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皇上发烧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个个手忙脚乱,哪里还顾得上晕过去的韵嬪。 不一会儿,萧泽被双喜送回到养心殿,钱太医和张太医双双赶去了养心殿诊治。 这一齣子可是闹大了去。 萧泽身为盛年帝王,又是武功高强,常年练武,吃喝上也很节制从来不会暴饮暴食。 唯独韵嬪这些日子痴缠著景丰帝,景丰帝在那方面几乎没有克制。 这么一个人,突然一夜之间病倒了,整座后宫震动。 榕寧是在半夜被小成子喊醒的,她简单梳洗后便带著绿蕊来到了养心殿。 王皇后和陈太后,萧妃,梅妃等嬪妃具是已经到了养心殿。 几位妃子走进了內堂,其余低品级的嬪妃齐刷刷跪在了养心殿外面。 纯妃比榕寧来得还迟了一些,只是榕寧瞧著她眼底的喜色过分突出,不得不眼神警示。 纯妃这才换上了悲戚之色,低著头跟著榕寧走了进去。 萧泽此番躺在床上,看样子被钱太医和张太医下了针,餵了药。 他悠悠转醒,脸色却苍白如纸,神色阴沉。 王皇后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韵嬪,韵嬪刚刚被人弄醒,浴桶里的狗皮也不翼而飞。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幻觉,更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皇上竟然在她的临华宫病倒了。 王皇后咬著牙道:“好一个魅惑君王的妖妇!来人!拿下!” “皇后!”陈太后缓缓站了起来。 第140章 婴儿面 王皇后愣了一下,缓缓抬眸看向了陈太后,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 陈予初是陈国公府送进宫里头的,她哪里猜不出陈太后的用意,不就是在后宫里安插自己的人? 可此番这个陈予初委实过分了些,之前在皇上跟前魅惑君主,用那些下作手段爭宠,这些倒也罢了。 如今直接將皇上祸害成了这个样子,她身为中宫皇后就不能不出来管管了。 王皇后缓缓起身冲陈太后躬身福了福道:“母后,此等妖妇魅上之人,儿臣若是再置之不理,整个后宫乌烟瘴气,儿臣如何服眾?” 陈太后眸色里的寒光一晃而过,暗自冷笑了一声,不就是担心陈家送进来的宫妃以后会威胁到她中宫皇后的利益吗? 她嘆了口气道:“皇后,稍安勿躁,先坐下。” 王皇后抿了抿唇,还是缓缓坐了下来。 陈太后看著她道:“韵嬪是哀家母族府上的人,按道理为了避嫌哀家不该坐在这里的。” “可事关皇上龙体安危,非你我二人斗气之时,哀家既然坐在了这里,就得说几句公道话。” 陈太后的视线淡淡扫过了地上跪著的韵嬪道:“方才张太医已经查过了,皇上不是中毒而是突发暗疮,才会高热不退。” “皇上突发暗疮,便將勤勤恳恳服侍皇上的宫嬪拖出去严惩,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王皇后顿时脸色阴晴不定,显然陈太后用这话儿刺她,不就是谴责她身为中宫皇后,隨便找藉口谋害宫嬪吗? 她表情阴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陈太后笑容越发和蔼可亲道:“如今韵嬪得宠便说她谋害皇上,那之前寧妃得宠,萧妃得宠,都是谋害皇上吗?” 陈太后这个话说的有点重,榕寧和萧妃等人纷纷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养心殿里哗啦啦跪了一地,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王皇后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道:“都起来吧,大家都是为了皇上,为今之计还是齐心协力照顾好皇上为妙。” 萧泽此番悠悠转醒,王皇后等人忙起身走了过去,一时间鶯鶯燕燕,浓烈的脂粉气堆积在萧泽的四周。 萧泽差点儿一口气没换上来,伸出苍白无力的手冲王皇后等人摆了摆手,嘴里低声冒出了三个字:“滚出去。” 王皇后惊慌失措的看向了跟前守著的两位太医,自然不能就此退下。 皇上到底怎么了,还未找到病根,她身为中宫哪里能说走就走。 钱太医无奈的挡在萧泽面前冲眼前的宫嬪们躬身行礼道:“皇上的病是急症,来势凶猛,不过倒不是中毒,只是……” 钱太医不得不转身轻轻扶著疼痛不已的萧泽挪了挪身体,却看到萧泽宽厚的背上竟然生出了四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脓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流脓了。 这个样子让人瞧著实在是噁心恐怖得很,那些宫嬪下意识连连后退,所有人的神情都惊疑不定。 陈太后也没想到萧泽的病情竟是这般严重,一时间宛若被人兜头浇灌了一盆冰水下来,登时一颗心沉到了底。 萧泽不会……病死了吧? 好歹这个孩子也是她一手拉扯大,与他一起扛过无数风雨才走到今天的位置。 偏偏合宫上下只有沈榕寧肚子里有个皇嗣,梅妃生的是个公主,不足为惧。 若是真的萧泽驾崩,沈榕寧势必藉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上位,到时候可就没他们陈家什么事儿了。 不,萧泽不能死,也不会死! “皇上的病症如此严重?太医院难道没人了吗?连个脓疮也治不好。” 钱太医和张太医纷纷跪了下来,他们也没想到皇上年纪轻轻的,竟然会得这种东西? 钱太医实在是被逼无奈,冲陈太医磕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身上得的这个怕是……怕是……” “是什么?”陈太后脸色阴沉下来,“一个个领著太医院的供奉,出了岔子便是一问三不知,若是皇上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灭你们的九族。” 钱太医登时磕头如捣蒜,他不是不说,实在是谁出去骇人听闻。 他声音都带著几分哭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个病曾经在民间流行过,差点儿將得病那几个村子灭了门。” “太后娘娘刚才也瞧见了,那脓疮像婴儿的拳头大小,脓疮有五个出脓点,看起来像是婴儿的脸孔,民间叫婴儿面。” 婴儿面三个字刚从钱太医嘴里说出,之前已经退开的眾多嬪妃更是惊恐的连连退后,差点儿將彼此踩伤了去。 王皇后脸色煞白。不断低声呢喃道:“婴儿面,婴儿面……” “那不就是之前曾在霍州一地爆发的疫病?一开始所有人都是高热不退,紧跟著背部,腹部出现了婴儿拳头大小的脓疮,那脓疮扩散开来,几乎將整个人都毁掉了。这婴儿面的病还会传染,若是一个控制不好,整群人都跟著遭殃。” 梅妃也嚇得浑身哆嗦,嘴里的话都说不成个调子:“是啊,那一次在霍州闹的疫病婴儿面,简直是太可怕了。十里八乡都死光了,几乎千里无人烟,后来还是朝廷派重兵將各个出入口死死把守,这才避免了疫病的扩散。” 王皇后:“可是皇上身居宫城,怎么会有这个病?” 所有人都脸色阴晴不定,最后还是陈太后镇定了下来,冷冷看向了钱太医和张太医。 “有无可治的办法?这世上任何病都有其克星,你们速速找来。” 钱太医和张太医面面相覷,隨即都嘆了口气。 钱太医道:“回太后娘娘,臣等对这疫病实在是束手无策,如今只能用针灸加上清热祛毒的药,勉强將皇上的病情控制住。可这东西到底怎么治,实属疑难杂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过……” 张太医眸色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接话道:“回太后娘娘若是这世上还有人能將这份病症缓解控制,大概也只有曾经太医院的周太医了。” 钱太医忙道:“是啊,周太医当初留了一本著作,其中有一部分就涉及到这婴儿面的疫病怎么去治?” “如今周太医去世了,他那本书估计是他儿子拿去了,不妨让周玉前来一试。” 第141章 谁来服侍? 两位太医报出周玉名字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看向了榕寧,一个个眼神莫辩。 这不明晃晃的找一个背锅的嘛! 眼见著皇上得的是根本治不了的婴儿面,此番谁给皇上医治谁倒霉。一旦皇上龙体出了什么岔子,便是全族人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而且这个人偏生刚刚被皇上送给了寧妃身边伺候,若是周玉出了事儿,寧妃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太后眸色微微一闪,若是被牵连下狱,若是偏偏看守用刑失手寧妃早產,她不就可以从萧家皇族的远亲里过继一个皇子给萧泽。 到时候血脉还是萧家人的,她便是太皇太后。 陈太后缓缓道:“既如此,来人,去玉华宫將周玉带过来。” “太后娘娘,”榕寧脸色惊慌万分,忙上前一步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周玉尚且年轻才疏学浅,钱太医和张太医两位太医院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怎可重用周玉?” 她忙转身看向了床榻上的萧泽:“皇上!皇上三思啊!” 萧泽此番疼的快要昏死过去,嘴唇哆嗦著都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萧璟悦冷冷笑道:“寧妃妹妹,按理说你得了皇上那么多的看顾,盛宠在身,应该处处为皇上著想啊!毕竟皇上龙体金安,一个小小的太监,也值得你这般推三阻四?” 王皇后眸色一闪缓缓道:“既然周玉的父亲曾经是太医院的名医,不妨带过来一试,若真的是沽名钓誉之徒,杀了便是。” 其他的嬪妃一句话都不敢说,大家都是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这是太后娘娘趁著皇上重病要除掉寧妃了。 榕寧脸上的表情捉急万分,眼角都微微发红,哭了出来:“皇上!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若是耽搁了病情该如何是好,还是钱太医和张太医更在行一些。” 钱太医和张太医齐刷刷跪在那里低下了头,皇上的这个病来势凶猛,谁治谁死,好不容易有个推脱便是打死也不肯接过来这个祸害。 萧泽点著寧妃说不出话来,他现在难受的要死,不管是谁,只要能救他就行,救不了就去死。 陈太后忙道:“寧妃,你这般阻拦,哀家可要治你的罪了。” 榕寧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灰败,无力的低下了头。 唯独她微微垂著的眼眸却亮的惊人。 呵!所有人都看她榕寧的笑话,殊不知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 不演这么一出,她怎么能让她的人顺利进入太医院,又怎么能出了这宫城发展自己的势力? 有了纯妃娘娘的助力,她现在不缺钱但是缺人。 什么婴儿面,只是南詔早已经失传的奇毒罢了,根本没有传染性。 她低著头一动不动,四周看向榕寧的视线都带著几分幸灾乐祸。 不多时周玉被双喜带进了养心殿。 养心殿鮫油灯明亮的光晕笼在了少年的身上,因为受了宫刑,少年越发消瘦了几分,脊背却依然挺直。 他容色出眾,五官俊美,此番因为宫刑多了几分阴柔之美,却也没有捨弃一身的风骨。 榕寧给了他希望,纵然是身处炼狱,也要向阳而生。 周玉跪在了床榻边冲萧泽行礼:“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福。” 萧泽疼的手都发抖,抬起手狠狠拍著周玉的肩头,让他起来先看诊。 周玉也不再客套,起身小心翼翼搭著萧泽的手腕,又仔细查看了萧泽的背部,隨即转过身冲陈太后躬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得的是婴儿面。” 陈太后顿时脸色微变,便是王皇后都向后退了一步。 所有的宫嬪下意识捂住了口鼻,这个疫病实在是太噁心了,何止噁心,便是死也死得噁心,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烂透了才能死。 钱太医身子微微一缩,脸色煞白,这可如何是好? 陈太后的手紧紧掐著椅子的扶手,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周玉道:“可有医治之法?” 周玉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躑躅,小心翼翼抬起头扫了一眼四周站著的宫嬪低声道:“家父生前倒是留下一个法子,可惜也只有三分胜算。” 钱太医惊呼:“那怎么成?三分救活的胜算,岂不是……” 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说下去,看来皇上不成了的,这周玉就是下一个陪葬的。 所有人都同情的看向了寧妃主僕,如今这个烫手山芋谁接谁死,偏生扣在了玉华宫的头上。 陈太后眸色森冷缓缓道:“为了皇上龙体安康,自然什么法子都得试一试。从今日起你便搬进养心殿,什么时候皇上病好了,什么时候出来。” 钱太医额头渗出汗来,得亏不是自己,那要是皇上治不好就得横著出来了。 周玉倒是淡定从容,看著面前的嬪妃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家父留下来的这个方子,除了一些奇珍药材需要准备外,还需要留一个女子替皇上將脓疮里的脓吸出来。” “未婚女子定然不行,需得成过婚的,奴才以为最好是平日里服侍过皇上的嬪妃才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嬪妃顿时炸开了锅。 “这是哪门子道理?” “便是吸脓血,只要宫女就好了,为何还是成过亲的?” “奶娘不可以吗?” “这……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周玉差点儿被后宫嬪妃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好不容易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主子们息怒,”周玉躬身行礼道:“此乃家父的医书里留下的法子,奴才也不敢隨意更改,之所以用服侍过皇上的嬪妃,便是与皇上有过肌肤之亲,行事更稳妥一些。” “毕竟吸脓疮的事,但凡一个不小心,皇上的龙体怕是会遭罪。” 周玉说罢顿了顿话头看向了四周的嬪妃道:“奴才言尽於此,不知谁肯主动住进养心殿,服侍皇上?”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若是寻常皇帝病了,这些女子怕是会抢破头钻进养心殿服侍,这可是最好求宠的机会。 可萧泽得的是婴儿面,会传染的,想想浑身烂透了的死法,谁都害怕。 周玉缓缓道:“诸位娘娘,奴才会准备草药漱口,吸脓疮也不至於会染上,不过奴才也不敢保证不会染上婴儿面,那……谁能来养心殿服侍?” 第142章 想得美! 四周或站或坐的嬪妃们,一个个面面相覷,具是慌了神。 这比帝王死后被逼著殉葬都恐怖,最起码不会被病痛活生生折磨死。 不过要说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女子,莫过於陈太后和王皇后了。 陈太后年岁大了自然不能进养心殿服侍,最起码孝道不允许。 景丰帝再怎么想活也不能要自家老娘的命。 王皇后是景丰帝的正宫皇后,自然地担得起这份儿责任。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皇后,王皇后脸色阴沉了下来,神情倒也镇定自如。 她淡淡扫了一眼萧妃,轻轻笑了出来:“本宫如果能为皇帝分忧解难也算是本宫的福分,不过本宫常年体弱多病,皇上体恤本宫,定然不愿本宫受累。”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果然生死面前,才能看清一个人。 王皇后当初可是哭著求著不知道耍了多少的手段,才嫁给了萧泽。 王皇后话锋一转看向了萧璟悦:“萧妃妹妹一向深得皇上宠爱,若是萧妃妹妹去服侍皇上,皇上定然开心万分。” 萧璟悦登时慌了神,隨即点著跪在地上的榕寧高声笑道:“宠爱?咱们姐妹们里面,有谁能有寧妹妹的宠的?一路封到了妃位,还不到半年时间,如今皇上病了总得儘自己的一份儿力才是啊。” 萧璟悦的话登时挑起了所有人心里的那一份儿阴暗,是啊,半年的时间就做了妃子,还要皇上怎么宠? 有些从潜邸就跟著萧泽的女子,到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呢,凭什么啊? 得宠的时候有寧妃,皇上遭难需要牺牲的时候,让她们挡在前面受死。 “是啊!皇上平日里最宠爱寧妃娘娘了!” “对啊,像我等歪瓜裂枣的便是服侍皇上,皇上心里也瞧著不舒服的。” “皇上养病,当然身边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陪著,这心情啊也好了不少呢。四周嘰嘰喳喳越说越不像话。 王皇后眉头皱了起来,动了动唇还是没说什么。 陈太后更是乐见其成,若是寧妃染上婴儿面,她也不必动脑子弄掉她肚子里的种了。 之前她已然得罪了沈榕寧,后来沈榕寧也全然没给她好脸色,居然给她设局,离间她和萧泽的母子情分。 这个女人心眼子多,以后不好控制,还是杀了一了百了最好。 榕寧缓缓站起身,唇角含著一抹苦笑。 她缓缓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四周一双双冷漠无比的脸,隨即朝著萧泽走去。 “等一下!”纯妃终於忍不住了,站了出来。 “太后娘娘,臣妾愿意留在养心殿服侍皇上,”纯妃冲陈太后躬身福了福。她的话音刚落,便是龙榻上疼得快要晕厥过去的萧泽都是身子微微一颤。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这纯妃怕是在冷宫里被关疯了吧? 此番的萧泽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大家躲著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上杆子寻死的? 萧妃冷冷笑道:“一个冷宫里出来的疯婆子,甚至刚从冷宫里出来就对皇上行凶之人,怎么可能服侍得好皇上?” “呵!进养心殿里服侍皇上,怕不是要害死皇上吧?” 纯妃转过身冷冷看向了萧妃道:“那不然你去,如何?” 萧妃登时愣在那里。 纯妃冷笑道:“萧妃娘娘,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寧妃如今还怀著大齐的皇嗣呢!一个个身强力壮不去服侍皇上,偏生推了一个怀了身孕的人去!” “哈!装的什么贤良淑德?心思比西四所的恭桶都脏!別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萧璟悦什么心思?不就是仰仗著你父兄手中有兵权,竟是连大齐的皇嗣也敢谋害!你这是催促著王八下枯井,你想的美玩儿得挺的啊!” “郑如儿!本宫撕烂了你的嘴!”萧璟悦所有的心思都被纯妃骂了出来,偏生纯妃是个心直口快,嘴巴又毒得没边儿的女人。 她一时间恼羞成怒,朝著郑如儿扑了过去。 纯妃却站著没动,冷冷看著萧妃道:“本宫且等著你,本宫在冷宫里什么都没学会,但是打架却是一等一的高手,今日本宫便撕碎你们的真面目。” “够了!”陈太后高声呵斥,早有宫嬪將纯妃和萧妃分开,如今皇上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若是两个妃子再打起来,天家的顏面何在? 王皇后站起身点著两个人气的直哆嗦,偏偏纯妃从冷宫里出来油盐不进,又是浑人一个。 纯妃趁著这个当儿疾步走到了萧泽的面前,竟是直接跪在了萧泽的身边,一把抓住萧泽的手臂。 “皇上,她们都是假惺惺,唯独臣妾是真的爱过您,也恨过您,可臣妾思来想去觉得三年前的那件事情分外的没意思,臣妾还是喜欢您这个人。” “今儿臣妾这条烂命就栓在您身上,若是皇上能活,臣妾就求皇上一个恩典。” 萧泽此番被这寢殿里的宫嬪差一点儿气死了去。 一个个眼见著他死,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的。 不想到头来第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差点儿杀了他的纯妃。 萧泽一时间百感交集,沙哑声音道:“你……想要什么恩典?” 萧泽此番倒是从之前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勉强能说几句话完整的话。 萧泽此话一出,陈太后等人便晓的今儿一石二鸟除掉寧妃的计划便是落了空。 纯妃冲萧泽磕头道:“回皇上,三年前臣妾进了冷宫后不久,臣妾的娘亲便死得不明不白,若是皇上龙体康安,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彻查臣妾生母被害一案!” 站在最远处的婉嬪瞬间脸色煞白,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她死死盯著纯妃的身影,暗自咬了咬牙。 不,不会的,纯妃这一遭必死无疑。 那可是婴儿面,谁能逃得脱? 这个贱人居然想给那个老贱人翻案,做梦! 萧泽声音嘶哑:“朕……准了!” “双喜,你……你调护卫军守著朕的养心殿,其余人……全部出去!” 陈太后眸色一闪,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缓缓起身道:“皇上保重,哀家会在佛堂里为你祈福的!” 王皇后忙带著嬪妃走出养心殿,脚步却停了下来,看向了依然跪在地上的韵嬪。 “来人!” 第143章 工具 韵嬪到现在都浑身颤抖个不停,若皇上只是普通的感染风寒倒也罢了,可皇上感染了婴儿面! 如果说这些日子在整个后宫里谁陪著皇上的时间最长,那绝对是非她莫属。 她会不会也染上了婴儿面? 想到此韵嬪浑身打了个哆嗦,只觉得一丝丝的寒意顺著脊梁骨缓缓蔓延而上,她不禁晃了晃身子。 四周的宫嬪吵成了一团,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耳边只传来了周玉说的三个字,婴儿面,婴儿面,婴儿面…… 她会不会也得了这个病? 直到王皇后一声怒斥才將她麻木的思绪扯回到了现实。 王皇后死死盯著韵嬪道:“皇上的病是在你的临华宫里发作的,你岂能独善其身?” “此件事情,本宫一定会好好查查的,来人,將韵嬪圈禁在临华宫不得外出!” 如果不是看在陈太后的面子上,今天韵嬪可不仅仅是被圈禁在临华宫里,而是在慎刑司了。 “皇上!皇上!”韵嬪不禁大哭了出来。 守在皇上身边的纯妃冷冷笑道:“哭什么?摆出你那一副柔弱蒲柳之姿给谁瞧?” “你既然这般捨不得皇上,便同本宫一起来吸脓疮!” 韵嬪的哭声登时戛然而止,装柔弱和寻死,她韵嬪还是分得清的。 两个嬤嬤走过来將韵嬪从地面上扶了起来,动作却不那么温柔。 不管皇上能不能好得了,韵嬪后面的日子怕是都不怎么美妙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很快韵嬪被拖出了养心殿,不多时双喜带著皇家护卫將养心殿外面围得严严实实。 榕寧定定看著养心殿的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关了上来,纯妃那张高冷美丽的脸庞一点点被遮挡在朱红色殿门之內。 榕寧转过身,刚才许是跪得有些久,膝盖处疼得厉害,刚走出几步便是一个踉蹌差点儿摔倒。 “主子!”绿蕊上前一步將榕寧稳稳扶住。 榕寧搭著绿蕊的手臂朝著玉华宫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步子却越走越稳。 身后传来萧泽隱约的呼痛声,想必纯妃正在帮他吸背上的脓疮。 所有人都觉得纯妃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只有榕寧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 经此一遭,纯妃在萧泽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只是过程稍许噁心一些罢了。 榕寧乘著步輦回到了玉华宫,翠喜和小成子忙迎了上来,二人具是脸色煞白,惊慌万分。 皇上重病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不过不知道得的是婴儿面。 如今终於看到自家主子回来,二人眼睛都红了,纷纷上前扶著榕寧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榕寧给了绿蕊一个眼神,绿蕊上前一步將寢宫里服侍的宫人们纷纷撵了出去。 玉华宫的暖阁里只剩下了榕寧主僕几人。 榕寧有些累,仰靠在迎枕上,翠喜轻轻帮她按著腿。 肚子里的孩子这才刚开始显怀,她便觉得累得慌。 榕寧看向了小成子低声道:“去给张瀟传个信儿,纯妃娘娘生母钱夫人的死,一个月后会有皇命下达,並且彻查,当务之急儘快找到钱夫人的尸骸。” “还有继续加派人手盯著临华宫,如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儘快回稟本宫。” “是!”小成子起身领命而去。 榕寧看向面前瓶里插著的芙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今晚的临华宫,一定热闹极了。” 夜色越发深了几分,临华宫里却传出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此时临华宫里服侍的宫人们倒也是淡然了不少,毕竟自家主子像是疯了般的每晚都会发出各种尖叫。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如今又闹出来皇上在临华宫里发病的事情。』 现下在临华宫里服侍的宫人们一个个都是被韵嬪弄得苦不堪言,烦闷不堪。 好端端的,非说是有狗的尸体被送进来了。 每一次韵嬪一闹,便是合宫上下都得一寸寸搜查整座寢宫,却又什么都搜不出来。 如此往復实在是闹得人心惶惶,苦不堪言。 今晚韵嬪更是被直接送了回来,还说皇后下令將韵嬪圈禁在临华宫。 韵嬪又是一声尖叫,便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嬤嬤都有些心烦至极了,硬是没有人过去瞧上她一眼。 韵嬪此时只穿著一件单薄的中衣,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眼睛死死盯著纱帐顶端吊著的一团物件。 用纱网兜著,就那么明晃晃的吊在她的面前,来回晃著,里面兜著大狗的心肝五臟。 浓烈的血腥气息令人作呕,她的尖叫声更是穿透耳膜,即便她狼狈到了此种地步,却还是没有人过来瞧瞧她的处境。 韵嬪心底一阵阵发寒,她知道那些下人一个个瞧不起她。 她不过就是陈家送进宫里头,制衡皇权的玩意儿罢了。 即便是她进宫后,陈家的几个心腹嬤嬤也跟著进宫,可到底她不是正儿八经的陈家大小姐,故而这些人在她面前也是趾高气扬。 如今甚至连她的安危也不顾了,哪怕她惊恐尖叫,只当她是失心疯。 她的生死,谁人在乎? 陈予初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也后悔了。 她当初就不该信陈家人的话,眼巴巴的跟来了京城,见到了那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做了皇帝的女人便是一辈子的人上人,哪曾想便是做了皇上的女人又如何?还不是个死? 不,不,不…… 陈予初连连后退,可头顶的內臟像是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要回家!回家!” 韵嬪两只手捧著脸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天下的富贵她享受不了,也无福消受。 终於哭累了,韵嬪这才缓缓下了床榻,没有了皇帝的临华宫,死一样的寂静。 她想到了一个人,就在刚刚见到这个人。 没想到十年了,少时的玩儿伴,那个她瞧不起的憨厚少年竟然投了军,如今更是做到了皇家护卫的地步。 她深吸了口气,翻箱倒柜寻出了一沓银票,是她自己偷偷留下来的,皇上这些日子没少赏赐她。 她换了一件不起眼的宫女服装,拿著银票从后面的倒厦门口走了出去,穿过月洞门却撞上了一个人。 第144章 水生 “站住!什么人?”堵住韵嬪去路的是一个样貌英武的皇家护卫。 他手中提著的风灯抬起来照在韵嬪的脸上,两个人具是愣在了那里。 “阿翠?” “水生?” 两个人不约而同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韵嬪心头一阵激动,一把抓住了水生的手,不禁红了眼眶。 当初她是桃村附近十里八乡最美的女孩子,可惜的是摊上了一个不成器的赌棍老爹。 家里面能输的都输掉了,最后竟是连她也卖给了城里富商做妾。 奈何富商的正妻是个厉害的,明里暗里折磨她,竟是故意寻了个错处將她卖进了窑子里,从此她便是每走一步都咬著牙淌著血,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她焉能再回去,不,她绝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 好在她后来混成了勾栏院的头牌,甚至亲手將老鴇毒死,傍上了贵人,將那一处勾栏院变成了她自己的私產。 她彻底从一个被害者变成了害人的那个。 为了让她的勾栏院盖过其他同行的生意,她专门去找一些乡下长得好看的穷人家的女孩子,逼良为娼的手段层出不穷,不晓的逼死多少良家子,让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她一直都活在脏污和欺骗中,唯一乾净的岁月全给了眼前的青年。 明明也就是几年没见,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如此的境地。 水生也看傻了眼,他也是今天奉张统领的命来这里当差。 他们几个兄弟私底下还议论说做皇上的宠妃也不是那么幸运的。 上一刻居高位,下一瞬便做了阶下囚。 水生怎么也想不到今日被派过来看守圈禁的宫嬪竟然是少年时期的恋人。 韵嬪的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此时又缓缓落下。 下午她透过窗户的一瞥便认出了水生,本想以宫女的身份去找他,不想竟是直接撞上了。 “水生,救救我,”韵嬪哪里顾得上其他,紧紧抓住水生的手臂,扑通一声给他跪了下来。 水生终於反应了过来,脸色都白了,如今韵嬪娘娘只是被圈禁,还没有被定罪。 一国的皇妃跪他,他哪里能消受得起? “娘娘快请起!折杀属下了!” 韵嬪晓的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此番若是不把东西交出去,怕是以后再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韵嬪將手中的包裹塞进了水生的怀中,死死盯著他道:“我不与你为难,我晓得光凭藉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根本带不走我。” “我只求你將这个帮我托人送到并州去,交给并州迎春院的汪四郎,让他来京城救我。” 韵嬪的包裹里藏著陈家人找她假扮陈家义女的证据,到时候让自己的心腹去陈家勒索逼迫,让陈家人救她。 这是她此番能想到的最好的获救的法子。 此时她在宫里头经歷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天都塌下来了。 毕竟皇上的龙体谁也说不准能不能救活,她想活,她不想死。 她四周也不安全,都是想杀她的人。 每日里那些狗的內臟,皮毛,头颅,不可能凭空出现。 此时的韵嬪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好觉,脑子里的那根弦,几乎要绷断了。 她一定会死的,不是死在这日復一日的惊恐中,便是死在陈太后的手里。 今天她被圈禁,陈太后都没有拉她一把,显然她变成了一枚弃子。 然而在这后宫里,弃子是不能活下去的。 水生此番被巨大的震撼冲得混乱不堪,眼角染了几分憔悴的丽人,和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喊著水声哥哥的小姑娘渐渐重合。 水生的额头都渗出汗来,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儘管他也明白如果帮韵嬪向外送东西,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可心底的情分渐渐占据了上风,只要自己小心一些估计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他深深嘆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没见,不曾想娘娘竟然遭此大难。” “属下也只能试一试,至於成不成就听凭天意了。” 韵嬪点了点头,如今这是最好的法子。 水生此番正好是交接的时候,也只有这一会儿时间能和韵嬪说说话。 他当下將东西揣进了怀中,转身急匆匆离开。 韵嬪也低著头朝著內院走去,隨即停下步子转过身看去。 水生高大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洞门的后面,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如果当年她的赌鬼父亲没有將她卖给城里的富商做妾,如果她没有被卖进迎春院,如果她杀了老鴇后选择全身而退,去找水生,是不是后来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边的水生心情也有些沉重,当年和阿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阿翠转眼间便做了城里有钱人的妾。 水生一个普通的农户,一年四季的收成都养不活一家人,自然是没有钱给阿翠的爹。 他和她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夜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阿翠平日里就喜欢打扮,聪明伶俐,记性还好得出奇。 可她再怎么好也不是他的。 怀里阿翠塞给他的包裹,成了烫手的山芋,烫得他的心臟都疼得发抖。 他儘量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宫里头当差住在了南四所的差房里。 房间小,人多眼杂,阿翠给他的东西显然不適合放在住所。 他折进了一片芭蕉林里,四周看了看,耳边传来一阵沉闷的风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谁?”水生惊呼了出来,却发现除了摇曳的树影,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鬆了口气,暗自骂了一声娘,自己也算是个练家子,怎么怕成了这个样子? 水生蹲在了芭蕉树下,左右瞧了瞧,忙伸手挖坑。 他徒手挖了一个坑,刚將裹著油纸的包裹埋进坑里,突然头顶落下了一片轻飘飘的叶子。 水生埋东西的动作停在了那里,额头竟是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刚才古怪的风,和如今这一片叶子,让他的一颗心顿时揪扯了起来。 水生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暴起朝著芭蕉林里藏著的人刺了过去。 没想到第一剑居然就刺空了,等他再回过神,头顶一道身影掠下,寒光剑锋朝著他的脸面刺来。 水生急匆匆一躲,那人竟是抬脚踹倒了他,將他瞬间踩在了脚下。 第145章 同类的味道 水生从军中一个小兵,在战场上不要命的立下军功,后又机缘巧合下救了五城兵马司参將,中途立功无数终於被调进了皇家护卫里。 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武功也练到了极致,不想竟是被人一招踩进了泥里。 那一瞬间,水生脸色惨白,眼神里满是恐惧。 他缓缓抬眸迎上了张瀟冰冷的视线和目光。 张瀟脚下的力道稍稍鬆了几分,水生觉得肋骨都被踩断了,呕出来一口血,害怕的看向他们的统领大人。 这位大人一向待人温和,行事张弛有度,只是不怎么与人交往,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冷。 张瀟冷冷问道:“挖什么呢?” 他弯腰將坑里的包裹捡了起来,水生登时急眼了忙抬起手去抢。 咔嚓! 水生的手臂瞬间被踩折了,他疼得闷哼了出来。 张瀟修长的手指勾著包裹的带子轻轻提了起来,冷冷看著地上的水生:“刚刚从韵嬪娘娘宫里出来的?” “是不是偷东西了?” 水生登时慌了,另一只尚未废掉的手紧紧扯住张瀟的袍角苦苦哀求道:“统领大人,统领大人放过属下这一遭吧!求求你了!” 张瀟眸色微微一闪冷冷道:“宫廷之內无小事,来人,带走!” 暗夜中又掠过两个黑色身影,上前一步捂住了水生的嘴,將他拖进了芭蕉林中。 张瀟低头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一封信,他撕开信封凝神看去,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讽。 “呵!当真是找死!”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榕寧仰靠在了迎枕上。 绿蕊准备了热腾腾的羊乳送到了榕寧的面前道:“奴婢已经去过兰蕊那边了,周玉准备好了疗伤换用的药,过些日子兰蕊就能好起来了。” 榕寧鬆了口气,將玉盏放在了一边。 绿蕊接过玉盏道:“这几日纯妃娘娘在养心殿服侍,主子倒是不能再去昭阳宫喝药了,周玉之前已经早早准备,將主子喝得解毒的药材全部烘乾,磨成了粉末,奴婢已经帮主子收好了,到时候泡茶汤服用,效果也是一样的。” 榕寧不禁笑道:“果然是本宫看准了的人,做事如此周全。” 她看著面前的绿蕊笑道:“他身子受损,又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平日里多看顾他一些。” 绿蕊笑著应道:“奴婢省得的,已经帮他缝了鞋袜,等过几日便给他缝一些夏衣换洗用,他……” 绿蕊低下头笑了笑道:“他当真是个好人!” 夜深,榕寧也累了,绿蕊收拾妥当后退了出去。 榕寧睡著的时候不喜欢有奴婢近身服侍,这个规矩绿蕊也晓得,在隔间铺了床歇著。 她不放心別人,什么事都是她亲力亲为,之前还有兰蕊能替换,如今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下后很快就睡沉了,只是今夜总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似乎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样子,难道自己是太累了? 榕寧躺在了被褥里,心里惦记著郑如儿,惦记著兰蕊,也惦记著她在乎的那些人。 西戎与大齐交恶,边地战事紧急,不晓得自家弟弟怎么样了。 之前弟弟还从边地写信回来,说他初立战功,击退敌兵,从参军升了副將,也有了自己单独的帐篷。 字里行间报喜不报忧,可榕寧知道那可是刀枪见血的战场,哪里有弟弟书信里说的轻鬆? 到现在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书信送回来了,她想到这些竟是再也睡不著了。 她撑著身子缓缓坐起,本想喊绿蕊倒一杯温茶给她喝,可想想这个丫头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差事,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省却了她许多烦恼。 她想著便心疼绿蕊几分,自己起身走到了窗欞前的案几边,抓起了案几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 休息之前,绿蕊已经泡好了热茶,如今正好温了几分。 她刚仰起头喝下半盏,突然窗欞外面传来细微的衣物摩擦声。 榕寧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推开窗欞,不想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一把锋利的短柄弯刀抵在了榕寧的脖子上,顺著弯刀看去,榕寧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榕寧很奇怪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异族狂徒面前竟是没有丝毫的害怕。 榕寧抬眸看向了拓拔韜,拓拔韜眸色一闪,眼神了多了几分诧异。 他此番穿著夜行衣,便是脸都用黑布蒙的严严实实。 榕寧的镇定从容让拓拔韜多少有些意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他在大齐做质子的时候,因为眼睛与寻常人不一样被当做是异类。 回到北狄后又因为和中原人一样的头髮和样貌依然是北狄的异类。 人们越是欺他,辱他,骂他是异类,他越是顽强到令人害怕。 如今他早已经將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了北狄的上上下下,唯一的底线便是不能弒父,只等他多病的父王死后,便是他血洗王廷之时。 他手段狠辣,得罪他的人都死得很惨。 此生唯一的朋友便是萧泽,还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这辈子他大概都会在孤独中度过。 没想到会遇到萧泽的女人,如同石头一样硬气,心狠手辣,狡诈如狐。 他眸色一闪,那一剎那有找到同类的错觉。 拓拔韜撤回手中的弯刀,却是抬起手狠狠一把將榕寧的脖子掐住,隨即推著她跃进了暖阁。 榕寧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暖阁外面就睡著绿蕊,那个丫头很警觉的。 內堂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她不可能没反应。 “你把本宫的婢女怎么样了?”榕寧死死盯著拓拔韜。 拓拔韜倒是被她眼神里的杀意激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死不了,只是中了迷药罢了。” 榕寧鬆了口气,对方好歹也是一国皇子,会手腕狠辣的杀人,但不会没品的撒谎。 榕寧冷冷笑道:“也算是一国储君,竟然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不觉得丟人吗?” 拓拔韜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丟人?呵!好不容易萧泽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本王不来看笑话岂不是对不住他?” 拓拔韜转身大马金刀坐在了榕寧的床榻上,倒是说不出的愜意。 他抬眸看向榕寧:“萧泽快死了?你快变寡妇了吧?” 第146章 结盟吧 榕寧脸色顿时变了几分,眼神冷了下来。 “我大齐的事情和你一个北狄人貌似没关係吧?” 拓拔韜笑看著榕寧:“方才本王潜进宫城,瞧著养心殿那边黑压压的,到处是皇家护卫军,怕不是兵变了吧?不然本王还真不能这么顺顺噹噹进来。” 榕寧冷冷看著他不作声。 拓拔韜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了榕寧,眼神渐渐危险了几分。 “那么现在能告诉本王了吗?”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拓拔韜脸上的表情再没有之前的玩世不恭,眼神整肃萧杀。 榕寧皱著眉头,看著他缓缓逼近,她下意识將刚才听到窗外动静儿后,顺到手里的簪子滑进掌心。 不想拓拔韜几乎贴在她的脸面前,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榕寧手中的簪子噹啷一声掉在地上。 拓拔韜眼神冰冷:“想杀我?寧妃娘娘回家再好好练练吧。” 榕寧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廝委实机警,在他面前她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榕寧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满眼的不屑。 拓拔韜脸色阴沉了下来,咬著牙道:“本王只问你一件事。” 他逼近榕寧,冰冷的视线几乎將榕寧平静的表情刺穿。 “说!邵阳郡主是怎么死的?到底谁害死了她?” 榕寧终於明白这个人夜半闯进玉华宫的意图了。 这个拓拔韜倒是比萧泽痴情几分,毕竟邵阳郡主死了十年了,还能有人惦记著为她重审翻案,也算是有心人。 可她能告诉他什么? 隨便捏造一个事实,继续哄骗下去吗?拓拔韜可不是傻子。 那个时候情急之下才戳中他內心最柔软的部分骗人活命。 如今拓拔韜不会再上当,与其如此不如坦诚相待。 “本宫不知。” 拓拔韜琥珀色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死死盯著榕寧。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拓拔韜脸色铁青。 榕寧反倒是淡定从容了几分,看著面前几乎要爆发的拓拔韜一字一顿道:“本宫不知是谁杀了邵阳郡主,亦或是本宫当初为了活命骗你的。” “你找死……”拓拔韜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砍死面前的这个女人。 “本王倒是要瞧瞧你有几张脸皮?如此能演,哪一张才是你的真面具?” 拓拔韜抬起手掐住了榕寧的手段,榕寧的皓腕一瞬间被掐出了红痕。 拓拔韜一把扯住了榕寧的脸颊,狠狠拽了拽,这一瞬间倒是让榕寧愣怔在了那里。 敌国王爷扯著自己的脸颊,这个动作稍许有些大逆不道和骇人听闻。 榕寧抬起手狠狠一巴掌將拓拔韜的手拍了下去,眼神冰冷:“邵阳郡主是皇上永远不能提及的禁区!” 拓拔韜的手臂被榕寧拍开,他本想发作,再听到榕寧说的这句话后倒是眼神越发郑重了起来。 榕寧看著他道:“在这座宫城里我们所有人都是邵阳郡主的替身。” “曾经的温贵妃嘲讽別人时微翘的嘴角像她,萧贵妃的眼睛像她,梅妃的温柔像她,纯妃娘娘的率真像她,还有……本宫……呵!” 榕寧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本宫的容貌最像她。” “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都活在了那个死人的影子里。她是萧泽心底永远都不能碰触的明月,她怎么死的,你觉得萧泽会和一个替身说吗?” “或者她的死本就是个不能说的谜题,本宫那个时候骗你的。” 拓拔韜眼底满是失望,隨即一股怒意升腾,死死盯著榕寧,那张俊朗的脸气到扭曲。 “你还真是不怕死啊!”拓拔韜咬著牙道:“戏弄本王的人,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你等著瞧!” 拓拔韜转身便走,不想被榕寧喊住了去路。 “王爷请留步!” 拓拔韜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背后传来榕寧从容不迫的声音。 榕寧淡淡道:“王爷,还请王爷息怒,坐下一谈,毕竟借王爷吉言,本宫怕是要做寡妇了,本宫肚子里的皇嗣能不能留王爷这一遭。” 拓拔韜顿时明白了榕寧的意思。 如今萧泽病重,若是驾崩了,寧妃仰仗肚子里的皇嗣怕是稳居太后之位。 他缓缓转过身坐在了榕寧的对面。 榕寧亲自帮他倒了茶,这种亡命无耻之徒还是不能得罪。 俗话说得好,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关於邵阳郡主怎么死的,她是骗不过眼前的男人的。 能搅动北狄朝堂,以质子身份回国,一年內便將北狄王廷压得死死的。 这样的人再继续用同一个话题骗下去,想必也不会上她的当。 榕寧索性开诚布公,缓缓坐了下来道:“王爷如今在北狄王廷,用尽了手段,伤天害理,尸山血海也不为过,可王爷毕竟不是正统,便是以后做了北狄正主,也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 拓拔韜眸色一闪冷冷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榕寧不理会他的愤怒,抬起手缓缓抚过自己的肚子:“若是皇上真的遭遇不测,本宫上位,一定会第一个认同你的政治地位,两国修国书,世代友好,永达和平,本宫也会帮你想办法清除北狄国內针对你的势力。” 榕寧笑看著拓拔韜:“我们结盟,你意下如何?” 拓拔韜愣了一下,他孤僻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结盟两个字。 他冷冷看著榕寧不禁气笑了:“你有什么资格与本王结盟?” 榕寧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这便是本宫的底气和资格。” “想一想吧,你如今没得选,等你继位整顿北狄国內的反对势力时,若是我大齐落井下石会怎样?” 拓拔韜气笑了:“你不怕背负叛国罪的骂名?” 榕寧轻笑了一声:“本宫从来不叛国,只不过两国友好没有战爭我想这也是双方百姓的愿望。” 拓拔韜似乎还真的被说服了,看向了榕寧:“你想要什么?” 榕寧深吸了口气:“我的小衣……还有……玉佩!”拓拔韜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呵!跟这儿等著本王呢?” 榕寧轻笑:“不然呢?” 第147章 素笺 拓拔韜死死盯著榕寧,虽然娇娇柔柔的一个女子,总觉得这娘们儿憋著一股坏水儿。 可榕寧肚子里的皇嗣实在是太过重要,以至於他也不想將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关係闹得太僵。 拓拔韜深吸了口气,抬起手指著不远处的书案。 “立个字据?” 榕寧眸色一闪:“王爷当真是想让本宫死?” “本宫是大齐的皇妃,和你北狄的皇族立的什么字据?这不是活生生叛国投敌的罪证吗?你要诛本宫的九族?” 拓拔韜冷冷笑道:“那你说怎么办?三言两语就让本王放过你?” “呵,你身上的哪一件东西,本王拿出来都能让萧泽那个妒夫发狂杀人的。”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知道拓拔韜的威胁绝不是空穴来风。 她上一次为了儘早脱身,便骗了这个人。 如今便是报应不爽!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拓拔韜看著榕寧脸色不善,隨即笑了出来:“也不必那么为难,不就是个写个字据嘛。” “以后你的孩子若是继位,咱们两国睦邻友好,和睦相处,岂不美哉?这哪里算得上通敌叛国的罪证?” 拓拔韜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榕寧,声音满是蛊惑道:“寧妃娘娘,萧泽眼见著活不成了,你肚子里的皇嗣才是未来的主宰,你若是需要……本王甘愿效犬马之劳。” “若是不答应呢……”拓拔韜突然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儿玉佩,玉佩的末端还带著一件艷红色肚兜。 榕寧登时红了眼,上前便去抢,可哪里是拓拔韜的对手? “你当真是无耻!”榕寧是真的气著了,眼神里染了几分杀意。 拓拔韜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人,这点子杀气他根本不在乎。 他点著书案笑道:“请吧,寧妃娘娘。” 榕寧眸色一闪,不得不走到了窗前的书案边。 眼看著她还犹犹豫豫,拓拔韜直接抓起了书案上的笔,抬起手扯了一张书案上隨意散著的素笺。 “王爷,”榕寧压住了拓拔韜的手腕,唇角勾起一抹笑,“既然这么重要的结盟文书,这等普通的素笺怎可用来一写?” 榕寧转身从一边的八宝格子里抽出来一沓上好禹州雪纸,这可是贡纸,便是纸张的地四周都撒了金粉。 她捧到了拓拔韜的面前笑道:“这是之前皇上赏赐下来的,就用这个写吧。” 榕寧展开雪纸,不想被拓拔韜推到了一边。 “王爷,几个意思?”榕寧眉头微挑,眼底风情流盼,冷冽如霜。 拓拔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捏起了一张雪纸,不想竟是被他捏开了缝隙,竟是有两层。 最下面的一层是稍厚实的纸浆,最上面的也薄如蝉翼,若不是拓拔韜用了几分內力巧劲儿搓开,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张薄薄的纸张竟是別有乾坤。 榕寧脸色变了几分,拓拔韜哪里给她磨蹭的时间。 他现在待在萧泽的后宫里,时间稍许有些长了。 时间越长越危险,虽然萧泽得了怪病指不定什么时候死翘翘呢? 可大齐皇宫的那些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他拓拔韜绝不会没苦硬吃。 他依然扯过之前散在桌子上的普通素笺,掐著榕寧的手腕冷冷笑道:“请吧。” 榕寧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便是抓著毛笔的手都微微发抖。 拓拔韜冷笑:“再不写,本王我怀里的肚兜可指不定要掛在什么地方了?让本王猜猜……” “玉华宫?凤仪宫,东司马门,还是养心殿的门头上?” “畜生!”榕寧咬著牙低斥了一句,也不敢再耽搁什么,按照拓拔韜吩咐的话,一句句写在了素笺上。 很快盟书写完,拓拔韜还不等墨跡干掉,直接扯进了自己的手中,冲榕寧挥了挥盟书。 “本宫的东西呢?”榕寧脸色阴沉。 拓拔韜到底是北狄皇族,还没有无耻到言而无信的地步,他將榕寧身上的玉佩,还有那一方肚兜扯了出来,直接丟到了榕寧的怀中。 拓拔韜打开了窗户,將盟书装好,別过脸定定看向了榕寧笑道:“本王发现你倒是个有趣的女人,以后若是萧泽死了,你大可以拿著大齐当嫁妆,嫁给本王也是好的。” “滚出去!”榕寧眼神里的冷意浓得化都化不开。 拓拔韜轻笑了一声,钻出了窗欞跃进了黑暗中。 榕寧看了一眼远远离开的拓拔韜,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她垂首提笔在素笺上写下了拓拔韜的名字,却抓起书案上今晚喝剩下的残茶。 榕寧突然將茶水尽数泼在了写了拓拔韜名字素笺上,那素笺上拓拔韜三个字居然一点点的消失了。 榕寧眼神微冷低声呢喃道:“你救了本宫两次,本宫还你两次,没有第三次了,本宫会让你消失的无影无踪。” 榕寧转身將肚兜並桌子上的素笺一起丟进了炭盆里,瞬间烧成了灰烬。 她紧紧攥著玉佩,折过身走向床榻,躺在了上面。 累!太累了! 第二日一早,绿蕊,小成子等人齐刷刷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玉华宫的人今天实在是奇怪,竟然齐刷刷睡了个懒觉,便是小厨房得厨娘都是日上三竿才睁眼。 绿蕊脸色发白,抬眸看向榕寧道:“主子,奴婢该死!奴婢睡得这般沉,当真是该死。” 绿蕊惶恐之下抽了自己两记耳光,榕寧忙將她拦住。 “无妨,这些日子你和小成子都累坏了,睡过头也情有可原。” 小成子和绿蕊具是愣怔了一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整个玉华宫的人都睡过了头吧? 不过这事儿也是奇怪,主子貌似也不想计较下去,他们自然落得清静。 恰在此时一个养心殿那边的小太监急匆匆来到了玉华宫外,隔著门冲榕寧磕头道:“周大夫让奴才给寧妃娘娘您传话,皇上身上的婴儿面消退了。” 榕寧愣了一下,瞬间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当初设局为了以假乱真,给萧泽和韵嬪下的毒还真的参了一部分婴儿面同类型的毒素。 这几天榕寧是真的有些担心纯妃的,等了这么久,终於等来了好消息。 “快!绿蕊准备一些我做的点心,咱们去养心殿。” 第148章 世態炎凉 不多时榕寧带著绿蕊,提著食盒乘坐步輦很快便到了养心殿。 此时的养心殿除了平日里的庄严肃穆之外,因为被几重皇家护卫保护著,倒是有几分古来沙场征伐的萧杀之气。 榕寧提著食盒走到了重兵把守的养心殿正门处,却被披著金甲的皇家护卫挡在了外面。 此番非常时期,便是同床共枕的人,彼此间也都是防备和算计。 张瀟上前一步例行公事拦下了榕寧,神態间掠过一抹恭敬。 “寧妃娘娘!请留步!” 榕寧愣了一下:“不是说皇上病情好转,本宫前来瞧瞧。” 张瀟躬身行礼道:“娘娘且等一下,属下进去稟告。” 养心殿內瀰漫著浓浓的药味,纯妃百无聊赖的瘫在了金丝楠鎏金椅上,怎么舒服怎么来,哪里还有一国皇妃的体统? 此时纯妃娘娘已经不用再替萧泽吸脓疮了,萧泽的脓疮开始结痂,只等过几天脱落了后就能行动自如了。 只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萧泽经此一劫自然是身体垮了不少,不得不靠著迎枕头歇著。 外间周玉低头研磨药材,阳光照在他清俊的脸上多了几分別样的俊美。 他做事极其认真,哪怕是配合寧妃娘娘演戏,也要將这戏码演到极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双喜也在养心殿里服侍,进进出出,来回调度皇上的衣食起居,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除此之外,这度如如年的日子里,萧泽平日里宠著,爱著的人,没有一个来看他的。 大家都躲著他,像是躲避这世上最骯脏的事物,这多多少少伤害到了萧泽的面子。 萧泽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清楚了到底谁能靠得住。 萧泽抬眸看向了大马金刀瘫在他龙椅上的纯妃,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不得不说他这一次真的是要好好感激一下郑如儿,別说是帮他吸背上的脓疮,一般人都难以忍受。 更何况和他住在一起,每时每刻都会有感染疫病的风险。 萧泽看著纯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可瞧著她此番蹺著腿在紫檀木鎏金龙椅上瘫著剔牙。 萧泽眼神微微一冷:“给朕从龙椅上滚下来!成什么样子?不嫌弃丟人吗?” 纯妃反正是破罐子破摔,冷冷睃了一眼萧泽,这才不情不愿的从龙椅边站了起来,朝著萧泽走了过来。 “皇上倒是小气,之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那么多的奴才丫鬟婆子,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帮传奇和臣妾出头。” “臣妾是缺了一条腿,人也疯疯癲癲的,自然比不上皇帝身边那些娇滴滴的宠妃。” “可是皇上需要人救的时候,那些女人除了寧妃娘娘有几分风骨,有谁过来救皇上於水火之中,还不是臣妾?” 纯妃说到此又冷哼了一声道:“如今臣妾瞧著皇上也好了许多,周玉说过皇上现在可以去后面的园里小心散步,如果是皇上需要臣妾的话,臣妾陪皇上一起去。” 萧泽的脸上染了一抹笑,却心里头空落落的,像是丟失了什么似的。 纯妃说的没错,他后宫养了那么多人,如今在身边能和他同生共死,管事的也就眼前的这么几个,想到此不免有些心寒。 纯妃走到了萧泽的面前,俯身將萧泽很粗鲁的拽了起来。 萧泽顿时有些生气,急声道:“你温柔些,朕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一个女子为何这般粗鲁?” 纯妃定了定神,冷冷看著萧泽冷笑道:“都是被你逼的。” 纯妃只知道用哪一种方法能更加折磨萧泽,这一句话萧泽真的有些兜不住。 这些日子他们起的名字,所以竞爭的事情,计划的周密,还没有丝毫的破绽。 萧泽招架不住纯妃娘娘的这一通热情,不得不坐了起来,再一次调整了身体。 今天外面的阳光很好,周玉给萧泽的建议是一定要去外面晒太阳,这样才能让病情好的更快一些。 纯妃的动作幅度有些大,萧泽被扯住了,伤口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张了张嘴还是將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著眼前纯妃一瘸一拐的样子,不禁心头微微一痛,到底是自己造的孽。 等此次身体好彻底了,他一定会重重嘉赏纯妃。 萧泽在纯妃娘娘的搀扶下,刚穿戴整齐,不想双喜急匆匆走进了內堂,冲萧泽磕头。 “怎么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这般匆忙?”萧泽这些日子特別敏感,看到双喜这个样子不禁嚇了一跳。 双喜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看著他道:“寧妃娘娘听闻您身子好了些,此番特地带著他亲自做的点心过来敲门,不知道……” 一边的纯妃看了过来刚要说什么,却不想萧泽竟然断然拒绝。 “寧妃来了?倒是来得及时,传令下午,不准他进来。” 周玉刚要说什么,不想萧泽抬高了声调:“传朕的命令,寧妃娘娘的身孕重要且再忍耐些日子,很快会见面的。” 这些日子得病,他却不敢再靠近別的人,尤其是榕寧怀著的还是他的皇嗣。 一边的纯妃娘娘不禁冷笑了出来。 她心头暗道,果然是萧泽的白月光生前造下的孽。 看来即便是他死也不愿意牵连寧妃肚子里的孩子,皇上对这孩子得有多看重。 双喜將皇帝的命令传给了张瀟,张瀟转身朝著榕寧走了过去。 萧泽在纯妃的扶持下缓缓走到了窗边。 他抬头看向了正中站著的那个女子,一袭素色百褶裙,裙角上却绣著繁复的芙蕖纹,虽然素雅但却也喜庆。 这大概是看望病人最好的装扮,她一向对这些用心。 榕寧手里提著点心盒子,想必又做了什么新东西给他吃。 萧泽越瞧越是眼眸里多了几分柔和,最后转身朝著侧厅走去。 一边的纯妃看著萧泽那不值钱的样子,淡淡笑道:“皇上之前曾经答应过臣妾,若是皇上在臣妾的照顾下,身体好了,皇上便允诺臣妾一件事,那件事不晓得皇上还记不记得?” 第149章 演戏演全套 萧泽不禁愣在了那里,隨即冷冷笑道:“果然你服侍朕也是有目的的。” 纯妃淡然一笑,微微侧身冲萧泽躬身福了福:“说一句皇上不爱听的真话,臣妾服侍皇上除了之前对皇上还心存一些喜欢之外,臣妾也有私心的。” “最起码臣妾的私心是摆在明面儿上的,总比那些藏著掖著的毒蛇妇人要好。” “皇上,”纯妃抬眸定定看著萧泽,眼角微微有些发红,“臣妾冒死服侍皇上,臣妾多不过就想替臣妾的亲娘討个公道。” “当年臣妾被打入冷宫,合宫上下的人都说臣妾是个谋害皇嗣的毒妇,唯有臣妾的娘亲信臣妾什么都没做,为臣妾积极奔走。” “可就因为这个,郑家人竟是將娘亲赶出了郑家老宅,后来不明不白死在破庙里。” “皇上!”纯妃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深吸了口气,“臣妾……臣妾说句实在话,此生若是臣妾报不了此仇,臣妾枉为人!”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恨朕?” 纯妃身子微微一颤,仰起头看向了萧泽:“是!臣妾恨皇上!” “你好大的胆子!”萧泽登时声音都破了调子,点著纯妃的鼻子,脸色也跟著变了几分。 “你不就是怪三年前朕误会了你,可你怎么能不让朕误会?” “进出景和宫看望温清那个贱妇的孩子,只有你一个人,你前脚刚走孩子便死了!” “你让朕怎么看?难不成是温清自己杀了自己的孩子吗?可能吗?” “朕问过你,你却拿不出丝毫的证据,只是一次次挑衅朕,说朕是昏君,是你逼朕的!是你逼著朕打你的!” 萧泽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终於被两个人合力掀了起来,石头压著的陈年污垢,没法看,也必须得看。 纯妃动了动唇,却重重给萧泽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她苦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单薄的肩膀都轻轻抽动著。 “所以……是臣妾活该吗?” “若是……若是臣妾从来没有爱过皇上一场,想必臣妾不会这么难过吧?” “臣妾有多爱皇上,便有多恨皇上。臣妾以为皇上会相信臣妾,可……” 纯妃缓缓抬眸,早已经泪眼婆娑:“皇上,那是因为臣妾爱过您啊!若是换作任何人將臣妾逼到这个份儿上,臣妾都会和他不死不休。” “可是那个人是皇上您啊,是臣妾爱了那么久的皇上。如今皇上得了婴儿面,臣妾九死一生陪在皇上的身边,还是因为臣妾爱著皇上啊!” “臣妾如今尖酸刻薄,斤斤计较,不可理喻,睚眥必报,所有的一切就是因为臣妾还是心里放不下皇上!皇上,你让臣妾怎么办?怎么办啊?”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哭成了泪人儿的纯妃,心头却是巨大的触动感袭来。 他没想到纯妃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他竟是有些手足无措,隨即深深嘆了口气。 萧泽亲自將纯妃从冰冷的地板上扶了起来,这一次他看向纯妃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温柔和疼惜。 “你起来,本来腿就不好,地面又寒凉。” 纯妃被萧泽扶了起来,只低著头倔强地看著地面,光可鑑人的地板此番將她瘦弱模糊的身影倒映了出来,好陌生。 萧泽看著她道:“罢了,三年前的案子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朕到时候陪著你一起回郑家!可否?” 纯妃不禁愣了神,心头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沈榕寧当真是对萧泽太了解了,她曾经和她说过,当今圣上貌似深情,最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可若是此时用真情待他,必然会事半功倍。 毕竟某些人装深情装的时间太长,到最后都分不清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了。 萧泽与纯妃闹了这么一齣子,自然是有些累了,哪里还有心劲儿去外面散步。 他转身踉蹌著朝著自己的龙榻走去,双喜忙跟上小心翼翼扶住。 好傢伙,纯妃娘娘当真是不要命了,方才那些话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是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辞,少说也得被拉出去砍了脑袋,更严重些诛九族都有可能的。 纯妃只等著萧泽走出几步这才起身冲萧泽躬身福了福道:“皇上,寧妃妹妹人没有进来,东西却留下来了,臣妾去帮皇上取了来,皇上想必想吃寧妃妹妹亲自做的点心。” 萧泽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声音有些沙哑,被纯妃气的。 这是第一个大逆不道,差点儿將他气死还能活下来的人。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萧泽定了定神道:“朕吃不下,你跪安吧。” 纯妃忙应了一声,转过身刚走出几步远,却又转过身。 这一次她是规规矩矩冲萧泽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磕头谢恩。 “臣妾谢皇上刚才的话,也谢皇上愿意陪臣妾回郑家查明真相。” “臣妾若是这一次能给娘亲沉冤得雪,臣妾以后都不会恨皇上了。” “滚!滚出去!”萧泽气极,抓起了床榻上的绣金龙纹络的枕头朝著纯妃砸了过来。 纯妃偏生还躲开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在纯妃这里只要君恩,不要雨露。 萧泽倒是被气笑了,倒在了龙榻上再不理会这尘俗世间。 纯妃转过身朝著暖阁的门口走去,脸上的悽苦委屈渐渐散去,眼神坚毅得令人心惊,唇角微翘勾起一抹嘲讽。 沈榕寧说得不错,既然要演出一幕好戏,就得以身入局。 她走出了养心殿萧泽住著的东次间,来到了养心殿外面。 张瀟提著食盒瞧著纯妃娘娘出来,忙躬身行礼。 他之前是个孤儿,若不是纯妃的母亲钱夫人救助怕是早已经饿死在街头了。 他面对纯妃的时候除了下级对上级的尊敬之外,还有一丝丝僕从对主上的顺意。 “娘娘,寧妃娘娘说既然人不便进来探望,便將东西留下了,您过目。” 纯妃接过食盒,转身回到了自己住著的西次间。 这些日子在萧泽病得最重的时候,她几乎是每晚都和萧泽呆在一起照顾他,不忙的时候就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 她將榕寧送来的点心交给双喜送到皇上面前去,他说吃不下就吃不下啊? 她偏要他瞧著,看著,吃不下,呵! 纯妃自己拿了一样梅糕,坐在了纱帐里,隨后將梅糕掰开,居然是一张绢条。 她忙抽了出来,凝神看去,登时脸色煞白。 第150章 消息 纯妃死死盯著手中的绢条,眼睛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 捏著绢条的手指微微发颤,浑身都跟著一起战慄。 她许久才平復了心情,眨了眨眼凝神看向绢条上的字儿,倒像是將绢条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刻进自己的骨子里一样。 绢条里榕寧只简简单单说了几句话,便是已经顺著验尸仵作的这条线查到了钱夫人的尸骸下落。 榕寧的人带著心腹仵作去查验了钱夫人的残骸。 中间空了一行字儿,似乎是墨跡沾染上去的,也看出来写后面这些字儿的时候,榕寧是何其的为难。 似乎榕寧也有些踌躇,毕竟不是什么古幣,宝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死了多年的女人。 空白处虽然没有字跡,却滴了几滴墨汁,显然写这封信的人此时情绪也是有些愤怒难过的。 纯妃闭了闭眼,稍稍平復了一下心境,继续看了下去。 她越看越绝望,两只手死死抓著绢条,绢条上面的字儿刺得人眼睛疼。 写得再清楚不过了,尸骸是不完整的,生前遭受过虐待,有些地方骨头都断了。 而且不是被利刃砍断的,而是被人硬生生折断。 两只手的手指骨全部缺失,不晓得是被野狗啃食掉还是生前被人活生生拔掉了手指骨。 纯妃缓缓闭了闭眼,平静的將绢条合著梅糕,一口一口的吞咬了下去。 她便是祭奠母亲,也没有办法在这深宫里祭奠。 所有的痛楚和恨意都化作了眼角冰冷的泪,滑落下来,寂静无声。 榕寧回到了玉华宫,刚走进玉华宫的宫门,翠喜便匆匆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主子,韵嬪那边有消息了。” 榕寧一愣缓缓走进了里间,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什么消息?” 榕寧经歷了这么多事情,遇事都很有城府,绝对不在所有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 翠喜忙跟进了暖阁低声道:“回稟娘娘,临华宫那边的奴婢传来的消息,韵嬪现在高烧不退,身体上已经出现红斑了,那形状竟是和皇上的一模一样。” 榕寧淡淡笑了出来:“现在外面看守她的护卫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翠喜忙道:“据说临华宫里的那位甚至担心这个消息传出去,太后会將她当成弃子,到时候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榕寧冷笑了出来缓缓道:“这世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翠喜!你想法子將韵嬪得了婴儿面的消息传出去,不得有误。”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是!”翠喜忙退出了暖阁,出去当差去了。 这宫里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傍晚时分,韵嬪得了婴儿面的消息便是传遍了整座宫城。 所有人都开始对韵嬪避而远之,便是那些奉命守著韵嬪临华宫的皇家护卫,此番也像是受了刺激似的,直接退后了一丈地。 很快消息便到了陈太后那里,陈太后得知自己的这个便宜侄女儿竟是也感染了婴儿面,顿时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可是陈家大力气找到的,神色酷似绍阳公主的替代品,怎么就突然感染了婴儿面,这个小贱人到底怎么感染上的。 “快!请……陈国公进宫议事。” 临华宫里到处是凌乱的杂物和残片,韵嬪大口大口喘著气,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大概只有从冰冷的墙壁上才能寻求一点点的安慰。 她此番不光高烧发热,浑身没有力气。 之前託付水生送出去的救命的东西,此番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 便是桃夭那个小贱人也带著一群下人远远避开。 暖阁里莫说是好好吃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便是一口热水也喝不下。 韵嬪不禁疼得大哭了起来,扶著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却发现暖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死死锁住。 韵嬪咬牙切齿道:“大胆奴婢!还不快给本宫取吃得来,还有热茶。快去!” 外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只剩下了低低的私语声。 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韵嬪终於觉察到了什么,不禁抬高了声调咬著牙道:“你们是不是將本宫身体的消息传了出去?说!说啊!” 桃夭冷冷笑道:“主子大概还不知道吧,如今主子得了婴儿面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宫城,奴婢不是不给您送饭送水,委实是不敢啊!” “现在啊,还传出来一个消息便是皇上的病也是主子您给过过去的!” “放屁!纯属放屁!”韵嬪实在是压不住火气,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 皇上得了婴儿面的时候,她还好好儿的,不可能是她传染的。 “开门!本宫要出去面见太后!开门啊!” 外面的桃夭不禁笑了出来:“太后娘娘?主子你別天真了,太后娘娘怎么会见你,也不瞧瞧您到底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 韵嬪脸色剧变,没想到这些人胆子如此之大,竟是將她软禁在这里? “桃夭,桃夭,”韵嬪忙软下了语气,带著几分哀求道:“之前是本宫做错了,本宫不该罚你的。” “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本宫一定好好对你,你把门开开,本宫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本宫想喝水。” 门口处的桃夭眼底掠过一抹快意,她之前平白无故便被韵嬪责罚,脸都被毁了。 没想到仅仅过去了几天,她便是感染了婴儿面,当真是报应不爽。 桃夭咬著牙道:“主子,不是奴婢无情將您关起来,实在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奴婢等人不敢违抗。” “別说是您,但凡是在临华宫里服侍得奴才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隨意出入,奴婢们只能同主子一起被关在这里,主子且忍忍吧。”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韵嬪登时慌了神,狠狠拍打著殿门,隨即无力的靠著门瘫倒在地。 韵嬪烧得厉害,额头滚烫,只得紧紧贴著门才能觉得舒服一会儿。 一阵阵疼痒从脊背处传来,胳膊上也胀疼得厉害,韵嬪颤抖著伸出手,缓缓擼起了衣袖,却看到手臂上到处都是宛若婴儿脸部的脓疮,一点点发作了出来。 』啊!”韵嬪尖叫了出来。 第151章 封贵妃 七天后,养心殿的正门缓缓打开。 萧泽再一次站在了门庭处,这一场噩梦般的折磨让他的身形清瘦了许多,脸部的轮廓也阴鬱了不少。 各宫的嬪妃早已经跪在了门庭外的小广场上,各色鶯鶯燕燕黑压压跪了一地。 陈太后扶著大宫女迦南的手,用帕子捂著唇哭著朝萧泽走了过去。 “皇儿!”陈太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萧泽忙上前一步扶住了陈太后的胳膊,脸上表情稍稍动容。 “母后,儿臣不孝,让母后为儿臣担忧了。” 陈太后流著泪点了点头道:“治好了就好,治好了就好,没曾想周公公竟是有如此的本事!” “一定要重重的赏!” 萧泽別过脸看向身后跟著的周玉,这些日子周玉每日里帮他细心诊治,他很是满意。 萧泽看著周玉道:“虽然你净身入了敬事房,在寧妃身边当差,可医术实在是高明。” “朕赏赐你可在太医院掛职,赐官职,不必以內侍称呼加身,以后出入人人都尊称你一声周太医!” 周玉身体微微一颤,顿时眼底掠过一抹欣喜。 便是一边已经做了內侍总管的双喜,此番听了都羡慕不已。 一个太监在宫廷行走不必称呼太监,而是被人以太医尊称,甚至还能在朝廷掛职做官,这个待遇便是他们这些太监做梦都不敢这么梦的。 一边的纯妃咳嗽了一声,低声笑道:“周太医,莫不是高兴傻了?还不快去谢恩?” 周玉忙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规规矩矩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萧泽封赏他进太医院,给了他官职身份,经过此次治疗婴儿面,这么厉害的医术,以后怕是做太医院的院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萧泽看著周玉笑道:“平身吧,以后你除了在玉华宫当差外,自然与其他的內侍不同,可以在西四所安个自己的家。” 周玉忙磕头谢恩,西四所之前是李来福住的地方。 那个地方虽然走水过一次,可盖的房子却华丽至极,一时半会儿也烧不完。 双喜搬过去占了一部分院子,剩下的这是赏给了周玉。 一边的双喜脸色有些訕訕的,自己仰仗著寧妃娘娘的提点,不晓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爬到了西四所,这个小子就治了一个病,便在后宫內侍的地位几乎与他平起平坐。 他猛地心惊,也不敢说什么,身子更是躬了下去。 萧泽赏赐完周玉,转过身看向了身后站著的纯妃。 他这几日被病痛折磨得吃不下饭,身形消瘦得厉害,她倒好竟变得更加富態了些。 就那么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浑身的尖酸刻薄气息,偏生他还恨不起来。 这些日子纯妃在他面前几乎將她一辈子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了,一辈子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做了一个遍。 终归是他欠著这个女人的,他曾经打瘸了她的腿,她却救了他一条命。 “滚过来!”萧泽看著纯妃那个拽得下巴朝天的样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纯妃端著架子缓缓走到了萧泽面前,盈盈一拜,跪了下来。 便是跪在了地上,那一脸不服气的模样,也让四周的嬪妃暗自嘲笑她几分。 跪在后面的婉嬪郑婉儿终於鬆了口气,这个贱人就是作死。 原以为她聪明了不少,懂得冒死服侍皇上爭宠,且瞧著皇上对她的態度也是厌恶至极。 哼!与皇上有救命之恩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人厌弃? 其他的嬪妃也细心观察著皇上的表情,发现並没有怎么宠爱纯妃,反倒是脸色阴沉的厉害。 她们一个个互相交流了眼神,具是幸灾乐祸了起来。 萧妃低著头唇角微翘,欣赏著自己这几日刚做的琉璃护甲,上面镶嵌的宝石可是兄长从西戎边地带回来的。 西戎与大齐战事吃紧,北狄虎视眈眈,南詔浑水摸鱼时不时骚扰南部边城。 哼!没有她萧家的这一根定盘的针,萧泽本就是焦头烂额。 她倒是要瞧瞧萧泽什么时候和她服软,到时候她要这些贱人统统去死。 什么小恩小惠,一个商户之女罢了,什么时候比得过她军功世家的底蕴。 王皇后低著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坐在阿弥座上的佛陀,沉静却又让人觉得害怕。 萧泽定定看著面前的纯妃,闭了闭眼,还是忍住心中的不情愿夸讚道:“纯妃恭顺温良,德容皆备,此次服侍在朕的左右,忠心可嘉,封纯贵妃!” 纯贵妃三个字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的抬眸看向了萧泽和郑如儿。 要知道纯妃可是被丟在冷宫里三年的死瘸子,还没有皇嗣傍身,即便是寧妃盛宠之下怀著身孕,也没有直接封贵妃的道理。 这是封的哪门子的贵妃? “皇上!臣妾……”萧妃猛地抬起头,口中的话脱口而出,后面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她如今不是贵妃,也就是个普通的多年没有生育的皇妃,封妃这种事情不该是她这个身份的人掺和的。 王皇后脸色煞白,抬眸直瞪瞪看著萧泽,动了动唇,嘴里的话却说不出来。 是啊,当初萧泽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她身为皇上的结髮正妻却不敢站出来替皇上吸他背后的脓疮。 也许早在他们刚成亲的时候,她满眼满心都是他,那个时候她可能会选择站出来。 可这么多年,他身边一个女人接著一个女人,每一个都像她。 她几乎被萧泽活生生地逼疯了。 她再也没有心劲儿去救他於生死之间。 陈太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淡淡扫了一眼郑如儿,眼底满是不屑。 一个商户之女,还是被家族遗弃的商户之女,怎么可能就爬得这么快。 她陈家派过来的韵嬪如今却染了婴儿面,被圈禁在临华宫里。 韵嬪那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搞的? 难不成皇上的病当真是韵嬪传染给皇上的,想到此她狠狠抽了一口冷气。 当初她问过自己的弟弟陈国公,他只说这个女子是从扬州买回来的扬州瘦马,刚训练好的,还是个处子。 可现在她怎么觉得不对劲儿,突然想到那一晚召见陈国公,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个竖子!当真什么事情都办不好!过后一定要仔细问问才行,搞不好会彻底毁了陈家与皇上之间的关係。 她抬眸挤出来一丝笑,看著萧泽道:“皇上,纯妃没有生养皇嗣,封贵妃……不合適吧?” 第152章 復宠 养心殿广场上明明跪著那么多人,此时却悄无声息,所有人都看向了陈太后母子。 跪著的嬪妃们自然是不愿意一个从冷宫里出来的居然凌驾在她们之上,这让她们这些大齐的嬪妃情何以堪? 榕寧低著头不说话,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 当初为了萧泽去死的时候,一个个推三阻四可没见你们这般齐心上前的。 不过萧泽病了这么久,刚康復不久便被这些人逼迫到此种地步,这些人哪里有好果子吃。 她做了温清十年的宫女,帮著她步步高升,上位者的心思她研究得透透的。 萧泽身为一国的国君,封自己的嬪妃,岂能容得下別人指指点点? 果然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还是给了陈太后几分薄面道:“此间风大,母后还是回去歇著吧。” 陈太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尷尬,也明白了萧泽的心思,今天封贵妃这件事情怕是不能更改了。 她深吸了口气,表情也淡了几分,挤出来一丝笑意道:“哀家心疼皇上大病初癒,便是操心这些事情,担心皇上累著了。” 萧泽躬了躬身道:“母后放心,这些日子如儿將儿臣照顾得很好,儿臣恢復得也快。母后多虑了。” 照顾得很好,一句话便是將在座所有嬪妃的脸打得是真狠。 是啊,当初他背上起了脓疮的时候,除了纯妃可是没有一个妃子主动站出来过。 这份儿真情厚意,他身为帝王焉能不重重封赏? 他看向了王皇后道:“皇后,纯贵妃封赏的仪式,便辛苦皇后了。” 王皇后手指紧紧攥成了拳,好半天才吸了口气笑道:“臣妾遵旨。” 她笑得太牵强感觉脸颊上的肌肉都有些抖动。 萧泽视线落在了榕寧身上,定了定,弯腰亲自將榕寧扶了起来。 “这些日子咱们的孩子可安稳?” 皇上大病初癒,除了封赏,第一句关切的话居然是问寧妃肚子里的皇嗣,其余的嬪妃眼睛都嫉妒红了。 这寧妃当真是命好,別的嬪妃十年了生不出一个孩子,她便是半年就怀上了。 榕寧抬眸笑看著萧泽:“臣妾多谢皇上关心,这些日子担心皇上的安危,臣妾夜夜在佛堂里写经书替皇上祈福,这个孩子竟是一刻也没有闹,也是个关心皇上懂事的孩子呢。” 萧泽不禁有些动容,卿卿託梦而来的孩子怎么能不好呢? 他心中越发宽慰,轻轻攥著榕寧的手问道:“钱太医开的药还喝著吗?” 榕寧笑著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一直没有断过,喝著呢。” 是啊!一直倒在泔水池子里,顺著冷宫的那条道儿直接运出了宫外。 周玉的方子果真是好,她身体里的毒素几乎要清乾净了,胎儿却有些羸弱。 不过周玉说过,只要母体调养过来,等孩子生下便是有些病也可以单独养起来,儘管麻烦一些,也不可能如萧泽所想的那样成为一个健康壮实的孩子。 萧泽用她的命反哺这个他和卿卿的孩子,她偏不。 当真是疯了,她在摘星楼上站了站,与萧泽温存了些许,这个孩子就是那个死去的邵阳郡主的孩子了? 甚至为了这个孩子,要用她榕寧的命祭奠他们所谓的爱情,她也偏不! 萧泽看著榕寧的腹部,笑了出来,笑容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王皇后许久咳嗽了一声,提醒皇上这么多嬪妃还跪著迎接他呢。 萧泽回过神,眼神淡淡扫了一眼王皇后,隨即看向面前跪了许久的嬪妃。 不得不说他是有报復的心思在里头的。 当初这些宫嬪跟著他锦衣玉食,尊荣和地位他都给了。不想在他最需要她们的时候,一个个料定他会死。 他虽然在养心殿里住著,外面的情形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一个个纷纷和自己的娘家人联繫,就等著他殯天之后逃离这座宫城,全然没有一丝丝的情分。 让她们跪在这里也算是抬举她们了。 萧泽这才看向了面前黑压压跪著的一片,拨凉的唇勾起一抹嘲讽,淡淡道:“都平身吧!” “如今西戎与大齐战事吃紧,也是时候改一改宫里头的奢靡风气了。” “各宫的俸例银子减一减吧,”萧泽看向了王皇后道,“纯贵妃刚回来,三年的时间寢宫都长草了,就不要减了。” “寧妃怀著身孕也不必减,你和萧妃都是跟隨朕的老人了,希望以身作则。” “罢了,朕累了,先去……” 萧泽环视了一圈,却看向了纯贵妃:“就陪著纯贵妃回昭阳宫看看吧!” 王皇后忍住了心底的悲痛深吸了口气躬身福了福道:“臣妾遵旨。” 一边的萧妃心头几乎恨出了血,她死死盯著榕寧的肚子。 她本是这后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便是温清那个狐媚子使出来万分的手段终归是没有斗得过她。 却被榕寧这个宫女出身的贱婢压著一个头,此番更是被她肚子里的贱种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 她盯著榕寧小腹的视线渐渐冰冷如霜。 绝不能让这个贱种生下来。 萧泽说罢再也不看这些人,带著纯贵妃朝著昭阳宫走去。 昭阳宫里的奴婢已经高兴疯了快,玉嬤嬤亲自带著人洒扫,里里外外都清洗一遍,感觉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何止是热闹,简直就是疯了般的开心。 自家主子当真是苦尽甘来,没想到九死一生之下还能获得如此泼天富贵。 玉嬤嬤看著身边这些宫女嬤嬤们激动的满脸红光,內心却说不出来的平静。 当年自家主子也盛宠一时,却在三年前被打残了一条腿,连夫人都跟著死无葬身之地。 盛宠与冷落,谁能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纯贵妃同萧泽一起回到了昭阳宫,萧泽有三年多,不,应该是四年没有来了。 当初自从他宠爱温清后,就很少再来昭阳宫,后来闹出来谋杀皇嗣的丑闻,他差点儿当场杀了郑如儿。 没想到竟然是温清设下的一个局,不过都过去了。 他此番和郑如儿相处,倒是多了几分轻鬆愜意,虽然这个女人的嘴真的是毒。 萧泽看了一眼四周,不管再怎么洒扫到底有些寒酸了,昭阳宫的东西都被婉嬪以纯妃妹妹的身份搬到她的涟漪宫了。 萧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朕记得你屋子里有个镶嵌著宝石的美人觚,哪里去了?” 第153章 拒绝侍寢 纯贵妃挑著眉看向萧泽,不禁气笑了,涌上嘴边的嘲讽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榕寧提醒她的话还在耳边迴响,不走寻常路夺回萧泽的宠爱固然好,可隨时隨地记得萧泽是帝王。 所谓伴君如伴虎,帝王素来喜怒无常,率真固然是好品质,可一次次率真伤了萧泽的脸面,怕是得不偿失。 纯贵妃心中的委屈硬生生憋了回去,倒是憋得眼角微微发红,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萧泽神色微微一顿。 “哎!你的性子素来强势一些,怎么朕问了一句话,你又哭什么?” 纯贵妃用帕子压了压鼻子,声音还是有些闷闷的,上前一步冲萧泽行礼后也不说话,却是满屋子地走。 “皇上的记性真好,臣妾的確在这边的墙角处摆了一只镶嵌著珠宝的美人觚,”郑如儿又走到一处破败的八宝格子边,点著格子道,“这里头之前还摆了一对儿玉如意,罕见的羊脂玉。” “这边,”郑如儿越说越是生气,又走到了一方歪了的案几边,“以前可摆的不是这个,而是臣妾母亲命人打造的金丝楠,一寸金丝楠一寸黄金,整整一张书案都用的是金丝楠,散发著香味。” “皇上,你瞧瞧这边,”郑如儿捏了捏萧泽身边的沙帐,如今这都是之前在郑家垫脚也不用的东西,之前这里掛著的是全幅蜀绣天晴纱,一匹纱帐薄如蝉翼,团起来不足婴儿襁褓大小,一克纱一克金,是臣妾母亲从宫外送进来给臣妾的。”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心头却不得不感嘆郑家当真有钱,当初他和郑如儿感情要好的时候,钱夫人不仅往他的军队里送粮草,还送大批的金银珠宝到昭阳宫。 那个时候萧泽自嘲自己身为帝王,竟然需要別人帮他养女人。 郑如儿唇角含了一抹苦涩冲萧泽侧身福了福:“皇上您也瞧见了,臣妾一朝跌落尘埃,人人都能在臣妾的身子上踩一脚,臣妾委实……” 郑如儿此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味低著头。 萧泽脸色阴沉了几分,他的女人他欺负可以,何以轮得到那些下三烂的出面。 钱夫人生前对自己的这个女儿分外的看顾,她送给女儿的东西便是郑如儿的私產,竟是被搬空了去。 他猛地一拍桌子,看向了一边服侍的玉嬤嬤沉声道:“好一个奴才,这么点家当也看不住吗?” 玉嬤嬤登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哭诉道:“皇上!老奴当真是无能,没有保住娘娘的东西,老奴该死。” “彼时娘娘进了冷宫,那婉嬪娘娘带著人来了,说是郑家的东西有咱家娘娘一份儿,便有她的一份儿。” “老奴彼时苦苦哀求,说这些都是咱主子娘娘的母亲送的,不算作郑家公中银子买的。” “婉嬪娘娘身边的丫鬟囂张跋扈到了极点,哪里肯听老奴的哀求,直接动手上来抢。” “皇上,您瞧瞧老奴的额头,”玉嬤嬤拨开额前的碎发,竟是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玉嬤嬤趴在地上磕头哭道:“皇上,老奴当真是没用,护不住娘娘的体己物件儿,老奴该死啊!” 玉嬤嬤的哭泣声迴荡在昭阳宫,越发显得昭阳宫被搬空后空旷无比。 玉嬤嬤三年来没少受委屈,此时也一半儿演戏,一半儿真。 萧泽哪里能怨昭阳宫的宫人,当初树倒猢猻散。 昭阳宫一宫主位纯妃因为谋害皇嗣被惩罚后,身子残疾不说还被他打入了冷宫。 整座宫城便是隨隨便便的一个小宫女都能压昭阳宫一个头。 他们便是连昭阳宫的掌事嬤嬤都不放在眼里,这些哪里能守得住。 萧泽心头的愧疚感增加了几分,可出於帝王的自尊,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过去的错误行为道歉。 他可是一朝的天子,他是不能出错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天道神明。 神明怎么可能有错?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却抬起手解下了自己腰间象徵帝王身份的墨玉雕刻的令牌递给了纯贵妃。 “让你的心腹嬤嬤带著这个去婉嬪那里將东西討回来。” 郑如儿登时眼底一亮,接过了萧泽的令牌给了玉嬤嬤道:“你现在就列个单子,屋子里少了什么都要拿回来。” “对了,婉嬪妹妹不是说郑家人不分彼此吗?那就將她屋子里郑家人送进宫的东西统统带回来。” 郑如儿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笑道:“大家都是郑家人嘛,何须分彼此?” 萧泽无奈地看了一眼郑如儿,这个女人倒是率真的可爱。 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一面儿,在他面前都没有藏著掖著,算是通透的。 纯贵妃因为这件事情对萧泽的態度也缓和了几分,终於瞧见了他身上难得的几分耀眼之处。 眼见著天色向晚,萧泽这些日子与纯贵妃呆在一起倒是舒服得很。 他酒足饭饱后正愜意地靠在床榻上翻看郑如儿看的一些杂书,不想郑如儿跪在他面前道:“皇上,天色向晚,皇上也该歇著了。” 萧泽的视线都没有从书卷上挪开,隨意道:“嗯,让双喜將朕在养心殿的奏摺拿过来,朕……” “皇上,”纯贵妃仰起头脸色郑重地看向萧泽道:“皇上,寧妃妹妹这些日子怀著身孕,又惦记著皇上的安危,皇上还是去玉华宫瞧瞧寧妃妹妹吧!” 萧泽掐著书卷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你这是要將朕赶出去?” 萧泽像是见了鬼一样,不可思议,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纯贵妃。 “你当真是疯了吗?” 郑如儿脸上的表情淡然至极缓缓磕头道:“臣妾如今身子残疾,不能侍寢,还是不留皇上在昭阳宫过夜了。” 这已然是很明確的不留萧泽夜宿的意思。 萧泽气得浑身发抖,古往今来他大概是第一个被嬪妃拒绝侍寢的皇帝了吧? “你再说一遍!” 郑如儿缓缓道:“臣妾不適合侍寢,还请皇上移步他处!” “你……放肆!”萧泽抬起手。 第154章 深夜算帐 郑如儿抬眸定定看著萧泽,眼底有毫不屈服的坚毅之色。 偏偏这一丝坚毅竟是让人瞧著心疼。 萧泽举起的手在半空中死死攥成了拳,泄了气一般放了下来,冷冷笑道:“你当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纯贵妃跪下磕头道:“臣妾恭送皇上!” 萧泽此时若是再留下来,委实太掉价了些。 他咬肌绷得紧紧的,深呼吸,这才缓缓走下了床榻,再也不看纯贵妃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朝阳宫。 郑如儿看著萧泽气呼呼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一颗心终於缓和了下来。 她什么都可以听榕寧的,唯独侍寢这件事情,她当真是做不到。 她不能和间接害死自己娘亲的人同床共枕。 当初如果不是他偏信偏听,如果不是他打折了自己的腿,让她在郑家人和所有世家面前被人瞧不起。 郑家人也不会做得那么绝,残害她的娘亲,吞掉她娘亲的財產。 一切都是从她在萧泽那边失宠之后出现的。 她焉能不恨? 郑如儿扯了扯衣角缓缓站了起来。 “玉嬤嬤。” “主子?”玉嬤嬤急匆匆赶到了郑如儿面前。 郑如儿抬眸看了看天际间的一弯下弦月,冷冷笑道:“带著之前你清点好物品的单子,多带几个粗使婆子,人手不够用的话就去找玉华宫的小成子,同寧妃娘娘那边借几个人用。” “皇上此番怕是已经去了玉华宫,你去找人的时候动静儿小一些不要招摇了。” 她盯著琉璃屏风冷冷笑道: “今晚咱们去会会郑家二小姐。” 郑家二小姐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咬出来的。 玉嬤嬤抬眸看向了窗外低声道:“主子,就选在晚上吗?” 郑如儿冷哼了一声笑道:“就在晚上才能凸显出本宫对妹妹的深情厚望,时时刻刻鞭策她要行得正,坐的端,要好好做人。” 涟漪宫,郑婉儿脸色铁青坐在了榻上。 地上是打烂的碎片,外堂跪著奴婢,屋里屋外便是掉一根针都就听得见。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竟是有一股子绝望的气息瀰漫。 郑婉儿端坐在床榻上,手指紧紧攥著。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些说什么,该怎么办? 娘亲的家信已经拆开隨意的丟在了一边,父亲现在也开始摇摆不定。 当初娘亲为了爭郑家夫人的名分,不晓得使出来多少不入流的手段。 件件拿出来都能把人逼疯了,就这样一步步送钱氏归了西。 不过这些事情,他们做得秘密应该不会被察觉。 唯一让她不甘心的是那个贱人明明那么不得宠,竟然被封了贵妃,地位仅次於王皇后之下。 那贱人攀升的越高,对她越是不利。 她怎么也想不到郑如儿居然会和寧妃那个贱人勾结在一起,扰乱宫闈平衡。 “主子!”宫女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至极。 “什么事?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宫女哆哆嗦嗦跪点著门口道:“主子,主子!纯贵妃来了!” “你说什么?”郑婉儿脸色瞬间煞白,即便是郑如儿那个贱人寻她麻烦,也不至於大晚上来吧? 她忙起身朝著正殿门口走去,刚站在寢宫门口就发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进了涟漪宫的院门,朝著她站著的门庭处走了过来。 纯贵妃甚至连步輦都没有下来,就那么歪靠在那里,被人抬进了院子。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大群內侍和宫女,手里各自拿著盒子,箱子之类的物件儿,明眼人一看就晓得这是来装东西的。 抬著郑如儿的步輦缓缓放在院子的正中间,纯贵妃缓缓从步輦上走了下来,径直朝著郑婉儿走了过来。 婉嬪眸色微微一闪,神情冷了下来还是脸上掛著僵硬的笑容道:“姐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呀?” 纯贵妃死死盯著婉嬪的脸,突然冷冷道:“没规矩的东西,来人,掌嘴!” 婉嬪顿时大惊失色,冷冷看著纯贵妃:“姐姐何必如此?大不了杀了我,这条命赔给姐姐便是。” 第155章 立规矩 纯贵妃冷冷笑道:“来人!掌嘴!” “你?”婉嬪登时慌了神,一边的玉嬤嬤沉声道:“见了贵妃娘娘非但不行礼,还没有用敬称,罪加一等!” 她说罢上前,左右开弓狠狠给了婉嬪几巴掌。 玉嬤嬤力气大,之前被丟到了浣衣局等地干了不少的粗活儿,受了那么多的磋磨,手劲儿自然大得很。 几巴掌下来,婉嬪本来娇嫩的脸瞬时肿了起来。 婉嬪死死盯著半靠在步輦上纯贵妃,明明已经被她和娘亲打入地狱里了,怎么还能压过她一个头? 婉嬪眼睛都红了,咬著牙道:“贵妃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嬪妾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如今贵妃娘娘来看望嬪妾,嬪妾自然开心至极,一时情急忘了行礼,贵妃娘娘何必重罚?” 婉嬪深吸了口气:“嬪妾这便去找皇上评评理,即便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断不会因为这样的小错就置人於死地的?” 婉嬪今日决计要將事情弄大了,到时候且看看郑如儿这个贱人怎么囂张? 不曾想她刚迈步下了台阶准备去找景丰帝告状,纯贵妃却缓缓从怀中拿出来一块儿龙形墨玉令牌,那是萧泽身份的专属。 纯贵妃淡淡笑道:“还不跪下?” 婉嬪那一瞬间感觉像是撞了鬼一样,不可思议的看向了令牌。 怎么会?皇上怎么会將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不会的!不会的! 婉嬪嚇蒙了,连连向后退去,却被玉嬤嬤一脚踹在膝盖处,直接將婉嬪踹倒在地,直挺挺跪在纯贵妃的面前。 婉嬪脸色瞬间煞白,紧紧抿著唇,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屈辱升腾而起,几乎將她的理智灼烧乾净。 可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忍住,这个贱人手里有皇帝的令牌,若是不敬皇上可不是跪一下那么简单。 郑如儿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著皇帝的令牌,缓缓俯身看向了婉嬪低声一字一句道:“本宫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初杜姨娘带著你们两个贱种走进郑家的时候,我和我娘为什么没把你们毒死?” 婉嬪死死咬著牙,没有出声。 郑如儿直起身將令牌装进怀中,这可是萧泽暂时借给她的,她方才將那人得罪狠了,少不得明天亦或是后天就將这牌子要回去了。 她如今当真是狭天子以令诸侯,这样泼天的皇权不用白不用。 “来人!”郑如儿看向了玉嬤嬤:“將以前昭阳宫的物件儿全部搬走。” 玉嬤嬤躬身福了福高声笑道:“奴婢遵命!这本就是娘娘的东西,被某些狗爪子沾污了,奴婢这就回去好好清洗一下。” 镶嵌著猫眼宝石的首饰盒子,金丝楠蜀绣椅子,八宝翡翠手鐲…… 眼见著锦绣华彩的涟漪宫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显得空旷了不少。 婉嬪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不得不跪在纯贵妃的面前眼睁睁瞧著。 可此时搬东西的那些人却並没有停手,直到两个昭阳宫的太监抬著一只紫檀木箱子挪了出来,婉嬪终於站不住了。 “这是我的!是我娘赠予我的东西!” “当初从昭阳宫搬走的东西,你如今不是已经拿回去了吗?” 榕寧抬眸看向了婉嬪,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这一丝玩味渐渐淡去换做了无边无际的恨。 “你的东西?”纯贵妃轻笑了一声,“没有本宫的母亲收留你们母子三个破落户,你哪儿来的穿金戴银?” “况且……”纯贵妃笑了笑,“咱们都姓郑,你的就是本宫的。” 婉嬪嘴唇哆嗦著,当初这句话她在搬空昭阳宫的时候的的確確说过,如今这个贱人尽数还给了她。 纯贵妃冷冷道:“妹妹,你的记性可当真是不好,方才本宫是怎么说的?” “见了本宫记得用敬称,见了皇上的令牌得下跪,懂了吗?” 玉嬤嬤冷哼了一声,上前又是一脚,这一脚比方才那一脚还踹的重了些。 婉嬪整个人踉蹌著跪倒在地,整个人趴在了纯贵妃的面前。 纯贵妃挥了挥手,整个涟漪宫但凡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几乎都被纯贵妃带走。 婉嬪晓得今儿有皇上的令牌在,莫说是搬走她涟漪宫的东西,便是搬走她合宫上下的人头,他都得默默受著。 直到涟漪宫寒酸的不能看,纯贵妃才挥了挥手让玉嬤嬤喊人停下。 玉嬤嬤此时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了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儿粗糙的珍珠耳坠。 这大概是此时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纯贵妃捏著珍珠耳坠笑了出来:“本宫想起来了,这不是当初你刚进郑夫耳朵上戴著的玩意儿吗?” 纯贵妃仔细欣赏著手中的耳坠,隨即起身凑到婉嬪的面前,拿著耳坠在婉嬪细腻的耳垂上比划著名。 突然一阵锐利的疼痛袭来,婉嬪尖叫了一声,那珍珠耳坠的鉤子狠狠刺破了婉嬪的耳垂。 瞬间鲜血渗了出来,婉嬪捂著耳朵惊恐的看向了居高临下的纯贵妃。 纯贵妃脸色阴冷,像是地狱里索命的鬼。 她冷冷看著婉嬪:“三年前本宫被陷害谋害皇嗣之前,你就和温清联繫上了,是吗?” 婉嬪顿时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纯贵妃死死盯著她道:“布局布得很深啊,只有利用我才能让我的娘亲方寸大乱,不惜对抗皇权,於是你们开始第二步,攛掇姓郑的休了我娘。” “你们让我们母子身败名裂,掌控了我母亲留下的人和钱,你什么都有了,还不放心,居然在破庙里虐杀了她!” 纯贵妃眼睛发红,像是滴了血,死死盯著婉嬪:“你们拿走了她的一切,本宫便一样样替她拿回来。” “而你……”郑贵妃俯身凑到了婉嬪耳边,“这廉价粗糙的珍珠耳坠才是你该有的东西。” 纯贵妃起身將另一只耳坠丟到了婉嬪的脸上。 婉嬪满手的血,瘫坐在了地上。 她死死咬著唇,唇角都渗出了血,四周的宫女內侍一个个都嚇傻了的,齐刷刷陪著跪在婉嬪的身后。 婉嬪哆嗦著拿开了手,眼神冰冷低声道:“郑如儿,你这个贱人,我们走著瞧!” 第156章 卖身契 夜色浓烈又疯狂,五城兵马司水牢里缓缓提上来一个人。 浑身都泡烂了,身上的伤虽然不多,可每一道伤口都是深可见骨。 那个人提上来后,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他被重重丟到了地面上,两个皇家护卫將他拖著走到了一边的刑堂里。 张瀟端端正正坐在刑堂的正中,看向了面前的水生,眼底倒是多了几分敬佩。 也是条汉子,都成这样了始终不鬆口,保著宫里头的那位韵嬪娘娘。 不过这几天还真的给他查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简直是让人大大开眼界。 原来一个人可以恶到这种程度。 他倒是要瞧瞧,对情人心心念念的水生在看到听到这些后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扑通! 水生被拖进刑堂直接丟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狠狠咳嗽了几分,张开血污浑浊的眼眸看向了对面坐著的张瀟。 冷风顺著破烂的窗户吹了进来,呼呼作响。 水生撑著的伤痕累累的身体,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真的是有些怕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明明那么温和好相处的人,狠起来真的是让人害怕,感觉像是地狱里来的活阎王。 他有几次差点儿扛不住刑,承认那个包裹是韵嬪娘娘给他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可每到这时,脑子里就会想起阿翠的那双明媚的眼神,勾得他心痒痒的。 张瀟这一次却没有对他用刑,而是冲一边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隨后护卫走到了西面的墙边,按动了一个开关,那墙壁上竟然开了一闪半月形的窗户。 窗户用绣著梅纹的素纱糊了一层,隱隱看到窗户另一边也是个审讯室。 不过那边地上趴著的男人却没有水生这么有骨气,说话都带著哭腔,这也不妨碍他们这边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那人正是这几天张瀟命人带回来的汪四郎。 这傢伙以前是个龟奴,专门伺候迎春院的姑娘们,后来跟著陈予初混在一起,帮陈予初处理了很多见不得人的脏事。 此时他肥硕的身体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浑身的肌肉都颤抖个不停。 “她哪里是大家闺秀?简直笑死个人!就是个妓女出身的老鴇而已!” “其他老鴇狠归狠,都是有些分寸的,那娘们儿是真的狠!” “她不仅仅是狠,而且还毒。” “李家村有个特別好看的小姑娘,爷娘老子死的早,跟了一个七十多岁的祖母生活,阿翠起先还想劝著那老太太卖了孙女儿换棺材本,不想被老太太唾面怒骂,第二日……” 汪四郎的声音故意压下去了几分:“那老太太就被人丟到山上餵了狼,老太太被发现时就剩下了一双腿,过几天小姑娘就被弄进了迎春院,拒不接客,被阿翠亲自拿鞭子抽。” “哎,我看著都觉得造孽!” 汪四郎缓了缓语气道:“这还不算什么,更有甚者,阿翠还从中原带了女人专门卖给西戎和北狄的蛮族武士以供发泄,若是战爭状態下,这些女子又被当做是两脚羊,被吃干抹净,造孽啊!” 地上趴著的水生瞪大了眼眸,喉咙里发出了急促的喘气声。 眼前的东西,耳边的事实,让水生的整个精神都崩塌了。 他没想到他一直细心呵护著的竟然是个如此卑劣的恶魔。 张瀟晓得此时定局已成,拿出了最后的证据,那一张张背负著鲜活人命的卖身契。 每一张都是陈予初也就是阿翠亲自动手,每一张背后都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张瀟抬起手,手中的卖身契雪片一样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水生死死盯著散落了一地的卖身契,有一张就落在他的眼前。 浓黑的墨跡,鲜红的手印儿,一个只有十岁的孤女。 “我说!我说!”水生狠狠垂著冰冷的地面,隨后嚎啕了出来。 “我说,我都说,我都说出来!” 水生哭得声嘶力竭。 张瀟满意的笑了笑,冲一边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护卫忙上前一步:“统领?” 张瀟压低了声音道:“可以写信给寧妃娘娘了,这事儿怕是有眉目了。” “是!”护卫躬身行礼后急匆匆离开。 萧泽气呼呼走进了玉华宫,榕寧都已经躺下准备歇著了。 萧泽临时起意来玉华宫,玉华宫合宫上下都是手忙脚乱了起来。 榕寧忙披了一件披风,亲自掀起珠帘走了出来行礼。 “臣妾给皇上行礼。” 萧泽身上染了几分寒露霜色,此番再看到榕寧的孕肚后顿时眼神柔和了起来。 “是不是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 榕寧不动声色笑道:“皇上说的什么话,整座后宫都是皇上一个人的,哪儿来的打扰不打扰?” “倒是这些日子皇上瞧著清瘦了许多,臣妾这便给皇上做饭去。” “不必,朕不饿,”萧泽暗自自嘲,是啊,是真的不饿,方才早已经被纯贵妃那个囂张的女人气饱了,哪里还能吃得下別的。 “不必忙碌,”萧泽牵了榕寧的手,拉著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寧儿这些日子也清瘦了些,让你担惊受怕是朕的罪过。” 萧泽抓著榕寧的手断断续续说了一会儿话,倒是真的有些困了。 榕寧刚吩咐绿蕊端著水盆进来,帮萧泽洗漱后更衣就寢。 萧泽十分看顾榕寧肚子里的孩子,既然如此,焉能同她同房伤害到孩子? 帝妃两个人就这么躺在床榻上,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只留了屋檐下来回飘动的两盏灯笼。 晕黄的光线透过雕窗欞直接照在了榕寧和萧泽的脸上。 萧泽轻鬆攥著榕寧的手,想起来之前的种种,倒是心底有些发慌觉得愧疚。 “这些日子……钱太医的方子熬成的汤药,你还喝著啊?” 榕寧微微垂首,乖顺的眉眼暗暗染了一层霜,再抬眸时眼神里满是笑意。 “皇上如此关心臣妾,臣妾当真是感恩至极。” 榕寧轻轻靠在了萧泽宽厚的胸膛上,耳边传来萧泽飘忽不定的声音。 “那汤药……”萧泽语气幼儿园 榕寧头枕著萧泽的动作僵了僵。 第157章 直面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直麵汤药这个话题。 萧泽为了榕寧肚子里的孩子,便会捨弃已经中毒很深的榕寧。 榕寧没想到萧泽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她不认为自己这几天换药的事情被萧泽发现了。 依著萧泽刚愎自用的心態,若是真的发现榕寧在骗他,说不定早就將她关起来,直接灌养胎药了。 难不成是萧泽良心发现了?让她先停了钱太医开的汤药。 榕寧定定看著萧泽,笑容娇俏:“皇上?汤药怎么了?” 萧泽定了定神,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眉眼流转间像极了卿卿,可他知道他的卿卿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但是卿卿託梦而生的孩子会来到他的身边。 萧泽缓缓转身將榕寧紧紧搂住,俊挺的下巴搭在了榕寧的发心,隨即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汤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一定要按时服用才行。” 榕寧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冰凉,恐惧,恶寒,顺著四肢百脉蔓延开来。 她拼命的忍住才没有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榕寧乖巧的靠在萧泽的怀中,低声笑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她低著头,笑容到不了眼底,疏离且薄寒。 萧泽就这样陪著榕寧歇了一个晚上,风平浪静,一夜好眠。 都二天一早,萧泽早起去上早朝。 连著病了这么多时日,前朝的事情也需要处理。 这些日子皇帝病倒,谁搞得那些小动作和小把戏,萧泽看的真真切切。 几大家族还真以为他快死了,便是萧家萧老爷子也不顾西戎边地战事吃紧,急吼吼从边地带著二十万大军撤了回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泽现在最头痛的事情便是当初重用萧家,没有扶持其他军事世家与之相抗衡。 也是见了鬼了,纵观整个大齐除了萧家父子,竟是没有一个能打的,说出来当真是气人。 如今培养起了沈家小將军,可还是嫩了点。 在西戎边地的战场上虽然立功无数,可就是玩儿不过萧家老匹夫,被坑了很多次,在军中的威信也没有建立起多少。 想到此萧泽抬起的胳膊稍稍有些沉重。 “皇上,好了,”榕寧帮萧泽整理好了衣袖。 萧泽俯身亲了亲榕寧的脸颊低声笑道:“等过些日子,你弟弟班师回朝,朕便给他封赏。” 榕寧心头微微一跳,皇帝的封赏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榕寧抬起手抚过萧泽领口处用金线绣著的龙纹笑道:“臣妾只希望臣妾的弟弟能平平安安回来,別的再无它求。” 萧泽也不禁有些动容,看著榕寧的眼眸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为了那个孩子,他想要她死。 为了抵抗萧家,又要她的弟弟去死,总觉得有点点心虚。 可他是大齐的帝王,身为帝王就得有所取捨,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取捨过了,不是吗? 萧泽眼神冷厉了几分,缓缓直起身,抬起手拍了拍榕寧单薄的背,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双喜走进来躬身道:“皇上有旨,早膳去坤寧宫陪太后娘娘用膳,娘娘不必等了。” “有劳双喜公公,”榕寧笑著点了点头。 双喜退了出去,小成子急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还跟著周玉。 双喜同周玉见礼,周玉忙还了一礼,这位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大总管,他怎么敢受人家的礼。 双喜瞧著周玉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卑微至极的样子,顿时心里头舒服多了。 小成子和周玉上前一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小成子拿出来一封书信交到了榕寧的手中道:“主子,张统领来消息了。” 榕寧忙接过了书信,让这两人起来回话。 榕寧打开信扫了一眼,顿时眼底掠过一抹惊喜,隨即將书信丟进了一边的炭盆里。 “娘娘,”周玉上前一步,“臣替娘娘诊平安脉。” 这些日子周玉一直在养心殿里服侍,给榕寧配的草药只能以茶汤的形式出现。 此番也不知道效用如何,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之前喝药的努力全白费了。 周玉恭恭敬敬跪在了榕寧的面前,抬起手搭在了榕寧的手腕上。 周玉凝神诊脉,隨即行礼道:“恭喜娘娘,从脉象上看,身体里的毒素已经祛除的差不多了。” “胎儿的情形也还好,只要再撑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臣分別给娘娘母子用药,这一关也算是闯过来了。只是……” 榕寧心头一跳:“只是什么?周大人但说无妨。” 周玉深吸了口气道:“回娘娘的话,娘娘这些日子用药,对胎儿伤害极大,此番吃穿用度上切不可出什么岔子,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胎儿在娘娘腹中先是被毒素侵害,后面是娘娘服用的解毒的药,是药三分毒。固然臣在给娘娘的药里加了一味安胎的药,胎儿受损已然是不爭的事实。” 榕寧缓缓起身看向了窗户外面暮春的盛景,眼底第一次掠过一抹真实的哀伤。 她重活一世,步步惊心,唯独没想到会有一个小生命与她牵绊至深。 “娘的好孩子,一定要熬到我们母子都有出头之日的那一天啊!” 小成子和周玉具是不说话,寧妃娘娘从一个宫女出身如今身居妃位,这期间的种种心酸倒也是令人心疼。 “哟!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瞧风景吗?” 纯贵妃轻快的笑声袭来,榕寧忙敛去了脸上的忧伤,转过身迎了出去。 却瞧著纯贵妃打扮的枝招展,浑身的珠光宝气,乌黑的髮髻上簪著上等羊脂玉雕刻的玉簪,簪子头镶嵌著价值连城的猫眼儿宝石。 她一看便笑了出来,昨天晚上纯贵妃带人差点將涟漪宫搬空了。 人人都骂纯贵妃小人得志,心狠手辣,那还是庶亲的妹妹呢。 可偏偏纯贵妃拿著皇帝的令牌去的,依著纯贵妃的话便是奉旨搬空,大家也都不敢说什么了。 小成子和周玉退了出去,榕寧请纯贵妃坐下喝茶。 纯贵妃最爱的雪山银针,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香瞬间瀰漫在唇齿之间。 纯贵妃打了个手势,不多时两个太监各自抱著一个金丝楠木箱子走了进来。 “姐姐这是?”榕寧微微愣神。 第158章 揭穿 纯贵妃点著金丝楠的箱子笑道:“送你的,昨晚真真切切发了一笔横財。” “你放心,送你的不是婉嬪用过的东西,那个贱人的东西不配让你用。” “这两箱子都是我三年前用过的好东西。” 纯贵妃悵然若失,看向窗户外面的开得正热闹的迎春淡淡笑道:“三年前我是极爱热闹的,身上穿的,用的,戴的都是好东西,顏色也明快。” “如今,”她低下头,眸色掠过一抹伤痛,“我娘不在了,我的明艷和欢快也死了,我以后会穿的素净点。” “算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事,都送你了,你可別嫌弃啊!” 榕寧哪里能嫌弃,光装珠宝的箱子就价值万金了,何况里面装的东西。 她也不客气,笑了笑打开箱子。 开箱的那一瞬间,华彩光芒瞬间映射了出来。 十几只羊脂玉鐲子,二十多条镶嵌著猫眼儿坠子的链子,巴掌大的纯金鏤刻掐金暖手炉,红漆木鏤雕首饰盒镶满了红宝石。 婴儿拳头大小的南珠,便是一颗在这上京都有价无市,此番却整整齐齐十二颗摆在榕寧面前。 更不用说成堆的各种玉石雕刻的簪子,玉釧儿,玉如意…… 榕寧暗自咋舌,忙推了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纯贵妃一把按住她的手定定看著她道:“就怕你不收,这才是隨意拿两只小箱子装了给你,难不成你瞧不起这些,那你隨我回昭阳宫,给你换大箱子。” “姐姐!”榕寧忙拦住了她。 別人是推脱之词,纯贵妃是来真的。 纯贵妃看著榕寧笑道:“你不晓得看著那些贱人气得要死的样子,有多快意?” “原来欺负人当真是会上癮的,是吗?” 纯贵妃说著说著红了眼眶。 “欺负人真好啊!看著她们想杀你又杀不了的憋屈,当真是好啊!” “欺负一个贱人都能让人心动,何况欺负一个……一个只会赚银子什么坏心思都没有的老实人呢?” “姐姐,”榕寧反手紧紧攥住了纯贵妃的手。 纯贵妃再也压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娘……我娘死得真惨,你让张瀟寻到的东西我都见到了,见到了……” “二十多年的夫妻啊,即便是不喜欢,那一家四口也是喝著她的血,吃著她的肉,才活得如此滋润的。”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那间破庙里,二十多个乞丐,整整一晚上……我娘……寧儿!姐姐心里痛!痛啊!” “本宫……”纯贵妃缓缓抬起头,眼泪灼烧乾净,发了狠,像是地狱里的鬼。 “此仇不报,本宫枉为人,呵呵,搬空她的涟漪宫,这才哪儿到哪儿?” 榕寧能理解纯贵妃钻心的痛,还有遭人背叛的绝望。 她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似乎除了这样,便再多说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可笑。 “呵,瞧瞧我这是怎么了?”纯贵妃鬆开榕寧的手,抽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妆容都哭了,此间狼狈也只能给榕寧看。 “这下子,东西你该收了吧?不枉我丟这么一回人。” 榕寧哪里还敢推脱,笑道:“我收下便是,你莫要再哭了。” 纯贵妃整了整容色:“你不是白拿我东西,也不欠我的,榕寧……” 纯贵妃怔怔看著榕寧:“是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我是滩烂泥,你却走到我面前说,还有路,还能走,这些是你该得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韵嬪你准备怎么处置?” 榕寧听到韵嬪两个字,脸色淡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差点儿折在一个刚入宫的嬪妃手上,甚至兰蕊的右手再也拿不了东西了。 她清丽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视线掠地上的炭盆,里面的纸屑都烧成了灰。 榕寧冷冷笑道:“若是我猜的没错,今晚就能见分晓。” 入夜,到了掌灯时分。 养心殿的青铜鮫油宫灯渐次点亮,將养心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张瀟解下佩剑交给门口的太监,隨即走了进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泽的表情阴沉至极,冷冷道:“可查清楚了?” 张瀟忙將背上的包裹摘了下来,双手捧到了萧泽面前。 “回皇上,属下在韵嬪娘娘的临华宫外抓到了一个人,正巧从那人身上搜到了这个包裹还有里面的信。” “臣当下觉得蹊蹺便顺著信上的地址查到了些事情。” 萧泽眸色一闪:“说!” 一边的双喜打开了包裹,取出里面的信,验明无毒后捧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接过了书信低头看去,登时脸色一变,身体不禁直了起来。 他神情剧变,信上的字跡儼然是韵嬪的笔跡。 韵嬪写的字儿虽然工整到底是小家子气,一眼就能看出来。 萧泽死死盯著信纸,捏著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 张瀟空洞刻板的声音响彻在养心殿四周,听著便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陈予初是韵嬪娘娘的化名,本名叫阿翠,并州桃村人氏,后来被人牙子卖给了镇上的富户做妾。” “富户惧內將阿翠转卖到了迎春院,再后来阿翠毒杀了迎春院老鴇,与龟奴汪四郎勾结成奸,干了很多逼良为娼,伤天害理的恶毒事。” “最严重的几次將中原女子掳走,贱卖到西戎和北狄。” 哗啦! 萧泽一把將信纸揉成了一团,狠狠摔在了地上。 张瀟止住了话头,静静等著。 许久萧泽深吸了一口气:“说下去!” 张瀟应了一声继续道:“韵嬪娘娘根本就不是扬州人氏,而是来自北方的并州。” “她……送进皇宫后更不是处子之身,与皇上……额……属下怀疑用了不该用的致幻药。” 萧泽咬肌绷得紧紧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张瀟硬是头皮道:“属下派人去并州调查,那阿翠身为老鴇平日里有多达数人的情郎,很可能婴儿面就是在那个时候过上了。” “婴儿面这个病属下听钱太医说,潜伏期长,致死率高,若不是发作平日里根本看不出来。” “属下还提了几个人证,皇上……要不要亲自审问?” 萧泽眼神冷得像冰,咬著牙道:“带进来。” 第159章 求富贵 张瀟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水生,汪四郎还有临华宫的桃夭被带进了养心殿。 桃夭进来的时候,更是早早沐浴更衣,浑身用周玉给的汤药喷洒了一层,这才贴著养心殿的最边沿远远跪了下来。 但凡是进出临华宫的人都要隔离,好在桃夭之前被韵嬪狠狠责罚,倒是再没有近身伺候韵嬪,否则哪里能进得了养心殿的大门? 此时坐在正位上的萧泽已然是脸色铁青,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威压。 水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著皇上,他虽然加入了皇家护卫军,来了也不到半年的时间。 只有张统领这样的才能近距离接触皇上,他们平日里也只能远远看著。 虽然人人都羡慕他们身为皇家护卫的名头,可他被派的最多的活儿便是看守宫城的大门。 每一次得见天家皇族都是跪在地上,只敢等皇上走远了,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一眼。 唯一走进大內执行任务的机会竟然是看守临华宫的贵人,防止对方跑了。 不想就是这一次机会,如今要了他的命。 少年时代的恋人摇身一变成了陈国公府的大小姐,青梅竹马的爱人又做了皇上的宠妃。 错了!都错了!错得离谱! 水生咧开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萧泽眼神阴冷,沉声道:“那晚韵嬪到底让你做什么?” 水生明明低著头快笑岔了气,抬眸间满眼的泪,他沙哑著声音道:“回稟皇上,她让属下帮她送一封信出宫,送给这个叫汪四郎的男人。” 汪四郎额头贴著地面,浑身哆嗦著,只是来来回回那几个字。 “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阿翠就是个专坑女娃娃的老鴇!我就是个打杂的,不是我,不是我……” 萧泽挥了挥手:“拖出去,杖毙!”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皇上!” 两个皇家护卫將这第一次见到天顏的龟奴拖了出去。 木杖击打血肉的声音一阵阵袭来,不多时汪四郎的惨叫声最终陷入死寂。 萧泽冷冷看著桃夭,桃夭哆哆嗦嗦跪在那里,声音都颤得说不出话来。 “回……回皇上,奴婢……奴婢……那一夜亲眼看到韵嬪娘娘收拾包裹想要逃,於是碰到了这个人。” “两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熟悉的样子……这些日子娘娘婴儿面发作,下意识也喊的是水生……这个名字。” 桃夭低著头,將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此外再不敢说什么。 在圣上面前若是敢耍什么小聪明,自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萧泽此时已经印证得八九不离十,胸腔处憋著一团火,灼烧著,疼得厉害。 陈家人怎么敢? 竟是找来一个妓院的老鴇顶著卿卿的名头骗到了他的身上来。 这倒也罢了,还將一个红尘中混了许多年,早已经脏了的女人弄到他的身边,这便是让他死吗? 他们怎么敢的? 萧泽死死咬著牙,两只手狠狠抓著龙椅的扶手,手指骨节因为太用力泛起了青白色。 萧泽心头的杀意根本压不住,许久没有说话。 双喜等人瞧著皇上脸色不善,纷纷跪了下来。 一时间养心殿死一般的寂静,桃夭几乎紧张害怕的要晕死过了去。 萧泽闭了闭眼,现下陈家还不能动。 军事世家萧家没有扳倒,还得仰仗陈家人平衡一二。 不过四大家族欺人太甚,尾大不掉,就像是长在大齐帝国身上的毒瘤。 非一朝一夕之间能除掉的,得徐徐图之。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来人!將韵嬪带过来。” “皇上!”双喜登时惊了一跳,忙大著胆子低声劝道:“皇上,韵嬪娘娘如今婴儿面正是发作期,皇上可千万小心啊!” 萧泽冷冷笑道:“周玉说这个病一旦得了,命大好了后就再不可能染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双喜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多时韵嬪被两个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皇家护卫拖进了养心殿。 双喜有些日子没见韵嬪娘娘了,此番看过去登时惊了一跳。 之前还是清秀明艷的绝色丽人,此番却是身著素色裙衫,浑身长满了婴儿面的怪物。 她佝僂著身子几乎是一步步挪了进来,之前鸦色头髮如今挑著几缕白。 一张脸用麻黄色纱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绝望且浑浊的眼睛。 韵嬪这些日子被婴儿面折磨得生不如死,到现在她都想不通到底是从哪儿得了的病? 她自从执掌迎春院以来,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接触那些下九流了。 所有的脏事儿都交给汪四郎处置,没想到陈家一个本家少爷逛窑子在迎春院看到了她,便是將她带到京城,说要给她一场富贵,唯一的条件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她阿翠一向做事心狠手辣,对自己也如此。 她一辈子窝在并州的小镇子上,怎么的也要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才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果真京城真的是富贵迷人眼啊! 陈国公府里,她第一次见到了邵阳郡主的画像,那一剎那她就知道属於她的泼天富贵来了。 她一路平步青云,又得了帝王的宠爱,凭什么会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寧妃压一头? 迎春院里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她偏要爭一爭! 她阿翠有的是手段扫平一切障碍,甚至不惜杀人。 呵!又不是没杀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不对劲儿了? 韵嬪总觉得心里头乱纷纷的,有一个线头她始终抓不住。 她像是被人突然下了咒,便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韵嬪看向了浑身血污跪在地上的水生,顿时所有的线断了,心里绷著的心弦也断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抚向水生嶙峋破碎的背,还是落了下来。 水生应该是將什么都说了。 她最不堪的过往。 萧泽冷冷看著面前的两个人:“来人,將东西拿上来,朕,今日便好好同情同情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 萧泽话音刚落,八个皇家侍卫和离抬著一口大相子走了进来。 箱子很大,几乎能放下两个成年人,用黄铜浇筑而成。 放在养心殿外面的广场上,落地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第160章 酷刑 箱子放下来的那一瞬间,便是见多识广的张瀟都不晓得皇上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惩罚韵嬪? 萧泽看著面前跪在水生旁边的韵嬪冷冷笑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娼妇!竟然敢骗朕?” 韵嬪瞧著这个架势便晓得今儿怕是活不了了。 她倒是破罐子破摔,在看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水生后,她心底的怨毒便是再也压不住了。 原本以为的富贵迷人眼,更像是迷了心智。 小时候真的是穷怕了,家里面前前后后算上夭折的,娘亲生了九个孩子。 爹是个赌鬼,娘不得不下地干农活儿,晚上还要熬夜织布,拿到镇上的集市去卖。 拼死拼活才能勉强不让一家子饿死,好歹娘的手艺不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巧,倒是自己织出来的东西也能卖个大价钱。 可接连大姐和二姐还有五弟病死,赌鬼的爹输了钱就往死里打他们母女。 终於那个冬夜娘亲熬到了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至此她的噩梦开始了,她成了家里面最大的那个孩子,扛起了娘亲活著时候扛下来的重担。 村里面的人瞧不起他们,虽然也有远亲帮著,可架不住赌鬼爹作死,渐渐连个正常和他们家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村里只有一个人默默帮著她,偷偷帮她割麦,帮她挑满水缸里的水,帮她修年久失修的屋顶。 她也会偶尔烙好吃的饼给他,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水生觉得阿翠这么漂亮的女子,一定不会永远呆在这个小山村里。 他能从阿翠的眼底看到这世间所有的野心和欲望。 阿翠也不想跟著水生,毕竟他也穷。 穷就是该死! 阿翠发誓要做,就做那人上人。 她被父亲卖给富商做妾之前亲自找过一次水生,只想他说一句话,带她走。 一定要带她走,不管烂赌的爹,还是年幼的弟妹,他们那样的家庭能活一个算一个。 她將做好的鞋子塞进了水生的怀中,狠狠瞪了他一眼,到底是心底委屈的话没有说出来。 水生也不敢说,他穷给不了她想要的。 从此以后两人各自走上自己的人生轨跡,再回首,截然是两段不同的人生。 却在这宫城中有了致命的交集。 原来穷人不管怎么挣扎都挣不过这条穷命。 她仰起头死死盯著高高在上的天子,突然大声笑了出来。 “我是娼妇?哈哈哈哈……那英明神武的皇上是什么?” “嫖客吗?” “你好大的胆子!给朕掌她的嘴!” 双喜真的是要嚇疯了。 哪里能这样比喻皇上的,忙上前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传染婴儿面了。 左右开弓,朝著韵嬪的脸狠狠抽了过去。 韵嬪脸上的纱巾掉了下来,脸上的脓包触目惊心,被双喜这么一抽更是脓水流了出来,惨不忍睹。 韵嬪瘫在了地上,笑声却更大了几分。 双喜越打,她越是笑得开怀,青楼间的风情全在这笑声中释放了出来。 “哈哈哈哈……皇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嫌弃臣妾噁心,你自己不噁心吗?” “你以为陈家人就那么全心全意地扶持你吗?” “不是亲生的,你就不是亲生的,还指望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係的家族如何维护你?做梦去吧!” 韵嬪很清楚自己的这些话在萧泽的心中会產生多少的触动。 但是她临死前就是不想让陈家人好过,当初若不是陈家將她带进了京城,她如今也不会惨死。 她便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皇上,臣妾在陈家可是无意间听到你少年时的传闻。” “別看你对去世的邵阳郡主念念不忘,当年你为了在前太子面前求生存,竟是將邵阳郡主亲自送进太子府……” “闭嘴!闭嘴!给朕拔了她的舌头!”萧泽像是被野狼咬了屁股,整个人几乎蹦了起来。 他此时五官扭曲到了一起,本来俊朗的面目狰狞到了极点。 一边的张瀟心头咯噔一下,自己怎么好死不活听到了这个秘辛。 跪著的双喜一阵阵懊悔,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种不该听的东西。 他现在能不能戳聋自己的耳朵? 两个慎刑司的太监上前掐著韵嬪的下巴,直接割掉了舌头。 韵嬪一声惨嚎,几乎疼晕了过去。 嘴巴里的血不停的涌了出来,却转过身看向了身边的水生。 她这少半辈子都是卖笑为生,只不过之前卖给了迎春院的恩客们,另一个自己卖给了如今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可那又有什么区別? 她疼得浑身打哆嗦,却朝著水生靠了过去。 水生深深嘆了口气,將她笼在自己怀中低声道:“你啊,为何要害那么多人?” 韵嬪晓的水生已经知道她之前做过什么了,她確实害死了不少人,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往上爬,只想有不完银子,她有什么错? 萧泽点著地上瘫在一起的两个人,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打著颤。 在一个娼妇的眼里,连一个普通的护卫都比他这个天子强吗? “好!好!好!” 萧泽连连喊了三声好,点著外面放著的铜箱子道:“將这两人锁进箱子里。” 几个护卫忙將紧紧抱在一起的韵嬪和水生,一起塞进了箱子里,隨即盖上盖子用铜锁將箱子死死锁上。 萧泽此时的面部表情都是扭曲的,点著箱子道:“架火!” 萧泽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脸色剧变,难不成这是要活活將人烤熟了吗? 这將是何等的酷刑! ”双喜!去请母后,还有后宫的嬪妃来此观摩,朕要让所有人都瞧瞧背叛朕的下场!“ 双喜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听使唤了,哆嗦的厉害。 他跪下应了一声,隨后差点儿没从地上爬起来。 还是张瀟將他扶了一把,否则此番出了丑,说不定连他也得被烤熟了。 榕寧这些日子老是腿部抽痛,晚上总也睡不踏实,隱约间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走进了玉华宫的院子。 果然不多时绿蕊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先是加了一盏灯,这才准备將她喊醒,不想发现榕寧没睡,忙跪在了榕寧面前道:”娘娘,皇上急召,请娘娘走一遭养心殿。“ 第161章 背叛朕的下场 榕寧忙起身,养心殿那边催的急,榕寧只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乘步輦来到了养心殿的广场上。 远远便看到黑压压跪著的一大片人,榕寧来得不算迟,后面陈太后和王皇后也是姍姍来迟。 榕寧跟在王皇后身边衝著坐在正位上的萧泽躬身行礼。 萧泽脸色铁青,便是对著陈太后也没有了往日的牧慈子孝的模样,甚至连一点点面子上的客套都没有。 陈太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陈予初是陈国公府送进宫里来的,是她一手保举上来的人。 如今竟然传出来消息说,韵嬪娘娘刚进宫就和皇家护卫勾搭上了,秽乱宫闈可不是小罪。 蠢货!真是个蠢货! 这些日子韵嬪突然被关了起来,据说也感染了婴儿面。 陈太后派出去打探的人根本连临华宫的边儿也摸不到,甚至里面陈太后的人都被赶到了外院服侍,里面全部换了皇上自己的人。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不妙,果然这是出事儿了。 下毒,谋害或者是其他任何的罪责,陈太后都能猜到,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段不上檯面的罪。 甚至连韵嬪娘娘的姦夫都被抓到了,两个人一起被锁进了铜箱子里。 陈太后一颗心沉了下来,这些日子熊泽对世家大族越发的狠辣。 等过些日子,得召见自己的弟弟进宫仔细问问韵嬪的事情,总觉得有些事情陈家和萧泽两头都瞒著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萧泽也没有和自己的嬪妃们说话,如今他瞧著眼前的这些鶯鶯燕燕,哪一个拿出来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这世上大概唯一真心真意爱过他的人只有卿卿了,可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萧泽想到此,只觉得心头一阵锐痛袭来,不禁死死捂著胸口,冲一边的双喜挥了挥手。 大家被喊到这里来,即便是景丰帝不说一句话,大家也都心智肚明。 毕竟韵嬪和侍卫私通的事情,已经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只不过大家都忌惮皇帝的顏面,只是私底下偷偷的传来传去。 瞧著萧泽那生不如死的样子,一边站著的纯贵妃只觉得一阵阵快意。 眼底的冷笑都压不住了,榕寧不得不站在她的身侧挡住了纯贵妃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纯贵妃委实还是单纯了些,喜怒不形於色她怎么就学不会呢? 双喜得了萧泽的示意,忙疾步走到了被架在了柴堆上的铜箱子前。 他抓起浸了火油的火把,手抖个不停。 这些日子跟在萧泽身边,也帮萧泽处理了一些事情,但无非就是给大臣们传个话儿,帮皇上整理摺子,来往维持与后宫各处主子们的联繫。 这是他第一次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虽然下令的不是他,可点这第一把火的人是他啊。 双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他不敢犹豫半分,忙將裹著火油的火把丟进了柴堆里,登时火势迅猛燃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铜箱子里的惨嚎声便传了出来,尤其是韵嬪被割了舌头,那个嚎叫声带著万分的古怪,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饶是水生也算是出生入死过,他不怕死,可这样的死法太难熬。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惨嚎声,午夜的风声,阴气重重。 人间演绎著地狱里的戏码。 人肉烤焦的味道零人作呕,榕寧忍不住呕了出来,绿蕊忙將她扶住。 也不光是榕寧怀了身孕的缘故,其他的宫嬪具是呕吐不止,剩余的都是定力足的。 萧泽冷冽的视线缓缓掠过面前,自己的后宫们,一字一顿冷冷道:“背叛朕,这就是下场。” 咚的一声! “梅妃娘娘!梅妃娘娘!”一阵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榕寧用帕子捂著唇,侧身冲绿蕊低声道:“你去梅妃那里瞧瞧。” “是!” 萧妃脸色一阵阵发白,手指死死搅著帕子。 她一向觉得萧泽是个还算温柔和善德人,不曾想有如此残暴的一面。 之前是温氏,今日是韵嬪,若是哪一天真的厌了自己,她的下场又待如何? 萧妃想到此不禁打了个摆子,看向了一边的王皇后。 王皇后低著头不晓得在想什么,瞧著那病懨懨的脸色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唯独陈太后依然脸色沉稳,闭上眼不停的念佛,手中一直掛著的金丝楠佛珠不停的转动著。 珠子外面镶嵌著温润的软玉,珠子和珠子碰撞著发出的脆响在这暗沉沉的天际下显得尤为刺耳。 唯独纯贵妃唇角掛著笑,那笑容永远透著几分嘲讽和玩世不恭。 偏偏她还不低头掩饰,榕寧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纯贵妃这才低下头,凑到榕寧耳边低声道:“恼羞成怒,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榕寧深吸了口气:“姑奶奶,求求你少说几句吧。” “呵!”纯贵妃终於低头,闭嘴,耐心等著萧泽的这一场荒诞残忍的结束。 一个时辰后,铜箱子里再没有丝毫的动静儿,一切归於沉寂。 不管是战功卓著的千户长,还是迎春院风情万种的翠老板,都化成了灰烬。 人……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东西。 尘归尘,土归土。 闹剧终有收场的时候,萧泽这一次怕是气狠了,连多余的话都没有和自己的嬪妃们说。 这大抵是他最丟人的时刻,而这一切都是世家大族时时刻刻对他的算计。 他冷冷道:“传朕旨意!” “陈国公教女无方,夺去封地食邑一万户!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参与朝政。” 陈太后刚才还微微闭著的眼眸,猛然睁开,对上了萧泽锐利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萧泽不说,陈太后没办法说。 这一次確实自己的弟弟闯了弥天大祸,到底从哪儿弄了这么一个惹祸精。 最关键的还是婴儿面,怎么得了这么个病? 这病生的蹊蹺啊! 太蹊蹺了! 眼见著陈太后没有丝毫的反驳,萧泽脸色好转了几分,缓缓起身道:“双喜,將箱子里的物件儿丟出去餵狗。” 双喜战战兢兢磕头应了一声,便带著人处理铜箱子里的尸体。 陈太后带著人转身离开,其余人也都散了。 陈太后走出养心殿后,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蹌。 迦南忙抬手扶住:“太后娘娘。” 陈太后缓缓抬起头,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出宫!” 第162章 最初的局 黎明前夜,陈国公府,一辆马车停在了陈国公府的门口。 迦南扶著陈太后下了马车,方才皇上下令,政令通传到礼部,礼部擬旨交由司礼监太监传到陈国公府最短的时间也得等到黎明时分。 一旦礼部下旨,陈国公闭门思过三个月,这期间她再来就不合適了。 抗旨?呵!虽然九五之尊是她的儿子,那也是抗旨!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这一晚上人仰马翻,鸡犬不寧,想必韵嬪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陈府。 不想陈太后下了马车竟是看到陈国公府安安静静,丝毫没有收到消息,且慌乱的前兆。 陈太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要么就是她的那个不爭气的弟弟还算有些沉稳。 要么就是压根没有政治敏感度,根本就不关心宫里头的动向,刚愎自用到此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依著陈太后对自己弟弟的了解,怕是后者居多一些。 但凡有个得力的娘家人帮忙,也不至於让萧泽那小子壮大到敢威胁她的份儿上。 陈太后眸色微微一闪,让迦南敲门。 守门的小廝睡眼惺忪,揉著眼睛,骂骂咧咧的打开了大门,刚要破口大骂哪个没长眼的这个时候敲门,还敲的是正门? 不想刚打开门,迎面便是陈太后的腰牌,几乎杵到了眼睛里。 小廝登时一个激灵跪在了地上,迦南一脚踹开了哆哆嗦嗦的小廝,扶著太后走了进去。 此番得了消息的前院的护卫们忙向內宅通传,太后娘娘亲自深夜前来,而且是这个时候,怕是一夜未眠。 难不成有天大的事儿? 陈太后越走越是心里窝著一股子火儿,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沿途二门,三门连个值夜的也没有,甚至还有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野狗差点儿惊到了陈太后。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太后走进三重门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人慌里慌张赶来行礼。 二房,三房的老爷都迎了过来,唯独不见自己的弟弟。 陈太后脸色都有些铁青了,这些庶兄弟们和她不怎么亲厚,她都懒得瞧。 平日里她敲打得勤快,这些人也有些害怕陈太后,此番跟在身后跪了一地。 “陈敬德哪儿去了?”陈太后停住了脚步,二门正堂没有自己弟弟的身影。 庶弟陈三爷颤颤巍巍跪了过来欲言又止:“回太后娘娘的话,大哥他……他在后院的棲凤阁……草民这便去找大哥过来。” “棲凤阁?”陈太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什么玩意儿住的地方配得上凤这个字儿?哀家,亲自去瞧!带路!” 陈三爷不禁愣怔了一下,急声道:“太后娘娘,棲凤阁路远,草民替太后娘娘跑一趟,娘娘先歇著。” “老三!”陈太后眼神冰冷,死死盯著面前陈家的这些子弟们,咬著牙道:“陈家从籍籍无名到如今功勋世家,荣宠兴衰都在哀家一人身上,藏著掖著瞒著哀家,可要想好了?” 陈老三额头都渗出细密的汗珠,直打哆嗦。 陈太后冷哼一声,陈老三在前面带路,陈太后跟在身后不多时便到了一处装饰分外华丽的院子前。 陈太后光瞧著那浓艷的脂粉气息,就晓得是小妾的院子。 “说!” 陈老三扑通跪了下来道:“回……回太后娘娘的话。大哥之前认回来一个三服开外的本家兄弟,这几日买了两个半月楼的戏子给大哥把玩……” 陈老三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低声道:“大哥很喜欢……” “迦南!”陈太后气得脸色铁青,景丰帝眼见著想杀世家这些养肥了的猪。 身为陈家家主,竟是一点儿警觉感都没有,多大岁数了,竟然还把玩戏子,还是两个,不怕猝死的吗? 迦南虽然瘦弱,身上的武功不弱。 上前一脚踹开了院子的门,不一会儿便將匆匆只穿了一件中衣的陈国公很没面子的提了出来。 到底念及是陈太后嫡亲的弟弟,迦南將他扶稳了站著,又冲他行礼后退回到了陈太后的身边。 此时的陈国公脸色有些不对劲儿的潮红,坐在院子厅正中的陈太后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她冷冷道:“將那两个乱餵主子药物的贱妇拖出去打死!” “谁敢?”陈国公神志不太清楚,显然服用了大量的五石散,药效还未完全过去。 “泼醒他!” 陈三爷硬著头皮接过僕从递过来的水桶,照著陈国公泼了过去。 陈国公终於清醒了过来,抬眸这才看清楚眼前的长姐陈太后。 他登时嚇傻了去,忙跪了下来。 那两个小妾已经被拖了出去,连句求饶得话都没来得及喊出来,便被塞住了嘴巴,活活打死。 刑杖击打皮肉的声音让陈国公不禁打了个摆子,忙磕头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陈太后看著面前不爭气的弟弟,一时间愤怒至极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弟弟的脸上。 陈国公的脸都被打偏了,四周的人看得胆战心惊。 “都滚出去!” 陈三爷忙带著陈家老小退了出去,迦南守在了门口。 陈太后狠狠点著陈国公的脑门儿,咬著牙怒斥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就在刚刚陈予初那个贱人因为与护卫私通被皇帝活生生烤杀了!还责令礼部擬旨,夺你一万户食邑,圈禁你三个月,不准你再进政事堂议事!” “你呢?你到底在做什么?陈家的基业岂不是要毁在你手里?” 陈国公登时惊呆了,瘫软在了地上,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太后娘娘,臣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陈太后死死盯著他:“那个女人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为何会得了婴儿面?还过给了皇上?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国公登时脸上掠过一丝心虚。 陈太后死死盯著他:“哀家希望你明白一点,陈家的家主嫡子能坐的,庶子也可?” 陈国公登时脸色发白,吸了口气道:“是……一个本家子弟从并州窑子里带回来的。当初娘娘您说要一个长得像极了邵阳郡主的女子,就带回来了。” “本家子弟?”陈太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来人!带过来!” 迦南应了一声转身带著几个陈家人去客院找人。 不一会儿迦南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话,那人跑了。” 陈太后登时咬著牙看著陈国公怒斥:“蠢货!被人做了局都不自知!废物!” 陈国公瘫在了地上。 原来从找到阿翠开始,陈家就入了局。 迦南低声道:“莫不是皇上……” 陈太后冷哼了一声:“呵!皇上不会沾染婴儿面,自寻死路。” 迦南忙道:“难道是寧妃?” 陈太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第163章 第三股势力 陈太后缓缓摇了摇头:“呵!她是个有本事的,但手伸不长。当真是奇了怪了,还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不成?” 迦南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若真的是榕寧找来陈予初离间陈家和皇帝,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毕竟之前榕寧差点儿被韵嬪的狗活吞了。 可到底是谁呢?在这世上能给陈国公府设套,一步步让皇帝和陈国公府的矛盾加深,这人当真是好手段。 陈太后咬著牙道:“查!一定要將这个所谓的本家子弟查出来。哀家绝不会放过他。” 怎么能放过他? 明知道选出来的女人是要送进宫里的,结果却从窑子里选人。 也明明知道陈国公上了岁数,在那种事情上就不该过分放纵,却还是寻了两个年轻女子陪著自己的弟弟。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弟弟已经老了,力不从心下竟然服用五石散。 这种东西会上癮的,到头来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不是要亡了陈家嫡系这一脉吗? 陈太后冷冷道:“哀家不管你是谁,一定会让你现形。” 阿嚏! 榕寧重重打了个喷嚏。 “主子?”绿蕊忙走过来瞧著榕寧,却发现榕寧手脚冰凉。 “主子,怎么了?奴婢这便去请周玉来。” 榕寧摆了摆手:“不必麻烦他,本宫没生病,就是突然心慌。” 绿蕊瞧著榕寧倒真的不像是感染了风寒的症状。 她转身將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了榕寧的手中道:“主子先暖暖身子,方才那个场景实在是嚇人得很,主子怀著身孕呢,怕不是惊著了。” 榕寧表情淡了下来冷冷道:“她固然死得惨烈,也是罪有应得。” “本宫只是担心本宫的弟弟,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消息了。” 绿蕊忙劝慰道:“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主子且放宽心。” 一边端著热汤的翠喜笑道:“是啊,绿蕊姐姐说得对,主子定要放宽心,保重身体。我常听娘说起,这怀了身孕女子多些愁绪正常,主子且想开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奴婢今儿还听双喜公公提起西戎战事,皇上刚收到捷报,西戎边地咱们大齐军队连下对方十几座城池,已经是大获全胜,过几天就班师回朝了。” “到时候咱们说不定还能看到沈將军骑著高头大马,威威风风参加入城式呢!” 榕寧点著翠喜的鼻子笑骂道:“当真是一张好嘴,惯会哄人开心的,倒是借你吉言,本宫的弟弟一定会平安回来。” 榕寧晓得弟弟的事儿,她还真的急不来。 边地发生战事,军人报效国家,早已经將生死置之度外。 可榕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只想让她的弟弟活著回来。 虽然他是大齐的少年將军,可更是她榕寧的弟弟。 两个丫头好说歹说,才说服榕寧好好休息。 榕寧歇息前问及了纯贵妃,绿蕊不禁低声笑道:“主子放心,玉嬤嬤说纯贵妃早早歇下了,毕竟要养精蓄锐,明天才好去郑家替钱夫人申冤。” 榕寧不禁笑道:“她倒是个厉害的,若不是宫规限制著,本宫当真想同她一起去郑家耍一耍呢。” 绿蕊笑道:“纯贵妃娘娘如今盛宠正隆,还有皇上令牌在手,当真是如虎添翼。” 两个丫头也不敢同榕寧说太多的话儿,免得主子又失眠,她们扶著主子歇了下来。 昭阳宫,纯贵妃坐在铜镜前將浓艷的妆容卸了下来,露出有些苍白的脸。 虽然这些日子周玉帮她诊治一二,可依然调养不过她的身体来。 她就像是一朵开到了极盛的朵,所有的浓丽都交给了岁月,如今到了她给岁月赔偿的时候了。 突然玉嬤嬤疾步走了进来,急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什么?”纯贵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 这廝刚杀了人,就来她这里消遣来了? 她大仇未报,如今还真的放心不下自己的这条烂命。 她忙起身,萧泽已经醉醺醺走了进来。 眼睛发红,脸色苍白,本来英俊瀟洒的五官此番却是笼著一层阴鬱之色。 纯贵妃下意识躲开了几步,怎么瞧著这人的神色不对,想要將她也烤熟似的。 萧泽喝了不少的酒,还未走到纯贵妃的面前,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纯贵妃连连捂著鼻子。 萧泽晒笑了一下,纯贵妃这个性子他如今倒也习惯了。 总之见一面,总是会被这样那样的蔑视,也不知道纯贵妃为何在他面前这般的大胆。 他著实喝多了,杀了人后也就这么一会子时间,萧泽独自在养心殿喝下了两罈子女儿红。 是卿卿最喜欢的酒,一点微甜,也有些清辣。 他不停的喝,希望就此將自己灌死在养心殿里,这样一颗心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韵嬪那个贱人是真的狠,知道怎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会让他痛不欲生。 她在铜箱子里痛不欲生,他萧泽在没有卿卿的每一天都痛不欲生。 “你们,都下去!” 玉嬤嬤定了定神,看向了自家主子。 她是真不放心自家主子和皇帝单独待在一起,毕竟担心主子会对皇帝不利。 “滚出去!”萧泽恼了。 玉嬤嬤忙躬身带著人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了萧泽和纯贵妃。 纯贵妃冷冷笑道:“呵!皇上这是喝了多少酒?在本宫的昭阳宫耍起了酒疯?” 萧泽似乎听不到纯贵妃在说话,只是踉踉蹌蹌朝著纯贵妃更近了一步。 他死死盯著纯贵妃,抬起手一把抓住纯贵妃的手。 萧泽的手骨节分明,修长且冷硬掐著纯贵妃的手很用力,几乎要掐断了似的。 他醉眼迷离,定定看著纯贵妃笑道:“朕的纯贵妃当真是极好的。” 纯贵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萧泽这般的夸讚比辱骂她还要让她难受,她另一只手一点点攥成了拳,咬著牙呢喃道:“皇上,別逼臣妾扇你,你醉了,该回去了。” 萧泽却一把將纯贵妃抓进怀中,紧紧箍住,下巴搭著她柔软的肩头,低声道:“她们都在演戏,都在看朕的笑话,你很好,不像她们。” “是吗?”纯贵妃缓缓举起了拳头。 第164章 本宫要你死! 纯贵妃到底这一拳没敢打下去,这是个疯子。 从他將自己曾经宠爱过的女人当作是鱼肉鸡鸭一般活活烹死,她就知道这廝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还有自己的仇要报,还有自己的恨未了。 为了一个疯子不值当。 她用力將萧泽推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哪曾想这廝喝得烂醉如泥,竟是顺著椅子缓缓滑到了地面上。 萧泽浑身的酒气,熏得人头疼。 郑如儿脸色微微一冷,由著他瘫在地上,冷一冷也好,冷一冷酒就醒了过来。 郑如儿准备离开,今天是平阳侯郑长平的生辰寿宴。 她这个冷宫呆了三年的长女,如今好不容易从冷宫里放出来,焉能不去瞧瞧热闹? 郑如儿刚转身,突然身后传来萧泽的呢喃。 “如儿,当真还是你真心待朕。” “她们明明那么恨朕,还能和朕笑意莹然,你就不同了。” “温氏,韵嬪,还有你的好姐妹寧妃,她不恨朕吗?朕给她每日里喝的都是穿肠的毒药!” “朕有什么错?朕只想要个像极了卿卿的孩子,朕有什么错?啊?朕错了吗?” “唯独你,朕確实对不住你,朕让你受委屈了,可是朕也身不由己……” 郑如儿磨了磨后槽牙,冲了过去,狠狠一巴掌抽在萧泽的脸上。 这一巴掌,两个人都懵了去。 郑如儿心跳如雷,萧泽下意识抓住了郑如儿的手,醉眼迷离地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纯贵妃。 他定定看著她,那一刻郑如儿说不慌是假的。 她不怕死,可她怕自己活著报不了仇。 她怕她娘亲的魂魄在天上永不安生。 若是今日得罪了萧泽,郑家就去不成了,说不定还得被关到冷宫里去。 萧泽死死抓著郑如儿的手腕,用的劲儿很大,掐得生疼。 就在郑如儿不知所措之时,萧泽低声呢喃道:“卿卿!你恨我?” 郑如儿愣了一下,这廝今天是真的醉了。 她冷笑了出来,从萧泽的手掌里扯出自己的手腕,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笑道:“不恨……才怪。” 萧泽彻底睡了过去,郑如儿隨意扯过榻上的被子丟到了萧泽的身上。 她转身大步走出了寢宫,看向门口候著的玉嬤嬤道:“吩咐下去,皇上睡著了,谁敢进去打扰……死!” 玉嬤嬤忙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寢宫外面服侍的宫人,不准踏进寢宫。 郑如儿带著玉嬤嬤拿著萧泽的令牌出了宫,在宫廷的马车上,她又补了妆。 如今她是贵妃,自然妆容大气华丽,便是头髮上的头饰也都是五尾凤釵,带著咄咄逼人的气势。 婉嬪地位分低不可隨意出宫回娘家省亲,但是往年郑家人会给国库一大笔银子,萧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婉嬪出宫与家人小聚,为自己的父亲过寿。 此番婉嬪还在焦灼地等在东司马门的门口,等待皇家护卫放行。 以往都是皇帝让身边的內侍送她出去的,这一次她却被挡了下来,怎么也出不去。 郑婉儿眼见著有些焦急,若是再出不去,父亲的寿宴都开始了。 可是没道理啊,前几日父亲送了信进来,西戎战事吃紧父亲已经替皇上准备好了过冬的衣,这可不是一笔毛毛雨的开支啊。 银子都送了,怎么还不准人出去? “这位统领大人,本宫可是奉旨出宫,有什么问题吗?” “不信你可以差人去问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本宫父亲的寿宴,皇上是给了特例的。” 守门的皇家护卫副统领王坤忙躬身笑道:“娘娘息怒,属下確实接到了皇命,今日是平阳侯生辰,皇上念及平阳侯为边地將士们送冬衣的义举,特恩准平阳侯的女儿今日出宫回家省亲。” 婉嬪登时怒极:“那你们还磨蹭什么,若是再不让开,本宫便告到皇上那里去,尔等吃不了兜著走!” 王统领颇有些为难低声道:“娘娘息怒,只是皇上有令……” “混帐东西!本宫是郑家的女儿,皇上有令让本宫出宫,你个狗奴才还敢拦著本宫,想死了不成?” 王统领忙跪了下来,还要说什么,不远处却走来一行人,簇拥著一辆马车朝著这边行来。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了起来,露出了纯贵妃那张明艷傲娇的脸。 婉嬪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皮都有些麻酥酥的。 她下意识倒是低了头冲纯贵妃躬身不自在的福了福。 纯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隨即慵懒的靠在马车的车窗边,单手扶著下巴,高声笑道:“是啊,今儿是父亲的生辰,本宫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婉嬪顿时脸色剧变,抬起头看向了纯贵妃,又看了看一边跪著的王统领。 郑如儿挥了挥手,玉嬤嬤下了马车捧著皇帝的令牌送到了王统领面前。 王统领顿时鬆了口气,小心查看了一下,忙躬身送回到了玉嬤嬤的手中。 玉嬤嬤端著令牌经过婉嬪的身边,冷嗤了一声道:“一个郑家的庶女罢了,郑家的嫡女才是郑家真正的金枝玉叶呢!”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充作郑家女的!” “你……”婉嬪登时红了眼眶。 她在宫里头被郑如儿欺负,涟漪宫都被搬空了,她如今日常用的东西都没有。 內务府给各宫的东西都是有定製的,总不能让她在宫里头到处乞討吧? 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找爹爹和娘亲好好告一状,让爹爹想想办法,一来送东西给她。 二来能不能治一治郑如儿那个贱人? 不想此番竟是连宫城都出不去,是啊,过去的三年正是她婉嬪最得意的时刻。 娘亲抬了正室,弟弟变成少將军,自己也用三年时间做了嬪位。 原本以为顺风顺水走下去,可谁能想到那个宫女出身的贱婢竟然將冷宫里的这个鬼放了出来。 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还怎么办啊? 她此时有些后悔进宫了,若是三年前依著她的身份,定能嫁给世家大族做正妻的。 可她就是不甘心,她从小就要和郑如儿比。 爹爹的疼宠,她要抢过来。 郑如儿的吃穿用度,她也要有。 郑如儿做了宫中贵妃,压了她一个头,她不服,死也不服! 她也要进宫做宠妃,为此还和娘亲吵了一架,可娘亲疼她,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 如今事情越来越失控了。 婉嬪死死攥著拳,锐利的护甲將掌心都刺破了,渗出血来。 玉嬤嬤恭恭敬敬將令牌送回到纯贵妃的手中,纯贵妃勾著令牌的缎带冲婉嬪晃了晃笑道:“郑家女儿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宫,你……” 郑如儿的唇角微翘,笑得风华端丽,冷冷看著面前的婉嬪:“你只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呵!本宫懒得同你多费口舌,本宫先回家替你瞧瞧你的爹娘去,本宫还准备了一份儿大礼要送给他们呢?” 纯贵妃的马车擦著婉嬪的面门驶出了宫门。 尘土飞扬,婉嬪打扮精致的妆容蒙了一层灰。 她死死盯著纯贵妃的马车,眼眸红得像血。 “郑如儿,本宫要你死!” 第165章 贵妃驾到 从宫城里出来的马车,直接驶向了御街西南角的平阳侯府。 整条御街最北面是大齐的宫城,正南向东西两侧都是各个世家大族住著的地方。 平阳侯郑长平靠著自己的妻家钱家发家致富,后来从龙有功帮助萧泽夺取帝位,被封赏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富贵侯爷。 毕竟是商户出身,再怎么有钱气势上到底是缺了点什么,便是住著的地方也被排挤到了西南角落。 虽然平阳侯府的位置不怎么好,可整座府邸修得特別壮观精致。 只是不是王爷府邸,到底不能引进活水,故而平阳侯府的景致不是很自然,却靠的是银子堆砌而成。 便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住著的地方,也都砌著琉璃瓦。 此番平阳侯府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 能不巴结吗? 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哪里有两个女儿都在宫里头做娘娘的? 其中一个刚刚得了皇上封赏,做了贵妃,地位仅次於皇后。 別说是那些商界的人,便是靠近宫城的那些世家都纷纷派人来给平阳侯祝寿。 平阳侯郑长平如今正是意气奋发的时候,压制了自己二十年多的妻子病故,抬了青梅做正室,两个女儿都是宫里头的妃子。 此时平阳侯的嘴都笑得合不拢,耳边具是满满的奉承话。 如今唯一让他担心的事情,便是自己一直厌恶的长女居然做了贵妃。 哼!做了贵妃也不说捎个话儿回家,更没有宣召他进宫说几句话,像是没有他这个做爹的什么事儿。 到底是差婉儿一截,一点儿也不孝顺,不懂得做人。 此番偏偏所有人都说他的长女做了贵妃,恭喜,恭喜。 四周的人越说,他的脸色越是难看到了极点。 一边的杜夫人察觉到了自家老爷的不满意,眸色一闪轻轻挽著郑长平的胳膊低声道:“候爷切莫生闷气,大小姐也真是的,今儿好歹也是您的生辰,怎么就不回来瞧瞧呢?” “便是不回来也就罢了,倒是连一份儿寿礼也没有,可怜侯爷这些年还念著她在冷宫里受苦,她竟是如此……” 杜氏不说还好,越说郑长平的脸色越是暗沉了下来。 他愤愤道:“大好的日子,提及她做什么?和她那个死去的娘一个德行,像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杜氏用帕子捂著唇嘆了口气道:“也怪妾身,若是妾身当初没有带著孩子们来找你,她怕也不会记恨妾身至今。妾身……妾身对不住候爷,让候爷与大小姐离了心!” “如今大小姐做了贵妃娘娘,候爷若是为难,妾身便带著拓儿离开侯府。” 郑长平没来由心头一阵阵发闷,当初明明就是自己那个不爭气的大女儿谋害皇嗣,差点儿连累了郑家,偏偏钱氏非说皇帝诬陷自己的女儿。 皇帝能是他们这种商户隨便猜忌的吗? 钱氏不光指摘皇帝,还到处找证据,眼见著便要给郑家带来灭顶之灾,他怎么能让自己辛苦这么多年的身份地位毁於一旦。 他也不想钱氏死的,他当初就是和她大吵了一架,休了她而已。 谁知一个下堂妇不知检点,竟然和江湖中的下九流混在一起,继续为郑如儿翻案。 呵呵!这案子可是景丰帝亲自定了罪的,谁能翻了天去? 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竟是在野外破庙里遭遇了歹人抢她隨身財宝,还被人…… 羞死个先人的! 他知道钱氏怎么死的,便是那个贱人死都不得安寧,害得他被满城议论。 他甚至都不想寻回她的尸骨,反正也休书写了,人也走了,和他有何相干? 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郑如儿居然起死回生,不光从冷宫里被放了出来,甚至还因为服侍皇帝有功,最后竟然做了贵妃。 那个孩子果真恨了他,便是做了贵妃后,连皇上顺带给郑家的赏赐,她都没有送回到郑家来。 哼!贵妃又能怎么样?没有家族的庇护,且看她那个贵妃做得长久不长久? “宫里的马车来了!” 管家急匆匆走进了宴客的厅,满脸红光地笑著通报。 厅里的客人们也纷纷起身走出了厅,跟在平阳侯夫妇身后迎到了门口。 宫里头的娘娘回来省亲,大家都得去门口跪迎。 “定是婉嬪娘娘回来了!”杜氏激动的脸颊越发红润了几分。 她本就生得秀弱娇媚,如今儿女得志,宿敌已死,自己终於被扶正。 亲生女儿更是宫里头的婉嬪娘娘,她若是不得意,还能轮得到谁得意? 那个惨死在破庙里的老贱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如今女儿回来了,今日当著眾多宾客的面,更是帮她赚足了面子。 平阳侯夫妇两个齐刷刷站在了门口,果然看到一辆掛著宫城皇家標识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平阳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还是小女儿贴心,还记得出宫参加他的寿宴。 自己的儿子马上要隨著萧家军回城了,到时候儿女都在身边,自然是享受不尽的天伦之乐。 郑长平同杜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臣给娘娘请安了!多谢娘娘。惦记著臣!” 马车里此番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郑长平愣在了那里。 一边的杜氏忙压低了声音冲郑长平笑道:”这孩子,八成又是同侯爷玩闹呢。” “小时候这个丫头就精灵古怪,討人喜欢得很,没想到这么大了还这般的调皮。” 杜氏笑著同郑长平一起掀起了马车的帘子。 “婉嬪娘娘,臣……” 郑长平的表情僵在了那里,身边站著的杜氏也看傻了眼。 马车里,纯贵妃端端正正坐在了那里,盛装打扮,身上的每一寸气息都散发著强大的气场。 饶是郑长平都看傻了眼,这还是那个曾经在郑家不停缠著他,討好他的小姑娘吗? 给人感觉,她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活阎王,便是单单坐在那里,身上的杀气都一点点的瀰漫开来。 纯贵妃就那么盯著面前的一对儿老夫妻,虽然郑长平没有直接动手虐杀自己的娘亲。 可从他將娘亲休弃,鳩占鹊巢,抬娘亲的仇人为正妻来说。 眼前的这个男人更该死! 纯贵妃缓缓走出了轿子,一边的玉嬤嬤高声道:“贵妃娘娘驾到!” 那些客人也没想到,居然来的不是婉嬪,竟然是刚刚晋位的贵妃娘娘。 一时间,所有人忙跪了下来。 纯贵妃冰冷的视线,看向了郑长平,冷冷笑了出来。 第166章 请牌位 郑长平和杜氏都傻了眼,可纯贵妃的气场实在是强大,他们两个也不得不跪了下来。 纯贵妃看著面前跪著的郑长平,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说不出的舒坦。 郑长平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他好歹也是她的父亲,哪里还真的让他跪在她的面前? 之前婉儿也回来省亲,他还未跪下就被婉儿双手扶著,哭红了眼睛。 到底是婉儿会疼人,这个女儿实在是不討喜。 他心头一横,索性就要站起来,不想一边的玉嬤嬤高声斥责道:“放肆!娘娘未发话,平阳侯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郑长平登时心头咯噔一下,忙又跪在那里。 纯贵妃这才抬眸扫了一眼平阳侯府的门庭,便是门庭上掛著的平阳侯府四个字儿的镶金牌匾,都是她的娘亲一笔一划请名家书写好,自己雕刻上去的。 母亲其实雕东西很厉害的,小时候就经常给她雕一些木头小狗,木头鸭子之类的玩具。 此番再看向那熟悉的纹路,榕寧只觉得眼睛热辣辣的疼。 四周跪著的宾客也觉察出了今日气氛不对劲儿,如今他们都有些后悔,怎么今日趟了贵妃娘娘的这一坑浑水。 一边的杜氏忙陪著笑脸道:“贵妃娘娘福安,只是今日是侯爷的生辰,不晓的婉嬪娘娘她……” 郑如儿淡淡扫了一眼杜氏,杜氏竟是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郑如儿轻声笑了出来:“玉嬤嬤,你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对宫规也是略有耳闻。” 玉嬤嬤心领神会高声道:“主子说话,奴才插嘴的,掌嘴。” 玉嬤嬤话音刚落,便上前一步狠狠甩了地上跪著的杜氏两个耳光。 四周顿时一片譁然,郑长平哪里能忍得住站起身便死死盯著郑如儿。 “够了!娘娘適可而止!” 纯贵妃愣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淡了几分。 就是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她娘亲去爱,太不值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玉嬤嬤!拿出来!” 玉嬤嬤转身走进了马车,不一会儿抱著一个长条形的牌子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纯贵妃看著四周的人淡淡笑道:“诸位平身,来的都是客,正好有些事情本宫需要诸位帮忙做个见证。” 四周跪著的宾客纷纷起来,再瞧著纯贵妃的气质威严,竟是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此番杜氏的脸被玉嬤嬤打肿了去,越发显得灰败不堪。 她垂下了头,也不敢再说什么,眼底却是瀰漫著恨意。 之前婉嬪便传来了话,这个贱人居然將她女儿的涟漪宫都搬空了。 现在瞧著这就是一尊瘟神,这便是来寻仇的。 她一颗心登时慌了起来,隨即强行將不安的心虚压制了下来。 钱氏的死,她已经掩饰的密不透风。 找不到证据,就不能污衊他们虐杀钱氏。 郑如儿抬眸看向了愤怒之极的郑长平,冷冷笑道:“今日是候爷的生辰,女儿怎么能忘记?今日特意准备了一份儿厚礼送给候爷您,还望您喜欢。” 郑长平的怒斥就像是一拳打在了上,他刚要发作,对方竟是直接拋出一份儿礼物要送给他。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想郑如儿一把掀开了外面裹著的丝绒,隨即怀中抱著一个破旧牌位,定定看向了郑长平:“候爷,这是母亲的牌位,送给你做礼物可好?” 钱氏的牌位刚一露面,四周顿时一片譁然。 “你……你……”郑长平连连后退,杜氏更是面无人色。 今天可是他的寿辰,这个不孝女竟然將母亲的牌位请了回来,还说要送给他做礼物? 今儿她回来不是给他做寿,这是做他来了。 “贵妃娘娘,你若是真心不愿意为臣祝寿,臣也认了,可如今戏弄臣,让臣以后如此自处?” 郑如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戏弄?” 郑如儿心头多了几分苦涩,娘亲这么多年的付出,换来的也仅仅是一个词语——戏弄? 她突然沉声道:“平阳侯,你好大的胆子!” “你与我娘没有和离书,只有一封你单方面的休书,就將我娘赶了出去,抬了一个外室姨娘做正妻,你目无法纪,该当何罪?” 郑如儿冷冷道:“我大齐法律哪一条规定,可以是这么隨隨便便休妻的。” “这诺大的基业是钱家和我娘攒下来的,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二品誥命,却还是下嫁於你,你当真以为自己的能耐有多少,还不是躺在女人功劳薄里享福。” “你……”郑长平脸色煞白,三年没见,见了第一面居然是直接骂上门来。 “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郑长平顿了顿,觉得吵下去没意思。 现在他和自己的女儿杵在门口,就这么扯皮根本不是办法。 郑如儿缓缓走上了门庭处的台阶,一步步站在侯府门庭最高位,却停下了脚步。 玉嬤嬤冲带出宫的內侍打了个手势,內侍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了门庭处,郑如儿缓缓坐了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扬起下巴看向了面前的郑长平和杜氏,淡淡笑了笑:“既如此,今天当著大家的面儿,本宫便和你说道说道。” “还有……”郑如儿死死盯著郑长平,恨不得將他偽善的表情撕碎了。 “本宫如今是天家的人,你虽然本是宫的生父,可也不能忤逆了君臣之礼,什么你呀,我呀的,对本宫最好尊敬一些,若是再口无遮拦……呵!国法不容!” 郑长平登时心慌了起来,虽然诸多不满可也明白君臣有別的道理。 郑如儿冷冷看了一眼四周,最终视线定在了郑长平的身上:“你要我娘的牌位进不了郑家,那你面前的小青梅,本来养在外室的贱婢,凭什么就能登堂入室做郑家的正头夫人?” “三年前你休弃了我娘,请问她犯了七出之条的哪一条?” 郑长平登时愣在了那里,动了动唇还真的说不出来。 郑如儿咬著牙看著郑长平道:“说不出来?今日这牌位就得给本宫重新放回去。” “侯爷!”杜氏顿时慌了神,这可怎么办? 若是將钱氏的牌位重新放回去,那她这个陈夫人到底算什么? 第167章 祭品 “侯爷!”杜氏死死拽住了平阳侯郑长平的胳膊。 郑长平此番倒是左右为难,毕竟当年將钱氏赶出去,是因为钱氏始终认为自己闯祸的女儿是无辜的。 她越是说女儿无辜,那岂不就是说皇上眼瞎看不清楚善恶? 他实在没办法为了彻底断了和钱氏的联繫,避免她牵扯到郑家,便將她休弃出府。 不想她不安安稳稳的生活,居然还在闹腾,终於將自己的一条命送了出去。 此番郑如儿再一次提及钱氏的事情,郑长平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深吸了口气:“贵妃娘娘,臣不明白贵妃娘娘到底要如何?” 郑如儿冷笑了出来:“不明白?郑侯爷明白得很,只是不敢明白吧?当年你是害怕本宫的事情牵扯到你郑家吧?你才作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也不为怪。” 郑长平咬肌绷得紧紧的,终於忍不住道:“娘娘慎言,臣可是娘娘你的父亲。” “哈!”郑如儿不禁笑了出来,冷冷看向了郑长平,“本宫嫁入皇家便是皇家的人,你郑长平是个什么尊贵的玩意儿,一次次强调是本宫的父亲?” “本宫先是天家的尊妇,然后……”郑如儿抬起手欣赏自己的琉璃护甲淡淡笑道,“才是你的女儿。” 郑长平脸色微微一变,他突然有些害怕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她便是一点父女情分都不顾及了吗? 郑如儿笑道:“好说,今日我也不为难你。本宫的母亲只有一个,便是江湖行商界大名鼎鼎的钱夫人,可不是什么以色侍人的妖冶贱货能比得过的。” 杜氏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这是骂谁呢? 郑如儿冷冷道:“本宫如今得皇上宠爱,从冷宫里出来,足以证明当年娘亲是对的。” “本宫没错,娘亲更没错,七出之条,她一条也没犯,为何被赶出郑家,有什么理由赶出郑家?” 郑长平深吸了一口气道:“娘娘说的有些在理,可杜氏跟了臣这么多年,臣得给杜氏一个交代。” “给杜氏一个交代?那朕的爱妃怎么交代?”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声音里还有些宿醉后的疲惫沙哑。 郑如儿心头一惊看向了缓步走来的萧泽,此番皇帝的御驾就停在了平阳侯府的门口。 四周围观之人登时惊讶万分,没想到皇帝亲自来了。 之前说皇帝对纯贵妃盛宠有加,他们还不信,如今宠妃出宫吵架,皇上还能亲自来帮腔,这还不叫宠爱吗? 郑如儿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她也没想到萧泽酒醒后居然追了过来。 她忙上前一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俯身扶起了郑如儿笑道:“朕答应过你要陪著你回府瞧瞧,就绝不会食言。” 郑如儿眸色间掠过一抹嘲讽,如今的局面不正是他当年造成的吗? 不过萧泽来了更好,总之今天这个局杜氏跑不了。 郑如儿起身,玉嬤嬤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郑如儿的上手位。 萧泽缓缓坐了下来,郑如儿不便与他平起平坐,她如今可不是皇后,这点子分寸她还是有的。 郑如儿將椅子往后侧位偏了偏,搭著边儿坐了下来。 郑长平等人齐刷刷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泽定定看著郑长平道:“你当初休妻之事闹的沸沸扬扬,如今也该是好好认个错儿了。” 郑长平牙齿都咬碎了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都是皇帝你造的孽吗? 怎么如今倒成了他的不是? 可皇帝亲自坐镇,自己若是再拖延下去莫说是能不能护住杜氏,便是自己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郑长平趴在了萧泽的面前,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的话,三年前確实是臣考虑不周,才酿成大错。臣愿意迎钱氏牌位进府!” 萧泽淡淡笑了出来:“既如此,朕也很欣慰。” “等等,”郑如儿冷冷看著郑长平,抬起手点著一边的杜氏道:“她怎么办?” 杜青梅猛的抬眸看向了郑如儿,眼底的恨一晃而过,转而眼巴巴看著郑长平。 “侯爷……” 郑长平不敢去看杜青梅的眼睛,当年说好的他先骗取钱梦桐的信任,在京城站稳脚跟,然后想法子將杜氏弄进府里。 甚至还在外面与杜青梅偷偷生了两个孩子,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可此番他不得不做出取捨,隨即高声道:“回娘娘的话,杜氏也为臣生儿育女,且允杜姨娘留在府中操持家务,照顾臣的衣食起居。” 杜姨娘三个字,狠狠刺进了杜青梅的耳朵里。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满脸茫然的看向了自己的夫君。 说好的,不会一直让她做妾,他也是心疼她的。 这便是他的心疼吗?说丟弃便丟弃不成? 其实如今的景丰帝为了抗衡其他世家已经力不从心,郑家每年给边地送去多少军粮和冬衣。 但凡这个男人稍稍抗爭一下,萧泽是会让步的。 哪怕是平妻,也比现在让她重新做妾要好一些啊。 做了三年的正头夫人,再做妾,让她如何自处? 她的女儿还是宫里头的婉嬪娘娘,儿子是参军正使。 她却是个端不上檯面的姨娘,这可怎么好? “侯爷!侯爷啊!”杜氏哭了出来,可圣驾在此,也不敢大声的哭,这一次不用装,是真真切切的柔弱不能自理,悽惨不能自抑。 郑长平抿著唇別过脸,不敢看杜氏。 他冲萧泽磕头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不若臣先將臣夫人的牌位送进祠堂。” 萧泽点了点头,郑长平起身亲手捧起了一边钱氏的牌位,转身扫了一眼身子僵冷的杜氏,示意杜氏跟上。 杜氏此番一颗心跌入了谷底,可还是不得不硬著头皮跟上了郑长平。 郑长平带著杜氏刚要迈步走进郑家,可郑如儿的椅子挡在门口,却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郑长平脸色僵了僵,硬著头皮陪著笑道:“娘娘,您看……是不是先將您生母的牌位送进祖宗祠堂里。” 郑如儿笑了出来:“家母的牌位进了祠堂固然好,可三年了没有一丝香火祭祀,得准备贡品祭祀才行。” 郑长平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祭品……可能有些匆忙,不过牛羊猪牲等祭品很快准备好。” 郑如儿淡淡道:“不用这么麻烦,现在就有个祭品不错。” 郑长平一愣来回瞧了瞧,不晓得纯贵妃指的是什么。 不想郑如儿抬起手点著杜青梅道:“本宫要她的脑袋当祭品!” 第168章 说漏了嘴 郑如儿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杜姨娘登时大哭了出来,死死掐著郑长平的胳膊:“侯爷,您倒是瞧瞧大小姐说的什么话?” “妾身在平阳侯府辛苦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当年夫人为了大小姐的事情自请下堂,妾身还极力劝过老爷不要將夫人赶出去。” “如今怎得要妾身的命?” “侯爷!侯爷一定要救救妾身啊!” 郑长平登时扑通一声跪在了郑如儿的面前:“娘娘,臣属实不能答应娘娘的要求。” “固然娘娘贵为天家贵胄,可也不能隨意草菅人命。” “皇上!”郑长平转过身重重给萧泽磕了三个头:“皇上,臣这些年一直追隨皇上,从不敢懈怠。” “江南水患,漠北边乱,平准物价,臣无愧於大齐啊!如今这么多人都看著呢!臣……” 郑长平不禁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萧泽脸色变了变,若论衷心平阳候倒也无可指摘。 他如果今日真的为了一个宠妃,逼死了平阳候的爱妾,怕也是会结下仇怨。 他侧身看向了郑如儿,刚要说什么,不想郑如儿冷冷笑了出来。 她死死盯著面前悽惨至极的夫妻二人,眼底的恨根本压也压不住。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冷冷笑了出来:“郑长平,你当真是会在自己的脸上贴金。” “江南水患是我娘钱夫人差人去江南賑灾,边地战乱,我娘说家国不能陷入水火之中。” “她说家国大事在於祀与戎,她甚至连自己最亲信的人都不放心,那个时候生下我还不久,就將我交给乳娘养著,她亲自千里护送军粮和衣到边地战场。” “那个时候你在哪儿?你大概和杜氏鬼混吧?” 郑长平登时脸上掠过一抹尷尬,咬著牙道:“贵妃娘娘怎可污衊臣?臣和青梅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哈,”郑如儿似乎听到了这世上最搞笑的笑话。 “清清白白,为何还能生出两个孩儿来?” “你当杜氏是个什么东西?勾引別家夫婿,自甘为外室,残害忠良,谋夺財產,她做的事哪一样清白?” 杜氏急声道:“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郑如儿不禁气笑了:“都到了此种地步,竟然还在那儿装腔作势?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 郑如儿拍了拍手,不多时一行人从西北角的巷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竟是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不过每个人都头上套著一个土布布袋,被一根绳子栓成一串,踉蹌著朝前走著。 这一行人的样子看起来分外的滑稽,引得路人纷纷指指点点。 这宫里头的纯贵妃今日倒是在耍什么把戏?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几个钱家护卫赶著这群人径直来到了萧泽面前,纷纷给萧泽下跪行礼。 萧泽眉头微微挑了起来,看向了纯贵妃:“如儿……你这是……” 纯贵妃表情此番多了几分郑重,规规矩矩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臣妾身负冤案,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 萧泽之前还觉得有趣,此番唇角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抬手扶起了纯贵妃。 “有什么冤情但说无妨,如今当著这么多百姓的面儿,朕也不会偏袒你们任何一方,你且说来。” 纯贵妃深吸了口气高声道:“臣妾的娘亲和郑长平和离后,並不是招惹了什么江湖人士,也不是谋財害命,而是被人……” 她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浑身因为悲愤而战慄了起来。 “而是被人故意陷害,姦杀!死后尸骨还被负心薄情之人丟到了乱葬岗。” “她即便死后也被人指指点点,失了妇道,灵魂都不得安寧。” 纯贵妃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说钱夫人和自己夫君和离后,不守妇道与人私奔,被土匪劫財死与庙里。 现在怎么变成了姦杀这么骇人听闻的案子。 便是郑长平也愣在那里,虽然他不喜欢钱夫人,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是有些感情了。 他一直以为是钱梦桐不守妇道,如今瞧著竟是另有隱情? 他猛的別过脸看向了身边同样脸色煞白的杜姨娘。 杜姨娘此时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她看到那一行乞丐走来,心头就隱隱觉得不安。 可当初经手这件事情的人,她都一杯毒酒杀人灭口了,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她连连后退,对上了郑长平神色狐疑的脸,一颗心登时狂跳了起来。 “侯爷,妾身……妾身害怕,侯爷!” 郑如儿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死死盯著明显心虚的杜姨娘。 “杜青梅,一会儿本宫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来人!带上来!” 郑如儿死死盯著面前脸色都变了几分的杜青梅:“杀人灭口也有灭不乾净的时候,你瞧瞧这是谁?” 杜姨娘哆嗦著看向了那一行人中缓缓走出来的,形容佝僂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额头很是奇怪竟像是凹进去一块儿,他的那张脸委实恐怖,到处都是烧伤疤痕。 此番却死死盯著杜姨娘:“表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替你做了那么多的脏事儿,你最后竟然差点儿烧死我,还用锤子击打我的头,不留活口,你当真是狠!” “不,你……怎么活著?不!不!”杜姨娘彻底崩溃了。 之前被纯贵妃夺去了陈夫人的位分,被极限施压,现在她心里的那根弦顿时崩了。 她情急之下彻底慌了,不禁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啊,当初我明明杀了分尸……” 她突然闭了嘴,脸色惊恐到了极点。 所有人听到她这句话后,都恍然大悟,看向杜氏的视线也变了几分。 原来杜氏装的清纯柔弱,竟然是这般的狠辣,居然將钱夫人残害到此种地步。 那怪人不禁大笑了出来:“大家听听,听听,就是她,都是她指使的。” 纯贵妃打了个手势,钱家护卫抬起手將那些乞丐头上的袋子取了下来。 这群乞丐眼见著都有伤,怕是被打狠了。 纷纷跪了下来:“別打了!別打了!我们都招!都招!是杜氏指使我们杀钱夫人的。” “是是是,还说让我们拿钱还能享受享受……” 萧泽听了这些污言秽语,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来人!” 第169章 尘归尘 萧泽命人將这些乞丐通通拉下去,择日梟首示眾,也算是为民除害。 那怪人高声將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杜氏先是一步步离间郑长平和钱夫人的关係。 接著用激將法逼迫钱夫人什么都没带离开了郑家,紧跟著便安排人手跟在钱夫人身后。 那时正值大雪,钱夫人伤心欲绝,飢困交加便躲进了庙里避雪取暖。 正在这个时候便是杜姨娘动手的最佳时候,钱夫人朋友眾多。 一旦等她缓过来,联繫到了钱家人,那杜姨娘再没有机会。 杜姨娘当下便吩咐与自己不清不楚的表哥银子雇了一帮丧家之犬的乞丐,隨后塞进了那一个破庙。 怪人讲到这里便是也说不下去,过程太惨了,不是一般人能听得了的。 不一会儿两个仵作捧著一堆几乎沤烂了的尸骸送到了萧泽面前。 光从尸骸上就能看到生前,死者遭遇了怎样噩梦般的对待。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四周一片死寂。 纯贵妃缓缓跪在了尸骸前,顿时泣不成声。 这些事情都是沈榕寧帮她一手谋划,即便是那个称作是杜青梅表哥的人,其实也是榕寧找了一个江湖易容大师假扮的。 毕竟人是真的被杜姨娘杀了灭口了,尸体都被分成了几块儿,哪里还能拼凑得起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当初榕寧和她商议下,便是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先是极限压制,一步步夺走属於杜氏的东西,最后用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击垮她,让她乱中出错。 纯贵妃抬起手抚上面前的尸骸,冰冷的让她心悸,再没有了母亲的温暖。 “娘!你死的好冤啊!” 郑长平宛若做梦一般,別过脸看向了杜姨娘,满眼的不可思议,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自己心爱的女人。 “是不是你做的?” “不,不是!不是我!”杜姨娘彻底慌了。 不是她又是谁? 方才可是杜姨娘亲口承认了杀人灭口的事,帝王面前岂能出尔反尔。 啪! 郑长平狠狠一记耳光扇在了杜姨娘的脸上。 “你这个毒妇!” 郑长平气得直哆嗦。 杜姨娘几乎被打懵了,捂著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郑长平。 她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自己爱了那么久,隱姓埋名跟了他那么久,无名无分的陪著他,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竟是得不到他半分的维护。 “哈哈哈……”杜姨娘深知今天自己活不了,不禁气笑了。 她看向郑长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毒,死死盯著郑长平,咬著牙道:“郑长平!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当初已经与我有了婚约,却捨不得钱梦桐的富贵,你一个酸儒,无非长得样貌好些,嘴巴甜一些,便哄得了钱氏那个蠢货的芳心。” “呵呵!咱们两人才是真真切切的一对儿!咱们才是一路人!” “当初你捨不得老娘的温柔乡,还贪图了钱梦桐的富贵路,你好贪心啊!” “她的女儿宫里头出事儿,那也是你的女儿啊,你竟是不管不顾,直接將我们的女儿送进宫。” “郑长平,若论这是是非非,你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不是东西的那一个,你狂妄,自私自利,当初西戎战事吃紧,你还……” 噗! 郑长平抽出了一边府里护卫的佩剑,狠狠刺进了杜姨娘的胸口。 他眼睛发红,手却抖的厉害。 杜姨娘的血溅得到处都是,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可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一场寿宴变成了如今血溅五步的惨烈。 杜姨娘伸长了胳膊,想要去抓郑长平的脸。 那双她曾经爱惨了的脸,乡里乡间的翩翩少年,貌似潘安,书香气质,什么时候变得眉眼这么狰狞。 她眼前渐渐升腾起了一片血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血雾將眼前男人的脸遮挡的模糊不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令人討厌的面目。 杜姨娘嗓子里发出了嘶哑的喊声,却因为被刺入心臟太快,根本听不清楚她想说什么。 她缓缓向后倒了下去,终究是死在了自己最爱的男人手中。 郑长平跪坐在了地上,许久没有回过神。 纯贵妃止住了哭,亲自用锦缎包著自己娘亲的尸骸放进了一边准备好的金丝楠盒子里。 也只剩下了这么点骸骨,这么点念想。 萧泽此时也站了起来,默默看著纯贵妃低著头收拢尸骸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滋味在心中回味。 他嘆了口气道:“传令下去,厚葬钱夫人遗骨,嘉奖钱夫人过去为大齐所做的贡献。” “皇上!”纯贵妃冲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纯贵妃道:“臣妾求皇上恩准臣妾的母亲葬进钱家祖坟,享受钱家祭祀和香火。” 萧泽一愣扫了一眼同样目瞪口呆的郑长平,神色微微一顿道:“朕准了。” “皇上!”郑长平忙跪行到萧泽面前,“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啊!皇上!” 若是钱夫人不回郑家祖坟,自己怕是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便是百年之后,那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与他郑长平再也没有关係。 他一直对钱梦桐其实並不厌恶,甚至还有一点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喜欢,他此番才意识到,他对她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 对,他害怕自己的妻子,甚至是嫉妒他的妻子。 她为人真诚,待人热烈,做买卖也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 世人都知道钱梦桐而不知道他郑长平。 他不得不编制了无数的谎言,让钱梦桐陷入自己的谎言里无法自拔。 可如今看到她的骸骨,郑长平破天荒得难受了起来,他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他还真以为自己对那个女人厌恶,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欣赏她的经商才能,也更加依赖她,只不过他不承认罢了。 “皇上!求求皇上您收回成名,求求您了!”郑长平不停的磕头。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冷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没想到出宫还能看到这么热闹的戏码,这样也好。 钱家这些年被郑长平蚕食殆尽,若是如此恰好能用衰落的钱家牵制郑家,也是一笔好买卖。 帝王之术,便是平衡之术。 天色向晚,纯贵妃將娘亲的遗骸送到了钱家人手里,情绪也算是安稳了许多。 萧泽上了御驾,等著纯贵妃。 郑如儿经过了目光呆滯的郑长平,停下了脚步俯身凑到了郑长平的耳边低声道:“父亲,游戏才刚刚开始,本宫还没玩够呢。” 第170章 贪念真情 纯贵妃扶著玉嬤嬤的手臂登上了御輦,萧泽仰头靠在锦缎铺就的车壁上闭目养神。 宿醉后的萧泽,脸色不怎么好看,有点点灰败的感觉。 纯贵妃一言不发坐在了他的身边,双喜吩咐护卫驾著马车朝宫城行去。 闹腾了整整一天的时光,已经是华灯初上,御街两侧的灯火渐次亮了起来,带走了白日里的雷霆风雨,迎来了片刻的安寧。 华丽的车厢里安静的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终於萧泽忍不住了,沙哑著声音道:“当真是越来越无情了,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收拾到此种地步。” “更何况是朕?你以后准备怎么收拾朕?” 纯贵妃愣在了那里,不晓得这人又发什么疯?收拾他? 她抿了抿唇,她倒是也想呢,可力不从心啊。 “臣妾惶恐,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不懂吗?”萧泽转过身,抬起手死死掐著纯贵妃的脸颊,眼神冷了几分。 纯贵妃定定看著他发疯,脸颊的肉被掐著,粉嫩的唇瓣被迫微微张著。 样子有些滑稽,也有点点的恐怖。 “寻找尸骸,搜查证据,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一定很辛苦吧?”萧泽眉头皱了起来。 纯贵妃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儿,有些危险的意思扑面而来。 萧泽继续道:“你那些日子可是在养心殿与朕在一起,这些事情必然有外男帮你办妥,你娘家不顾著你,宫里头得罪不少人,谁帮你勾连宫外?说!” “你今天寻仇,替你的生母出气,这局布得真好,怕是连朕都算进去了吧?提前算计好的?” 纯贵妃脸色终於变了几分,心头咯噔一下。 难不成榕寧给他下毒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不,绝对不可能! 这廝在诈她的话。 绝对不能將榕寧牵扯进来,榕寧是她在宫里头必然要保下来的人。 她甚至想到有一天即便是东窗事发,她去领罪,她死了,榕寧也会替她將她没完成的事情一一完成。 她当真是没有那个女子的脑子和计谋,如果要保一个,只能保沈榕寧。 “皇上,呵,”纯贵妃苦笑了出来,“皇上之前问过臣妾一个问题,皇上还记得吗?” 萧泽眉头蹙了起来:“什么问题?” 纯贵妃大著胆子道:“你问臣妾恨不恨你?” 她顿了顿话头道:“恨啊,怎么能不恨?” “臣妾那么爱你,你却听信谗言,让臣妾的母亲无处申冤枉死,臣妾怎么能不记恨?” “臣妾就是个小心眼的人,臣妾便是在冷宫里就处心积虑要报仇,皇上说臣妾在养心殿服侍皇上的时候怎么联络宫外,哈!” “皇上说的时间太短暂了,养心殿的那几天怎么能够?臣妾进了冷宫第一天就想著怎么出去,怎么杀了一切对不起臣妾的人,包括皇上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家如今虽然废了,可总有些对我娘衷心耿耿的僕从,臣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得亏皇上病了臣妾才会乘机抓住机会……” “你说什么?”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后面的话。” 纯贵妃咬著牙:“得亏皇上病了,才给了臣妾这个申冤的机会。” 萧泽登时气闷:“你倒是真希望朕死了吗?” 纯贵妃红著眼眶,秀目盈然含著几分泪意。 “臣妾哪里敢?臣妾反倒是觉得该死的是臣妾,臣妾若是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哪里还需要经歷这些糟心事?” “停车!”萧泽踹了前面车壁一脚,马车停了下来。 萧泽別过脸死死盯著纯贵妃:“滚下去!” 纯贵妃愣了愣神,缓缓下了马车。 她刚走下马车,萧泽的御驾便丟下她朝著宫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纯贵妃定定看著御驾马车的影子,消失在御街尽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怎么会不明白萧泽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別人的真情相待。 要一个真正爱他,喜欢他,对他动了真感情的人。 以前还真有过那么一个傻子,如今…… 他没有用真情待別人,却奢望別人的真情实意,未免太贪心了些。 后宫那么多女人,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他萧泽还是他背后的权力呢? 夜幕降临,榕寧的玉华宫倒是比往常热闹些。 纯贵妃带了好酒来榕寧的玉华宫蹭晚膳。 榕寧早就听闻今日纯贵妃弄出来的动静儿,直接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逼著他杀了喜欢多年的姨娘,为自己母亲报仇雪恨。 “姐姐做事雷厉风行,当真是痛快!” 榕寧举起酒杯送到了纯贵妃的面前。 纯贵妃接过榕寧的酒盏,仰起头饮下,眼角却有些发红,脸上掛著笑,那笑容却到不了底。 “不够,远远不够,”纯贵妃死死盯著自己空了的酒盏咬著牙道:“怎么能够?我要他郑家全部给我娘亲陪葬!” “呵!这才哪儿到哪儿?” 榕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抬起手紧紧攥著纯贵妃的手。 “姐姐如今大仇也算是得报,不管以后要不要郑家人全部陪葬,姐姐也不该过分执念,先得过好自己才对啊。” 榕寧担心的看向了纯贵妃:“不管怎样,若是做了仇恨的奴隶,本身也就失去了意义。” 纯贵妃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她在冷宫被磋磨了三年,每时每刻都被折磨著。 后来得知母亲惨死的真相,她活下来的唯一念头便是復仇。 如果人生就是为了復仇而復仇,那她復仇后活著的意义又是什么? “主子!”翠喜喜滋滋的疾步走了进来,手里拿著信笺走到了榕寧的面前躬身笑道:“启稟娘娘!恭喜娘娘!” “哟,何喜之有啊?本宫也沾沾光,”纯贵妃扫去了心中阴霾,笑看著榕寧身边的这些宫女,倒是羡慕得很,榕寧身边的每个人都很乾练,独当一面。 翠喜冲纯贵妃福了福,捧起手中的信高声笑道:“是少將军的信,少將军委实作战勇敢,竟是连下西戎三城,將西戎骑兵赶出了边地三镇。” “现下皇上正命礼部写詔书准备嘉奖呢!” 纯贵妃也替榕寧高兴:“果真少年出英雄,连下三镇,当年萧家家主也才追敌深入八百里,別说轻轻鬆鬆占据城池的!厉害!实在是厉害!” 榕寧一把抢过了书信低头看了起来,隨即神情却愣怔了一下。 第171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榕寧低头看向了手中的信,果然是弟弟写的,信上的內容同翠喜打听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果然自家弟弟还好好的活著,没有出什么事。 只是信上弟弟提及了一件事,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多少有些兴奋。 便是弟弟在边城打仗的时候,半道救下了一个孤女。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可那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来情竇初开的少年有多么的在乎和欢喜。 榕寧看得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过去还跟在她身后玩儿泥巴,喷著鼻涕泡的小傢伙居然也有了令他心动的人。 信中还说这个女子是边地酒商的独女,西戎打进城后开始屠城,爹娘都被杀了,她也被掳走。 不曾想半道被沈凌风救下,这个女子会点医术,一直跟在沈凌风的身边。 如今沈凌风班师回朝,自然也跟回了京城。 榕寧眉眼间掠过一抹笑意,小屁孩儿终於长大了,懂得娶媳妇了。 他们家本就是草莽出身,虽然如今得势,也不会过分在乎女孩子的身份地位。 只要弟弟喜欢,就依著他。 “臭小子,”榕寧看著信不禁笑骂了出来。 纯贵妃凑过来看信:“哟,这信上可是说了什么喜事。值得寧妃娘娘笑成了这个样子?” 榕寧抬眸看向了纯贵妃笑道:“怕是天大的喜事呢!” “我弟弟有了心仪之人,准备带回京城。” “既然跟著他没名没分的跟了这么久,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纯贵妃也跟著欢喜了起来:“你们沈家要办喜事了?那当真是好得很,就交给我们钱家的酒楼来办。” “钱家你该是信得过的,当初各个世家爭相来钱家酒楼办酒宴,排场都赶得上皇亲国戚了。” 榕寧笑了出来,这一点她是信得过的。 这世上若论会钱的人,还真的是非纯贵妃莫属。 说笑归说笑,榕寧到底得准备起来了。 別等人家姑娘回了京城,亲事提了出来,到时候手忙脚乱得好。 榕寧当下吃酒的心情也淡了下来,拿出了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若是人家姑娘来了京城,得先找一个院子住下来,总不能直接住到我娘家,以后惹人非议。” “无妨,院子本宫有的是,”纯贵妃笑道。 榕寧又道:“聘礼得提前准备好了,到时候万一成亲的话,再准备有些迟了。” “女儿家用的东西也得考虑进去,对了衣服……” “主子,衣服奴婢来缝,”突然暖阁外面传来一个温柔的笑声。 榕寧的身体微微僵了僵,忙转过身看去。 却看到寢宫门口处俏生生站著的一个人。 不是兰蕊又能是谁? “兰蕊?兰蕊!”榕寧登时脸上掠过一抹惊喜,转身朝著寢宫的门口疾步走了过去。 兰蕊经过上一次的事,受了很重的伤,一直都在冷宫的秘密之所偷偷养伤。 如今已经大好了,便回到了玉华宫,总不能一直躲著不干活儿吧? 兰蕊上前一步冲榕寧跪了下来行礼,还未说话眼眶已经红了。 “奴婢给主子请安!” “快起来!”榕寧紧紧攥著兰蕊的手,將她扶了起来,也是激动万分。 想起来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若不是兰蕊护著她,她怕是早已经一尸两命了。 榕寧扶起了兰蕊刚要说什么,突然表情微微一变,忙低头看向了兰蕊的右手。 兰蕊下意识想要挣脱榕寧的手,可还是被榕寧紧紧攥著。 榕寧死死盯著兰蕊的手,整只手的手腕软弱无力显然已经废了。 之前听周玉说过兰蕊的手,如今真真切切看过去,已然是残了。 榕寧突然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低声一遍遍呢喃道:“对不起,当真是对不起,是本宫的错,都是本宫连累了你。” “好了,好了,如今韵嬪已死,也算是给你们主僕出了口恶气。” 纯贵妃笑了出来,端起了酒盏道:“今儿喜庆的事儿很多,就放在一起庆祝一下吧!” 纯贵妃端起酒盏敬酒,榕寧自然高兴刚要接过饮下,却被纯贵妃抢下酒杯点了点额头笑骂道:“你是有身孕的人,再怎么开心,腹中的皇嗣要紧。” 榕寧想起来周玉的话,她这一胎怀的有些不稳,若是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孩子必然保不下来。 榕寧忙换了茶水,也举起茶杯笑道:“那妹妹今日以茶代酒,与姐姐开怀畅饮一场,一洗过去那鬱郁之气。” “好,乾杯!”纯贵妃也是个豪爽之人。 玉华宫此番传来一片片笑声,更是衬托出涟漪宫的悲凉。 涟漪宫后园里,一阵阵冷风穿过园里的芭蕉林,发出了沙沙作响的声音。 此时芭蕉林里不起眼的地方,笼了一个火堆。 刚刚用麻纸剪成的纸钱,一张张放进了火堆,烧成的纸钱灰烬,隨著园子里的风旋成了一个个旋风,呼啸著飘向远方。 一袭素色白衣的女子跪在了火堆边,正是涟漪宫的主人婉嬪娘娘。 郑婉儿定定看著面前的火堆,眼神里满是愤怒、绝望。 今日她只晓得郑如儿出宫去参加父亲的寿宴,可她没想到今日父亲的寿宴竟然变成了她母亲的断魂日。 郑婉儿一颗心狠狠沉到了底,眼神冰冷。 她更没想到郑如儿那个贱人下手这么狠,让她和娘亲连一个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她的娘亲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这让她情何以堪。 过去的那个郑家再也不是她的港湾了。 天地之间她郑婉儿究竟该何去何从? 郑婉儿不禁悲从中来,仰头大哭了出来。 “主子,节哀啊!”宫女新月不禁躬身提醒道。 她如今偷偷祭奠自己的母亲,都担心有心人最后告到了萧泽那里,她也吃不了兜著走。 今日郑如儿之所以能杀掉她的母亲,便是有萧泽做她的后盾。 提到萧泽,郑婉儿不禁心头一阵气闷。 就因为纯贵妃在养心殿照顾了皇帝一个月不成? 她用枯枝將火堆散开,隨后缓缓站了起来,紧了紧肩头的披风,抬眸看向了远方星辰。 “將那一柄玉如意准备好,隨本宫去一个地方。” 第172章 玉如意 夜色已深,坤寧宫笼在这沉寂的夜色中显的格外庄严肃穆。 此时坤寧宫的佛堂里佛音裊裊,檀香丝丝缕缕飞出鹤身香炉,落在了佛龕前坐著的陈太后身上。 迦南小心翼翼侯在一边,掀起了香炉的盖子,往里面又添了一勺新香。 陈太后缓缓闭上眼,嘴里念著大悲咒,一颗心却根本安静不下来。 陈家似乎这一次將萧泽得罪狠了,自己那个不爭气的弟弟,竟然糊涂到在窑子里找女人送给皇帝。 又加上韵嬪得了婴儿面,这不就是要置皇帝於死地吗? 如今她都没办法在皇帝面前说什么,毕竟这一次陈家送进来的人差点要了皇帝的命。 接下来皇帝必然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等著陈家。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陈太后不禁低声呢喃了出来,脸色阴沉的厉害。 她与皇帝的关係似乎陷入了死局。 也是自己该死,用这样的法子想要控制皇帝的意图太过明显,如此一来她和皇帝之间的关係也不会有丝毫的缓和。 原本以为萧泽这一次得了婴儿面,必然会死去,可没想到又活了过来。 那萧泽是有两把刷子的,可她陈太后在前朝后宫中斗死了那么多贱货,熬死了那么多宫嬪,最后带著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登基,她做的已经太好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焦虑万分。 “娘娘有人求见。”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跪在了陈太后的身边稟告。 陈太后不耐烦道:“哀家这些日子只专心礼佛,没別的想法,后宫其他大小事务应该去问问皇后。” 一边的迦南却上前一步,大著胆子道:“太后娘娘,深夜来访之人,必然有重大事情要商量,不妨召见一下,看看对方有什么意思要说。” 迦南是陈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关键时刻说话也是有用的。 陈太后听了迦南如此一说倒是来了兴趣,冲一边传话的宫女道:“带进来,去书房。” 传话的宫女忙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出去。 迦南小心翼翼扶著陈太后站了起来,主僕两个来到了坤寧宫的书房。 坤寧宫的书房仅次於皇上的藏书阁,房间里的格子大部分都密密麻麻摆著佛经,到处都是。 陈太后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却在如今突然转性。 太后一定要保持低调,免得给陈家带来新的麻烦。 宫女匆匆带进来一个人,迦南和陈太后抬眸看去,主僕两个具是愣在了那里。 竟是涟漪宫的婉嬪娘娘? 在看到郑婉儿的那一瞬间,陈太后顿时心中瞭然,缓缓抬起手冲其他的宫女摆了摆手。 迦南忙將屋子里服侍的人统统带了出去,此时书房里只剩下了郑婉儿和陈太后。 郑婉儿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双手举起了一个雕刻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她將盒子高高举过头顶,也不敢看陈太后,只是提高了几分声音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臣妾家里有一柄祖传的玉如意,孝敬给太后娘娘。” 陈太后登时愣了愣神,不禁笑了出来,抬眸看向面前的女子后,声音渐渐冷下来几分。 “呵!当真是稀奇啊稀奇!你从哪里看得出来哀家现在很需要一柄普普通通的玉如意?” 陈太后唇角含笑,眼神冰冷,念佛之人的慈悲一旦冷了下来,变成了地狱里来的吃人罗剎。 “你是来孝敬哀家的,还是来消遣哀家的?到底有什么目的?说!” 陈太后低声呵斥了出来,郑婉儿顿时脸色发白,更是跪趴在陈太后面前瑟瑟发抖。 郑婉儿哭了出来:“太后娘娘,还求太后娘娘替婉儿做主啊!” 陈太后倒是愣怔在了那里,眸色微微一闪:“做主?呵,你当哀家是你的什么?凭什么替你做主?” 郑婉儿已经走投无路,此时她硬著头皮朝著陈太后跪行了几步,整个人却趴跪在陈太后面前。 她仰起头死死揪住了陈太后的衣角,眼睛都红了几分。 “她们害死了臣妾的娘亲,搬空了臣妾的涟漪宫,她们欺人太甚,逼迫得人太紧,她们是將臣妾往死里逼啊!” 郑婉儿顿时嚎啕大哭了出来,陈太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死死盯著面前的郑婉儿,一字一顿道:“她们是谁?” 郑婉儿抿了抿唇抬眸看向了陈太后,有些话不吐不快。 “纯贵妃娘娘,今天借著给家父过寿的机会,竟是仰仗著皇上害死臣妾的生母。” “郑如儿之前未出阁时是臣妾的嫡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臣妾一清二楚。” 郑婉儿说得话有些急,竟是咳嗽了出来。 她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下来,继续道:“郑如儿生性懦弱,单纯愚钝,从未有如今这样的锋芒和计谋。” 郑如儿抬眸看向了陈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妾怀疑郑如儿与寧妃勾结,弄权於后宫,其罪当诛!” “寧妃?”陈太后眸色一闪,眼神里的锋芒再也压不住了。 郑婉儿瞧著陈太后的表情变化,登时悬著的一颗心缓缓落了地。 陈太后果然恨著寧妃,既如此不防推波助澜。 郑如儿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从她离开冷宫,从她在养心殿里冒死服侍,从她借著给父亲过寿的名义,直接逼死了她的生母。 不,这绝对不是纯贵妃那个蠢货一个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如今合宫上下,只有寧妃和她走得近。 说来也是巧合,每一次寧妃出事儿,也是纯贵妃步步上位的好时机。 若说一次两次是巧合,这么多次怎么可能是巧合? “太后娘娘,单单一个纯贵妃娘娘就仰仗著钱家的財脉,为所欲为。若是加上寧妃娘娘肚子里的皇嗣……” 郑婉儿再没有往下说,后面的话陈太后能猜得出来。 陈太后上一次同萧贵妃利用萨满巫师差点儿杀了寧妃,两个人到底结了梁子。 郑婉儿知道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才是一剂猛药。 陈太后死死盯著她的脸,突然冷冷道:“来人!掌嘴!” 第173章 入城式 一边服侍的嬤嬤得了太后的命令,上前一步朝著婉嬪的脸狠狠扇了下去。 坤寧宫宫规严苛,这几巴掌也没有手下留情。 婉嬪本来娇俏的脸登时肿了起来,她又恨又怕,可依然没有哭出声。 只是那眼眸红的嚇人,抬眸看著身坐高位的太后娘娘,规规矩矩磕头道:“太后娘娘,臣妾说的句句是肺腑之言,此时若任由寧妃和纯贵妃在这后宫里横行霸道,岂能服眾?王皇后性子软,臣妾等想要求个公道全仰仗太后娘娘您给我们做主啊!” 陈太后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中宫皇后岂是你这等地位卑贱之人隨意评判的?当真是目中无人,毫无尊卑!继续!” 嬤嬤掌嘴的手劲儿更大了几分,婉嬪脸颊都被打得血红。 她知道这事儿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找了过来,可不是几句轻描淡写就能过关的。 陈太后何许人,怎么可能单凭她几句话就能说服的。 她的嘴角都洇出了血,声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那眼神却锐利得很。 陈太后看向她的视线终於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太后娘娘难道真的要养虎为患吗?若是等寧妃孩子生下来,寧纯二妃得势,太后娘娘到时候该如何……自处?” “太后娘娘所用之人韵嬪,实在是个蠢的端不上檯面的,还不如用臣妾!” “臣妾恨极了她们,寧妃勾结纯妃设局害死了臣妾的母亲,臣妾便是啖其肉,饮其血,都难出臣妾心头的恶气。” “臣妾才是太后娘娘最该重用的人!” 掌摑婉嬪的嬤嬤都暗暗心惊,太后娘娘眼见著动了真气,这个婉嬪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这都说是什么虎狼之词? 后宫嬪妃再怎么爭斗也不至於急功近利到此种地步,当真是没眼看。 她胳膊都轮酸了,再这么打下去可就毁容了。 婉嬪瘫倒在地上,嘴巴里都是血,腥甜的味道让她竟是越来越兴奋。 她大口大口喘著气,抬起头看向了坐在正位的太后娘娘,笑容惨澹执拗,始终不肯低头。 陈太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定定看著面前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呵,倒是有二两硬骨头,可惜是个蠢货。” “说了这么多以下犯上的混帐话,哀家没有处死你已然是绝对的开恩了,滚出去!” 婉嬪顿时脸色灰败,竟是急著喊了出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什么都能做,臣妾只要那两个人去死!臣妾真的什么都能做!” “等一下,”陈太后终於正眼看向了婉嬪。 她缓缓起身朝著婉嬪走了过去,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青春年少,却留下来沉淀已久的霜冷风华。 她站定在婉嬪的面前,婉嬪到底是心里怕极了的,此番终於不敢再看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只得低下了头。 陈太后掐著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婉嬪对上那双苍老冰冷的眼眸,一颗心几乎凝滯不动。 陈太后凝神看向婉嬪那双倔强的眼眸,登时笑了出来,低声道:“其实你一直都错了。” 婉嬪愣怔了一下,不明白陈太后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太后淡淡笑了出来:“你以往在皇上面前喜欢扮甜美,扮可爱,呵,倔强才是你的本色,像极了昭阳郡主。” 婉嬪顿时呆在了那里,连呼吸都忘记了。 陈太后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去证明给哀家看,哪怕是死!” 婉嬪身子轻颤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五月初五,大齐京城几乎是万人空巷,纷纷聚集到御街两侧等候从西戎边地凯旋的大齐军队。 这一次皇上尤其嘉奖了沈家小將军沈凌风。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仰仗著宫中姐姐是宠妃的缘故,到军队里镀金来了。 不曾想他们以为绣枕头,空心少爷,竟然能立下如此赫赫战功。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世上还真的有天生就会打仗的天才。 那些令人眼繚乱的战术,用兵如神的筹谋,饶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正道这只老狐狸都佩服得很。 萧正道其实很欣赏这个少年將军,只可惜他是宫里头寧妃娘娘的亲弟弟。 他表现得越是优秀,萧正道越是心底一阵阵发寒。 如今与这位天才將军接连收復被西戎占领的三座城相比,自己在西戎边地曾经那么辉煌的战绩都显得如此苍白。 沈榕寧今天专门求了皇上,皇上此番正是心怒放的时候,加上沈榕寧又是沈凌风的亲弟弟,自然是有求必应。 榕寧同纯贵妃一起出了宫,专门包下了御街街边的一座三层高的茶楼,从这个地方看入城的凯旋士兵是最佳的位置。 榕寧和纯贵妃两个人靠窗坐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话。 榕寧同纯贵妃说笑著,却眼巴巴的看向了街头。 “別盯著看了,再看就成了斗鸡眼儿了。” 纯贵妃打趣著榕寧,榕寧忙笑道:“我当初进宫签了卖身契,主要是因为我的弟弟。” “那年遭了灾,一个家族里饿死了那么多人,我眼见著阿福也快饿死了,他那个时候小小的,像猫儿似的。” “我心一横就进了宫,只要我弟弟能活著就成,没想到他竟然还做了大齐的一员福將。” 纯贵妃也是感慨万千,人啊走著走著,就同原来的轨跡彻底分道扬鑣,都变成了让自己陌生的那一个。 纯贵妃抿了一口茶笑道:“谁说不是呢,当初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从南跑到北的自由自在的行商。结果呢……” 纯贵妃说不下去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抬眸看向榕寧道:“你当初的愿望除了不让你弟弟饿死,还有什么想要得到的?” 榕寧想了想,苦笑道:“出宫。” “什么?”纯贵妃不禁惊呼了出来,“这么简单的要求?” 榕寧抬起头看向了外面的天光:“是啊,当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要求,可却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都没有达成。” 纯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说话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突然一道清丽彪悍的女子声音从隔壁的酒楼传了出来。 “本宫半年没回来了,没想到刚回来就能看到入城式,今儿可得好好瞧瞧!” 榕寧和纯贵妃具是脸色一变,她怎么回来了? 第174章 硬仗要打 榕寧包下来的这一座茶楼和隔壁的酒楼是紧挨著的。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商铺和商铺之间的间隔很小。 不管是茶楼还是酒楼,都有外面跨出去的观景台,架著黄杨木的围栏。 一群鶯鶯燕燕此番围在栏杆前准备一睹下面凯旋將军们的俊容。 萧家的几个儿郎自然是出彩的,不得不说萧贵妃的两个弟弟著实长得俊朗无比,就是太过强势霸道,在京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惹不起的厉害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皇商郑家的儿子郑拓。 最有爭议性的便是还未回京,就已经获得皇上的嘉奖,甚至还赐了將军府的沈凌风。 隔壁酒楼都站著各个世家的贵族女子,此番嘰嘰喳喳地议论著。 每到这个时候,她们总是很兴奋的。 毕竟在大齐,各大世家之间的联姻也是不足为奇。 而这些英俊非凡,武艺高强的少年將军们,自然比京城那些连马背都爬不上去的紈絝子弟实在是强太多了。 “听闻萧家二爷这一次也回来了,上一次还是打北狄那一次,萧家二爷的风姿委实令人心动。” “萧家二爷还是太冷漠了,哪里有三爷可爱,一笑两个小酒窝也出来了。” “我倒是觉得郑家公子也不错,有些儒雅呢!” “呵!不错什么,不就是个暴发户吗?除了钱还有什么?” “你们都说错了,听闻那沈家小將军沈凌风才是这里面最最俊朗的郎君呢!” “连下三城,无人能匹敌!而且那风姿样貌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好……” 纯贵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冲榕寧眨了眨眼笑道:“哎,若本宫再年轻十年,若本宫没有进宫做什么劳什子的娘娘,说不定还真的被你弟弟勾去了魂儿,倾尽所有也要嫁给他呢!” 榕寧被纯贵妃的话逗笑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弟弟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竟然见面也是寥寥无几的几次,甚至都不如陌生人对自己的弟弟了解的多。 她只担心他平安与否,倒是没注意到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奶娃,而是长成了百姓所敬仰的大英雄。 隔壁少女们的话听在榕寧的耳朵里,榕寧不禁低头笑了出来。 青春年华真好,可以在什么都懵懂的时刻,喜欢一个刻骨铭心的人。 突然之前那个略有些囂张的声音再一次冷冷传来。 “你们当真都眼瞎了,怎么瞧得上一个乡野村夫?” “什么少年英雄沈凌风,不就是仰仗著有一个会爬龙床的贱人姐姐吗?” “能好到哪儿去,粗鄙不堪的泥腿子农夫而已,一家子指不定什么时候等那个贱人失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欺人太甚!”纯贵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却被榕寧一把攥住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她们两个都是从宫里头偷偷得了萧泽恩准出宫的,只为能远远看上一眼沈凌风便是。 此番若是过去吵起来,且不说暴露了身份就会惹来太多的麻烦。 况且对面言语讽刺,丝毫不避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郑太后的亲生女儿,萧泽的妹妹,大齐的长公主萧乾月。 长公主萧乾月可是郑太后的掌上明珠,宠得太过了些,养成了囂张跋扈的性子。 而且她酷爱游歷,不爱红装爱武装,女工女红更是无从谈起。 便是女则女戒这种的书也从来不会被萧乾月翻看过一眼。 不过萧乾月从小金枝玉叶长的,如今生母是太后,哥哥是皇帝,她简直在京城可以横著走。 这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正因为如此,她对皇兄身边的那些嬪妃也不放在眼里。 尤其是这个沈凌风,他的姐姐是沈榕寧,宫里头的寧妃。 她早已经因为寧妃得罪过她的母后,便对沈榕寧更多了几分恨意。 “一个靠爬龙床上位的贱婢,她的家人想必也是些蛀虫罢了,他们生的儿子能好到哪儿去?” “对,长公主说得对,之前只听闻在五城兵马司做过一个副统领。谁也没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不定又丑又穷,委实令人倒胃口。” “谁说不是呢,还是长公主英明!” “一群马屁精!”纯贵妃低声冷笑了出来。 榕寧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骂她无所谓,可是处处羞辱她的双亲就有些过分了。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下面传来一阵阵的哄闹声,隨后便是万千人踏过地面的声音。 整齐划一的步伐,就像是亘古而来的洪流。 榕寧和纯贵妃忙站了起来,隔壁那帮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也安静了下来。 纷纷靠著栏杆探出半个身子,看向了御街上缓缓而来的凯旋之师。 榕寧和纯贵妃戴上遮挡容貌的纱巾,也站在围栏边看了过去。 为首的便是被皇帝御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萧正道。 一袭暗灰色玄铁鎧甲,戴著玄金色头盔,一双眼眸分外的锐利,只一眼便让人不敢抬眸对视。 榕寧一颗心沉了下来,萧家家主果然是草原狼群里的头狼,狡猾,睿智,凶狠,阴险,嗜血……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萧泽就是用她的弟弟来对付这样的人,他怎么敢的? 跟在萧正道身后的便是萧家二爷和萧家三爷。 萧家大爷,萧妃娘娘的长兄如今留在西戎边地,做那一根定盘的针。 只有两个弟弟跟著父亲回到了京城,他们不能不回来了。 萧正道没想到萧泽敢將她女儿的贵妃之位夺去,如今被一个宫女出身的寧妃压一个头。 谁欺负他的女儿,他绝不能忍。 这一次回来倒是要会一会那个寧妃,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萧正道突然觉得有人盯著他,他猛地抬眸看向了茶楼这边,正对上了一个俏生生靠在围栏边望向他的妇人,还是个怀了身孕的妇人。 两个人的视线一触而过,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耳边传来纯贵妃低低的耳语声:“那老傢伙不好对付,萧贵妃翻身的日子来了,你小心点。” 榕寧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萧家主心骨回来了,她榕寧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175章 大齐长公主 一阵欢呼声將榕寧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榕寧凝神看去,看到两员小將带著萧家八百亲卫军浩浩荡荡朝著宫城的方向行来。 为首骑著白色战马,身著银灰色鎧甲的正是萧家二爷萧青渝,样貌堂堂,玉树临风,只是五官生的分外冷漠。 唇角微微吊著,看不出喜怒,眉眼间裹著风霜,冷进了人的骨子里。 他高高仰著头,根本不看四周欢呼热烈的鲜衣女子,宛若整个人都是一座冰山。 身后跟著的萧家三爷萧子奕和萧家二爷截然相反的风格,浓眉大眼,咧开唇傻笑著,正春三月的阳光都掛在了他的脸上。 四周女子手中的鲜都拋在了他的怀中,他越发笑得开怀。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萧家人果然都很出色。 突然身边的纯贵妃抓著她手臂的手指微微一僵,下意识的用劲儿將榕寧都抓疼了。 榕寧看向了纯贵妃,却发现她一张脸已然阴沉了下来,死死盯著人群的方向。 榕寧忙顺著纯贵妃的视线看向了入场式的队伍,跟在萧家两將军身后,骑著栗色战马穿银色鎧甲的一员年轻小將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很是俊秀,不像是一般將军那般粗獷,甚至像个文弱书生。 偏偏这人身上的阴柔美感却处处透著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藏著掖著憋著坏。 纯贵妃眼眸缓缓眯了起来:“郑拓!” 榕寧顿时瞭然,这不就是杜姨娘的儿子,郑家嫡子郑拓。 郑如儿不论怎么报復回去,她的父亲郑长平断然不会因为她的报復与她势不两立。 可郑长平的底线是他的儿子,即便是身为贵妃的郑如儿也不能碰触。 纯贵妃冷冷看著郑家的嫡子,郑拓看起来表情有些僵冷。 他回来的路上就得了一个噩耗,自己的母亲被父亲一刀捅死,甚至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办,直接草草埋了。 他不知道父母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可有一点明確的是,母亲的死和宫里头那位纯贵妃脱不了干係。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一支海棠落在了他的身上,郑拓拿起了海棠,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隨即冲扔的姑娘笑了一下,四周便是传来一阵阵的嬉笑声。 “呵!同郑长平年轻时候一样的风流轻狂,”纯贵妃咬著牙道。 郑长平正是因为这样的风流倜儻,才迷惑了娘亲的心,到头来输得彻底。 她定定看著渐渐走远的郑拓,眼神染了一抹冰霜。 突然一阵喊声从隔壁的房间传来。 “你们快看!那不是这一次刚被皇上封了柱国將军的沈凌风吗?” “在哪儿?在哪儿?我瞧瞧!” 一时间隔壁的鶯鶯燕燕一拥而上,趴著栏杆想要看清楚下面缓缓走过来的人。 纯贵妃冷笑:“方才不晓得是谁说沈家公子是泥腿子,瞧不起来著,如今这般追捧当真是可笑。” 榕寧已经有些时候没见弟弟了,此番忙紧紧抓著栏杆看向了人群。 夕阳西下,天地间染了一层赤红色的霞光。 又一队人马缓缓行了过来,这一次的阵营倒是与前面的萧家军截然不同。 兵士们穿的衣服鎧甲没有萧家亲卫军穿得那么簇新,反而有些破旧却很乾净整洁。 士兵们的脸上都掛了伤,有的士兵刀疤都贯穿了整张脸。 身上也没有得意昂扬的气势,取而代之的反而都带著一抹萧杀之气,甚至还有些悲壮。 就像是久经磨练的狼群,一步步走出霸道王者的內敛杀意。 为首的青年骑著缴获西戎统领的赤色战马,身著玄色鎧甲,身上的血色披风顺著北风鼓盪著危险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 鲜衣怒马骋沙场,热血豪情染夕阳。 绝色!真绝色! 英雄!真英雄! 这世间再无词汇能描述此时战马上,战功赫赫的少年將军。 榕寧眼眸不禁有些潮湿,她年幼的弟弟终於长大成人了。 原来只想他平平安安的做个秀才,后来瞧著他读书不好,只希望他识得几个字,不曾想有朝一日竟然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英雄好汉,护著满城的百姓。 此番天地之间,宛若只剩下了那一抹红,红的耀眼。 突然一道箭羽划破了天际,直接朝著沈凌风的面门刺来。 四周顿时传来惊呼声,纷纷看向了酒楼围栏边站著的大齐长公主萧乾月。 萧乾月自小娇生惯养,容色艷丽,眉眼间英气逼人。 此时见不得沈凌风的八面威风,抓起一边皇家护卫背著的弓箭,朝著沈凌风射了过去。 这一把长弓是萧乾月最心爱的武器,专门请了大齐最厉害的工匠为她量身打造,便是每一支箭羽都用纯金製造。 她之前经常用此弓胡乱射人,若是伤了,残了,死了,这黄金做的箭羽便成了买命的资费。 “阿福!”榕寧惊呼了出来。 这么近距离的射杀,倒是武功高强的武將想要避开也有些难度。 沈凌风眼见著避无可避,突然整个俊挺的身体向后仰躺,几乎平躺在马背上,隨即抬手便抓住了箭羽。 徒手夺箭,四周的人不禁看呆了去。 “好功夫!” “沈將军果然厉害!” 萧乾月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死死盯著沈凌风,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这小子不仅皮相好,倒也有些真功夫。 她顿时眼神阴沉了下来。 “乡下来的野小子,也敢夺本公主的箭?找死!” 萧乾月紧跟著抓起了三支箭,同时搭在了弓弦上,朝著沈凌风射了过去。 “住手!”榕寧不禁喊了出来,奈何茶馆和酒楼虽然挨著,可萧乾月早已经发了疯,根本听不到榕寧这边的话儿。 四周的女子嘰嘰喳喳的惊呼乱喊,人群也都將视线集中在沈將军和长公主的身上。 当务之急得绕到隔壁酒楼里,亲自与萧乾月对峙,才能不让她继续发疯。 榕寧转身朝著楼下走去,纯贵妃忙跟在身后,隨身的护卫也急匆匆跟上。 长公主和寧妃娘娘不想在宫外第一次对上,若是出了岔子,皇上那边如何交代。 这边萧乾月射出来的三支利箭,裹挟著冷冽狂风朝著沈凌风的面门逼近。 沈凌风俊挺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深邃的眼眸中金色箭刃穿过血色斜阳,呼啸而来。 第176章 恶人先告状 萧乾月虽然囂张跋扈,可人家当真有囂张跋扈的资本。 谁叫她是皇帝的妹妹呢?而且还是陈太后嫡亲的女儿,自然不同旁人。 萧乾月是囂张,但是除了这些身份上的限制之外,她最得意的便是她高超的武艺。 这些弓弩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很巧妙的设置了一个精巧的机关。 看似一个简单的小机关,却让这萧乾月射出去的三支箭羽速度加倍。 而且萧乾月朝著沈凌风射出去的三支箭貌有不同的方向和轨跡。 便是眼疾手快,也避不开这一波攻击。 沈凌风眉头蹙了起来,他是真的想不通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怎么一上手就是杀人见血的狠招。 眼见著箭头衝到了面门,沈凌风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而起,先是避开了两支箭羽,箭羽擦著沈凌风的脸颊刺进了对面的墙壁上。 他两只手紧紧抓著马鞍,整个身体却是侧蜷在马腹一侧。 两只手臂同时用力拽著马鞍,虽然躲过去两支,可紧隨其后的第三支箭,却是擦著沈凌风,往下沉了沉,眼见著会射中一边围观的百姓。 沈凌风当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不得不放手,整个人凌空跃起,隨即一个漂亮的马背上的后滚翻,径直规规矩矩坐到了马鞍上。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乾脆利落,转瞬间化解了危机。 他坐稳了后,抬起头,嘴巴里衔著最后一支黄金箭羽。 四周围观的百姓先是一愣,隨即掌声雷动。 看似简单的几个动作,只有那些习武之人才懂其中的难能可贵。 人群里爆发了激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站在围栏边的萧乾月第一次內心生出浓浓的挫败感,不可思议的看著马背上那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 突然沈凌风拿下了嘴巴里衔著的箭羽,反手朝著萧乾月的方向投掷了出去。 萧乾月是真的不防备沈凌风来这么一齣子,箭羽径直擦著萧乾月的头皮直接钉在了她身后的窗欞上。 萧乾月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那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屈辱感袭来,让她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死死盯著人群里的那个傢伙,此番抬眸冲她笑了笑。 她从未见过如此憨厚的笑容,理直气壮的反击,悲天悯人的救赎,同时混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一刻萧乾月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樑小丑。 已经一脚踏上酒楼台阶的榕寧却被身后的纯贵妃一把拽住胳膊。 “不用上去了,”纯贵妃朝著外面人群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弟弟貌似反击了回去,此番你还要继续上去抽长公主一顿吗?” 榕寧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长公主是陈太后的掌心宝,她此番与之起正面衝突还为时尚早。 榕寧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姐姐,我们回宫吧?时辰不早了。” 纯贵妃点了点头,吩咐四周的暗卫跟上。 榕寧同纯贵妃绕过了一条巷子,这才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坐进了宫中的马车。 纯贵妃也没想到沈凌风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反击回去,而且反击的这么漂亮。 她看著榕寧:“回宫?然后呢?” 榕寧一字一顿冷冷笑道:“当然是……恶人先告状了。” 纯贵妃愣怔在那里,隨即冲榕寧比了一个大拇指,她明白榕寧的意思了。 今日沈凌风当眾反击长公主,那便是以下犯上。 萧家人和陈太后正愁没有机会收拾他们沈家,这不是现成的刀吗,怎么也得抓起来狠狠给她榕寧刺一刀才行。 榕寧內心没有觉得自家弟弟做的不对,反而心头的鬱积之气舒缓了几分。 必要的时候就得反击,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加害者变本加厉。 她和纯贵妃回到了宫中,纯贵妃回到了自己的昭阳宫。 纯贵妃看著榕寧笑道:“今日皇上必然来你的寢宫找你,毕竟皇上不想看到萧家一家独大,自然要用沈將军牵制一二。” “你安心在你的玉华宫等著吧,”纯贵妃说罢,转身离开。 榕寧回到了玉华宫,兰蕊忙疾步迎了出来。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兰蕊忙將脸色稍许有些发沉的榕寧迎到了暖隔里。 一边的绿蕊用打湿了的毛巾替榕寧净手,低声道:“咱家少爷和长公主对上了。” “啊?”兰蕊惊呼了一声,“这可如何是好?那长公主本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女魔头,若是得罪了她,岂不是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主子,我们该怎么办?” 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淡淡道:“皇家最不讲理的地方,也是最讲理的地方。” “帮本宫沐浴,今晚本宫好好同皇上说一说。” 果然榕寧沐浴后不久,双喜的声音出现在了暖阁外面。 “皇上驾到!” 第177章 请收回嘉奖 萧泽迈步走了进来,兰蕊忙上前一步掀起了帘子。 萧泽视线在兰蕊脸上定了定笑道:“这丫头那几日怎的没见著?” 兰蕊心头咯噔一下,她们被韵嬪放狗差点儿咬死的事儿,到现在双方都很有默契地瞒著。 韵嬪后来被主子设局惨死,便是从这一次狗咬人的事件开始。 榕寧笑著牵住了萧泽的手带到了暖阁里道:“兰蕊那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臣妾如今怀了身孕自然不能不小心一些,便將兰蕊先调到了房里待几天。” 萧泽瞭然,忙看向榕寧微微隆起的腹部道:“孩子如何?” 榕寧抓著萧泽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眉眼间染了一抹柔和笑道:“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总是梦到兰,难不成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看错了,说不定是个公主呢!” 萧泽登时脸上掠过一抹惊喜:“当真是兰入梦吗?” 卿卿生前最爱的就是兰,难不成真的是他的卿卿托生成了他的女儿回来了? 榕寧眼眸微垂,掩住了眼底的一丝丝冷,抬眸笑道:“臣妾真真切切梦到了兰入梦,不光梦到了兰,还梦到了兰身边出现的三座金羊护著兰呢。” “当真是太好了!”萧泽说罢,表情稍稍显出了几分尷尬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虚无縹緲的东西太无厘头了。 绿蕊此时忙走进来將兰蕊替了出去,兰蕊这才鬆了口气。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无力的手腕,不禁有些伤感,到底是半个废人了,还得主子扯谎替她圆回去。 榕寧牵著萧泽的手坐在了床榻边,端起了一碗鸡丝香葱面,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今日又是征討西戎边地的大军凯旋,又是接见回京的將领们。皇上一定累了吧?” 萧泽接过了汤麵,低下头挑了一筷子吃了起来。 “嗯!当真是味道极好的,”萧泽讚不绝口,他此番倒是真的饿了。 远离了前朝的恩恩怨怨,在寧妃这里享受到的这片刻安寧委实让他觉得舒服。 后宫这么多宫嬪,在纯贵妃那边最自在,在寧妃这里却最放鬆,最舒服。 榕寧笑著帮萧泽加了一勺鸡汤笑道:“这鸡汤已经煨了三个时辰,里面放了枸杞,银耳,夏草还有番邦进贡的香料,小火儿慢慢煨著。” “皇上若是喜欢,且再用一些。” 萧泽笑著又喝了一碗汤,顺势躺在了床榻上,榕寧坐在他的身边。 萧泽有些日子没有碰她了,此番瞧著她怀了身孕,身子微微有些丰腴,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魅力。 他看著心头微微有些发热,可还是压制了下来。 她肚子里怀著的可是卿卿赐给他的孩子,他若是宠幸了榕寧万一对孩子不利怎么办? 他抬起手缓缓抚过榕寧的脸,克制住了心底的欲望笑道:“你弟弟当真是朕的一员虎將,朕深感欣慰。” 榕寧忙起身冲萧泽福了福道:“皇上,臣妾有些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萧泽微微一愣:“哦,爱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榕寧定了定神道:“皇上,还请皇上收回对沈凌风的嘉奖,他何德何能,根本配不上皇上对他的信任。” 榕寧说罢便冲萧泽跪了下来。 萧泽登时愣在了那里,忙抬手扶起了榕寧。 “你先起来说话,”萧泽还真的看不懂了。 这世上谁不爱权力,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却因为弟弟被封赏担心至此。 他缓缓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这是你们沈家该得的荣宠,也是沈將军应得的嘉奖。” “他如今战功卓著,这也是有目共睹的,朕不光要嘉奖他,还要將整个东大营的兵都交给他带。” 榕寧脸上掠过一丝犹豫道:“皇上,切不可再给他荣宠了,他如今有了一点成就便是心高气傲起来,臣妾担心他日后闯了大祸。” 萧泽眉头微微一挑:“哦?发生了什么事?让爱妃如此慌张?” 榕寧就等他这一句话,躬身福了福道:“是臣妾的弟弟以下犯上,罪不容恕,还请皇上革去他的军功!” 萧泽一愣:“什么以下犯上?” 榕寧忙道:“回皇上的话,今日入城仪式上,长公主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长公主也是看得起他,想考教他的武功,便拉弓朝著他射了几箭。” “哪曾想这个不爭气的,竟然反手將箭头朝著长公主丟了回来,差点儿伤了长公主,臣妾还请皇上重重责罚他。这种以下犯上的混帐东西,当真是皇上白疼他一回!” 萧泽顿时明白了,这事儿看起来是沈凌风以下犯上,如今这么一瞧怕是自己的皇妹有很大的问题。 这位大齐的长公主是陈太后的嫡女,同萧泽一起从小长大,萧泽也处处让著宠著这个皇妹。 故而养成了萧乾月飞扬跋扈的性子,今日是沈凌风凯旋的日子。 为大齐征战数月,马革裹尸,浴血奋战的民族英雄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隨便用弓箭射击逗弄玩儿的? 这些人可不是演武场服侍长公主的那些內侍,而是守护大齐的勇士,用弓箭射他们玩儿闹,还有天理王法吗?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陈家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些。 这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吗?还是觉得他萧泽亲自嘉奖的柱国將军,在他们陈家眼里什么都不是?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天色不早了,你早早歇著。” 萧泽起身阴沉著脸走出了玉华宫。 榕寧忙躬身相送,只等萧泽走出了玉华宫的院子,她才缓缓直起身定定看著萧泽的背影消失在了院子的门庭处。 绿蕊走了过来低声道:“主子,刚才主子这般说能行吗?会不会惹怒了皇上?” 榕寧抬眸看向了外面掛在墨色天际的上弦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若是此件事情发生在之前,这一次咱们家少爷差点儿伤了长公主,必然是会被有心人夸大其词,说不定还会有弥天之祸。” “可如今不一样了,上一次婴儿面的疫病流行后,加上韵嬪那个蠢货,足以让皇上以为是太后动的手!” “既如此……”榕寧轻笑了出来,“与其等萧乾月先告状,还不如自请惩罚好一些。” 绿蕊点了点头,不多时和兰蕊一起服侍榕寧躺下歇著。 第二天一早,榕寧刚起身梳洗完毕,不想养心殿的双喜急匆匆赶来。 “启稟娘娘,皇上召见!” 榕寧一愣低声问道:“公公,不知所为何事?” 双喜小心翼翼透露了一点消息,压低了声音道:“是长公主殿下的事。” 第178章 负荆请罪 榕寧点了点头淡淡笑道:“之前隔墙有耳,今日也该见一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长公主了。” 榕寧说罢缓缓起身,披著一件淡紫色披风,带著绿蕊坐上步輦朝著养心殿行去。 赶到了养心殿的时候,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阵高亢激动的说话声。 一听便是大齐的长公主萧乾月,那语气声调颇有些激动。 榕寧脚下的步子在养心殿的门口顿了顿,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养心殿,入眼便是整整齐齐站著的人。 挤挤挨挨的,倒是让养心殿看起来有些逼仄了。 萧泽坐在最正中的龙椅上,身侧坐著脸色阴沉的陈太后,瞧著那个样子是真的动怒了。 此外还有坐在萧泽右手位的王皇后,再往下便是站著的纯贵妃,萧妃,还有婉嬪等一些低等嬪妃。 显然除了纯贵妃纯属好奇之外,其余人都是为了捧著陈太后的一个人场才来此地的。 陈太后本来想在坤寧宫宣召寧妃,向寧妃討要一个说法。 可寧妃怀了身孕后,加上上一次在坤寧宫,太后娘娘的惩罚差点儿让她去掉半条命,连皇嗣都几乎弄没了。 於是皇上下令准许寧妃不用去坤寧宫晨昏定省,都是为了龙嗣考虑。 陈太后今天不得已带著长公主来到了养心殿,说什么也要寧妃娘娘脱层皮不可。 王皇后等嬪妃巴不得寧妃和陈太后对上,自然对於这样的热闹是喜闻乐见的。 一个个借著给皇上请安和看望长公主的藉口,纷纷在养心殿的偏殿里露脸。 榕寧走了进来,对上了依然表情激愤异常的长公主萧乾月。 萧乾月听到了榕寧的脚步声,转过身看向了榕寧。 陡然一看,登时愣了神。 她在路上便从迦南给她写的信里得知,温贵妃身边的宫女爬龙床上位,如今更是打压母后,势头都赶得上坤寧宫里的威压了。 可她看到榕寧后,登时愣在了那里,寧妃这张脸……怎么会…… 她好像从母后的私宅里见过…… 萧乾月不敢想下去,忙下意识避开榕寧的脸转过身看向了坐在正位上的萧泽道:“皇兄,就是寧妃的弟弟,怕是仰仗著寧妃的威压,竟然想用箭射杀本宫,本宫差点儿就见不到母妃和皇兄了。” 萧乾月说罢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陈太后冷冷道:“也就是初立战功罢了,便是这般目中无人,囂张跋扈,以后若是做了掌握兵权的大將军,又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连皇位也要交给他坐一坐?” 榕寧普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宣召臣妾的弟弟,臣妾的弟弟虽然是个粗人,可仁义礼智信从未缺失,想必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是个误会?” “误会?”长公主冷冷笑了出来,“寧妃,你未免也太偏袒你的家人了吧?” “皇兄,你瞧瞧寧妃娘娘,这不就是刚得了几分兵权,便是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月儿!”陈太后厉声呵斥,声调很高,却在落下去时带著几分细微的温柔。 “在你皇兄面前不得无礼,说不定是沈家少將军年轻气盛,与你玩儿闹的。” “母后!”萧乾月扑进了陈太后的怀中,大哭了出来。 “儿臣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儿,差点儿將儿臣的脑袋射穿了。” “母后,皇兄,你们一定要为儿臣作主啊!” 榕寧一直没有说话,眸色微微一闪。 人人都说长公主飞扬跋扈,可不等於长公主是个蠢货。 如今她这是铁了心要將沈家踩在脚底下。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来的泥腿子和粗人,此番居然敢和她叫板,她倒是要瞧瞧今日沈凌风怎么死?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得亏昨天夜里给萧泽提前通了话,不然今日被陈太后母女这般顛倒黑白一通说,此番怕是自己也被打入了冷宫。 可昨天晚上她亲自替弟弟自请降罪,便是给萧泽心目中钉下了一颗钉子,让萧泽自己命人去查,去收集证据,这样才能將她的弟弟真正撇出来。 “皇上,”双喜急匆匆迈步走进了养心殿躬身行礼道:“回皇上的话,沈將军已经进宫,就在侯在外面。” 萧泽缓缓道:“让他滚进来!” 陈太后听到了滚这个字儿,脸色微微得意。 沈凌风的姐姐再怎么是个宠妃,也不能触及皇家的威严和规矩。 沈家人爬得太快了,也该是摔跟头得时候了。 他得罪谁不好,竟然敢得罪她的女儿,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沈凌风得了命令,便低著头躬身走了进来。 榕寧看到弟弟的那一瞬间,登时脸色剧变,下意识向前一步,还是忍住了內心的捉急和衝动。 这个傢伙在做什么? 不是之前托张瀟捎信儿回沈家,让他们不必担心,她在宫中已经打点一二。 不曾想这个孩子还是衝动了些。 此时的沈凌风只穿了一件素色袍,即便是脱去了战甲,一袭简简单单的袍也衬托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姿,更显得俊挺巍峨。 他此时背负著一大捆荆棘,荆棘的尖刺已然狠狠扎进了背部的皮肉里,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衣衫,瞧著便触目惊心。 榕寧眉头狠狠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沈凌风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家长姐,心头一阵懊悔,怎么就没忍住自己的脾气。 明明长姐在宫中如今如履薄冰,他却还是添乱,如今自己惹出来的乱子,自己摆平。 萧泽瞧著沈凌风这个血淋淋的样子,眉眼间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缓缓道:“你倒是个认错好的!” 沈凌风虽然浑身几乎变成了个血葫芦,可脚下的步子却依然坚定,一步步走到萧泽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臣给皇上请安了。” 萧泽看著这个倔强的混帐东西,不禁气笑了:“请安?你给朕请的哪门子安?你倒是怎么同长公主交代?” 沈凌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突然冲一边站著的萧乾月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看向了长公主道:“公主殿下,臣昨天属实不该衝撞了殿下。” “臣一人做事一人当,殿下有什么衝著臣来,要杀要刮隨殿下喜好!” 沈凌风抬眸定定看向了萧乾月。 第179章 偏袒 沈凌风抬眸定定看向了长公主萧乾月,他人本来就生得俊美无儔,此番行事更是光明磊落。 雕窗欞外照射进来的阳光,细细碎碎洒落在沈凌风的脸上,让他的五官在那一瞬间显得越发分明。 那一瞬,萧乾月不禁晃了眼睛。 她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像是被人瞬间攫住了心臟,抓得紧紧的。 “你……”萧乾月万万千千的囂张跋扈劲儿,只匯成了这一个字。 坐在正位上的陈太后,脸色微微一变。 萧泽神色微冷缓缓道:“瞧瞧你如今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既然知道错了,便改正就好,何苦弄这么一齣子?” “臣不敢!”沈凌风声音沙哑,他如今回到了京城反而觉得好累。 他实在是不想应付官场里的迎来送往,各大世家贵族里的阴险狡诈,还不如杀敌来得更痛快一些。 如今也是自己一时气愤,给长姐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如今真的是有些后悔,心里更是隱隱对眼前的长公主生出了几分厌恶。 萧乾月素来飞扬跋扈,手擎著特製的弓箭不晓得害惨了多少普通百姓。 有被她射惨的,甚至还一年还在普通农户的庄子上打猎射死了一家农户八岁的孩子。 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番入城式的时候,她竟然囂张到用弓箭射杀刚刚立下战功的將军。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凌风出手给她一点教训,不想她竟然还要至此將他的长姐牵扯进来。 沈凌风越想越是憋气,此番规规矩矩跪在了萧泽面前,低垂的眉眼间却写满了愤怒。 萧泽嘆了口气道:“罢了,朕念及你少不经事,此番也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越是在战场上立下战功,越要谨慎行事才算是真正的大丈夫。” “就罚你……” “皇兄,”萧乾月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道,“皇兄,月儿这一次也有错,不该同沈將军闹著玩儿。” “可沈將军身为一个男子,居然对女子动手实属不该。况且月儿还是大齐的长公主,他如此行事简直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皇兄,就罚他为月儿做三天的马夫吧!” “不可!”榕寧声音拔高了几分,上前一步跪在萧泽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向萧泽道:“臣妾这个弟弟如今不比当初。” “当初他是个普通人,莫说是做公主殿下的三天的马夫,便是三个月,三年也是他欠著殿下的。” “可如今他是皇上您最忠诚的將领,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皇上您的威严。” “以后再面对西戎抑或是北狄强敌,做了女人马夫的將军如何在军中服眾?到时候损毁的还是皇上您的面子啊!” 萧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向萧乾月的视线多了几分冷冽。 他缓缓道:“寧妃所言极是,做什么马夫属是胡闹!” “就罚沈凌风三个月俸禄,毕竟这小子以下犯上,竟是要伤及长公主,滚出去领十记军棍,回家好好养著去。” 榕寧顿时鬆了口气,自家弟弟皮糙肉厚,十棍子也就是个皮肉伤,正好躲在家里养伤,远离京城世家的那些邀请和麻烦。 如今沈家可谓是后起之秀,榕寧一直吩咐自家爹娘一定要低调再低调,那些无关紧要的世家宴会能不去就不去。 去了也得当心仔细些。 沈家夫妇两个別的本事到也不多,最要紧的就是很听子女的话。 来京城的这些日子,便將自己女儿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著。 来了这么些日子,竟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如今正好也让自家弟弟闭门藏拙。 她抬眸看向了萧泽,登时明白这怕也是萧泽的意思。 沈家是萧泽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刚刚开了锋,马上要打磨出来替他衝锋陷阵,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公主就废掉这把刀呢? 榕寧才出来萧泽的意思,扣俸禄而已,萧泽此番送到沈家的赏赐也不计其数了。 十军棍刚好搓一搓沈凌风的锐气,少年的军功太容易,后续失去了沉稳有度会吃大亏的。 榕寧心头鬆懈了几分,昨天晚上给萧泽灌下去的迷魂汤起作用了。 此番不管陈家人再说什么,也都是囂张跋扈在前,沈凌风避无可避不得不反击的局面了。 萧泽的处罚刚说出来,沈凌风眸色一亮忙躬身冲萧泽磕头谢恩。 “皇兄!”萧乾月脸色微变,总感觉这一次自己在外面玩儿了半年后,再回宫什么事情都变了的。 之前皇兄最宠著她的,她不管做了什么错事,也都有皇兄帮她处置了。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就为了一个区区乡下来的傢伙,皇兄竟然如此对她? “皇兄!”萧乾月抬高了几分声调。 “够了!”萧泽冷冷看著她道:“年初刚行了及笄礼,也长大了,若是再疯疯癲癲到处乱跑成什么样子?即日起圈禁坤寧宫七天不得出去!” “皇兄,你怎可如此对我?你不是我最敬爱的皇兄吗?怎么可以帮著外人欺负我?这个姓沈的分明要杀了我,皇兄你……” 啪! “够了!”陈太后突然起身,一把抓住萧乾月的胳膊。 不想萧乾月气疯了去,说出来的话越来越离谱。 陈太后竟是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萧乾月的脸上。 这一下子几乎將萧乾月给打蒙了,当初陈太后领养了死去嬪妃的孩子萧泽。 后来萧泽聪明伶俐,先帝喜欢这个孩子,故而去看她宫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便又怀了萧乾月。 从开始怀著萧乾月到生养不晓得费了多少心血,萧乾月同萧泽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其他兄妹深厚了几分。 没想到今天为了一个武夫,不仅皇兄不帮她做主,还被母后打了一巴掌。 她整个人都蒙了去,捂著脸退后了几步,哭了出来:“母后,您竟然打我?” 陈太后也是蒙了的。 她隱隱觉得心底有些后悔,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任性。 自从韵嬪的事情后,萧泽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坤寧宫给她请安了,如今这么处置也是有打压郑家的意思。 萧乾月登时明白,所谓的兄妹母子情分,若是少了血缘关係的羈绊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深吸了口气:“走!隨哀家回宫!” 第180章 成长 一个人的成长也就在这一瞬间。 萧乾月挨了陈太后这一巴掌,整个人都蒙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那一刻起身上似乎少了很多的锋芒。 萧乾月咬著牙冲萧泽躬身福了福道:“皇兄,月儿告退。” 她跟在陈太后的身边缓缓退了出去。 萧泽看著她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他一向很疼爱这个妹妹,不论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情分,还是看在陈太后面子上的纵容。 如今陈家昏招百出,只希望这个丫头能好好长点记性,否则连彼此最后一点顏面也存不住的。 陈太后带著萧乾月走后,一时间养心殿里一片死寂。 后宫的嬪妃们看向沈家姐弟两个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沈家姐弟如今盛宠正隆,皇帝这便是极力给二人撑腰,看来京城的天要变了。 萧妃一直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站在那里。 沈家被萧泽抬得越高,萧家人越危险。 皇上如今怕是不喜欢看到萧家在军事方面一家独大。 可偏偏选中了沈家人,她这半年被沈榕寧压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此番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萧泽嘆了口气无力地冲四周的人摆了摆手。 一直一言不发的王皇后缓缓站起身,冲萧泽躬身福了福道:“皇上切莫生气,气坏了身子。月儿也是在皇上面前自在惯了,如今得了这个教训也该是长了记性的。” 萧泽眉眼间的郁色稍稍缓和了下来道:“罢了,都退下吧。” 榕寧此时当真是想回一趟娘家,抑或是让娘家人来宫中寻她。 本来这也是大齐的惯例,但凡是得了军功的將领,若是姐妹在宫中的便会恩准放回去团聚。 可此时萧泽的情绪显然不怎么高,榕寧想了想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皇后娘娘说得对,皇上还是想开些,到底长公主还是个的不諳世事的孩子。” “孩子?”萧泽气得冷哼了一声,“已经过了及笄礼,成年人了,还耍得什么小孩子心性。” 榕寧点了点头道:“皇上说的是,臣妾的弟弟如今也是刚行了冠礼,臣妾经常训诫他一定要低调行事,切不可因为几分军功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哦?”萧泽成功地被榕寧带偏了话头。 他微微挑眉:“沈將军居然才刚行了冠礼,生辰是哪个月?也没有听到你提及一二?” 榕寧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的弟弟属羊的,今年是三羊开泰年,他的生辰是在军中度过的,只要能替皇上分忧,冠礼不冠礼的那些仪式也都不重要。” “等一下,你弟弟属什么的?”萧泽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他猛地抓住了。 对,就是榕寧冲他提及的那个梦。 卿卿最爱的兰入梦来。 寧妃不是还梦到了三只金羊护著那个孩子,沈凌风又是个属羊的。 难不成以后沈家怕是他这个孩子最坚实的后盾,想到此萧泽对沈家更多了几分好感。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萧泽看向榕寧道:“按照祖训是你宣召沈家人进宫,可沈凌风战功卓著,朕便准许你回家省亲,与双亲以及弟弟团聚。” 榕寧眼眸间掠过一抹欣喜,忙跪下冲萧泽磕头谢恩。 一边的萧妃瞧在眼里,便是嫉妒的发狂。 好一个沈榕寧,不晓得又给皇上灌下了什么迷魂汤,不就是仰仗肚子里有个孩子嘛!居然这般囂张! 沈凌风这一次可是差点儿射杀了长公主殿下,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吗? 这倒也罢了,还准许沈榕寧回家省亲,这一向可是她才拥有的权利。 她的父兄这一次也凯旋,凭什么就沈榕寧能回家,她为何不能回萧家。 “皇上!”萧璟悦站了出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臣妾许久没有见父兄了,臣妾也想回……” “回回回……”萧泽只觉得心烦意乱,瞧著萧家便来气。 这一次入城式,他不得不忌惮萧正道在军中的威信,亲自在宫城门口设高台迎接他,那也是抬举他了。 不想萧正道进了城却直接拐到了家里来,说自己生病怕病气过给皇上,就不见面了。 这算什么?偏生他还不能拿这个老匹夫怎么样! 沈凌风是个军事奇才,可在军队里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很需要再歷练一二。 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今日你要回家,明日她也要回家,乾脆朕的后宫散了算了,你说呢皇后?” 王皇后脸色一沉,萧家和沈家两家恶斗,怎么就扯上了她? 她淡淡笑道:“寧妃妹妹怀了身孕,自然是更想家一些。” 王皇后的话音刚落,坐在王皇后身边的纯贵妃眸色一闪,淡淡扫了一眼王皇后。 当真是好一个贤良淑德,处处透著害人精的气息。 这不是让萧家越发痛恨寧妃腹中的那个孩子嘛! 是啊,王皇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不就是告诉萧妃,你爭什么爭?有本事你也怀个皇嗣来。 萧泽隨意摆了摆手,双喜忙侧身送诸位鶯鶯燕燕离开养心殿。 王皇后带著纯贵妃先走,榕寧与沈凌风分別离开,此番纵然有千言万语姐弟两个都不能说什么。 所有人此番看向萧璟悦的眼神都带著几分嘲讽,宛若她就是整个后宫的笑话。 她孤零零落在了最后面,死死盯著榕寧离去的背影,视线里多了几分杀意。 “榕寧,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能生下来,算本宫输!” 砰! 萧家三爷萧子奕踹开了萧家演武场的大门,左右两侧的护卫忙跪下行礼。 萧子奕直接衝到了已经收剑的二哥萧青渝面前。 萧青渝方才的出云剑舞的出神入化,此番地上到处都是被剑气斩碎了的竹叶落。 萧子奕声音急切骂道:“这算他娘什么事儿?” “凭什么沈家那个小子刚立下指头肚大小的战功,他姐姐就能回家省亲。” “我萧家为他萧泽做牛做马两代人,他眼瞎了还是怎么的,竟是不让阿姐回来?那竖子是不是忘了当初的皇位是谁帮他夺下来……” “闭嘴!”萧青渝一脚將弟弟踹倒在地。 这一脚力度用得很大,萧三爷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他直瞪瞪看著二哥,满眼的愤怒。 一个亲兵急匆匆赶了过来跪下道:“二爷,三爷,元帅请二位爷去清风院。” 第181章 勾结 萧家两位公子径直来到了父亲萧正道的清风院。 院子很宽敞,四周种植著成片的竹林,偶尔一丛海棠点缀著这个军事世家的艷丽。 萧三爷刚跟著二哥走进萧正道的正屋,便听到床榻纱帐里传来萧正道苍老阴戾的声音。 “老三出去跪著!” 萧子奕登时愣在那里,自己这又是哪里说错话了,怎么刚进门就被丟出来跪著。 老爷子嘴里说的跪著可不是一般的惩罚,有时候跪三天三夜都有可能的。 他不禁暗暗叫苦,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敢回嘴只得转身走出了暖阁跪在了正屋的门口。 萧二爷萧青渝动了动唇,原本想求情可想到老爷子的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此番若是求情怕是三弟跪的时间更长。 “父亲!”他跪在萧正道的面前。 萧正道定定看著自己的二儿子,心头的鬱积便是少了几分。 好在他萧家的子弟足够优秀,不像郑家的那些草包,也比王家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们强太多。 萧正道定定看著二儿子道:“这一次回京,你务必清楚你要做什么?那就是给你妹妹撑腰!” 萧青渝忙道:“是!” 萧家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和三房,都生的是儿子。 上阵父子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唯独萧璟悦不仅仅是萧家的嫡女,还是萧家唯一的女孩儿,甚至比萧子奕这个萧家老小都更受宠。 当初萧正道不愿意女儿嫁入皇家,他倒是希望在自己麾下的那些小將们中间选一两个作为乘龙快婿。 可偏生萧泽那个混帐东西彼时还是閒散王爷的时候,来萧家做客一来二去不晓得怎么就被女儿看上了。 原本以为萧家助力萧泽夺位,女儿会成为皇后,没想到先帝爷赐给他们石家一个国姓,萧泽却连一个皇后也不肯给。 如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妖女,以宫女身份爬龙床,短短半年便夺去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如今更是由贵妃变成了普通的妃位。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 萧正道愤怒至极,还真当他萧家是泥捏的? 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罢了,也敢在他萧家面前班门弄斧。 萧青渝脸上掠过一抹羞愧缓缓跪下道:“是儿子们无能,没有照顾好妹妹。” 萧正道缓缓闭了闭眼道:“你方才做得对,你三弟性子太莽撞容易惹是生非。” “如今沈家圣眷正隆,切不可与其硬碰硬,此事还需要徐徐图谋才行。” 萧青渝忙道:“儿子已经查过沈家了,普通农户出身没什么深厚背景,不过两个孩子却是极其厉害的。” “女儿沈榕寧以前是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奸猾狡诈,善於谋略,璟悦多次吃了她的亏。” “沈凌风……”萧青渝的话凝滯了几分,“儿子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是个打仗的天才。” “这一次直接收回三座城池,战功著实令人眼前一亮,便是西戎王廷都震动了。” 萧正道缓缓道:“打仗再怎么厉害也是人,沈凌风一个月前受伤差点儿死了,都怪那个医女该死偏偏將他救活了。” “只要是人,就有缺点!” 萧青渝猛然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那小子行事谨慎,上一次我们设下的局差点儿困死了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 萧正道冷冷笑道:“你想除了我们萧家,现在最想他死的人是谁?” 萧青渝不禁苦笑:“大概只有西戎王廷了,这一次沈凌风將人家西戎皇帝最喜欢的私生子都打死了去,原本就是在军中镀一层金然后回西戎王城准备认亲回去的。” “就是为了减少认亲的阻力,不愿意被其他王族成员说閒话,不想镀金没镀成,被沈凌风直接斩於马下,西戎王廷……” 萧青渝突然不说话了,直瞪瞪看著自己的父亲,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失去掌控变得不好了起来。 难不成父亲想要通敌…… 他登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萧正道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我只要沈凌风死!” 萧青渝小心翼翼道:“父亲,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沈凌风的姐姐寧妃肚子里怀著皇嗣,是个难对付的。以后若是得知咱们联合西戎一起害死她弟弟……” 萧正道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儿子道:“你做事就是太过谨慎了,反而放不开手脚。” “谁说寧妃的孩子就一定能生下来?” 萧青渝眸色一缩,心头乱糟糟的。 这些年大齐两代皇帝都在打压他们萧家,这一次若是通敌和加害皇嗣成功后,他们萧家是要造反自己做皇帝吗? 可他明白整个萧家已经隱忍很久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父亲,这一次沈凌风回城后,怕是还要休整,少说也得一年以后了。这期间谋划的时间太长了,反而容易被皇上发现,最好是能让沈凌风儘快返回边地作战。” 萧正道冷冷笑了出来:“沈凌风在京城呆不久,不用我们出面,会有人逼迫著他儘快离开京城的。” 萧青渝不禁愣在了那里,脱口而出问道:“是谁?谁能逼迫他离开?” 萧正道闭了闭眼,淡淡笑道:“听闻长公主差点儿被沈凌风射杀,你说得罪了长公主的人还能在京城立足多久?” 萧青渝瞬间瞭然,自己父亲在下一盘大棋,所有人都是棋子。 准许榕寧回家省亲的詔令在第二天由双喜公公送到了玉华宫。 榕寧早就收拾好了金银细软,还有给亲人们准备的礼物。 隨后榕寧乘著步輦来到了东司马门外,不多时另一辆马车带著她回家用的东西,挤挤挨挨两辆马车才勉强连人带著东西送到了京城西南角的一处两进两出的院子前。 光从外面看,这一处院子低调得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院子里的装饰倒也乾净雅致得很。 沈大柱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一条穷命,烂命怎么会摊上这么美的事儿。 先是女儿怀了皇嗣晋升为寧妃娘娘。 儿子更是了不得,年纪轻轻第一次上战场就拿下奇功,升成了柱国將军,还赐给了將军府。 今日女儿来看他后,就帮他將家搬到城北的柱国將军府里。 如今他虽然是个农礼司的小官,不想顶头上司见了他都笑眯眯的客气至极。 他委实心中有尷尬。 “老爷!老爷!娘娘回来了!” 管家笑盈盈狂奔了进来。 第182章 家人团聚 榕寧的马车停在了沈府的门口,她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看向面前的院子。 这是她为家人挑选的容身之处,如今她是皇上的宠妃,不是没有人送更加华美阔大的宅子,甚至地理位置在寸土寸金的御街。 尤其是那些富商巴不得和寧妃娘娘有什么牵扯,可榕寧传话告诉自己的家人,不管走的多远,站的多高,一定要铭记一点自己是谁,儿子女儿是谁,切记不能得意忘形。 如今瞧著宅子门第的装饰也是朴实无华,和寻常中户人家毫无差別,榕寧顿时鬆了口气。 爹娘还是懂得她的苦衷的,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最卑微崛起,一路遭遇的非议无法想像。 若是自己再走不正,坐不端,出了什么岔子,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万丈深渊。 沈家老爷夫人此时得了消息也急匆匆赶了出来,瞧著马车上下来的女儿,夫妻两个顿时眼眶微红,抢上一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沈老爷带著夫人忙衝著榕寧跪了下来:“臣给寧妃娘娘请安。” “爹,娘快起来,”榕寧瞧著一阵心酸。 “现在在咱们自家的家门口,不在宫城,不必多礼。” 榕寧將二老扶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 十年了,歷经两世,她终於站在了两位长辈面前,还是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上一次在宫中相见太过匆匆,如今才算是真真切切回家了。 沈大柱同何三女一辈子务农种地,家里面遭了灾,最幸运的是生养了一双有出息的儿女。 沈大柱五官倒也寻常,在庄子上算是个长得好的汉子,何三女是外乡人。 那一年何三女八岁跟著娘逃荒到了青州秀水村,沈大柱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像个菩萨一样,领著来的小女童更像是天上来的送福童子当真是好看的很。 可惜那个妇人得了病,村医说可能是麻风病,一村子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听说那妇人活活烂死在了破庙里,还是沈大柱的祖母心善看著那女娃娃守著一个死人实在是不像话。 沈家祖母当下作主出钱將那妇人埋了,小女娃只说自己姓何,排行老三,两个哥哥都死在路上了。 从此何三女便留在沈家做了沈家的童养媳,长大后直接嫁给了沈大柱。 可惜后来村里遭了灾,一家子堂兄伯父死的死,亡的亡,不得不到京城討生活。 何三女手上拿著个灰不溜丟的银坠子,说是来京城寻亲找活路,哪里想到会有如此的机缘。 女儿入宫做了妃子,儿子去了边地做了大將军。 兜兜转转就像是做梦一样,何氏虽然上了年纪,眼角满是细纹,可那一身美人骨依然动人心魄。 她看著自家女儿,不禁红了眼眶,上前一步紧紧抓著榕寧的手哭了出来:“寧儿,娘的寧儿受苦了。” 榕寧心底的千般委屈登时丝丝缕缕从心底晕了出来。 她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宫里头的要么就是时时刻刻盼著她死的仇敌,要么就是惧怕忌惮她的宫嬪,便是一根绳子上的盟友也从未想过她也是个人,她没有那么强大,强大到没有任何软肋。 榕寧这半年似乎走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累啊,真的是累啊! 此时她再也压不住心底的委屈,扑进了何氏的怀中哭了出来。 沈老爷心头一跳,忙命人赶紧扶著寧妃娘娘进了院子,在外面这个样子多少不合適。 经歷了几个月的宦海沉浮,乡下来的老实人也懂得了进退有度,隔墙有耳。 榕寧跟著何氏进了暖阁,何氏怜惜的將女儿散落的鬢髮別到了她的耳后。 “你如今也是当娘的人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榕寧忙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了出来:“女儿许久没见娘,女儿是高兴的。” 何氏心疼的看著榕寧道:“娘晓得你在宫里的不容易,若是……” 她低下了头,满脸的羞愧低声道:“若是能重来的话,娘倒是希望你没有进宫,嫁个寻常肯吃苦待你好的男子,平平安安过此一生。” “都是娘……都是娘和你爹没本事,害了你……” 榕寧紧攥著何氏的手笑道:“娘说的是哪里话?如今女儿也过得算体面,还有了自己的孩子,皇上待我……” 榕寧眼眸间的犹豫一晃而过笑道:“皇上待我是极好的,娘千万不要担心,这些日子倒是多担心担心弟弟。” “我从宫里头带了些东西给您和爹,还有弟弟的,对了……” 榕寧笑看著何氏:“听闻弟弟从关外带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如何?弟弟是不是心悦人家?” “既然带回来就好好待人家,无名无份跋涉千里一路跟著他回来,还救过他的命,不给个名分怎么行?” 何氏笑道:“娘懂得,当年娘跟著你外祖母流落秀水村,一路上……哎,娘晓得那孩子命苦,娘也是苦过的人,怎能让人家孩子跟著咱们吃苦?” 何氏笑著转身从里间拿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看著榕寧笑道:“等你弟弟的將军府安顿下来,娘就准备上门提亲去。” “人家姑娘住在咱们沈家算怎么回事?娘听了你的话另外找了宅子安顿她住下,沈家远亲凌嫂派过去张罗了。” “凌嫂是你二叔跟前的长媳,咱们沈家那一年死了不少人,你二叔那一房就剩下凌嫂和你堂兄栓明。” “我和你爹在京城住下,入眼都是不认识的人,正好將沈家剩下的人接到京城。当年你曾祖母救了我一场,沈家人,娘和你爹不能不管。” 榕寧点头道:“娘说的对,沈家是自己人,用起来也方便些。” 榕寧笑著翻看面前的箱子:“女儿瞧瞧您给弟弟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何氏笑道:“都是我和你爹攒下来的,那小子如今也得了不少赏赐,地契,铺子,將军府的宅子文书都在这里呢,等娶过你嫂嫂尽数交给她保管,咱们沈家从来不坑人的。” “对了,娘还给你缝了点东西,你瞧瞧,”何氏起身又捧著一个包裹放在了榕寧的面前。 包裹打开后,露出了十几身小孩子穿的小衣服,还有虎头帽和虎头鞋。 何氏嘮叨著一样样拿给榕寧看:“你別嫌弃,娘用的是最好的蜀绣纱,还是你赏赐下来的呢。娘有些日子没缝过这些,针脚生疏了。比起宫里的绣娘差了点儿,你別笑话娘。” 榕寧看著眼前的小衣服,眼睛一阵阵发热笑道:“哪里嫌弃?娘缝的就是最好的。” 榕寧紧紧將包裹抱在怀里:“谢谢娘,一会儿女儿就带进宫去。” 何氏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可是寧妃娘娘来了?民妇给寧妃娘娘请安吶!” 第183章 流萤 帘子掀了起来,从外次间走进来一个穿著烟紫色袄裙的年轻妇人。 头髮盘了起来梳成了一个圆髻,簪著一支镶嵌珍珠的白玉簪子。 容色俏丽,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 凌嫂进门看向了坐在床榻边的榕寧,不禁愣了一下。 之前瞧著瘦瘦弱弱的,就是个清秀的模样。 她心头暗道许是那时候小,没有长开,完全看不出居然还有魅国妖妃的潜质。 她忙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面前道:“民妇给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对这个堂嫂委实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小时候沈家人还没有遭灾的时候,这个堂嫂刚过门,他们一家子吃过一次喜宴。 不想没几天灾祸降临,上游洪水暴涨,將下游的十几个村子淹没。 榕寧那个时候不得不跟著爹娘进京逃荒,娘不是本地人,外祖母留给娘一个信物,让娘进京寻亲。 可惜寻亲的事没了结,弟弟和娘都病倒了,爹爹给人打苦工腿被压伤了。 绝境之下,榕寧一狠心把自己卖进了宫里。 此番再看向幼时村子里的亲人,居然有些恍惚感袭来。 榕寧笑道:“快起来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必这般客气。” 何氏笑著拽著妇人的手冲榕寧道:“这便是青州秀水村来的凌嫂,当真是个爽快人儿,前前后后帮了娘不少的忙。” 凌嫂笑道:“夫人过奖了,我家里面也没什么人了,夫人能给凌一条活路,凌感激不尽啊!” 何氏忙道:“什么感激不感激的,你是我的亲人,何必跟个彼此?” 凌嫂神色严肃了几分道:“伯母,凌如今吃您的,喝您的,依附於您,若是连个感激之情也没有了,还叫人吗?” 榕寧本来觉得这个女子有些主见,行事也爽利,自己爹娘一双老实人,身边放这么精明的人她有些不放心。 此番瞧著对方也懂得进退张弛,她倒是鬆了口气。 管家此时疾步走进了內堂稟告道:“少爷回来了!老爷请娘娘移步前厅用膳。” 榕寧扶著何氏站了起来,凌嫂又是一阵吹捧周旋,做事当真是乾脆利索得很,不多时还没等何氏发话便將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帖帖。 榕寧同何氏来到了前厅,远远便看到弟弟沈凌风穿著一件玄色锦袍,手腕上带著银质护腕。 虽然褪去了身上的重甲,可玄衣劲装衬托著他笔挺的身姿越发英气蓬勃,夺目异常。 只是堪堪站在那里,就有山一样的巍峨气魄。 此时他身边站著一个身穿天水碧裙衫的女子,只在领口袖口处绣著四叶萱草纹,整个人远远瞧著分外的淡雅恬静。 瞧著榕寧走到了前院,沈凌风忙拽著身边女子的手匆匆走到了榕寧面前,双双跪了下来。 “臣叩见寧妃娘娘!寧妃娘娘福安!” 他旁边的姑娘也声音怯怯:“民女给寧妃娘娘请安!” 声音真的是好听,宛若山涧的流水,清冽柔和,让人登时心旷神怡。 榕寧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扶住了女子的手,这姑娘的手冷得厉害,榕寧总感觉自己攥著一块儿冰。 她凝神看去笑道:“这便是本宫这个弟弟经常提到的流萤姑娘吧?快抬起头让本宫瞧瞧,便是在每一封家信里都要提及姑娘的,来,快让本宫瞧瞧?” 牧流萤听了寧妃娘娘的打趣,脸颊瞬间堆了一抹红云,不禁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这些日子跟著沈將军在边地一直昼伏夜出,不光要避开西戎的报復追杀,还要挡住萧家派来的明枪暗箭。 终於赶在萧家人进城的时候,沈凌风这才与自己的亲卫军聚到了京城外的营帐。 此番萧家人见了他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怎么也想不到沈凌风是如何背水一战,绝境逃生,还带兵收了三座被西戎占领许久的城池。 总之这一路上,不论自家弟弟面临什么样的生死困苦,牧流萤始终不离不弃,这份儿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今天是家宴,弟弟將这个姑娘带进了沈家,意思不言而明。 榕寧定定看著面前牧流萤躬身的模样,不晓得到底是怎样的国色天香让自家弟弟念念不忘。 寧妃让她抬起头来,牧流萤自然不敢怠慢,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榕寧。 榕寧盯著牧流萤缓缓抬起来的脸,顿时愣在了那里。 並没有预想到的绝色佳人,反而长得很清秀但也称不上艷丽,就是看著让人舒服。 乾乾净净的一张瓜子脸,性子瞧著就软糯,像个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长姐?”一边的沈凌风瞧著自家姐姐死死盯著牧流萤,不禁有些慌了,小心翼翼提醒道。 榕寧这才回过神,忙笑了笑,亲切抓住牧流萤的手亲自扶她起来。 “这些日子你將本宫的弟弟照顾得很好,本宫得好好谢谢你呢。” 榕寧笑著接过了一边兰蕊带过来的丝绒蒙面儿的紫檀木盒子,將盒子打开竟是一对儿质地极好的羊脂玉鐲子。 鐲子的成色一看就是上品,价值连城。更巧妙的是,两只鐲子里面竟然都有一丝丝的白云般的玉絮。 雕刻鐲子的工匠也是手艺精湛,竟然顺著这两团玉絮,將鐲子的形状雕刻成流云的纹。 不论是雕刻工艺,还是玉质本身都令人眼前一亮。 榕寧可是用尽了心思才让人雕成了现在的样子,她自己都喜欢的爱不释手。 她抓著流萤的手腕,將两只鐲子戴在了流萤的手腕上。 流萤顿时慌张了起来,忙急声道:“娘娘,这……这太贵重了,民女不能收。” “这是你应得的,你收下吧,”榕寧笑道:“一来你与沈凌风有活命之恩,莫说是一对儿鐲子,便是要他沈凌风的半条命也是他欠著你的。” “况且……”榕寧笑看著眼前温柔怯懦的姑娘,“你马上就要做本宫弟弟的新妇了学算是本宫给你的见面礼。” 榕寧话音刚落,一边的沈凌风顿时眸色一亮,脸上的喜悦之情哪里还能压得住? 他原以为长姐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孤女,毕竟流萤的爹娘是边地城池里沽酒当壚的商人,哪曾想西戎边患陡然而起,西戎那帮杀千刀的竟然屠城。 沈凌风连夜驰援,攻破西戎骑兵防线这才將城中百姓救了下来,可惜流萤的爹娘为了护著她双双而亡。 沈凌风是在死人堆里將她挖出来的,不想后来沈凌风被萧家人陷害,中了西戎骑兵的圈套,受伤翻身落马,却是这个最勇敢的姑娘用简单的木头做旱地筏子,硬生生將他一步步拖到了能活命的地方。 榕寧正当再说些什么,突然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袭来。 管家脸色慌张:“启稟娘娘,老爷,长公主来了!” “什么?”沈凌风脸色剧变。 第184章 面首 长公主居然登门了? 这个消息顿时让沈家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一处宅子是她托人悄悄买下来安置双亲的,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当初买这宅子的时候,地理位置有些偏。就是不喜欢太过招摇,也不会引人注目,就能少一些是非。 可是有时候是非是躲不过去的,堪堪就找上门来。 沈凌风脸色沉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就是参加了入城式,却被长公主盯上了。 那个时候长公主用弓箭对著他,是奔著射杀他的目的去的。 他也是年轻气盛,压不住火儿。 萧乾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委实让他忍不可忍,等他徒手甩箭的动作做完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个囂张跋扈的女人居然是长公主。 “我去会会她!”沈凌风猛然起身转身走出了沈家。 一边的沈老爷和沈夫人顿时慌了神,也要跟著起身,即便是牧流萤也都坐不住了。 几个人刚起身,被榕寧拦了下来。 “她是长公主,现在出去若是再衝撞她一二,沈家必然遭来横祸。” “此件事情由凌风而起,让他出面好一些,我们在此地等候。” 何氏定了定神道:“那她……不进来?” 榕寧冷笑:“要进来早就进来了,此地庙小放不下她这尊大佛,她也就是想见见弟弟而已。” 果然沈凌风走出前厅的时候,那萧乾月並没有径直走进来,而是骑著马等在门庭处。 沈凌风瞧著马背上一袭红衣劲装的公主殿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手下意识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他上前一步冲萧乾月躬身抱拳行礼道:“末將参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来此有什么事?” 沈凌风不亢不卑,抬眸定定看向面前的女子,眼神微微有些冷。 萧乾月暗道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之前因为这个混帐挨了母后一记耳光,连皇兄都偏袒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傢伙。 她越想越心头憋著一股气,一定要找沈凌风发泄出来。 她径直到了皇兄刚赏赐给沈凌风的將军府里,没想到將军府里竟是还没有主人住进来,只有几个提前打扫的奴婢。 萧乾月几乎动用了公主府的全部暗卫才打听出来,寧妃在京城西南角买了一处宅子给沈家老爷夫人住,说不定沈凌风就在自己原来的家里。 她带著一队人快马加鞭朝著沈家追了过来,果然將这廝堵到家门口 来之前想了成百上千种羞辱沈凌风的法子,此番瞧著正午的阳光笼著面前年轻男子英俊硬朗的脸。 这是西北风沙洗礼过的男人,与京城那些油头粉面的紈絝公子哥儿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一瞬,萧乾月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腔子,她唇角勾著一抹张扬的笑定定看著沈凌风,却飞身下马朝著沈凌风走了过来。 沈凌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也没有退缩,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 他死死盯著面前缓步而来的萧乾月,冷冷道:“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我二人恩怨,祸不及家人。” 萧乾月停下了脚步,抬眸看向了沈凌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沈凌风被他这一声笑激得心头微微一跳,这个女子的名声太坏,生性残忍。 但凡是惹了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下意识抬起手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他沈凌风没有別的本事,一贯只会用蛮劲儿守护他的亲人,爱人。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追到了他家里来,若是她真的敢对他的家人不利,他可不在乎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多不过把自己的这条命拿去。 萧乾月站定在沈凌风的面前,离得很近,沈凌风有些不自在下意识退后一步定定看著他,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沈將军,”萧乾月的声音陡然软了几分,“你差点儿射杀我这件事非但没有给我个交待,还害的我挨了母后的惩罚和皇兄的责骂,你说此间事情我焉能善罢甘休?” 沈凌风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深吸了口气道:“还请长公主殿下明示,究竟怎样你才肯放过末將和末將的家人?” 萧乾月登时笑了出来,缓缓抬起手竟是缓缓抚上了沈凌风的肩头。 沈凌风眉眼间落了一层霜色,眉头紧紧皱著。 哪晓得萧乾月手上的动作竟是越来越过分,顺著沈凌风的肩头缓缓抚到了他的脸颊。 沈凌风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下意识避开,声音登时沉了下来:“殿下请自重!” 萧乾月的手就那么空落落的顿在了半空,隨即缓缓放了下来,藏在了身后的手指微微攥成了拳。 “哈!人人都说新封的柱国大將军,纯情得像个孩子,竟是房间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嘖嘖嘖……” 沈凌风心头一阵阵的厌恶感袭来,脸上的恭敬到底是维持不住了。 “这是末將的私事,和殿下你没有关係!” 萧乾月笑容僵在了唇角,缓缓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沈凌风低声笑道:“沈將军,我们很快就有关係了。” “你什么意思?”沈凌风隱隱有些担忧死死盯著萧乾月。 萧乾月笑了出来:“你猜?” 她说罢转过身,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盯著沈凌风道:“本宫身边缺个面首,你来做如何?你若是做了本宫的面首,本宫自然照顾你家人,甚至还能在宫里帮帮你长姐,你说呢?” “呵呵,长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啊,本宫的事情你也能插进来耀武扬威?” 榕寧带著沈家人缓缓走了出来,她抬眸定定看著已经骑在了马背上的萧乾月,眼神阴冷如霜。 萧乾月不仅仅武功厉害,行事更是荒唐。 她仰仗著自己在京城的势力,竟然光明正大在外面养面首,如今这般羞辱沈榕寧的弟弟,她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萧乾月到底被榕寧的气势压住了几分,不得不从马背上下来冲沈榕寧敷衍行礼道:“寧妃娘娘安好” 榕寧定定看著她道:“殿下,既然殿下今天来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185章 疯批美人 沈榕寧原本不准备出面干涉,可是到底担心弟弟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会吃什么亏? 她的弟弟打仗可以,但是在应对京城这些人和事的时候,太老实的人应付不来。 谁曾想她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萧乾月竟然让他的弟弟做她的面首? 哼,她哪儿来的脸? 区区一个长公主罢了,却要让在边地立下赫赫战功的將军做她的面首,她怎么不去死呢? 除了死的心思没想过,她怕是什么都敢想啊! 萧乾月眉眼间掠过一抹傲气:“实话和你说了吧,本宫看上你的弟弟了,让他做本宫的面首是抬举他。” “沈凌风一个乡下人罢了,这一次他立下大功,到底是他运气好。” “够了!”榕寧打断了她的话,冷冷看著面前飞扬跋扈的女子。 “你再怎么样也多不过是个长公主罢了。” “本宫的弟弟可是柱国大將军,立下汗马功劳。” “本宫这就去面圣,让皇上评评理。难不成但凡是建功立业的,岂不是都要缩在你这个公主的石榴裙下,请问你能不能撑得起这份福气?” “你……”萧乾月顿时气急。 榕寧冷冷笑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们家凌风確实惹不起,但我们也不怕事,公主殿下执意这般羞辱人,我们沈家奉陪到底!” 榕寧的话质地有声,让对面站著的萧乾月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萧乾月心里竟是多了几分別样的思考,面首,她是故意开玩笑的。 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寻常的男子,早就被她绑走了。 萧乾月定了定神,淡淡笑道:“寧妃娘娘言重了。” 方才在养心殿挨了一记耳光,萧乾月还是记在心里的。 母后说过这个寧妃娘娘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可那又怎么样? 她偏要惹一惹呢。 萧乾月轻笑了一声,看向了榕寧缓缓道:“本宫还没成亲,母后一直劝诫本宫儘快定下亲事也算安稳下来。” “本宫一直没有心仪的,也没找见合適的,今日与寧妃娘娘的弟弟不打不相识。” “本宫也晓得做面首委屈他了,那就做本宫的駙马爷吧!” 长公主的这些话刚说出口,沈家上下脸色剧变。 他们不晓得萧乾月这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可按照以往长公主在京城的疯批样子,此番怕不是开玩笑,是动真格的。 沈凌风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疯女人堵在家门口,说这些不著调的话。 他越发后悔,为什么要回京? 还不如就留在边地,哪怕战死也好,最起码痛快一些。 萧乾月不再废话,翻身上了马,又深深看了一眼沈凌风,狠狠抽了一马鞭离去。 隨即萧乾月转身打马狂奔而去,只在沈凌风的面前留下了一鼻子灰尘。 沈家本来好好的一场家宴,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沈凌风眼神冰冷,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罢了,一个疯子的话做不得数的,我们回去吧。” 凌嫂笑著打圆场:“老爷,夫人,今天可是沈家一家人团聚的好日子,什么駙马啊,公主啊之类的,都不重要。咱们少爷的事情自然是少爷自己做主。” “夫人,您就放宽心吧,多不过咱们还有主子娘娘呢!” “长姐!”沈凌风突然上前一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凌风有一件事恳求长姐!” 榕寧被弟弟这番行为倒是惊了一跳:“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沈凌风抬眸定定看著榕寧道:“长姐,我想三天后就与流萤成亲。” 榕寧登时愣在那里,她定定看著面前的少年,眉头皱了起来。 “我也晓得你是心里急,可成亲毕竟是大事,得好好筹措才行。” “长姐,”沈凌风眼神间掠过一抹坚毅:“夜长梦多。” 一个夜长梦多,让榕寧一颗心沉了下来。 她转身走进了沈府,沈家人忙跟了上去。 沈凌风上前一步走到了牧流萤面前,將她的手紧紧攥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 沈凌风经常练剑,虎口处的老茧硌著她的手,只觉得一阵阵的疼,却又心头暖融融的。 “別怕,我沈凌风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我答应你的必然会给你。” 沈凌风牵著牧流萤的手跟在了榕寧的身后。 一家子此时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饭? 都被人打上门来了,哪里能吃得下? 一家人聚集在了前厅,沈家夫妇两个早已经六神无主,视线齐刷刷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榕寧缓了缓语气道:“天没有塌下来,不必太过担心,平日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至於萧乾月的那些混帐话,倒是做不得数,不必怕她。” “区区一个长公主,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况且……”榕寧定了定神,“况且此番正是边地战事频繁至极,皇上不会宠到任由萧乾月胡来的地步。” “现在不是我们需要圣上,而是圣上需要沈家。” 沈家其余人听到后,顿时显得没那么紧张了。 沈凌风道:“长姐,这一次回京我想同流萤將亲事定下来,我得给她个名分。” “我想成亲的事儿儘快办妥,便带著流萤回西戎边地生活。” “凌风!”沈家夫妇顿时脸色发白。 “这么快就要走吗?”何氏眼底染了一抹泪意。 沈凌风脸上染了一丝愧疚低声道:“爹,娘,京城里孩儿呆的不舒服,等孩儿在边地稳定下来,就將二老一起接过去,还有……” 他看向了自家姐姐,嗓子眼里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长姐是宫里头的妃嬪,这辈子都栓死在了宫城里,哪里有机会离开? 榕寧笑了笑:“这样也好,我一直担心爹娘跟著我在京城受牵连,如今想我死的人那么多,防也防不过来。” “咱们不管萧乾月发的什么疯,就按照凌风说的办。” 她看向羞红了脸的牧流萤笑道:“沈家不会亏欠你的,你且放宽心。” “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初,到时候本宫亲自操办。” 沈凌风忙牵著牧流萤的手双双给榕寧跪下谢恩。 榕寧离开宫城也有些时候了,不得不动身回宫,走之前带了娘亲做的点心,还有缝好的小衣服虎头鞋虎头帽,一行人回到了宫城。 她刚走进玉华宫,不想瞧见纯贵妃坐在她的位置上抚琴。 看到她进来,纯贵妃这才起身看向了榕寧笑道:“你弟弟攀高枝了?” 第186章 送你一份大礼 听了纯贵妃的话,榕寧愣怔了一下,隨即坐在了纯贵妃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將纯贵妃面前的茶盏斟满。 纯贵妃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向榕寧有些鬱郁的神色笑道:“如今长公主瞧上新封柱国大將军的事儿已经在后宫里传开了。” 榕寧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刚才萧乾月在沈家门口闹了一齣子,可到底沈家住所偏僻,她带的人也不多。 一般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宫里来,除非…… 榕寧眉头皱得更深了,除非那萧乾月对她的弟弟是真的在意了。 她不得不承认弟弟如今长大成才,五官也俊朗非凡,倒是很討女子喜欢。 可长公主这样的烂桃委实令人糟心得慌。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绝无可能。” 榕寧抬眸看向了窗外的夜景道:“我与陈太后如今势同水火,她的女儿绝不可能和沈家有什么牵连,陈太后必然不同意。” “其次凌风如今成了皇上的工具,在军中抗衡萧家的筹码,皇上不可能將这个筹码扔给陈家。” “况且成亲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弟弟心中早有所属,不可能再装得下別人。” 纯贵妃点了点头,看著榕寧道:“你需要帮忙可以同我说,別的没有,银钱方面你只管开口。” 榕寧眼眸间掠过一抹感激,笑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姐姐帮忙。” “你说!” 榕寧顿了顿话头道:“我弟弟这一次从边地带回来一个女子,爹是沽酒的商贩,后来西戎骑兵屠城死了,只留下了这个孤女。” “虽然沈家不在乎门第,可如今闹出了长公主这一齣子戏码,我担心宫里头有些人在我弟弟身上打主意,会给他赐婚。” “可牧流萤的出身实在是太低,不足以压制眾人的想法,我想给她抬一抬门第。” “那还不好办?”纯贵妃笑道,“记在钱家,我郑如儿多一个表妹也无妨。” 榕寧眸色一亮,笑著握住纯贵妃的手:“多谢姐姐。” 钱家子嗣薄弱,只有钱夫人一根独苗,此外还有个二房本家,是个行商,根本就不在京城。 二房夫妻两个还因为没有及时赶回来京城,才让钱夫人无依无靠,惨死於庙中。 等他们从南詔边陲回来,钱夫人的尸体都被郑长平给隨意丟了。 钱氏二房如今不得不回来执掌钱氏,前不久还收了钱夫人的遗骨,夫妻两个亲自扶棺送到徽州老家安葬。 钱家二姥爷与妻子感情好,並没有纳妾,只有一个儿子,再认个义女,倒也是可以的。 有了钱氏的门楣,便是陈太后也不能压著她的弟弟另娶。 纯贵妃起身道:“我舅舅还在徽州来京的路上,我这便修书一封告知他。” 榕寧心头感激万分,这样得话便是將钱家也绑在了沈家身边,大家真的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她抬眸定定看著纯贵妃道:“我也有个惊喜要送给姐姐。” 纯贵妃唇角含笑:“说来瞧瞧?” 榕寧看著她道:“我弟弟从西戎边地带回来的消息,缺一些证据他也不敢冒然稟告皇上。” “什么事?”纯贵妃来了兴致,一个消息罢了,怎么能算是送给她的厚礼? 榕寧缓缓道:“凌风在西戎边地作战时,他们普通士兵的伙食比萧家直系的军队要烂很多。” “萧家的亲卫军每日里肉类不断,吃的米是去了皮的精米。” “凌风所在的队伍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吃肉根本想也不敢想,便是每顿的军粮都不够吃,里面还参掺了沙土。” “你说什么?谁这么大的胆子?”纯贵妃眼底掠过一抹愤怒,她娘亲生前就很忠君爱国,甚至亲自带著军粮千里跋涉送到边关。 如今这些下作小人,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问到是何人胆子这么大,军粮也敢作假,不想活了吗?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看著面前的纯贵妃道:“据说是郑家的粮商负责一部分,不过我弟弟凌风一次偶然机会发现郑拓从萧家主帐里走了出来,神色怪异,不久发给他所在营帐的粮食就出了问题。” 淳贵人猛然站了起来,看向了榕寧:“你是说那有问题的军粮是郑拓勾引萧家人运过来的?就是为了喝兵血?” 榕寧冷笑了一声:“还有打压异己,劣质军粮不失为一个很趁手的工具。” “而军粮上做手脚,你说是什么罪?” 纯贵妃来来回回走著,榕寧提供的这个消息彻底打懵了她。 她隨即停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沉了下来,眼神冷冽如霜。 “我回昭阳宫静一静,告辞。” 纯贵妃急慌慌衝出了玉华宫的院子。 榕寧看著她的背景消失在门口,明白纯贵妃这算是已经抓住了郑家人的命脉了。 入夜时分,坤寧宫传出了激烈的爭吵声。 陈太后满脸怒意坐在正位上,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长公主萧乾月。 “到底怎么回事?宫里头哪里来的风言风语?你为何同沈凌风扯上了关係?” “如今宫里头已经传开了,说你行为不检点,竟是主动堵在了沈家家门口,非要让沈凌风做你的駙马?” “月儿,你同母后实话实说,这些閒话是不是真的?若是沈家人故意放出来的,母后替你做主,让他们付出代价!” 萧乾月许久没有说话。 正位上坐著的陈太后实在是忍不住,不得不提高了几分声音:“你倒是说话啊!” 萧乾月终於定了定神,抬眸看向自己的母后,神色前所未有的镇定。 她冲陈太后磕了一个头:“母后,女儿想选沈凌风做駙马,还请母后赐婚。” “你……你说什么?”陈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女儿。 她气得浑身哆嗦,点著萧乾月的鼻子骂道:“你可知在宫中哀家已经与寧妃势不两立,你此番招惹她的弟弟,你这是逼著母后自降身份与沈家联姻吗?” “还是要母后在寧妃那个贱人面前服软?你到底將你的母后置於何地?” 第187章 关起来 陈太后气得连连后退,点著萧乾月的鼻子咬著牙道:“整个大齐,多少青年才俊?偏生就看上了沈家的男子?” “之前与沈凌风起衝突的是你,用弓箭射杀他的人还是你,就因为沈家这个人,甚至连皇帝都疏远了你。” “你如今居然心心念念要选他做駙马?哀家不会同意的!你皇兄也不会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母后!”萧乾月脸色发白,仰起头倔强地看著陈太后:“女儿不管,反正女儿认定了他,便是沈家又如何?” “我们与沈家联姻,不也是利用寧妃扩张我们陈家的势力?” “反正寧妃娘娘现在怀了皇嗣,以后还不是得仰仗舅父陈家一家,儿臣同沈凌风联姻,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陈太后顿时气急,抬起手点著萧乾月的鼻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蠢!实在是蠢得没边没沿。 这个丫头被自己保护得太好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后宫险恶,朝堂爭夺。 她都不敢想像这些毫无常识的话,竟是从一国的长公主嘴里说出来的。 毫无政治素养可言,光凭藉自己的喜好决断。 之前她是觉得女儿心性不成熟,放出宫外歷练一二许是看问题能透彻一些,不想如今更是蠢得厉害。 “你……”陈太后捂住了心口处,气得脸色发青,好不容易憋出来一个字儿。 “滚!” “母后!”萧乾月刚要说什么,被身边的迦南从地上扶了起来。 “殿下!殿下还是请回吧,等太后娘娘消消气,太后娘娘身子要紧,您……” 啪! 萧乾月怒极一巴掌扇在了迦南的脸上,登时迦南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个刺眼的巴掌印。 “本宫和母后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儿?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迦南被这一巴掌抽愣了都,她五岁进入陈家,一直都养在陈家,是陈家最衷心,武功最好的一把刀。 后入宫陪著太后娘娘,无数次替太后挡下各种明枪暗箭,便是陈家人见了她都得喊一声迦南姑姑。 此番竟是被萧乾月掌摑,她那一瞬间眉眼间掠过的不是愤怒而是不可思议。 陈太后也愣怔在那里,她身边难得的一个得力人,这是要被她逼著与自己生出二心吗? 这个蠢货不收拾不行了,以前宠著她,现在看来倒是害了她。 “迦南,不必与她客气,关到坤寧宫后面的罩房里去!哀家以后不会再惯著她!让她好自为之!” “母后!母后!”萧乾月登时慌了神。 迦南得了陈太后的令,这一遭倒是不再怜香惜玉,抬起手在萧乾月的后颈上轻轻一捏,抬脚踹打的萧乾月登时晕了过去,安安静静窝在了迦南的怀前。 迦南扶著萧乾月看向了陈太后,陈太后气得脸色煞白,不禁闭了闭眼,冲迦南做了个手势。 迦南忙扶著萧乾月退出了暖阁,命两个宫女一起扶著她走到了坤寧宫后面偏僻的罩房。 毕竟萧乾月是长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怎么可能怠慢? 迦南早命人將这里收拾乾净,將萧乾月扶到了床榻上,一应用品都换上了最好的,点了安神助眠的香,这才退出了暖阁。 迦南虽然对这个孩子颇感失望,可到底还是没敢下重手,也就是让长公主得一个好眠。 萧乾月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时,竟然天光大亮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萧乾月登时惊醒,忙下了床榻衝到了门边。 黄杨木雕刻出繁复图案的大门居然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关得死死的。 “母后!母后!” “快来人啊!” “本宫要出去!快开门!开门啊!” 萧乾月脸颊涨得通红,难不成连母后也不在乎她了吗? 她不就是掌摑她身边的奴婢,她可是主子,连个奴婢都不能罚了吗?竟是將她关了起来? 萧乾月闹了一会儿到底累了,缓缓瘫在了地上。 她眼眸发红,泪眼婆娑间竟是又想起了沈凌风那张英朗俊美的脸。 萧乾月紧抿著唇,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这世上但凡是她萧乾月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男人,呵!亦如此! 五天后,钱家二老爷钱修明终於到了京城,宫里头寧妃娘娘和纯贵妃不能隨意出宫,宫外一切事务都交给了沈凌风处置。 沈凌风亲自带著牧流萤候在了御河码头上,只等著一艘二层楼高的客船靠岸。 船是钱家自己的船,自从钱夫人钱梦桐被郑长平宠妾灭妻害死了后,两家已经反目成仇。 如今纯贵妃在宫中得势,钱家人乘此机会將在江南的买卖搬到了京城,显然有和郑家分庭抗礼的意思。 虽然是客船,除了钱二爷和夫人家眷之外,装的都是运往京城的丝绸宝玉等稀缺货物。 牧流萤穿著一件秋香色裙衫,领口处绣了红色海棠,素雅间填了一笔鲜亮。 她的手很冰,被沈凌风紧紧抓在手中。 牧流萤挣了挣低声道:“钱伯父快来了。” 沈凌风鬆开了她的手,俊朗的眉眼间掠过一抹凝重。 宫里头长姐传出来消息,萧乾月被陈太后责罚关了起来。 他和长姐商量著正好乘著萧乾月被关起来的这些时候,当紧將亲事办了,到时候长公主即便再怎么无耻蛮横,也不可能委身於一个有妇之夫。 沈凌风总觉得这一趟无妄之灾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他深吸了口气紧紧抓著牧流萤的手道:“不怕,有我在。” 牧流萤抬眸看向身边身形挺拔五官英俊的男子,一颗悬著的心寧静了几分。 那一日整座城池都变成了尸山血海,爹娘將她护在身下。 耳边的喊杀声阵阵撕裂她的耳膜,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有人翻动层层尸体寻找倖存者,陡然抬眸对上了那双满是悲悯的星眸,从此刻印在她的灵魂里,久久不能遗忘。 本以为如此大胜必然是奇功一件,哪里想到这才是眼前少年噩梦的开始。 西戎骑兵捲土重来,他带著倖存者穿过破碎的城墙逃命。 原以为迎面而来的王师是增援的曙光,没想到竟是赶尽杀绝的恶魔。 他没有死在西戎铁骑的刀下,却被自己人背后捅了一刀,仓皇间出逃漠北草原。 不多时难民里传开沈凌风战死的消息,她偏不信邪,硬生生以柔弱之躯拖著高大昏迷的沈凌风,一路上乞討为生將他救了回来。 此时男人的一句別怕,有我在,她便信了。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流萤,钱伯父过来了,走!跟我来!”沈凌风抓著牧流萤的手迎了上去。 第188章 认亲 沈凌风带著流萤上前一步站在了钱修明的面前,冲钱家二爷抱拳行礼。 “钱伯父!” 流萤也上前躬身福了福:“钱伯父安好。” 钱修明侧身避开二人行礼。 他可不敢受了这份儿大礼。 眼前的这位少年將军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姐姐是大齐宠妃,他自己也爭气战功卓越,还被封了柱国大將军。 他一个商人哪里敢在沈凌风面前拿乔做样。 他刚將堂姐的尸骸护送到了江南祖坟安葬,便將钱家所有的產业都迁到京城。 钱家上下发誓定要为钱家长房討回公道。 郑长平不死,他钱修明便是死也不进钱家宗祠。 他此番报定了必死的心思要弄死郑家那帮畜生,如今大小姐在宫里头与寧妃结盟。 於公於私她都要和沈家搞好关係。 钱修明忙躬身冲沈凌风回礼道:“沈將军果然是少年英豪,人中龙凤,如今一见果然不俗啊!” “沈將军为国为民,我等之楷模,再下佩服!” 沈凌风忙扶著钱修明的手臂道:“钱伯父万万不可,小侄承受不起,如今流萤还需要钱伯父照顾一二,以后您是流萤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 钱修明明白沈凌风的意思也不再客套,看向了流萤笑道:“纯贵妃娘娘已经在信里告知,不曾想老夫一把年纪还能得一个女儿,老夫荣幸之至。” 沈凌风顿时鬆了口气,听钱家这个意思是认了这门亲戚了。 当下便护送钱修明等人去了城西的一座大宅。 宅子是宫里头贵妃娘娘买下来给钱二爷住的,寧妃坚持沈家出银子將一应家具装饰还有生活日常用品买齐全了。 钱修明当下便带著牧流萤进了钱家临时设置的家祠,正式过了文书,认做了义女。 至此牧流萤便做了钱家二房大小姐,身份自然是高了不少。 消息传进宫,榕寧正在收拾整理从沈家拿回来的东西。 最当紧的便是娘亲缝製的那些小孩子衣服还有虎头帽和虎头鞋。 榕寧怀了身孕,整个玉华宫如临大敌,她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是绿蕊,兰蕊还有翠喜三个心腹亲自料理。 包括榕寧喝的一口水,用的每道菜都要用银针试毒,光试毒就要试三次。 兰蕊帮榕寧一样样归拢东西,每拿起来一样都要仔仔细细检查,甚至还要用银箔隨机压在衣物鞋帽间,也能测试出毒素来。 兰蕊打开了从沈家带回来的箱子,拿出了做功精致的虎头帽,刚要用银箔试毒,榕寧笑著接过了虎头帽道:“这些不用验了,我娘亲做的,自然没什么问题。” 兰蕊应了一声將箱子里的小孩子衣物取了出来笑道:“沈夫人手好巧啊!这虎头帽当真做的好看。” 榕寧接过了虎头帽仔仔细细端详了起来,眼眸间满是为人母的欢喜。 肚子里的小生命也要诞生了,她也做了母亲。 榕寧下意识抚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眸色间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为娘马上要看到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这些日子榕寧也喝了些保胎药,停了周玉开的那些药方,反倒是將赵太医开得保胎药重新按时服用。 她如今身体里的毒素已然是消退了很多,现下母子两个人的命算是保住了。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榕寧手中的虎头帽一个没抓住滚落在地。 她捂著头不禁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竟是坐也坐不稳了。 “主子!”兰蕊登时慌了神,丟下手中的物品朝著榕寧扑了过去。 “主子?您怎么了?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等一下,”榕寧强忍著莫名其妙的难受,一把扯住了兰蕊的胳膊。 “回来,不要声张,差人去找周玉来。” 此时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著她榕寧的这一胎,她自然不敢大张旗鼓,万一闹出什么乱子来怕是难以收场。 兰蕊忙道:“主子,奴婢这就让小成子去喊周玉来。” 小成子得了信儿,一路朝著西四所太监们住的宅子狂奔而去。 这边兰蕊同绿蕊两人將榕寧送到了床榻上歇著。 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寧妃娘娘从沈家省亲回来后,这个状態一直不太好。 莫不是为了沈將军的事情操劳太多,病了的? “主子,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沈將军的亲事有沈老爷还有张瀟大哥跟著帮忙,您如今还是怀著身孕呢。” 兰蕊忍不住劝了几句道,自从从沈家回来,帮那位流萤小姐认亲,抬了她的身份。 到筹划沈將军的亲事,將军府里的布置,人员的迎来送往宴请等诸多事情,越管越是事儿多。 榕寧嘆了口气笑道:“兰蕊,本宫这辈子都是操劳到死的命。” “主子!”兰蕊惊呼了一声,隨即心疼的看著她。 人人都仰仗主子活命,主子的一言一行决定著她们这些奴婢的生死,便是昭阳宫的纯贵妃也希求主子出谋划策。 熟不知主子是个孕妇,柔弱的肩头不晓得要担起多少的责任。 她忙低声笑道:“主子这么好的人会长命百岁的,主子以后切莫死呀活呀的说这些,不吉利,呸呸呸!” 兰蕊双手合十闭著眼默念了无数遍,又帮榕寧祈福,又是念辟邪咒,非要將榕寧无意间说出来的死这个字儿给它消解了不可。 榕寧登时哭笑不得,她刚要说什么,小成子气喘吁吁疾步走了进来。 “娘娘!周玉不在西四所!” “什么?”绿蕊急眼了,“那可怎么办?我再去找找,莫不是去了太医院?” 绿蕊忙朝著门口走去,小成子道:“绿蕊姐姐,我已经去了太医院,太医院的人说这几日皇上去了盘龙寺祈福小住,特地点了周玉跟著,故而这几天周玉不能给娘娘您把脉。”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萧泽带著周玉在身边倒是能理解。 上一次萧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是周玉硬生生將他拖回到了人间,这些日子他不论去哪儿都会带上周玉。 可此时怎么想起来去很远的京郊盘龙寺祈福,到底为了什么? 第189章 念故人 兰蕊神情焦灼忙道:“主子,不若请赵太医过来瞧瞧,赵太医是皇上派到您身边的人,想必对皇嗣很在乎,也不敢掉以轻心。” “嗯!”榕寧此时眩晕的劲儿过去后,剩下了一阵阵的疲惫。 若是论起太医,她最信任的便是周玉,偏生被皇帝带去了盘龙寺。 此番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榕寧只得点了点头,虽然眩晕的感觉也就在这一会儿便消散了,但事关皇嗣警醒点也是没什么错。 当下绿蕊跑了一趟太医院,没有怎么伸张请了赵太医来。 赵太医一听是寧妃娘娘身子出了状况,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跟著绿蕊到了玉华宫。 他提著药箱疾步走进了寧妃的寢宫,跪了下来行礼。 “臣给寧妃娘娘请安了。” 榕寧忙笑道:“有劳赵太医了,兰蕊,赐座。” 兰蕊搬了凳子过来,又放了一块儿锦帕在榕寧伸出的手腕上。 赵太医不敢耽搁坐在了榕寧的面前,抬起手搭在榕寧的手腕上。 他凝神把脉,墙角的沙漏一点点渗下,只有窗外的蝉鸣声聒噪著。 “娘娘,请换一只手,”赵太医谨慎道。 榕寧又换了手腕送到他面前,赵太医小心翼翼探上了榕寧的脉搏,眉头微微一蹙,隨即舒展开来。 赵太医起身行礼道:“启稟娘娘,从娘娘的脉象上来看倒也无什么大碍,只是……” “怎样?”榕寧心头咯噔一声。 赵太医忙道:“娘娘不必担心,只是娘娘的这一胎怀的不甚安稳,胎儿似乎很虚弱,不过多服用几剂安胎药就好了。” “娘娘这些天许是太劳累了,切记要静养不可操心太多。” 榕寧鬆了口气,还是之前的老毛病,这也无妨。 周玉配的安胎药就很好,继续服用便是。 这些日子一定是为了弟弟的事情,有些劳心劳力故而才会如此。 榕寧笑著道谢,让兰蕊取了银子打赏了赵太医。 赵太医又开了方子,和周玉开的方子大同小异,榕寧也收了起来。 绿蕊端了一盏热牛乳送到了榕寧的面前,睡前饮一盏倒也能睡安稳了。 不想刚要睡下,外面小成子却拿著一封信疾步走了进来。 “主子,周玉送来的消息。” “快拿来,”榕寧起身急声道,“必然是皇上那边的消息。” 周玉的信是一张材质特殊空白的素笺,榕寧接了过来,將素笺凑到了烛火边烤了烤。 素笺上渐渐显出来一行字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皇上心悸,多梦,梦到故人不能安眠。” 榕寧攥著纸张的手指微微一紧,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故人?呵! 她早该想到的,除了那个他藏在心尖子上的人,谁还能让他放下国政去盘龙寺祈福? 说是去祈福,怕是为了招魂更合適一些。 人已经死了那么久了,怎么萧泽还会认为几盏魂灯,一卷经文就能让他的爱人现身? 榕寧將素笺放在了一边的烛火上,素笺瞬间烧成了灰烬,捲起了呛鼻的烟气。 绿蕊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让烟气散了散。 榕寧看著几个心腹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警醒些,萧家人还有陈太后不晓得想怎么磋磨本宫呢。” “下个月初本宫的弟弟要成亲了,有些乱糟糟的,更得提起十二分的心思。” “是!”小成子等人忙应了一声。 转眼间到了六月初五,日子是榕寧托钦天监看的好日子,宜嫁娶,远行。 本来萧泽该是从盘龙寺回来了,可不晓得被什么绊住了手脚,竟然在盘龙寺住下了。 好在榕寧这边得了萧泽从盘龙寺传回来的口諭,准许榕寧去沈家观礼沈家亲事。 这大概是莫大的恩赐了,消息传到了后宫不晓得引起了多少人的嫉妒。 毕竟连著两个月都允许榕寧出宫回娘家,这份恩宠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即便是皇后娘娘当年的亲弟弟娶亲,她也只能赏赐些金银细软回去,人却是回不去的。 榕寧出宫之前,纯贵妃亲自来到玉华宫相送。 感觉像是她的弟弟娶亲似的,好东西不要命的塞进了榕寧的箱子里。 “姐姐,太多了,不能再装了,”榕寧眼见著纯贵妃抓起一把南珠塞进她的箱子里,连忙制止。 饶是如此,纯贵妃又抓了一把,这才恋恋不捨挪开手,隨即歪靠在一边的椅子上。 她看著榕寧,眼神里流露出真实的羡慕。 “榕寧,你可知我最羡慕你哪一点?” “不是你有多得宠,皇上多么重视你。” “甚至都不是你肚子里怀著的別人都没有的皇嗣。” 纯贵妃看向榕寧道:“我最最羡慕你的便是你有爱自己的爹娘,还有对你真心实意的弟弟。” 榕寧愣了一下,纯贵妃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著转,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她不好意思的別过脸,摸了一把眼泪笑道:“我当真是羡慕你被亲情包裹著,虽然日子曾经苦点儿,可一家人掏心窝子的对彼此好,哪里像我?亲亲儿的父亲都想要我的命!我赚这么多银子又有何用处?” 榕寧瞧著她落寞的神情,不禁有些心疼,紧紧攥著她的手笑道:“这些日子也是忙,等得空儿閒下来,咱们好好办个仪式,你我结为金兰姐妹,从此以后你亲情上吃的苦,我断然不会再让你吃下去。你心头若是空缺的地方,我帮你补上去。” 纯贵妃愣在了那里,隨即笑了出来:“有你这句话,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低著头自嘲的笑了笑:“瞧瞧我这是做什么,你们沈家大喜的日子,我哭个什么劲儿。” “好了,快出宫去吧,今日沈將军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做姐姐的,又是贵宾,你若是不落座,所有人都得站著喝喜酒!快去吧!” 榕寧笑著起身告別了纯贵妃,带著兰蕊乘著步輦朝著东司马门的宫里头的马车走去。 不一会儿到了门口,一辆宫中马车停在了宫城门口处。 榕寧坐进了马车里,兰蕊刚收了脚凳,突然低声惊呼了出来:“咦?怎么回事?那是……” 第190章 沈家喜事 榕寧听到了兰蕊的惊呼声掀起了马车的帘子:“怎么了?” 兰蕊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了宫城门口处的方向,哪里还有刚才那人的影子? 兰蕊压低了声音道:“启稟主子,奴婢方才看到了萧家家主萧正道了。”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萧正道这些日子一直都躲在萧家养病,便是连萧泽的面子都不给。 此番萧泽已经去了盘龙寺,他选择这个时候进宫,难道不是来见萧泽的? 既然不是来见萧泽,能將萧正道宣进宫的,怕是只有坤寧宫的那位了。 榕寧心头有些发紧,一旦萧家和陈家联合起来,还真的不好对付。 她这些日子越发要小心谨慎才行。 “走!出宫!” 榕寧的马车出了宫城,她掀起了马车的车帘,透过缝隙看向了外面。 没有看到萧正道的影子,倒是瞧见了一辆蒙著青色帷幔的马车,神神秘秘的候在了宫城外。 榕寧的视线掠过了那一辆马车,隨即挪开。 青幃马车的车帘此番也缓缓掀起了一条缝隙,黑漆漆的缝隙深处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眸。 像极了躲在暗处窥视的猎人的眼眸,阴狠,嗜杀。 榕寧没来由觉得脊背凉颼颼的,下意识裹紧了披风。 今天沈家喜宴是在坐落於城西的將军府厅举办。 本来沈家不想这般张扬,故而厅里也就准备了十几张桌子,宴请了沈家寥寥无几的亲戚,沈大柱沈老爷在农礼司的同僚,剩下的几乎都是沈凌风带回来的袍泽兄弟。 沈老爷规划的这十几张桌子宴请宾客绰绰有余,毕竟沈家是小门小户,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人际关係,更没有世家大族那样的迎来送往。 不想沈家的门槛几乎被前来贺喜的人群给踏烂了去。 挤挤挨挨的世家贵族的马车一辆接著一辆排在了將军府门口的巷子里。 凑热闹来的这些人家,个个都手里提著精美的礼物盒子登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老爷瞧著这些额外来的客人,更多的是慌张。 这些人瞧著便是非富即贵,肯光临沈家已经是他最大的荣幸,不想还来了这么多人。 沈夫人也不得不硬著头皮招待各家来的女眷,一时间气氛热闹到了极点。 榕寧的马车出现在沈家门庭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转过身看向了寧妃娘娘的马车。 榕寧在兰蕊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马车,四周的宾客纷纷跪了下来行礼。 眼前的女人可不仅仅是一个寒门出生,偶然得宠的嬪妃。 她肚子里怀著的可是大齐后宫的皇长子,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寧妃娘娘福安!” “寧妃娘娘安康!” 请安声不绝於耳,榕寧抬起手让跪在面前的人平身。 她缓缓走上了沈家的台阶,沈老爷带著沈夫人冲榕寧躬身福了下去。 “快快平身!”榕寧弯腰扶起了自己的爹娘。 仔细一瞧,爹娘今日脸上满是喜气洋洋,她顿时心头鬆了口气。 榕寧刚同沈老爷和沈夫人走进了喜堂,外面一阵激烈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四周的宾客登时笑著看了过去,只见沈凌风骑著他那匹追隨他立下无数战功的赤焰马,缓缓走了过来。 一袭红衣衬托著少年俊朗无儔的脸,衬托著他挺拔的身姿,说不出的风流瀟洒。 他娶了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感觉整张脸都熠熠生辉,放著光。 喜婆子掀起了喜轿的帘子,刚要俯下身將新娘子背进府。 突然沈凌风迈开修长的腿,几步跨到了喜轿前,弯腰背对著牧流萤低声道:“上来!” “沈將军?”一边的喜婆子登时一愣不禁低声提醒道:“沈將军!沈將军!这……於礼不合。” 沈凌风转过身,俯身定定看著面前披著红盖头的新娘,心底热辣辣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终於做了他的新娘。 二人一路上,共患难,歷生死,总以为会是永別,没想到终究修成了正果。 沈凌风抬起手紧紧攥著牧流萤那双有些粗糙,手背上甚至还有伤疤的手,不禁心头涌起万般的情绪。 正是这双手无数次將他从死亡的边缘拉拽了回来,也是她这双手亲自乞討,將乞討来的半碗粥,一小块儿麦饼,都捨不得吃,全部餵了躺在杂草中的他。 可以说他这条命是这个善良的姑娘一点点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来的。 沈凌风紧紧牵著这双手,俯身在上面烙下自己的吻。 牧流萤的手不禁瑟缩了一下,整个人微微一颤。 沈凌风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道:“此生,凌风永不负流萤。” 红盖头里传来了啜泣声,苦尽甘来竟然是这般的刻骨铭心。 沈凌风背过身去,重新蹲在牧流萤的面前笑道:“快上来,夫君还等著洞房烛夜呢。” 身后娇俏的人儿显然害羞了,下意识攥成的粉拳轻鬆锤在了沈凌风的脊背上。 沈凌风登时低声笑了出来,却是乘机紧紧抓住了身后的粉拳,小心翼翼拉扯著让身后人儿的手臂圈在他的脖子上。 “抓紧了!”沈凌风的笑声很好听,带著一点点沙哑魅惑。 他亲自背起了新娘子,一边的喜婆子刚要张嘴说什么,沈凌风笑道:“该付你的银子加倍,人我来背。” 喜婆子登时捂著唇笑了出来,隨即高声喊了一句百年好合…… 沈凌风背著牧流萤跨进了將军府的大门,跨过了火盆,背著她绕过了沈家列祖列宗的排位。 他爱惜她如珍宝,宽厚的背是她可以仰仗的坚强后盾。 榕寧身份尊贵,此时坐在了喜堂的最中间位置,沈家夫妇两个分別坐在了下手位。 榕寧看向了门口,沈凌风背著牧流萤走了进来,在门口处才轻轻放下她,隨即牵著手朝著自己走来。 门口站著的礼官高声笑道:“一拜天地……” 榕寧定定看著面前的一对儿新人,便是站在一处什么都不做,都觉得登对极了。 榕寧突然心底生出几分酸涩,原来爱一个人真的如此美好。 她实现不了的,拥有不了的幸福,就让她的弟弟替她实现,拥有吧。 坤寧宫,后园罩厦。 锁了许久的门缓缓打开,陈太后冷冷看著面前憔悴不堪的女儿,嘆了口气道:“他已经成亲了,你该死心了。” 萧乾月双眸赤红,死死盯著天际间的流云:“死心?呵!” 第191章 低贱的螻蚁 萧乾月被陈太后关了十几天,如今尘埃落定,郎已娶,她未嫁又能怎样? 她堂堂大齐长公主难不成上杆子给人家做妾吗? 陈太后最了解自己的女儿,瞧著她这个样子,反而心里有些害怕担忧。 “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沈凌风一介武夫,门第卑微,他长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沈凌风必定不是你的良配。” “如今沈凌风是你皇兄提拔起来的人,只能做你皇兄的刀,不可能再让他做大齐的駙马,权势是个好东西,可也是个魔鬼,你皇兄可不想自己养的狗控制不了。” “说一千道一万,他已经娶了正妻,不日便要带兵去西戎边地,这一次再出征他麾下已经有三十万大军了,整个东大营的军队都是他掌控的,大有和萧家分庭抗礼之势。” 陈太后冷哼了一声:“如日中天的沈凌风,怎么会甘心做你公主府的附庸?” 萧乾月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藏在袖间的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眼神冷的像冰。 许久她才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道:“呵!再厉害焉能大得过皇权去?” 萧乾月大步走了出去。 “你……你这孩子……”陈太后怒极,怎么连她这个母后的面子也不给,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了。 “孽障!孽障啊!哀家真的是白养你一场!你……”陈太后一阵心悸,猛的捂住了胸口。 “主子,”迦南忙扶住了陈太后劝道:“殿下还是年纪小,等她长大了就想通了娘娘的一片苦心。” “哪里还年纪小,都已经行了及笄礼,那么多俊杰英才她都看不顺眼,偏生看上了一个粗鄙之人,还是沈家的呢。” “主子,消消气,消消气,”迦南忙劝解。 陈太后气得脸色发白,咬著牙道:“都是哀家太宠著她,如今也该是给她找一个约束之人了。” 萧乾月径直出了宫,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早在去年行及笄礼后,她便已经出宫建了公主府。 她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大齐长公主,公主府自然建得气派华丽。 並没有建在御街靠近宫城的地方,而是建在了西山脚下,依託山势而上,亭台楼阁,鳞次櫛比,公主府后面更是种了百亩桃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每逢三月初春,桃盛开,便是一片十里桃胜景,让人心旷神怡。 陈太后对自己这个女儿当真是宠到了极致,自然是有求必应。 萧泽没有因榕寧同陈家生出嫌隙之前,也对自己这个妹妹疼爱有加。 此时萧乾月坐进了公主府派来的马车里,她脸色一直阴沉著,没有一丝鲜亮,像是开败了的桃,只剩下了一地残红。 她死死盯著车窗外面御街的夜景,一颗心沉到了底。 她是含著金汤勺长大的幸运儿,从小到大,一路走得顺风顺水。 哪怕母后和皇兄那几年不受宠,不被重视,她却因为是先皇膝下唯一的公主而被喜爱。 甚至萧乾月一直都认为母后和皇兄能贏得最后的胜利,怕是也有她的功劳,毕竟她彼时没少在父皇面前夸讚皇兄。 可这一次…… 萧乾月的手指死死掐著面前的案几上精致的梅状点心,一点点將点心碾成了粉。 “呵,”她冷笑出声,“有了正妻又能怎样?一个低贱的螻蚁,也配和本公主爭?找死!” 萧乾月的马车行过御街街边的茶楼,茶楼三层靠窗的位置,锐利的视线从公主府的马车上挪开。 萧二爷萧青渝同萧家三爷萧子奕端著茶盏细细品尝。 萧青渝眸色冷沉,端著茶盏不语。 萧子奕快人快语,忍不住压低了话头看向了对面坐著的二哥道:“二哥,咱们等萧乾月那个刁蛮女人做什么?” 萧青渝眼神冷了下来:“陈太后果然是只老狐狸,即便是想要对付寧妃,也要咱们萧家人打头阵,她好享渔人之利。” “二哥,”萧子奕表情一怔,看了一眼茶楼包厢紧锁著的门低声道:“怎么?老爷子进宫和陈太后没谈妥吗?” 萧青渝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果然是个妇人,目光短浅,眼见著萧泽对京城世家已经动刀子了,竟是还顾及著萧泽的那点子皇权,都是些客套的话,父亲自然不满意。” “哼!皇上毕竟是她养大的嘛!”萧子奕冷哼了一声。 萧青渝看了一眼窗外,突然勾唇一笑:“不过眼下倒是有个机会,说不定能替爹分忧。” “什么机会?”萧子奕眼底一亮,他最佩服的就是二哥,绝顶聪明的人。 大哥忠厚善战,他自己衝动有勇无谋,唯独二哥很得父亲赏识。 这一次父亲將二哥带回来,便是为了对付日益难控的沈家人。 萧青渝抬眸看向了窗外渐行渐远的公主府的马车,低声笑道:“若是说起来沈家人的命是真的好,女子入宫为宠妃,男丁投军做將军。不晓得沈家的好运气会不会一直这般好下去?” 萧青渝缓缓起身,仰起头饮下最后一盏茶,锐利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对付寧妃,我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焉能半途而废?走,去公主府!” “去公主府?”萧家三爷愣了一下? “对,去公主府!”萧青渝將茶资扣在桌子上,转身穿上披风將兜帽戴好遮挡住了半张脸。 萧子奕也穿戴好,急忙跟在了二哥的身后。 夜色越发浓重了几分,萧乾月的马车驶进了公主府的西侧门,停在了步道边。 几个奴婢忙跪了下来,萧乾月踩著其中一个奴婢的背下了马车,刚回到后院沐浴更衣,掌事的嬤嬤疾步走了进来,跪在了萧乾月的面前。 她手里拿著一封书信道:“启稟殿下,萧家两位公子求见?” 萧乾月端坐在了锦凳上,两个丫头小心翼翼帮她擦头髮。 不想听了嬤嬤的稟告,萧乾月愣怔了一下,扭头的瞬间头髮被轻轻扯了一下。 “殿下恕罪!”一个宫女脸色瞬间煞白,跪在了萧乾月的面前。 萧乾月本就心情不好,此番登时起了杀心。 她缓缓眯起了眼眸冷冷道:“来人,拖出去!” “殿下!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不多时夜色里浓重的血腥味一阵阵袭来,令人心惊胆战。 萧乾月冷冷道:“他们来做什么?” 第192章 夺回来 地上跪著的嬤嬤忙压低了声音道:“萧家二爷说是为了沈家的事情,想要求您见一面。” “沈家?”萧乾月登时眸色一闪,脸色阴沉了下来。 沈家就是她的劫数,一听到沈家这个词她就心头悸动。 “请进书房!” “是!”掌事嬤嬤忙起身退了出去办差。 萧乾月穿好了衣服,头髮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半月髻,披著一件赤红色大氅,隨即去了外院的书房。 她刚走进书房,远远便看到书房里坐著喝茶的萧家兄弟俩。 萧家和陈家的关係也不过尔尔,只是如今突然冒出来沈榕寧这么號人物,加上她的弟弟沈凌风一战成名,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宠臣。 如今后起之秀沈家大有压下其他世家的势头,故而萧家与陈家也算是有结盟的倾向。 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萧家两兄弟忙起身朝著萧乾月躬身行礼道:“末將给殿下请安!” 萧乾月淡淡扫了一眼在她面前躬身行礼的萧家两兄弟,眸色微微一闪,径直坐在了正位上道:“两位將军多礼了,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这是……” 萧青渝笑道:“殿下,臣此次来……” 他左右看了看。 萧乾月挥了挥手,书房里服侍的宫人还有嬤嬤们,纷纷退了出去。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了萧乾月等三人,不过外面窗欞上隱隱投进来的身影昭示著公主府的防卫很严密,不晓得埋伏了多少的暗卫。 萧乾月冷冷道:“这下,你可以说了。” 萧青渝定了定神道:“回殿下的话,沈凌风不久前娶妻轰动了整个京城,便是真正的铁了心不搭理殿下了。” 他话音刚落,莫说是长公主萧乾月,便是身边一直陪伴的弟弟萧子奕,都不可思议的別过脸直瞪瞪看向了自己的二哥。 这傢伙不会是疯了吧? 这些日子一直陪著二哥在京城转悠,迎来送往,人情世故也懂得了不少,现下还真的看不清楚自己亲亲儿的二哥到底抽什么疯?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便是心中有猜测,哪里能这么当著人家的面点明了,长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果然萧乾月猛的站起身,抬起手点著书房的门口道:“滚出去!否则別怪本宫不客气!” 萧子奕忙起身打圆场,隨即使劲儿扯了扯二哥的衣袖:“回稟公主殿下,我二哥他……他一定是病了,说胡话呢!” “我没有说什么胡话,事实胜於雄辩。” 萧青渝拨开了弟弟的身体,定定看向了面前脸色铁青的萧乾月道:“殿下,难道真的甘心吗?” “当时殿下亲自到沈家门口说过要招沈凌风做殿下的駙马爷。” “这事儿可是传遍了整个上京,没想到沈凌风非但没有顺著殿下的心意,反而火急火燎娶了妻,倒像是担心殿下讹上他似的。” “殿下堂堂大齐长公主,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磋磨?” 萧乾月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几分,她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哪里比不过一个屠城后倖存下来的孤女? 那个贱人,她也偷偷看过了。 样貌平平,性格虚偽假惺惺,家世和背景更是和她相差十万八千里。 就是这么个东西,居然入了沈凌风的眼,简直是气死人了。 她到现在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输掉的? 此番萧家二爷一刀刀都照著萧乾月的心窝子捅。 萧乾月突然转身取下了墙壁上的鞭子朝著萧家二爷抽了过去。 萧子奕嚇疯了,刚要上前替自己二哥挡一挡,不想二哥的手脚更是麻利,瞬间扯住了鞭稍一挑一拽,直接鞭子从萧乾月的手里夺了过来。 “你……你放肆!”萧乾月的脸都气红了。 萧青渝淡淡看著她道:“与其无能狂怒,將气撒在末將等人身上,还不如力挽狂澜將本该属於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萧乾月登时愣在了那里,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萧青渝的话狠狠刺痛了萧乾月的神经,萧乾月一颗心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是啊,还能夺回来,夺回来……… 萧青渝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个女人当真是喜欢上了沈凌风,看来真的是没救了。 萧青渝的声音像是一个魔咒,一点点传进了萧乾月的耳朵。 “殿下,你倒是好好想想,沈凌风之所以不顾及殿下您的顏面,更是不管不顾的將您踩在尘埃中,不就是仰仗宫里头的寧妃吗?” “若是寧妃不在了,沈凌风浑身的尖刺一根根拔掉,到时候他沈凌风就是殿下后院里一棵草,只能隨波逐流。” 萧青渝轻笑了一声:“既然男人不听话,那就拔掉他身上的刺,抽掉他的骨头,让他做殿下听话的狗。” 不知道是夜色太迷离,还是萧家二爷的话太有鼓动性,总觉得听著很入耳。 萧子奕此时是真的佩服二哥,明明都没有娶妻,怎么这么懂女人? 萧乾月脸上的神色缓了几分,冷冷笑道:“寧妃狡诈奸猾,怎么可能让我等钻了空子?” 萧青渝看向萧乾月缓缓道:“殿下,现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扳倒寧妃,可以一试。” “机会?”萧乾月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萧青渝定定看著萧乾月:“对,一个绝佳的机会,需要殿下配合。事成之后,你拥有沈凌风,我们萧家要寧妃的项上人头。” 萧乾月一颗心狂跳著,恼羞成怒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吧。 一时间书房里一片死寂,萧家两兄弟静静等待著萧乾月的答覆。 他们哥儿两个死死盯著萧乾月,只希望能得到一个结果。 陈太后的路子走不通,说不定能在长公主的身上找到突破也是好的。 萧乾月缓缓闭了闭眼,猛然睁开看向了萧家两兄弟:“可以,说说你们二人的计划。” 萧青渝终於冷漠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 不过这个笑容让人瞧著越发浑身发冷。 能不冷吗?那可是要寧妃的命,还是一尸两命。 可她顾不上了,沈凌风损了她的面子,那她就用让他刻骨铭心的法子找回这个面子来。 第193章 妻,阿萤 沈凌风的將军府內一片喜气洋洋,牧流萤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新婚后夫君体贴温柔,公婆更是將她当成了自家的女儿看待。 甚至都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规矩,说他们沈家小门小户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沈家二老越是如此,她越是规规矩矩的不管做什么都很上心。 “在做什么呢?”沈凌风从东大营夜训亲兵后,披著晨露回家,一进门便瞧见妻子低著头绣东西。 流萤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绣品,笑著踮起脚尖帮沈凌风解开身上披著的软甲。 “將军,回来了?妾身还以为你在营中用饭呢。” 沈凌风解下软甲,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將娇小的流萤笼在怀中,吻了吻她鬆软的发心低声笑道:“小別胜新婚,便是与你別了一个晚上,也是当真受不了,想的紧。” 流萤登时脸颊烫得很,嗔怪著推开他笑道:“將军还是用饭吧,我去取……” 她一向笨嘴拙舌,害羞內向,即便是面对自己爱极了的人,依然羞涩得厉害。 她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拼了命的对他好,哪怕付出自己这一条命都在所不惜。 眼前的这个人啊,待她当真是好得很,她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总像是从岁月那里偷来的,过一天少一天呢。 想到此流萤心头慌得厉害,忙定了定神折身走了出去。 她带著丫鬟端来了早饭,陇西的羊肉燉得软烂,撒了盐,简简单单的蒸煮,却香气扑鼻。 流萤端上了自己亲自烙的饼,发麵做的厚饼,泡在羊汤里那叫一个滋润。 沈家二老岁数大了吃不惯油腻的,每日里只有傍晚时分才和小两口一起用饭,平素里流萤和沈凌风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里做饭。 流萤帮沈凌风布菜,又另准备了食盒將燉烂了的羊肉捡著绵软的放进了食盒里,还盛了汤一併差人送到前院沈老爷那里。 沈凌风在漠北边地就喜欢这一口热腾腾的吃食,当下便大快朵颐。 流萤拿起绣品一边缝一边瞧著自家夫君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唇角微翘。 那一瞬间,整个暖阁里都显得暖洋洋的,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沈凌风用过饭,洗漱净了手坐在流萤的身边,拿起了她的绣品。 竟是一件小婴儿穿的衣服,绵软的苏绣缎面儿,外面绣的纹是活泼的猴子,喜鹊之类的意味著封侯报喜等吉祥寓意。 “別动,小心弄坏了针脚,这个是给长姐的,”流萤小心翼翼將沈凌风拿在手中的绣品,又夺了回来。 沈凌风故意打趣:“你倒是个有心的,长姐身为皇上的妃子,她的皇子哪里缺这些东西?你没事儿就出去走走玩玩儿,別累著自己。” 流萤手上的动作定了定,她从小住在西戎和大齐的交界车旗城,爹娘都是沽酒开饭肆的小商贩。 她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沈家少夫人,丈夫是大齐新进新贵。 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外面那些满满的嫉妒和恶意,唯独將自己关在沈府里才安逸一些。 她本就是小地方来的孤女,如今便是连怎么和世家贵女相处都很难。 可丈夫是大齐的將军,姑姐是寧妃娘娘,不可能沈家不入贵族圈的。 婆母年岁大了,总不能让婆母在外面操持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 她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夫君的羽翼下,故而也得出去走动走动才行。 她笑著靠在沈凌风的怀前低声道:“你们沈家人当真都对我极好。” 沈凌风一愣,揉了揉她鬆软的髮髻笑道:“你是我爱的人,爱屋及乌,况且我们沈家没有欺负新妇的道理。” 流萤心头登时升腾起一抹暖意,忙转身將这些日子缝好的物件儿一样样拿给沈凌风看。 “这是给父亲和母亲做的鞋子,这是给长姐绣的帕子,这是小殿下用的小被子……” 流萤终於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东西,她没读过太多书,只识得几个字,閒下来就帮爹娘打理酒肆。 人长得也不如京城那些贵女们娇俏,手上还留著干粗活儿留下来的茧子。 她读不懂诗词歌赋,那些文縐縐的话语也不会说。 她只是绣工好,能干活儿,能吃苦。 此番靠在心爱之人的身边,一样样拿起来絮絮叨叨说著。 沈凌风是大齐的柱国大將军,麾下统兵十几万,外人面前何等的威风,此番却笑眯眯的满是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家娘子炫耀那些绣品。 直到流萤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慌乱的抬眸看向沈凌风,脸上掠过一抹娇羞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妾身很烦?同你说这些?” 沈凌风笑著轻轻抚上她的脸低声道:“不烦,就是有些不高兴。” 流萤登时慌了神,沈凌风瞧著她这般老实不经逗忙抓著她的手笑道:“你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长姐,连长姐肚子里的孩子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为夫我。” 流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抿了抿唇却转身走进倒厦取了一个包裹出来。 这个包裹比之前所有的包裹都要大,流萤打开了包裹。 她拿出一双刚缝好的绣著流云纹的靴子,四双袜子,一件亲手裁剪的中衣,甚至连束头髮的缎带都缝了十几条,腰带都绣了六根。 沈凌风登时愣怔了去,这么多东西这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不晓得她熬了多少夜晚才做出来的。 一时间整颗心被什么填满了,他翻开了腰带上绣的字儿。 她不怎么识字儿,可这几个绣上去的字儿却明明白白刺进了他的眼眸。 “妻,阿萤,祝平安。” 这个萤字还是他手把手教她写的呢。 沈凌风眼眶微微发热,又翻开了另一根束髮的缎带。依然是“妻,阿萤,祝平安。” 流萤將头埋进了沈凌风宽厚的胸膛:“妾身知道將军马上要开拔去边地了。” 沈凌风缓缓闭了闭眼,紧紧拥著她。 她虽是內宅女子,却也敏感的察觉到了朝堂的风云变幻。 萧家势力太大,皇上不好控制。 这一次萧家回来整修,西戎边地的防护交给了沈家军。 他是皇上的刀,他没有发言权。 “將军放心,家里二老交给妾身照顾,妾身定会尽心尽力。” “將军什么时候走?” 第194章 准备礼物 沈凌风今天回来就是同妻子道別的,没想到被这个丫头敏锐的察觉到了。 昨天夜里也不是普通的夜训,而是点兵,拿到皇帝差双喜公公送来的虎符,重新整顿东大营的军队。 整整一晚上,他都没有合眼。 他沙哑著声音紧紧拥著自己的妻子低声道:“明天一早出发。” 流萤反手拥住他结实的腰身低声道:“一定……一定要平安啊!” 沈凌风低声笑道:“你放心,皇上说我是一员福將,上次咱俩经歷了那么凶险的事情,不是都好好的吗?” “爹娘岁数大了,家里就託付给你了。” “长姐快生了,她在宫中势单力薄,生產的时候皇上如果恩准娘家人进宫,你一定陪著娘一起进宫帮她盯著点,宫里头那些人太坏了,不妨著不行。” 流萤笑著一一应了下来。 说到最后,沈凌风瞧著眼前妻子的眼神越发热辣辣的。 他俯身轻轻咬著流萤红得滴血的耳朵低声笑道:“给我留个种吧,万一……” “不要!”流萤眼神惊恐,忙捂住了沈凌风的唇不让他將后面的话说出来。 她压低声音祈求:“不要!没有万一!” 沈凌风低声沙哑道:“没有万一,我答应你没有万一。” 他俯身吻向了她的唇,带著万分的繾綣。 第二日一早,沈凌风去了前院跪在了沈家夫妇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沈老爷和沈夫人眼底含著泪,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儿子居然走上这一条路。 不过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儿子报效朝廷,就不能陪伴在身侧。 双喜端著萧泽从盘龙寺带来的圣旨,今早沈凌风就得掛帅印带兵出征。 如今北狄国內皇权爭夺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西戎更是兵强马壮,对大齐虎视眈眈。 大齐唯有乘著北狄內乱,先打疼了西戎才能在这一片大陆维持现有的版图。 若是等北狄恢復过来,连同西戎一起进攻大齐,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齐气候合適,又是鱼米之乡,比起塞外漠北苦寒之地,简直是让北狄和西戎眼馋得很,自然不会放过侵蚀大齐的机会。 国运便是如此,一朝一夕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沈凌风这一次被萧泽给予厚望,他也懂得此次出征,大的方面来讲为了朝廷,为了大齐。 小的一面来讲为了皇上,为了长姐,也必须要在军队里撕开萧家的势力。 “沈將军,时辰不早了,”双喜公公笑著提醒。 沈凌风起身又紧紧抱了抱流萤,隨后转身走出了將军府的大门。 流萤疾步追到了门口,脚下的步子再也迈不过那道坎儿。 此时她不能陪伴他左右,他把自己的家,自己的软肋交给了她,她定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入城式轰轰烈烈,开拔走的时候却踩著黎明的第一缕初阳离开了京城。 此时一辆车身被青幃帐幔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却快速冲向了城门外面的斜坡上,停在了山顶。 萧青渝那张冷漠俊朗的脸从掀开的车帘露了出来,他死死盯著大军开拔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去吧,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缓缓抬起手,绑在手臂上的鹰隼脚上套著一只玄铁铁环,铁环下面绑著写好的书信。 萧青渝嘴角上扬,眸色发冷,一点点鬆开了鹰隼脚上的细链子。 他猛的抬起手臂。 一道尖锐的鸣叫声划破天际,鹰隼猛的衝上了天空,盘旋了两圈,俯身冲向了不远处进行的队伍。 阿嚏! 榕寧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今天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安。 “主子!”兰蕊忙抓著一件披风帮榕寧罩住了肩头。 “主子莫不是著凉了?”她转身將窗户关了上来。 榕寧却止住了她的动作:“別关了,本宫想透透气。” 她披著披风静静站在窗户前,看向了外面的梧桐树。 下雨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了叶子上,响声有些刺耳。 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低声呢喃道:“沈將军出征了吗?不知道这么大的雨会不会影响行军?” 一边的兰蕊瞧著自家主子表情鬱郁忙开解道:“这雨来的正好,如今天气炎热,若是能降降温也是好的。” 榕寧脸色好看了一些笑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她转身坐在了躺椅上,这些日子肚子月份大了,行动也是笨拙。 许是怀孕的原因,榕寧这些日子总是昏睡,要么就是头晕。 周玉不在,即便是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请了一遍,给出的诊断都是胎儿长大,嗜睡,头晕都是正常现象。 而且统一的开的方子都是安胎的药,即便是周玉因为没有亲眼看到她的情形,也分析说她身体的毒素应该清除的差不多了,当务之急还是安胎。 只是周玉没有办法亲自给她诊脉,只能保守一点治疗,开一些安神的汤药。 现下只等皇帝忙完盘龙山祭祀的事情后,他回到京城再详细诊脉,最后再定夺。 绿蕊此番带著一本帐册走了进来,这些日子这个丫头越发用起来得心用手。 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处理的合合適適,与小成子在外面配合著,倒是將玉华宫安置的妥妥帖帖。 她拿著帐册送到了榕寧面前笑道:“主子,这是玉华宫这些日子的开销和进帐。” “咱们帐上倒也是很宽裕的,不愁下个月皇上过寿的时候拿不出礼物来。” 榕寧点了点头,再有一个月就是萧泽的生辰宴会。 萧泽的生辰宴每年办的都很隆重,不仅仅是办一场宫宴,而是邀请世家大族,朝廷要员,一起去郊外的皇家园林庆贺。 彼时绝对是热闹非凡,不仅仅是大齐的官宦参加,便是四周蛮夷小国也会来捧场。 到时候整个大齐举国欢庆,甚至还会在这一天大赦天下。 榕寧上一次准备礼物还是帮温贵妃温氏准备的,別出心裁,很快贏得了皇上的喜爱。 不曾想风水轮流转,如今居然是她第一次以嬪妃的身份帮大齐高高在上的帝王准备礼物。 这倒是有些难住她了。 榕寧眉头紧皱,低声呢喃道:“准备什么好呢?” 第195章 隨驾 榕寧倒是犯了难,萧泽当政也有十年的时光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若是这个礼物送不好,岂不是又一场麻烦登时而来。 一边的兰蕊笑看著榕寧的小腹隨口道:“要奴婢说呀,整座后宫的礼物加起来都不如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金贵呢!这便是皇上最喜欢的礼物。” 榕寧眸色一亮,缓缓站了起来倒是被兰蕊提醒了,心中有了计较。 她转身看向了绿蕊道:“你去寻大齐最好的玉雕师傅来,再將库房里之前陇西那边进贡上来的和田玉玉石一併带过去,帮本宫雕一个物件儿。” 绿蕊忙应了一声,隨即看向榕寧道:“主子,具体雕刻什么物件儿?男子用的冠?还是写字儿用的镇纸?” 榕寧笑著摇了摇头,坐在了窗前的桌子上埋首画了一幅草图递给绿蕊:“就照著这个雕刻,不要怕银子,一定要让玉雕师傅用心些。” “是!”绿蕊接过了图,转身走了出去。 榕寧抬眸瞧著外面渐渐转小了的雨幕,转身坐在了床榻上开始整理孩子需要用到的小衣服,小玩具。 兰蕊也帮著一起分类放著,她和主子最喜欢做这件事情。 看著这些精致的小衣服,总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期盼。 与那个小生命有了更深的牵扯,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盼著能儘快重逢。 这些日子寧妃有了身孕,而且再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 各宫的嬪妃们都巴结著玉华宫,凡是小孩子用的东西纷纷送了过来。 王皇后送来的婴儿玩具都是用金玉雕刻而成,梅妃送来的是婴儿用的锦缎,还有那些嬪妃缝製的帽子,鞋子之类的,甚至连萧妃也送了一张婴儿床过来。 只有纯贵妃笑著说依著榕寧的小心谨慎的性子,嬪妃们送的东西她都不一定用,自己何必討嫌。 纯贵妃直接送了一箱子的金元宝,说是给孩子以后当玩具玩儿,榕寧当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纯贵妃倒是猜对了,那些送过来的婴儿用的东西,她尽数锁进了库房里。 不是她太过小心谨慎,而是浸在这后宫这么多年,她早已经领略了人性的险恶。 榕寧唯一留下来的便是娘家人送进宫的东西。 兰蕊拿起了一张绣著猴子和喜鹊的小被子夸讚道:“没想到少夫人的手这么巧,瞧瞧这绣工竟是比宫里头的绣娘还要厉害些呢。” 榕寧接过了被子,缓缓抚过上面的纹,笑道:“凌风是个有福的,娶妻娶贤,他倒是会给自己挑媳妇。” 兰蕊不禁笑了出来:“听沈府的下人们进宫送东西说,少爷和少夫人的关係当真是好得很。少夫人也孝敬得很,老爷和夫人都很喜欢她呢,昨儿个送被子的丫头还说……” 兰蕊笑著压低了声音道:“少夫人这个月没有来葵水,怕是有了呢!” “真的?”榕寧顿时眼底掠过一抹惊喜。 兰蕊笑道:“回主子,千真万確。” “夫人差人进宫私底下同您通传一声,毕竟月份儿小,还没有公开,等坐稳了胎才会公布。” 榕寧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这可是沈家天大的喜事,你去库房里挑一些补品,出宫採买的时候送到沈家去。” “是!” 榕寧似乎想到了什么:“过几天皇上寿宴,她是柱国將军夫人自然也会被邀请而来,我將你派到她身边,你帮我盯著点儿。” 兰蕊明白沈少夫人这一胎对沈家的意义所在,脸上也多了几分郑重之色忙应了下来。 眼见著到了六月初五,正是萧泽回宫的日子,第二天便是他的生辰宴,提前一天回宫已经很紧张了。 萧泽也在盘龙寺呆了有些时候了,他带著盛大的仪仗回宫。 榕寧和萧璟悦二妃跟在了纯贵妃和王皇后的身后,以及其他后宫的嬪妃齐刷刷在宫城的东司马门的广场上迎接。 当初萧泽走的时候有些仓促慌张,到了盘龙寺很长一段时间后宫的嬪妃才得了消息。 估计萧泽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担心自己离京的时间太长,难免后院起火。 可这样仓促离开也是令人不解,只有榕寧通过周玉晓得又是为了那个死去的邵阳郡主白卿卿。 王皇后依然端庄贤惠,静静等著皇上的仪仗停在了宫城门口。 皇家御驾马车明黄色的顶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显出別样的尊贵大气。 双喜公公迈著小步从后面急匆匆赶到了御驾前,两个太监搬来脚凳放在车前。 马车明黄色帘子掀了起来,身著玄金色帝王常服的萧泽扶著双喜的胳膊缓步走下了车。 王皇后唇角微翘,温柔的笑容恰到好处,即便是期盼的眼神也拿捏的刚刚好。 她上前一步刚要衝萧泽行礼,不想萧泽转身笑看著车厢的方向。 马车里竟然还有人,隨即探出一个纤弱娇小的身影,穿著一袭双蝶戏蕊纹的艷红色裙衫,外面罩著鹅黄色纱衣,色彩艷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低著头只露出白皙的侧脸,探出去的纤纤玉手被萧泽紧紧攥在手里。 御驾马车还是有一点点的高,那女子下车的时候不禁脚下一软,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去。 萧泽修长的胳膊探了出去,堪堪揽住她细软的腰肢,將她抱进了怀中。 那女子惊呼了一声,笑著扑进了萧泽的怀中,脸上的表情娇憨至极。 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这才装模作样似乎意识到这种场合下和萧泽打情骂俏,多少有些不合適。 她忙挣开萧泽的怀抱,怯生生看向了满宫的宫嬪。 王皇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在那里,两只手不禁微微发抖。 萧妃竟是让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女子的脸。 榕寧直瞪瞪看著躲在萧泽身后的女子,感觉自己是不是眼了,怎么是她? 一眾宫嬪登时炸开了锅,像是一瓢冰水瞬间泼在了滚油上,所有人都懵了。 纯贵妃死死盯著萧泽身后的女人,原本等待萧泽的时候无聊至极,便將硃砂佛串攥在指间盘著,此番一惊之下绷断了绳子,赤红色的硃砂珠子滚了一地。 第196章 为什么是她? 纯贵妃死死盯著怯生生躲在萧泽身后的郑婉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自从上一次她回到郑家清理门户,弄死了郑婉儿的生母杜姨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还以为她一蹶不振,不敢在她面前囂张呢,不想竟然跑到盘龙寺勾搭皇上去了。 萧妃嫉妒的眼睛发红,冷哼了一声:“呵!怪不得皇上在一座破庙里都住了这么久,原来有佳人陪伴啊?” 四周的宫嬪可不敢这么说,齐刷刷低下了头。 萧泽看向了萧璟悦,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不过如今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对萧家开刀,恰恰现如今萧家人带著军队回京,还不是时候对萧家动手。 萧泽脸色冷了下来,王皇后忙上前一步冲萧泽跪了下来行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在王皇后的带领下,其余的宫嬪也纷纷跪下行礼,一时间樱红柳绿跪了一地。 便是郑婉儿也跪了下来,跟著行礼。 萧泽忙转身將她扶了起来道:“地上凉,小心身子,起来吧。” 萧妃冷冷笑道:“哟!婉嬪妹妹这便是跪在这儿一瞬,皇上就心疼了,咱们寧妃妹妹还怀著皇嗣,不也是行的跪拜大礼?” “皇上,臣妾……”郑婉儿登时红了眼眶。 萧泽这才看向脸色平静的榕寧,肚子已经很大了,跪在地上略有些笨拙。 他忙疾步走到了榕寧的身边,抬起手便要扶著她起身。 榕寧微微避开,抬眸笑看著萧泽:“皇上,姐妹们都跪著呢,地上凉。” 萧泽眼底掠过一丝尷尬,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转身走到王皇后面前抬起手將她扶了起来,隨后咳嗽了一声看著面前的一眾鶯鶯燕燕笑道:“眾爱妃平身吧。” 四周的宫嬪们这才纷纷起身,看向了萧泽。 萧泽刚要说什么,突然迎面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锐利,冰冷,像是一把利剑朝著萧泽飞了过去。 “皇上,臣妾不明白她为何能出宫伴驾?”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纯贵妃,一个个具是等著看好戏。 上京如今早已经传开了,平阳候郑长平宠妾灭妻,纵容杜姨娘害死纯贵妃生母钱夫人。 纯贵妃仰仗著皇上的恩宠直接杀回郑家,击杀了仇人。 虽然两姐妹同时在宫中服侍皇上,郑家应该是光宗耀祖才是,如今却是两姐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可是大齐的皇帝。 贵为一国之君,他难不成连一点点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从盘龙寺乘坐马车回京一路上顛簸得很,好不容易回到京城。 面前这些女人却是一个个善妒至极,小家子气,这怕是没完没了。 “贵妃注意措辞,朕宠谁不宠谁,贵妃无权置啄。” 纯贵妃道:“臣妾身为贵妃,自有协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之责任。” 纯贵妃抬起手点著郑婉儿的面门道:“她生母恶毒狠辣,上樑不正下樑歪,郑婉儿能好到哪里去?” “其二,郑婉儿怎么出的宫,怎么去的盘龙寺?” “她一个嬪,地位低微,便是皇后娘娘想要出宫也得遵守宫规才能出去,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皇上素来讲规矩……” “够了!”萧泽低吼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厉害。 “皇上……”纯贵妃还待说什么,被一边的榕寧死死拽住衣袖。 榕寧冲她缓缓摇了摇头,纯贵妃气得双眸赤红,死死咬著牙看著萧泽和郑婉儿。 莫说是她,即便是榕寧也想不通郑婉儿怎么溜出宫的?又是怎么勾搭皇上的? 倒是那些採买的宫女太监能时不时出宫,她们这些皇帝的女人反而会有诸多限制。 郑婉儿若是能溜出去,到了盘龙寺,乘著萧泽佛前清修百无聊赖的机会,勾搭上皇上倒也能说的通。 现在的问题是谁送郑婉儿出宫,不是她榕寧瞧不起郑婉儿,委实她一个小小的嬪妃掀不起太多的风浪。 榕寧看向了王皇后等人,这么多人愤恨的眼神足以说明不是这些上位者乾的。 不对,除了几个高等嬪妃之外,还有一个人现在都没有出面,那便是陈太后? 榕寧眉头缓缓皱了起来,郑婉儿难不成投靠了陈太后? 萧泽被纯贵妃气得够呛,一把扯过来郑婉儿冷冷看向了面前的宫妃道:“婉儿生母虽然恶毒,可婉儿有什么错?” “正因为她善良才稟告了太后,主动去盘龙寺替她母亲赎罪,从山脚下一步磕一个头,头都磕出了血。” 纯贵妃盯著郑婉儿光洁白皙的额头,冷冷笑了出来。 萧泽也觉得没趣,这一次去盘龙寺礼佛全是因为他得了心悸之症,他原以为是邵阳郡主作祟,不曾想在盘龙寺遇到了礼佛的郑婉儿。 俗话说得好山高皇帝远,她自告奋勇服侍萧泽起居,萧泽身边也没有其他女子。 他也没想到会和婉嬪住在这与世隔绝之处。 最让他剎那心动的便是郑婉儿每天都会亲自將盘龙寺大小佛堂里的佛灯点亮。 萧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么冷的山上,晨光还未亮,她就拖著瘦弱的身躯一盏盏点灯。 因为山上太冷,灯油不太容易点著,她甚至將灯放进自己的怀中温热了再点。 萧泽似乎又看到了当年他和白卿卿游歷江湖的时候遇到了一场瘟疫。 他拖著卿卿让她离开那个村子,村子里的人显然没救了。 可她偏不,熬了药汤,用帕子捂著唇一勺勺给那些濒死之人灌下。 依稀间,踮起脚尖点佛灯的婉儿和抱著病人灌药极力救助的卿卿重合在了一起。 仿佛连日来的梦魘之症都被婉儿治癒了,只要看著她就会莫名的心安。 一来二去,萧泽將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她终归是善良的,和她母亲又有什么关係? 萧泽想到此紧紧牵著郑婉儿的手道:“连日来朕得了心悸之症,多亏了婉儿服侍有功,即日起封为婉妃!” 纯贵妃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不是个善妒的女人,尤其是现在。 哪怕他萧泽封一头母猪为皇后,她郑如儿也无所谓。 这天底下,萧泽封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封郑婉儿。 她当真是忍不住了,当初在养心殿就该一刀子捅死他。 第197章 选择 纯贵妃站在那里,身体紧绷像是一张拉紧的弓,两只手死死攥著。 尖锐的护甲刺进了掌心里,有血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榕寧悄悄拿出帕子紧紧裹住纯贵妃的手,纯贵妃的身体微微发抖。 榕寧握了握她的手,纯贵妃这才稍稍鬆懈了几分。 纯贵妃的几句质问让场面一时间下不了台,榕寧不禁替纯贵妃捏著一把汗,若不是之前纯贵妃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凭藉方才那几句质问,怕是纯贵妃又得去冷宫里反省反省。 萧泽咬肌绷得紧紧的,一甩袖子朝著双喜准备好的步輦走去。 留下了一大群的鶯鶯燕燕不知如何是好,眾嬪妃投向纯贵妃的视线渐渐冷了几分。 好不容易才將皇上迎回宫,不想竟是这般的不欢而散,也当真是怪纯贵妃多嘴。 “都怪她,平白让皇上连著咱们也牵连了。” “是啊,都是自家姐妹,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非要分得清清楚楚。” “便是有再多的恩怨,也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何必呢?” 榕寧转过身冷冷看向了身后嚼舌根子的人,那两个女子登时鸦雀无声,齐刷刷低下了头。 王皇后此番也是心烦意乱,先头是萧璟悦那个贱人,后来是宫女出身的沈榕寧,再后来从冷宫放出来的疯子郑如儿,还有那个死了的韵嬪。 如今是最不起眼的婉嬪,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宠妃。 偏偏身后几个嫉妒到脑子不清楚的低等嬪妃在那里嚼舌根子,王皇后哪里能忍得? “当真越来越没规矩了,宫廷重地,岂容尔等屑小喧譁,来人!掌嘴!本宫没喊停就不要停!” 掌嘴三十倒也罢了,顶多脸颊红肿几天,用玉容膏涂抹一二,过几天也就好了。 可此时王皇后用的是宫廷里的刑法,说是掌嘴可不是用手,而是用一寸宽的木板直接砸在了嘴巴上。 况且王皇后甩了一句本宫没说停就不能停,那岂不是要將这个几个嚼舌根子的低等嬪妃活活打死。 那两个答应顿时脸色煞白,跪倒在王皇后的面前苦苦求饶。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嬪妾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王皇后这是第一次当著这么多嬪妃的面用重刑。 凤仪宫两位最壮实的嬤嬤走了出来,挥动掌嘴用的木牌,將那两个答应死死摁在了地上。 另一个宫女过去扯著那两人的头髮,狠狠向后扯,两张如似玉的脸露了出来。 两个嬤嬤根本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抬起手木板重重砸了下来。 悽厉的哀嚎声陡然响起,四周的嬪妃齐刷刷变了脸,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榕寧冷冷笑了出来,王皇后对嬪妃行刑,倒是像极了萧泽当年烹煮韵嬪的手法。 这夫妻两个都是狠人。 纯贵妃才管不著这些不平的事,况且方才这两个人低等嬪妃骂的可是她。 纯贵妃如果放在早些年,可能会正义感爆发,出面阻挠这种伤害低等嬪妃的事。 可如今她在冷宫待了三年的时间,人情冷暖早已经体验的透透的。 一眾人就这么冷冷的注视著那两个答应,那二人哭都哭不出来了。 满嘴的牙都被打掉,落在了青石地面上,白的红的和在一起,让人生出几分噁心来。 一边盛装打扮的婉妃冷冷看著眼前的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双喜公公不一会儿折返回来,恭恭敬敬站在了婉妃娘娘的面前:“皇上请娘娘去养心殿侍寢。” 养心殿三个字狠狠刺痛眾多嬪妃的耳朵,榕寧不禁冷笑了出来。 之前在养心殿侍寢过的嬪妃可是越来越多了,先是温清,然后是榕寧,如今又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婉妃娘娘,果然一个个都是高手。 婉妃缓缓抬起那张娇俏的脸,与之前跟在萧泽身后的谨小慎微判若两人。 即便是在王皇后面前,也是趾高气扬。 她如今可是陈太后扶持的人,区区一个皇后她岂能看在眼里? 她要走就要走到最高处,到那时一定要让这帮贱人死无葬身之地,尤其是郑如儿。 双喜公公缓缓起身,转身在前头带路,路过榕寧的时候,双喜公公脚下的步子停了停。 榕寧眉头微微一挑,也没说什么,眼神却渐渐冷了几分。 在盘龙寺陪伴皇上时间最长的便是双喜公公。 萧泽之前在盘龙寺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监视著,周玉身为医官除了宣召自然不能进入內堂。 双喜应该是获得萧泽身边重要信息的主要来源,整整將近一个多月的时间。 双喜其实一封信都没有给她送过,她唯一得知皇上去了盘龙寺,那还是周玉历经千辛万苦托人送来的密信。 双喜……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果然有些人就是养不熟。 她与双喜相识於微末之间,如今不晓得郑婉儿究竟给了双喜什么样的好处,让他將这件事情瞒得铁桶似的。 就在双喜经过榕寧的身边时,榕寧淡淡笑道:“恭喜双喜公公。” 双喜不晓得榕寧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头更是低了下去,视线也不敢看著榕寧。 当年他还是一个小太监的时候,他娘亲的病全是榕寧帮他出的银子。 可如今他已经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也不需要再看別人的脸色。 只是宫中內侍的第一把交椅需得他双喜来坐,可轮不到那个什么周玉。 寧妃既然选择了周玉,就不能贪心再选他双喜。 他倒是要瞧瞧一个乡野村夫,全靠一点医术究竟能走多远? 况且陈太后开出的条件…… 双喜下意识摇了摇头,自己这是想些什么,隨即带著满面春风的婉妃娘娘去了养心殿。 不多时萧泽的口諭又下到了昭阳宫,到底是记恨纯贵妃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不给他些许面子。 他將纯贵妃圈禁在朝阳宫一个月,以儆效尤。 这一场风波很快平息了下来,这一夜多少人独守空房,在寒冷的夜晚將视线投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的別样佛音,一阵阵衝击著嬪妃们的心。 就在这朦朧的月色中,绿蕊和小成子端著一只盒子走进玉华宫。 第198章 自己的命运 绿蕊和小成子端著盒子,走玉华宫的时候,榕寧此时正同两个嬤嬤交代著一些事情。 嬤嬤身边放著两个精致的食盒,还有几包珍贵的茶叶。 榕寧知道纯贵妃最喜爱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这茶叶是榕寧帮纯纯贵妃收集的,雪山银针茶。 榕寧看著两个嬤嬤缓缓道:“皇上只说是將贵妃娘娘圈禁,可並没有说外面的东西递不进去。” “兰蕊,你亲自带著这两个嬤嬤去昭阳宫,吃的用的东西一定要检查仔细,切不可让人浑水摸鱼。” “尤其是涟漪宫的那位,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盯著。” “纯贵妃娘娘如今被圈禁,她的寢宫不能有丝毫的损失,听懂了吗?” “是,”兰蕊晓得自家主子和纯贵妃情同姐妹,这一遭纯贵妃言语顶撞了他,皇上自然是要给纯贵妃一些顏色看看。 如今整个后宫的人,都远远的避开纯贵妃。 因为纯贵妃平日里与眾多嬪妃的关係並不好,二来遭了皇上记恨的女人谁敢去招惹? 只有自家主子,方方面面都护著贵妃娘娘,打点的妥妥帖帖。 榕寧又检查了一遍食盒还有茶叶,这才鬆了口气,隨即看了一眼兰蕊道:“一会儿见著纯贵妃娘娘,你就记著本宫转告给她的话。” “也没必要写在纸上,免得落人口实。只叫她记著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撑得稳一些。” “等皇上生辰时,本宫瞅著皇上开心的时候就替她说几句好话儿。” “她於皇上有活命之恩,皇上不会再將她打入冷宫。她切不可自暴自弃,做出什么傻事来。” “尤其是约束她宫里头的人,越在这个时候,越要沉稳有度。” 榕寧实在是不放心,若不是担心太过招人耳目,她早就带著东西亲自去看了。 可如今也只能託付几个宫人,將她交代的话尽数转述清楚。 兰蕊带著两个嬤嬤提著东西从侧门走了出去。 兰蕊和小成子正对上了绿蕊,几人互相点了点头,不多时绿蕊跪在了榕寧面前。 榕寧笑道:“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绿蕊將手中的盒子捧了起来,递到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接过了盒子,隨即打开看了一眼,登时脸上掠过一抹惊喜。 绿蕊笑道:“回主子的话,玉雕师傅当真是不好找,小成子几乎跑断了腿。好在京城玉雕师傅张志刚这些日子恰好就在这京城,倒也省了我们很多麻烦。” “奴婢等人又从关中折返回来,终於在京城南城找见了张师傅,故而这作品完成的也很快,主子且瞧瞧。” 绿蕊和小成子將这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 榕寧凝神看去,眼底掠过一抹惊艷,不禁笑道:“果然是张师傅的手笔,这过人的技术,委实令人惊艷。” 榕寧將盒子收好,又亲自检查了一遍递给了绿蕊:“明日就是皇上的生辰宴,大家都尽心尽责一点。” 第二日一早,乾元帝萧泽的生辰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当天礼部將早就擬好的文书詔告天下,皇上生辰宴上大赦天下,甚至还减免赋税,京城內外的百姓具是一片欢腾。 因为在萧泽的生辰宴上,不仅邀请萧家皇亲国戚,甚至还有各个世家大族,以及那些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请到。 因为要宴请的宾客实在是太多,放在大內的琼华宫举办颇不方便,於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別將萧泽的生辰宴放在了宫外的皇庄上。 尤其是西山別庄,那是萧泽私人的皇家庄园,规模宏大,树眾多,庄子上种满了各种奇珍植物。 每一处都是胜景,尤其是宴请宾客的厅连廊,里面甚至能容纳数千人。 榕寧早早起来,昨夜没有睡好,脸色稍许有些憔悴。 今日是萧泽的生辰,她顶著这一张顏色寡淡的脸不禁自嘲,萧泽寿宴上哭丧著脸怕是也会被圈禁起来。 榕寧用玉容膏遮住了脸上的疲惫,螺子黛晕出了远山烟波的美眸,唇色艷红,润泽饱满,令人神思遐想。 她挑了一件颇有喜庆色彩的胭脂红裙衫,外面罩著一件绣银色梅纹路的外衫,酌情点缀红宝石,华丽高贵优雅,绝不能落了萧泽的面子。 只可惜今日纯贵妃依然被圈禁著,所以她不得不隨同王皇后的人去西山庆祝生辰。 纯贵妃一向不喜欢这热闹,当年从她被打入冷宫开始,就已经遭到了很多人的非议,榕寧觉得不出席这样的活动也好,她能图个清静。 榕寧打扮妥当,带著兰蕊和绿蕊乘著步輦来到了东司马门外。 她来的不早也不晚,刚站定就看到萧妃已经站在了马车边,她也没有上车,似乎在等著谁。 今日的萧妃又恢復了以往的飞扬跋扈,囂张至极。 身穿色彩浓烈暗红色打底的裙衫,浓妆华彩,头髮上带著翟凤五珠凤冠。 这哪里是普通妃子的穿戴,这简直就是贵妃娘娘的行制。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如今萧璟悦有她得意的资本,毕竟她的父亲带著几十万大军回京,那便是她的脊樑。 榕寧只是冲她点了点头,便朝著自己的马车走去。 萧妃却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榕寧稍许有些差异,没想到萧妃竟然等的是她。 她微微抬眸看著面前飞扬跋扈的萧妃娘娘淡淡笑道:“萧姐姐还有事吗?今日是皇上的生辰宴,可是耽搁不起的。” 萧妃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大笑了出来,却凑到了榕寧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当你被打入尘埃的时候,你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 榕寧顿时心头咯噔一下,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打嘴仗威胁她?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显摆还是警告? 这个女人太囂张了,她总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掌控任何人的命运。 可她连她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 榕寧冷冷回应道:“萧姐姐这说的是哪里的疯话?” 第199章 位置 萧璟悦缓缓直起身子看向榕寧淡淡笑道:“疯话?妹妹就当是疯话好了。” 她说罢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帘子后面包藏著怎样的祸心,榕寧不得而知。 榕寧定定站在那里,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寧妃妹妹这是看什么呢?”梅妃带著福卿公主笑著走了过来。 榕寧忙笑道:“没什么,许久没见福卿公主了,本宫瞧瞧。” 榕寧撇来开话题俯身牵起了福卿公主的小手笑问道:“这些日子福卿做什么去了?怎么没见著来寧娘娘这里玩儿了?” 福卿这些日子个子又长高了,即便是下巴也渐渐褪去了婴儿肥,板正著小身子有那么几分皇家长公主的气度了。 此番她规规矩矩冲榕寧躬身福了福道:“回寧娘娘的话,母妃说福卿已经长大了,应该开始识字儿断句,琴棋书画也要学起来才是。” 榕寧抚著福卿公主的髮髻笑道:“我们福卿这是要成为一个小才女了,寧娘娘那边正好得了几本好看的前朝古画册子,明日便送到你母妃那里。” 福卿顿时开心了起来,其实她最喜欢的还是画画,这些日子练琴被母妃打手板,心底实在是太苦。 梅妃感激的看著榕寧,眼神却掠过一抹犹豫愧疚,隨即消散而过。 几个妃子閒聊之际,王皇后带著人缓缓走来。 榕寧和梅妃等人忙躬身冲王皇后见礼,王皇后扫了一眼已经坐进马车里的萧妃,眉头微微一蹙。 她不禁心头暗自冷笑,呵,萧正道那老匹夫回来后,当真是足足长了萧憬悦的志气。 这世上功高盖主的武將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眼见著萧妃没有下马车迎驾的意思,王皇后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皇上驾到!”双喜尖锐的声音袭来。 马车上的萧妃才缓缓下了马车,却是越过了一眾嬪妃站在了王皇后的身边一起迎驾。 萧泽今日倒是一扫昨日的怒意,似乎昨日圈禁纯贵妃的不愉快早已经被他拋到脑后,与他无关罢了。 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著是婉妃,身著蜜合色百褶长裙,外衫绣著大团的牡丹,都是用金银线绣出来的,给人感觉富贵大气。 这样穿著倒也没什么可詬病的,可王皇后正红色裙子上大团的金银线绣成的牡丹纹,在其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 王皇后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端庄贤惠,上前一步冲萧泽躬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其余宫嬪也隨著王皇后一起冲萧泽躬身行礼,榕寧同梅妃刚要跟在皇后身后行礼,不想婉妃上前一步擦著榕寧的衣襟越过了她,站在了榕寧和梅妃的前面。 这下子便是梅妃也有些怒意浮现在脸上,她低声冷笑道:“这后宫当真是乌烟瘴气,没个规矩了。” 榕寧淡淡道:“梅姐姐不必同这种人生气。” 梅妃心疼的看著榕寧道:“你怀著皇嗣,委实委屈了你,等孩子生下来按照大齐后宫的规矩,四妃若是能生下皇子,必然会晋贵妃位。” 她冷冷看了一眼前面的婉妃道:“金玉始终是金玉,败絮……呵,徒增笑柄罢了。” 萧泽被一眾鶯鶯燕燕裹挟著自然是自得意满,哪里体会到这群女人之间早已经是暗潮涌动。 萧泽登上了御驾,王皇后陪在萧泽的身边。 婉妃再怎么得宠,在京城百姓面前也不敢越了规矩。 她一个皇商的庶女,心大胆子大可还没有完全昏了头。 婉妃躬身送萧泽上了马车刚要上第二辆却被萧妃一把推开,冷冷睃了她一眼:“找死的东西!” 婉妃动了动唇,却不敢说什么。 她刚要上第三辆马车,不想福卿公主竟是撇开小短腿径直跑到了第三辆马车前,转过身冲榕寧招了招小手笑道:“寧娘娘,这边来。” 榕寧哑然失笑,这个小丫头倒也是机灵得很。 梅妃扶著榕寧上了马车,一如往常二人合乘一辆。 婉妃死死盯著远去的马车,梅妃放下车窗帘子的那一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呆站著的婉妃。 婉妃脸色涨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梅妃临回头的那一眼眼神难得不是温柔沉静,反而像是地狱里的恶鬼阴冷的让人战慄。 郑婉儿下意识眨了眨眼,梅妃的那张脸早已经別了过去,缩回到了帘子的另一端。 双喜疾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娘娘请上车!” 婉妃娘娘若是不乘马车,后面低等级的嬪妃就没有办法走。 婉妃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隨即转身登上了马车。 双喜终於鬆了口气,连忙招呼其他的嬪妃上马车。 后面的嬪妃等级都比较低,还有一些虽然也是进宫有些时候的老人了,可却不得宠。 这些人也没有那么难说话,很配合的纷纷上了马车。 宫中嬪妃的队伍,由东司马门来到了御街上。 大街上的百姓看到皇上出行,纷纷跪下行礼。 一时间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榕寧同梅妃待在马车里交流了一些育儿经,倒也不觉得时间缓慢。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皇上的皇家御驾停在了皇庄西山別庄的门庭外。 这还是榕寧第一次来到西山別庄。 上一世,她跟隨温清在宫里头兢兢业业度日。 温清很是器重她,唯独在皇上跟前得脸的事,温清却一次机会都不给她。 上一世她被温清关在了后宫,关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今日是她第一次来到西山皇庄。 “妹妹到了。” 梅妃扯了扯榕寧的袖子,另一只手牵著女儿福卿公主,隨即同榕寧一起下了马车。 皇族姍姍来迟,此时已经有世家贵族,各家族的佼佼者,还有女眷已经候在了门庭处迎接圣驾。 榕寧下了马车,又跟上了前面王皇后等人的步伐,沿著深处走去。 一行人刚站定在门庭处,双喜又招来人抬了步輦而来。 很快萧泽等人乘著步輦,到了游廊厅的位置。 厅里早已经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榕寧抬眸扫视过去,突然觉察到人群中有一道阴沉沉的目光,是衝著她来的。 第200章 寿礼 榕寧下意识看向了视线传过来的方向,却发现所有人都低著头跪在地上並没有异样,榕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萧泽心情极好,抬起手高声道:“眾爱卿平身。” 厅里黑压压跪著的人群,谢恩后齐齐站了起来。 衣物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更显出了几分肃穆。 萧泽身为帝王坐在首位,王皇后坐在他身侧。 再往下是寧妃和梅妃在东侧位置,西侧是萧妃和新晋的宠妃婉妃娘娘。 皇族的位置下手位挨著的是军事世家萧家,陈国公陈家还有书香门第王家,以及掌管大齐经济命脉的郑家等几大家族。 罕见的是萧正道居然也出现在了生辰宴上。 他带著萧家人跪在萧泽面前,萧泽忙起身亲自將他扶了起来。 君臣二人脸上的表情都稍微有些尷尬和微妙。 萧正道號称天下兵马大元帅,即便是堪堪跪在那里,身上也有著截然不同的气度威压。 他冲身边的萧家二爷萧青渝招了招手,萧青渝捧起一个盒子,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眸色一闪,竟然是萧家掌控萧家军的帅印。 帅印旁边居然是一张地图,一张西戎大齐边地地图。 那地图的材质是特製的流金火布,地图上金线绣出来的地名標誌著这些年萧家打下来的地盘。 每座堡垒上都镶嵌了南海璀璨的珍珠,整幅图展开来,万顷星辰,跃然眼前。 萧泽都有些看呆了的,隨即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萧老將军,这是何意啊?朕有些看不明白呢。” 萧正道將身子躬得更深了一些,缓缓道:“皇上,老臣在西戎边地打了三十年的仗。” “如今……岁数大了,再也带不动兵了,臣致仕回乡养老。” 萧正道点著地图道:“这图献给皇上,作为皇上的生辰礼,愿吾皇万寿无疆。” 萧正道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一时间四周一片譁然。 萧家军这是撂挑子了吗? 如今北狄朝堂內部动盪,几位皇子爭权夺利热闹非凡,倒是无暇南顾。 一旦北狄稳住了国內的朝政,一定会南下与大齐爭锋。 西戎是游牧民族,每到冬季苦寒之时,必然会东进侵扰大齐的疆土,是大齐的死敌。 偏生如今的大齐世家大族把持朝政,政治腐败,用人不明。 大齐歷经几朝社会危机已然加深了不少,新帝萧泽做了十年的皇帝也想做一个中兴之主,奈何各种弊病积重难返,自己后宫连个子嗣也没有,不管是前朝后宫都快要將他逼疯。 此番萧老贼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还真以为大齐军界离开了他萧家就运转不了了吗? 如今沈家小子已经出征,假以时日便能与萧家分庭抗礼,到时候且看他萧家还能囂张到几时。 好!好!好! 如今萧家老贼主动將兵符交了上来,呵,倒是要瞧瞧他怎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是要交兵权吗? 呵! 萧泽抬起手將兵符和地图收好,隨手送到了双喜的手中。 他装模作样亲自將萧正道扶了起来笑道:“老將军为国操劳这么多年,也该歇一歇了。” 他转身冲双喜道:“传礼部擬旨,赏萧老將军良田百倾,食邑三百户。” 萧泽话音刚落,萧正道的脸色剧变,身后的两个儿子几乎都压不住自己的火,便是当场造反也都是有可能的。 什么叫赏赐田地百倾,食邑三百户? 萧正道为大齐浴血奋战三十年,难道就值这个价儿?打发叫子呢? 萧家二爷眼神冰冷,父亲只是交出兵权试探一二,这个竖子居然敢真的將兵权收回去。 只怕他此时收的多么痛快,到时候就得成倍吐出来。 萧正道眼神一阵阵发冷,死死盯著面前的萧泽。 这小子,真的是想要他死,不过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萧家三爷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被自家父兄那双冰冷的眼神盯著,又缓缓垂下头。 萧正道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丝毫的难过,缓缓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高声道:“老臣,谢主隆恩。” 萧家开了一个头,其他世家大族怎可落后? 一时间眾多家族纷纷献上生辰礼。 萧泽收了萧家的兵权,自然心情愉悦。 下一步就该將萧这个国姓从石家的脑袋上取下来。 当初石家人从龙有功,这才赐予国姓,如今只等沈凌风胜利的消息传来,也是石家的死期。 忍到现在萧泽还没有对他们动手,便是看著他萧正道为大齐立下赫赫战功。 若是在这个时候动他,难免引发朝堂动盪,不然早就给他抄家了。 现下收了萧家的兵权,又震慑了其他的家族,一时间萧泽竟是有些飘飘然。 世家大族献礼后,便是寻常的小家族献礼。 不过他们不会挨个儿送到皇帝面前,在御前露脸他们还不够格。 一会儿便会將他们的赠礼记在內务府的本子上。 世家大族送礼过后,便是皇亲国戚,然后是后宫的嬪妃们。 这些嬪妃也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在萧泽面前留个好彩头,得一个恩宠。 王皇后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一套前朝的古卷震惊四方。 梅妃献上了自己的墨宝,甚至將萧泽之前所有的诗词都抄写了下来,装订成册,看起来倒是一份很用心的礼物。 其他嬪妃也纷纷献上自己能拿得出来的东西,有字画,有墨宝,还有宝石美玉。 婉妃別出心裁,竟是將一人高的珊瑚树去掉枝杈,雕刻成了寿字的形状。 那一人高的珊瑚绝对是平阳候的大手笔。 萧妃方才因为自家父亲的举动到现在她都愣在了那里。 父亲如此行事怎么不与她商量? 她草草送了一对儿金如意,脸色阴晴不定,又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原本以为乘著这一次的宴会,可以让萧泽重新復她的贵妃之位。 可不曾想父亲竟然做出这样的举措,可谓將她一棒子又打回了原形。 此时的萧璟悦眼睛都气红了,这后宫漫长岁月如何才能熬出头? 陈太后又带著迦南出宫礼佛去了,即便是儿子的生辰也都没有回来。 据说是路上感染了风寒,住在佛庙里养病。 人人都晓得这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生出了嫌隙? 太后娘娘送来了用金粉写的祈福佛经,装佛经的黄金盒子镶嵌著宝石,看起来名贵的很。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了寧妃身上,如今的寧妃娘娘怀著皇嗣,弟弟沈凌风也大有取代萧家的趋势。 她送什么礼给皇上?其他嬪妃倒是有些好奇。 萧泽看向榕寧,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暖。 榕寧捧著盒子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这是臣妾献给皇上的贺礼,皇上请过目。” 第201章 倒下 萧泽也有些好奇,寧儿不晓得要送他什么? 虽然他现在身边鶯鶯燕燕很多,可真正入了他心的没几个,寧儿算一个。 她不像其他嬪妃那般心机深沉,斗得你死我活。 即便是如今封了妃子,也是低调行事,很合他的心意。 萧泽接过榕寧捧过来的盒子,挑眉看了榕寧一眼笑道:“朕倒是好奇,寧儿会给朕什么样的惊喜?” 榕寧笑著將萧泽手中的盒子打开,是一尊羊脂玉雕刻的雕像。 萧泽看向雕像,整个人登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整座雕像都是用通体洁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玉质很不错,连一丝一缕的玉絮都没有,就那么漂亮的躺在萧泽的手上。 这倒也罢了,居然雕刻的是一家三口手牵著手在市井逛街的模样。 父亲自然是萧泽,中间站著的孩子眉眼像极了他和榕寧。 萧泽的视线却停在了最左边的女子身上,即便是一个雕刻,毫无生命的物件儿,可看到了熟悉的眉眼,他也会发疯发狂。 那雕像里的女子便是榕寧,与白卿卿长的很像,此番萧泽透过榕寧的那张脸,似乎看到了另一副景象。 他抓著雕像的手微微发抖,同卿卿想过寻常百姓家的生活。 两个人牵著孩子的手,逛著街,说著话,哪怕无所事事的一起发呆。 榕寧笑容娇俏问道:“皇上可喜欢?” 萧泽的声音有些嘶哑,定不定神许久才道:“朕很喜欢。” 萧泽小心翼翼的將礼物亲自抱著,没有转交给双喜。 可是抱著这么大的玉雕,说话也不方便,双喜不得不接过来,別的什么都不做,就待在皇帝身边伺候。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萧泽很喜欢寧妃娘娘送的礼物。 那些后宫的嬪妃们看向榕寧的眼神都带著几分嫉妒,也不晓得榕寧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每一次都能抓住皇帝的心。 一件区区的玉雕,就是將他们那些价值连城的礼物硬生生比了下去。 婉妃的脸都气变形了,那一座珊瑚是他父亲最喜欢的收藏,价值连城。 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鬆了口气送给萧泽做礼物,如今沈榕寧一座小小的玉雕便抵得过她万贯家產。 婉妃眼看著自家的那株珊瑚被內务府收进了国库里,她的一颗心都在颤抖。 前面的环节结束后,萧泽也有些累了。 他抬起手朝著面前的嬪妃们伸出手。 婉妃一路小跑,几乎贴在了萧泽的身上,这些日子从盘龙寺一直到回宫,都是她在服侍。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此番想必皇上醉酒,需扶著他去后宫。 这种能在眾多人面前彰显自己身份和重要性的事情,婉妃娘娘怎么能不做? 她笑意盈盈的抬起手,想要搭在萧泽的手上,不想萧泽皱著眉头缩回了手。 婉妃一张脸顿时精彩万分,尷尬的放下了手。 萧泽却再一次冲不远处站著的榕寧伸出手缓缓道:“寧儿,过来,陪朕走走消消食。” 榕寧笑了出来,缓缓起身,突然身子一个踉蹌,像是被什么击中,脸色瞬间煞白。 “寧儿!”萧泽惊呼了出来。 第202章 水落石出 变故突起,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萧泽紧紧抱住榕寧,眼眸都急红了,大声喊道:“太医!传太医!” “周玉!周玉呢!”萧泽破了音。 一边的双喜也是惊慌失措,扑通跪在萧泽面前急声道:“回皇上的话,之前在盘龙寺的时候,婉妃娘娘伤了腰,皇上您吩咐周玉去悬崖边踩草药,周玉不小心摔了,如今还在盘龙寺养著呢!” 萧泽登时愣了一下,確实有过这件事。 彼时他在盘龙寺静心修行,確实被郑婉儿绕了心神,动了心。 孤山古寺,难得遇到一个可心的人,自然宠得像是眼珠子似的。 郑婉儿连日来给佛像前的灯盏添灯油累到了极点,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闪了腰。 本来周玉有跌打摔伤的膏药隨身带著,可郑婉儿皮肤娇嫩用了膏药便起红疹,情急之下需要新鲜的草药直接敷在伤处。 不想那草药生长在崖壁边,周玉本来小时候就酷爱药学,登高採药也是常態,这点子困难还是难不倒他的。 不曾想头几天还好,第四天的时候竟然鞋子上绑著的登山阻铁突然坏了,整个人登时滑落下去,得亏身上绑著绳子不然这一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即便是周玉捡回来一条命,可也摔晕了过去,腿也折了,不得不留在盘龙寺的禪房里养伤。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对到了一起,萧泽打横抱起了榕寧慌不择路的衝出厅。 “快!传太医!快!” 鲜血顺著榕寧的裙摆渗了出来,沾染在了萧泽的龙袍上,甚至蜿蜒了一地血色。 皇庄厅后面有专门供女眷换衣服的別院屋阁,萧泽捡了最近的一间一脚踹开房门將榕寧抱了进去。 得了消息的宾客早已经嚇傻了,绿蕊紧跟著进去服侍。 被榕寧派在流萤身边的兰蕊此番也疾步奔向了榕寧所在的院子。 一时间宾客纷纷涌了过来,眼见著场面乱成了一团,王皇后脸色阴沉了下来。 后宫嬪妃出了这么大的事,生辰宴又是她王家一力主办,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家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来人!调集皇家暗卫过来,趁乱生事者,斩!” “双喜给五城兵马司的人送信来,还有刑部,大理寺的人也一併过来!” “今日寧妃娘娘的事情定要彻查!” “寧妃娘娘的娘家人留下,嬪妃等留在二门外,其余人通通退至厅候著,不得离开!” “后厨厨娘,传膳的宫女太监通通关到后院去,听候发落。” 也是的,如今寧妃娘娘瞧著那个样子像是中了毒,亦或是还有其他的古怪,故而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多时流萤扶著沈家夫妇走进了榕寧待著的院子,梅妃紧张的看向了暖阁方向。 萧妃脸上染了一丝冷笑,隨即一晃而过。 王皇后陪著萧泽走进了暖阁里,此时赵太医还有太医院的其他几位太医也纷纷跪在了榕寧的跟前。 榕寧躺在床榻上,一张脸白的像纸,身体僵直。 腹中一阵阵的锐通袭来,身下流出来的鲜血浸满了半张床榻。 她此时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疼得额头都渗出汗来。 这一齣子猝不及防,连榕寧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 刚才她都不敢吃宴会上的饭菜,要吃也都是绿蕊用银针试过的。 怎么会这样? 榕寧腹部撕裂般的疼痛,疼到了极致,像是被人下了咒一样。 “怎样?寧妃到底怎么了?”萧泽声音冷的像冰。 这可是他在宫中的又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他自己喜爱的寧妃怀的孩子,难不成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吗? 上苍莫非真的要惩罚他萧泽,让他断子绝孙不成? 几位太医早已经满头冷汗,此番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尊卑有序。 也顾不上什么悬丝诊脉,隔帘避讳。 赵太医上前一步,抬起手搭在了榕寧的手腕上。 其他几名太医也纷纷上前查看,不一会儿赵太医一个踉蹌向后摔倒在地,还是身边的太医將他扶了起来。 “到底怎样了?”萧泽声音中满是愤怒和不耐,那眼神几乎要杀人似的。 几位太医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瑟瑟发抖,还是赵太医年长一些,忙上前一步冲萧泽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的话,寧妃娘娘……” 后边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硬著头皮道:“皇上,寧妃娘娘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萧泽眼眸发红,上前一步拽住了赵太医的领口。 赵太医心慌的不知所措,连连磕头,隨即哀求道:“臣……臣实在是尽力了。” “娘娘本身身体中过毒,如今娘娘用的药倒是將身体调养了过来,可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却受不得半分风吹草动。” “你……你说什么?什么叫寧妃娘娘的身体调养好,明明调养的是……”萧泽突然闭了嘴,不肯再说下去。 他看向一边床榻上躺著的寧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当初他可是让钱太医秘密配置药方,这药对胎儿好,对寧妃这个母亲却好不到哪去。 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钱太医知晓,即便是面前的赵太医,因为赵太医是派给榕寧当差的,也没有同他讲过,如此一来萧泽算是说漏了。 此时萧泽也顾不得这么多,死死扯住了赵太医领口:“说!可有什么办法救?若是治不好她,你们整个太医院的人给她陪葬!” 赵太医一阵阵暗暗叫苦,这一次隨皇上来到郊外的皇庄,还不如钱太医,张太医那样留在太医院当值省心省力。 赵太医也硬著头皮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身体虽然调养的很好,可是这胎儿在母体內长期和毒素凑在一起,怕是身体孱弱。” “孩子体弱,稍稍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要了这孩子的命。” “皇上,”赵太医定了定神,“娘娘的脉象紊乱,怕是二次中毒有些日子。” “你说什么?二次中毒已经有些日子?”萧泽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咬著牙道:“查!此间事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203章 是位公主 萧泽脸色铁青,一声令下羽林军也调进了皇庄,將四周的宾客以及在皇庄里干活的人通通围了起来。 甚至连这些人隨身带著的东西,送的礼物都一样一样的清查。 一时间整个厅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忐忑不安。 来给皇上庆祝寿辰,怎么还惹上了这么大的官司? 要知道寧妃娘娘怀著的可是皇嗣呀,而且寧妃娘娘怀这个孩子的时候,天降祥瑞。 传言孩子还未出生,皇上就已经对这个孩子极为看重,简直是爱到骨子里,不想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那边对这些人的物品和人员彻底清查的时候,这边院子里的气氛也几乎凝重到了极点,空气紧张的让人窒息。 沈家夫妇早已经是六神无主。 沈夫人尤其心疼女儿,皇上在里头她也不敢进去,只觉得一双腿软的站都站不稳,流萤不得不扶著婆母。 “阿寧,我的阿寧啊,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呀?” 沈夫人的声音里带著万分的悲愴。 沈老爷一个劲儿的嘆气,自家孩子怀个孕都这么的难,这到底是被谁陷害? 也怪他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得了姑娘庇佑做了一个小官,却是连自家姑娘也庇护不了。 一时间,沈老爷满脸的泪,却也不敢嚎啕大哭。 流萤本来怀著身孕就已经很难受了,此番还要照看二老。 沈凌风在外打仗,家里面全靠她照顾,不曾想一场皇帝的生辰宴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兰蕊和绿蕊哭红了眼,配合著赵太医行事,可是榕寧身下的血依然流个不停,显然那孩子活不了了。 赵太医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小心翼翼擦了擦额头的汗,扑通一声跪在萧泽的面前:“回皇上孩子……孩子……”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暖阁里一声声的惨叫声,划破了整个院子的寧静。 房间里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王皇后不得不抓著萧泽的手臂,连哄带劝,將他劝到了隔壁等候。 暖阁又传来了一声压抑著的哭喊,隨即归於平静。 萧泽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准备朝著暖阁走去,却被王皇后挡了下来。 “怎么回事?为何没有孩子的声音”?王皇后表情慌张,只有藏在袖子里的手激动的微微发颤。 那孩子……那孩子没了,那孩子是真的没有了。 以后在这后宫,沈榕寧这个贱人再也不能用孩子来威胁她。 赵太医浑身的血,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回……皇上……” “寧妃娘娘还活著,孩子是个……是个死胎。” “什么?你说什么?” 萧泽顾不得什么,猛地衝到了隔壁,里面的嬤嬤婆子嚇了一跳,纷纷跪在了地上。 萧泽却是一把抢过了嬤嬤手中抱著的襁褓,隨即凝神看去,瞬间俊朗的五官苍白如纸。 他的手抖得厉害,缓缓抬起手,將襁褓彻底掀开,只一眼便是肝胆俱裂。 萧泽狠狠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萧泽的声音沙哑低沉。 “公主……是位公主……” 一位像极了卿卿的公主。 她……死了…… 第204章 绝境 榕寧像是做了一个冗长惊惧的梦。 梦里尸山血海,杀戮成性。 身后追著的不再是李公公还有浑身是血的温清。 她疯了般的狂奔在漫长的宫道上,四周血色宫墙一寸寸挪了过来,將她压倒在冰冷的地面。 她喘不过气来,窒息感让她极力伸出手探向前方。 眼前却是一片血色,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前方。 她一个惊醒,入眼便是娘亲那双发红的眸子。 “寧儿!寧儿!”沈夫人紧紧拥著榕寧的渐渐暖了过来的身子,不禁嚎啕大哭。 榕寧只觉身体虚弱至极,只是吊著一口气。 她的手下意识抚上了腹部,她浸淫后宫如许年,如今若是还看不清楚形势,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此番她死死盯著纱帐,暖阁里的血腥味道还没有散去,既然浓烈的令人惊恐。 她张了张嘴,发现嗓子都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拼命挣扎著想坐起来,奈何身体软趴趴的动不了。 榕寧拼命抓住沈夫人的袖子,死死攥著,拼尽了全力嘶哑著声音喊出来两个字。 “孩子?” 沈夫人顿时痛彻心扉,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榕寧闭了闭眼,什么都清楚了。 “男孩还是女孩?”榕寧缓过来一点点,沙哑著声音问道。 沈夫人泣不成声缓缓道:“是位……小公主。” “公主?”榕寧胸口疼到了极点。 她挣扎著想要从床榻上爬起来,却被沈夫人扶住了手臂:“寧儿,公主她……” 这让她怎么说? 一个两个都疯魔了不成? 牧流萤忙上前一步扶著榕寧劝道:“娘娘,娘娘节哀啊!” 榕寧挣扎著坐了起来,不想眼前一阵阵发黑。 內心痛失幼女的疼痛远远大过身体的损伤,她现在只想再看看女儿,哪怕一眼便好。 “我要见她,我的孩子是被人算计了的,我要见见她,哪怕是她小小的尸身,我也想见见她!” “长姐,长姐保重!”牧流萤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婆母的年龄也大了,哪里能拦得住榕寧? 正当沈家人权威寧妃娘娘时,突然双喜带著两个皇家暗卫疾步走进了暖阁。 此时的双喜公公面对沈家人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卑微示好。 他板正著一张脸,下巴微微扬了起来,冷冷看向了沈家人高声道:“来人!將沈家少夫人牧流萤拿下!” “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沈夫人顿时慌了神,忙扑了上来,却被双喜身后的皇家暗卫直接推倒在地,转身掐著脸色瞬间煞白的牧流萤朝著门口拖去。 “双喜……”榕寧扶著床柱死死盯著双喜,“当真过去一丝一毫的情分都没有了吗?” 双喜倨傲的表情终於缓和了几分,吸了口气道:“回娘娘,娘娘小產,小公主殿下夭折,全都是因为有人给娘娘下毒。” 双喜到底是心中不得劲儿,绝对帮她最后一次。 “你说什么?”榕寧脸色剧变,方才她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现在双喜亲口说出来,她一颗心噶不觉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几乎凉透了。 双喜眉眼间掠过一抹不耐,冷冷扫了一眼已经被抓住胳膊的牧流萤。 “方才皇上命令皇家暗卫將今日参加宴会之人通通彻查了一遍,再少夫人送给娘娘的虎头帽里发现了毒物,皇上如今彻查沈府和这些日子沈家送进宫里头的东西,奴才也是照例办事,还请娘娘体谅,来人,带走!” 双喜说罢再不理会榕寧,直接带走了牧流萤。 沈夫人登时慌了神,流萤肚子里还怀著他们沈家的孩子啊! 莫说是那些劲装护卫,便是这位面色白净的年轻公公都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沈夫人忙要去拦人,可哪里能拦得住? 不多时又一批人走了进来,对沈夫人倒是没有那么粗暴,躬身行了一礼后冷著脸道:“沈夫人,劳烦你跟我们一去趟大理寺。” 大理寺三个字狠狠刺进了榕寧的耳朵里,她一向镇定从容,此番却真的乱了阵脚。 敌在暗,她在明。 如今到底是谁设置了这刁钻的连环计,要置沈家於死地? 她晓得自家弟弟不是那种被美色迷惑了心神的浪荡子,更不可能看错人。 此番这一出的连环计,分明是衝著她沈家还有她。 他们当真是狠心,竟是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放过。 不,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几乎是从床榻上滚下来,隨即扶著床柱站了起来,冷冷看著面前陌生的皇家护卫。 “本宫要见圣上!” “沈凌风沈將军在前方浴血奋战,你们抓了他的爹娘,將他怀了身孕的妻子关进牢里,倒是要掂量掂量轻重!” 为首的一个护卫抓著沈夫人胳膊的手稍稍鬆了几分,冲榕寧躬了躬身子道:“寧妃娘娘恕罪!沈家谋害皇嗣不是空穴来风,已经从少夫人送进宫里的小孩子衣物发现了毒物。” “她为何要害本宫,她已经怀了本宫弟弟的孩子,孝顺公婆,嫁作沈家妇!为何要谋害皇嗣?” 为首的皇家护卫不晓得该怎么说,有些同情的看向了榕寧。 “刚刚皇上派人查出来的消息,沈家少夫人的父亲可不是一般商人,是西戎人!而且还是西戎贵族!” 护卫话音刚落,沈榕寧登时愣在了那里,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难不成牧流萤真的在身世上隱瞒了他们沈家,目的就是报復自家弟弟。 要知道弟弟越是驍勇善战,看砍杀的西戎韃子就越多。 难免这是牧流萤故意设下的套?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榕寧想到这个女子当初为了救自己弟弟,几乎是拼尽了自己的全力,她若是真的想杀人,何苦要救沈家人。 榕寧眸色一闪,这更像是针对她的,尤其是针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有蹊蹺! 榕寧疯了般的朝著门口冲了过去,也被护卫挡下。 “让开!本宫要见皇上!让开!” 几个护卫登时慌了神,忙將榕寧拦下。 榕寧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怕是被软禁了,她明明是受害者却被软禁於此? 沈家人尽数被抓了起来,便是她身边的丫鬟绿蕊和兰蕊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榕寧此番是真正陷入了绝境,这一场绝境不晓得要绞杀多少人,才罢休? 第205章 他什么都知道了 榕寧拼著命要衝出门外,找到萧泽问个清楚。 她如今被人设局陷害,孩子不在了,沈家人也被下狱。 甚至连她身边服侍的丫鬟也不知所踪。 她到底是萧泽亲自封的寧妃娘娘,即便是没了孩子,也不至於落到如此下场。 “本宫要见皇上,你们几个滚开!” “本宫,一定要见到皇上!” 两个护卫愣在了那里,其中一个护卫不得不上前说分明。 之前皇上分外宠爱寧妃娘娘,此番若是寧妃娘娘真的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两个吃不了兜著走。 年长老沉一点的护卫忙高声道:“娘娘,臣也是没有办法,请娘娘待在这里是皇上的意思。” “小公主遇害,皇上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莫说是娘娘,便是整个皇庄里的人,此番都不能走动。” “皇上担心娘娘丧女之痛,乱了阵脚,还请娘娘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待在这里,等候皇上的消息。” 那护卫定了定神,缓缓道:“娘娘,你娘家人姓沈,如今可是沈氏犯了案。” 榕寧顿时踉蹌著退后了几步,瘫坐在了床上。 是啊,她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寧妃娘娘,但也是沈家人。 如今沈家人牵扯到谋害皇嗣,下场確实微妙。 萧泽难不成还以为是她故意要失去这个孩子吗? 人怎么可以这么坏,这也是她的孩子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双喜带著皇上的口諭走了进来。 双喜再一次见到榕寧,榕寧脸色憔悴得厉害。 他也没有再抬头看榕寧苍白消瘦的脸,只是躬身低声道:“皇上请寧妃娘娘待在此地不得走动。” 这是皇上正儿八经的口諭放了下来,榕寧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失去了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也是受害者啊。 “本宫要见皇上!” 双喜嘆了口气,缓缓道:“娘娘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之前钱太医奉皇上之命给娘娘备下的那些保胎安胎的药,娘娘怎么换了?” “娘娘的身体倒是养得好,可是小公主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些,娘娘难道还不明白吗?”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抬眸看向面前的双喜。 一切她都已瞭然,皇上已经察觉了她这些日子的忤逆背叛。 萧泽从一开始就只想保下这个孩子,这个白卿卿託梦而来的孩子。 可她榕寧也不想死,一直用周玉的药物將她身体里的毒素全部除乾净。 只可惜这个孩子被毒素侵蚀,身体差,只要一个风吹草动,哪怕一点点的毒,都会让这个孩子万劫不復。 榕寧彻底没办法了,萧泽这是已经察觉了她半道换药的事情,怕是连她也恨上了。 她低头笑了出来,眼底的苦涩无限的放大:“在他眼里……就根本没想让本宫活著”。 双喜缓缓道:“娘娘且待在这里,若是有什么消息,自会有內务府的人过来告知。” 此时最北面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守著院子,来回巡查的金甲护卫。 院子最深处却传来了深深的嘆息,哭泣声。 萧泽半跪在了一张老旧的婴儿床前。 婴儿床还是某个不知名的妃子,在这皇庄上带孩子的时候做出来的。 萧泽蹲在了婴儿床前,缓缓抬起手掀起了襁褓一角,露出了一张已经面色发青的婴儿脸。 已经死去多时,可那张脸的轮廓居然和白卿卿那么的像。 萧泽眼眸赤红,手缓缓拂过婴儿稚嫩的脸庞,身体都微微发抖。 他晓得死者为大,入土才能为安,这孩子总不能一直放在婴儿床里,终究得送入皇陵。 他声音抖的厉害,想对自己的女儿说几句话,却无从说起。 此时的萧泽心痛到窒息,他不晓得该恨谁,恨榕寧背著他偷偷换药,让孩子身体如此残弱。 他也恨那躲在暗处的小人,对他的小公主下手。 面对还没有生出来的婴孩,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此件事情若查不出个什么,他此生都难以瞑目。 可那些人既然要谋害他的孩子,总会有些马脚露出来。 皇家暗卫的统领疾步走进了萧泽所在的寢宫,跪在了门口处高声道:“皇上,那沈少夫人已经招了。” “说!”萧泽声音沙哑。 统领忙道:“回皇上,牧流萤的父亲是逃亡在外的西戎贵族,母亲是普通汉人。” “当初西戎贵族內乱,牧流萤父亲在关內流浪,遇到牧母。” “后来沈氏的父亲改汉姓,在车旗城做沽酒的买卖,还有拿手的蒸羊肉。” “直到后来西戎骑兵屠城,牧家父母双双遇难,幸运的是她遇到了沈凌风,此女一直跟隨沈凌风。” “虽然这女人骨头很硬,不过她肚子里已经怀了孩子,担心慎刑司的刑罚会连累孩子,已经招了。” “继续说!”萧泽咬肌绷得紧紧的,西戎这些王八蛋灭他大齐之心不死。 这些年大齐军力发展缓慢,缺乏良將英才。 还是白卿卿的父亲白老將军,打下西戎和北狄大部分领土,將大齐的军事范围拉到了极致。 白將军死后,大齐一年不如一年。 萧泽心底一阵阵的邪火陡然而起,咬著牙道:“好一个落魄的西戎贵族,竟然也欺负到朕的头上来?” 这个什么西戎贵族后代,竟是借著沈家的手,谋害大齐的皇嗣。 下手如此之狠,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萧泽转身,抬起手一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桌上的瓷瓶都被震落下来,碎了一地。 皇家暗卫一个个具是低著头不,跪了下来。 统领乾巴巴的声音传来,低声道:“皇上,牧流萤和沈家该如何处置?” 萧泽脸上掠过一丝阴鬱,眼神冷的可怕。 是啊,牧流萤一路救下沈凌风,还请求景丰帝赐婚,这才是放长线钓大鱼。 西戎贵族培养这么一个女子,用真情打动沈凌风。 萧泽气得浑身发抖,那可是他活生生的小公主啊,如今变成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可是沈凌风此番又在西戎边地打仗,这个事实將他丧失的理智渐渐拉了回来。 萧泽咬著牙一字一顿道:“是啊,朕该如何处置呢?” 第206章 漏洞百出 萧泽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咬著牙道:“牧流萤打入天牢,秘密处死,先不必让沈凌风知晓。” “沈家夫妇……”他眉眼间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甚至还是有些怨恨。 他怎么也想不到榕寧既然这般自私自利,竟是服用清除毒素的药物,不顾及腹中婴儿。 他眼神锐利,带著一丝锋芒。 “贬官,派礼部申斥,贬为庶民,查没家產撵出將军府。” 后面跪著的皇家暗卫统领稍稍鬆了口气,如今沈將军在前线征战正是最关键时刻。 况且沈家也是被牧流萤所欺骗,才会酿成这么大的祸端。 杀一个牧流萤便是得罪了沈凌风,若是连人家爹娘也屠戮了,岂不是要逼著人家造反吗? 况且宫里头还有寧妃娘娘的面子,皇上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仇恨。 “是,属下这便去礼部传话。” 皇家统领起身便衝出了殿门,差点儿撞倒门口候著的张瀟。 张瀟忙躬身而立,他今日也是心神不寧。 虽然之前因为纯贵妃的原因,在寧妃手底下当过几天差,对寧妃的印象很好。 为人大气,做事聪明不拖沓,对下人也是赏罚分明,难得的好主子。 可今日皇上竟然调集暗卫统领,而不是他带领的御前侍卫,显然今日的事情有些严重了。 从皇庄被围,到那么多暗卫被调过来,他也只能插手外围的事情,內里的东西都是皇上的亲信一手承担。 暗卫统领拍了拍张瀟的肩头,匆匆离开。 张瀟小心翼翼半跪在寢殿门口道:“启稟皇上,皇庄围起来的客人该如何处置?已经围了两天一夜。” 是啊,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这么困在园子里也不是办法。 人总得吃喝拉撒吧? 那些贵族娇妇因为又困又饿,晕过去的也不少。 此番有些人开始和御前护卫发生衝突,总不能因为小公主夭折就这么將客人一直围下去。 张瀟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许久得不到萧泽的回应。 张瀟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硬著头皮等在那里。 许久,萧泽沙哑的声音闷闷得传了出来。 “传朕的话下去,小公主夭折,朕一时间乱了阵脚,让宾客回家去吧。” “是,皇上,”张瀟忙应了一声,起身沿著迴廊朝外面走去。 突然身后隱隱传来男子悲伤至极的哭泣声,却也不敢哭得太大声,是那种窒息般的压抑感。 张瀟眉头蹙了起来,忙朝著外面走去。 他传令的时候,也飞鸽传书给还被圈禁在昭阳宫的纯贵妃。 郑如儿身边的心腹玉嬤嬤拿到了传书后送到了她面前。 “娘娘,”玉嬤嬤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慌,“是张统领从皇庄寿宴上传回来的消息。” “快!拿过来!”郑如儿一把扯过了玉嬤嬤呈上来的绑在信鸽腿上的竹筒。 张瀟一般不是发生了大事,不会飞鸽传书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她取出了竹筒里的绢条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整个人都站不住,跌跌撞撞向后连退了几步,差点儿撞倒了身后的桌子。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绢条落在了地上,一边的玉嬤嬤也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家娘娘脸色都变了。 她忙弯腰捡起地上的绢条,扫了一眼后登时惊呼出声:“寧妃娘娘生了?孩子……夭折了?给寧妃娘娘下毒的居然是沈家少夫人……这……” 郑如儿眉头紧紧拧成了川字,猛然起身朝著寢宫的门口走去。 “娘娘!娘娘!”玉嬤嬤忙追了上去,“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娘娘切莫忘记了,您现在还被圈禁著呢。” “去皇庄!”纯贵妃脸色阴沉得厉害。 “娘娘糊涂了吗?”玉嬤嬤大著胆子拦下了纯贵妃,急声道:“娘娘!若是娘娘真想帮寧妃娘娘,如今更得冷静行事。” “皇上对寧妃娘娘肚子里的皇嗣极为看重,这可是有目共睹的,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牵扯进了沈家。” “皇上正在气头上,寧妃娘娘如今情形不明,在这后宫里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您了,您若是再出什么岔子,那便是真的全军覆没了。” “沈家人憨厚老实,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谋害皇嗣的事情?你倒是想想啊!” “寧妃娘娘中毒小產,偏偏沈家少夫人出了岔子,之前一直照顾寧妃身体的周玉竟是摔断腿……” 玉嬤嬤有些说不下去了,低声道:“娘娘,若说这期中没有人做局,打死奴婢,奴婢也是不信的。” “您若是真的想帮忙,当务之急反倒是要全力保存自己,才能徐徐图之啊!” 纯贵妃紧紧咬著牙,折返回来扶著扶手跌坐在椅子上。 “本宫倒是要瞧瞧,哪家的本事这么大,要將人赶尽杀绝的。” “平日里你爭我斗都无妨,本宫最恨对孩子下手的屑小!” 榕寧疲惫的靠在了床榻边,端进来的饭菜她是一口也吃不下。 弟妹牧流萤还怀著身孕呢,此番不晓得如何了? 若真的是弟妹给她下的毒,怕是没有今日的连环局了。 做局的人,这一局就是为了漂漂亮亮送他们沈家人去死,可正因为太追求布局的完美,反而让人觉得无懈可击的局,漏洞百出。 她疲惫的靠在床柱上,孩子生下来后,她竟是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如今不晓得孩子的尸体被送到了哪里。 之前她私自用药的事情已经暴露,不得不说此时的萧泽应该是恨著她的。 榕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可是稚子无辜,枉死的是她的孩子,此仇不报枉为人。 她如今被萧泽软禁在皇庄上,过往的一切恩情都散了个乾净,面对皇权威压,此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等待。 大理寺牢狱,伴隨著夜色来临,更是阴森恐怖。 最里面的牢房里,瀰漫著浓浓的血腥味道。 潮湿发霉的草垛上伏著一个浑身是血的娇俏身影。 她的外衫被扒了下来,只剩下了里面的中衣和衬裙。 已经过了刑,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即便是昏迷著的,可牧流萤的手还紧紧护著自己的腹部。 她身上没有一处好皮,身上的血已经凝练结痂。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身后牢头諂媚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殿下万福!” 第207章 螻蚁 牧流萤挣扎著爬了起来,入眼是一双鎏金云纹麝皮靴,垂下来的裙摆处用金线绣满了繁复的牡丹纹。 她缓缓抬眸对上了萧乾月那双冷冽的眼眸。 萧乾月站定在牧流萤的面前,唇角勾著一抹嘲讽,眼神里满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蔑。 此番她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呵!”萧乾月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能活著,倒是小瞧了你。” 牧流萤迷茫的看著面前高高在上的大齐长公主,不晓得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竟是被她残害至此。 从萧乾月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一切都明白了。 寧妃娘娘怀著的小公主是被人害了,还將罪名落在她的头上。 她的父亲是异族人,这件事情她確实做得有愧沈家,瞒著沈家人。 可她太爱沈凌风了,她也知道沈凌风的袍泽兄弟都战死在西戎人的刀下。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害怕沈凌风嫌弃她身上有一半西戎人的血统,害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么烟消云散。 她根本不在乎他的父亲是不是西戎贵族后代,她只想和救她於万千苦难中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承认她爱惨了沈凌风,当初带著他乞討回车旗城,一路上隱姓埋名,避开萧家人的追杀。 她为了让沈凌风活著,还秘密动用了父亲所在部落的力量,她为了沈凌风什么都做了。 后来沈凌风也爱上了她,沈家宠她,姑姐爱护。 她怎么可能丧心病狂的毒杀姑姐腹中的皇嗣,哪怕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过啊! 她喘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憎恶和惊惧。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你们用我做局?竟是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萧乾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缓缓俯身掐住了牧流萤沾满血跡的下巴。 “还不算太傻嘛!” 她眼神渐渐冷了几分,狠狠推开牧流萤,牧流萤摔倒在地,身上的伤口太多,半天爬不起来。 萧乾月眼神冰冷,居高临下死死盯著牧流萤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同我爭?” “这世上沈凌风那般英俊威武的男子,凭什么看不上本宫?你到底哪一点比得过本宫?” 牧流萤倒是微微一愣,隨即低下了头唇角渗出一丝苦笑。 原来所有问题的癥结居然是这般的不堪,就因为长公主喜欢上自己的夫君,她就可以设局作恶,这般的噁心。 她一直好端端站在那里,可她站著的地方却坍塌了。 牧流萤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然是一片清明。 她知道眼前的女人背靠太后,根本得罪不起。 今日便是她的死期,她只是不甘心。 腹中的胎儿刚刚成形,还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就要隨著她一起死在这里了。 她吸了口气,忍住了心头瀰漫的恐惧,陡然间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勇气。 她抬眸笑看著面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萧乾月,”牧流萤直呼其名,“我当真是可怜你。” 此时此地,可怜这个词从牧流萤的嘴巴里说出来,竟是带著万分的高贵清雅。 萧乾月的脸色微微变了几分,不禁咬著牙死死盯著眼前的螻蚁。 “呵!一个螻蚁罢了,本宫倒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牧流萤淡淡笑道:“此言差矣,我爹娘给我取了一个特別好听的名字。” “夏天漫山遍野的萤火虫,虽然轻微如螻蚁,可每一只萤火虫都会发光,都很美丽。” 她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萧乾月的视线多了几分轻视。 “你不就是依靠长公主的身份,就可以为所欲为,除去你身上的那一层皮你还剩下什么?” “凌风即便是看不上我,也根本不会和你有半分的交集,你无德无才全凭你身上的一张皮撑著,没有你身上的皮,你什么都不是。” “闭嘴!”萧乾月觉得事情有些脱离她自己的掌控,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沈家少夫人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身后的牢头咳嗽了一声,低声劝慰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萧乾月看死死盯著面前的牧流萤咬著牙道:“呵呵,牧流萤你哪怕再怎么伶牙俐齿,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都快完了。” 萧乾月冷冷笑道:“如今寧妃失宠,沈家人被猜忌,沈凌风一个毫无根基的武將想要飞黄腾达还不得投靠本宫。” 她缓缓凑到了牧流萤的耳边低声冷笑:“你死后本宫会砍下你的头,用你的头颅做成酒器,本宫让你亲眼瞧瞧沈凌风是如何承欢公主府的?” “你无耻,凌风一定会杀了你!”牧流萤睚眥尽裂,朝著萧乾撞了过来。 却被萧乾月身后跟著的护卫挡下,即便如此这个衝撞的动作已然惹恼了萧乾月。 萧乾月拔出了匕首,朝著牧流萤的小腹处狠狠戳了一刀。 牧流萤一阵闷哼捂著肚子缓缓倒了下去。 萧乾月打了个手势,两个玄衣人上前一步用绳子紧紧勒住了牧流萤的脖子。 牧流萤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可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的挣扎看起来都毫无用处。 萧乾月冷冷看著在地上拼命挣扎的牧流萤,眼神里蕴含著万分的憎恶。 就像是走在路边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虫子,噁心,轻蔑,冷漠。 萧乾月缓缓抬起脚狠狠踩在了牧流萤的小腹处,咬著牙冷笑道:“这世间规则都由本宫等权贵制定,你生生世世都是本宫踩在脚底的泥。” 萧乾月说罢,踩著牧流萤小腹的脚来来回回拧了拧。 森冷的牢狱里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隨即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四周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中。 榕寧猛然间惊醒,激烈的风雨拍打著窗欞,她大汗淋漓的坐起身。 她口渴的要命,颤颤巍巍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却手抖的拿不住杯盏。 屋子里连个灯都没有,她死死盯著黑漆漆的夜色,外面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像是暗夜里的鬼影。 最可怕的,最不想看到的局面,终於……来了。 她虽然孩子没了,可她依然是大齐御封的寧妃。 不可能因为孩子夭折,她却被迁怒到此种地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对她更加不利的事情。 萧家,陈家还有王家想她死得人太多太多,他们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焉能不发挥最大的作用? 软禁算什么,这怕是刚刚开始。 轰隆!突然大地震颤了起来。 榕寧一个踉蹌抓住了床柱,不想地动山摇,宛若天地末日来临。 第208章 衝撞帝星 景丰十二年,酉时。 京都发生了地动之灾,宫城震动,好在景丰帝继位后,对各宫进行了修缮。 宫城里除了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受伤之外,各宫的主子们俱是平安无事。 陈太后也回了宫,毕竟比起宫城的安全,郊外的那些年久的古寺委实安全隱患太大了些。 景丰帝萧泽脸色阴沉,自己的小公主夭折不久,又爆发了地震,难不成是天降异象,要惩罚自己吗? 他已经让钦天监的官员夜观天象,自己也准备去天坛祭祀平息民怨。 祭祀必然要带后宫嬪妃,便是被圈禁的纯贵妃也被从昭阳宫放了出来。 纯贵妃乘著步輦朝著养心殿行去,一路上脸色铁青,便是身边服侍的玉嬤嬤这几天都不敢在主子面前多说话。 整个昭阳宫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是谨言慎行。 纯贵妃下了步輦,婉妃和其他的宫嬪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进去。 一边的梅妃也病懨懨的从步輦上走了下来,梅妃自从参加了皇庄圣上的生辰宴后,回来一直病著,一概不见外客。 纯贵妃冷冷扫了她一眼,呵,当真是会明哲保身。 当初榕寧与她关係甚好,福卿小公主的吃穿用度榕寧也是极其上心。 如今榕寧出了事儿,其他宫嬪像是躲瘟疫一样躲著,唯独梅妃不能躲。 郑如儿不求梅妃能仗义执言,只求她將那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她好做出判断捞人出来。 可梅妃竟是躲著她,病?心病吧? 梅妃走到纯贵妃面前,躬身行礼。 郑如儿是贵妃,她得见礼。 郑如儿淡淡笑道:“呵,姐姐折杀本宫吗?姐姐好歹也是潜邸出来的老人了,你这一拜,本宫承受不起!” 梅妃瞬间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缓缓退后,就像是巫山烟雨间的一抹背景。 婉妃等人走了过来同纯贵妃见礼,纯贵妃冷冷盯著婉妃突然说道:“本宫身子最近不爽利,听闻你將周玉留在盘龙寺,还断了他一条腿,本宫即刻起派人將他接回来。” 婉妃眸色一闪捂著唇嘻嘻笑道:“哟!贵妃娘娘说得哪里话。” “当初周玉在盘龙寺帮本宫找药不慎摔落悬崖,此番怕是不能动了呢!” 她佯装可惜嘆了口气道:“也是啊,如果当初周玉没有摔断腿,能儘快赶到寧妃姐姐的身边,怕是那小公主也不至於……” “哎呀!”婉妃笑著捂著唇,“妹妹天真率直,是不是又说错话啦?罪过!罪……” 啪! 婉妃还没有来得及將风凉话说完,突然脸颊上被狠狠掌摑了过来。 纯贵妃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婉妃没料到纯贵妃还是这么囂张。 寧妃和纯贵妃在后宫所向披靡,如今寧妃鎩羽,纯贵妃孤掌难鸣,没想到还能这么霸道。 她眼神一烁咬著牙死死盯著纯贵妃,几乎凑到纯贵妃面前耳语道:“郑如儿,別囂张太久,下一个就是你!你死定了!” 纯贵妃冷冷看著她道:“本宫死不死无所谓,本宫现在就能要你的狗命,你信不信?” 婉妃顿时心头微微一跳,面前这个贱人就是个疯子。 迟早会一个个收拾过去,她等著这个贱人死。 婉妃缓缓退后,突然一阵脚步声袭来。 萧妃在眾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养心殿外。 此时的萧璟悦一派春风得意,穿著胭脂红的广袖锦裙,外面罩著鹅黄色绣牡丹纹的外衫,头髮梳成了流云髻,簪著赤金镶红宝石的五尾衔珠的金步摇。 她唇角勾著一抹嘲讽,扶著宫人的手下了步輦,抬眸看向了站在面前的纯贵妃。 “哟!贵妃娘娘好大的威压啊?婉妃可不仅仅是你的亲妹妹,任由你又打又骂,她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婉妃娘娘,你如此殴打宫妃还真的不將后宫规矩放在眼里啊?” 纯贵妃轻笑了一声看著她道:“怎么?萧妃娘娘这是要重新立规矩了吗?还是皇后,太后二宫之主都压不住你萧家的女儿?” “贵妃的位分怎么能够呢?要本宫说啊,就应该做皇后,你们萧家才不枉坐这京城世家的第一把交椅?” “你……你胡说什么?”萧璟悦登时慌了神,不禁恼羞成怒。 “你好大的胆子!” 纯贵妃冷冷笑道:“本宫胆子不大,很小,怕嚇,更见不得厚顏无耻之徒挡著本宫的道儿。” “皇上痛失爱女,伤心至极,有些不知死活的贱坯子,得了几天宠幸还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了?” “呵!再怎么样也是个妾!故去的长公主岂是你们能议论的,当真是不怕死!” “你……”萧璟悦这辈子最怕人说妾室这个词。 当初新皇初立,需要军事世家萧家的协助,本来说好的皇后之位是她的,不想被王家那个贱婢捷足先登。 王家有什么好,不就是一群读书人空谈义理,哪里有他们武將开疆拓土厉害? 如今武將打下来的江山在他萧泽的眼里竟是如此的不堪。 “皇上宣诸位娘娘覲见!” 双喜站在养心殿门口高声道。 纯贵妃等人也不便再爭论下去,纷纷跟在了纯贵妃身后朝著养心殿走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是王皇后,原来王皇后早就来养心殿了,岂不是方才她们几个人在养心殿门口的爭执尽数落在王皇后的耳朵里。 萧泽此时坐在椅子上,迎来送往的规矩似乎都毫不在意,整个人阴沉沉得,令人惊惧。 “皇上万岁!”纯贵妃等人纷纷跪下行礼。 萧泽抬起手轻轻摆了摆,纯贵妃等人缓缓起身。 不多时钦天监的官员匆匆走进了养心殿,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声音森冷:“说,为何会发生地动?到底怎么回事?” 钦天监的官员忙道:“回皇上,昨夜臣等夜观天象,发现帝星灰暗,西北方一颗星辰主大凶,衝撞帝星!臣等已经推断出这一颗衝撞帝星的星辰,正是元月二十七日生辰之人,主西北方!” 萧泽一听那人说出来的生辰,不就是现在还在西北方向皇庄里关著的榕寧的生辰八字? 纯贵妃忙上前一步:“皇上,这等江湖骗子不晓得怎么进了钦天监为官,还不如拉出去餵狗!” “放肆!”王皇后高声呵斥。 纯贵妃咬著牙道:“皇后娘娘,放肆不放肆,本宫也放肆了好几回了。” “寧妃刚经歷了丧女之痛,是非曲折还没分辨清楚,便是又一桩污衊。” “皇上,”纯贵妃冲萧泽拜匐下来,磕头道:“还请皇上体恤寧妃妹妹,让她回宫调养身体,一宫嬪妃放在皇庄算什么事儿?会被天下人笑话!” 第209章 守皇陵 萧泽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王皇后也被纯贵妃呛得回不过话。 总之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王皇后吸了口气道:“纯贵妃,本宫晓得你素来与寧妃交好,可万事也该以皇上的龙体为要。” “钦天监不是已经说了吗,夜观星象,寧妃与帝星衝撞,怎么还能回宫?” 一边的萧妃冷冷笑道:“莫非纯贵妃娘娘曾经被打入冷宫,心中一直对皇上存著几分恨意不成?” “恨?”纯贵妃冷笑:“若是就因为这点子事情就对皇上心生恨意,那萧璟悦你当了十年的贵妃因为谋害皇嗣一朝被贬为寻常妃子,你不该是更恨皇上的那一个吗?” “你!你血口喷人!本宫怎么会恨皇上?” “都闭嘴!”萧泽低声呵斥。 萧泽深吸了口气,刚要说什么,陈太后带著人走进了养心殿。 萧泽带著王皇后等人起身冲陈太后躬身行礼,陈太后嘆了口气让面前的人都免礼,隨即坐在了萧泽的身边。 王皇后带著一眾嬪妃躬身站在一侧,今日关於寧妃的去向必定有个交代。 陈太后坐了下来看向了萧泽淡淡道:“哀家一向与沈榕寧不对眼缘,果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如今便是连命格都这么犯冲。” 萧泽动了动唇,到了嗓子眼儿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痛失爱女让他也对榕寧生出了几分灰心丧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偷偷换药,虽然这一次西戎细作藉助沈家少夫人的身份给寧妃下毒,可她换了药让胎儿体弱更加扛不住这一次下毒,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小公主的死让他多少对榕寧生出几分怨懟。 陈太后嘆了口气道:“当初这个妖女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皇帝,如今终於惹来了天怒人怨,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萧泽的手紧紧攥著龙椅扶手,指关节太过用力,都变成了青白之色。 陈太后看著萧泽道:“哀家晓的你与她感情深厚,哀家也不是那种冷漠无情不通情理之人。” 纯贵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不禁上前一步跪在了陈太后地面前道:“太后娘娘,寧妃她绝不可能是衝撞帝星之人,她……” “够了!”陈太后冷冷扫了一眼纯贵妃道:“夭折的小公主,突如其来的地动,还有钦天监的观星之术,难不成都是哀家的妄言不成?你將哀家和钦天监当成了什么?” 纯贵妃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残存的理智告知她一定要忍。 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这就是萧家等几大世家联合起来要绞杀她和榕寧的。 呵!这些人当真是来看得起她们两个,竟然举联合之力便是为了一个沈榕寧。 这么厉害的世家子,设如此恶毒的连环局。 呵! 纯贵妃死死咬著唇,唇瓣有血珠渗出来,咸腥的血腥味袭来,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已经折进去一个,此番她若是再得罪了萧泽,怕是还会被圈禁。 直到现在她都心头懊悔至极,如果当初没有因为萧泽立郑婉儿为婉妃,她也不会失了分寸与萧泽硬抗。 她如果没有被圈禁,一定会参加皇庄上举办的生辰宴,那时候榕寧也不会孤军奋战。 纯贵妃闭了闭眼,残酷的现实让她终於学会了以退为进。 她此番绝对不能在宫中出什么乱子。 有著之前自己对萧泽的救命之恩,在这后宫中只要她不出大错,就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 陈太后冷冷看著纯贵妃道:“怎么?贵妃对哀家似乎有什么意见?” 纯贵妃缓缓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深吸了口气道:“臣妾不敢,只是与寧妃姐妹一场……也是她命不好,该有此一劫。” 四周的嬪妃看向纯贵妃的眼神都变了。 郑婉儿暗自冷笑,说什么好姐妹,如今便是人人都做了那墙头上的草。 郑如儿啊郑如儿,且等著你羽翼尽失,怎么活下去,下一个就是你! 呵!在这宫里头可不是谁跪下来就能活? 陈太后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萧泽,嘆了口气道:”皇帝也別太难过了,她本就是宫女的命格,非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岂不是违背了天道?” “自古以来百善孝为先,她也算是与我们皇家有缘,不若就派她去守灵吧!” 萧泽登时眉头皱了起来,可还是点了点头。 一边的王皇后微微垂下了眉眼,看不清楚她眼眸里的神色。 其余的嬪妃齐刷刷变了脸,沈榕寧这也太惨了吧? 小公主刚夭折,自己就被派遣过去看守皇陵,甚至都不如撵到尼姑庵里带发修行,最起码还能见著几个活人。 可皇陵那地方鬼气森森,便是守在那里的几个活著的老宫女,此番也怕是变成了鬼。 若是承受能力不好的人,怕是第一天去就能绝望而死。 之前先帝爷葬入皇陵的时候,殉葬的工匠和后宫嬪妃都不计其数。 还有些没有殉葬的宫女,便被安置在那里守灵,冬去春来活著的也没几个了。 萧妃听了陈太后的话,登时笑了出来,还是压住唇角的得意低下头,百般忍著才没有笑出声。 纯贵妃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忍住了心头的万分悲痛,规规矩矩跪在那里。 从今往后,她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皇庄別院,皇家护卫来回巡逻著,一队护卫穿过长廊朝著看守森严的院子走来。 “皇上手諭!” 为首的皇家统领张瀟出示了皇帝的令牌。 看守的人忙將人放了进去。 暖阁里暗沉沉的,便是窗欞都被人从外面挡了一层木板看不清楚院子里的景象。 虽然已经到了夏初,屋子里却冷得厉害。 曾经风光无限的寧妃娘娘,如今便是连个普通僕从都不如。 最起码那些僕从还有些短暂的自由,她却被严密监视便是叛国投敌也不过如此了吧? 榕寧起身下了床来到桌子前,拿起了冷硬的馒头狠狠咬了一口。 她固然狼狈,眼神却越发明亮坚毅,抓起了冷硬的馒头就著咸菜大口的咀嚼吞咽。 门口传来脚步声,张瀟带人缓步走了进来。 “属下给娘娘请安。” 榕寧没想到来的是张瀟,可眼里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惊喜。 “张统领?如今带本宫出去吗?去哪儿?” 张瀟缓缓道:“皇上手諭,请寧妃娘娘替皇上尽孝,去守皇陵!” 张瀟话音刚落,榕寧猛然看向了张瀟。 她声音沙哑:“皇陵?呵!守皇陵?” 第210章 重山深处 榕寧唇角渗出一抹苦涩,垂首笑道:“当真是个好去处。” 张瀟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眸间掠过一抹同情,低声耳语道:“贵妃娘娘有句话要臣告诉娘娘您。” 榕寧脚下的步子定了定,张瀟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贵妃娘娘只要您活著。” 榕寧顿时心底掠过一抹暖意,纯贵妃没有放弃她。 当初她带她出冷宫,如今身份换了,她需要保存实力等待纯贵妃从地狱里把她捞出来。 榕寧点了点头拿起了自己收拾的一些贴身衣物朝著门口走去。 到了门边,她低声问道:“本宫的家人……” 张瀟心头嘆了口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顿了顿话头道:“沈老爷和沈夫人被赶出將军府,不过被贵妃娘娘送到了钱二爷家,萧家没有机会害人。” 榕寧顿时鬆了口气,心头对郑如儿越发感激万分,这真的是救了她的命了。 她忙问道:“流萤呢?本宫绝对不信那毒是她下的。” 张瀟脸色微微一变,榕寧登时心头暗道不好,一把拽住张瀟的胳膊:“她怎么了?” 张瀟嘆了口气:“少夫人被皇上下令打入了死牢,彼时贵妃娘娘还在圈禁中,加上大理寺牢狱是萧家把控,她根本短时间內插手不了……” “流萤她到底如何?”榕寧是真的急了,流萤还怀著沈家的孩子呢。 张瀟缓缓道:“娘娘节哀!” “臣也没看到具体情形,只听说少夫人畏罪自裁,吊死在了牢狱中。” “不过臣有个內线在大理寺,打听出了一个消息,当天晚上少夫人死之前长公主去看过她!” 榕寧一个踉蹌扶住了门框,眼眸瞬间赤红。 “他们当真是……狠吶!孕妇都不放过,本宫的,少夫人的,两条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世间的小生命!两条小生命啊!” 榕寧紧紧咬著唇,眼底的泪流了下来,沾染了唇角渗出的血跡,蜿蜒成了丝丝血线。 突然榕寧一口血喷了出来,张瀟顿时慌了神。 “寧妃娘娘!” 榕寧扶著门框,纤细的手指死死抠著门框上繁复的纹,许久缓缓直起腰。 这一刻她赤红的眸子里满是滔天的恨意,宫斗残酷,伴君如伴虎,这些她都懂。 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对孩童下过手,那是她的底线。 只是没想到有些人已经畜生到连人都不做了。 “罢了,罢了,”榕寧声音沙哑,“既然你们要赶尽杀绝……” 她闭了闭眼,再抬眸便是满眼的风霜萧杀。 张瀟不得不低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还得去皇陵那边交接。” 榕寧走出院子,却看到马车旁边站著的两个人。 看到榕寧后,绿蕊和兰蕊双双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愣了一下,这一次她被下毒,小公主也夭折了。 榕寧晓得皇帝一定会迁怒下来,她身边的人非死即伤。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这两个丫头,心底的鬱郁没有那么沉重了。 榕寧忙扶住了两个丫头的胳膊,却不想二人齐刷刷闷哼了一声。 榕寧下意识擼起了他们的袖子,伤痕累累,看得触目惊心。 不晓得这两个姑娘在慎刑司过了几道刑? 再仔细瞧去,两个丫头走动都有些不利索。 榕寧心头万分愧疚:“是本宫连累了你们。” 兰蕊忙道:“娘娘说哪里话?是…奴婢该死,若是当时再仔细些也不会……” 后面的话兰蕊哽咽的有些说不出来,若是当初她再查得细致一些,主子就不会中毒了。 可如今到底怎么回事?连她们娘娘身边服侍的人都觉得不可能是沈家人干的。 事已至此,再说別的也没有必要,榕寧隨即上了马车。 主僕坐进了马车里,绿蕊低头道:“娘娘,是贵妃娘娘將奴婢们重金从慎刑司弄了出来。” “贵妃娘娘让奴婢二人回到娘娘身边。” “贵妃娘娘还说,只等有机会將娘娘重新迎进宫,一定不会让娘娘受苦。” 榕寧晓得这两个丫头的命都是纯贵妃救下来的。 她虽然入不了皇帝的眼,可毕竟还是寧妃娘娘。 若是要守皇陵,朝廷会指派宫里头的宫女太监过来。 如今在整个后宫的人看来,榕寧已经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张瀟一路上陪著榕寧到了城郊崇山峻岭。 马车走到半山腰就再也上不去了,崇山峻岭之间,跑一辆马车都困难。 就在半山腰经常设置一些官府的驛站,以供往来人员修养。 而张瀟作为皇家护卫奉命只能將榕寧送到半山腰。 张瀟躬身冲榕寧行礼道:“娘娘,送君千里,终有一別。按照规矩,臣只能送您送到这里来。” “一会儿负责皇陵看守的护卫会过来接娘娘,娘娘保重。” “您且放心,皇陵有贵妃娘娘安插的眼线。”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钱家人的地盘,贵妃娘娘也不能將手伸得这么长。” “娘娘在里面先待些时日,等到机会成熟,贵妃娘娘一定接您回京。”。 榕寧道:“这一次多亏了如儿姐姐,此时此刻的恩情榕寧来生当牛做马一定报还。” 张瀟向后退了一步,却跪下冲榕寧磕了一个头,行了大礼后转身下了山。 接应的护卫也赶到了驛站,说是驛站,就是一个小小的亭子。 可供短暂的休息,甚至都不能在这里过夜。 榕寧短暂休息后走了出来,隨即皇陵那边过来接她的两个白髮苍苍的老兵走上前。 两个老人大约都已经五六十岁,厚重的鎧甲与苍老的面容看起来极其不协调。 榕寧不禁感慨,但凡被发配到这里的,不管是她,还是面前两个苍老的守陵人,都被一种绝望的氛围笼罩。 那两个老兵此时面对榕寧也有些仓皇失措。 皇上下令宫里的寧妃娘娘过来守皇陵,可如今只跟了两个丫头,连自己的护卫都没有,他们怎么接待这位寧妃娘娘? 当下不得不硬著头皮將寧妃抬到了步輦上,朝著皇陵走去。 这里开始便是马车都过不去的羊肠小道,只能人抬著进山。 榕寧看著四周的绵延不绝的群山,大概將这辈子的山都看完了。 一行人刚离开驛站不远,远处黑漆漆的林子里却划过几道鬼魅般的身影,追著榕寧的方向而去。 第211章 陋室 不多时抬著榕寧的简轿停在了皇陵前的一排建筑前,所谓的建筑便是用木头和藤条简易搭建的一排房子,只在墙角处用一些山上凿下来的石头堆砌,给人感觉还算结实一些。 即便是这样的石头墙面的房子在四周看来也不多,也只有两三处的房子才是这样的构造。 榕寧下了简轿,房子前站著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兵士,身上穿著的军服都残破不堪了,此外还有两个白髮苍苍的粗使嬤嬤,为首的一个容长脸,瞧著颇有些面善。 从这些人身上的穿著来看感觉像是建寧年间派来守皇陵的护卫和宫女。 这些人前面站著一个老者,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威严整肃,除了这一点和寻常农人也没有什么区別,不过从那一身襤褸的官袍来看,应该是此处最高长官了。 那人看到榕寧走了下来,忙上前带著身后的一眾跪了下来,冲榕寧磕头道:“臣……皇城司护卫百户长冯庚在此恭候娘娘,娘娘福安。” 榕寧缓缓扫视过去,入眼俱是白髮苍苍,心头不禁一阵苍凉。 自己怕是被萧泽彻底放弃了,这是將自己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榕寧深吸了口气,疲惫的抬起手:“诸位平身,以后很多事情还需要劳烦各位,兰蕊。” 兰蕊拿出来隨身带来的银袋子,还是纯贵妃出面让绿蕊和兰蕊离宫的时候將榕寧宫里头的细软带了出来。 翠喜因为双喜公公的庇护被调到了养心殿服侍,小成子又回到了房做服侍草的小太监,毕竟是双喜公公的老乡,在慎刑司挨了一顿鞭子保住一条命。 玉华宫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有些人手脚不乾净也拿了不少宫里头的东西都被纯贵妃惩处。 宫城门口的护卫被纯贵妃重金打点,故而绿蕊和兰蕊从玉华宫带走的东西也没有被清查。 此番面前站著的这些人,人手拿著一份儿散碎银子,一个个面露喜色。 他们这些看守坟墓的人都是被遗弃在此处的活死人,活著与死了几乎都没有什么区別。 此番没想到京城来的贵人居然还將他们当成个人,这些人纷纷冲榕寧跪下道谢。 榕寧亲自拿著一份儿礼物,一只分量不轻的银袋子送到了面前冯庚手中道:“以后少不得有些事情要麻烦冯大人,还请冯大人收下本宫的一片心意。” 冯庚这个差事分外的尷尬,虽然是个百户长,可日子过的实在是艰难。 当年他在皇城护卫司担任百户长的时候,也是春风得意,算是京城一个小京官。取的妻子是一个小吏的女儿,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只可惜自己一次偶然当差得罪了权贵,被上司陷害犯了错,便被发派到这里看守皇陵,这一来便是二十年。 如今妻子已过世,女儿嫁了一个商户,偏生丈夫薄情寡义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儿子更是到如今都没有娶妻。 而且儿子体弱多病,重活儿也干不了,只开了一家撰写书信的铺子勉强度日。 若是想娶妻又是一笔支出,此番没想到得了寧妃娘娘这么大的一笔见面礼。 有这一笔银子,便能顺顺噹噹给儿子娶亲。 他骨子里清高,不屑於这些迎来送往,可是现实让他终於低下了头。 他不是不知道寧妃娘娘这份儿心意的重要性,一个宫里头的宠妃好端端的被派过来看皇陵,指不定背后得罪了什么样的惊天势力。 此番若是自己收下,以后便是站在了寧妃这边,他不是那种墙头草的人,既然站在寧妃这边,就不会背叛。 冯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在了榕寧的面前,磕头谢恩。 榕寧忙將他扶了起来笑道:“冯大人折杀本宫了,本宫以后仰仗大人的日子多著呢。” 冯庚寒暄著收下了银袋子,不想里面装的是银票,捏著厚厚的一沓,他顿时心头一惊,这么重的礼?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娘娘请!”冯庚带著榕寧来到了这边最大的一处房子,为了和其他人住的有些区別,房子在山坡上的林子里,独门独院倒也清净。 之前是冯庚住著,如今寧妃来了自然要让出来。 绿蕊提著榕寧的包裹,兰蕊扶著榕寧走进了院子,入眼一片荒凉破烂。 兰蕊不禁红了眼眶,这算什么事儿。 虽然是一处院子,也就是用木头搭起来的柵栏围了起来,感觉像是猪圈四周的围挡一样。 院子圈著的最北边的房屋,一共两间,另一间还坍塌了半边。 不过冯庚晓得宫里头的贵人来住,连著几天找人修缮了一下,勉强还能住人。 绿蕊看著眼前的屋子,唇角紧紧抿著,率先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房间登时愣在那里,整个屋內的陈设简陋至极。 一张垫著石头的破烂木床,床边是一张已经快沤烂了的杨木桌子,上面摆著几只缺口破碗並一只破嘴的茶壶。 床铺上的被褥感觉像是临时缝製的,可布料粗糙至极,里面似乎塞进去的也不仅仅是更像是麻草多一些。 冯庚有些不好意思:“回娘娘的话,娘娘来守皇陵的消息来的太急促,这里距离城镇路远不好走,大傢伙儿就將之前攒下来的布料和麻凑了凑,让陈姑和李婶缝了被褥。” 陈姑和李婶便是那两个留在这里的宫女,还是先皇建寧年间守陵的那一批人。 这些年大家都是被遗忘的人,之前的老兄弟老姐妹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们这些人,感觉还不如个囚徒犯罪之人,最起码有刑期有盼头。 此番他们除了做个活死人之外,什么都不是。 他们原本就这样老死病死在这里,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遇到宫里头再一次將人丟到这里的怪事。 谁也没料到来这里的居然是皇帝的宠妃。 榕寧同冯庚道了谢,冯庚也识趣儿的离开了院子,搬著自己的行礼到坡下住著去了。 兰蕊和绿蕊开始帮榕寧收拾东西,榕寧刚小產完身子虚弱,此番靠著枕头半躺在了床上。 两个丫头也不用怎么收拾,东西实在是少的可怜。 榕寧笑道:“今晚咱们主僕三人睡在一张床上挤一挤,明早我再找冯大人帮忙打两张床给你们两个歇息,隔壁的房间也得收拾翻修一下。” “院子东面的空地还能种植一些蔬菜,对了当务之急问问冯大人,能不能托人下山採买点儿日用品。” 绿蕊听著心酸,別过脸擦了擦眼泪。 好在主子乐观些,便是如此逆境也能向阳而生。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屋子四周顿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淬了毒的箭羽径直穿过破败的门,朝著榕寧的方向射了过来。 第212章 这该死的缘分 “主子小心!”绿蕊眼疾手快,惊呼一声扑向了榕寧。 淬了毒的箭羽直接擦著绿蕊的肩头,狠狠钉在了床柱上。 隨即更多的脚步声袭来,凌乱又有些恐怖。 可是不管外面怎么混乱,再也没有多余的毒箭射进这间岌岌可危的房间。 主僕三人不禁紧紧拥在了床榻上,不敢相信外面竟然有这么大的动静。 兰蕊情急之下就要转身冲向门口,被榕寧一把扯住,將她拽到了床上。 “主子!外面……”绿蕊也担心有人衝进来,如今便是拼死也要护著主子安危。 “不用管!先看看你的伤。”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既然外间再没有毒箭射进来,便是有人替她们挡下了。 若是这个时候衝出去,非但帮不了忙还可能让帮他们的人被束手束脚。 “”兰蕊!剪刀!” 兰蕊將剪子递了过来,榕寧拿起剪刀剪开了绿蕊肩头的衣服。 得亏毒箭是擦著绿蕊的皮肉而过,当真是躲过一劫。 即便是一处擦伤,也渗出了黑血。 榕寧紧紧抿著唇,眼神沉冷。 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便是將她打入地狱也不放心,除非让她死透死绝,那帮人才安心是吗? 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 “兰蕊,去取药包!” “是!”兰蕊忙打开了隨身带过来的包裹,取出来一个药包,快速送到了榕寧面前。 自从上一次她和主子被那疯狗差点咬死,从此以后不管去哪儿,主子都会隨身带一个药包,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外面喊杀声渐渐低了下去,重新归於平静。 榕寧拿起剪刀在烛火上烤了烤:“兰蕊,给她一块儿帕子让她咬著。” 榕寧看向了满头大汗的绿蕊:“忍著点儿,毒素还没有散开,我帮你將箭头擦伤的皮肉剜掉!” 绿蕊此时才后知后觉,被擦伤的地方疼的要命。 她也明白这些毒素蔓延的很快,若是一个处置不及时,自己的胳膊怕是就废了。 她咬紧了兰蕊塞进她嘴里的帕子,冲榕寧点了点头。 自从跟隨了这个主子,她就晓得自己的未来绝不会一帆风顺,可她不在乎。 榕寧替绿蕊包扎好了伤口,主僕三人死死盯著房屋那残破的木门。 不管是外面杀她们的,还是护著她们的,此番也该从这门里进来了。 榕寧紧紧攥著手中的匕首,匕首上还残留著绿蕊的血。 方才正是这把匕首帮绿蕊挑去了沾上毒液的血肉。 榕寧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將匕首捅进敌人的心臟。 吱嘎一声,木门缓缓从外面推开。 门口处站著一个高大的身影,即便距离榕寧还有一丈地的距离,可那人身上的血色萧杀扑面而来,主僕三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榕寧攥著匕首的手微微一颤,眼里的神情掠过一抹不可思议。 “你……怎么是你……” 拓拔韜一身玄衣,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 不晓得那血是別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缓缓俯身看向面前的榕寧。 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晕著奇异的光芒,看的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兰蕊和绿蕊两个人齐刷刷挡在了榕寧面前,想要將自己主子与这个危险的男人隔开,不想二人刚有所动作,却被拓拔韜一人一个手刀砍在脖子上。 两个丫头直挺挺的晕了过去,榕寧手中的匕首下意识刺向拓拔韜,却被拓拔韜紧紧抓著手腕。 他定定看著榕寧突然笑了出来:“寧妃娘娘,又见面了?” 榕寧死死盯著他,这个人在她的心目中还没什么好印象。 “你怎么会在这?” 拓拔韜手中的劲儿稍稍用力,榕寧手腕一阵疼痛,手中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被拓跋宏夺过去。 拓拔韜凝神端详手中的匕首,声音里带著几分轻佻淡淡笑道:“好傢伙,几个月没见,寧妃娘娘总是能给本王留下独特的印象。” 榕寧死死盯著面前的傢伙,这傢伙绝对不会是主动跟过来救她的。 她只是没想到在这皇陵里竟然也会有这傢伙的踪跡。 不管是大齐的皇宫还是大齐的皇陵。 榕寧突然脱口而出:“你在找什么东西?” 拓拔韜眸色瞬间冷了下来,掐住榕寧的胳膊,冷冷道:“当真是麻烦,本王现在该不该杀你灭口?” “这里可不是皇宫,杀你易如反掌。” 榕寧冷笑:“本宫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王爷快些决断。” “”不过王爷若是需要本宫帮忙,本宫何乐而不为?” 拓拔韜眉头微微一挑,鬆开了她:“外面的那些人是你引过来的?” 拓拔韜確实觉得麻烦,他想要找到当初白將军留下来的宝藏和那一本可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兵书。 追踪了几个月,线索已经指向了皇陵。 谁知他刚在皇陵潜伏了三天,便发现那些老弱病残的守陵人竟是纷纷行动起来,原来这皇陵要来新人了。 他倒是要瞧瞧哪个倒霉蛋被送送到这里,不曾想竟然是老朋友。 此时拓拔韜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他与寧妃娘娘这该死的缘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算完? 拓拔韜手中滴著血的匕首抵在了榕寧纤细的脖子上,可还是下不去手。 拓拔韜自己都有些泄气,他从来不是一个对女人心软的人。 北狄残酷的政治宫廷斗爭,便是此时王座上的亲爹他都能下死手,给他下毒,让他身体日渐孱弱。 可就是几次三番载在了这个女人手上,一开始许是因为她像极了白卿卿。 此时他万分明確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白卿卿,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欣赏这个女人更多一些。 “好!真的很好!” 拓拔韜咬著牙冷冷看著榕寧,第一次有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超过白卿卿。 原来这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之前那个善良的邵阳郡主,只是他与萧泽斗气的砝码罢了。 拓拔韜猛然抽回了匕首,冷冷笑道:“说罢,尊敬的寧妃娘娘,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好好不在宫里头的当你的宠妃,来这死人窝里做什么?” 他嘲讽的语气里罕见的藏了几分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关切。 榕寧刚要说话,突然门口噠的一声,一只风灯掉落在地上。 冯庚满脸惊恐的看著满地的尸体和出现在寧妃娘娘屋子里的男人。 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213章 放他一条生路 整个破败的屋子陷入一片死寂,浓重的血腥味透过洞开的木门侵袭进来。 冯庚惊恐地看向了屋子里的情景,面前高大的男子身影背对著他,俯身不知道对寧妃说著什么,他也看不到这个杀神的脸孔。 四周横七竖八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是见血封喉。 此人手段简直残忍至极,可寧妃娘娘来皇陵的第一天就被杀了的话,他作为这里的百户长断然也没有丝毫的生路了。 坡上的打斗声,惨嚎声实在是动静儿闹大了,他们下面的人都不敢上来。 谁敢上来,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老婆子了。 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寧妃娘娘一个皇上藏在心尖子上的女子,怎么一下子就被弄到皇陵里来,指不定得罪了什么样的势力。 这些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是老弱病残们能扛得住的。 冯庚咬著牙还是上来瞧瞧情形,毕竟寧妃娘娘刚来赏赐他们那么多的银子,不来瞧瞧总觉得於心不安。 不想那些人尽数被一个高大男子见血封喉地杀光了,这…… 冯庚只觉得腿肚子都开始打颤,身体微微发抖。 榕寧抬眸看向了拓拔韜,拓拔韜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杀意。 灭口大概是现下拓拔韜所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不管是杀了这么多人,还是与寧妃娘娘有私情。 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个死局。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真麻烦!”拓拔韜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冷森森的。 他缓缓拿起手中已经浸满了血,剑柄有些打滑的剑。 剑柄突然被榕寧抬手压住,榕寧冲他摇了摇头。 拓拔韜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妇人之仁。 榕寧知道一旦杀了冯庚,便走的是官府的路子,到时候萧家也好陈家也罢,一定会藉此大做文章,她便是真的陷在这里了。 可是她不甘心,当真是不甘心。 榕寧冲他缓缓摇了摇头,视线扫过了他攥著的剑柄,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朝著自己脖子的方向抬了起来。 拓拔韜自然明白榕寧的意图,此时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袭来。 拓拔韜用北狄语低声咒骂了几句,隨即一把掐住榕寧的脖子,將她扯进自己的怀中。 他还將大氅的兜帽戴好,將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转身朝著冯庚以及坡下追上来的老护卫们走去。 “寧妃娘娘!”冯庚声音都打著颤。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此人竟然挟持了寧妃娘娘,可死在外面的那些尸体到底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阴冷的晚风吹过,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简直是坐臥不安。 寧妃的到来,让这一座沉寂了许久的活死人墓,顿时巨浪滔天。 “这位……少侠,你先放开寧妃娘娘,这……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榕寧听到少侠两个字,不禁心头苦笑。 拓拔韜何德何能居然能当得起少侠两个字? 拓拔韜刻意压著声音道:“少废话,准备马匹,还有乾粮和水。” “眼睛都没瞎了吧?看到那些死人了吗?” 拓拔韜即便不刻意装作很凶残的样子,那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萧杀之气也让人心头悸动。 “如果不照著我说的去做……”拓拔韜手中的剑锋抵在榕寧白皙的脖颈上,瞬间压出一道血痕。 “少侠!少侠!切莫衝动!只要不伤害寧妃娘娘,你说的我们都照办!” 拓拔韜冷哼了一声,掐著榕寧的胳膊走出了破屋。 坡下的那些老弱病残此番人人拿著已经生了锈的刀剑武器,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开,可手中的武器却没有丝毫放下来的意思。 於公於私,他们都不能让寧妃死在这个人的手中。 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寧妃刚来守皇陵的第一天就被人杀了,皇上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砍了头。 况且寧妃娘娘当真是人美心也善,便是刚来便打赏了那么多银子。 他们虽然一步步退后,可手中的武器却齐刷刷指向了拓拔韜的身体。 “別他娘磨磨蹭蹭的!快!不然老子宰了这个娘们儿,管他什么寧妃不寧妃的!” “当真是穷鬼一个,什么宠妃,也就带了这点子家当,滚你娘的!” 拓拔韜骂骂咧咧的,悍匪的形象跃然纸上。 冯庚顿时瞭然,原来是循著味儿过来的悍匪,难不成死在门口的那些黑衣人也是悍匪,总觉得其间实在是太反常了。 可寧妃被弄到皇陵这件事情本来就反常。 冯庚连连摆手陪著笑道:“少侠莫急,少侠莫急,小老儿一定会准备好!您可千万別伤了娘娘,若是娘娘出了事儿,少侠您也逃不脱的。” 冯庚这便是威胁了,要知道寧妃再怎么不受宠也是皇家身份,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便是山间的土匪,皇上真要较真也得將这廝的骨头拆开扬了。 拓拔韜眼见著做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便是见好就收。 他將榕寧推倒在地,转身骑上了冯庚命人准备好的马匹衝进了夜色中。 四周的人这才鬆了口气,陈姑和李婶忙將地上的榕寧扶了起来。 此番榕寧头髮纷乱,衣服也沾满了泥土,两个老宫女扶著榕寧进了屋子。 又弄来了药汤扶著绿蕊和兰蕊灌下。 两个丫头悠悠转醒,扑向榕寧上下查看她身上的伤,却发现自家主子没什么问题,这才鬆了口气。 冯庚让身后的人將榕寧院子里的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草草埋了。 隨后守在院子外面,只等榕寧召见,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一概而过。 日后皇庭问起这件事情该如何回答,如何应对,他下意识觉得要同这位寧妃娘娘说一声。 不多时绿蕊走了出来,虽然已经缓过来了,脸色还是苍白如纸。 来皇陵的第一个夜晚,就有人想要她们的命。 “冯大人,我家娘娘请您一聚。” 冯庚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隨即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还残留著一丝丝的药香,和著茶香,倒也醒神。 榕寧坐在了床榻上,已经重新梳洗整理过,天家皇妃的仪態拿捏得刚刚好。 冯庚冲榕寧躬身行礼道:“娘娘福安,娘娘如今好些了吗?” 榕寧笑道:“冯大人免礼,深夜请冯大人敘话,本宫也是无奈之举,只因有些话不得不说。” 她抬眸冲绿蕊打了个手势,绿蕊带著兰蕊转身离开,隨即將门从外面关紧。 冯庚突然紧张了起来。 第214章 选择主子 榕寧点著面前准备好的勉强能坐人的木头凳子,看著冯庚道:“冯大人,请坐!” “谢娘娘,”冯庚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榕寧淡淡笑道:“冯大人晓得本宫是怎么来这里守陵的吗?” 冯庚心头突地一跳,他哪里敢往深了揣测这个。 这可是圣旨,圣意难违。 榕寧微微垂下眉眼,眼神里掠过一抹真实的哀伤。 “是因为本宫动了某些人不该动的利益!本宫必须死!” 冯庚听了这句话,差点儿从凳子上蹦起来,他一颗心慌得厉害。 心里胡乱猜测也就罢了,如今听寧妃亲自说出来,他顿时脸色苍白。 榕寧缓缓从床榻边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低声道:“这几日的天气不好,总觉得这天不清亮,灰濛濛的。” 冯庚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只得闭嘴。 榕寧嘆了口气道:“本宫的小公主……就这样没了,被人毒杀!” 冯庚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京城里关於这个未出生就被宠爱的小公主也是传闻很多,如今小公主殿下夭折,被追封为宝卿公主,单独建墓,墓地就在皇陵不远处。 一般大齐的公主是不会被葬在皇陵的,皇上显然绕著这个规矩耍了个小手段。 是不进皇陵,可在皇陵附近准备修建新墓,也就在这几日工匠会陆续过来修建,倒是距离他们这个地方不远。 关於宝卿公主的死,大家也都是眾说纷紜,有说寧妃娘娘母女相剋的,有说寧妃和皇上吵架气急小產的,还有说帝星被寧妃相剋,无儿无女的命,也有人隱隱猜测宝卿公主刚死,沈家人下狱的下狱,软禁的软禁。 总之帝心难测,没想到寧妃亲自说出来这样一个答案,冯庚都傻眼了,只觉得脊柱都冒凉气。 那可是皇上期盼已久的小公主啊! 谁人胆子这么大,这不是硬生生要皇上的命吗? 冯庚此时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现在每听一个字都会要了他的命,诛他的九族。 榕寧缓缓站在了冯庚的面前,坐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冽杀意。 这个眼神是如此的陌生,与寧妃平日里温和的形象判若两人。 榕寧定定看著他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杀了本宫,你以为还能留你们这些人的命在?” 榕寧声音缓缓沉了下来,看著面前的冯庚道:“从本宫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你们的生死註定与本宫绑在一起。” 冯庚那一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都是些螻蚁,一旦被捲入宫廷纷爭里,便是隨时隨地可以被拿来牺牲的棋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有选择做哪位主子棋子的权利。 此番看来,怕是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毕竟宫里头的正经主子谁看得上他们这些活死人,除非眼前同样陷入困境的寧妃。 冯庚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的面前,声音倒是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反而多了几分镇定。 他在这个鬼地方蹉跎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 “臣誓死追隨娘娘左右!” 榕寧笑著將他扶了起来,看著他一字一顿道:“宫里头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地方需要重新修缮加强防御。” “若是本宫能活著回去,本宫回宫之日便是你等重见天日之时!” 冯庚磕头道谢,如今已经上了寧妃娘娘的船,再无退路。 送走冯庚后,夜色已深,冯庚的人已经將外面的尸体收拾乾净,空气中只剩下了隱隱的血腥气味还未散去。 屋子里主僕三人挤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已经很晚了,只等第二天冯庚带人修缮隔壁的屋子,再打一张简易的床,才能將绿蕊和兰蕊安顿下来。 兰蕊声音有些闷闷的:“主子,这次是谁要杀您?” 榕寧抬眸看向了黑漆漆的脏污的房顶,眼神冰冷:“萧家主谋,陈家是帮凶,她们巴不得本宫死,本宫的孩子不能白白去死,这笔帐本宫和他们慢慢算。” 深夜,一道玄色身影急匆匆衝进了启祥宫。 “属下给娘娘请安!”黑衣人跪在萧妃的面前磕头请安。 萧妃脸上掠过一抹喜悦,不禁坐直了身子,看向了面前跪著的男子。 她眼底闪烁著灼人的光芒,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怎么样?她死了吗?记得尸体处理的利落一些,毕竟那个贱人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回……回娘娘,”那人不禁低下了头,眼神有些闪烁。 萧妃的细眉微微蹙了起来,冷冷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男子的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囁喏道:“回……回娘娘的话,兄弟们赶去的时候本来很顺利就找到了寧妃,没想到半道被人下毒折了一半儿。” “属下已经查出是纯贵妃的人半道使坏,属下当下调集另一批人绕过纯贵妃的眼线直接逼近寧妃的住处,就在属下们动手的时候不晓得窜出来一个杀神……” 说到这里,杀人如麻的黑衣人竟是浑身打了个哆嗦,似乎不愿意再回想之前那血腥残酷的一幕。 那个人就是个疯子,剑法更是让人心底发寒,只要与他撞上便是一剑封喉。 他粗重的喘了口气,低声道:“兄弟们……都被……都被杀了,只逃出来属下一个,属下便赶回来给娘娘报信。” 萧妃顿时眸色一闪,猛的一脚將地上跪著的人踹倒在地。 “蠢货!蠢货!”她眼神冷得像冰,“那人既然是一剑封喉,怎么可能放一个活口回来,除非是故意放你出来,再顺藤摸瓜追踪萧家杀手组织的位置……” 黑衣人顿时惊呆了,当初太害怕只顾逃命,没想这么深。 萧妃突然觉得一阵阵凉意顺著脊背攀爬而上,她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寧妃这一次被她釜底抽薪,连孩子都保不住,沈家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连沈凌风都…… 呵,她不信她还能翻了天! 但愿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漏网之鱼,可这么一个高手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榕寧的人? 怎么会?沈家能打的人此番已经被父亲联合西戎王困在了那一处山谷,绝无生路。 不是沈凌风留给榕寧的人,又是谁? 萧妃深吸了一口气:“来人!” 第215章 本宫要去 启祥宫大宫女和玉忙疾步走了进来,冲萧妃躬身行礼:“娘娘!” 萧妃扬起下巴点了点地上瘫著的黑衣人,那人此番越想越怕。 若是被那个杀神通过他追踪到萧家杀手组织的位置,他便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这些年萧家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军中,无处不在扩张自己的势力,这也是皇上最忌惮的地方。 皇上正愁抓不到萧家把柄,但凡任何一丝丝的缝隙,皇上都能藉此撬开萧家的这块儿铁板。 得了主子示意,和玉笑盈盈扶起地上的人,隨即端来一盏酒送到那人的唇边。 “將军请!” 他是萧家亲卫军的百户长,因为武功高超,人也机灵,被调到了萧家的泉台司担任统领。 他一向行事谨慎沉稳,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如今这样的披露。 和玉此番称呼他一声將军,更是让他羞愧难当。 他接过了和玉递过来的酒杯,闭上眼一饮而尽。 钻心的绞痛感袭来,他捂著肚子闷哼了一声。 五臟六腑都被毒酒腐蚀,整个人疼得直打哆嗦,隨即呕出一口黑血缓缓倒了下来。 萧妃连一个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地上的尸体,淡淡道:“一个废物,拖出去餵狗!” 和玉眉头微微一皱,也不敢表露出什么,忙转身喊了两个心腹太监进来將尸体拖了出去。 她看著蜿蜒而去的血痕,暗自有些心惊。 都是为萧家卖命的死士,便是任务失误没完成,大不了以命相抵,可也不至於人都死了还要推出去餵狗。 和玉心底有一点点发寒,忙低著头找来细软的布跪在地上,擦拭著地上残留的血跡。 萧璟悦跌坐在了锦榻上,狠狠一巴掌將桌子上的茶盏扫落在地,脸色气得发青。 “沈榕寧,本宫一向做事喜欢赶尽杀绝,你逃得过一次,本宫不信你能逃得过第二次。” 酷暑来临,今年貌似比往年更热一些。 整座京城陷入了灼热的热浪中,宫里头的各宫娘娘们用的冰块是往年的三倍。 萧泽这些日子终於从丧女之痛中渐渐缓了过来。 宝卿小公主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下葬,就停在玉屏山的千年冰洞里,只等她的寢陵修好后再移过去。 显而易见萧泽此举不管是宫內还是朝堂,反对之声一片。 一个夭折的小公主,刚出生就死了的小公主,竟然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修建寢陵。 此时萧泽的疯狂劲儿和之前力排眾议为邵阳郡主修建摘星楼的时候如出一辙。 甚至连陈太后都劝不了一点,萧泽越来越固执起见,就要给宝卿公主修寢陵。 如今工匠已经过去,开工月余下,那些人晓得劝也没用,便也作罢。 今日王皇后召见各宫的嬪妃来凤仪宫,主要是商量皇上带后宫嬪妃避暑的事宜。 不多时满宫的鶯鶯燕燕凑到了一起,少不得寒暄一二,气氛倒也融洽。 纯贵妃冷冷端坐在上手位一言不发,颇有些格格不入。 她这些日子担忧榕寧,又不能出宫去看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越发显出了几分清高霜冷。 王皇后將视线从纯贵妃身上移到了萧璟悦身上,视线微微停了停。 这些日子萧璟悦横行霸道,囂张跋扈到了极点,今天怎么感觉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另一侧的婉妃也是规规矩矩坐著,不晓得视线看向哪里。 以往都是唇枪舌战,生怕让对方言语上占了先锋,此时好像是集体闭了嘴。 王皇后咳嗽了一声道:“今日请你们来,便是商议一下去行宫避暑的事宜,皇上的意思是七天后出发,各宫都需要仔细准备。” 她抬眸看向了纯贵妃笑道:“妹妹身体一向病弱,这一次车马劳顿颇为辛苦,妹妹若是不愿去,可留下……” “皇后娘娘!嬪妾要去!”纯贵妃站起身淡淡道。 第216章 沈家人都得死 王皇后顿时愣怔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纯贵妃。 这个疯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以往她可不屑於同皇上一起出行游山玩水,如今竟然也要爭宠了吗? 也是,纯贵妃和寧妃一向交好,此番寧妃彻底废了,她孤掌难鸣若是不儘快爭宠,贏得皇上的支持只怕这后宫里下一个倒霉蛋便是她了。 王皇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满脸不屑轻蔑的萧妃,心头有了计较。 少了一个半道儿杀出来的寧妃,如今的心腹大患还没有完全清除呢。 最近萧家很囂张啊,也需要一个人敲打敲打了。 纯贵妃貌似是个不错的钉子,她要將纯贵妃这跟钉子狠狠钉进萧璟悦这个贱人的眼睛里。 王皇后轻声笑道:“难得妹妹有这般的雅兴,既然妹妹身子也好多了,也该是出来走走了,对妹妹的腿有好处。” 王皇后不提纯贵妃的腿还好,一提及这条腿便是纯贵妃的心病。 当初萧璟悦联同温清一起给纯妃设局,让纯妃被萧泽打断了腿。 这是纯贵妃这辈子都不能忘却的噩梦。 果然纯贵妃脸色阴沉了下来,一边的婉妃轻笑了一声,却也不敢在王皇后面前造次。 她此时更加忌惮萧璟悦和她背后的萧家,当真是疯了,竟是连宝卿公主都敢杀。 她这些日子联同萧家和陈家一起给榕寧设局,杀了她的孩子,將她赶出宫廷重地,目的就是为了孤立纯贵妃郑如儿。 如今只等待时机,她便让郑如儿死无葬身之地。 去河阳行宫避暑,说不定是个好机会呢! 婉妃想到此得意的看了一眼萧妃,毕竟想杀纯贵妃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婉妃看向萧妃的视线突然微微一顿,萧妃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皇后议妥了去河阳行宫的事情后,缓缓靠在了椅子上看向了面前的嬪妃道:“还有一件事情也要提上议事的日程上来。” “熬过这个酷暑便到了初秋,该是到了选秀的时候,三年了,皇上的后宫没有增添新人,反而是去了不少的旧人。” 王皇后温柔的笑道:“诸位姐妹一定要戮力同心,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行。” 她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道:“本宫乏了,你们也退下吧,回去准备一二,只等皇上带你们去河阳行宫便是。” “是!”一眾嬪妃起身冲王皇后行礼后退出了凤仪宫。 纯贵妃走了出来,正对上了並肩走出来的萧妃。 如今纯贵妃是贵妃的身份,地位品级仅次於皇后,自然其他嬪妃都是跟在她身后的,不想萧璟悦擦著她的肩头而出,甚至还撞了她一下。 “萧璟悦!你的囂张也要有个限度吧!”纯贵妃实在是忍无可忍。 她真担心自己憋不住,直接抬起手扇死她。 萧妃停下了脚步,唇角勾起一抹不可一世的嘲讽冷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上了年纪了吗?走得这么慢,哦,想起来了,贵妃娘娘腿不好,瘸子嘛!” 纯贵妃藏在了袖间的手猛地攥成了拳,捏了捏拳头,还是鬆开了。 她缓缓走到了萧璟悦的面前,萧璟悦感受到了来自纯贵妃隱隱的压力,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纯贵妃死死盯著萧璟悦声音冷得像冰:“萧璟悦,午夜时分,那个孩子没来找你吗?呵!这么多年怀不上皇嗣,怕不是遭了报应了吧?定是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当真是报应!” 萧璟悦第一次眼底掠过一丝真切的恐惧,下意识身子轻颤了一下冷冷笑道:“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便是做了沈榕寧的马前卒,也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你以为她还能翻身不成?”萧璟悦神情篤定,“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沈家人都得死!” 纯贵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萧璟悦轻笑了一声:“当然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萧妃说罢冷哼了一声,转身扶著宫女的手臂上了步輦。 纯贵妃脸色沉了几分,整个人愣在那里。 一边的玉嬤嬤忙上前一步冲纯贵妃躬身行礼。 “娘娘?” 纯贵妃眉头紧皱:“沈家夫妇现在怎么样?” 玉嬤嬤脸上的表情暗淡了几分道:“回娘娘的话,之前奴婢去了一趟钱二爷家,夫妻两个得知牧流萤一尸两命的消息后具是大病了一场,好在周玉也被秘密接回了钱二爷家,老两口儿总算是被救回来了。” “可人瞧著不怎么精神,哎,沈家怎么一下子成了这般模样?” “寧妃娘娘不晓得还能不能回来?” 纯贵妃抬眸看向赤色宫墙遮挡著的蔚蓝天际,深吸了一口气道:“別的人可能经此磨难,定会消极避世,但是……她不会。” 玉嬤嬤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纯贵妃缓缓道:“你修书给钱家,定要护著沈家夫妇,本宫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事儿还没完,心头慌得厉害。” “是!”玉嬤嬤忙应了一声。 榕寧再一次见到拓拔韜是在七天后的傍晚。 一支箭羽刺穿了窗欞订在了榕寧写字的杨木桌子上。 冯庚做事周全细心,甚至还在屋子后面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厨房。 寧妃是宫里头来的主子,自然吃穿不能同他们这些人一样。 好在纯贵妃也之前打点了附近庄子上的庄丁,定期替榕寧採买了一些米麵,布料。 甚至陈姑和李婶家的男人偷偷出去打猎,时不时这些人也能分点儿荤腥。 榕寧换上了更耐用的粗布衣衫,亲自下厨做饭。 她之前便是景丰宫里的宫女,什么脏活儿累活儿没干过? 此番也没那么矫情,倒是习惯了这样简单劳累的生活。 一时间榕寧的日子还算过得去,直到拓拔韜的那支箭羽打破了寧静。 榕寧拔下了箭羽,抽出上面绑著的绢条,凝神看去眉头微微一皱。 绢条上面简单的几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赘述。 杏林,东面,一个人来。 是拓拔韜的笔跡,囂张,飞扬。 第217章 做什么去了? 榕寧不得不拿著烙好的麵饼,还有半只冯庚送过来的烤好的野鸡肉。 她用麻纸包好鸡肉后,带著兰蕊和绿蕊一起来到了山坡下东面的杏树林子。 在第三颗树上找到了拓拔韜绑在那里的信物,是北狄雏鹰的羽毛。 榕寧將羽毛收好,吩咐绿蕊和兰蕊在此处等她。 绿蕊有些担心看著榕寧道:“主子!难不成就这么进去?要是遇到刺客怎么办?” 榕寧笑著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不必担心,本宫自有分寸。” 既然拓拔韜將她约到这里,必然清扫了四周的眼线。 拓拔韜四周几里地连只苍蝇都別想完好无损的飞出去。 上一次的血腥清洗,让榕寧对这个人重新认识了一遍。 那就是个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魔,见佛杀佛,见神杀神。 只是榕寧有一点不太明白,她如今对於拓拔韜来说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不晓得他还想从她这里获取点儿什么。 榕寧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一次她是真的欠了他一条命。 榕寧顺著刚开出来的山路一直走到最里面,路越走越窄,四周渐渐出现一些奇形怪状的巨大石头。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些石头怕是皇陵里面的镇墓石。 按理说这里距离皇陵还有些距离,在这里出现镇墓石倒是很意外。 榕寧也没多做停留,一直走到了最尽头竟然是一道满是苔蘚的石门。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手去推石门,没想到轻轻一推似乎触及到了什么机关锁链,石门缓缓向右边滑去,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通道两侧都是几十年都烧不完的鮫油宫灯,一股子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还是朝下走去。 刚走出几步远,不远处却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似乎受了什么伤,左手紧紧捂著右边手臂的伤口,血渗了出来都滴落在地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拓拔韜那张俊朗张扬的脸,渐渐从黑暗中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榕寧疾步走了过去,刚要碰触拓拔韜的手臂检查,却被拓拔韜躲开。 “隨我来,”他声音沙哑疲惫,感觉连著几天都没有休息。 榕寧皱著眉头跟在拓拔韜的身后,拐过两个弯走进了一间石屋。 刚走进石屋,榕寧终於看明白了,这里居然连著皇陵的墓道。 皇陵一旦修成,怎么可能暴露在外面,更不会和外面有通道相连。 此番看著眼前墙角处堆砌著的陶俑陶罐,榕寧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个疯子,这还学会了盗墓不成? 拓拔韜疲惫的坐在墙角的石头雕塑上,这才鬆开了手,手下是渗著血的胳膊。 这一刀砍得很深,骨头都显出来了,对方再要是用点力,今天拓拔韜的胳膊就废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短短七天,本宫还以为王爷回了北狄夺了皇位了呢,七天就废成了这个样子?” “少说风凉话,”拓拔韜沉沉吸了口气,从怀中摸出来几块儿令牌,每个令牌上都沾染著血液。 榕寧是宫妃,自然看出来这些令牌的不对劲儿,竟然都是大齐武將的令牌。 既然沾了血,那些人怕是…… “拓拔韜,这些日子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第218章 你不要害怕 拓拔韜喘了口气,因为疼痛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磨了磨后槽牙看著榕寧道:“若是你再问东问西,本王的胳膊可就断了。”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不得不按照拓拔韜的吩咐找到了金疮药。 眼见著四周除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之外,什么都没有,便是连乾净的裹伤用的纱布也没有。 榕寧解开衣襟,咬牙將里面一层布缝製的中衣撕开,扯下来一条布料。 她拢好衣襟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关防,抓住拓拔韜的胳膊放在了一边的石头台子上。 榕寧刚撕开拓拔韜的袖子,脸色瞬间沉了沉。 拓拔韜的伤势比她想的还要严重一些,之前衣袖遮挡著如今撕开一看,整条胳膊都被寸许的毒钉刺进了皮肉里。 黑色的血不停地渗了出来,瀰漫的毒液隨时会攻心而上,要了拓拔韜的命。 榕寧倒抽了一口凉气,刚要同拓拔韜说什么时,却发现拓拔韜的视线盯著她的领口处。 榕寧下意识扯了扯领口,脸色沉了下来,丟开拓拔韜的胳膊將领口处的凤尾衔珠盘扣紧紧扣好。 她冷冷看向面前的拓拔韜,拓拔韜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尷尬。 榕寧冷冷道:“王爷的胳膊被毒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不要了吧?” 拓拔韜此番心头悸动,方才无意间瞥见她纤细的腰身和那一抹若隱若现的春光,也不知道为何竟是有些口乾舌燥,便是蚀骨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他好歹也是北狄皇族,方才的举动多少有些失了体面。 拓拔韜咳嗽了一声,反手拿起一边的匕首递到榕寧的面前:“本王觉得还能抢救一二,麻烦沈姑娘帮本王將毒钉剜出来,多谢。”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隨即轻笑了一声。 好一个沈姑娘,此时此景她沈榕寧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了。 榕寧拿著匕首没有直接下刀子,而是凑到了一边还燃烧著的宫灯火焰上烤了烤。 她拿著几乎烧红了的匕首走到了拓拔韜的面前,蹲下身子。 拓拔韜深吸了口气,硬朗英俊的眉眼间染了一层风流笑意,声音却甜腻腻的温柔至极。 “你別害怕,胆子稍许大一点,钉子剜出来就没事了。也別觉得噁心,我知道你这样在宫中混跡多年的柔弱女子,最是见不得血腥。你別害怕……” 榕寧微微挑著眉冷冷看著他道:“说完了吗?” 拓拔韜愣怔了一下,对上了面前女子的脸。 突然想起来同样的一张脸,善良温柔,无助可怜,相似的眉眼间不同的是没有眼前女子的坚毅狠厉,而是春风拂面的端庄温柔。 与邵阳君主比起来,眼前的沈榕寧就是一头暗藏在黑色森林里的母兽。 他此番突然心慌了,怎么能用白卿卿的性子来对比眼前女人的性子? 若是白卿卿被萧泽那个浑蛋背叛拋弃,只知道哭泣,逃避,离开。 可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离开也得从萧泽身上咬下来一块血肉才行。 他抿了抿唇,终於低声道:“你下手轻点,本王晓得你根本不怕的。” 榕寧淡淡道:“王爷忍著点,毕竟剜掉毒钉还是不太行,得把四周的肉也剜下来才行。” 拓拔韜吸了口气道:“本王觉得刮骨疗毒也不是非要颳得如此乾净……啊!” 兰蕊和绿蕊此时守在路口,许久不见主子从里面出来,两个丫头具是紧张万分。 毕竟萧家派来的刺客不久前差点儿杀了主子,可到底还是没有杀成,谁能保证他们不来第二次刺杀? “不行,得进去找找!”绿蕊朝著榕寧方才走过去的位置追了过去。 兰蕊也是慌了神,哪里还能撑得住,忙追上了绿蕊的脚步。 两个人渐渐走进了林子深处,道路越来越窄,尽头甚至出现了一些古怪的石头雕像,横七竖八散落在外面,让气氛看起来越发怪异。 突然一道男子的惨嚎声袭来,绿蕊二人简直是嚇破了胆。 “主子!” “主子!您没事吧?” “主子!” 绿蕊和兰蕊二人疯了般地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可面前是一道蒙著苔蘚的石壁,此外在没有任何出入口。 “主子莫非是被什么山精妖怪吞了不成?”兰蕊彻底慌了神,大哭了出来。 绿蕊咬著牙,眉眼间满是肃杀。 “別胡说!这里是皇陵,再怎么样的妖魔鬼怪在真龙天子的面前都得趴著。” 绿蕊扑到了石壁上,抬起手细细摸索著,希望能找到机关的入口。 她確信自己的耳朵没问题,那个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可不管怎么找,两个人始终是摸不到其中的关节。 突然一道齿轮划过石头地面的沉闷声音袭来,阵阵尘土簌簌落下。 原本光滑的山石竟是裂开一道人工凿开的缝隙。 榕寧钻了出来,看到了自己的两个丫头鬆了口气。 方才正帮拓拔韜疗伤,不想室內的机关鸣响,显然有人堵在了洞口。 此番一看是自己人,她也鬆懈了下来。 关於她和拓拔韜的是是非非,她不想同自己的心腹宫女多说什么,对彼此都好。 “兰蕊你守在这里,若是有閒杂人等就拍打石壁三下!” “绿蕊,你速速回屋子里去取我们之前准备的药箱来,越快越好。” “是!”绿蕊扫了一眼主子手上沾染的血跡,动了动唇也不敢问什么转身朝著她们住著的地方跑去。 不多时绿蕊將箱子送到了榕寧的手中,得亏她们主僕三人单独住在一处,距离其他人比较远,不然这个当儿指不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榕寧接过了药箱看向了两个心腹道:“我可能得在这里守个两三天,你们两个帮我应付一下外面那些人。” “冯大人是我们这边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可与他商量,不过此间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便是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是!”绿蕊和兰蕊躬身行礼应了下来。 榕寧拿著药箱回到了拓拔韜的身边,当真是棘手得很。 他一个异国的王爷出现在大齐的皇陵里,这件事情足以让两国反目,兵戎相见。 事关重大便是那两个丫头她都不敢託付,只能自己亲自照顾。 拓拔韜到底是中了毒,虽然大部分沾染了毒素的血肉都被她剜了个乾净,可还是晕了过去。 榕寧扶著拓拔韜將內服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此时看著满脸冷汗的俊朗的脸,那双狡诈的琥珀色眸子终於闭上了,可她心底却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没想到一次次救自己於水火之中,居然是这个人。 她嘆了口气,用洞窟里已有的羊毛毡毯盖在了拓拔韜的身上。 隨即起身看向了那些沾著血跡的令牌,她拿起一个细细看去,顿时眸色一挑,忙凑到了宫灯下。 第219章 跟我走吧 榕寧仔细翻看手中的令牌,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心神慌乱之间怕是看错了。 这些令牌虽然是大齐武將的令牌,可每个令牌的反面右下角的位置却是雕刻著一个很小的萧字儿。 榕寧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倒抽了一口气:“这是萧家的私兵!” 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而且持有这个令牌的都是军队里的下层军官,一般都是百户长之类的军官。 她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却又想不起来。 榕寧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瞬间在她的脑海中就那么划了过去。 “不,不,这个令牌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一定是的!” 拓拔韜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的早上才悠悠转醒。 他从小被父皇不喜,丟到了大齐做了寄人篱下的质子,受尽羞辱。 等他被送回到北狄的时候,原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能过上几天太平日子,没想到自己的那些亲兄弟比起大齐的那些衣冠禽兽来说,更是野蛮凶残。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从他记事开始便一直都是这般的尔虞我诈,顛沛流离。 唯独在这个大齐皇陵的盗洞里睡了他人生中最安稳的一个觉。 拓拔韜甚至都没有怀疑过那个女人会杀了他,別的人也许觉得寧妃娘娘心狠手辣,唯独他此时此刻將性命都押在她的身上。 拓拔韜缓缓睁开了眼,看向了趴在他身边睡著的榕寧。 他不禁愣了一下,难不成这个女人还真的衣不解带,全心全意守了他这么久。 他的视线掠过榕寧有些凌乱的髮髻,定格在她手里攥著的锋利匕首上。 拓拔韜的一颗裹在岩石里的冰冷心臟,再一次触动並跳跃了起来。 他下意识抬起手抚上了她鬆软的头髮,便是看著她凌乱的发梢都能觉察出她的委屈来。 堂堂一国的皇妃竟然被人欺负到了此种地步。 不仅怀胎十月的女儿被害死,她自己都被丟到皇陵这种地方自生自灭。 即便如此,那些人竟是还不放过她,一波接著一波的杀手过来想要將她弄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拓拔韜的手轻轻抚向了她的额头,因为练剑,长著茧子的手指一点点滑向了她的脸。 “谁!”榕寧猛然惊醒,手中的匕首朝著手指伸过来的方向刺来。 她的反应速度太快,匕首的刀锋停在了拓拔韜的眼睛上,得亏拓拔韜是个高手,这般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还是被他抬起手挡了下来。 榕寧大口喘著气,方才的噩梦让她心神不寧。 “你……醒了?”榕寧忙將匕首收了起来,“方才做噩梦了,来,我瞧瞧你的伤。” 榕寧这两天照顾受伤的拓拔韜,还要防备外面的什么人闯进来,又担心绿蕊她们露了马脚,冯大人发现此处的秘密。 她甚至都不敢面对噩梦里的那个小姑娘,她不停的责问,为什么不把她带到人世间,说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不想拓拔韜突然抓住了榕寧的手,看著她一字一顿道:“既然萧泽不要你了,不如跟我走吧?” 第220章 纠缠 榕寧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定定看著面前的拓拔韜。 这个人数次救她於水火之中,却又数次触犯她的逆鳞。 她一直都防著他,甚至一度被他逼迫到无法转圜的地步,她竟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念头。 如今风风雨雨,兜兜转转,搅和在一起宛若一团乱麻,她都有些乱了。 是的,心乱了。 榕寧再世为人,背负著血海深仇。 拓拔韜异国做质子,同样陷入皇权爭夺的乱局中。 这个时候谈论感情,榕寧內心的理智渐渐压过了那一簇情感的小火苗。 她抬起手,抚上了拓拔韜的额头笑了出来:“莫不是烧糊涂了?” 拓拔韜眼眸里的那一抹希冀一点点沉寂了下来,隨即別过脸,俊朗的脸颊难得染了几分红晕,唇角勾起的笑多少有些自嘲的意思。 “確实烧坏了脑子,倒是连累你了。” 榕寧哪里感受不到拓拔韜的情绪,收回了手转身帮他倒了一盏热汤送到了拓拔韜的面前:“你喝点儿羊汤,我亲自熬的。” 拓拔韜轻笑了一声,接过羊汤,接盏的动作因为受伤稍许还是有些迟缓。 “既然是寧妃娘娘亲自熬的,本王得好好尝尝。” 榕寧看著他彆扭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都到了这般境地,你也不必拿话刺我,还是喊我一声榕寧吧,我也不喊你王爷,喊你……” 拓拔韜愣了一下,不禁有些愧疚。 与榕寧的大气相比,自己倒是显得这般小肚鸡肠。 “喊我……濯缨,”拓拔韜似乎羞於说出这两个字。 他压低了声音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拓拔韜抬起头看向榕寧:“这样的话从一个你们眼中的韃子嘴里说出来,是不是很傻?” 榕寧勾唇笑道:“倒是也不傻。” 拓拔韜道:“亏得你还能这般宽慰人。” 榕寧嘆了口气道:“毕竟蛮族总希望通过附庸风雅来显示自己卓然不凡的身份地位,倒也能理解。” 拓拔韜脸上本来还感激的情绪瞬间裂开一条条缝隙,摆了摆手:“罢了,不与你一个妇人计较。” “我那个时候在大齐做质子,苦是苦了一点,倒也是接触了不少中原文化。” “我母妃就是中原人!” 榕寧眉头微微一挑看向了拓拔韜,这个消息让她颇感意外。 拓拔韜的视线看向了石壁上晕黄的烛火,似乎穿透了火焰回到了那个並不太温情的童年。 他低下了头缓缓道:“小时候我就很喜欢汉家文化,我娘对我的影响还很大的。” “我娘给我起了一个这样生涩的字,拓拔韜,字濯缨。” “她希望我超脱世俗,品行高洁,呵!” 拓拔韜低头看向自己沾满血的手,咬著牙道:“原来是我配不上,也曾经有一个姑娘抓著我的手很认真的说,我很好,品性高洁,哈哈!” 拓拔韜笑了出来,抬眸看向了榕寧:“邵阳君主……她真的是个傻姑娘。” 榕寧的身体缓缓坐直,她没想到拓拔韜居然也和邵阳郡主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她一直都披著邵阳郡主的皮游走在后宫的游戏场里,步步惊心。 她知道自己从邵阳郡主身上得到的恩惠简直无法估量。 可这一次从拓拔韜的嘴里再一次提及那个神秘的女人,倒是诧异万分。 拓拔韜缓缓道:“当初白姑娘的父亲是大齐第一战神,权势熏天的將军王。” “她自然是宫里头的常客,碰到那些欺负我的皇子们也会出面劝解,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和萧泽还有白卿卿在宫中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彼时我是被拋弃的敌国质子,萧泽是不受宠的皇子,她却是人人巴结的邵阳郡主,她生来就有除暴安良的侠义气概,我很喜欢她,可她喜欢的是萧泽。” 拓拔韜提及那个女子,即便是歷经这么久的岁月,眉眼间都含著几分温柔笑意。 榕寧不禁笑道:“你们这般一说,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很遗憾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她。” 拓拔韜笑道:“你如果遇到她,也会欣赏並喜欢她的。” “我那个时候以为是喜欢,更多的是嫉妒萧泽吧,明明那就是个烂人,为何还能贏得白姑娘的在意?” “后来萧泽和白卿卿闹到不欢而散,我恰好被父皇派人来接,那个时候京城里已经是风起云涌,先帝年老,白家势大,几个皇子爭那个位子打得头破血流。” “也不晓得萧泽和白卿卿怎么了,两个人分道扬鑣,白卿卿求到我面前让我带她去漠北。”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啊,萧泽曾经说过是他和白卿卿一对神仙眷侣,浪跡天涯去的漠北?” 拓拔韜轻笑了一声,满脸的鄙夷之色:“呵呵!自欺欺人罢了!白卿卿是和他闹了矛盾,求我带她走。” “我便將她藏进了北狄使团的队伍里,將她带到了漠北。没想到萧泽会追过来,潜入北狄皇城將白卿卿骗走。” 拓拔韜突然顿住了,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他痛苦不堪。 “我那时候同萧泽打了一架,我说你若是能好好待她,就带她走,若是不能就將她留在漠北,给她自由。” “萧泽痛哭流涕抓著白卿卿的手,让她放心,他这辈子都会对她好,他不愿意爭夺皇位,只想做个閒散王爷。” 榕寧冷笑:“结果呢?” 拓拔韜吸了口气,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仰起头看向了黑漆漆的石壁,沙哑著声音道:“没想到那一次居然是永別,她曾经和我说,我的名字濯缨很好,君子之格。” “那个漠北的冬夜很冷,她跟著萧泽回去的一个月后,白家满门抄斩,白卿卿死得不明不白,萧泽迎娶萧家之女,萧正道带大军回京……三个月后,先帝病逝,萧泽登基,为了营得文官支持立王家嫡女为皇后,萧家嫡女为贵妃。” “而……邵阳郡主成了所有人的禁忌!” 榕寧即便是一个经年之后的旁听者,此番也觉得脊柱寒冷。 她下意识道:“你怀疑萧泽杀了白卿卿?” “白將军武功盖世,手握百万雄兵,怎么可能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除非……” 她突然不说话了,死死盯著拓拔韜:“除非是萧泽要白將军去死,还抓到他的软肋。” “白將军最大的软肋就是他的女儿白卿卿。” 榕寧突然不敢说下去了。 拓拔韜抬眸看著她,满眼的欣赏:“萧泽远远比你想的还要心狠手辣,那可是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他都能下得去手。” “你確定要在他身边继续吗?” 榕寧愣怔在那里,她此时心头很乱。 她撇开话头起身拿过来那些令牌,看向了拓拔韜:“说正事儿吧!” 第221章 私兵 拓拔韜看向了榕寧手掌心里的令牌,唇角不禁渗出一丝苦笑。 心头暗道也是个没良心的,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不顾及自己的在此地的事情,非要掺和到她的破事儿里。 可他就忍不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女人同情心泛滥,他本不是个爱管閒事的人。 拓拔韜接过了令牌冷冷笑道:“还记得之前那些黑衣人追到了你门前要杀你吗?” “这里面我故意放跑了一个人。” “还有活口?”榕寧登时瞪大了眼眸。 拓拔韜道:“那个软蛋被本王的剑法嚇晕了头,还真以为本王的绝情剑下能有活著的?” “我故意让他走的,事后我的人追踪到了那人的行踪,你绝对想不到他们在哪儿。” 榕寧脸色沉了下来:“萧家?” “猜对了,不过他们的老巢可不在萧家宅邸而是五城兵马司。” 榕寧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发白:“你说清楚一点,怎么会是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是各个家族子弟云集的地方,而且是直属於皇权的机构,绝不可能被世家大族渗透,更別说是有这么多萧家的私兵。” 拓拔韜淡淡笑道:“怪不得萧泽想要儘快灭了萧家,萧家的触手伸得太长了。”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想到的是更加严重的事情。 “五城兵马司如果被萧家渗透的话,那此时我弟弟身边是不是也有萧家安插的钉子?” 拓拔韜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榕寧的弟弟沈凌风此番在西戎边的交战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 他倒抽了口气,当年萧泽提拔沈家外戚便是想让沈凌风这个军事天才,在最短的时间內成长起来,成长到能够抗衡萧家的地步。 沈凌风也不负眾望,短短时间內便立下汗马功劳。 当初沈凌风起势的时候就从五城兵马司开始,在那里他拥有了很多自己的完全信得过的心腹。 正因为是皇帝安排,又是五城兵马司,所以沈凌风对五城兵马司出来的人没有什么防备,越是如此越危险。 联想到之前萧家突然带兵回到京城,萧正道主动放出自己的兵权,甚至將西戎边地的最高指挥权都让给了沈凌风。 萧家在西北边地经营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拱手让人?除非这从一开始就是萧家人设下的死局。 “拓拔韜,”榕寧死死攥著眼前的这些令牌,直盯盯看著拓拔韜道:“这些令牌是不是萧家养的私兵?” 拓拔韜点了点头:“萧家的私兵,散出去渗透到了各个地方,这些人很难杀,而且各个武功高强,连我都差点儿著了他们的道儿。” “这些令牌,你收好,我知道你为了你孩子一定会报仇,找萧家算帐。若是將这些令牌交给萧泽,萧泽估计一天也不会让萧家在京城存在下去。” 榕寧看向拓拔韜的视线稍稍有些愧疚,拓拔韜完全可以不用管她的,没想到消失的这几天竟是以身涉险,直接衝进了萧家的老巢。 榕寧收紧了手掌,將令牌死死攥著,眼神里掠过一抹担忧。 她转身便朝著洞穴的出口走去,身后的拓拔韜忙喊住了她的去路。 “做什么去?” 榕寧深吸了口气道:“我弟弟在五城兵马司的时候结识了不少意趣相投的好兄弟,那些人后来都跟著他去了西戎边地。” “若是別的倒也无妨,我弟弟別的本事没有,打仗倒是真的有天赋。”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他身边的人背叛,怕是凶多吉少。” “站住!”拓拔韜挣扎著爬了起来,可身体太虚弱,差点儿摔倒。 榕寧忙折返回去將他扶住:“小心!怎么这么急?” 拓拔韜气笑了:“你是傻还是真的蠢?” “此去西戎差不多几千里开外了,你一个女子路上便是自身都难保,还怎么去找你弟弟?” “你懂得打仗吗?去了又能如何?” “况且大军开拔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西戎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又如何得知?” “即便是他身边出了奸细,此时你再去已经迟了!不然怎么会没有消息传来?”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一时间情绪焦灼,倒是一点子办法都没有了。 她缓缓跌坐在石凳上眼神冷得厉害:“呵!萧正道那只老狐狸果然厉害。” “前朝……后宫,甚至是西戎前线,他从未给过沈家活路!” 拓拔韜这一点很认同榕寧,萧家不光是那一匹老狼,便是那些狼崽子们都是厉害的狠角色。 榕寧能走到今天已经很厉害了,毕竟一个宫女从底层爬起来,沈家从一个普通的农户走到现在,对抗的又是大齐最厉害的军功世家。 怎么说呢,这样的战果虽然难以接受,却也是合理的。 拓拔韜深吸了口气看向了榕寧道:“你別担心,我让我的人去西戎走一趟。” “我养了一批死士,最坏的打算不能保证你弟弟不被算计,却能保证他还活著。” 榕寧登时说不出话来,她凝神看向了面前的拓拔韜。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榕寧也猜到拓拔韜既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有非常紧要的事情要做。 他一个质子出身的皇子,培养一批死士不晓得付出多少。 但凡是能调集到这里追隨拓拔韜的死士,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时候若是分出来一部分去西戎帮沈凌风,他的事情必然会被耽搁。 榕寧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拓拔韜的面前:“王爷大恩,请受榕寧一拜!” “你……你这是做什么?”拓拔韜忙弯腰將她扶了起来,脸色剧变。 他帮她纯粹是不想看她伤心,最好能跟著他走,而不是把他像恩人一样供起来。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你还想找个香炉给本王上香,將本王供起来不成?” 榕寧不禁逗笑了,可笑容多少有些苦涩在里头。 拓拔韜挪到了石桌前坐了下来,拿出来一张绢条,写了一行字儿,將绢条塞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他隨即交给榕寧:“想办法让你收买的冯大人,借著採买的机会去镇上,送到铁匠铺里,什么也別说只將这个东西拿给里面的人看。” 第222章 白氏 拓拔韜將东西交给榕寧后看著她道:“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本王绝对不会让他出事,不过你也得拿点儿什么信物,让你弟弟瞧著便信服本王派过去的人。” 榕寧想了想,却是摘下了耳朵上的一对儿镶嵌著珍珠的耳坠。 她將耳坠一起交给了拓拔韜道:“这对耳坠是我弟弟去五城兵马司当差后的第一个月的俸禄买给我的。” 拓拔韜接过了榕寧的耳坠,温润的珍珠还带著榕寧的体温。 他粗糙的手捏著珍珠耳坠,一颗心宛若是一汪春水,说不出来的涟漪一波接著一波荡漾。 榕寧看向脸色苍白的拓拔韜,藏在心底的问题还是问了出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二者之间已然没有了什么秘密。 “王爷,我一直不明白你不远千里从北狄来到大齐,闯一闯皇宫倒也无所谓,怎么还闯大齐的皇陵,你到底在找什么,兴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拓拔韜倒也是光明磊落,既然表明了心意,关係又进了一层也没必要藏著掖著的。 “我在找白將军生前留下来的一部兵法,就是《白氏遗书》。” 榕寧当下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拓拔韜:“你说的是人们传言的那本白家的兵法奇书?得之便能號令天下,当初白亦崎將军横扫北狄,西戎,南詔三国,便是靠著白家祖传的这本兵书。” 拓拔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石壁,眼神沉下几分道:“我是个俗人,要的是建功立业,夺回属於我的东西,便是不属於我的,我也要抢回来。” “况且白家一定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落在了大齐皇族的手里。” “皇族萧家……呵呵!背信弃义的盟友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白家的主子了? 榕寧看著拓拔韜的表情道:“怕是还没有找到?” 拓拔韜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道:“那个东西藏得实在是太深了,不知道是萧家还是白家人所藏,实在是耗尽人的心力。” “不过倒是在这大齐的皇陵里被我发现了一幅画,上面画著一个故事倒也有意思得很。” “白家可是前朝大魏朝时期比萧家还尊贵的家族,白家的女子都是进宫做皇后的,真正的外戚。” “后来大魏衰落,白家被奸臣诬陷打压,紧跟著家道中落。” “再后来白夫人生下了一对儿龙凤胎,男孩儿白景的独子便是白亦崎,白亦崎长大扶持萧家上位做了皇帝,他们白家也成了大齐的第一世家。” 拓拔韜缓缓道:“不过白亦崎的姑母,还那个龙凤胎的姐姐,当初白家顛沛流离姐弟两个失散。” “白亦崎的父亲算是幸运的,他的那个姐姐却始终没有消息,白家这些年用在寻亲的精力也不少耗费,可就是没有结果。” 拓拔韜顿了顿话头:“不过倒是从这里的壁画上看,白亦崎的姐姐还活著,只是流落在了民间,不晓得还能不能找到?” 榕寧看著拓拔韜有些沮丧的模样,不禁劝慰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你都追踪到此种地步,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借你吉言!”拓拔韜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是真的累了,不禁折返到了简陋的床榻边,整个人瘫在了床榻上。 拓拔韜有气无力道:“你若是真的想感激我,就再帮我盛一碗羊汤来!” 有了拓拔韜的相助,榕寧心头稍稍安稳了下来。 榕寧帮拓拔韜在大齐的皇陵里就这么安顿了下来,瞧著拓拔韜的那条被刀子剜得面目全非的胳膊,榕寧晓的这一场邂逅怕是一时半会儿分离不了。 京城,朝阳门的朱红大门缓缓打开。 明黄色的皇家仪仗队走了出来。 萧泽端坐在步輦上,今日出行名义上祭祀天道,替万民祈福,实际上是从未有过的热浪席捲京城,实在是热的受不了,便去河阳行宫带著一行宫嬪避暑去了。 这些日子萧泽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甚至连宠幸嬪妃这种事情都有些淡淡的。 一时间后宫的嬪妃对那个已经倒霉透顶的寧妃娘娘又是一顿攻击谩骂,这个女人即便是被弄到了皇陵里做了活死人,却依然能和她们爭宠,让皇帝连她们的身子都不碰的。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多月,萧泽也从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为了散散心,便带著后宫的嬪妃们准备去洋河行宫。 洋河行宫距离京城很近,便是京城里出了什么岔子也能儘快从行宫赶回来。 二来行宫修建在山中,风景优美,也是个很好的避暑胜地,还能排解一下心中的鬱闷。 萧泽同王皇后坐在最前面,饶是萧妃怎么生气使性子,萧泽还是打算压一压她,没有同意她跟在后面的要求。 纯贵妃便坐在了萧泽和王皇后身后的马车里,萧妃,婉妃等其他嬪妃只能坐在后面的普通马车里。 纯贵妃完全不理会萧璟悦杀人一样的眼神,安然自若的靠著车壁养神。 身边的玉嬤嬤帮她煮茶,这也是萧妃气闷的地方。 萧妃越想越气,郑如儿这个贱人纯属在羞辱她。 郑如儿竟然將奴婢带上了马车,原本奴婢们是坐在最后面的普通马车里,只有前面主子休息的时候这些人才下了马车前去服侍,他们是不能同贵人们一起乘坐马车的。 偏生郑如儿在皇上面前卖乖卖惨,说自己腿脚不便,便是取一个靠枕也是腿部疼痛难忍。 郑如儿的腿是萧泽的噩梦,只要每次提出来,萧泽都会答应她的请求。 此时玉嬤嬤看著茶气氤氳下的主子,那张俏丽的脸显得不那么真实,她小心翼翼道:“主子,这些日子萧家实在是飞扬跋扈的很是,您何必与她爭锋相对,便是皇上都有些忌惮她呢。” 郑如儿冷笑了出来:“呵!只等榕寧的弟弟打了胜仗,萧家就什么也不是了。” 玉嬤嬤嘆了口气:“按理说沈將军已经走了这么些日子了,竟是连一丁点儿消息也没有从边关带回来。“ 纯贵妃眉头皱了起来,掀开帘子看向了外面的车水马龙,眉头拧成了川字:”可千万別再出什么事儿了。“ 第223章 送你的礼物 玉嬤嬤將一个温好的汤婆子放在了纯贵妃的膝盖上。 纯贵妃这条腿伤了以后,每到天阴下雨便会疼得受不了。 一丝丝的暖意顺著汤婆子传到了纯贵妃的腿上,她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纯贵妃嘆了口气看著玉嬤嬤道:“本宫晓得你担心什么,可不见著寧妃,本宫这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玉嬤嬤轻轻帮纯贵妃揉著腿苦笑道:“娘娘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寧妃娘娘是个讲信用的,当初若非寧妃娘娘去冷宫里找您,將您救出来,咱家夫人的仇何时能报?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纯贵妃眼眸缓缓眯了起来:“那些畜生不死,本宫岂能心安?” 玉嬤嬤定了定神,突然转过身认真的看向自己这个一手养大的小主子,眉眼间满是酸楚:“娘娘,奴婢寧愿您做一个自私自利之人,您好好活著,没有仇恨,没有报復,您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活著就好。” 纯贵妃眸色间有些动容,轻轻抓住了玉嬤嬤粗糙的手却是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娘早些年忙著做生意,一直都是您陪著我,陪著我长大,甚至陪著我入宫,我想我娘了,是真的想,越是想的厉害,我这颗心就像是放在了油锅上煎熬。” 纯贵妃缓缓枕在了玉嬤嬤的膝盖上,一如之前小的时候玩儿累了就枕著玉嬤嬤的胳膊睡觉。 她声音沙哑:“我就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世上好人总是没好报?我娘那么善良的人,我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就是抱了那孩子一下,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能打折我的一条腿?” “还有沈榕寧,她不就是想活著吗?居然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玉嬤嬤嘆了口气,轻轻抱住自己的主子,也是她看到大的孩子:“主子累了,先好好歇著。” 纯贵妃缓缓闭上眼,眼角洇著些许泪意低声呢喃:“河阳行宫距离皇陵也不远了,到时候你帮我推脱一些繁琐的事务,我不想见任何人,就说我病了。” “马车准备好了吗?” 玉嬤嬤轻轻帮她揉著鬢角温声道:“回主子,准备好了。” “那些暗卫呢?” “都候著呢!张统领安排的很妥帖。” 纯贵妃渐渐睡了过去。 日落时分,天际间一片赤红。 拓拔韜到底练武之人,身强体壮,身上的毒伤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此番他趴在榕寧住著的屋顶上认真修缮那些碎瓦片,换成了镇上买回来的新瓦当。 指望那些老护卫爬上爬下,简直是天方夜谭。 拓拔韜亲自上手,琉璃色的眼眸在夕阳余暉的映照下显出了夺目的光彩。 绿蕊和兰蕊两个丫头在下面递上瓦片,榕寧拿著汗巾和茶盏给拓拔韜递水擦汗。 不远处藏在茂密树冠里的北狄暗卫带著万分的鄙夷,注视著这边的温馨互动。 几个人私底下用北狄语,捏著嗓子模仿王爷方才差点儿让他们呕出来的对话。 “王爷,这等小事不必王爷亲自动手。” “咳!马上要雨季来了,若是修不好淋著你怎么办?” “呕!” “哈哈哈……” 年轻人的玩笑声音压抑著,连自家主子也不放过。 终於拓拔韜完美的將最后一片瓦嵌进了缝隙中。 他看向榕寧,榕寧忙递过来一块儿乾净的汗巾,汗巾上还有榕寧特製的茶香味。 拓拔韜接过了汗巾擦了擦汗,隨即看向了仰起头看他的榕寧。 榕寧第一次以这样仰视的角度看他,莫名有一种被人崇拜的既视感。 拓拔韜唇角勾起一抹笑,冲榕寧伸出手。 榕寧忙將茶水倒进茶盏里,刚要递给他,拓拔韜却不接。 他依然执著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他的手很宽厚,同萧泽纤长的手型不一样。 他的手给人感觉很敦实,一眼让人心安。 “你……要什么?” 拓拔韜一愣,心头暗暗磨著一句话。 我想要你! 可他却说不出口,唇角染著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上来!带你看样东西!” 榕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能有什么好东西可看的? “上来!”拓拔韜笑容灿烂,晃了榕寧的眼。 她忍不住抬起了手,还在犹豫间要不要真的上去,却被拓拔韜一把扯住。 拓拔韜的手很大,也很温暖,有力。 他牵著她的手笑道:“上来!” 不容置疑的语气。 榕寧不得不爬上了梯子,不想还有几步就爬上房顶,站在房顶边缘的拓拔韜居然伸出另一只手臂將她一把凌空抱了起来。 “拓拔韜!”榕寧惊呼了一声,狠狠盯著他想要將他推开。 “別动!送你一样东西!”拓拔韜宽厚的手掌抬起直接蒙住了榕寧的眼睛。 榕寧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漠北男子温和又狂野的呼吸。 她的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这样的跃动和她第一次侍寢萧泽的跃动完全不一样。 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悸动,呼吸在那一瞬都凝滯了。 “来,跟著我走,”拓拔韜在她耳边的低语声,像是漠北草原古老的神的呢喃。 太诱惑了,榕寧听得想要哭出来。 终於沈榕寧在拓拔韜的带领下停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要送她什么。 只觉得覆盖在她眼皮上面的手指,温度灼热。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 拓拔韜的手缓缓鬆开,映入榕寧眼帘的是一轮红日,散出了所有璀璨的光芒。 那一瞬榕寧呆呆地站在那里,从屋顶的角度去看这一轮夕阳。 美得惊心动魄! 榕寧那一瞬间有些失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拓拔韜张开宽厚的怀抱將她紧紧拢在怀中低声道:“榕寧,求你了。” “跟我回漠北吧,三天后我们出发,我有的是办法將你带出边地,带到北狄!” “你想做自由自在的王妃,我就做个閒散王爷。” “你想做皇后,爷们儿给你去拼命,贏了,你就是北狄的国母。输了,你陪我一起死!” “你抬头看看!你好好看看啊!你每日里困在大齐的皇宫里,没有自由,形如一具躯壳,你跟我走吧!” “大漠的落日比这个还要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逼著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怎么样?三天后本王可真的要走啦,不能再耽搁了。” 榕寧缓缓闭了闭眼,太美了,她第一次心动想要逃离这一切,想跟著他走。 对,跟著他走!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突然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224章 到访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冯庚颤颤巍巍追在了纯贵妃的身后,还是迟了一步。 纯贵妃脚下的步子急促飞快,早已经越过冯庚朝著榕寧呆著的屋子走去。 什么狗屁不能见,她要见她心心念念的姐妹,还能由得了这些老弱病残阻著她。 玉嬤嬤也是拽不住自家主子,也能理解。 自家主子在宫里头天天念叨著寧妃,担心寧妃吃不好,担心寧妃被人给杀了,担心寧妃这个那个的。 此番马上要见著人了,一路上脚步都生了风。 只是兰蕊和绿蕊两个丫头守著个门,神色慌张的样子让纯贵妃心底存了疑惑。 两个丫头一看是纯贵妃来了,具是脸上掠过一抹喜色,齐刷刷冲纯贵妃行礼。 隨即她们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去拦,却被纯贵妃推开二人的胳膊大步走了进去。 纯贵妃担心榕寧出了什么事儿,难不成有人借著榕寧的地方生事,她甚至连榕寧身边的心腹丫头都有些不信任了。 她大步走进院子的时候,怎么感觉有个人影窜出去了,难不成是她眼了不成。 “沈榕寧!”纯贵妃即便气势汹汹的喊出来,那个声音都有些哽咽。 榕寧没想到郑如儿这个时候突然造访,又惊又喜。 喜的是宫中好友竟然来看她了,榕寧明白自己此时在宫中的尷尬地位,估计是人人避之唯恐避不及的灾星。 这样的情形下,郑如儿的造访难能可贵。 惊的是,郑如儿不是应该在宫中吗,莫非她也被贬到了皇陵这里受罪?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姐姐!”榕寧想到这一关节登时惊了一跳,毕竟郑如儿平日里面对萧泽也是心直口快。 正因为如此,她才设下生死局让萧泽欠下郑如儿一条命。 这样以后一旦郑如儿真的触犯了萧泽的逆鳞,也能让萧泽看在郑如儿救命之恩的份儿上放过她一次。 纯贵妃抬眸看向了屋顶,这才发现榕寧居然站在屋顶上。 她不禁愣了一下,身后疾步跟过来的绿蕊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贵妃娘娘,主子住著的屋子屋顶少许有些破败,马上要到雨季了,主子上去瞧瞧。” 纯贵妃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榕寧居然在修屋顶? 她隨即心思一动,冷冷看向了一边站著的绿蕊道:“哼!难不成出了宫便是这般的没规矩?” “奴才守著门口悠哉游哉,反倒是主子爬上爬下修屋顶?” 饶是绿蕊再怎么机灵此番也实在是对不上话,她扑通一声跪在纯贵妃面前。 一边的兰蕊也跪了下来。 榕寧忙笑道:“姐姐莫怪她们,是我想上来瞧瞧风景,这些日子连阴雨下了许久,难得今日好天气。” 纯贵妃也不再追究什么,榕寧的奴婢她自己管著便是。 只是如今榕寧落难,別叫身边的奴婢也欺负了去。 榕寧小心翼翼扶著梯子走了下来,她抬眸冲纯贵妃笑了笑,脸上还残留著方才拓拔韜的温度,此番倒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宫中的好友。 可她又不能將拓拔韜的事情告诉纯贵妃,此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荒谬,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纯贵妃看著面前的榕寧,又瘦了一圈,人也晒黑了许多,便是握著她的手都觉得她粗糙了许多。 纯贵妃顿时將她抱住哭了出来。 “对不住,若是我那个时候去了皇庄別院,孩子就不会死,你也不会落得此种下场。” 榕寧心中一阵抽痛,攥著郑如儿的手低声道:“姐姐切莫这么说,是萧家人不让我活,便是姐姐处处护著我,也不可能避开那些是是非非。” “萧家人有的是成百上千种的法子让我死!毕竟我弟弟军工越高越是触及了萧家的逆鳞。” 纯贵妃登时说不出话来,又怕说多了那个孩子让榕寧心里更不好受。 “姐姐快进来坐,外面风大,”榕寧忙擦汗了眼泪,牵著纯贵妃的手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刚站定在屋子门口,纯贵妃登时愣在那里。 虽然这屋子已经修缮了一遍,可在纯贵妃看来就像是住进了马棚子里,便是她郑家的下人也不这么住。 纯贵妃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深吸了口气。 榕寧忙笑著將她拉进了屋子里,按著她的肩头坐在了屋子里唯一周正的一张凳子上。 榕寧亲自倒了茶给郑如儿,笑著扯了扯郑如儿紧紧攥著的拳头低声笑道:“姐姐,尝尝这个茶,是从附近的山坡上采来的,。和咱们宫里头喝的不一样別有一番风味。” 郑如儿瞧著屋子里的陈设已然是心酸得厉害,此番更是一口鬱积之气堵在胸口处隱隱作痛。 她勉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虽然茶沫粗糙倒是真的別有一番滋味。 她脸上的表情稍稍鬆懈了几分,看向榕寧道:“这些日子过得怎样?” 榕寧定了定神,没有將被刺杀的事情告诉郑如儿。 已经查到了真相,告诉了她只能让她担心徒劳。 她握著郑如儿的手笑道:“多谢姐姐关心,这些日子粗茶淡饭倒也能勉强过得去。” “那就好,”纯贵妃同榕寧又閒聊了些许家常,对於那个孩子的事情到底还是绕不过去了。 纯贵妃看著她道:“这一次皇上带著后宫嬪妃来河阳行宫消暑,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热得人有些受不了。” “还有一件事,”纯贵妃定了定神道:“皇上给你的孩子追封为宝卿公主,准备在皇陵脚下修建一座单独的墓葬,而且规模不小,京城里的那些官员为了这件事弹劾不断,皇上心烦躲到了河阳行宫里。”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声音微微有些发僵:“萧氏来了吗?” 纯贵妃定定看著她道:“来了!这些日子囂张得不得了。” 榕寧冷笑了出来:“萧家军功存在一天,她便能囂张一天,不过她拿我的孩子做局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姐姐,”榕寧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定定看著她道:“我在这里没有办法脱身,我请求姐姐帮我一个忙。” “你说,”纯贵妃看著她道:“你我二人之间不必用求这个字。”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我弟妹死得冤!” 纯贵妃一愣,隨即嘆了口气:“为何这般说?” 榕寧缓缓道:“她绝不是给我腹中孩子下毒的人,那日我是真的中了毒,下毒的另有其人,这个人我一定要揪出来。” 第225章 非常之道 纯贵妃眉眼间也掠过一抹冷冽:“你的意思是,下毒的人不是你那个来路不明的弟妹?” 榕寧摇了摇头:“不是,流萤不是那样的人,做局的人分外恶毒,一石二鸟倒是玩儿得很不错。” “我一直在想,流萤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可能和別人结怨。” “即便是萧家人做局下毒,也不会找流萤,可栽赃陷害流萤的动机又不够。” “他们既然能找到下毒之人,就没必要节外生枝再找流萤的麻烦,除非有一个人恨毒了流萤,想要让她死。”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纯贵妃,她和纯贵妃见面的时间很紧,瞧著她也是偷偷溜出来的,有些话得儘快和纯贵妃交待一下。 “姐姐,我得到一个消息,流萤母子惨死狱中之前的那个时间点,有人带出消息说长公主萧乾月曾经和流萤见过面。” 纯贵妃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萧乾月杀了牧流萤?什么理由?” 榕寧看著她缓缓道:“爱而不得,嫉妒成性。” 纯贵妃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是大齐帝国的长公主,一个是西戎边地的孤女,谁嫉妒谁? “不会是……萧乾月嫉妒牧流萤吧?” “是,”榕寧缓缓道,“我弟弟在军队入城式上同萧乾月起了衝突,不想萧乾月后续竟是在沈家门庭耍无赖,要我弟弟做她的駙马。” “初时我以为只是长公主报復我弟弟而已,如今瞧著更像是牧流萤嫁给了沈凌风,她便是想彻底断了我弟弟的念想。” 纯贵妃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疯了不成?这样岂不是让沈將军恨她入骨,到时候还怎么有双宿双棲的机会?” 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她本就是个被娇生惯养出来的疯子,她想要的一切都要拿到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她除掉了我弟弟所有的羽翼和软肋,將他打入尘埃,才会觉得投靠长公主府是他唯一的出路。” “到时候她就可以任意蹂躪我弟弟的尊严,將他踩在脚下,这才叫女人对男人的征服。” 饶是纯贵妃见多识广也没有想到这世上竟是还有如此执拗变態的人。 “你想我怎么帮你?” 榕寧感激的看向纯贵妃:“我当初在饮食上很是小心不可能通过饮食下毒给我,宫內的那些吃穿用度也都是层层把关,若是真的想下毒几乎没有可能。除非……” 榕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如果不是牧流萤下的毒,还有一个人缝製小衣服给她,那就是她的母亲。 不!怎么可能? 榕寧觉得这简直是太离谱了。 线头走到这儿就彻彻底底断了。 榕寧抬眸看向了纯贵妃:“姐姐,我已经从萧家那里查不到任何东西了。” “萧正道做事太狠绝,而且不留丝毫的把柄,我想从暴躁的长公主萧乾月那边查。” 纯贵妃脸色整肃道:“此件事情交给我便是,钱家虽然是商户,却也是朝堂和江湖都能混一混的家族。” 她冷冷笑道:“既然萧乾月不按常理出牌,本宫便也不按常理对付她。” 榕寧心头感激万分,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纯贵妃的面前。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纯贵妃忙將榕寧从地面上扶了起来。 榕寧定定看著纯贵妃:“我曾经扶持温清算计过你,也害过你,便是当初去冷宫见你也是存了几分算计,我从未想过你会原谅我,帮了我那么多,便是亲亲儿的兄弟姐妹哪里能有这样的深情厚谊。” “榕寧此生能遇到姐姐这样的女子,榕寧……三生有幸。” 纯贵妃倒是脸色微微有些窘迫,她这个人遇强则强,唯独害怕自己辜负了別人的真心。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今晚皇上在河阳行宫设宴,那些后宫的嬪妃们一个个使出来浑身解数想要將他勾引到身边,哪里顾得上我这个经常发疯,不求宠的妃子?” “我对外声称自己旅途劳累生病了,早早歇下,可这个藉口也只能维持到明早,明早嬪妃们总得给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后娘娘请安呢。” 榕寧点了点头,想要临別送她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如今家徒四壁还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反倒是纯贵妃命身后的玉嬤嬤拿出来一个包裹,將包裹塞进了榕寧的怀中。 “一些银票你拿著。” 榕寧忙道:“千万不可,我不能拿你的银子,我在这里吃穿用度开销都不大,那两个丫头从宫里头出来已经带了很多东西给我……” “拿著,”纯贵妃沉下了脸,“钱多不压身,你好好的活著比什么都强。你若是不拿我当外人,就拿著,毕竟收买人心,採买物资都需要钱,你且记得一点,人活著才是最要紧的。” 榕寧点了点头收下,隨即送纯贵妃到了门口。 抬人的步輦停在了门口,榕寧亲自扶著纯贵妃上了步輦。 “姐姐,天黑了,路上小心一些。” “妹妹,”纯贵妃却是一把掐住她的手,凑到了她耳边低声笑道:“方才修房子的另有其人,对吧?那廝倒是跑得快,不过身姿挺拔伟岸,你若是另有打算,就不必在乎萧泽那个混蛋!” 榕寧大惊失色,还未反应过来,纯贵妃已经坐上了步輦走进了夜色中。 榕寧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不禁心乱如麻。 难不成连纯贵妃都看出她的不对劲儿来? 纯贵妃带著的暗卫都是钱家的私人武装,一路上除了遇到一些虚张声势的一般野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威胁。 很快到了山脚下,早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玉嬤嬤扶著纯贵妃坐进了马车里,一路狂奔至河阳镇。 镇子不大不小,此番外围戒严的皇家护卫层出不穷。 “干什么的?”守著河阳镇入口的皇家护卫直接將纯贵妃拦了下来。 玉嬤嬤拿出了张瀟的令牌送到了那巡逻士兵的面前低声道:“替张统领当差的。” 士兵一看登时恭敬了几分,如今张瀟张统领越来越得皇上器重,即便是现下来行宫避暑,所有的防卫都交给了张瀟。 士兵忙放行了马车,纯贵妃的马车终於停在了行宫的门口。 纯贵妃下了马车,绕到了西侧门自然有人帮她留著门。 今晚纯贵妃瞒天过海这一齣戏码唱的不错。 第226章 私情 纯贵妃的马车停在了行宫的西侧门,玉嬤嬤扶著她的手臂下了车。 此番西侧门已经被人暗中打开,只要从这里面走进去,再回到自己的寢宫便万事大吉。 一切都已经安排得刚刚好,此时的纯贵妃有些疲劳,毕竟连夜跋涉当真是累人。 纯贵妃带著玉嬤嬤朝著西侧门走了进去,突然脚下的步子登时钉在了原地,一步也挪不了。 玉嬤嬤手中的宫灯狠狠晃了一下,差点儿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去。 纯贵妃抬眸直瞪瞪看向面前站著的一群人。 只见地面上跪著张瀟等皇家护卫,另一侧跪著的便是她留在行宫的心腹宫女,还有守著西侧门的两个守门的皇家护卫。 萧泽身著绣著金龙纹络的玄色龙袍常服,视线冷得像冰。 王皇后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地忧心忡忡,另一侧站著的萧妃唇角含著一抹嘲讽。 站在萧贵妃身边的婉妃此番满脸的得意,看向纯贵妃的视线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纯贵妃心头咯噔一下,到底是谁告得密,竟是连张瀟这一枚埋藏很深的棋子都被挖出来了。 此时的张瀟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低著头,也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不过纯贵妃不怀疑张瀟会出卖她,毕竟是她母亲一手培植起来的人,她还是信得过的。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看著面前的纯贵妃。 “这么晚了,贵妃这是去哪儿了?” 纯贵妃定定站在那里不说话。 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之前还在马车上与玉嬤嬤说这一趟倒是很顺利,没想到那些天杀的跟这儿等著她呢? 虽然是行宫,可若是宫嬪擅自离开,还是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不明不白的,又是在大晚上,总能被编排出各种各样的不可告人的故事来。 “说啊!”萧泽低吼了出来,脸色铁青。 这些日子一个两个的,都是自己太惯著她们了。 自从宝卿公主夭折后,萧泽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 便是连后宫都很少去了,这可是將群臣愁坏了。 萧泽如今正值盛年,难不成从此不再要孩子了吗? 也是见了鬼了,这么多年,宫里头硬生生没有一个皇嗣能顺顺利利出生。 一次次的喜悦,一次次的失望,让萧泽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境况? 此番瞧著纯贵妃竟然这么晚了离开行宫,难不成…… 萧泽的拳头都紧紧攥了起来,他也是奇怪自己为何独独对纯贵妃这般的气愤,甚至比上一次温清背叛他还要气愤。 他死死盯著面前在整个后宫中敢於直接顶撞他,辱骂他,还救了他一命的女子。 萧泽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纯贵妃多了几分別的不一样的感情。 甚至这份儿感情与故去的邵阳郡主都不一样,是的,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后宫中终於遇到一个感觉不一样的,不再將她当成邵阳郡主的女子。 可此时这个女子却背叛了他! 萧泽死死盯著纯贵妃,眼眸微微发红。 突然一边的萧妃轻声笑了出来,视线缓缓扫了一眼张瀟道:“呵!贵妃娘娘怎么能说得出口?” “本宫一直就很好奇,张统领一向对贵妃娘娘都很不一样呢!” “你放屁!”纯贵妃狠狠骂了回去,点著萧妃的鼻子骂道:“红口白牙,空口无凭,居然敢隨意攀扯一国贵妃,萧璟悦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便是你萧家的家教不成?” “怎么?还是你萧家功高盖主,不仅仅是前朝,便是后宫也是你萧家一家说了算吗?” “你……”萧璟悦最恨的便是纯贵妃的这张死嘴。 “你什么你?”纯贵妃冷冷看著她道:“莫非是你看上了张统领的英武俊朗,想要与之促成美事,便是將脏水泼本宫身上?” “张统领护著的是皇上的安危,是整个行宫的安危,可不仅仅是你萧璟悦的安危!”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 “够了!”萧泽脸色铁青,冷冷扫了一眼萧妃。 萧璟悦从这一眼里看到的竟然是浓浓的杀意。 低著头的张瀟暗自嘆了口气,主子实在是妙啊,直接將他和萧妃凑合到了一起。 这一招虽然促狭,无耻,却也管用。 本来桃色緋闻这种事情,大多都是捕风捉影。 他已经准备好为主子牺牲了,只是牺牲的方式多少有些憋气。 萧泽依然死死盯著纯贵妃道:“今晚你到底去哪儿了?” 纯贵妃抿著唇不吭声。 “好!好!”萧泽气得直哆嗦。 纯贵妃冷冷笑道:“皇上说臣妾与侍卫有染臣妾便是有染,皇上说臣妾晚上私会情郎,便是私会情郎,多不过皇上打死臣妾便是!总之这后宫里臣妾又不是被第一次冤枉,这一次皇上十准备打断臣妾的腿还是要了臣妾这条命?” “你!”萧泽登时说不出话来。 纯贵妃的这条断腿成了他们之间再也越不过去的坎儿。 萧泽脸上的神色僵硬了几分,难不成这一次又冤枉她了? 他冷冷道:“今晚西侧门守门的奴才都招了,是张瀟安排你拿著他的令牌出入行宫的。” “什么时候,朕的妃子居然和朕的护卫统领走得这般近?” 纯贵妃心头鬆了口气,原来是西侧门和令牌这边出了事儿。 纯贵妃抬眸刚要说什么,一边的婉妃忙站了出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急声道:“皇上!求皇上开恩饶过姐姐这一次吧!” 纯贵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就数这个贱人可恶,怎么倒是罕见的替她相求了? 婉妃看起来情真意切,倒是让人动容。 她哀求道:“皇上,这一点臣妾可以作证,臣妾的姐姐绝对同张统领没有任何的私情,虽然张统领幼时曾经被姐姐的母亲钱氏收养过几日,可后来张统领从了军二人再也没有见过。” 婉妃看似帮纯贵妃开脱,却是將她狠狠置於风口浪尖之上。 萧妃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敢情还是青梅竹马不成?”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著张瀟。 张瀟却丝毫不乱,规规矩矩磕头道:“皇上,臣幼年是从陇西逃荒到了京城的,儿时差点儿饿死,曾经受过钱夫人的一饭之恩,后来臣从军后再没有见过钱夫人和贵妃娘娘。” “但是仅凭藉这个,臣不服!钱夫人既是贵妃娘娘的母亲,不也是婉妃娘娘的母亲吗?” “臣幼时若是与贵妃娘娘有私情,那臣彼时更觉得婉妃娘娘聪慧可爱。” “你放肆!”婉妃登时慌了神。 张瀟缓缓道:“臣绝对不能败坏贵妃娘娘的声誉。” 张瀟冲萧泽重重磕头道:“臣是皇家护卫,今日西侧门门禁鬆弛是臣的错,臣恳求皇上降罪於臣,臣领罚,可传言臣与贵妃娘娘有染,臣惶恐至极,臣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臣甘愿赴死证明臣的清白!” 萧泽不禁气笑了,抬眸死死盯著纯贵妃:“说!今晚到底去哪儿了?” 第227章 有染 一时间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定定看向纯贵妃。 这是一个死局。 婉妃冷冷看著纯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倒是要瞧瞧纯贵妃怎么解开这个局? 她早已经猜到纯贵妃去哪儿了,不就是去找沈榕寧那个贱人了嘛。 沈榕寧已经被皇上默认是灾星了,而且流放到了宫外,让其自生自灭罢了。 纯贵妃如是去看沈榕寧就是抗旨,抗旨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之前郑如儿已经公开断了和郑家的关係,断亲书都写好了。 便是她的母亲钱夫人都埋进了钱家的祖坟,既如此別怪本宫不客气了。 便是郑如儿死也只会牵扯钱家可不是他们郑家了。 若是她吞吞吐吐不敢说,那就將男女私情的屎盆子强行扣在郑如儿的头上。 虽然没有捉姦在床,可只要郑如儿说不清楚今晚去哪儿了,这个屎盆子她就得受著。 皇上最是个生性多疑之人,一定会心头存了几分不痛快,到时候便是郑如儿真正的死期来了。 郑婉儿这一次就是要让郑如儿死无葬身之地! 萧泽心头的怒意越来越大,他此时是真的下不了台了。 哪怕纯贵妃稍稍服个软,哪怕只有这一次,他都能保下她不死。 可她偏偏骨头那么硬,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从內心里是怀疑的,纯贵妃的性子最不可能与人有染,她是极其高傲的,犯不著为了一个护卫头子,自降自己的身份。 可萧泽忍受不了这个女人骗他! “好!不说是吧?” 萧泽是真的被眼前的女人气疯了去,之前在养心殿里她忍著噁心一边骂他,一边照顾他。 那些日子他重新找回了快乐,自从邵阳郡主死了之后他活成了行尸走肉,再没有这么快乐过。 郑如儿爱憎分明,直爽纯真的性子,弥补了他见不得光的阴暗。 此时乌云將这份儿难得的快乐重重遮挡,萧泽是真的想一剑刺死了她,索性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帝王便是。 “来人!把她给朕……给朕……”萧泽点著纯贵妃的鼻子,声音沙哑。 两个护卫不得不上前掐住了纯贵妃的手臂,却等不到皇上的下一步指示。 是杀还是圈禁?到底是什么,痛痛快快给一句话啊! 纯贵妃猛地挣开了两边护卫的束缚,不想转身却是走到了张瀟的面前,抬起脚狠狠一脚踹倒了张瀟。 四周齐刷刷传来一阵惊呼声,所有人都傻眼了。 纯贵妃莫不是疯了不成? 皇上眼见著龙顏震怒,不说是如何安抚皇上,竟是將张统领踹倒在地,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张瀟被这冷不防的一脚直接踹到了一边,皇家统领狼狈不堪。 不想萧贵妃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边踹边骂道:“好一个张瀟,本宫发现了你与涟漪宫那太监的丑事,便想得用你一用,竟是这般没用,还连累了本宫。” “本宫今日便杀了你!” 榕寧抽出来一边护卫腰间的佩剑,朝著张瀟刺了过去。 事出突然便是一手策划此局的婉妃都看傻了眼。 关键是纯贵妃发疯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和涟漪宫的太监有染? 和太监有染是个什么鬼? 纯贵妃刺向张瀟的第一剑便刺了个空,张瀟连忙躲开。 她正待刺第二剑的时候,被身边的护卫紧紧抓住胳膊將她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若是再这么下去,刀剑无眼刺伤了皇帝可如何是好。 人人都说宫里头的贵妃娘娘行为乖张,此番更像是疯疯癲癲不成体统。 纯贵妃被夺走了剑,手中再无武器,整个人也是委顿了几分,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面前,抬起头定定看著萧泽。 萧泽此番倒是被她的样子给嚇了一跳,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你……”萧泽当真拿这个女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纯贵妃冲萧泽磕了一个头道:“皇上既然今天晚上堵住了臣妾的一切活路,那么请皇上赐死臣妾吧!” 萧泽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装疯卖傻有什么用,你还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 纯贵妃抬眸定定看著他道:“臣妾有罪,臣妾是去看寧妃妹妹了。” 寧妃两个字许是有些日子没有出现在眾人的耳朵里了,此番纯贵妃这般说出来,宛若一记炸雷响彻在四周人的耳朵里。 那绝对是比现在的纯贵妃都难缠的一个女人。 婉妃登时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纯贵妃,这个蠢货还真的敢说啊! 萧妃和王皇后脸上的表情具是琢磨不透。 萧泽那一瞬间也愣在了那里,他眉眼间满是复杂之色。 榕寧是他喜欢的嬪妃,可这一次宝卿公主的死,让他多多少少对榕寧是有些怨言的。 不想此时纯贵妃居然半道偷溜出去看寧妃去了,这就好解释了。 纯贵妃还是气鼓鼓看向了一边脸色煞白的张瀟冷冷道:“皇上还不知道吧,您器重的这位皇家统领可是不折不扣的断袖呢!” 萧泽脸色顿时精彩至极,死死盯著面前的张瀟。 四周的皇家护卫都差点儿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他们武功高强,平日里也很仗义的张统领居然是个断袖? 怪不得平日里行事总是神神秘秘的,更不用说这些年来,不娶妻,不逛窑子,身边甚至连个通房的丫头也没有。 原来人家是不爱女人的断袖之人。 下意识所有人看向张瀟的视线都变了几分。 张瀟低著头,心头却对主子和寧妃娘娘多少有些怨言了。 寧妃和主子已经將他的事情也考虑进去了,一般不会动他这枚棋子。 可张瀟毕竟和她们二人联繫密切,总有不透风的墙將消息传出去。 好在钱家在宫里头还安插了別的死士,便是涟漪宫里的一个样貌清秀的小太监。 榕寧便让张瀟每次来当差后,不管多么绕路一定要绕过涟漪宫一圈才离开。 久而久之,张瀟的那些同僚们都会看到他是从涟漪宫的方向过来的。 就是说出来名声不好听,可后宫这个是非之地实在是太敏感了,只能断袖才能降低皇上心头对嬪妃的疑心。 寧妃早早设下的局,在今天才发挥了它真正的效力。 第228章 潜伏 张瀟只低著头不说话,更是让四周的人瞧著他浮想联翩。 纯贵妃看向了已经开始乱了阵脚的婉妃冷冷笑道:“妹妹今天咄咄相逼,非要逼著本宫將你涟漪宫里的丑事说出来吗?” “本宫本来不想说,你今天非要逼迫本宫,本宫就不得不说出个一二三来。” 纯贵妃冷冷看著婉妃,婉妃被那双眼神盯著实在是不舒服,缓缓向后退去。 可纯贵妃那里肯给她退缩的机会。 纯贵妃冷冷笑道:“妹妹的涟漪宫里不是有一位很得宠的內侍,一个叫李浮生的黄门小太监。” “李浮生可不是正儿八经阉了后进宫的,他是天阉之人,本就做不了男人。” 四周顿时一片譁然。 婉妃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为何她知道的那样清楚。 李浮生说话文文静静,办事也很沉稳,关键是长得太俊美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逃脱那种阴柔美,雌雄莫辨。 当初李浮生到了她的涟漪宫还是娘亲亲自送宫里的人,就是为了在她身边安插心腹。 此时纯贵妃口口声声说的这个心腹,估计是纯贵妃送到她身边的棋子,她只觉得钱氏那个老贱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人看起来文文弱弱,性子也温吞,没想到早在这个时候就渗透了进来。 纯贵妃冷冷笑道:“本宫一次偶然机会撞见这张瀟和李浮生两个人的破事儿,自然噁心万分,本想將此件事情告诉皇上,可皇上分外恩宠张统领,本宫便是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没敢告诉皇上。” “今日臣妾就是想看寧妃妹妹一眼,这才拿了把柄要挟张统领將令牌交给臣妾,放臣妾出宫!” “不想这廝竟是半道反悔,这是在这里等著本宫呢!” 张瀟深吸了一口气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可臣实在是不愿意置皇上安危於不顾,悬崖勒马將贵妃娘娘离开的消息托浮生透露给了婉妃娘娘。” 婉妃连连后退,脚步都有些踉蹌了几分。 今晚纯贵妃离开便是李浮生透露给她的。 原以为是一击即中的死局,让纯贵妃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竟然將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了她的头上。 不对,在李浮生告诉她之前,萧妃身边的心腹就已经將消息无意间透露给了她的宫女新月。 原来是李浮生觉察出纯贵妃离开行宫的事情已经暴露,便是提前铺好了应对的局在这里等著她呢! 她这是被钱家人玩儿得团团转。 局势斗转急下,李浮生这样藏著的棋都发挥了作用。 钱夫人培养了一大批死士,像李浮生这种的,若是主子一日用不上他,他便能高枕无忧过完他自己身为棋子的一生。 一旦棋局启动,局势诡譎,李浮生的生命也到头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现在的一天。 他被带出来的时候,已经偷偷將装了剧毒的米粒大小的珠子含在了唇齿之间。 李浮生被带出来后,四周的嬪妃看了一眼还是齐刷刷倒抽了一口气,委实长得温柔俊美,与他太监的身份不服。 他在涟漪宫里当差都乾的是轻省的活儿,加上性格內向也不大愿意拋头露面,故而四周的人还不熟悉涟漪宫的这位小太监。 婉妃此时哪里不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设了圈套了。 更可怕的是,这个圈套早早便有了。 李浮生此番谁也不看,径直走到了跪在地上张瀟的面前。 他隨即也跪在了张瀟的对面,紧紧抓著张瀟的手臂。 张瀟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看面前的太监,他知道他们这些死士一旦做了这一行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他此番低著头是真的不敢看面前的男人,心头实打实的难过,不禁红了眼眶。 李浮生捏了捏张瀟的胳膊,隨即鬆开了他,將怀中的早已经偽造好的书信一封封散在了地上。 他定定看著张瀟的脸,咬著牙道:“若有来世,绝不与你……”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只见李浮生的唇角缓缓渗出了黑血,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 婉妃嚇得惊呼了一声,却根本不敢上前去看。 这一局她输了。 此时的婉妃简直是进退两难,人和书信都是从她的涟漪宫出来的,她百口莫辩。 更可怕的是,人是她涟漪宫的,张统领也是在她涟漪宫勾搭上的,若真的挑选张统领的不是,发现她的嫌疑比郑如儿那个贱人更让皇上怀疑。 婉妃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头晕目炫。 她死死盯著死在她面前的內侍,想要哭出来。 张瀟也是瘫坐在地,演戏的眼眸里藏著深刻的悲伤。 今晚郑婉儿打了个大家一个搓手不急,藉助萧妃的手將皇上也弄到了这里来,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唱的丑角儿。 不,千万不能慌! 郑婉儿咬著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虽然对她不利,可对纯贵妃更不利。 要知道皇上已经下旨以星相相衝的藉口將寧妃送出了宫城,这个时候纯贵妃探望寧妃就是不服输的样子。 纯贵妃公然与皇上对著干,一个欺君之罪她是逃不掉的。 此时的纯贵妃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悲伤,还有些十拿九稳的沉稳,看在婉妃的眼神里越发冷的冷厉。 变故突起,萧泽命人將趴在地上的李浮生的尸体拖出去,至於张瀟虽然和嬪妃乾乾净净可到底让皇上不喜欢。 若不是念在此人之前做得不错,贏得了很多人的讚许,此番怕是早就將他乱棍打死。 可毕竟行宫隨意让人进出,本身也是死罪。 萧泽咬著牙冷冷道:”来人!打入死牢,等候问斩!” “是!”两个皇家护卫不得不將自家统领拿下,向著门口拖去,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至极。 萧泽定定看向了纯贵妃:“朕说过让寧妃守皇陵静一静,你去看寧妃是什么意思?朕什么时候说话这般的不管用了?” 萧泽一步步走到了纯贵妃的面前,死死盯著她。 没想到纯贵妃却丝毫不惧,反而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坦然。 她缓缓衝萧泽跪了下来:“臣妾替寧妃娘娘伸冤!” 第229章 治下不力 纯贵妃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了一跳,什么时候寧妃娘娘的冤屈需要纯贵妃来申冤。 若是真的细细追究,寧妃痛失爱女,萧泽非但没有爱护关心反而拉出来钦天监说什么帝星被衝撞,將寧妃流放出去看守皇陵去了。 这天大的冤屈不就是他萧泽给的吗? 如今纯贵妃口口声声喊冤,便是一遍遍在萧泽的心口上捅刀子。 这个女人还真的不怕死,如果不是之前那一次的救命之恩,怕是萧泽早就將她拖出去斩了。 萧泽脸色阴沉,表情晦暗不清,冷冷盯著纯贵妃道:“哦!你倒是好好说一说,朕哪里冤枉她了?” 萧泽气笑了,说出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咬了出来。 纯贵妃缓缓別过脸看向了一边的婉妃冷冷笑道:”那就要问婉妃妹妹了。 “问……问我做什么?”婉妃一愣。 纯贵妃淡淡道:“婉妃当真是好本事,自家养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和皇家护卫不清不楚也就罢了,不曾想钦天监的监正还是婉妃妹妹的生母杜氏的老情人!有趣!当真是有趣!” “你说什么?少血口喷人?”婉妃顿时慌乱不堪。 婉妃彻底慌了,她知道钱家的情报网络很是厉害,尤其是在江湖中的地位,若是要查些什么,当真是什么都能查到。 可她没想到郑如儿这个贱人这么快就將她娘亲杜氏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是的,她的娘亲当年在十里八乡都是排得上號儿的美娇娘。 否则她的父亲平阳侯郑长平也不会在娶了钱氏后还对她娘心心念念不忘的。 她娘亲確实有些拉拢男人的手段,除了她父亲还有一个书生也是被娘亲深深吸引。 只是后来他走了科举的路子,再后来父亲將娘亲从乡下接到了京城的侯府做了妾,便彻底断了那人的念想。 那人后来也没有在仕途上混出什么名堂,便去了工部后来参与了大齐全国观星台的修建,紧跟著进了钦天监做了一个小观测使,如今年过半百终於熬到了资歷。 婉妃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她娘亲就是被沈榕寧和郑如儿合起来害死的。 若不是沈榕寧多管閒事將郑如儿从冷宫里救出来,还帮郑如儿出谋划策,她的娘亲怎么会死? 钦天监那人也是为了给她娘亲报仇罢了! 哼!让沈榕寧看守皇陵便是便宜了她。 纯贵妃看著婉妃冷冷笑道:“钦天监的人说寧妃衝撞了帝星?这等欺骗皇上的事情也敢做得出来?” 婉妃眼眸间掠过一抹慌张,冷笑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倒是贵妃娘娘你违抗皇命,去看那灾星,难不成就不怕將厄运带到皇上身边吗?” 纯贵妃轻笑了一声:“厄运?真正的厄运是你吧?” “自从皇上封你做了婉妃,先是宝卿公主夭折,后是地震不断,甚至连皇上的心情都有些鬱郁,焉能不知那一日的星相观测,你才是那颗灾星吧?” “你血口喷人!”婉妃登时登时气急。 “够了!”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如今的一场闹剧也该到收场的地步了。 他冷冷看向了纯贵妃:“来人!送贵妃回宫,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婉妃,”萧泽缓缓看向了郑婉儿。 郑婉儿顿时心头微微一跳,忙跪了下来:“皇上,臣妾实属不清楚涟漪宫那李浮生竟然这般噁心!臣妾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啊!”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笑道:“平日里朕瞧著你也是个机灵聪慧的,不想竟也是如此糊涂,放任自己宫里头的人胡作非为,你身为一宫主位实在是难堪大任,这一宫主位不做也罢。” “皇上!”婉妃登时惊了一跳,一宫主位做不了,那不就是要降她的位分吗? 她好不容易爬到了高处,怎么能甘心被降了位分,忙跪行到萧泽面前,抬起手拽住了萧泽的龙袍哭道:“皇上,臣妾从不求什么名利,臣妾哪怕做一个小小的答应臣妾也心甘情愿,只要皇上龙体安康便是要臣妾去死,臣妾也愿意的。” “只求皇上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龙体,便是將臣妾千刀万剐也对不住皇上啊!” 她大哭了出来,萧泽瞧著她梨带雨的柔弱无助,一颗心软了几分冷冷道:“朕乏了,都退下吧。” 婉妃不得不鬆开萧泽,一颗狂跳的心臟渐渐平復了下来。 她赌的便是他的不忍心,在盘龙寺的那些快乐时光可不是皇上说忘就能忘的。 只要皇上现在没有下令降她的位分,她就有办法翻身。 今晚是她太心急了,她太想弄死沈榕寧和郑如儿了。 可还是漏算了一招自己宫里头的人。 她趴在地上,也不敢抬头去看,只等四周的人纷纷散去。 婉妃孤零零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两只手紧紧抓著地板缝隙冒出来的青草。 青草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渗了出来。 这边纯贵妃在玉嬤嬤的扶持下,回到自己在行宫的別院。 河阳行宫的避暑院落都是仿照宫城各处寢宫一比一修建的,规模比宫城里的那些寢宫稍许小了一些,陈设也简陋了一些。 纯贵妃一进寢宫门口便瘫倒在了床上,留下来的两个宫女也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怕是慎刑司少不得一番拷问。 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靠在迎枕上。 这一次虽然堪堪对付过去了,可损失了两个心腹宫女,守门的钱家安插进来的钉子也被婉妃收买。 还暴露了安插在婉妃身边的那一枚棋子,以后在涟漪宫里放点儿什么人,绝对不可能了。 最主要的还折损了张瀟,实在是损失太大了。 之前她和榕寧能在宫城里游刃有余,很大原因是张瀟的帮忙。 郑婉儿那个贱人,这是將她最结实的一条胳膊硬生生给她掰断了。 “主子,主子別太难过了,”玉嬤嬤忙上前宽慰。 郑如儿脸色铁青,许久嘆了口气道:“不,张瀟不能死,榕寧还交给本宫一个任务便是去查萧乾月那个女人。” “整个京城若是论查访的能耐,张瀟绝对是个佼佼者。” “玉嬤嬤,”纯贵妃缓缓道,“不惜一切代价將他救出来。” 玉嬤嬤只得点了点头。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阵嘈杂声,郑如儿让玉嬤嬤去看看。 不一会儿玉嬤嬤脸色煞白,急匆匆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主子!” “西戎边地传来战报,沈家二十万大军在车骑城被西戎骑兵团打败,全军覆没,沈將军战死!” 哗啦!纯贵妃惊慌失措,摔下了床榻,死死抓住玉嬤嬤的手臂:“你说谁战死了?再说一遍!” 第230章 送回兵权 玉嬤嬤声音都走了调,之前大齐与西戎也曾经发生过几次交战,像这种二十万军队全军覆没,主帅战死连具完整的尸骨都带不回来的悽惨,在整个大齐歷史上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更应该是骇人听闻! 行宫主殿灯火通明,隨行避暑的大臣们夜半被喊了起来进宫面圣。 事情重大,战报紧急,甚至连皇城都没有进,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河阳行宫。 相信第二天一早,这个消息就会被传进京城。 此番战报上说,西戎骑兵打败了沈家军后已经长驱南下,此番攻城掠地直逼京城。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萧泽声音都微微发颤,脸色煞白。 沈凌风可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军事天才,第一次派到西戎边地就完美的制衡了萧家军。 这才有这一次委以重任,跳过萧家军,带走的是萧泽直接掌控的五城兵马司的精锐。 这才多少天,怎么说打没就打没了呢? 那可是二十万啊! 是萧泽一手培植起来的二十万! 就这么没了? 萧泽紧紧抓著战报,一点点踉蹌著后退,直接瘫坐在了龙椅上。 他面如死灰,不敢相信眼前战报上的內容,他忙又抓了起来红著眼眸一遍遍看了过去,希望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看了眼。 可惜铁一般的事实让他根本无存辩驳。 此时的军情危急可比后宫那些小儿女的把戏让他更加难受万分。 “沈凌风!你个废物!”萧泽一把撕碎了战报狠狠丟到了地上。 “果真是黄口小儿,不足为谋!” 萧泽只能將一腔怨气尽数发泄在了战死的沈凌风身上。 前来送战报的百夫长带著哭腔道:“启稟皇上,沈將军一开始带领军队连下西戎七城,不想战线拉得太长,后续补给困难……” “彼时正值草原上发生了风暴,朔方山洪暴发,捲起来的泥浆將附近的村落尽数吞噬。” “沈將军先锋队深陷山谷重围,被陡然冒出来的西戎骑兵灌下火油,活活烧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烧死了!” 萧泽捂著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突然呕出来一口血。 “皇上!皇上!” 四周的大臣纷纷上前扶住了景丰帝,这位景丰帝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消息传到了京城,皇都震动,所有人都情绪激动。 有大骂沈凌风冒进,导致如此重大的失误。 还有人纷纷去骚扰沈凌风的双亲,才得知被钱氏早已经偷偷送到了江南钱家老宅。 也有痛斥沈凌风好大喜功,冒功突进才酿成如此的祸端,甚至还窝藏西戎间谍,害死了宝卿公主,连自己长姐也不放过。 当然也有些理性的声音说西戎骑兵不讲伍德,用下三烂的法子贏得不光彩。 大多数的人则是纷纷请求萧正道老將军出面,带著萧家军重回边地,重新执掌兵权。 萧家三爷萧子奕拿著大哥的书信急匆匆走进了萧家宅邸。 他直接到了父亲的书房,外面的亲兵层层把守,比以往更加整肃了几分。 萧正道果真是千年的老狐狸,萧家最得意的时候,反而治家越发严谨。 萧子奕疾步走进了书房,朝著坐在正位的萧正道走去,声音里难掩兴奋之情。 “父亲,二哥,是大哥的信!那沈凌风都被烧成了灰。” 萧正道脸色如常,只是微微垂著的眼皮缓缓抬了起来,眼眸间掠过一道精光。 一边坐著的萧家二爷萧青渝笑著將手中的扇子合了起来,接过了萧子奕的萧家私人战报凝神看了起来,隨即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父亲,您过目!”萧青渝起身双手將战报捧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萧正道接过战报看了几眼,突然眉头微微一挑:“沈凌风的尸骨找到了没有?” 萧正道刚问了出来,自己的两个儿子顿时愣在了那里。 萧子奕笑道:“父亲,早就烧成灰了,咱们的人直接將沈凌风的行军路线透露给了西戎,大哥得到了沈凌风求救后足足等了一晚上才去支援的。” “漫山遍野都是焦黑的尸骨,谁还能辨认出来?” “混帐!”萧正道沉声怒斥,萧子奕忙闭了嘴。 一边坐著的萧家二爷此番脸上的表情却是多了几分郑重。 他定了定神看向萧正道:“父亲,西戎那边也有消息,当初山谷里灌满了火油,两头被西戎和咱们的人堵死了,根本逃不出一个活口。” 萧正道缓缓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尸骸……哪怕是一抔灰也要送到萧家来以辨真偽。” 萧子奕顿时愣了一下,那么大一条山谷到处都是死人叠著死人,到哪儿去找沈凌风的尸骨? 他刚要说什么,不想被二哥扯了扯衣袖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心头却暗自腹誹,自己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小心了。 萧正道吩咐自己的两个儿子,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可张扬,一定要低调再低调。 萧家二爷带著萧家三爷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萧三爷终於忍不住了低声道:“父亲实在是太小心谨慎了,这一次终於拔除了沈凌风那根眼中钉,到时候西戎边的依然是萧家军的地盘儿,饶是谁来了也不好使。” 萧青渝抬起手中的摺扇狠狠敲了自己弟弟脑袋一下骂道:“多动动脑子,父亲有时候谨慎是对的。” 萧子奕捂著脑袋看向了自家二哥道:“那……爹什么时候带著咱们回西戎边地?” “还有圣上也该將兵权还给父亲了吧?” 萧青渝冷冷笑道:“兵权是父亲主动交上去的,那么就得让圣上再送回来才行。” 萧子奕愣在了这里,难不成现在不是主动去和皇上要兵权的时候吗? 怎么还要等圣上送过来,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二哥,圣上一直都忌惮咱们萧家,怎么可能会將兵权再送回来?不大可能啊!” 萧青渝又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缓缓眯起眼看向了蔚蓝色的天际淡淡笑道:“会送回来的。” 第231章 为什么杀了他? “二爷!”萧府管家手里拿著一封信匆匆赶到了萧青渝的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二爷,有人送了一封无名信给您,说很重要,让您看看这个。” 管家抬起手,手中隨同信封还躺著一个半月形的玉佩。 萧青渝见到那玉佩,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隨即看向管家道:“准备马车!” “是!”管家忙转身下去准备。 如今萧家大爷善战,以后指定要封王拜候不回京城了。 三爷虽然勇气可嘉,谋略不足,性格还有些跳脱撑不起一个家族。 唯独二爷不管是谋略,还是才能,性子都很得老爷的喜欢。 以后这萧家家主的位置怕是非二爷莫属了。 府里头的佣人自然是对二爷恭敬至极。 萧子奕探头看向了二哥手里捏著的半月玉佩,不禁促狭地笑道:“看起来是个姑娘家用的玉佩,二哥,是不是快要找嫂子了?” “滚!”萧青渝抬起扇子,硬生生放了下去,担心再敲下去,自家弟弟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萧青渝乘著马车来到了御街的茶楼里,这一家茶楼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只有萧青渝知道这可是长公主萧乾月的巢穴,专门在这里物色年轻俊朗的少年送到公主府做她的面首。 萧青渝一袭白衣胜雪,风流倜儻,摇著摺扇走进了茶楼。 早有跑堂的等在了门口冲萧青渝躬身行礼道:“二爷,这边请!” 萧青渝沿著楼梯上到了三层,整个三层没有一个客人,似乎被人包下来一整层的包厢。 萧青渝跟在小二身后走进了靠窗户的包厢,小二再也不敢靠近一步,只是躬身站在门口只等萧二爷进去后,將门从后面缓缓合上。 萧青渝抬起头还未看清楚包厢里那个打扮华丽至极的身影,便是迎面一只茶壶朝著他的面门打了过来。 萧青渝抬起摺扇,硬生生將那茶壶挡了一下,茶壶瞬间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大片的残渣。 萧青渝抬眸对上了长公主那张近乎扭曲的脸。 萧乾月眼眸赤红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萧青渝。 “你说过的!你可是说过的!” 萧乾月咬著牙道:“我帮你们弄死那个狗屁宝卿公主,让沈家尝尝本宫的厉害。你们让沈凌风一无所有,可是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萧青渝眼眸发红,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难过至极。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居然会被她间接害死。 她听到沈凌风战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们萧家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萧青渝眼底的嘲讽意味越发浓厚了,可脸上依然保持著谦卑得体的笑容。 他收起了摺扇冲萧乾月躬身拜了拜道:“殿下切莫生气,听臣解释。” 萧青渝也不经过长公主的答应自顾自坐在了萧乾月对面的位置。 他身上一派自定从容的神態,眉宇间多了几分冷漠绝情。 他又拿起了小银吊子上的茶汤锅子,没有了茶壶,直接將里面的茶汤倒进了眼前的白玉茶盏。 萧青渝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著白玉茶盏,凑到了俊挺的鼻尖下闻了闻,又抿了一口:“嗯,上佳的雪山银针茶。” 他隨即端著茶盏慢慢品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太过自信,自信到都不用检查茶盏里是否有毒。 他这是从门缝儿里瞧著大齐的长公主萧乾月,將她是真真切切瞧扁了。 萧乾月果然脸色惨白,从这个男人走进暖阁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已经不占主动权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萧家人耍了。 萧青渝冷冷笑道:“殿下何必呢?” “战场上刀枪无眼,战局瞬息万变,不得不承认沈凌风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了这么一个將才,我也是很心痛的,殿下节哀!” “混帐东西!”萧乾月一巴掌扇在了萧青渝的脸上。 萧青渝的脸颊被打偏了去,他用舌头顶了顶脸颊。 萧青渝抬眸看向了面前大齐的长公主,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殿下,莫说是你,便是你的皇兄也不能拿萧家人怎么样。” “如今强敌压境,眼见著便是灭国之祸,便是沈凌风没有死,仗打成这个样子他也得被皇上砍了脑袋,还不如死在疆场上,死得其所。” “至於殿下您,情况可就不妙了。” 萧青渝冷冷看向了长公主道:“西戎与大齐的仗打成了这个样子,以后两国和亲是必然的选择。” “长公主,为了大齐百姓的安居乐业,为了景丰帝的政权稳定,牺牲一下你不为过吧?” “你……你要做什么?”萧乾月顿时脸色煞白,猛地站了起来。 面对萧家的人,她虽然贵为长公主,此时此地却有些隱隱约约的害怕。 萧家二爷把玩著手中的茶盏,挑著眉看向了面前的萧乾月道:“要么就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做你的公主,养你的面首,就当沈凌风从未在你的生命里出现过。” “凭什么?”萧乾月怒斥。 萧青渝冷笑了出来,缓缓起身,抬起手中的扇子却是狠狠摁在了萧乾月的脸上。 萧乾月顿时脸色剧变,想要反抗可是扇子的玄铁扇骨就会划破她的脸。 她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死死盯著面前以下犯上的畜生。 萧家二爷冷冷笑道:“就凭如今整个大齐最能打的军队只有萧家军了,没有我萧家护著你们大齐的江山,你还能好好的养面首?” “呵!”萧青渝直起身,鬆开了对面女子的脸,“西戎的王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若是你不乖,那就去给他做和亲的侧妃吧。“ “据说那个老傢伙变態得很,与长公主您倒是相得益彰呢!” 萧乾月咬著牙道:“你们萧家別太囂张了,我母后的陈家绝不会让你们萧家再这么囂张下去!” “陈家?”萧青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鼠辈而已!”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下,將杯子隨意丟到了桌子上,笑看著眼前的长公主道:“多谢殿下款待!” “还有,殿下记得一点,有些秘密烂进肚子里。” 萧青渝笑了笑:“要我说啊,这天下长得好看的男子多的是,臣可以替殿下物色几个,得空儿送到公主府上去!” “滚!”萧乾月哭了出来。 第232章 暗夜里的王 萧乾月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她低声呢喃:“我当真没想杀你的,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我不比西戎来的那个孤儿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不是恨死了我?恨吧!恨吧!” “来人!上酒!”萧乾月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不容易动一次心,却不想整颗心都被挖走了。 一直到华灯初上,萧乾月醉得厉害,两边的宫人忙上前一步將她稳稳扶住。 “殿下!殿下您保重身子,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啊!” “滚开!”萧乾月低吼了一声,想要挣脱丫鬟的手却醉得站不稳。 身边服侍的宫人哪里敢让她一个人这般走出去。 若是长公主出了什么岔子,太后娘娘能將她们几个人的皮剥下来。 几个人大著胆子强行將萧乾月从包厢里扶了出来。 萧乾月確实是醉了,醉到了失態。 四周的人纷纷投过来诧异的目光,怎么还有人从茶馆里醉醺醺的出来? 几个宫人担心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扶著萧乾月的胳膊朝著马车走去。 “滚开!滚开!”萧乾月平日里也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此番挣扎之下竟是將左右的宫女推开,朝前疾步走去。 “殿下!”眼见著萧乾月横穿御街,跌跌撞撞冲了过去,几个人顿时慌了神忙追了上去。 萧乾月早已经失去了理智,伤心,难过,浓浓的愧疚几乎击垮了她。 萧乾月走道儿根本不能用常人的状態对待,直接撞上了匆匆路过的一个少年。 少年穿著粗布衣袍,怀中抱著几卷书册,本来照常朝著太学走去不想被衝过来的萧乾月狠狠撞倒在地。 她瞬间將那少年压在了身下,对上了少年清冷如霜的眼眸。 萧乾月那一瞬间看呆了去,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此番那眼神竟是那么的相像。 “沈凌风?”萧乾月醉眼朦朧地看向了身下涨红了脸的少年。 从少年的穿著来看,瞧著就是太学院的学生,长相带著几分阴柔美感,只有那双眼眸清冷的厉害。 她想到了沈凌风也有这样的一双眸子。 那少年慌乱之中一把將身上的萧乾月推开,仓皇逃窜。 太学的同门们都私底下谈论过荒淫无耻的长公主,喜欢在公主府里养面首。 如今他像是躲瘟疫一样躲开她,只希望不要被沾染上。 身后的宫人们也跟了过来,纷纷扶住了公主殿下。 萧乾月的视线却紧紧锁住了不远处的清瘦少年,眼神冰冷,狂热,偏执。 “跟上去!查查他的身份!” 身边的一个萧乾月的长隨替长公主做这种事情,简直是轻车熟路。 他忙陪著笑道:“殿下放心,保准今晚就给殿下捆到公主府里去。” 萧乾月眼神冰冷,似乎透过那瘦弱的背影看到了那个风华万端的男人。 一袭玄色鎧甲,赤色披风捲动这沙场风云,可他死了,再也不回来了。 萧乾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天地间一片眩晕,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四周顿时传来惊呼声,大家手忙脚乱將晕过去的萧乾月送进了公主府金碧辉煌的马车里,朝著公主府行去。 方才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谁也没有注意到茶馆对面的二层酒楼。 酒楼窗户口围观的人纷纷散了,一些散客低声聊著天儿。 “乖乖哟!不知谁家读书郎遭殃了,竟是被长公主盯上了!” “呵呵!说不定还有大机缘呢!谁知道呢?” “我倒是想被长公主看上呢,可惜我丑!哈哈哈哈……” “呵!被长公主看上是什么很高兴的事情吗?之前沈凌风沈將军还不是……” “嘘!噤声!吃饭归吃饭,別瞎叨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墙角处靠著窗户坐著的高大男子压低了斗笠,遮住了脸上的麻子,起身將散碎银子丟在桌子上算了酒钱离开。 身后传来一阵讥笑声。 “老子再怎么丑,能有方才那张麻子脸丑?哈哈哈,別逗了!” 戴斗笠的男子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转身下了楼,顺著嘈杂的人群朝著城南走去。 京城的城南才是真正的臥虎藏龙之地,三教九流混跡於此,便是皇家暗卫想要在城南找一个人都费劲儿。 那人似乎很在乎自己的容貌,低著头一直走到了一家赌场。 进去也不赌博而是直接走进了赌场的后院,走到了南边一排罩房。 不想罩房里还有机关,直接拉开机关钻进了墙壁后面的地道里。 那人进了地道后,脱下了斗笠,摘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张统领!辛苦这一趟了!”赌场老板呲著大金牙,帮张瀟將斗笠拿到了一边。 摘去斗笠露出了张瀟那张端厚俊朗的脸。 他淡淡扫了一眼身边的蔡金牙,蔡金牙咧嘴一笑。 “別价儿,兄台,不必这般看著我,感觉被你看得心里毛毛的。” 他抬起猪腿一样粗壮的胳膊送到了张瀟面前,诉苦道:“为了救你,小主子是真的拼了。” “天家的死牢里,把死囚运进去换你出来,那死囚是个採贼被下了蛊老惨了,最后不得不替你挨一刀。” “鬼脚七,易容高手,硬生生给人家娃从渭南调到河阳,乖乖,跑死了八匹马!” “还有……你看看我,看看我,为了救你,我差点儿让砍死,死了好多人,整个大齐蛰伏了十几年的老傢伙都因为你全部暴露,你就不能给我们个好脸色?” 张瀟將一团易容下来的人皮面具丟到了蔡金牙的嘴上。 “我……你大爷的……你……”蔡金牙忙跳了起来,捂著胳膊上的伤口疼得直哈气。 蔡金牙故意气他笑道:“不过你和李浮生的传言大傢伙儿都知道了,呵呵……” “闭上你的嘴!”张瀟手中的短刀出鞘,直接抵在蔡金牙的脖子上。 蔡金牙终於闭上嘴,支起两只手:“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小李不会白死的,我会替他报仇。” “当年钱夫人养了我们十三个人,组成十三太保。如今死的死,伤的伤,我们那么多人都没有保护好夫人,等我们赶到京城夫人都被人害死了。” “如今说什么也得护著小主子的安危!” 张瀟脸色终於缓和了过来,低声道:“老十三已经让长公主上鉤了,大家都警醒著点,我们这帮人生来就是为钱家人而死的!”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女人绝美冷静的脸,抑或是为她而死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这一次萧家的也好,陈家的也罢,不死不休! 他换了一身算命术士的衣服,拿好旗幡起身走出了密室,挺拔的姿態倒是颇有些道家出尘的气质。 张瀟眯著眼看向了黑沉沉的天际,城南赌场的嘈杂声反而让他心神安定了几分。 他没有皇家统领的身份,他就是这城南暗夜里见不得光的王。 张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低声呢喃道:“希望你们能够承受得住……寧妃娘娘的报復!” 他赌那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否则就不是她沈榕寧了。 第233章 皇贵妃 河阳行宫主殿,萧泽这一场病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西戎战报传来,萧泽一口血呕了出来,此番虽然能坐起来了,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他此时穿著天子常服,死死盯著面前的几个礼部的大臣。 礼部侍郎和礼部员外郎被皇上传召到了行宫,此番已经在地上跪了两个时辰了。 两个人只觉得膝盖都火辣辣的疼,可皇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死死盯著他们二人,也不说话。 这让礼部的两位主笔感觉像是他们將西戎边地的城池丟了似的。 萧泽缓缓闭了闭眼,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西戎边地沈家军溃败千里,到现在萧家人坐著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的动作。 萧正道那个老匹夫竟是连河阳行宫都不来,难不成等他这个一国之君去请他不成? 萧正道这是算计好的,將他一个帝王狠狠捏在手心里。 萧泽最恨的是先帝爷为何要赐给萧家国姓,他们就应该姓石,这辈子都是一块儿又臭又硬的石头。 萧泽觉得心头疼得厉害,当初他夺了萧正道的兵权有多痛快,如今就有多痛苦。 萧泽那一瞬间觉得这天下都该是萧正道的,他是服侍萧正道的小廝。 可他不能等了,真的不能等了。 西戎骑兵已经南下,若是萧家军再不出手的话,他就变成了一个亡国之君。 萧泽修长的手死死攥成拳,攥得太紧,骨骼嘎嘎作响。 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萧泽的面前,一条是被掌握重兵的萧家人架空,做个傀儡皇帝。 另一条便是被西戎南下攻破城池,做一个亡国之君。 他突然想到了卿卿,当年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得来的皇位,如今在他眼里宛若鸡肋一样。 萧泽重重吐出来一口浊气,看向了面前跪著的,几乎有些摇摇晃晃的礼部侍郎。 “去宣萧妃覲见!” “是!”双喜忙跪下磕头应了一声,隨即匆匆退出了主殿,朝著萧妃的行宫走去。 终於尘埃落定了,萧妃的好日子来了。 他走的太急,差点儿摔倒在地,脚下的步子虚浮,內心甚至还有些小庆幸。 他之前幸亏没有站在寧妃那边,不然依著如今的形势,怕是连砍头都来不及的。 他疾步走到了萧妃住著的行宫前,即便是守门的小宫女神態都倨傲至极。 如今整个大齐都得仰仗著萧家,萧家在大齐几乎能横著走。 双喜便是对萧妃跟前看门的小丫头都客客气气的。 “劳烦姐姐们进去通报一声,皇上宣萧妃娘娘覲见。” 两个宫女笑道:“哟,这不是双喜公公?皇上宣召我们家主子啊?” “主殿那么远,我们家主子这些日子也是乏了,怎么能走得过去呢?” 双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心头有些恼火,这萧家拿乔作样也是过了头。 可萧泽要他过来宣召萧妃进主殿,若是自己宣召不过去,被皇上迁怒便是项上人头不保。 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姐姐说的是,咱家自然不能让萧妃娘娘受累,这便请皇上的御驾步輦过来接娘娘。” 双喜打定了主意,便是动用了御驾步輦,到头来也是你萧妃的责任。 门口的两个宫女还待要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一道锐利的声音。 “两个不知道天盖地厚的东西,喜公公来了居然也敢阻挡在外,当真是该死,还不自己掌嘴!” 来人正是萧妃身边的红人,大宫女和玉。 长得娇俏可人,唯独那张脸从来都板著,让人觉得不好亲近。 方才还趾高气扬的两个小宫女,此番却像是鵪鶉一样低著头,跪在了地上纷纷自扇耳光。 都是过来人,双喜焉能不知方才奴才们的为难,还不是得了萧妃的意。 此番又是这般做派,不就是报復之前萧泽將她贵妃之位夺走,让她当眾受辱的恨意。 现在和玉出来,双喜顿时鬆了口气,这下子便能交差了。 不多时萧妃乘著步輦来到了行宫主殿,刚迈步走进,萧泽便站了起来朝著萧璟悦走了过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笑著温柔的扶住了萧璟悦的手臂:“爱妃不必多礼,这些日子在河阳行宫住的还习惯?” 萧璟悦愣了一下笑道:“臣妾多谢皇上关心,住的倒也习惯,这里气候凉爽比京城舒服了许多。” “皇上龙体可好些了?许是河阳行宫的风大,皇上一定得保重啊!” 萧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深吸了口气。 萧家上下这是拿捏了他,之前萧璟悦瞧著他尚且有些情谊在里头。 如今只剩下了家族之间的算计,萧泽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不再仰望他,喜欢他了? 大概就是从他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娇艷的女子开始,她对他曾经的喜欢和爱一点点耗尽,现在她不是夫妻一体,而是家族的荣誉和权利。 她在萧家娇生惯养,唯有家族给了她如今扬眉吐气的机会。 不过萧璟悦这些年的宫廷爭斗,也退去了过去的恣意飞扬,有时候见好就收也是一种策略。 寧妃和纯贵妃都被她压得死死的,她倒是要看看这后宫谁与爭锋? 她低下头浅浅笑道:“皇上,臣妾晓得皇上这些日子因为西戎战事,吃不好,睡不好,臣妾瞧著心疼呢。” 萧璟悦冲萧泽盈盈一拜,上前笑道:“臣妾本想替皇上分忧,可是臣妾后宫女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帮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无能!”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笑盈盈的萧璟悦,虽然心头憋气得很,可到底不得不服软。 萧璟悦这是在逼迫他让出利益呢。 萧泽深呼吸,牵起了萧璟悦的手朝著座榻走去。 “皇上?”萧璟悦惊讶莫名,忙止住了脚步急声道:“皇上!万万不可,臣妾一个小小的嬪妃,哪里敢与皇上同榻而坐?” 萧泽抓著她的手笑著坐在了龙榻上,看向了面前的礼部侍郎等人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封萧妃为皇贵妃!只等回京后补办仪式,爱妃,你意下如何啊?” 萧璟悦脸上掠过一抹惊喜,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 第234章 夫妻情分 萧璟悦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隨即转身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高声道:“臣妾谢主隆恩。” 下面的几个跪著的礼部老臣差点儿晕过去,皇贵妃? 让他们几个跪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是擬旨封萧家女为皇贵妃。 这可是距离皇后只差一步之遥了,若是赶明儿萧家寻个由头让王皇后退位,萧家岂不是如日中天? 萧璟悦的开心这一次是真的压也压不住,直直白白显示在脸上。 萧泽移开了冰冷的视线,换上了一幅温柔繾綣,紧紧抓著萧璟悦的手低声道:“今晚便在主殿陪著朕吧。” 萧璟悦脸颊微微一红,嗔怪得看了萧泽一眼,笑著低下了头。 萧泽温柔的看著她道:“这么大的喜事儿,总得告诉萧老將军才行。” “朕这些日子,身体实在是不好得很。” “不若你替朕跑一趟京城,一来朕允许你见见家人,商量一下皇贵妃册封事宜。” “二来嘛,朕有些日子没见萧老將军,正好手头有一件礼物想送给老將军。” 萧璟悦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虽然知道萧泽此时封她为皇贵妃,不就是为了让萧家出兵对付西戎南下的骑兵。 可夫妻之间这般明晃晃的猜测利用,一点情分也不讲了,萧璟悦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她抬眸定定看著面前的男人,如今的算计和酒色让他本来俊朗的五官早已经薰陶的面目全非。 她拼命想从眼前的男人身上找到十年前翩翩少年郎的温润如玉。 可惜,找不到,真的找不到。 只剩下了面目全非的狰狞。 萧璟悦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皇上要送臣妾什么礼物呀?” 萧泽命双喜端著一个紫檀木盒子走了过来,盒子上雕刻著面目凶狠的狮子。 “爱妃且瞧瞧。” 萧璟悦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顿时脸上的表情愣在了那里。 盒子里垫著丝绒垫子,垫子上放著一枚兵符,正是之前从萧正道手中接过来的萧家兵符。 两个人一瞬间都没有说话。 萧璟悦死死捏著盒子,手指关节都泛出一阵阵的青白之色。 萧璟悦吸了口气笑了笑,盖上了盒子,退开一步冲萧泽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今日能被封为皇贵妃实在是太高兴了,臣妾迫不及待想要让臣妾的父亲知道呢?” “山路太远,臣妾还是今晚就出发吧。” 萧璟悦可不想这一晚留在萧泽的寢宫里,她觉得那是对两个人共同的折磨。 萧泽自然是迫不及待,他的诚意很大,给足了萧家面子。 可他是天子,歷朝歷代帝王再怎么拉胯也不可能亲自上门去跪舔自己的权臣。 萧正道,他已经给足了面子。 总不能让他一国的帝王,亲自登门拜访一个臣子,低三下气求和。 这是萧泽最后的脸面。 此番萧璟悦主动提出来,萧泽何乐而不为呢? 当天夜里,萧璟悦连夜赶回京城送兵符去了。 兵符也就是个象徵,萧家经营萧家军这么多年,从上到下几乎全部军事指令都听从萧正道的。 兵符只不过让萧家军不至於马上成为乱臣贼子,是为皇家守著的最后一点顏面。 萧璟悦走后,萧泽虽然悬著的心放了下来,可总觉得太过憋屈,这压抑的河阳行宫他是一刻也不想待著了。 “明早摆驾!朕要瞧瞧宝卿公主的陵墓修的怎么样了?” 双喜愣了一下,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想著那个孩子呢。 他忙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不想身后的萧泽缓缓道:“双喜,你是不是觉得朕特別没用?” 双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头暗自叫苦。 这是什么鬼问题?稍有不慎,他就得脑袋搬家。 “皇上英明神武,乃我大齐的福祉!” 萧泽被双喜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气笑了,抬起腿一脚將双喜踹倒在地,笑著骂道:“趋炎附势之徒!阉人就是阉人!” 双喜连连磕头,別说是骂他阉人,便是怒斥他阉狗又如何? 他没什么大目標,只希望活著,敛財,弄权。 封萧璟悦为皇贵妃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河阳行宫。 王皇后便是在行宫里也將佛堂设在自己的住所处。 大宫女秋韵端著王皇后要用到的佛经,穿过长廊来到了佛堂前。 今夜,木鱼敲击的声音更是急促得厉害,感觉要將木鱼也敲烂了去。 突然哗啦一声,佛堂里的供桌似乎都被人掀翻了去。 秋韵顿时停住脚下的步子,一步也不敢朝前迈。 这也是凤仪宫的规矩,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闯进佛堂。 似乎娘娘已经將佛堂当成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即便是秋韵和春分这等最心腹的大宫女也不敢隨意闯进佛堂回稟什么。 她们只等著娘娘在佛堂里发疯,疯过后就好些了。 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比以往来得更加密集一些,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终於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个时候秋韵和春分都会躲得更远,有一次春分担心里面的主子出事儿,擅作主张推开门,差点儿被眼前衣衫不整,发疯的皇后嚇死。 那一次一向温柔平和的王皇后,差点儿將春分拉进佛堂打死,到现在春分背上还有当初留下来的伤疤。 终於里面的人发泄完了,许久才传来王皇后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 “进来吧!” 秋韵端著一只紫檀木盒子,盒子里装著金刚经,还有一些抄写佛经用到的笔墨纸砚,低著头缓缓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贡品散落了一地,地上到处都是被撕碎了的手抄佛经,踩上去沙沙作响。 秋韵端著盘子走到了王皇后身边,將东西放好后便跪在了地上。 王皇后此时脸上的表情又恢復了平静,缓缓闭著眼道:“皇贵妃呢?” 秋韵心头更是咯噔一下,这么平静的话语吐出来这三个字,说明自家主子愤怒到极点。 她入主中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国母的地位,不曾想到头来竟是被萧氏欺负到此种地步? “今天我们的人发现了这个,”王皇后缓缓伸出手。 第235章 信鸽 秋韵凝神看向了王皇后掌心里的一根小竹筒,顿时愣怔在那里,这可是怎么说的? 隨即她明白了什么,忙跪在王皇后面前小心翼翼將她手中的小竹筒拿了起来,看向王皇后道:“娘娘,这是绑在信鸽腿上的小竹筒?” 王皇后点了点头,点著香案下面的位置:“取过来。” 秋韵起身走了过去將香案下面藏著的一个笼子取了出来,里面传来了咕咕的声音,显然是被王皇后截获的信鸽。 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近皇后娘娘从江湖中招了一批训鸽人,原来早已经察觉后宫这些宫嬪的弯弯绕。 “打开!” 秋韵按照王皇后的吩咐,打开了小竹筒取出来里面的绢条,看了一眼道:“是纯贵妃娘娘的行宫里送出来的。” 绢条上只写了一行字儿:“沈將军战死,速逃,涿州码头。” 秋韵冷冷道:“纯贵妃娘娘对寧妃娘娘倒是情真意厚,想的便是萧家如今得势,寧妃怕是没有几天日子可活了。” “连自家海上商队的秘密码头都告诉了寧妃娘娘。” 王皇后突然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惆悵,她手中的佛珠转动得越来越快,低声嘆了口气道:“本宫倒是也想有个这样的姐妹,当真是羡煞旁人。” 她突然想起了白家的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不禁心头咯噔一下,隱隱之间有些悔意像是繁杂的藤萝枝条,一点点攀爬到了她的心头,憋闷的难受。 秋韵也不晓得主子为何愣住了,许久王皇后眼神冰冷了几分道:“仿著纸条上面的笔跡,写……” 秋韵忙跪在了书案边,王皇后甚至连绢条和笔都准备好了。 人人都知道秋韵是凤仪宫端庄得体的大宫女,皇后娘家人送进来的心腹,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秋韵还有一个拿手的绝活儿,便是模仿別人的笔跡。 王皇后缓缓起身,低著头斟酌道:“只写皇上明早去寒山,监督宝卿公主的陵墓修建。” 秋韵手中握著的笔锋顿在了那里,诧异的看向王皇后,为何皇后娘娘要將皇帝的行踪告诉寧妃? 寧妃那个妖妃好不容易才被撵出宫城,这么透露皇上的行踪难不成是想要让寧妃復宠回宫? 秋韵也不敢说什么,低头写好了绢条,只等墨跡干透了这才轻轻卷了起来塞进了小竹筒。 “娘娘!”秋韵將准备好的小竹筒捧到了王皇后的面前。 王皇后亲自將竹筒绑到了鸽子的腿上,这一只信鸽必然会带著竹筒飞到寧妃那里,她绑好了竹筒將鸽子送到了窗户边。 夜间的冷风一阵阵袭来,鸽子发出了急迫的咕咕声,王皇后猛地鬆开了信鸽。 一团白色划过墨色长空,很快便消失不见。 王皇后仰起头看向了外面深邃的天际冷冷笑道:“沈榕寧啊沈榕寧,纯贵妃想要你远离是非地,可谓是用心良苦呢!” “只有本宫知道你想要什么?初入宫时,你的那双眼睛骗不了本宫的!” “你如今怕是只想杀了萧氏,既如此……本宫帮你一次!” 几百里之外的皇陵墓室,拓跋韜死死抓住榕寧的手,神情急切。 他穿著一身玄色夜行衣,墓室外面的死士也等了多时。 为首的统领急切的声音从洞外传来:“王爷,北狄几位皇子已经进宫了,皇上也就在这几天的时候了,委实不能再耽搁了,王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是啊!王爷,此番北狄朝堂风云突变,错失良机恐怕……” “都闭嘴!”拓跋韜低吼了一声,外面顿时鸦雀无声。 拓跋韜的几个心腹肺都要气炸了,这叫什么事儿? 王爷布局了十几年,北狄老皇也就这几天的日子了,各位王爷为了那个位置几乎要杀疯了。 他们的王爷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扯著一个敌国的皇妃不清不楚,眼见著便要误了时机。 一旦老皇死去,新皇继位,再要谋夺那个位置便成了乱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 洞內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拓跋韜看向榕寧的眼眸微微发红,低声道:“我晓得你心里恨,我的人去了西戎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烈风谷里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成千上万的沈家军都被烧成了灰,尸骨和尸骨粘连在一起,看不清楚谁是谁。” “有一点可以肯定,西戎骑兵团是在烈风谷伏击了沈家军,说明沈家军內部出现了內鬼。” 榕寧眸色阴沉了下来,用脚指头也能想到绝对是萧家人的大手笔。 她只是没想到萧家为了爭权夺利居然勾结外敌,这种无下限,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她得知弟弟战死的消息后,已经连著几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一闭眼就是弟弟喊阿姐的声音。 榕寧的眼眸微微发红,她的女儿,她的弟弟,弟妹,她未曾谋面的小侄子,她的沈家…… “榕寧!”拓跋韜是真的急了,紧紧抓著面前女人单薄消瘦的肩头,“跟我走!你的仇我帮你报!” “怎么报?”榕寧抬眸定定看著面前的拓跋韜,“以什么身份报仇?” 榕寧眼里的绝望一点点堆积,乌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榕寧唇角含著一抹苦涩:“是靠北狄的骑兵吗?打贏了便是沈家叛国投敌,打输了两国生灵涂炭结为世仇。” 拓拔韜动了动唇,那一瞬间竟是无法反驳。 是啊,他以什么立场帮沈榕寧报仇? 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外人! 沈榕寧的仇恨是大齐內部贵族世家的爭权夺利,他充其量只是一个游离在外的寇。 拓拔韜委实不甘心,这些日子终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哪里还能放手? 他死死攥著榕寧的手,將她狠狠按在了自己宽厚的怀中,恨不得揉进他的骨血里。 “跟我走,做北狄的皇后,再杀回去,杀了所有欺负你的人!” 榕寧闭了闭眼,眼角渗出一丝泪意。 “濯缨,”榕寧压低了声音道,“我是大齐的皇妃,你是北狄的王爷,我们宛若永不相交的两条线,偶尔有了交集,也是侥倖的相识,做不得数的。” 榕寧抓住了拓拔韜的手,他的手冰冷轻颤,“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第236章 送到他身边 拓拔韜已然明白榕寧的意思,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他不能拋下十几年的谋划经营,当年母亲的死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发誓要將那些人剥皮抽骨。 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和血海深仇,她不能跟著他走。 走了,沈家就再也翻不了身。走了,她的弟弟永远变成了大齐百姓的罪人。 走了,她的孩子就白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逍遥法外,凭什么?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靠在了拓拔韜的怀中,声音里多了几分沙哑繾綣。 “濯缨,我可以这样称呼你,是吗?” “可以,”拓拔韜的眼泪终於忍不住落了下来。 榕寧低声道:“你记著,这是我沈榕寧在喊你,不是白卿卿,你清楚了吗?濯缨?” 拓拔韜仰起头,眼泪顺著脸颊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至此一別,再见面便是隔著万水千山和两个王朝,甚至还是生死相见的仇敌。 榕寧低声道:“求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 榕寧直起身,手摸向了拓拔韜劲瘦的腰间,却是拔下了他腰间的匕首。 拓拔韜登时愣在了那里,俊挺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你……” 榕寧手腕反转,匕首的刀锋抵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做什么?鬆手?”拓拔韜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嗡的一下子,什么都是空白的。 榕寧手中的刀尖抵在自己的心臟处,拓拔韜此番倒是不敢再刺激她。 “乖!你先放下刀!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先把刀子放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听话,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你……” 榕寧唇角勾起一抹酸楚的笑,眼神却是万分的坚定。 她定定看著拓拔韜道:“你帮我一个忙,將这把刀送进我的心臟部位,当著萧泽的面儿,我要替他挡下这一刀!” “我信你的剑法,不会让我死的。” “你和你的人回北狄之前穿上萧家暗卫的衣服,带上你之前带回来的萧家死士的令牌,去寒山打一场伏击战。” 榕寧每说一句话,拓拔韜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一丝丝地抽走。 愤懣,憋屈,难受,心疼…… 各种复杂的情绪几乎將他的心臟填满,涨得难受。 他咬著牙道:“你倒是挺会给本王找事儿,你倒是……” 他说不下去了,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当真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杀。 她完美的找到了萧泽的弱点,萧泽狠心,可他却不能忘了每一个救过他命的人。 榕寧用自己的命绝对能换回君王的恩宠。 成了,她便如纯贵妃般盛宠不断。 输了,她便从这个人世间被永远抹去。 “帮帮我!求你了!”榕寧一声声哀求,像是一记记的重锤直接敲在了拓拔韜的心口处,锐痛。 她是真的狠,让他直接送她去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经年之前,他同样將白卿卿送到了萧泽的手中,结果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而今,又一个,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吗? “如果我不答应呢?”拓拔韜气得直打哆嗦。 “况且现在沈家军全军覆灭,萧家得势,你怎么能保证萧泽就能护著你?” 榕寧笑道:“上京四大家族,萧家,陈家,王家,还有一个郑家呢!” “想要翻天光靠拳头可不一定行,萧家庆祝胜利还为时尚早。总能找到那么一点点的时机。” “千里之堤溃於蚁穴!” 拓拔韜冷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沈榕寧,如果……” “拓拔韜,”榕寧抬眸定定看著眼前脸色煞白的男人,將匕首顺著自己的胸口抵在了脖颈处。 榕寧看向拓拔韜,眼神里不容违背的坚毅和果决。 拓拔韜愣怔了一下,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寻常女子沈榕寧,而是大齐杀伐果决的鹰派人物。 榕寧盯著拓拔韜的视线,一字一顿道:“不报此仇,毋寧死!” 刀锋划破了榕寧娇嫩苍白的肌肤,刺眼的血线渗了出来。 “该死的!”拓拔韜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把捞起沈榕寧將她狠狠按在了石壁上。 他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吻著她的脖子,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他想將她吞进自己的身体里,揉碎了,掰断了。 可他明白这样做只会让她的计划半途而废,他甚至连好好爱她一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实在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凑到了她的手腕处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出了血。 榕寧疼得闷哼了一声,却低声笑了出来。 “多谢王爷成全!” 拓拔韜將她推开,她单薄的身体撞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拓拔韜再也不敢看她,转身走到了洞口,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 “本王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 榕寧顺著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脸颊微微发红,更衬得她这个人娇艷无比。 她抬眸冲拓拔韜笑了笑:“还有一个问题。” “那天晚上白卿卿被萧泽从漠北你的身边带走的时候,她穿的什么衣服?本宫可以模仿一二。” 拓拔韜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咬著牙冷冷看著她道:“你当真是……” 他后面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伤人的话,对著她,到底是说不出来了。 萧泽带著一群皇家护卫离开了河阳行宫朝著寒山走去。 寒山距离河阳行宫大概有一百多里的距离,归属寒山县管理。 因为寒山距离大齐皇陵很近,又不在大齐皇陵的脚下,在这里修建宝卿公主的陵墓再合適不过了。 萧泽也不知道为何,被萧家逼迫到了极点,居然会想到来女儿的陵墓前瞧瞧。 他很喜欢这样黑漆漆的夜色里出行,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隨时隨地可以咬断对方喉咙的蛰伏的兽。 因为是连夜赶路,萧泽倒是有些困了,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困顿,他的眼睛却始终闭不上。 夜晚的深山,各种不知名的野兽禽类叫囂著,一开始还挺欢声的,没想到越往林子深处走,反而一片死寂。 萧泽本来靠在车壁上小憩,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坐得笔直。 第237章 生死场 “停!”萧泽厉声喊道。 御驾四周跟著的皇家暗卫顿时停了下来,纷纷將萧泽的马车护在了中间。 双喜此时骑著马跟在后面,这一夜的赶路让他疲惫不堪,骑在马背上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他强撑著才没有让自己在马背上睡过去,皇帝主子还没有睡,他怎么敢? 此番被萧泽这一嗓子吼,顿时惊了一跳,忙跳下了马背,迈著小碎步朝著萧泽狂奔了过去。 “皇上?”双喜跪在了马车前。 萧泽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萧泽脸色阴沉不定。 双喜忙磕头道:“回皇的话,奴才等人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当真没发现什么吗?” 双喜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提及了这些不著调的话语。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的,看到啊? “皇上……” “嘘!”萧泽冲双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修长的手指紧紧抓著马车的帘子,冷冷道:“太安静了,不对劲儿。” 他突然眸色一闪,猛地一把扯上了马车的帘子。 与此同时,一道箭羽划破了夜色的寧静,尖叫呼啸著朝著萧泽所在的马车射了过来。 紧跟著更加密密麻麻的箭羽朝著他们射了过来,双喜早已经嚇得抱头鼠窜,朝著杂乱的野草沟猫了进去。 “护驾!护驾!”四周的皇家护卫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剑,朝著射过来的箭羽疯了般地劈砍。 可事出偶然,加上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一簇簇的箭羽直接划破了夜色,纷纷朝著萧泽射了过来,目標很明確,不死不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第一波箭羽射完后,四周的皇家护卫却没有丝毫的凌乱,依然紧紧护著萧泽的马车。 只是这些箭羽来自四面八方,竟是让人防不胜防。 “张瀟!护驾!”萧泽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的刺杀绝对不是一场偶然,而是有人专门就在这里等著他,这是奔著他的命来的。 萧泽腰间的佩剑已经出鞘,亲自斩断了射进马车的箭羽。 方才情急之下喊出了张瀟的名字,殊不知这个人已经被他打入死牢处斩了。 萧泽越想越是心情鬱郁,第一波箭羽被他们尽数斩断。 萧泽还未来得及喘了口气,第二波的箭羽朝著马车这个方向射击了过来。 最要命的是,这第二波箭羽竟然是裹著火油,直接点著了马车,將萧泽乘坐的马车都点了。 夜晚谷口的风正是最烈最冷的时候,火势瞬间大了几分,所有人都惊呆了。 便是贪生怕死的双喜也硬著头皮从草里钻出来扑向了著火的马车。 他喊的是声嘶力竭:“皇上!皇上!” 一群护卫不顾劈头盖脸射过来的裹著火油的箭羽,纷纷扑向著了火的马车。 很快便將袖子著了火的萧泽从烧著了的马车里扒拉出来。 萧泽从未这般狼狈过,之有张瀟能好好指挥这些皇家护卫。 此番张瀟已经被他砍死,新的皇家统领人选还没有好好挑选出来,只是临时提拔了一个。 此人却也在刚在为了护著萧泽,被一箭射穿了心臟。 整个场面乱成了一团,萧泽倒是有几分急智。 他忙命人速速快马加鞭去距离最近的寒山县衙调集军队来此护驾,接著便弃了马车輜重等,所有人都骑著马开始突围。 萧泽不愧是帝王,危急之下倒是有那么几分镇定从容,他指挥著皇家护卫从四个方向突围。 此时这返回河阳行宫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继续朝著寒山镇行去,毕竟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寒山已经很近了。 好在寒山属衙距离这里也就二三十里路的路程,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援兵就到了。 萧泽刚衝上了身边的一匹马,不想人刚骑在了马背上,马肚子便中了一箭。 马儿受惊嚇,狠狠嘶鸣著跃了起来,直接將萧泽甩到了地上。 这一下子,萧泽摔得不轻,滚落在地上,整个人都摔蒙了。 他的额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鲜血顺著俊朗的脸落了下来,他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可腿也似乎摔麻了,一时半会儿竟然站不起来了。 此时四周的箭羽声居然停了下来,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朝著萧泽这边像是噩梦一样蔓延而来。 萧泽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强忍著痛看向了扑面而来的黑衣人。 那些人身手矫健,一个个蒙著脸,看不清楚真面目,手上的动作却很快,剑法更是刁钻古怪,一看就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和刺客。 今晚这是有人要杀他? 萧泽挥起手中的剑朝著迎面而来的人斩杀了过去。 皇家护卫此时被消耗的也很厉害,之前萧泽翻身上马跑的是最快的,此番反而后面的护卫短时间內追不上他。 好在萧泽的武功也不弱,手中的剑锋早已经浸满了刺客的鲜血,突然从他身后扑过来一个刺客,萧泽转身反手一剑刺穿了那个人的喉咙。 隨即肋骨处一阵锐痛袭来,又一个人朝著萧泽扑了过来,那人的剑法很快,剑锋直接逼近他的胸口。 萧泽瞬间觉得一股寒意顺著脊梁骨攀援而上,他甚至都能在剑锋的反光处看到自己那张沾满鲜血,形如鬼魅的脸。 萧泽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完了,这一剑他根本避无可避,整个人都傻眼了。 角度太刁钻,唯有一死。 萧泽不禁气笑了,经歷了那么多的磨难,如今难不成要窝囊的死在这里吗?到底是谁想杀他? 这些萧泽都来不及思考,明晃晃的剑锋朝著他的胸口刺了过来,萧泽甚至都能预测到那一抹钻心地锐痛。 他是帝王,也是个人。 这一瞬,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噗! 剑锋刺进皮肉的声音,闷哼声袭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来,萧泽惊诧莫名的睁开眼睛。 怀前女子死死护在他的胸口处,身体却瘫在他的怀里,她柔嫩的胸腔处插著一把匕首,鲜血汩汩涌出,还有些溅落在她绝美的脸上。 萧泽倒抽了一口气,忙將怀中人扶住,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寧儿?怎么是你?” 第238章 我们的宝卿 萧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差点儿被人杀了,在这生死关头替他挡下致命一刀的居然是寧妃。 他此时整个人都懵了,榕寧身体里温热的血也溅在了他的脸上,灼热焚身。 他死死盯著榕寧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一袭粗布蓝衫,包头髮的幞头掉在了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秀髮。 他死死盯著怀中女人沾著血跡的脸,一时间呼吸都忘记了。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年前,他带著白卿卿从漠北回到京城。 那些人不讲武德,说好的,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他们只对付白家,不会对付他的卿卿。 他疯了般的想要將卿卿带走,藏起来。 萧泽深信自己能藏得住一个女人,她那么瘦小娇俏,隨便找个地方就能藏得住的。 只要白家垮台,父皇就会彻底信任他,他会登基为新皇,他谁都不娶只娶他的卿卿,让她做皇后,成为这天下的国母。 耳边的廝杀声,浓烈的血腥味道袭来,让他一阵阵的战慄。 他的卿卿倒下了,死在了他的怀里。 穿著粗布蓝衫男装,包头髮的幞头掉落在地,被人踩进了泥水里。 他眼睁睁看著她在自己的怀中断了气,她便是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她依然那么相信他,只要是她的萧郎说的话,便是刀山火海,沟壑深渊,她都一往无前。 萧泽深吸了口气,仿佛四周什么都淡去了。 他弯腰抱起了榕寧,都顾不上前来勤王支援的寒山县衙的兵士和跪了一地的各级官员。 “卿卿!卿卿!別怕!別害怕!” 萧泽已经彻底慌了,现实和幻境他竟然分不清是哪一个? 他打横抱起了榕寧茫然无措的朝前踉蹌行去,好几次差点儿摔倒。 四周的人一个个具是诧异万分,想当初將寧妃贬到皇陵流放的是皇上,如今抱著奄奄一息的寧妃哭得乱了分寸的也是皇上。 这皇上到底对寧妃娘娘是宠爱还是憎恶,一时间所有人都分不清楚了。 只有藏在不远处浓密树冠里的拓拔韜明白这是个什么滋味。 他死死盯著萧泽,那个混帐东西抱著榕寧宛若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撞。 拓拔韜的手即便是缓了一会儿,依然微微轻颤,手上沾了自己心爱女人的血。 像是毒液,顺著经脉而上,灼烧著他的心臟。 很疼!疼死了! 那一刀宛若扎在了他自己的心臟处,他不晓得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衝下去,没有將榕寧从那个人的怀中抢走。 他註定永远也抢不过萧泽那个混帐东西! “王爷!”身边的暗卫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提醒道:“马匹已经准备好了。” 拓拔韜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没入了浓黑的夜色中。 萧泽將榕寧抱到了马车里,直接送到了寒山县衙。 寒山县丞此番跪在了冰冷的地上,额头一阵阵的冒冷汗。 当初皇上选择他治下的地盘儿当作宝卿公主的陵墓所在地的时候,他就隱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这是炸了吗? 他治理下的寒山县居然有人刺杀皇上,还捅了宠妃寧妃娘娘一刀,如今人生死未卜,皇上急得和一只猴儿似的,上躥下跳。 他趴在地上,额头死死贴著地面,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萧泽將榕寧送到了床榻上后,声音都破了音。 “传太医!快传太医!” “不!去盘龙寺带周玉过来!快!” 萧泽是真的怕了。 他再也不愿意自己的噩梦重现,十年前他救不了白卿卿,十年后他要救自己,他担心自己再这么下去会发疯而死。 周玉离寒山县很远,等他得了皇令瘸著腿赶到寒山县的时候,榕寧已经醒了过来。 他一直被关在盘龙寺的禪院里,腿伤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宝卿公主夭折的消息传到了盘龙寺,盘龙寺的僧侣为小公主超度了整整七天,可那又能怎么样?孩子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宝卿公主。 他知道这一次寧妃和他们这些寧妃的追隨者都被算计了,敌人出手狠辣,不给他们任何活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一直会瘸著腿,被囚禁在盘龙寺湿冷逼仄的院子里,没想到皇命下达还能再见到寧妃。 几个从河阳行宫调过来的太医已经帮寧妃治好了伤,虽然看起来凶险实则很幸运的避开了心臟部位,当真是惊险万分。 这寧妃娘娘也太幸运了,许是那下刀的人自己也心慌得厉害,刀子刺歪了。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看到是周玉来了,纷纷让开。 周玉也顾不得和这些人寒暄行礼,急匆匆赶到了內堂。 厚重的纱帐落了下来,一股子扑鼻的药味儿和血腥味胶著。 周玉看到了那个躺在榻上的人,比之前憔悴了太多。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整个人直挺挺躺在了床榻上。 周玉一瞬间红了眼眶,上前一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带著几分哭腔道:“主子,臣来迟了。” 榕寧听出了周玉的声音,也懂周玉所说的来迟了三个字的分量。 不仅仅是她的心口刀伤,还有他们两个曾经用尽全力庇护的那个小生命。 为了那个孩子,周玉熬了无数个夜晚配置药方,一个大人和孩子都能好好活的药方。 两个人坚持了那么多天,没想到还是遭了毒手。 周玉低著头不敢看榕寧,榕寧低声道:“好好活著!” 周玉顿时泪如雨下,死了的已经死了,他们活著的还要將死了的那一部分力气继承了,活下去。 萧泽不晓得何时站在了暖阁的门口,周玉忙擦了眼泪转身冲萧泽磕头道:“回皇上,娘娘脉象平稳,只是损了元气日后慢慢进补即可。” 萧泽鬆了口气,冲周玉摆了摆手道:“以后你就在寧妃身边伺候。” “是!”周玉忙躬身行礼,隨即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寧妃后,缓缓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了帝妃二人,萧泽此番绝处逢生。 可幻觉醒来,再看向面前的沈榕寧,竟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缓缓走到了床榻边,坐在了榕寧的身边。 “好些了吗?” 榕寧的手被他抓在掌心,她差一点儿挣脱,还是忍住了。 若非眼前这个男人薄情寡义,荒淫混帐,信了婉妃的挑拨,她的孩子也不会死。 她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萧泽,还未说话便红了眼眶。 “宝卿……我们的宝卿……” 第239章 彻查下去 宝卿两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了萧泽的心底,他看著面前榕寧那张憔悴的脸,想起了经年之前的那个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沈榕寧这个人,一个和卿卿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此番瞧著她毫无血色的唇,清丽的眉眼间那般的脆弱,像是一个美丽脆弱的琉璃盏,一碰就碎。 那一瞬,萧泽心软了下来。 他紧紧攥著榕寧的手將她轻轻拢进了怀中,声音沙哑道:“你不该中途换保胎的药,你们沈家更不该害死朕的宝卿。” “你让朕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你……” 榕寧深吸了口气,纤弱白皙的手指紧紧扯著萧泽冰冷滑腻的绸衣道:“沈家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谋害皇嗣,况且道理上委实说不通。” “固然牧流萤是西戎女子,可臣妾心头总是存了几分疑虑,还请皇上给臣妾一些时间,让臣妾查出真正杀害宝卿的凶手。” “否则宝卿就白白死了!” 萧泽眼神阴沉了下来,这些日子冷静下来后,他也觉察出自己的女儿死得太蹊蹺。 当初他是彻底疯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甚至可能是卿卿投胎转世而来的女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夭折了。 他恨不得让全天下人来陪葬,此番榕寧这么一说,疯狂压制下的那一点点理智缓缓迸发出来,犹如在耳边炸响的春雷。 他登时惊出了一头冷汗,难不成自己真的错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也该好好查查了。” 榕寧刚要说什么,一道暗影站在了暖阁外面,是萧泽的皇家影卫,专门替萧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负责追查皇帝想要的消息。 萧泽轻轻拍了拍榕寧瘦弱的肩头,声音倒是柔和了几分,低声道:“纯贵妃查出来一桩很有趣的事,婉妃的生母和钦天监的监正倒是有些陈年往事。” 榕寧低著头,眸色微微一闪,没想到郑如儿將婉妃的根子挖得这么深。 挖得好,只要能挖出来,她沈榕寧就有办法让其死无葬身之地。 萧泽定定看著脸色苍白的榕寧,心头登时五味杂陈,轻轻抚过她的脸低声呢喃道:“你不是朕的灾星,你救了朕,是钦天监的人在胡说,等回宫后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榕寧顿时红了眼眶,看在萧泽眼里多了几分脆弱柔美,更像他的卿卿了。 他一颗心软成了水,扶著她微微发抖的肩头。 沈榕寧靠在了萧泽的怀前哭道:“臣妾想宝卿了,臣妾就想看看宝卿的陵墓,臣妾没想到会遇到皇上。” “朕懂,朕都懂,”萧泽拍了拍榕寧的肩头道:“你不必害怕,你擅自离开皇陵,朕不治你的罪!” “你好好歇著,等你身子好了,朕带你回宫!” 榕寧將整张脸深深埋进了萧泽的怀里,她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 回宫? 回到她的战场! 这一遭,她要所有负了她的人,血债血偿! 萧泽安抚了榕寧后,来到了外间。 一个玄衣劲装的影卫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冷冷道:“那群刺客查的怎么样了?” 他心头暗自发狠,敢杀他萧泽,当真是胆大妄为了。 他若是查出来,必定诛对方的九族! 从那些人的身手来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游侠土匪,出手狠辣,武功高强,倒像是世家大族养的私兵。 皇家影卫忙將查到的一块儿沾染了血跡,几乎碎裂的令牌,双手捧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接过令牌凝神看去,突然脸色变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死死抓著令牌,眼睛都微微发红。 帝王之怒让面前的影卫更是躬下了身子,连喘气都轻了几分。 萧泽的眼眸死死盯著令牌上的那个萧字儿,他的五城兵马司可没有这样的名堂。 “萧家……”萧泽死死咬著牙,“好样儿的!” 他突然意识到西戎沈凌风败得如此难看,莫不是也有萧家的大手笔? 他还没死呢,这便是要杀了他篡位吗? 萧泽微微仰起头缓缓闭了闭眼,沉声道:“传令下去,分出一部分人秘密潜入西戎边地,彻查烈风谷一战的败因。” “呵!有倖存之人就撬开他们的嘴,人死了,就让尸体说话!” “是!”影卫忙应了一声。 萧泽嘆了口气,此时他明明知道萧家人想杀他,可他却不能动萧正道那个老匹夫分毫。 之前萧家也就是用兵权压制他一二,这一次沈家军大败,萧家人居然猖狂到要弒君的地步了,呵,还早著呢,便是弒君也早著呢。 半个月后,萧泽提前结束了河阳行宫避暑的日子。 他可不敢再避下去,京城好歹有五城兵马司和城防的人能护著他,若是他再继续住在河阳行宫避暑,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萧泽遇袭的消息一直对外封锁著,以免引起朝堂的恐慌。 他对外一直宣称心情不好,对宝卿公主的陵墓修建几乎是亲力亲为。 后宫的那些嬪妃们具是心生怨言,这么多鶯鶯燕燕,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夭折的孩子? 可谁也和死人爭不了,尤其还是个死去的孩子。 故而这一次来河阳行宫避暑也是草草收场,实在是晦气得很。 前一天王皇后扶著陈太后上了马车,先行回宫了。 沈家军覆灭,萧家一家独大,王皇后还要筹备萧璟悦皇贵妃的仪式。 萧泽已经下令敕封萧璟悦为皇贵妃,皇贵妃可不同其他的嬪妃,仪式绝对不能少。 陈太后对萧家的势力也渐渐警惕了几分,只可惜自家的兄弟子侄没有一个爭气的,一群败家玩意儿,怎么和萧家人斗。 皇后和太后都回宫了,其他的宫嬪也只得悻悻跟著回来,这一趟玩儿的属实不开心。 一桩接著一桩的糟心事儿,最后几天皇上都不在行宫住著,居然陪那个夭亡的小鬼去了。 萧泽在王皇后回来的第二天,便乘著马车停在了东司马门前的广场上。 各宫的嬪妃纷纷出来迎接,萧贵妃几乎与王皇后比肩而立了,虽然册封仪式还没有开始,可礼部草擬的封册早已经到了萧璟悦的手中。 萧璟悦今天著重打扮了一下,雍容华贵的风韵將王皇后也比了下去。 萧泽的马车停住,他自己是骑著马回来的,所有人都好奇马车里坐著谁。 双喜躬身將车帘打了起来,隨即战战兢兢伸出手臂候著。 一只白皙纤弱的手搭在了双喜公公的胳膊上,双喜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榕寧穿著墨狐裘披风,衬托著她莹白如玉的脸越发清丽绝尘。 她缓缓下了马车。 “沈榕寧?”萧璟悦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第240章 看一样东西 “沈榕寧!”萧璟悦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便是陈太后都诧异万分。 其他的嬪妃一个个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不可思议地看向从皇家马车里下来的寧妃。 这大清早的,可唱的是哪一出啊? 唯独站在陈太后下手位的王皇后脸色淡然,冷冷看著眼前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沈榕寧啊沈榕寧,果然本宫没有看错你。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萧璟悦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跟著王皇后一起冲萧泽跪下行礼。 榕寧也跟著一起跪了下来,牵扯了胸口的伤,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都不必多礼,平身吧!”萧泽下意识將身边跪著的榕寧扶了起来。 萧璟悦看向萧泽扶著寧妃的那只手,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 陈太后定定看著寧妃,眼眸里的表情看不真切,淡淡道:“听闻寧妃这一次救了皇帝,哀家该是好好谢你才行。” 榕寧忙躬身行礼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妾身为皇帝的妃子,理应护著皇上,皇上龙体安康,我大齐才能永保荣昌!” 萧泽眼底掠过一抹暖意笑道:“罢了,寧妃身上有伤,一路回来也是乏了,朕先去临华宫看看寧妃,你们都退下吧。” 他转身看向陈太后笑道:“母后也歇著吧。” 萧泽说罢带著榕寧摆驾临华宫,刚走到了临华宫的门口便看到了小成子带著一眾以前临华宫的宫嬪早早跪在那里。 榕寧扫了一眼面前跪在小成子身边的翠喜,视线挪到了一边躬身候著的双喜身上。 呵!双喜公公当真是会办事啊! 这便是示好吗?还是发自內心的恐惧? 双喜和翠喜两个人早已经暗中结了对食,双喜这一波操作便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做派。 既要跟著太后,婉妃身边尽孝,也要让翠喜继续跟著手腕狠辣的寧妃。 榕寧微微挪开的视线,这种小角色以后再说。 翠喜似乎也觉察出寧妃娘娘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也没想到寧妃居然还能从皇陵那边回来。 所有人都以为寧妃这辈子完了,整个人生都交代在那个地方,可她居然回来了,还是皇帝亲自带回来的。 那可是被钦天监判定为灾星的寧妃啊,怎么就回来了呢? 当初寧妃遭了难,临华宫里跑得跑,散的散,所有人都想给自己某一个好前程。 她翠喜也是人,她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绿蕊和兰蕊在慎刑司被用刑时候的惨叫声,她不想在听第二次。 她知道双喜对她有好感,她一定要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了寧妃这个宠妃的身边,如今却又是一番磨难。 她实在受不住慎刑司的血腥味,她托人求到了双喜的跟前。 那一晚,她被送到了双喜在西四所的宅子里,被双喜用说不出口的物件儿破了身子。 没过几天,她便进了养心殿当差。 养心殿里当差,便是以后出了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以为在养心殿会一直这么待下去,有双喜的庇护,在养心殿里的差事也没有那么难熬,反而因为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倒是多受了几分尊重。 不想皇上这一次从河阳行宫回来,居然带回来了寧妃。 皇上看来还是恩宠的寧妃的,便是寧妃身边以前用得得力的宫女们统统都下令送回临华宫。 翠喜之前可是寧妃跟前得脸的人物,自然被皇上送回了寧妃身边。 只是人还是那个人,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翠喜在寧妃身边呆过,知道寧妃的手段,此番更是將头沉沉低了下来,只觉得前路渺茫。 她已经是双喜的身边人了,哪里不晓得双喜对寧妃做过什么,此番双喜和她不论做什么示好,都回不到从前了。 榕寧让这些人起身,隨即兰蕊和绿蕊上前一步进內堂服侍,再没有看翠喜一眼。 翠喜撑著冰冷青石地板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萧泽也跟著走进了榕寧的暖阁,这一夜便是宿在了临华宫。 启祥宫里,传来一片杯盏玉碎的声音。 里里外外跪了一地的宫人,具是低著头,此时此刻便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萧璟悦脸色印沉到了极点,来来回回的走著,终於停下了脚步点著临华宫的方向咬著牙道:“沈榕寧那个贱人!怎么还没死?” “她都已经被本宫碾到了尘埃中,为什么还不死?” “明明本宫是皇贵妃,明明今日应该是本宫盛大的册封仪式,皇上在河阳行宫里答应了的。” “为何如今走不作数了,还带回来沈榕寧这个贱人,萧泽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璟悦已经气到了口无遮拦,连皇上的名讳都喊了出来。 大宫女和玉低著头也不敢说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了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稟声。 “主子!婉妃娘娘到!” 萧璟悦眸色微微一闪,忍住了心头的愤懣气呼呼坐在了椅子上。 “让她进来!” 这一遭她和婉妃便是自觉达成了攻守同盟,瞅著机会差点儿让沈榕寧死在外面,可那个女人就是个妖精,命太硬了。 婉妃郑婉儿小心翼翼避开了地上摔碎了的玉器,缓缓来到了萧璟悦的面前,却是规规矩矩躬身行礼。 “嬪妾给皇贵妃请安!” 萧璟悦定定看著面前婉妃那张娇俏可爱的脸,眼神阴沉了几分,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么晚了,你来找本宫做什么?” “莫非听著临华宫那边的歌声不舒服了吗?” “要知道那靡靡之音的曲调可是婉妃你在盘龙寺的……那首好戏啊?” 婉妃抓著帕子的手指一点点僵在了那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来一个浅浅的笑意:“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在寧妃娘娘的歌喉前,嬪妾哪里有这个能耐和寧妃娘娘比?” “寧妃娘娘是衝撞帝星的灾星,不想只要勾勾手指头,便將皇上勾得神魂顛倒,嬪妃哪里有寧妃那样的本事?” “这说起来啊,到底是皇上深爱著的妃子呢,不管做什么都没关係的。” 深爱两个字狠狠刺痛了萧璟悦的神经,萧璟悦冷冷看著婉妃道:“婉妃这么晚来本宫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说说皇上与寧妃多么恩爱的吧?” 婉妃懂得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却是冲萧璟悦盈盈一拜道:“皇贵妃娘娘与皇上早些年也是佳偶天成呢的一双人呢,可惜没有寧妃有手段,会勾人罢了。” 她顿了顿话头,却是从怀中拿出来一个布包送到萧璟悦面前:“嬪妾有东西要给皇贵妃娘娘看,娘娘请过目。” 第241章 背著她行动? 婉妃说罢小心翼翼將布包送到了萧璟悦的面前,將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萧璟悦凝神看向了布包,里面放著一枚沾染了血跡的令牌。 萧璟悦看到令牌的一剎那,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起了令牌。 她一向是个有洁癖爱乾净的,莫说是令牌上沾染著脏污血跡,便是一块儿乾乾净净的令牌到了她手里,也得用丝绒帕子擦几个来回,她才肯屈尊看一眼的。 此番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紧紧捏著这块儿冰冷的令牌,反手抵在了婉妃的脖子上。 虽然令牌杀不死人,可是那冰冷的触感让人实在是感到危险。 婉妃却一动不动,定定看著面前已经完全变了脸色的萧璟悦,看向萧璟悦的眼神里甚至还有点点的玩味。 “你从哪儿弄来的?说!” 萧璟悦陡然发难,四周跪著的宫人彻底懵了,婉妃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自家主子怎么感觉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瞧著面前的婉妃只是微笑,並不答话。 萧璟悦的理智渐渐回来了,冲跪在地上的和玉道:“此间不用人伺候,都滚出去。” 和玉明白接下来的话可不是她们这些宫人能听的。 她忙起身带著四周跪著的宫人疾步离开了內殿。 內殿里只剩下了萧璟悦和郑婉儿两个人。 郑婉儿却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抵在喉咙上的令牌,扑通一声跪在了萧璟悦的面前。 “嬪妾此番来找皇贵妃娘娘,嬪妾绝无二意,便是瞧著寧妃那个妖女如此欺负娘娘,委实看不过去。” “娘娘出身尊贵,家世煊赫,却一次次被一个贱民压在了头上,莫说是娘娘便是嬪妾也瞧著替娘娘鸣不平。” 萧璟悦攥著令牌坐在了椅子上,隨即看向了面前跪著的婉妃缓缓道:“起来吧,你如今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何必跪在本宫的面前伏低做小,没的辱没了你的妃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婉妃脸上掠过一抹尷尬之色,缓缓站了起来。 萧璟悦冷冷盯著她道:“这令牌从哪儿弄来的?” 萧璟悦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可內心早已经掀起了狂风巨浪。 这令牌她焉能不记得,当初寧妃刚被弄到皇陵那里去,她便想要来个斩草除根。 便派了萧家的暗卫去杀沈榕寧,后来也得到了父亲的默许。 只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派出去的那么多的高手居然被沈榕寧身边的神秘人物尽数杀了,只留了一个回来。 此番她才发现,为何那个混帐东西会放过那个活口,就是为了顺藤摸瓜將萧家的底细摸清楚。 此番恶果便显现了出来,一向神秘的萧家暗卫可能会土崩瓦解。 现在她迫切需要搞清楚,这块儿令牌怎么就到了婉妃的手中? 萧璟悦一向杀伐果决,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说!这块儿令牌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手上?” 萧璟悦脸色阴沉了下来,对面站著的郑婉儿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实不相瞒,这令牌是嬪妾的弟弟在距离河阳行宫一百多里的地方,捡到的。” 河阳行宫,一百多里。 不!不可能! 萧璟悦的眸色阴晴不定,一颗心却是彻底慌了。 河阳行宫一百里地外的寒山县外,正是这一次皇上遇刺被沈榕寧挡刀救下的地方。 可郑婉儿说萧家的令牌便是在这个地方被捡起来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萧家竟然要刺杀皇帝? 萧璟悦的脸色都是一片煞白,这个节骨眼儿上难不成是父亲派人要杀了萧泽不成? 不可能啊,萧家和她,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中,互相配合扶持著。 萧家不管现在做什么,都不会跳过她萧璟悦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难不成是萧家背著她擅作主张。 要知道她可是从来不愿意杀了萧泽的,莫说是之前爱过这个人,即便是现在也不能杀了萧泽再立皇帝,毕竟皇帝活著她才能做皇贵妃,甚至是她萧璟悦变成了中宫皇后也为未可知。 可现在萧家人要是杀了萧泽自立为帝,享受荣华富贵的也只有自己的兄长和弟弟们,那样得话她一个废帝的贵妃又是个什么身份?到时候还不是被自家兄弟拿捏。 萧璟悦紧紧攥著令牌,看著面前的郑婉儿,心头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人拿出来这种东西说明已经安排人进了寒山附近,得到了这个东西。 郑婉儿能凭藉一己之力在盘龙寺將萧泽勾到手,绝对不是个善茬儿,要问估计不会说。 其实郑婉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没想到自己弟弟一次酒楼请客中无意间遇到从寒山那边护驾回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当下一个紈絝子弟估计是喝酒喝醉了,而且是醉得厉害,便偷偷拿出来一块儿令牌。 当她的弟弟发现令牌上居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雕刻萧家的家徽图標,甚至还有一个萧字儿,他就明白有些事情变得失控了。 前因后果根本不难猜测的,便是萧家人出现在了寒山附近,联想皇上遇刺。 郑拓也没有声张,趁著那人酒醉如厕的时候,他使了个手段將那令牌偷了过来,连夜送进了涟漪宫。 此番便是躺在萧璟悦的手上,萧璟悦整个人都愣了。 她瞧著这枚令牌便明白了郑婉儿的意思,不就是提醒萧家已经被皇上猜忌了。 “你为什么要將这东西给本宫?”萧璟悦冷冷盯著面前的郑婉儿,郑婉儿似乎一直在等著萧璟悦的这个话。 她跪在了地上看著萧璟悦道:“皇上如今已经完全被沈榕寧那个妖女迷惑了,这一次沈榕寧回宫一定不会放过嬪妾的,嬪妾恳请皇贵妃娘娘能开恩庇护嬪妾。” 萧璟悦终於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这个女人是害怕了。 当初在河阳行宫的时候,郑婉儿被纯贵妃倒打一耙,极其的狼狈。 甚至还被纯贵妃连根子都挖了起来,说她的娘亲与钦天监官员有私情,这事儿便是捅穿了天,要知道诬陷宫里的宫嬪也是大罪,何况寧妃可是四妃之一。 现在看来郑婉儿怕是慌了,来求救了。 第242章 为何刺杀? 郑婉儿直挺挺跪在了萧璟悦的面前,手中的令牌算是投诚的信物。 许久萧璟悦缓缓起身走到了郑婉儿的身边,抬起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臂。 萧璟悦的手指很凉,像是毒蛇吐出来的信子,郑婉儿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颤,还是硬著头皮冲萧璟悦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萧璟悦嘆了口气道:“本宫虽然被封为皇贵妃,也是如履薄冰。” “唉,寧妃藉助皇权,横行后宫,便是太后娘娘都拿她无可奈何。” “不过只要我们姐妹走的正,坐得端,寧妃也拿我等没办法,她再怎么狂也狂不过天下公理去。” “罢了,你快起来,老跪在这里成什么样子?你娘亲死得冤枉,纯贵妃和沈榕寧都是凶手,如今又拿你娘亲和钦天监监正的事情说嘴,委实有些过分了。” “天黑了,回去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且看当下,”萧璟悦神色温和,那一瞬间还真的给人太多的错觉。 郑婉儿只得离开了启祥宫,萧璟悦亲自送了出去,此时站在启祥宫的门口目送著郑婉儿离开,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 她转身走进了內堂,和玉跟了进去。 “主子?” 萧璟悦冷哼了一声,端起了茶盏:“一个將死的贱人,也配拉本宫做她的棋子?” 和玉鬆了口气低声道:“寧妃如今像是疯狗一样,眼见著逮谁咬谁,自然是先紧著好下嘴的咬。” “她这是心慌了,便是挑拨娘娘去和寧妃正面扛,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娘娘不必理会,娘娘身后的萧家便是大齐第一世家,才不是那些商贾之家能高攀得上的。” 萧璟悦点了点头,可有一件事她没敢说出去,那便是自家父兄刺杀萧泽的事情。 “你去送消息给萧家,请我父亲进宫一趟,即刻。” 和玉登时心头一凛,这可是怎么说的?虽然这个时候,皇上还在临华宫里,宫城有一半儿的防务都是萧家人执掌。 萧老將军进宫是易如反掌,可也不至於这么晚了宣召老將军进宫,除非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 她也不敢说什么忙应了一声疾步走出了临华宫,不多时夜色暗沉间一辆围著青色帷幔的轻便马车极速驶进了宫城。 萧璟悦此时脸上满是急躁之色,还有一丝丝隱约的愤怒。 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自己父亲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他的三个儿子,何曾想到她身在宫中的为难。 和玉躬身带著萧正道走了进来,萧正道虽然容色苍老可因为长期练武,身姿倒是挺拔得很。 他高大的身影跟在和玉身后,缓步走进了启祥宫。 “老臣给娘娘请安,”萧正道说罢便躬身同萧璟悦行礼。 不同往常的是,萧璟悦这一次扶著萧正道的动作迟缓了几分,硬生生受了萧正道的半礼,隨即起身疾步走到他面前將他扶了起来。 “父亲是要折煞女儿吗?”萧璟悦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萧正道神色微微一怔:“老臣不敢,只是君臣之礼不可废!” 萧璟悦听到君臣之礼不可废几个字后,脸色难看了几分道:“父亲,请坐。” 她语气里的冷漠疏离让萧正道心头微微一顿。 萧正道心里也颇有些诧异。 夜色已经这么晚了,自己的女儿居然这么著急的宣召他进宫。 而且方才女儿对他的態度也有所变化,萧正道此时一头雾水,还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丫头。 很明显相较之前,这丫头对他的神態疏离了不少。 萧正道躬身道:“不知娘娘深夜宣召老臣进宫有何急事相商?” 萧璟悦冷哼了一声,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块令牌,送到了萧正道面前。 “父亲,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就不必藏著掖著,父亲瞧瞧这是什么……” 萧正道凝神看向了面前的令牌,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起身冲萧璟悦道:“回娘娘,这是萧家私兵的令牌。” “娘娘之前说要派几个人去皇陵將寧妃彻底斩草除根,不想我萧家竟是培养了一些蠢材。” “居然被沈榕寧身边的一个高手摆了一道,顺藤摸瓜查出了萧家在兵马司的布置,打斗间死了十几个人,那些人身上的令牌都不在了。” 萧璟悦越听脑子越糊涂,什么叫都不在了? 明明令牌是在寒山县附近发现的,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父亲依然不承认。 萧璟悦也有些生气,抬高了声调看著自家父亲:“父亲,事到如今,您难道还是连一句真话都没有吗?”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萧璟悦站了起来,声音尖利,满脸愤懣。 这下可將萧正道气懵了,萧正道拋弃了君臣之间的礼数,看著眼前的皇贵妃道:“女儿,父亲为了你,可谓是什么法子都使尽了,如今父亲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得罪了皇上,也要替你出一口恶气,让你从被贬的萧妃封为皇贵妃。” “父亲甚至还违背了祖宗天道,暗中与西戎贵族勾结才彻底灭了沈家军,为你在后宫铺平了道路。” “我的好女儿,这些你可看在眼里?” 萧璟悦一把抢过了父亲手中的令牌:“父亲你可看清楚,这是谁的令牌?这是我们萧家死士的令牌,这些令牌出现在寒山附近,皇上刚刚在寒山附近被人刺杀,您私兵的令牌就出现在那里。” “女儿倒是要问一问父亲,究竟女儿哪里做的不对,父亲非要置女儿於死地?” 萧璟悦眼底微微发红,看著自己的父亲道:“劳烦父亲告诉女儿,父亲究竟想干什么?” “这枚令牌可是在寒山县附近发现的,就是这里,皇上遇刺的现场,发现的!” “连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的小统领都能发现这个,萧泽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父亲请告诉女儿,父亲为何不经过女儿的同意就派兵去刺杀皇上,难道父亲真的想篡位做皇帝不成?” 萧正道脸色剧变,猛的朝前疾走了几步,一把掐住了自家女儿的胳膊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243章 不能善终了 萧璟悦没想到自家父亲是这样的一个神態,貌似刺杀萧泽的事情,自家父亲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璟悦声音微微发颤,看著自己的父亲道:“这令牌是婉妃深夜交给女儿的,郑婉儿的弟弟与五城兵马司的小头目在酒楼里喝酒。” “其中一个醉了酒的小统领拿出了这块令牌吹牛,被郑婉儿的弟弟偷了回来,才算將这件事情暂且按了下来。” “就是咱们萧家的令牌出现在萧泽被刺的现场,这是真真切切铁板钉钉的事情。” “父亲倒是要给女儿一个交代。” 萧正道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没有交代,无从交代!” “我萧正道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走到哪里我就应到哪里,老夫绝对没有刺杀过萧泽,难不成你连自己的父亲都信不过?” 看著父亲信誓旦旦的样子,萧璟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萧正道从萧璟悦的手中接过了令牌道:“娘娘和老臣是父女,是一体的。” “老臣不管做什么事情,刺杀也好,造反也罢,一定会通知娘娘的,怎么可能背著娘娘做这种事情?” “还请娘娘將令牌交给老臣保存,老臣一定仔仔细细查清楚,还娘娘一个说法。” 萧璟悦看著自家父亲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萧璟悦看著他道:“父亲,女儿还要提醒父亲。” “既然父亲麾下的私兵已经丟了十几块令牌,而此时女儿手中也只得到一枚,那说明萧泽已经得到了其他的令牌。” “女儿只是提醒父亲,皇上怕是已经对萧家心存恨意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萧正道脸色越发灰暗,心头不禁一阵阵愤怒,到底是哪个混帐东西设的局? 明明萧家没有造反的意思,即便如今萧家权倾朝野,那也只是为了弄权,还並不想丟命,更不想自己的名声在千古之后被人们拿出来唾弃。” “此番一定有人从中作梗,逼著萧家和皇帝彻底翻了脸。” 他不禁心头微微一沉,难道是沈家? 不对,沈家已经全军覆没,究竟是谁?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 萧正道拜別了萧璟悦离开了启祥宫。 萧正道疾步到了东司马门,坐上了萧家的马车。 自己的三儿萧子奕亲自驾著马车,二儿子萧青渝忙跳下车,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將自家父亲搀扶了上去。 “父亲!”萧青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父亲深夜被自家妹妹喊进了宫,为何父亲出来以后脸色差到了这种地步? 萧正道看起来似乎很疲惫,爬上了马车仰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萧青渝也不敢说什么,忙给自家父亲斟了一盏茶。 萧正道端起茶一饮而尽,眸色间却儘是风霜雨雪。 “皇上遇刺的事情你可知晓?” 萧家二爷登时愣在了那里,难道妹妹是为了这件事情將父亲宣召进宫的,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父亲多虑了,皇上遇刺那是遇到了盗贼,毕竟那个地方荒凉的鸟都不拉屎,妹妹也是太担心那个人了。 萧正道没有理会二儿子的喋喋不休,他直到自家儿子再也说不出別的话,萧正道才从怀中缓缓拿出了令牌送到了自家儿子面前:“这是刚刚进宫的时候,从你妹妹的手中得到的。” “你妹妹说这是宫里头的婉妃娘娘家里人,在皇上遇刺附近发现的。” 一向聪明的萧家二爷顿时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 “有人要害萧家。” 萧正道缓缓道:“皇上生性多疑,这件事情怕是不能善终了。” 萧青渝忙劝道:“父亲不必难过,咱们萧家如今也不是隨意被人拿捏的对象,即便是皇上想要拿捏萧家,也得瞧瞧深浅。” “不能因为一块儿令牌就要我们萧家的命!” 萧正道苍老的眼眸一点点眯了起来:“儘快抓到那只幕后的黑手!” 第二日一早,萧泽竟是破天荒没有去上早朝,这些日子朝堂风云突变。 尤其是二十万沈家军战死,萧家一时间甚囂尘上,朝堂里五成都是萧家的人。 萧泽此番反而顺水推舟,做一个萧家眼里的废物。 他倒是要瞧瞧萧家接下来的应对。 没有上早朝,他倒是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消磨。 萧泽看向了沈榕寧,有些日子没见她確实清瘦的厉害。 萧泽心头竟然涌起了丝丝缕缕的愧疚,此番瞧著榕寧端坐在凳子上梳妆,缓缓起身坐在了榕寧的身边。 他抬起手拿起了妆檯上的螺鈿,另一只手轻轻托著榕寧尖俏的下巴,一点点转到他的面前。 “瘦了?” 榕寧眉眼间掠过不易察觉的排斥,还是笑看著萧泽道:“这些日子吃不下饭,哪里有不瘦的。” 萧泽嘆了口气道:“你会怪朕吗?” 榕寧低下头,眉眼间的厌恶一晃而过笑道:“皇上,都是臣妾不好,擅作主张换了药,一切都是臣妾该死。” “胡说!”萧泽按住了她的唇。 后宫这么多像卿卿的人,他唯独对寧妃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哪怕她忤逆了自己,他也不愿意再计较下去。 “寧儿,別恨我,別怪我,以后我们再要个孩子,好好的过我们的生活。” 萧泽轻轻托著榕寧的下巴,抬起手细心的帮她描著眉,隨即轻轻抵著她有些冷冰冰的额头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这一次让你受累了。” 榕寧顺势抬眸看向了面前的萧泽低声道:“皇上,臣妾求皇上一件事。” 萧泽愣在那里:“寧儿不必用求这个字。” 沈榕寧低声道:“皇上,寧儿想去见纯姐姐,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臣妾最难的时候是纯姐姐帮臣妾度过了难关,还请皇上恩准。” 萧泽愣怔了一下,想起来那个泼辣倔强的女子神色微微一怔,低声道:“你去看看她也罢,可朕刚將她圈禁,绝不能將她就此放出来,否则要翻天了去。” 榕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一瞬间倒像是卸下了全部的偽装,露出了极其纯真率直的一面。 萧泽不禁看呆了,和白卿卿真像,宛若一个模子拓出来的。 他不禁抬起手小心翼翼抚过她的脸颊低声呢喃道:“到底该怎样待你才好?” 第244章 逼萧家造反 榕寧只觉得萧泽的手指冰冷如霜,激得浑身打了个哆嗦。 “皇上,”外面的双喜不禁低声提醒道:“户部几位大人求见。” 萧泽轻抚著榕寧的手指顿在那里,缓缓收了回来。 眼前女子清冷的眉眼细细看去和卿卿又差了一截儿,他顿时觉得意兴阑珊。 “你身子还不爽利,好好养伤,”萧泽转身走出了玉华宫。 “臣妾躬送皇上,”榕寧起身送萧泽出了寢宫,一直到萧泽的身影走出了院子,她脸上的温柔笑意一点点淡了下来,晕染著清冷霜色。 一阵风陡然捲起,翠喜忙取了披风想要披在榕寧身上,不想被绿蕊半道儿拦下。 “不劳烦翠喜姑娘了,以后主子屋子里的活儿自有我和兰蕊姐姐忙著,您还是在外间歇著去。” 翠喜顿时脸色垮了下来,若是按照以往的性子,听到这个话指不定扯著大嗓门儿怎么闹呢,如今却只能闭了嘴。 她之前可是玉华宫里的大宫女,是近身伺候主子的。 如今绿蕊一句话將她丟到了外间服侍,这算什么事儿? 她下意识委屈的看向了榕寧,不想榕寧脸色如常也没有说什么。 兰蕊接过绿蕊手里的披风披在了榕寧的肩头,看著绿蕊道:“主子的药汤还熬在了小银吊子里,你快去瞧著些,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兰蕊说罢扶著榕寧回到了暖阁里,绿蕊冷笑了一声,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衝著兰蕊的身影道:“呵!一个个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这玉华宫里的有些人,猪油蒙了心的。” “和谁搅和不好,偏生和害了小主子的人不清不楚,做人都羞死了。” “你们一个个忌惮什么太监,什么总管的,偏生我这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就是瞧著不过眼,我这里还真就过不去!” 里间的榕寧对著镜子重新描眉,刚才萧泽帮她画的眉,她不喜欢。 萧泽画的眉太浓丽了,看著不舒服,她擦了后画了远山黛。 “让绿蕊回来吧。” 榕寧晓得翠喜当初那个情景下只能选择做双喜的对食才能好好活著,她也不反对人要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的道理。 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像是吞了苍蝇一样。 之前盘龙寺里双喜投靠陈太后和婉妃,摔断了周玉的腿,让周玉没有办法赶回来。 若是周玉还活著,她的女儿就不会死。 双喜就是间接杀害她女儿的凶手,翠喜不论出於何种迫不得已也都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榕寧防著她,甚至是憎恶她。 看著紧紧关闭的殿门,彻底隔开成了两个世界,两类人。 翠喜脸色一点点发白,藏在袖间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榕寧整理了妆容后带著婢女来到了昭阳宫。 因为纯贵妃接连得罪了皇上,也不晓得被圈禁了多少次,此番早已经门庭冷落。 几个守著宫门不准里面人隨意进出的皇家护卫都打著哈欠,纯贵妃被圈禁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到榕寧带著人走来,那几个护卫顿时精神一凛,刚要伸手拦下不想榕寧拿出了萧泽的皇家令牌。 几个人登时一脸诧异,纷纷跪了下来。 这块儿令牌曾经也出现在纯贵妃的手中,纯贵妃仰仗著这个倒也是风光了一阵儿,很快便被圈禁嫌弃,人生起起伏伏实在是令人唏嘘。 如今令牌居然出现在这位主子的手上,几个人倒是狠狠嚇了一跳。 榕寧迈步径直走进昭阳宫,纯贵妃从冷宫里出来就一直没怎么接收宫女。 皇后和太后想要安插几个人进昭阳宫都没有什么机会,故而昭阳宫显得有点点冷清。 等榕寧进来时,几个外间粗使的宫女都靠在墙角处打盹儿。 榕寧走进了內堂,玉嬤嬤瞧著榕寧走了进来登时满脸的惊喜,忙迎了出来。 “主子!主子!”她一边喊著自家主子,一边疾步迎了出来冲榕寧行礼。 “奴婢给寧妃娘娘请安!” 內堂正在绣的纯贵妃忙起身走了出来,站在了那里定定看著走进来的榕寧。 她当初写信给她,让她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曾想她竟是又回来了。 纯贵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还未说什么,榕寧上前几步將纯贵妃紧紧抱在了怀中。 榕寧低声道:“姐姐,我回宫了。” 纯贵妃深深吸了口气,眼角微微发红。 “不是和你说过,让你速速离开,从涿州乘我们钱家人的船去海岛上避风头?” 榕寧顿时愣在了那里,心头微动,觉得有些不对劲,忙看向纯贵妃道:“姐姐给我的飞鸽传信中告诉我,皇上去了寒山县。” 纯贵妃急声道:“等一下,我给你的信中可没说皇上要去寒山县,我想让你乘著我们钱家的海船去海外避难,这怎么回事?” 榕寧没想到飞鸽传书的消息居然被人做了手脚,简直是太可怕了。 她心底不禁一阵阵发寒,这宫里头有多少双眼睛盯著她们,时时刻刻想要她的命,可她偏不如他们的愿。 “姐姐,”榕寧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不管消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那人总归是希望我回宫的。” “姐姐,我根本没有办法避开这些是是非非,我想贏一次。” 她看向纯贵妃的眼神多了几分郑重:“我无比想贏一次,我的孩子,我的弟弟,不能白死。” 纯贵妃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道:“罢了,你选择的路我陪著你一起走下去。” “可现在情形对我们极其不利,你弟弟他……” 纯贵妃嘆了口气:“萧家实在是太狠毒了,甚至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我们现在手上一点砝码都没有,拿什么和萧家斗?” 榕寧看著她道:“我们没有,但是皇上有。” 纯贵妃愣在了那里。 榕寧缓缓道:“皇上登基也有十年之久,虽然被四大家族掣肘,却不可能没有后手。” “皇上最大的势力便是他掌控的羽林卫,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轻易出手。” “还有萧家虽然掌控军队,充其量也就一半儿,其他的军队还是效忠於皇上的,所以有机会。” 纯贵妃眉头微蹙:“那什么时候是皇上认为的不得已?” 榕寧一字一顿道:“逼萧家人造反!” 第245章 一个很好的人 纯贵妃登时愣在那里,逼萧家造反? 寧妃莫不是在说疯话? 萧家虽然现如今势力如日中天,可还不到造反的那一步,毕竟女儿在宫里头已经是皇贵妃了。 还有造反多多少少名不正言不顺,大齐萧家王朝还没到颓废灭国的地步,造反可不就是將萧正道逼到了乱臣贼子的地步,將会被钉上歷史的耻辱柱,永远背负骂名。 萧正道可不愿意晚节不保,但是他的三个儿子就不一定了。 毕竟他们家族距离那个皇位,即便姓氏都是皇族姓氏,离至高无上只差临门一脚了。 榕寧所要做的就是逼著萧家踢出这一脚。 她定定看著纯贵妃:“姐姐,先从你们郑家开始吧,我想你等得也太久了。” 郑如儿眸色一沉,她明白榕寧说的是谁。 郑婉儿自从做了婉妃后,態度囂张至极,她已经忍她太久了。 纯贵妃冷冷笑道:“当年我娘亲就不该收留他们母子三人,杜姨娘虽然死了,可她留下来的坏种比杜姨娘的手段有过之无不及。” “姐姐,”榕寧眸色暗沉,“接下来就从这两个坏种开始。” “我去守皇陵之前,不是將郑拓的消息告诉过你吗?姐姐,查得怎么样了?” 纯贵妃道:“郑拓那小子当真是被平阳侯惯坏了,胆大包天竟然在军粮上做手段,真是丧尽天良!” 榕寧点了点头,视线看向了窗外开到了繁复极盛的桂,低声呢喃道:“九月桂香,秋风起,落叶要黄了。” 榕寧看向纯贵妃道:“姐姐这里可有酒?今日我们醉一场如何?” 纯贵妃眉头微皱:“你心口的伤还未好,喝酒不好吧,赶明儿让周玉又是一顿好说。” 榕寧抬眸看向纯贵妃,眼神里满是真实的哀伤,在纯贵妃面前她再也不用装。 她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眼睛微微发红道:“姐姐,这里的伤好不了了,疼,疼的要命,越是夜深人静越是疼得要命。” 纯贵妃嘆了口气:“玉嬤嬤,去园子里的树下將那坛桃酿挖出来,今日本宫陪寧妃娘娘醉饮一场。” 榕寧轻声笑了出来:“陪君醉饮三千场,不述离殤。” 纯贵妃总觉得眼前女子的笑容脆弱的令人揪心,她陡然又想起来那个在皇陵时逃走的矫健身影。 她同榕寧喝了十几杯后,榕寧早已经醉了,她其实酒量不行,小家碧玉的酒量。 她郑如儿出身在商贾之家,小时候被母亲带在身边歷练,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登上自家的海船出海,后来父亲封侯,她又是郑家嫡出的大小姐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格豪爽酒量也大。 此番郑如儿掐著榕寧的晧腕定定看著她低声笑道:“告诉我,你那情郎是谁?” 她早就猜到榕寧情绪这般低落,可不仅仅是眼下遭遇的这些苦难。 她心里终於藏起来一个人。 纯贵妃笑了出来,想要乘著醉酒问出来到底是哪个小子,靠不靠谱? 她和榕寧都是刀锋上跳舞的人,一著不慎就得死。 她的寧儿身上不能有任何软肋,可现在她有了软肋,这就不好玩儿了。 “说啊,你那心心念念的情哥哥到底是谁?那一日我看到了的,身手矫健,跑得还挺快。” “你在守皇陵的时候,几次三番都被人救了,是不是那个人?” 榕寧被纯贵妃摇晃著醉得厉害,她冲纯贵妃摆了摆手,醉眼迷离,看著纯贵妃眼底露出最温柔的笑意。 “他……” “他是谁?”纯贵妃笑问道。 榕寧迷离的视线似乎透过纯贵妃看向了遥远的漠北。 他应该回去了吧? 不知道北狄的朝堂更迭如何?他贏了没有?有没有弄死那些欺他辱他之人,有没有替他的娘亲报仇? 榕寧想到那个无数次救她於水火之中的男人,唇角下意识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啊?他是个很好的人。” 纯贵妃愣在了那里,低声笑骂道:“这算什么回答?莫不是被你藏在心尖子上,捨不得说不出来。” 榕寧实在是扛不住醉意,整个人趴在紫檀木雕桌子上,倒是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她女儿和弟弟死后,她睡得第一个安稳觉。 她这些日子快要崩溃了,女儿死了,弟妹侄儿死了,弟弟死了…… 命运狠狠掐住她的喉咙,她快要窒息而亡了。 纯贵妃看著沉沉睡过去的寧妃,轻声嘆了口气,拿起一边的披风轻轻盖在她身上。 玉嬤嬤带人来收拾碗筷,她心底是不赞成这两个孩子喝成这个样子。 不管纯贵妃年纪多大都是她的孩子,连带同纯贵妃交好的寧妃娘娘也都被她当成孩子看待。 纯贵妃冲玉嬤嬤摆了摆手,示意她噤声。 玉嬤嬤只得退了出去,看向了暖阁里的温馨一幕。 寧妃披著纯贵妃的披风,趴在了榻上的桌子边,另一侧纯贵妃焚了香,在绷子上绣著凤穿牡丹。 午后的阳光映照在二人身上,说不出的静謐美好。 玉嬤嬤也不忍心打扰,她站在廊檐下嘆了口气。 这两个人难得能偷得半日閒,经此过后指不定要面临怎样的狂风暴雨呢。 萧泽將沈榕寧带回来,狠狠打了萧璟悦的脸,也是闷抽了萧家一耳光。 谁都知道沈家和萧家如今已经势如水火了,只是这一次沈家遭遇了灭顶之灾,萧家一家独大,便是萧泽在萧家人面前也得巴结著才行。 至於那一股神秘的力量,萧泽此番还不愿意动,毕竟是自己拿来最后保命用的。 不管大齐的朝局如何变,保命的底牌还是要有一张的。 故而现下萧泽还是不愿意同萧家彻底撕破脸,毕竟撕破脸便没有了迴旋的余地,到时候就是生死见真章了。 他带回沈榕寧是为了给沈榕寧一个交代,可萧璟悦的册封皇贵妃仪式却不能不办。 三天后,榕寧起了一个大早,梳了繁复的留仙髻,对著镜子任兰蕊和绿蕊帮她摆弄礼服的袖子。 绿蕊低声道:“娘娘今日就不该去参加那个女人的册封仪式,反正娘娘这些日子病著,皇上也不会怪罪。” 沈榕寧淡淡笑道:“越是恨,越要去参加,越要露脸才行。” 第246章 涵养 萧璟悦册封皇贵妃的仪式在乾元殿举行。 萧泽到时候要亲自赐萧璟悦象徵身份地位的玉圭,还要带著她到萧家的太庙祭拜萧家的列祖列宗。 虽然比不上册封皇后那么隆重,可该到的皇亲国戚都要请来观礼。 榕寧感到乾元殿外广场的时候,京城世家臣子,以及他们带著的女眷也都进宫祝贺。 站在臣子最前面的便是萧正道以及他带来的两个儿子。 后宫嬪妃们则是站在乾元殿的台阶处,陈太后端坐在了龙椅旁边的位置。 王皇后一直病懨懨的,如今难得盛装打扮。 可是华丽的妆容衬托著她煞白的肌肤,给人感觉像是一只地狱里走来的艷鬼。 榕寧来之前便碰到了纯贵妃,纯贵妃故意等著她一起来。 纯贵妃晓的榕寧和萧家已经不共戴天了,担心她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倒是被萧家人钻了空子。 纯贵妃带著榕寧刚走了过来,之前略有些嘈杂交谈声的人群瞬间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了缓缓走过来的寧妃娘娘,隨即视线在榕寧和萧正道之前来回穿梭,一个个表情复杂想要瞧瞧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平阳侯郑长平看到自己那个不爭气的女儿郑如儿死死护在寧妃的身边,像是一只护著鸡蛋的老母鸡。 瞧著这一幕,郑长平就气不打一处来。 宫里头好端端的姐妹婉儿,她不愿意好好相处,此番倒是和一个惹祸精搅合在一起。 他冷哼了一声,假装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纯贵妃,將脸別到了一边。 如今郑家家门里出了一个贵妃,出了一个婉妃,此番巴结在他身边的人也不计其数了。 大家瞧著平阳侯的脸色不善,倒也没有人敢说什么话。 也是够为难的,平阳侯的两个女儿在后宫里斗得你死我活,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子谁也不给。 平阳侯也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就这样吧。 萧正道和他的两个儿子此番看向了缓缓走过来的寧妃。 萧家三爷不禁一愣暗自骂道:“二哥,这个人他娘的想做什么,怎么朝著咱们这边走来了?” 便是机智多谋的萧青渝也摸不著头脑,这个女人想做什么? 他下意识挡在了自己父亲的面前,萧正道一张苍老的脸依然镇定如常淡淡道:“退后!” “父亲?”萧子奕忙低声道:“这女人恨毒了咱们,此番怕不是找父亲拼命的?您站在儿子背后……” “滚后边!”萧正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 萧青渝定了定神,还是拉著弟弟一起退到了萧正道的身后。 也是他们这些人多虑了,即便是寧妃知道她的弟弟是他们设局弄死的,那又能如何? 沈榕寧仰仗的不过是她弟弟的兵权,如今她弟弟都没有了,她就像是一头被拔掉了爪牙的母兽,便是站在他们萧家人面前,还能怎么样? 大势所趋罢了! 如今別说是沈榕寧,便是皇上也拿他们萧家人没有办法呢。 榕寧站定在了萧正道面前,四周的视线齐刷刷落在了这边,即便是站在台阶观礼台上的是萧泽和萧璟悦都愣怔在那里。 萧家和沈家水火不容,在这大齐必须得死一个。 如今沈家死了,接下来的萧家会何去何从呢? 萧正道冲缓缓走过来的沈榕寧躬身行礼道:“老臣拜见寧妃娘娘,娘娘千岁福安。” 沈榕寧定了定神,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那笑容实在是冷淡让人觉得冰得慌。 “萧老將军客气了,这些年萧老將军为国守边,劳苦功高,委实辛苦了。”榕寧笑容淡淡看向了萧家,萧正道倒是愣在了那里。 他不指望寧妃夸她,便是在圣上面前寻常的礼仪还要有的。 可没想到榕寧居然这般诚心诚意地夸讚他,他反而生出了几分警惕。 “臣多谢娘娘夸讚!” 榕寧再不理会她,跟在纯贵妃的身后朝著王皇后那边走去。 陈太后身后服侍的迦南不禁低声道:“寧妃娘娘怕是害怕了,认怂了,这便是急不可耐地向萧家示弱了。” 陈太后定定看著缓缓走来的沈榕寧,眼神变得尖锐了起来。 她冷笑了一声:“没听说过吗?会咬人的狗都不叫。” “寧妃在萧正道杀了她弟弟的情形下还能同仇人笑得出来,她还真能忍啊!” 迦南瞧著寧妃娘娘的身影,脚下的步子很稳,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愤怒。 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了。 榕寧站在纯贵妃的身后,王皇后身后站著梅妃和婉妃等。 所有宫嬪看向萧泽和萧璟悦。 萧泽將手中的玉圭双手捧著送到了萧璟悦的面前。 萧璟悦高兴的脸都有些涨红了,她虽然没有得到皇后之位,可如今皇贵妃形同副后,加上王皇后体弱多病不经常处理后宫的琐事,以后怕是后宫的权柄也都会落在萧璟悦一个人的身上。 萧泽牵著萧璟悦的手,接下来要登上台阶,同王皇后一起进入太庙宗祠里祭拜先祖。 这是何等的荣耀,也只有当初的王皇后才有过此等殊荣。 王皇后看著萧泽牵著萧皇贵妃的手一步步走上了台阶,她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脸颊甚至都微微颤抖。 等萧泽牵著萧璟悦的手站定在她的面前,王皇后还是不得不撑著脸上的表情笑看著萧璟悦:“恭喜妹妹!” 萧璟悦笑容甜美:“多谢姐姐!” 萧泽带著王皇后和萧璟悦一起走进了乾元殿,从中间廊中穿过,走到后面的太庙里祭祀。 其余的嬪妃都被排挤在外面,郑婉儿冷冷笑了一声。 “哎!当真是命啊!” “有些人殫精竭虑,不晓得付出多少,到头来还不是和我等普通嬪妃一样的下场,过几年人老珠黄,指不定还要被怎么搓摩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所有人看向榕寧,笑容轻蔑。 “闭上你的臭嘴,小心本宫撕烂了你的嘴!”纯贵妃抬眸冷冷看向了郑婉儿。 郑婉儿倒是被纯贵妃打怕了,冷哼了一声。 纯贵妃却不准备放过她淡淡道:“再怎么出面打压本宫和寧妃娘娘,藉此向萧璟悦摇尾乞怜,也是人家的一条狗,可怜!” 第247章 当作奴婢 萧泽牵著皇贵妃萧璟悦的手缓缓走出了太庙,重新站在了乾元殿的门口。 景丰帝还为了萧璟悦大赦天下,给萧家人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爵位。 一时间萧家风头正劲,无人匹敌。 萧璟悦下巴微微抬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倨傲。 她冷冷看向了冲自己躬身行礼的其他嬪妃,视线落在了寧妃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得意。 皇上的恩宠又如何? 她早就说过了,这后宫里想要站稳脚跟还得背后有强大的家族支撑著。 陈太后如此,王皇后如此,她萧璟悦亦如此。 偏生沈榕寧不信邪,呵,这下子落得一个女儿夭折,弟弟暴死,爹娘老子若不是纯贵妃横插一脚保护了起来,早被她派刺客弄死了。 如今她要身份有身份,要家世有家世,一个宫女出身的贱婢拿什么和她斗? “哎呀!”萧璟悦不禁踉蹌了一步。 “爱妃怎么了?”萧泽忙扶著她的手臂,萧璟悦顺势靠在了萧泽的身边。 “回皇上,许是站得久了,有些累了。” 萧泽笑容越发温柔了几分:“既如此便回你的启祥宫歇著吧!” “来人!扶皇贵妃回宫!” 双喜忙要上前扶著萧璟悦,不想萧璟悦点著榕寧的方向道:“寧妃娘娘扶著也成。”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这叫什么话?这也太欺负人了! 杀了人家的女儿,弟弟,现在要將人家当成她的奴婢使唤不成? 甚至连萧泽的面子都不给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萧泽脸色阴沉下来,狠狠吸了口气,扫了一眼下面站著的萧正道等人。 萧正道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萧泽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在所有人眼里寧妃虽然回宫了,却是一个废物点心,便是欺负她又如何? 皇上不是不知道萧璟悦和沈榕寧之间的爭斗,此番这是萧家人逼著皇上站队呢。 倒是要瞧瞧皇上选萧家为背景的皇贵妃还是弟弟战死,毫无依靠的寧妃? 若是萧泽执迷不悟非要选择寧妃,那萧家不介意换一个君主。 萧泽眸色转了几转,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边的纯贵妃顿时来了气,刚要上前却被榕寧死死拽住胳膊。 “你鬆开我,难不成任由著她这般作践你吗?” “萧泽是个怂包,本宫可不是!” 纯贵妃压低了声音,眼眶都气得微微发红。 “姐姐!”榕寧死死拽著她,倒是力气大得很,纯贵妃终归没有办法挣脱。 榕寧低声道:“姐姐!此时敌强我弱,只等时机,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吗,这些日子不论做什么都听我的话!” 纯贵妃顿时有些泄气,咬著牙不得不退后一步。 榕寧上前一步缓缓走到了萧璟悦的面前,抬起手扶稳看向萧璟悦笑道:“萧姐姐累了,妹妹送姐姐上步輦休息。” 萧璟悦唇角绽放出得意的笑,看著沈榕寧道:“有劳了!” 沈榕寧刚扶著萧璟悦上前,却贴著她的耳边低声笑道:“萧璟悦,四条人命,假以时日我沈榕寧要你萧家全族的脑袋祭奠!你等著就好!” 沈榕寧话音刚落,萧璟悦顿时脚下一个踉蹌,这一次是真的脚步发软。 她抬起手猛地朝著榕寧掌摑而来,不想巴掌还未打在榕寧的脸上,榕寧竟是鬆开了萧璟悦,整个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你发什么疯?”纯贵妃再也忍不住了,吼了出来。 “杀人诛心,没见过你这么噁心的玩意儿!” 纯贵妃高声斥责道:“谁都知道沈將军是死在了西戎边地,可当初西戎骑兵团將整个沈家军都绞杀殆尽,你们萧家的人却不去救?” “什么叫救迟了,故意的吧?西戎在边地打了那么久,为何沈家军一战便战死那么多人,你们萧家的人越战人数越多,你们是鸡生蛋,蛋生鸡,自个儿还繁衍上了?” “打西戎!打西戎!西戎王一个快八十岁的老王八蛋,你们萧家打了二十多年了,便是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將他的头拧下来了,你们萧家还准备让他活多久?你们萧家是养蛊的吧?” “闭嘴!”郑长平嚇得脸色发白,浑身抖个不停。 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不是疯了?怎么谁也敢骂? 没瞧见萧正道杀人的眼神一个劲儿地盯著她郑如儿吗? 纯贵妃將沈榕寧扶了起来,转头不忘骂一句郑长平,冷冷笑道:“该闭嘴的是你平阳侯吧?” “本宫是大齐的贵妃,你算什么东西?” 郑长平快要被自己的这个大女儿气死了,身体一个哆嗦几乎要气晕了过去,两边的官员忙將他扶住,看著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老子怂包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女儿纯贵妃倒是个好样的。 如今朝堂上下谁看不出萧家的野心,当真是萧正道之心,路人皆知。 偏生所有人都惧怕萧家的势力,明明知道沈家军死得不明不白,却没有一个人敢仗义执言说出来。 如此看来纯贵妃实在是有些女中豪杰的霸气。 纯贵妃死死盯著脸色精彩至极的萧璟悦道:“你父亲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如何,寧妃可是皇上的女人,你让寧妃做你的奴婢,还当著皇上的面儿打她,你还不如让皇上做你的奴才,踩著皇上的龙体上步輦算了!” 纯贵妃骂骂咧咧將沈榕寧推到一边,隨即朝著步輦的方向趴在地上。 “皇上,臣妾愿意替您这一遭,做皇贵妃的踩脚凳!” “起来!”萧泽脸色阴沉,却是一把將纯贵妃从地上扶了起来。 纯贵妃顿时哭了出来,萧泽不禁一阵气闷,他被萧家已经逼迫到此种地步,连自己的妃子都做了萧璟悦的奴婢。 此番若是再让纯贵妃跪在萧璟悦的面前,他的顏面何在? 萧璟悦顿时傻眼了,她刚刚听了沈榕寧的话才举起手打她的,她的话就像是地狱里来的魔音,她是当真被嚇著了。 不曾想她的手刚抬起来,沈榕寧便捂著脸倒在了地上。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陷害她! 她急急忙忙看向萧泽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打她。” 萧泽此番一阵阵的心累,眼见著萧璟悦朝著这边走来几步,他那一瞬下意识竟是將纯贵妃拉到了身后护著。 这个当著所有人的面儿做出来的动作,便是沈榕寧都有些诧异。 人最真情实感下做出来的动作绝对不参假,此番萧泽竟是担心萧璟悦伤到了纯贵妃。 王皇后眉头狠狠蹙了起来,抬眸定定看著被萧泽死死护在身后的纯贵妃,眼神里满是复杂。 上一次让萧泽做出来这种动作的人已经死去多年。 萧璟悦顿时眼神冰冷,口无遮拦了起来,点著纯贵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点著沈榕寧骂道:“皇上!都是这个贱人搞的鬼!” “她说要臣妾整个萧家给她弟弟陪葬!是这个贱人说的!” “皇上!皇上!这个贱人……”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萧璟悦的脸上,萧璟悦捂著脸踉蹌著退后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的萧泽。 第248章 你选谁? 萧泽收回来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却猛然转身看向了萧正道。 萧正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看向了萧泽。 萧泽这一次没有退缩,定定看著他道:“萧老將军,看来皇贵妃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若送回萧家静养几日?” “皇上!”萧璟悦顿时惊醒了过来。 她方才到底是什么了,像是被沈榕寧蛊惑了一般,居然失了分寸。 光是称呼萧泽嬪妃为贱人就该死,关键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么正规的场合。 她顿时心头慌了,若是真的被撵回萧家,她还算什么皇贵妃? 萧正道对自己的女儿又是心疼又是失望,萧家儿子多女儿少,他之前又是个女儿奴。 时时处处宠著这个小丫头,终於將她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样子。 今日虽然沈家势微,可毕竟沈榕寧是萧泽的妃子。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之前扶著女儿上步輦,挫一挫沈榕寧的锐气倒也罢了,此番却是抬手打骂,这便是让萧家瞬间在朝堂里树敌无数。 便是以后萧家谋权篡位,经过此间一遭事儿,以后也不好办了,最起码拉拢人心和盟友会很困难。 自己女儿当真是个蠢货,一定是中了寧妃的圈套。 萧正道上前一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忙道:“皇上,皇贵妃如今是主子,臣家里的庙小放不下皇贵妃这尊大佛,她如今不是萧家女,是皇上的枕边人。” “皇上恕罪,臣不能將皇贵妃迎进萧家,不合规矩,不合礼仪。” 笑话! 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做了皇贵妃,他怎么能接回萧家,成什么了? 哪里有呆在元帅府里的皇贵妃,除非真的谋权篡位,改朝换代。 萧泽这么一说无非是影射他萧家是不是有谋逆之心? 即便是有,也不可能现在就和萧泽摊牌。 看著跪在地上头髮白的萧正道,萧璟悦此番更是后悔万分。 也怪她如今太得意了,竟然一不小心就被沈榕寧算计了。 这个女人好阴毒,简简单单的一招,便是让所有人的心里渐渐失衡,偏向了她那一边了。 顺道將萧家架在了火上烤,便是一石二鸟之计。 萧泽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他此时也不敢逼迫萧家太过,若是真的逼著萧家造反,最起码现在他没有准备好应对。 他需要时间,大把的时间稳住萧家,还有大把的时间继续培植自己的势力。 只有和萧家的势力平衡了,他才敢最后扑向萧家,咬破萧正道的喉咙。 萧泽深吸了口气,弯腰將萧璟悦扶了起来,看著她道:“你如今可清醒了?” 萧璟悦下意识掩藏起了恨意,红了眼眶道:“臣妾知错了。” “臣妾不该意气用事打了寧妃妹妹,寧妃妹妹也不过是说错了话,这天下谁也不是个说话的把式,难免有些口角,是臣妾心胸狭小了。” 萧泽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突然下面一直观礼没有说什么的国丈大人王衡缓缓走了出来。 他是王皇后的父亲,与他的女儿一样长著一张板正的脸,给人感觉正气凛然。 此番他也没有看其他人,只是缓缓衝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萧泽此番也有些累了,倒是多了几分烦闷,脸上的表情露出一抹不耐。 萧泽看著自己的国丈大人道:“爱卿有什么事?” 王衡缓缓道:“启稟陛下,臣倒是觉得方才贵妃娘娘说得在理。” 所有人都晓的王衡口中的贵妃便是纯贵妃了。 萧正道脸色阴沉了下来。 王衡才不管萧正道脸色如何,他若是再不说点儿什么,他的女儿就要变成废后了。 现在还皇贵妃就敢掌摑四妃之一,若是哪天心血来潮將王皇后的后位也废掉,岂不也是顺手的事情。 不,绝不能坐视不管! 他定了定神道:“皇上,臣只是个读书人,不晓得军事上的那些弯弯绕绕。” “可如今纯贵妃说得好,区区西戎一个年近古稀的老皇帝,竟是祸害我们大齐这么多年?” “这些日子西戎边地折损了沈家军那么多人,兵员空虚自然是不能成事。” “况且之前沈家军在东大营练兵,如今兵权枯竭,应该马上重新选人继续招兵买马在东大营练兵!” “等练好后送到西戎边地,才能抵挡西戎骑兵南下!” 萧正道一听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消灭沈家军对萧家军的威胁,如今又跑出来一个王衡。 他忙上前一步道:“皇上,万万不可,眼见著西戎的骑兵团马上要南下了,隨便在东大营练兵,便是送到前线也打不了胜仗,岂不是折损更多人,到时候有损我大齐的士气!” 王衡冷冷笑道:“损大齐的士气?还是损害萧家军的士气?” 萧正道眸色一闪,转过身看向了王衡:“不知国丈大人是什么意思,末將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衡冷笑:“便是每一个字的字面意思!” 萧正道登时被王衡的无赖呛了一句,隨即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臣不反对重新在东大营练兵!” “只是战爭绝非儿戏,沈凌风之前便是练兵练得少了,加上刚愎自用轻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如此练兵,也可,就从萧家军里挑选猛士,分出一部分在东大营操练扩充,到时候直接送到西戎边的的战场上也好同萧家军磨合。” 萧泽眼皮子狠狠跳了跳,暗自骂了一句老匹夫! 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算盘珠子几乎都崩了他一脸。 好啊,继续用萧家军的人分出来练兵,倒是扩充了你萧家的兵员了。 王衡冷笑道:“萧正道你当真是以为大齐除了你萧家就没有別的军事人才了吗?” 萧正道冷笑:“呵!不然你上?” “你!”王衡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握了一辈子的笔桿子,怎么打仗?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看向了榕寧道:“寧妃,你说说,萧家练兵合適还是王家练兵合適?” 萧泽这是故意拒绝萧家的,毕竟寧妃绝对不选萧家,也算是当眾拒绝了萧正道的提议,自己还不用和萧家撕破脸。 不过他拿自己的嬪妃出来挡箭多少有些拉垮。 榕寧暗自冷笑还是站了出来行礼道:“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 “无妨,你说说看,这是朕的皇命,说一次也无伤大雅。” 榕寧定了定神,却抬眸看向了萧泽:“回皇上,若是非让臣妾选的话,臣妾不选萧家,也不选王家。” 萧泽倒是来了兴致:“那你选谁?” 榕寧转身看向了下面站著的一眾官员道:“臣妾选……” 第249章 难缠的对手 沈榕寧的视线看向了台阶下面站著的朝臣,那些人一个个抬起头看向了大齐的寧妃娘娘。 如今这局面越来越诡异了,大齐先祖立下祖训,后宫嬪妃不得干政。 可如今皇上主动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让寧妃选择谁担任东大营练兵的重任。 看似儿戏绝非儿戏,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榕寧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平阳侯的身上,那一瞬间平阳侯只觉得像是被猎人盯上了的感觉。 榕寧淡淡笑道:“若是如今论及谁能担任东大营练兵之事,皇上,臣妾倒是认为郑家的人很合適。” 榕寧话音刚落四周一片譁然,他们一向都知道寧妃娘娘和宫中的纯贵妃交好,可再怎么交好也不能將军国大事当作儿戏呀? 果真妇人便是妇人,都是些小恩小惠,不大气,没有大局观。 郑家再怎么厉害毕竟是个牟利为主的商人。 让商人带兵去西戎边地打仗,都疯了不成? 萧泽暗自嘆了口气,寧妃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不想寧妃上前一步冲他躬身福了福道:“皇上,郑家虽然是皇商,可也出了一个军中歷练很久战功卓著的子弟。” “便是郑家世子郑拓!” 郑拓两个字刚从榕寧的嘴里说出来,婉妃猛地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寧妃,那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她满脸的诧异看向了沈榕寧,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好心帮著郑家抢夺兵权。 不管怎么想她都想不通啊,难不成沈榕寧真的是为了郑如儿才这样说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郑如儿如今和郑家形同水火,郑拓是她的亲弟弟可不是郑如儿的一母胞弟! 她別过脸看向站在寧妃身边的纯贵妃,怎么瞧都从郑如儿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动。 可越是这样,婉妃越是心底发慌。 此时站在台阶下面的平阳侯郑长平也是蒙了的,难不成自己的长女终於肯原谅杜姨娘,也不再计较杜姨娘害死她生母钱氏的事情了? 萧泽被榕寧这般一提醒,登时明白了过来。 是啊,这不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继续让萧家练兵,怕是不出半年他的这颗龙头也要搬家了。 如果像王衡说的那样,交给王家练兵,一来王家是书香门第不擅长军事。 二来有一个皇贵妃这样头疼的外戚也就罢了,若是王皇后的娘家人再掌握了兵权,乾脆他这个皇帝也不要做了。 如今榕寧给出的办法是最好的,郑家是商贾之家,即便是培养自己的孩子做了將军也没有军事世家做根基,断然不会造反。 况且如今內忧外患,国库空虚。 这个时候重新招兵买马在东大营练兵,的可都是白的银子。 偏偏郑家只剩下了银子,如此让郑家帮著编练军队,萧泽还能省下一大笔的开销。 郑拓看起来就是这个最合適的人选。 商贾好控制,没有军事世家的背景,练出来的兵只听命於皇帝。 萧泽不禁握住了榕寧的手笑道:“寧儿倒是聪慧得很。” “来人!宣礼部侍郎近前!” “传朕旨意,封平阳侯府世子郑拓为东大营主將,即日起在东大营练兵,官拜上將军!” 萧泽多多少少有些迫不及待,毕竟萧家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莫说是將郑拓从参军副將升为上將军,便是从一个种地的农民升为大元帅都成,只要能在最短的时间內牵制住萧正道,便是立马提拔一只耗子將军,萧泽也做得出来。 他甚至急迫到直接让礼部侍郎就在乾元殿的广场里当下写下圣旨詔书。 萧泽此番也是累了,看向了四周的朝臣缓缓道:“诸爱卿都退下吧。” 萧泽转身淡淡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萧璟悦道:“你也退下吧。” 萧泽带著王皇后等一眾宫嬪离开了乾元殿,陈太后也被迦南扶上了步輦,定定看了一眼跟在王皇后身后的沈榕寧。 这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婉妃实在是忍不住,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沈榕寧低声道:“沈榕寧,你到底想干什么?』 榕寧唇角微翘淡淡笑道:”当然是为了你们郑家好啊?” 郑婉儿脸色微微一僵咬著牙道:“你有那么好心?” 榕寧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本宫……向来好心。” 她刚说罢,前面走著的纯贵妃不禁的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不要紧,婉妃狠狠打了个哆嗦。 萧泽带著人离开了乾元殿的高台,只剩下了跪瘫在地上的萧璟悦。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把什么都搞砸了,本来好端端的一场册封仪式,她为何非要给沈榕寧难堪。 如今难堪的却是自己,而且还连累了父兄,打乱了萧家的步调。 她许久才回过神,和玉小心翼翼道:“主子,起风了,该回宫了。” 萧璟悦被和玉扶著站了起来,看向了台阶下站著的萧正道。 萧璟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和自己的父亲说些什么。 此番她不仅仅是萧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大齐最尷尬的皇贵妃。 “父……”萧璟悦一声父亲还未喊出来,萧正道再不看她一眼,转身朝著外面走去。 萧青渝眉头皱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嘆了口气跟上萧正道的步伐。 只有萧子奕心疼自家妹妹,一步三回头,被萧正道怒斥了一声,这才加快了步伐跟上了自己父亲。 萧青渝边走边看著萧正道低声道:“父亲,沈榕寧不是个好相与的,妹妹怕是会吃亏。” 萧正道冷冷道:“吃一堑长一智!” 萧青渝定了定神道:“沈榕寧这个对手委实难缠,不如……”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萧正道脚下的步子顿时停在了那里。 “杀了她?”萧正道眸色阴晴不定。 萧青渝被父亲的视线盯著有些心虚。 “父亲,那个女人实在是太难缠,不如早早处理乾净。” 萧正道仰起头看向了又变得雾沉沉的天际缓缓道:“確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第250章 算命人 萧正道沉吟道:“此间事情尚未了却,不可节外生枝。传我的命令下去,从即日起所有萧家人谨慎行事!不得张扬!” 他顿了顿话头道:“更不能被人抓住把柄,此外查一查郑家人是否和寧妃联手?” 萧青渝忙躬身道:“是!” 萧子奕脸色微微一沉道:“爹,如今沈家军死得透透的,沈榕寧一个妇人还能翻了天去?咱们何必怕她,要我说就按照二哥说的去办,直接宰了她,一了百了!” “闭嘴!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蠢货?”萧正道狠狠斥责了萧子奕一声,萧子奕动了动唇也不敢说什么,只得低下头脚下疾走了几步。 郑家此番却是另一番景象,圣旨被皇上身边的双喜公公送到了府上。 平阳侯府上下齐齐聚集到了前厅,摆了香案,接了圣旨。 平阳侯府世子郑拓小心翼翼从双喜公公的手中接过了圣旨,脸上的喜悦溢於言表。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官拜上將军,这简直就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了个满头满脸,连带著他那张英俊却又稍显油腻的脸都泛起一阵阵的红光。 平阳侯拿出来钱袋子送到双喜公公的手中笑道:“有劳公公了,呃……还托公公给纯贵妃娘娘问好。” 双喜笑嘻嘻地接过银子,应了下来。 他隨即转身朝著平阳侯府的门口走去,只是方才还和顏悦色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像是浸了水。 他暗自冷笑,还真当沈榕寧是个好心送財送权的好人,殊不知你们整个郑家离死也不远了。 郑拓小心翼翼將圣旨供到了前厅后,扶著平阳侯坐在了椅子上。 他满脸的喜色压也压不住:“父亲,想不到孩儿的將才终於被圣上认可。” “孩儿原本以为从一个参军副將升到將军还得五六年的光景,不曾想竟是直接官拜上將军!” “父亲啊!这可是上將军啊!” “哈哈哈……想我郑拓当真是拨开乌云见太阳,也有我光宗耀祖的一天。” 郑长平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向了自家稍显张扬的儿子道:“你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蹺吗?” “要知道……”郑长平压低了声音道:“上一回寧妃娘娘的孩子夭折,其中怕是也有你姐姐的大手笔。” 郑拓顿时愣在那里。 郑长平道:“沈榕寧那样厉害的角色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力荐咱们郑家在东大营练兵呢?” “儿啊!为父总觉得不踏实啊!” 郑拓愣怔了一下,忙笑道:“父亲,婉妃娘娘是儿子的亲姐姐,可纯贵妃娘娘也是儿子的亲姐姐啊!” “虽然咱们家里之前闹出了那么多的祸端,可如今人也不在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吧?” “说不定这还是纯贵妃娘娘授意寧妃的意思呢!” “要知道长姐可是贵妃娘娘,还与寧妃交好,要我说啊,父亲,您还是得空儿进宫劝劝二姐,不要老是同长姐对著干,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儿来,何必要斗得你死我活。” “爹,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郑拓拍著胸脯咚咚作响,显出了前所未有的豪迈之气来。 他朗声笑道:“咱们郑家如今可不是什么谁都看不起的商户。” “咱家大小姐是贵妃,二小姐也位居四妃之列,如今儿子我又做了上將军,我们郑家……”郑拓竖起了大拇指,嘿嘿笑道:“在京城里是这个。” 郑长平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定定看著自己的儿子。 “拓儿,戒骄戒躁,才是当下该做的事情。” “况且,”他低下了头,神色郑重道,“你的生母確实设局虐杀了你长姐的生母,这是个不爭的事实。” “你的二姐也害死了宝卿公主,这也是个不爭的事实。” “拓儿,別高兴得太早,小心驶得万年船。” 郑长平这一盆冷水兜浇在了郑拓的脑袋上,郑拓整个人都蒙了。 他眸色微微一沉,疯狂与冷静激烈交织。 脸上的表情终於显出了几分谦虚之色,躬身站在了郑长平的面前。 “父亲,儿子晓得轻重。” 他抬眸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冲郑长平躬身行礼道:“父亲,东大营练兵是皇上交给儿子的差事,需要认真对待。” “父亲是个商人不懂这些,儿子此番回去好好筹谋一下,告辞!” 郑拓说不生气是假的,他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步,父亲却说三道四地从来不肯承认他的才华。 从小到大,不管他怎么努力,在父亲的眼底都是別人帮他的。 死了的钱氏那个贱人,两个入宫当主子的姐姐,甚至是家里的奴僕也偶尔被父亲夸讚几句干练,却唯独对他从未有过一句真心的夸讚。 如今明明是他在军中多年积攒的名声被皇上认可,不想被父亲说成了这个样子。 哼! 即便是没有沈榕寧的推荐,他也必然是皇上心目中那个最合適的人选。 如今沈凌风死了,也该是他郑拓露脸的时候了。 他匆匆来到了东侧院的书房,管家早已经带著一个算命的中年文士等在了书房里。 算命的中年文士正是张瀟装扮的,在天桥边连著算了一个月,名声鹊起,这才被郑家的管家带进了郑拓的书房里。 郑拓这个人虽然管的是粮草军需,並不需要直接上阵杀敌,他懦弱,自尊心强倒也罢了,还是个极其沉迷易经八卦命理学的人。 许是从小富贵命,被郑家眾星捧月惯了,对命理倒也是认可得很。 他此番和郑长平不欢而散,仰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额头。 隨即他抬眸睃了一眼张瀟道:“听闻这些日子桥头处出了一个神算子乔先生,真有两下子,还是……是个江湖骗子?” 张瀟不亢不卑笑看著郑拓缓缓道:“在下说不说得对,还得將军您自个儿琢磨。” “嗯……”他凝神看向了郑拓的面相,又退后了一步,掐著指头念念有词,隨即睁开眼:“將军年幼富贵,少年得志,青年便可封王拜候啊!” 郑拓猛的抬眸看向了张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251章 动人心 张瀟混跡江湖这么多年,懂得什么好听的话最能打动人心。 如今郑拓正是意气奋发之时,各种打压和真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唯独顺著他的意思,將他最想听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毛头小子,哪里比得过混跡江湖这么多年的老油条。 算命,七分算计,三分天命,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楚呢? 张瀟既然想要混在郑拓的身边,自然对郑家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甚至对郑家不管是活著的,还是死了的人都做了精准的分析。 他们的喜好,憎恶,统统都在张瀟的脑子里记了下来。 不到半个时辰,张瀟彻底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郑家世子爷郑拓。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郑拓已经邀请张瀟同他坐在一起品茶论事了。 “依照乔先生的意思,如今东大营该如何整治?” 张瀟忙起身冲郑拓抱拳行礼道:“折杀在下了,世子爷,您可是官拜上將军,东大营怎么练兵哪里轮得到在下这个骗子隨意指手画脚,您英明神武自然是有决断的。” 郑拓听著张瀟的话,只觉得浑身上下通体舒服了。 他何时像如今这般得意过,此番自然是越发恣意。 他冲张瀟摆了摆手笑道:“先生高才,但说无妨。” “如今我练兵自然是不能练萧家的兵,平白给对方做筏子,郑家之前也有些门生子弟,不过……不怎么够?” “我郑家练兵必然是精兵强將,既然不够就去招募!” 张瀟陪著笑,只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和陪伴者。 郑拓陷入了沉思道:“可到哪里去招募?” “东大营练兵可不止几百几千人,京城里能打仗的都在萧家军的麾下,著实令人惆悵啊!” 张瀟看著面前的郑拓眼神冷了下来。 正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曾经亲自端著下了慢性毒药的鸡汤送到钱夫人的面前。 那个时候郑拓总是笑眯眯的,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分外的可爱。 正是因为这份儿人畜无害的可爱,才让他轻轻鬆鬆地贏得了钱夫人的喜爱,让他能以郑家小公子的身份进入平阳侯府。 不想就是在那一个冬日,便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端了毒药送到了钱夫人的嘴边。 那个冬日,钱夫人腹中怀著的小世子胎死腹中,她的身体也很快垮了下来。 张瀟的命都是钱夫人给的,郑家这几个人当真是昧了良心。 他回过神笑道:“回世子爷的话,这些日子陇西旱灾颗粒无收,到处饿殍遍野,出现了很多流民,稍许给他们一点点的吃的,就能让他们服服帖帖进军事基地。” “世子爷既办了差事,还能省下一笔不少的银子。” 郑拓顿时眼底一亮,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忙看向了张瀟:“对,就这么办!” “世子爷!”张瀟忙急声道:“世子爷,貌似还是有些不妥吧?一般东大营的兵都是从普通农户里选拔,从流民里选的话怕是混进一些背景不清楚的人。” 郑拓好不容易要招兵买马,此番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別的话? 清楚不清楚流民的背后,对於郑拓来说不重要。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练东大营的兵,然后藉此和萧家分庭抗礼,实现郑家復兴。 其余的都不重要。 “乔先生,你以后跟本世子爷算了,”郑拓笑看著张瀟道,“算命能赚多少钱,不如留在郑府。也不缺你一双筷子!” 张瀟愣怔了一下,却是躬身同郑拓行礼道:“多谢世子爷厚爱。” “只是在下是个云游居士,不喜欢拘束。” “今晚能得世子爷看顾,在下也是三生有幸,这两个月在下一直在天桥口摆摊儿算命,实在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愿意住在豪华宅子里享福。” “若是世子爷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可让管家去天桥处找我。” 郑拓倒也不强人所难,毕竟这个人神叨叨的,看起来也有些道行,犯不著强留进而得罪了他。 张瀟当下被管家送了出来,亲自驾著马车送到了天桥处。 两柱香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沉沉中天桥附近的一条小巷子突然起飞了一只鸽子。 如果仔细瞧著便能发现鸽子的腿上绑著一只小竹筒,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装扮成流民,按照原计划进入陇西。” 鸽子很快消失在黑漆漆的天际中。 宫城里,一只鸽子落在了纯贵妃的昭阳宫倒厦的窗户口。 玉嬤嬤亲自取了鸽子朝著寧妃和纯贵妃这边走了过来。 纯贵妃將剥好的果肉送到了榕寧的面前笑道:“当真还是你有办法,竟然让萧璟悦吃了那么大的一个哑巴亏。” 榕寧接了果肉咬了一口,淡淡道:“好戏还没有开场了,也就是热个场子罢了。” “我们手头没有兵权,就慢慢渗透进郑家的军队里,你们钱家的人此番差不多该出发了。” 榕寧低声道:“如今绝不能让郑家和萧家达成攻守同盟。” “我今日故意提拔郑拓便是让萧家对郑家生出几分警惕,狗咬狗才最好看呢!” 纯贵妃此番看著面前穿著一件素色裙衫,鬢边簪了一朵白色玉兰的榕寧,晓得她这是还在为她的女儿,她的亲人们守孝。 瞧著她镇定的侧影在烛光中摇曳多姿、突然发现她回来报仇,就是沈榕寧这辈子都逃不脱的宿命。 第二日一早,榕寧起身打扮妥当去向王皇后的宫中请安。 她昨天在纯贵妃的寢宫里聊天儿,许是时间有些长了,头晕得厉害。 周玉瞧著寧妃的脸色不好看,忙走到了步輦边抬起手替榕寧把脉。 ”主子无妨的,以后多注意休息,主子的身体也需要儘快调理一下。“ 榕寧点了点头:”有劳。“ 步輦抬了起来,榕寧来到了凤仪宫外,刚下了步輦便撞上了从另一架步輦下来的婉妃郑婉儿。 两个人狭路相逢,一时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起。 婉妃如今位分同榕寧一样高,谁也没有向对方行礼打招呼的意思。 榕寧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迈步朝著凤仪宫走了进去。 ”站住!“婉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252章 你要捐多少? 榕寧缓缓转过身看向了身后追过来的婉妃:“喊本宫什么事?” 婉妃抬起手抓住榕寧的手腕,死死盯著她:“你到底藏了什么祸心?我弟弟居然去陇西招抚流民入东大营操练?那些流民何曾不是你做的手脚?” 榕寧眉头微微一挑,轻声笑了出来:“呵,东大营练兵是军国大事,我等后宫嬪妃不得干政,婉妃还是注意些好。” “婉妃你是怕什么呢?本宫一个宫女爬上来的普通嬪妃而已,难不成还能干涉到你郑家的是是非非去?” 婉妃陡然涨红了脸:“那你为何举荐我弟弟东大营练兵,此番他被萧家处处牵制,便是连之前的好光景也回不去了!” 榕寧抬眸诧异的看向了婉妃身后,隨即躬身福了福。 郑婉儿脸色微变,神情间满是愤怒之色,她咬著牙道:“又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自从寧妃被皇上从皇陵带回来后,她这颗心一直不踏实,总觉得寧妃一定会报復回来。 她想过无数种寧妃报復回来的手段和方法,就是没想到寧妃以德报怨,居然出面替她弟弟郑拓说话,將她弟弟扶持到上將军东大营练兵的地步。 但是郑婉儿没疯,她知道越是这样的示好,越是潜藏著巨大的危险。 沈榕寧剑走偏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她盯著沈榕寧还待说什么,突然身后传来冷颼颼的一道清丽女声。 “好大的胆子,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皇贵妃萧璟悦缓步从郑婉儿身后走过,郑婉儿登时愣怔在那里。 她忙转身冲萧璟悦躬身行礼,萧璟悦眼神冰冷。 眼前这个贱人之前连夜跑到她的启祥宫表忠心,如今却和寧妃勾结在一起,说什么东大营练兵之事。 呵!这么快就反水,当真是令人不耻。 她冰冷威严的视线扫过寧妃,落在了郑婉儿的身上。 “后宫妄议军国大事者,斩!” “皇贵妃娘娘开恩!”郑婉儿忙跪了下来,眼神里满是仓皇。 “嬪妾也是关心弟弟,隨口一提罢了,並不是有意触及军国大事,军国大事自有皇上论断,嬪妾等万不敢妄议。” 榕寧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这个郑婉儿也不算傻,懂得借用皇帝来压一下萧璟悦的囂张。 熟不知萧璟悦这个人最是个心高气盛的,对付萧璟悦要么就伏低做小,要么就彻底压死她。 像郑婉儿这种时而討好,时而算计,时而还要强硬一下,最是不討好的。 萧璟悦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笑道:“是啊,既然是妄议,你这张嘴委实该教训教训了,和玉,掌嘴!” “是!”和玉板著脸走到了脸色惊慌的婉妃跟前,上前抬起手狠狠扇了婉妃两记耳光。 婉妃登时被扇懵了,也是来了脾气,死死盯著萧璟悦道:“萧璟悦!你欺人太甚!” “本宫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你居然指使恶奴打本宫,本宫要告诉皇上!” 她不提及皇上还好,一提及皇上顿时勾起了萧璟悦的怒火。 一个两个勾引皇上,当她是什么? 正因为皇上见一个爱一个,她心头的怒火才根本无法发泄。 她冷冷看向郑婉儿:“皇上?哼!本宫自然是替皇上办事!” “后宫干涉前朝,还是军国大事,本宫今日没有杖毙了你,也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本宫可是皇上刚刚封的皇贵妃,本宫莫说是打你,便是杖毙了你,你也得给本宫受著。” “给本宫……打!” 和玉上前左右开弓,这一次可没有停,婉妃一阵阵的惨呼下竟是被打晕了去。 看到昏倒在地的婉妃,萧璟悦这才让和玉收了手。 四周的嬪妃一个个嚇得鸦雀无声,皇贵妃等同於副后,自然有指掌宫廷惩罚的权力。 可婉妃这种级別的嬪妃竟也被皇贵妃打成了这个样子,实属罕见。 便是皇后对四妃之一处刑也要有些分寸的,可见如今的萧璟悦囂张到什么程度,竟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了。 萧璟悦命人將婉妃拖回涟漪宫去,她转过脸看向了面前躬身站著的榕寧。 榕寧垂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异动。 萧璟悦眸色阴沉了几分,冷冷笑道:“不知死活的贱婢!” 榕寧头低得更深了,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 一个人只有在极其愤怒的时候才会出口辱骂,看来这一遭萧璟悦是真的被她气著了。 萧璟悦冷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凤仪宫。 中宫皇后王皇后早已经得了外面的消息,脸色不怎么好看。 纵然婉妃有千般万般的错处,可在她的凤仪宫里当著她的面儿將人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便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中宫责罚后宫嬪妃的活儿,什么时候轮到皇贵妃插手了。 她冷冷看向了面前站著的萧璟悦,萧璟悦敷衍的冲她躬身福了福,便擅自坐了下来。 其余的嬪妃纷纷互相观望,这可如何是好? 王皇后深吸了口气,勉强挤出来一丝丝笑意看向了寧妃笑道:“你刚刚小產,身子还虚弱,就不必多礼了。” “诸位姐妹都平身吧!” 榕寧躬身谢礼后坐了下来,纯贵妃得了皇上的恩准腿脚不好不用来凤仪宫和坤寧宫请安。 婉妃刚刚被皇贵妃揍了回去,梅妃这几日孩子病了,只有寧妃和皇贵妃还有其他品级较低的妃子杵在这里。 王皇后一声令下,眾嬪妃也齐刷刷坐了下来。 王皇后此时的脸色憔悴,缓缓道:“这些日子宝卿公主夭折,西戎边地动乱,朝堂不稳,陛下也是焦虑不堪。” “我们后宫嬪妃自当体谅皇上的难处,眼见便到了重阳节了,今日的重阳节就不要太破费了。” “各宫从今日开始发放的份例银子减三成。” “此外西戎骑兵压境,人心惶惶,马上入了秋就该做冬衣了。” “世家大族的贵妇们都捐了银钱首饰支援前线,咱们身为皇帝的嬪妃更得以身作则。” 榕寧眸色一闪,这是要钱来了。 王皇后看向了萧璟悦淡淡道:“皇贵妃,你要捐多少?” 第253章 积蓄 王皇后话音刚落,四周的嬪妃具是低下了头,原来今天凤仪宫是来要银子的啊? 萧贵妃也是一愣,隨即轻笑了一声,眼底满是轻蔑之色。 她一向瞧不起王皇后这个病秧子,甚至心中还隱隱藏了几分恨意。 当初他们石家可是先皇手中最得力的武器,后来战功卓著,当然更是为了牵制白家这个皇帝的心腹大患,便被先帝爷一步步提拔了起来,甚至冠以皇族的姓氏。 与萧家的赫赫战功相比,她王家算什么玩意儿? 本来她是要做皇后的,偏生王家从中插了一脚,直接变成了贵妃,与皇后失之交臂。 这些年王昭若全部的依靠便是她和白卿卿的表亲关係,也是衝著这个关係始终居於后位,不曾动摇。 不管萧泽这些年宠幸多少的女子,中宫之位从未动摇过,这是事实。 凭什么? 凭什么王昭若靠著一个死人就能把持著这个位置这么久? 如今她可是皇贵妃了,想要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王昭若怕是打错了算盘。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萧璟悦淡淡道:“不瞒姐姐说,嬪妾早些年年轻不懂事,挥霍得厉害了些,早已经到了闹亏空的地步。” “人人都瞧著我启祥宫热闹非凡,哪里想到背地里我是怎么扳著手指头过日子的,罢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王皇后眼眸缓缓眯了起来,眼神微冷。 萧璟悦哪里是个没钱的主儿?不就是想让她为难嘛? 此番她不动声色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了萧璟悦道:“妹妹过得什么日子大家都清楚,若是妹妹闹亏空便是这合宫的姐妹都要穷得討饭去了。” 王皇后轻笑了一声看向面前的鶯鶯燕燕道:“诸位姐妹们也回去商议一下,再怎么样也不能比世家大族的女眷们捐得少了些,不然皇家的顏面何存?” 王皇后顿了顿话头道:“本宫已经同太后商议过了,总不能为了度过国家难关让诸位姐妹们的日子难过,那成什么了?” “太后提议在宫城门口张贴一张捐了银钱的名单,各宫捐了多少本宫自会写在上面。总不能诸位姐妹做了好事,反而默默无名吧?” 王皇后说罢拍了拍手,秋韵带著几个嬤嬤捧著一张三尺长的红布走了进来。 红布上此番已经用金粉勾边儿写上了各宫嬪的名字。 萧璟悦三个字儿排在了王皇后的后面。 王皇后从秋韵的手中接过了一个紫檀木盒子,淡淡扫了一眼萧璟悦。 她缓缓打开了盒子的盖子,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一沓银票。 王皇后笑道:“自愿罢了,姐妹们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五万两银票本宫先押在此处。” 王皇后缓缓取下了髮髻上簪著的九尾赤金凤簪一起放在了红布上。 此番王皇后虽然没有说话,可此处无声胜有声。 一出手便是五万两,这怕是攒了好些年的私房银子都拿了出来。 萧璟悦瞬间脸色沉到了底,说实话让她拿出来这么多,她属实有些肉疼。 可王皇后居然要將这条幅贴在宫门口去,她给不给不仅仅代表她启祥宫,而是背后的萧家会被人怎么看的问题。 之前在册封仪式上,因为沈榕寧设局,萧家的名声已然是不保。 此番捐款若是萧璟悦再小气抠门一回,萧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被捶到了死。 原以为也就是上千两银子罢了,不想王皇后直接捐出了自己几年攒下来的家当,这是以后的日子不过了吗? 萧璟悦深吸了口气,她总不能比皇后的少,定是要占据风头才行。 萧璟悦冷笑了一声,刚要说话不想榕寧缓缓走到了条幅面前。 她让绿蕊提著一个盒子走了进来,隨即將盒子打开看向王皇后笑道:“皇后娘娘当真是有心了,可惜妹妹根基浅薄没娘娘那么多银子,便提前和纯贵妃娘娘借了点银子。” 沈榕寧笑著打开盒子:“早上便听皇上提及捐款这件事,就提前准备了些。” “这是嬪妾的一份儿心意,十万两银子。” 四周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十万两都是和纯贵妃借的,若是说起和別的人借银子,十万两属实是夸张吹牛的意思在里头了。 可纯贵妃的生母是钱夫人,姑苏钱家,便是院子里的甬道都是用金砖铺就。 十万两完完全全能借出来,估计还是借少了。 榕寧將大额度的银票放在了条幅上,冲王皇后躬身福了福笑道:“皇后娘娘见笑了,今日娘娘说都是为了大齐边地的將士,嬪妾义不容辞。” “皇后娘娘將过去的几年积蓄押在了上面,嬪妾便將未来的几年也放在此处。” 榕寧看著王皇后笑道:“別的事情上臣妾不敢越了规矩,可今日皇后娘娘执掌的事情意义非同凡响,嬪妾就无礼的压娘娘一头了。” 王皇后顿时笑了出来:“还是寧妹妹有心!” 萧璟悦脸都气红了,她方才还想捐个六万两,稍稍压过王皇后的势头才行。 此番榕寧这么开了口子,她萧璟悦的六万两显然拿不出手来。 可榕寧捐了的是十万两啊,这个贱婢疯了,这是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都要给郑如儿做牛做马还债不成? 她这些年虽然萧家势头发展得足,可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若是她捐得银子还不如榕寧一个宫女出身捐得多,到时候名单在宫城的门口一贴出去,萧家的声誉可就完了。 榕寧也摘下了髮髻上的一只羊脂玉簪子放在了条幅上笑道:“这是嬪妾的一点心意。“ 榕寧放下簪子后,萧璟悦的脸颊一阵阵涨红,便是现在她想压过榕寧一个头也没有带这么多银子的。 她深吸了口气,冷冷笑道:”呵呵!寧妃倒是豪爽,可惜背债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榕寧笑道:“多谢皇贵妃提醒,嬪妾欠债的债主是纯贵妃娘娘,倒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萧璟悦不想再和榕寧打哑谜,缓缓起身看向身边的和玉道:“回去取银子。” 和玉登时愣怔了一下,短短时间內去哪儿取这些银子,难不成还得和萧家人伸手要? 第254章 层层加码 和玉刚要退出养心殿,不想一边站著的寧妃却上前一步再一次走到了条幅的跟前。 此时榕寧身边服侍的绿蕊从殿外走了进来,擦著和玉的身边而过,走路都带著一股风。 將和玉鬢边的髮丝都带了起来,和玉低著头抿了抿唇,一个刚从宫外被接回来的破落户儿,也不晓得得意个什么劲儿? 绿蕊手里捧著一个金丝楠镶嵌著各种珠宝的里胡哨的盒子,四周围观的人不知道为何瞧著那盒子的风格竟是想起来昭阳宫那位主子来。 果然榕寧接过了绿蕊手里的紫檀木盒子,转身冲王皇后躬身行礼笑道:“皇后娘娘,纯贵妃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按理说她还在圈禁的时候,不適合出来走动。” “可大齐的安危,郑姐姐始终掛在心间,昨儿郑姐姐托人將银票送到了嬪妾的手中,如今也算是聊表心意。” 榕寧说罢將紫檀木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银票。 四周人瞧著那厚厚的银票,竟是连惊呼声都忘记了,一个个傻傻看著面前的银票。 光是瞧著那个厚度怕是有二十万打底,这下子彻底给了萧璟悦一个难堪。 王皇后唇角勾起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她倒是无所谓。 后宫嬪妃捐得少便是凸显出她中宫皇后的大气,在天下人面前搏一个美名,她何乐而不为? 若是嬪妃们为了面子,捐得多,她这个中宫皇后教导有方。 呵呵!饶是你萧家再怎么手握兵权,可兵权不一定代表一切,最起码钱家也好,郑家也罢,有的是钱。 萧璟悦紧紧抿著唇,艷丽的护甲几乎戳穿了掌心,疼得厉害。 沈榕寧將银票尽数放在了条幅上,淡淡笑道:“这是纯贵妃的二十五万两。” “郑姐姐还说若是今年冬衣不够用,钱家可以出衣料还有绣娘儘快赶製。” “对了,”寧妃抬手將髮髻上的赤金镶嵌南珠地步摇摘了下来,一併放在条幅上笑道,“添个彩头。” 王皇后笑了出来:“纯贵妃当真是有一颗爱国爱民的赤诚之心,怪不得皇上总是称讚她这个女子大气。” 萧璟悦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她此番绝无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四周的人齐刷刷看向了她,一向飞扬跋扈,张扬至极的萧璟悦,如今又是皇贵妃的她怎能不表示一二? 况且她的娘家萧家,又是大齐第一军事世家,此番看来更是只能比纯贵妃多不能比纯贵妃少。 王皇后抬眸看向了萧璟悦,眼神里的轻蔑让萧璟悦顿时像是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她脸上无光,强烈的自尊心再也扛不住满屋子人异样的视线。 她萧璟悦是后宫最恣意张扬的女子,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的窝囊气? 这名单可是要帖在宫门口的啊,她萧璟悦丟不起那张脸。 她突然转身走到了轩窗下,拿起了放在书案上的纸笔,刷刷写下了一张条子。 她將纸条丟到了条幅上冷冷道:“三十万两银子。” 她將头上最沉的那一支五尾镶嵌猫眼石的凤釵粗暴地拿下一併丟了过去。 “过后本宫自会將银票送到凤仪宫!” 王皇后眸色一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道:“萧妹妹慷慨,本宫便等著妹妹的这份儿慷慨。” 言下之意,你可別用一张纸条糊弄本宫,否则本宫就將空白的名单给你贴到宫城的城门口去。 你萧家不怕丟人,我王家自然奉陪得起。 皇贵妃气呼呼地离开,剩下的那些嬪妃们自然不敢和这几位比財大气粗。 可几位主位娘娘都已经將价码儿抬了起来,她们也不好太寒酸了。 纷纷上前,银票,首饰,还有仿照皇贵妃的做法写个条子,得空儿將筹到的银子送到凤仪宫来。 凤仪宫的秋韵也不含糊,一样样记录了下来。 此番再看向条幅上那些金光闪闪的各宫嬪的名字,似乎真的用金子堆砌成了一个个名字。 榕寧抬眸看向了萧璟悦离开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寒凉。 这个法子还是萧泽来她的玉华宫歇著的时候,她有意无意说出来的法子。 不过不仅仅针对宫里头的嬪妃们,主要是针对那些平日里得了诸多好处的世家大族,也该是他们出血的时候了。 到时候名单誊抄出来,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乃至地方府州县都发下去,捡著各个城镇热闹的中心区域张贴出来。 收买人心谁不会?且瞧瞧你萧家如何应对? 这些日子榕寧不止一次让张瀟去查萧家,发现萧正道这个老傢伙行事分外谨慎严密。 便是上一次设局害死她的女儿,都是借著他人之手,尤其是郑婉儿的手设局。 他倒是將自己从这个局里脱离得乾乾净净,沈榕寧一时间气极却也拿著萧正道没办法。 既然拿他没办法,便想法子从他的儿子们入手。 萧家大爷在边地,鞭长莫及不好下手。 萧家二爷狡猾如狐,完美继承了萧正道的谋略。 萧家三爷虽然是个可以下手的蠢货,但是这个蠢货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绝对听话,父兄不让他做的事情,他便不做。 如此看来萧家唯一可以撬动的便是那个被整个萧家宠的没边儿的萧璟悦。 她低声笑了出来:“萧家当真是把你惯坏了。” 萧璟悦打了一个喷嚏,抬著步輦的內侍们脚下的步子稍稍顿了顿。 这位皇贵妃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杀奴婢,尤其是这几日像是一条疯狗一样乱咬人。 跟著步輦疾走的和玉忙上前道:“主子?” 萧璟悦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冷道:“无妨!不必大惊小怪的!” 她眼眸却是缓缓眯了起来,三十万银子,她到哪儿去找这三十万两? 她和纯贵妃不一样,纯贵妃继承了她娘亲整个钱家留下来的银子。 他们萧家虽然是军功世家,可毕竟不是经商的,贵气倒是贵气,银子上倒也没有郑家那么宽裕。 她思来想去,还得是回萧家要这一笔银子。 萧家倒是不差她这一笔银子,想到此萧璟悦陡然想起来册封仪式上那一幕。 因为她犯蠢,给萧家带来不好的影响,父亲都没有同她说话。 那双失望的眸子,即便是隔了这么多天还是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低声苦笑道:“大概在父兄眼底,本宫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吧?” 她低著头前所未有地沮丧,步摇清凉的玉珠落下了来回活动的阴影。 突然她一把扯下步摇,眼神里多了几分希望。 第255章 变卖 萧璟悦声音急切道:“快回宫!” 和玉也不敢问什么,忙扶著步輦朝著启祥宫赶了回去。 心头却是对萧璟悦刚才的做法不认同,方才王皇后问自家主子一开始想要捐多少的时候,大可说个万儿八千两银子,便是现在启祥宫里就有。 自家主子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爭得一口什么气,非要將王皇后一军。 现在好了被王皇后等人联合做局,硬生生要出这么大一笔银子,简直是出血出到疼死。 如今急心火燎地赶回启祥宫,必定是要派她出宫去萧家要银子去。 很快萧璟悦乘著步輦回到了启祥宫,刚走进启祥宫,萧璟悦便將和玉召进了內殿。 萧璟悦屏退了四周服侍的宫人定定看向了和玉。 “你收拾一下,拿著本宫的令牌出宫一趟。” 和玉忙应了一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主子还有什么话要带给老將军和两位少將军的吗?” 虽然皇贵妃的令牌还是有些能耐的,可也不能经常出宫。 正因为萧家强势,所以启祥宫的人出宫相对来说还是比其他宫苑的人方便一些。 萧璟悦眸色阴沉下来冷冷道:“混帐东西,谁让你回萧家的?” 和玉顿时愣在了那里,不回萧家拿银子那要去哪里? 萧璟悦烦躁地站了起来,边走边道:“本宫在他们眼底就是只会拿钱的废物吗?” “本宫偏不信这个邪!” 萧璟悦冷冷道:“去取倒厦里放著的那些八宝盒子来。” 和玉忙起身走进了倒厦,將那些主子平日里放首饰的盒子拿了出来。 这一拿不要紧,前前后后跑了几趟端出来了十几个盒子,竟然也没有拿完。 萧璟悦从小长在钟鸣鼎食之家,对银子的概念实在是模糊。 她酷爱装扮,更是喜欢各种各样的名贵首饰。 不管是皇上的赏赐,皇族封地的收入,还是平日里宫中发下来的银子,都被她尽数买了珠宝首饰。 此番盒子的盖子掀开,满盒子的珠光宝气,令人移不开眼睛。 萧璟悦抬起手缓缓抚过这些珠宝,眼神里有些不舍,隨即推到了一边。 “一会儿你带著这些珠宝出宫,去找当铺也好,还是去珠宝铺子里也罢,將这些儘快卖掉,三十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是!”和玉心头暗自嘆了口气,主子这是何苦呢? 这些珠宝也攒了有些日子了,便是主子从来不怎么戴,大多数放在盒子里。 此番拿出去卖掉,多少有些掉了身份。 况且萧老將军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莫说是三十万,便是女儿急著用银子,四十万,五十万两银子也都能拿得出来。 不过主子的事情,和玉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喊了一个心腹小太监带著这些珠宝隨她一起出了宫。 这一场纷乱过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从启祥宫的园里低著头绕过了假山来到了一处芭蕉林后。 小成子站在那里,眉眼间波澜不惊。 上一次主子遭难,他差点儿被打死在慎刑司,还是纯贵妃將他们几个捞了出来。他又被安排进了房,却是最下等的太监,很是不体面地活了一段儿时间。 得亏寧妃娘娘及时回来了,如今他是玉华宫的总管太监,神色形容上更是多了几分沉稳。 “成公公!”小宫女冲小成子躬身行礼,將一样东西交给了小成子。 小成子点了点头道:“你宫外的爷娘老子已经被寧妃娘娘差人安顿好了,从此以后便安安分分的在启祥宫当差,就当我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 小宫女脸上本来紧张万分的表情瞬间鬆懈下来。 寧妃娘娘当真是好人,便是用她们这些棋子也会儘量安排好她们的退路。 而且寧妃娘娘用她们这些小棋子,从来都是只用一次。 这样便不会引起启祥宫其他人的怀疑,她忙躬身道谢。 小成子不再多言,转身走进了芭蕉林里,从另一处不起眼的出口离开。 华灯初上,对外称病的纯贵妃此番却坐在玉华宫的榻上吃著新鲜果子。 寧妃坐在另一端帮她细心地將果肉剔出来,送到她面前的玉盏上。 小成子走了进来,榕寧示意兰蕊將屋子里服侍的宫女內侍统统遣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小成子和榻上的两位主子。 小成子將手中的包裹送到了寧妃的面前,跪在地上道:“回主子的话,这便是从启祥宫里拿到的药渣。” “皇贵妃最近一直在喝坐胎药,已经喝了一个多月了。” 榕寧接过了药渣凝神看去,看著小成子道:“去太医院请周玉来一趟。” 小成子忙起身去请,不多时周玉跟在小成子身后进了暖阁。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冲周玉招了招手。 “周玉,你看看这些药渣!” 周玉上前凝神翻看,隨即脸色微微发紧,又拿起了一点药渣送进了嘴里品尝一二,登时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低声道:“咦?不对!” 榕寧盯著他道:“什么不对?” 周玉扫了一眼一边的纯贵妃,榕寧道:“但说无妨。” 周玉忙躬身道:“这药渣里藏著的几味药只有皇上身边的赵太医能动用,很是珍贵。” “这些药材看似是补药,但是这几味药绝对不能放在一起服用,否则便是慢性毒药。” “用的时间久了,还会影响到一个人的精神状態,变得易怒,疯癲,最后死亡。” 榕寧点了点头,她看向面前温润如玉的周玉,始终不愿意宫里头的污秽影响到他。 “你退下吧!让绿蕊送送你!” 周玉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门口的绿蕊瞧著周玉退了出来,笑著上前將一个布包送到了他的面前。 “周大哥,马上立秋天凉了,我给你缝了一件厚实一点的袍子。” “太医院当值的时候,晚上冷,你穿上。” 周玉心头掠过一抹暖流,绿蕊姑娘的心意他焉能不懂,可他如今已经不算个男人了。 绿蕊过几年就能放出宫,到时候再不济也能寻个京城里的中户人家嫁了,他算个什么东西? 可就是这人生中仅有的一点点温暖,让他紧紧抓著,捨不得推开,实在是捨不得。 他忙接过了绿蕊的衣服,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却將一只瓷瓶塞进了绿蕊的手中。 瓷瓶里放著药膏,他亲自配製的,早些日子绿蕊被李公公折磨得遍体鳞伤,一到变天的时候就疼痛难忍。 绿蕊忙紧紧抓在手中。 內殿里此时的气氛有点压抑,榕寧抬眸看向了纯贵妃:“姐姐怎么看?” 纯贵妃低声骂道:“畜生!” 第256章 卖不掉 纯贵妃虽然对萧璟悦不感冒,可萧泽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令她不齿。 她冷冷笑道:“怪不得之前萧璟悦还炫耀说皇上心疼她,给她送了补药,原来还是毒药。” 她冷哼了一声道:“不过萧璟悦也活该,这便是与萧泽王八配绿豆,对上了眼儿,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榕寧有些失笑,纯贵妃说得话总是这么的精闢。 她命小成子將药渣收起来,保不准以后是最有利的武器。 如今萧家和皇权之间的关係越来越淡漠了,但还是没有翻脸。 他们不翻脸,她榕寧就难受了。 她看著小成子小心翼翼包起来的药包,不禁冷冷笑了出来。 “呵!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榕寧看向了小成子:“启祥宫那边还有什么动静儿?” 小成子忙道:“回娘娘,启祥宫里的大宫女和玉带著几只箱子出宫了,具体箱子里是什么那个小宫女也没有资格进內堂服侍,只说瞧著那箱子外层都镶嵌著各色珠宝,很好看的样子。” 榕寧和纯贵妃同时看向了对象,隨即笑了出来。 纯贵妃大笑道:“哈!这萧璟悦当真是个妙人呢!” “寧可卖了自己的首饰也不向萧家求助,还真让寧儿你说中了呢!” 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淡淡道:“她最是傲娇的一个女子,前脚和萧家生出了几分嫌隙,后脚绝不会主动求和。” “萧璟悦从小到大都是被宠坏了的那一个!” 榕寧看向了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幕,低声呢喃道:“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暮色寂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启祥宫的寧静。 和玉带著心腹內侍抱著几个盒子疾步走进了启祥宫的內殿。 萧璟悦自从和玉出宫后什么都不想做,一颗心悬了起来。 这一次若是办不成,她萧璟悦的脸便是被人按在地上了,以后再也捡不起来了。 方才王皇后还派人来问询,什么时候能筹好银子送到凤仪宫去,她也好回稟皇上。 萧璟悦的一张脸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没来由的烦躁让她根本坐不住。 难不成是这些日子坐胎药喝多了,皇上赏赐下来的补品也吃多了不成? 怎么觉得心火儿有些大呢? 萧璟悦来来回回走著,竟是不小心稀里糊涂差点儿撞在一边的八宝格子上。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脾气,一脚踹倒了架子,里面摆著的字画古玩掉了一地。“主子!”和玉带人走了进来,跪在了萧璟悦的面前磕头。 “银子呢?银子呢?!”萧璟悦忙疾步走到了和玉的面前。 她那些珠宝当初买来的时候可不止三十万两银子,甚至还有些价值连城的宝石。 此番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做出这种丟人的事情。 萧璟悦凝神看向了和玉,发现和玉怀中抱著的盒子动也没动,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一天了,也没有卖掉这些吗?” “去当铺里啊!去珠宝铺子里问问!实在不济可以去青楼里问!” “本宫的东西哪里不好,怎么连本宫的东西也嫌弃?” 和玉登时惊呆了去,这还是一国的皇贵妃该说的话吗? 难不成皇贵妃用的东西就配得上青楼女子用吗? 她此时觉得眼前的主子越发癲狂了几分,癲狂得令人害怕。 她好歹也是主子身边开脸的大宫女,她的姐姐红袖也是为了主子而死,怎么她们姐妹们的好,主子是一点也不念吗? 和玉本来还不想说那件事情,可如今主子逼得这般急,若是弄不到三十万两银子怕是自己也会被主子活活打死。 和玉定了定神低声道:“主子,先別急。” “奴婢之前拿著您的珠宝去了当铺和其他珠宝店,只是……” “只是什么?”萧璟悦咬著牙道:“本宫的东西都是顶好的,怎么可能换不了银子,他们眼瞎了不成?” 和玉吸了口气道:“回主子的话,正因为娘娘用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每一件珠宝上都刻著皇家標识,他们才不敢收的。” 萧璟悦顿时愣怔在了那里,这才反应过来问题的癥结。 她一向是个爱慕虚荣的,用的每一样珠宝都要展示出她的身份地位来。 所以不管是专门定製还是买了珠宝铺子的,甚至是西域进贡的,她都要让奴婢拿出去请玉雕师傅雕刻上皇家的標识,或者是她萧家的图腾和名字。 当铺的那些老板们不晓得见识过多少东西,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东西大有来头。 尤其是皇家的东西,又是一个小宫女带著內侍偷偷拿出来的,和玉差点儿被当铺老板报官。 和玉將来龙去脉说出去后,萧璟悦顿时傻了眼。 她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难不成真的要回萧家开口要那三十万两的银子。 她进宫以来从未如此愧疚羞怯过,加上这些日子的心情一直暴躁烦乱,此番更是昏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玉瞧著自家主子越来越阴沉的脸,不禁隱隱有些害怕。 她忙抬眸看向萧璟悦道:“主子,有件事情奴婢不得不说。” “今日奴婢去了福隆当铺,却被那当铺老板认出了萧家的身份。” 这事儿避免不了的,珠宝上雕刻著那么大一个萧字儿,又是这般名贵的珠宝,谁能认不出来? 萧璟悦登时脸色沉了下来,一脚將和玉踹倒在地,抓起茶盏砸在了和玉的额头上。 “没用的东西!” “本宫当初是怎么说的?不要让那些贱民认出本宫的身份!让本宫的脸面往哪里放?” 和玉捂著额头,血渗了出来,她忙连连磕头道:“主子息怒!那个当铺老板没有猜到是主子的东西,以为是萧家元帅府里哪位得宠的女眷偷偷出来当东西!” 萧璟悦本来震怒的表情缓缓平静了下来,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也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想不到堂堂刚册封的皇贵妃如今混到了当自己珠宝的地步。 和玉定了定神道:“那个当铺老板以为奴婢是萧家女眷的心腹,便告知奴婢若是想要三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不可。” “什么意思?”萧璟悦眉头微微一挑,眼神里了多了几分警惕。 和玉道:“那当铺老板有个亲戚是做长途贩运粮食布帛生意的,这些日子兵荒马生意不好做,他想打通萧家的关係,能不能做军粮的生意。” 萧璟悦猛地站了起来:“不可!” “军国大事,岂容儿戏?呵呵!想打萧家军军粮的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和玉忙顿住了话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內侍跪在了门口道:“娘娘!涟漪宫的消息!” 第257章 军粮 这么晚了,涟漪宫居然传来了消息? 萧璟悦眉头狠狠拧了起来,今天一天因为王皇后设局,她忙得焦头烂额。 此番涟漪宫郑婉儿那个贱人,又出了什么么蛾子?非要扯到她这边来。 底下的这些人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不过萧璟悦还是强行压住了心头的火儿,声音沉冷:“什么事?滚进来说。” 小太监匆忙走进了內殿冲萧璟悦磕头:“回娘娘的话,涟漪宫那位婉妃刚刚派人去凤仪宫送了三十五万两银子的捐款。” 小太监话音刚落,萧璟悦整个人脸色煞白,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她眉眼间满是戾气,地上跪著的和玉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后宫的娘娘们怎么一个比一个有钱? 对了,他们只知道纯贵妃的娘家是钱家,忘了婉妃的娘家可是皇商平阳候的女儿。 这些该死的商人。 萧璟悦搭在扶手的手掌一点点攥紧,恨不得將大齐这些大商人全部抄家灭族。 此时她当真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连一个刚刚晋升妃位的婉妃,一个刚刚被她掌摑的贱人都捐三十五万两。 她这位军事世家出生的皇贵妃多少有些压力了,如今连三十万都没有凑够,婉妃又给她加了五万的筹码。 这帮人估计躲在角落里,等著看她的笑话,当真是该死! “滚出去!” 萧璟悦缓缓抬起手扶著额头,心口处一阵阵的锐痛。 刚才传消息的小太监,此时得了皇贵妃的命令退出了屋子,只剩下了和玉和另一个心腹跪在了萧璟悦的面前。 那一瞬间,萧璟悦只觉得分为憋闷。 许久萧璟悦抬眸看向了面前跪著的和玉:“你去联繫那个当铺老板。” 萧璟悦话音刚落,和玉顿时愣怔了一下。刚才自家主子还说军国大事,岂是儿戏? 可如今主子怕是真的將这军国大事当成儿戏了。 军粮可是涉及到边境將士能不能打贏胜仗的关键所在,若是真的將军粮的银子吞了,那真的是闯下弥天大祸。 本来萧璟悦对军粮这一事很犹豫,可此时婉妃的这三十五万两银子,几乎將她逼到了绝境退无可退。 萧璟悦暗道,军粮够吃就可以,只要吃不坏人,吃不死人就行。 她萧璟悦就是无所顾忌的皇贵妃。 萧璟悦看向和玉:“你以萧家女眷的身份与他们联繫。” “告诉他军粮的事情没问题,本宫隨隨便便就能打点一二,帮他弄到军粮贩售的通行证。” 萧璟悦动了动话头看向了和玉道:“不过三十万两打通整个萧家军的军粮供应,他们是空手套白狼了吧?” “告诉他五十万两。” 和玉连夜赶出宫城,今夜並没有宵禁。 她得儘快赶到那家店铺联繫老板,谈一谈价钱的事情。 福隆当铺此时还亮著灯,张瀟站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后。 两个人都透过窗户看向了长街不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车,张瀟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终於还是来了。” 此时平阳侯府爆发了激烈的爭吵声,爭吵声是从侯府的书房里传来。 平阳候郑长平正將一卷名册狠狠砸在了儿子郑拓的脸上,他气得浑身发抖。 “你瞧瞧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皇上赐你东大营练兵倒也罢了,可是你却招抚了那么多流民回京。” “这些流民又没什么规矩,进入了东大营不但有吃有喝,如今还给每个人发一套兵器,甚至是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新的。” “郑家的银子流水一样贴了进去,可是到如今都没有操练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又要提什么捐款的事情,捐款的事还轮不到你出面,有你宫中的妹妹出面便是。” 郑拓被砸的额头髮肿,脸色铁青,抬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如今各家各户都要捐款,儿子若是不捐其他的军中同僚如何看待儿子?” “妹妹在宫中不过是一个嬪妃而已,几十万两的银子,父亲说给就给,为什么儿子就不行?” “从小父亲就偏心妹妹,儿子倒也罢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在东大营练兵正是需要积累人脉,招揽四方將才的时候,父亲这样捅儿子一刀,以后让儿子在京中如何立足,如何做人?” 郑长平此时肺都要气炸了,紧走了几步,一巴掌抽在了郑拓的脸上。 “你倒是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你妹妹在宫中举步维艰,此番若是没有银子傍身,你让她如何自处?” “你以为宫中那个寧妃娘娘是吃素的?” “况且你那叫什么练兵,皇上赐给你一个东大营上將军的头衔,那便是让你牵制萧家当你是一颗棋子罢了。” “你倒还真將自己当成了什么大人物?” “这倒也算,你如果真的在东大营练兵练出个名堂来,为父都高看你一眼。” “可你根本就没什么將才,你之前在军中的参军副將也是为父拿银子给你铺路铺出来的!” “如今东大营都成了一个笑话,人们称你东大营是什么贱民的收容所。” “但凡是缺吃少药的,谁家揭不开锅的,必然去东大营骗吃骗喝。” “这叫什么?你已经成了京城的笑柄,还在这里不自知与你妹妹爭宠,说你什么好呢?” 这一巴掌抽的郑拓头晕眼,他缓缓低下了头,两只手指紧紧攥成了拳,眼眸里满是霜色。 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高看过他几眼。 他自幼隨母亲生活,常年见不到父亲。 后来得了钱夫人的令才回到了郑家,只等钱夫人死了以后,他才做了世子之位。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別人操控,如今好不容易皇上封他为上將军。 他也想要做好这件事,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萧家处处打压他,他也不想招揽流民到东大营,他甚至去周围的农庄贴出告示,招募兵丁,可是这些都被萧家人从中作梗。 好不容易听了那个算命的齐先生的话,招募到了流民。 可流民参差不齐,確实难以操控,他这不是也在慢慢练吗? 怎么在父亲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给妹妹几十万两银子,说给就给,他这边一分也不出。 郑长平看著自己的儿子低下头,倒是消了气缓缓道:“为父也不懂得什么练兵不练兵。” “你是郑家的未来,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將郑家交到你的手中,你好自为之。” “是!”郑拓缓缓磕头,眼底的恨意再也压不住。 第258章 扬名立万 郑拓从父亲的书房里走了出来,一路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身边服侍的小廝小心翼翼地跟在郑拓的身边,郑拓朝前紧走了几步,猛地停了下来。 “乔先生呢?” 小廝忙道:“將军,要不要现在將乔先生接过来?” “乔先生如今还在天桥底下的一处小院子住著。” “请他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小廝得令转身走了出去。 郑拓抬眸看向了天上阴沉沉的天幕,眼神满是厉色。 他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面容几乎一片铁青。 额头方才被自己父亲砸出来的伤口,在月色的映照下分外的狰狞。 郑拓死死咬著牙冷冷道:“我就不信,离了你郑长平,我郑拓就活不了了?” “我一定要活得比你好,比你强!以后莫说是郑家,便是萧家,我也不放在眼里。” 半炷香的功夫张瀟换成了一身中年文士的衣服,被一顶轿子抬进了郑家。 这些日子郑拓在东大营练兵,没少得齐先生的教导。 如今倒是对张瀟更客气了不少,张瀟刚走进书房,郑拓便急著迎了出来,抓住了张瀟的手將他让到了客位上。 “乔先生请坐。” 张瀟这一晚上还挺忙碌,刚从福隆当铺那边出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就被郑家这边的人请进了府。 张瀟坐在了椅子上,一边的小廝斟茶倒水。 张瀟看向了坐回到正位上的郑拓,淡淡笑道:“郑將军,不知深夜招在下有何要事呀?” 郑拓眸色微微一动,嘆了口气。 张瀟看著郑拓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候爷是为了將军好。” “哼!”郑拓眼色微微发冷,点著自己的额头道:“我在郑家算个什么东西?” “如今在外人人称我一声郑將军,在我父亲的眼里我就是个废物!凭什么我那么努力,他还说我是个废物?” 郑拓到底稚嫩,脸上还带著些少年张扬跋扈的气韵,有点点的小蠢。 “如今京城的世家大族,因为西戎战事纷纷捐款捐物。” “可是我这些日子在东大营练兵已经费了不少,手头也没有多少积蓄。不想父亲非但不理解,还將银子给了宫中的妹妹,这算怎么回事?” “郑家又不是缺银子,郑家如今千万家產,隨隨便便几十万两银子。就非要卡住我的脖子,以后让我在京城如何混?” 张瀟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轻轻抿著茶,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聆听郑拓的抱怨。 等郑拓的抱怨全说出去后,张瀟將茶盏轻轻放回到桌子上。 他看向了郑拓嘆了口气道:“侯爷这件事情做得有些欠妥,如今少將军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若是放在沈家军败落之前,京城尚且有兵源可调。” “可如今沈家军二十万大军落败,兵源短缺。』 “萧家的兵源倒是不缺,萧家怎么可能帮郑家去招兵?” “招募流民是郑將军最后的办法,也確实是费银子的。” 张瀟沉吟道:“皇上当初將这上將军的名號给了您,一来是看中將军的才华,二来也是看中郑家的財力。” 张瀟顿了顿话头缓缓道:“郑將军既然將郑家拉到了战车上,就应该全力以赴闯出一片自己的天下。” “此番既要练兵,又怕费银子,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也確实成就不了什么。” 郑拓点了点头完全认同张瀟的观点,红著眼道:“本將也是这般认为,尤其是如今西戎边地用兵,西戎的骑兵长驱直下,马上兵临城下。” “军费紧张,各个世家捐银子捐东西,便是城中的妇人都將自己的首饰都捐了出来。” “偏生我这个上將军,什么都不捐,到头来让皇上怎么看我。” 张瀟看向了郑拓,少年脸上的表情烦躁至极:“那侯爷是一丁点儿也不想帮忙?” 郑拓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坐在了椅子里,脸上的表情愤怒至极:“呵呵,他哪里是不帮忙,他是帮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罢了!” “我那个不爭气的姐姐惹谁不好,非要惹寧妃娘娘。如今寧妃娘娘帮我爭取到了上將军的职位,倒是匪夷所思。” “许是看重我才华,想要借著我的手帮她弟弟杀西戎骑兵替他弟弟报仇吧?” 张瀟猛地咳嗽了出来,忙摆了摆手。 郑拓继续道:“最可恨的便是宫里的纯贵妃,若不是她害死了我娘,从中作梗,钱夫人的钱还是留在我们郑家的,也不至於如今的捉襟见肘。” 张瀟暗自冷笑,还想让纯贵妃帮你出这笔银子,也不晓得自己的脸有多大。 你的亲人害死了人家的亲人,你的亲妹妹害得寧妃的女儿都夭折了。 不儘快杀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情分。 张瀟点了点头缓缓的道:“这事儿也实在是难以转圜。” “毕竟几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这样吧,我之前给人算命也结识了一些商户,倒是有一个路子,不知道少將军敢不敢走。” 郑拓眼底放光:“什么路子?乔先生快说!” 郑拓一把掐住了张瀟的胳膊,眼睛里掠过一抹喜色。 此时的张瀟再看向郑拓,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福隆当铺的老板接了一笔大买卖。” 福隆当铺? 郑拓眉头微微一蹙,这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当铺,不晓得这和他有什么关係。 张瀟缓缓道:“皇上针对西戎骑兵南下的事情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在下不才,狗胆猜测皇上必定会北上用兵。” “所谓用兵之前粮草先行,你在东大营练的兵,说实在的如今上战场,还真的扛不起军旗。” “不若就负责后勤,正好福隆客栈的老板接通了萧家的一条线,以后萧家军的军粮都由他负责。” “萧家作战,那运粮的任务將军就爭取负责。少將军只需要在皇上面前提出,可以负责运粮从旁辅助。” 张瀟笑道:“您只要將运军粮的活儿揽下来,转手再同福隆当铺的老板做一笔交易。” “护送军粮的过程中,兄弟们累死累活的,总得有点收入吧?总得买点酒解解乏吧?你说是不是?” 郑拓顿时眼底一亮,这不就是白的银子就来了吗?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得急躁,况且是给萧家运送军粮,出了事儿和他有什么关係? “对对,就这么办,乔先生当真是我的贵人。” 张瀟淡淡笑了笑,起身冲郑拓躬身行礼道:“將军是我大齐的贵人,如今也仅仅是运粮,不久的將来便会进入先锋骑兵队。” 张瀟笑看著他道:“他日踏平西戎,少將军建功立业的时候,指日可待。” 张瀟的一席话说得郑拓激动了起来,满脸红光笑道:“哪里,哪里,先生讚誉了!” 张瀟抬眸看向郑拓笑道:“在下等將军——扬名立万!” 第259章 夜宴 九月初九这一天,虽然整座京城瀰漫在战爭阴云的笼罩下,可京城里节日的气息依然很浓厚。 只不过与往日相比各个世家大族,都没有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只是在家里办一些宴会为家里的老人祈福。 宫內也不例外,各宫嬪妃赶在这一天的傍晚纷纷来到了御园的厅里。 御园四周桂开得正好,香气縈绕,沁人心脾。 各宫的宫女们今日都打扮了起来,头上插著茱萸,捧著夜宴用的琉璃盘盏进进出出,摆在了御园厅的大理石檯面上,气氛煞是热闹。 榕寧下午歇了一会儿,此番也倒是精神头很足,爬起来梳洗装扮。 兰蕊將一朵茱萸插在了榕寧的鬢边。 榕寧今日穿得很是朴素,一来还戴著重孝,二来也没有心情装扮。 一袭碧蓝色苏绣百褶裙,头髮也没有戴金戴银,只是鬆鬆地挽了一个髮髻,上面插了一朵茱萸,倒是映衬著她的脸庞娇艷无比。 虽然没有浓厚的妆容,却是素净典雅的美。 兰蕊扶著榕寧站了起来,绿蕊取了一件披风帮榕寧披上。 榕寧看著兰蕊笑道:“今日过节,你们也辛苦,你们两个还有小成子每人一百两银子,宫里头其他人,每人发十两银子。” “將咱们藏好的酒挖出来,让大家晚上也乐呵乐呵。” 四周服侍的宫嬪表情顿时鬆快了几分,齐刷刷笑著冲榕寧娘娘磕头谢恩。 这些日子整座玉华宫死气沉沉,虽然娘娘从宫外回来了,可是代价也很大。 夭折的宝卿公主,战死的沈家少爷,让自家主子的脸色始终藏在阴鬱中,露不出半分的明媚。 如今主子这般一说,她们也笑了起来,宫里头的气氛稍稍好了许多。 小成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跪到榕寧的面前低声道:“主子,都准备好了。” 榕寧屏退了其他人。 小成子低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將人带过去了。” “那个地方也只有奴才一个人去的,没有假手他人。” 小成子经歷了这一场搓摩,行事比以往成熟了不少。 榕寧点了点头。 榕寧带著绿蕊和兰蕊踏出玉华宫,刚走出玉华宫没有多远,便遇上了从昭阳宫出来的纯贵妃。 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御园,刚走进御园,便听到了一阵阵的笑声。 虽然今年重阳节的宴会没有大操大办。景丰帝提倡节俭,更没有举办以往都要办的千人宴。 后宫嬪妃都集中在了御园的厅里,一改往日的整肃,坐在那里赏赏桂,拉拉家常,品一品清香可口的桂酒,倒也是怡然自得。 榕寧同纯贵妃走进御园,榕寧看向了厅里的嬪妃。 王皇后笑著亲自帮陈太后温酒,即便是萧璟悦也唇角勾著笑,將那桂饼捏了起来,送到了陈太后的嘴边。 最出挑的是直接坐在陈太后膝下的婉妃,之前被皇贵妃掌嘴后的伤痕也消散不见,只是那张脸涂了太厚的粉,给人感觉那笑容都有些假模假样,像是舞台上的戏子。 榕寧脚下步子定了定,隨同纯贵妃朝著陈太后走了过去。 榕寧同纯贵妃一起给陈太后行礼。 陈太后今日兴致很高,毕竟是登高重阳日,敬老爱老。 皇上举办的夜宴也是为了太后祈福,太后看著榕寧眼神微微一闪,淡淡笑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不多时萧泽也处理完前朝的事情,朝著后园走来。 各色果品,佳肴都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萧泽端了一杯酒,给陈太后敬酒笑道:“儿臣敬母后一杯,愿母后福寿延年。” 陈太后笑著接过:“皇帝有心了,哀家今日甚是高兴,只希望我大齐国运昌盛,万民安康。” 陈太后接过酒一饮而尽,四周不禁响起了一阵欢笑声和鼓掌声。 陈太后摆摆手笑道:“哀家老了,身子也不中用了,今日美酒佳肴你们也轻鬆轻鬆。” 王皇后等人纷纷谢过陈太后,也端著酒向陈太后一一敬酒。 陈太后来者都是轻轻抿一口算作回应,一时间整个宴会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倒也融洽。 不多时宫里头的乐舞也纷纷表演了起来。后宫的嬪妃们,向陈太后献上礼物,祝贺陈太后长寿安康。 榕寧准备了中规中矩的青松南山图,唯一不同的是这一幅图是用翡翠镶嵌而成,类似於版画却也不是太过名贵, 陈太后笑著让迦南接下。 纯贵妃在这方面一向没什么新意,依然是一只半人高的羊脂玉雕刻的玉观音。 从里到外都透著浓浓的钱財的气息,陈太后自然开心。 她忙命人小心翼翼將这罕见的玉雕观音送到了后堂。 之前还被皇帝斥责过的婉妃,此番娇笑著,轻轻挽著陈太后的胳膊:“今日好月圆,嬪妾祝太后娘娘万寿安康,今日有份礼物要送给太后娘娘。” 婉妃这一次因为捐了很多银子,萧泽也开心得很。 他的后宫当真是助力不小,后宫背后的各个世家倒也愿意出血。 只等过几天,几个大营训练好的军队开拔到西戎边地,与西戎的骑兵团决一死战。 萧泽如果不这么做,难逃的亡国之运。 他还年轻气盛,定要將西戎打个狗血淋头才是。 如今后宫也这般相助,婉妃这一次捐那么多,萧泽一时高兴便多看了婉妃几眼。 他笑看著面前的婉妃:“你倒是最是个机灵的,朕倒是想看看你要送给母后什么样的礼物?” 婉妃眉眼含情,波光流转,从萧泽笑了笑,牵著萧泽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厅里的人面面相覷,这是什么礼物?难道还要走到厅外去看不成。 萧泽笑道:“朕倒是越发好奇了,走,一起出去瞧瞧。” 萧璟悦脸色阴冷了几分,盯著婉妃扭成了水蛇般的腰肢,不禁暗自骂道:“当真是个狐狸精。” 这一次她狠狠扇了婉妃耳光,婉妃彻底与她站在了对立面,且看这狐狸精到底出什么么蛾子。 一群人走出了厅,来到了御园的林子前。 正前方有一方水池映著天上的明月,倒也是波光粼粼,好看得很。 “皇上,您站在臣妾身边。” 婉妃笑容娇俏,性格率真。此番轻轻搂著萧泽的胳膊,硬生生將萧泽拉到自己的身边来。 身后的一阵宫嬪齐刷刷脸色变了几分,一边站著的陈太后却但笑不语。 婉妃抬眸看向身边身形高大的男子,帝王的气度令人著迷。 这样的少年帝王谁能不喜欢? 婉妃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突然一道火光陡然从池面展开,衝到了半空中。 第260章 偏离 当璀璨的烟绽放在池子上空的时候,四周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声。 纯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冷笑道:“倒是挺会出么蛾子的。” 榕寧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些小情趣,小玩意,婉妃可谓是心思灵巧。 谁也想不到面前平平无奇的一方水池,居然里面藏著烟火桶。 如今一个小太监躲在不远处轻轻一点,那烟火筒炸开,便是漫天星辰在空中瀰漫,此时看来当真是漂亮得很。 王皇后脸色寡淡,唇角微冷。 婉妃的这一套玩法,这都是之前寧妃玩过的把戏,不曾想皇帝还是爱这一套。 萧泽眸色微动,脸上染了几分柔暖的笑容,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卿卿在漫天烟下对他的璀璨一笑。 萧璟悦冷冷笑出了声:“本宫当是什么好景色,不过是咱寧妃娘娘玩过的。” “本宫记得寧妃娘娘曾经也给皇上放过烟,只不过没有现在这么多,这么好看而已。” 榕寧不动声色,微微垂下了眼眸,这皇贵妃当真是会將这些祸水朝著她的身上引。 果然婉妃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自在。 她倒是忘记了,去年榕寧也曾经给皇上放过烟,差点將温清气死。 陈太后缓缓笑道:“这有什么?一种烟自然有一种烟的美。我们看就是了。” 萧璟悦动了动唇还是闭了嘴,如今郑婉儿分明就是陈太后身边的一条狗。 打狗还得看主子。 这一次她將郑婉儿差点扇死,也得罪了陈太后,可那又如何? 陈家也好,王家也罢,哪个家族有她萧家势头正猛? 突然池中的烟再一次接连炸开,像是印证了陈太后的话,各种各样的烟火桶咚咚作响,那些烟分明比之前更大,更好看。 就在四周嬪妃看得忘情,纷纷嬉笑著鼓掌的时候,突然一道淡蓝色的烟火,却是擦著池子上的铁架子,偏了角度,竟是直接朝著萧泽这边冲了过来。 变故突起,饶是谁也不防备烟会偏了准头,在萧泽的面前狠狠炸开。 这一炸不要紧,竟是点燃了萧泽龙袍的边角。 那烟都是硫磺製成,萧泽的龙袍都是用上好的锦丝织就,烟刚炸在萧泽的身上,瞬间烧成了一团烈火。 萧泽惊呼了一声连连后退,身边站著的陈太后和郑婉儿都已经看傻了眼。 虽然身边站著的是皇帝,可此时这火焰急促而起,她们都已经完全嚇傻了。 就在这时纯贵妃突然朝前疾跑了几步,一把抓住萧泽的手臂,抱著他一起跳进了池子里。 只听咚的一声,皇上和纯贵妃齐刷刷落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如今已经是九月,那水可不暖和。 池子里的纯贵妃抓著萧泽,抬起手將他摁在池水里。 虽然萧泽此时有些狼狈,可是纯贵妃的这一招也相当见效。 萧泽身上的火顿时熄灭,这时四周站著的嬪妃才纷纷反应过来,嘰嘰喳喳乱成了一团。 榕寧高呼了一声:“快救人,快救人呀!” “传太医,传太医!” 本来璀璨好看的焰火,此番竟是变成了如此的闹剧。 一时间整个后园乱糟糟的,四周的皇家护卫连连跳进池子里救驾。 皇贵妃萧璟悦眼眸里竟是掠过一丝快意,但是看著池水中被扶起来的萧泽,她脸上的快意连忙压住了。 萧璟悦冷哼了一声:“好一个婉妃,竟然敢谋害皇上?来人,將她抓起来。” 婉妃连连后退:“不是,不是这样子的,怎么会这样?这一定是失误了”。 王皇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失误?明明知道皇上靠前会有危险,你偏生將皇上拉到你的身边。” “什么叫失误?此件事情本宫会彻查到底。” “来人!將婉妃带下去,放烟火的那些太监以及涟漪宫的所有人,全部送到慎刑司去,本宫要亲自审!” 此时的萧泽被冰水浸得话都说不出来,忙转身將牢牢抱著自己的纯贵妃,也一併捞了起来。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纯贵妃脸上的水跡,死死盯著纯贵妃。 纯贵妃的腿因为受过伤,最怕这种寒冷冰水的浸泡。 为了救他,纯贵妃抱著他一起落进了冰水池,怕是身体又遭罪了。 尤其是她那条病腿,他紧紧掐著纯贵妃的胳膊,急声问道:“怎样?有没有受伤?” 纯贵妃喘了口气,只恨刚才抱著萧泽,怎么没有把眼前这王八蛋摔死。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榕寧的计划,她才不愿意搭理这个混帐。 站在岸边的榕寧也有些著急,她没想到纯贵妃居然越过她,直接抱著皇帝跳进了池水里。 本来是她准备抱著皇上落水救人,纯贵妃说她刚刚小產完,身体不合適。 况且以后想要掌控局势,还得再要个孩子。 纯贵妃说她自己的身子已经坏掉了,要不了孩子,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她要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榕寧的身上。 像这种落水,被冰水浸透身体的苦活,她就替榕寧做了。 榕寧原以为她是在玩笑,不想她是来真的。 “皇上,臣妾没事,”纯贵妃瞧著萧泽这般急切的表情,她倒是有些不自在。 呵!装出这些深情给谁看? 简直就是个混帐,她郑如儿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和眼前这个男人牵连在一起,如果能捅他几刀就好了。 侍卫们纷纷下了池子里將萧泽送到了岸边,榕寧也命粗使婆子將纯贵妃扶上了岸。 榕寧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姐姐!快!先將湿衣服换下来!” 一边的陈太后眉头狠狠拧了起来,死死盯著寧妃忙忙碌碌的背影,难不成又是她设下的局? 若是她设下的局,她竟然將自己最好的姐妹也丟进了这冰水池子里,太狠了。 如若真的是她的谋划,那这个女人实在是手段狠辣,非常人能及。 简简单单的一场夜宴,不光搅了她过节的好心情,便是废掉了婉妃,报了当初的仇。 她轻轻鬆鬆就废掉了她一条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臂膀。 呵!哀家倒是看看你在这风云诡譎的后宫还能走多远? 第261章 瞧瞧他是谁? 榕寧亲自扶著纯贵妃到了一边空下来的屋子。 玉嬤嬤忙赶回到昭阳宫將乾净衣服取了过来,榕寧亲自帮纯贵妃將衣服换上,又將她的头髮用帕子拧乾,帮纯贵妃重新梳洗装扮。 “姐姐,把薑汤喝了。” 榕寧端著一碗薑汤,送到了纯贵妃的面前。 周玉已经帮纯贵妃看过了,没什么大碍,此番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怎样?那萧泽如何?”纯贵妃喝下薑汤身体也不那么冷了,將空碗放在一边看向了榕寧。 榕寧握著她的手道:“周玉已经去养心殿看过了,皇上没什么大碍,倒是你……” 纯贵妃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大碍,之前刚进冷宫不懂什么规矩,被冷宫里的那些太妃摁在了冰冷的池子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纯贵妃看向榕寧的视线多了几分认真,“寧儿,既然你当初选择回来,就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纯贵妃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之色,看著榕寧道:“终归你得再怀个孩子”。 榕寧的身体微微一僵,心底的痛苦阵阵的蔓延开来。 无名的火灼烧著她的五臟六腑,光想著都有些噁心,又有些惧怕。 连纯贵妃都看出来了,这些日子皇上虽然歇在她的玉华宫里。 除了回宫前为了笼络萧泽的心,榕寧忍著不適被疼宠了几次。 回宫后的几次,榕寧都说身子不舒服,委婉地拒绝了萧泽。 她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却还要和另一个人顛鸞倒凤。 这种精神和身体的隔离,让她痛苦得无以復加。 纯贵妃紧紧攥著榕寧的手:“寧儿,如今你没有了沈家的依靠,只能靠你自己。” 榕寧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点了点头,抬眸间眼底满是坚毅之色。 她低声笑道:“我明白,多谢姐姐。” 玉嬤嬤疾步走了进来,冲榕寧和纯贵妃福了福:“主子,皇后请主子和寧妃娘娘去养心殿。” 榕寧同纯贵妃相互看去,都心知肚明。 今晚不管是出於无意的事故,还是有意的人为操控,方才那烟直接將皇上烧成了一个火人。 若不是纯贵妃手疾眼快出手,此番萧泽怕是被活活烧死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即便是她们再怎么身子不適,也得过去陪著。 估计今晚也要审出个所以然来。 榕寧看向了纯贵妃,缓缓道:“姐姐,我们过去瞧瞧吧。” 纯贵妃点头,跟著榕寧一起乘车来到了养心殿。 纯贵妃刚走进养心殿,看向了正位上坐著的萧泽。 此时萧泽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袭玄色绣金龙纹路的帝王常服。 有几缕头髮已经被烧焦了,此番看起来令人忍俊不禁,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笑出来。 纯贵妃上前带著榕寧冲萧泽行礼,刚刚躬身福了下去,却被萧泽起身亲手握著她的手腕扶起。 “喝了薑汤没有?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萧泽看向纯贵妃的眼神更是温柔万端,那份关切让四周的嬪妃们看得不禁眼热。 纯贵妃笑了出来:“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经喝了薑汤,寧妃妹妹將臣妾照顾得很好,不知皇上如何?” 萧泽微微一笑道:“朕恨好。” 萧泽亲自扶著纯贵妃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萧泽旁边坐著的王皇后,还有另一侧坐在宽大的软榻上的陈太后都齐刷刷脸色微微一变。 皇上倒是待纯贵妃別有一番不同。 萧璟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暗道:“这个死瘸子,为什么没有死在冷宫里?如今倒也是因祸得福,几次三番都救下皇上,这皇上倒是对她越来越用情深厚了。” 榕寧也陪著纯贵妃坐在了纯贵妃的下手位,隨即视线落在了婉妃的身上。 郑婉儿此番脸色煞白,趴在了地上,眼睛都哭肿了。 她冲萧泽磕头哭诉:“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 “臣妾准备烟,著实是为了取悦太后和皇上,当真不敢伤皇上半分啊!还请皇上明鑑,真的不关臣妾的事。” 萧泽看向了面前跪著的婉妃,眸色间带著万分的失望。 一边的王皇后冷冷笑道:“皇上哪里看不明白,此件事情確实不关你的事。” 郑婉儿顿时愣在了那里,忙哭道:“皇上!” 萧泽却將视线挪开,冲身边的双喜挥了挥手。 双喜忙急步走出去,不多时两个皇家护卫拖著被打断了腿的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被活生生敲断了腿,两条下肢的骨头都断了,整个小腿软趴趴的,地面留下了残余的血跡。 他咚的一声被丟到了地上,即便是如此,却依然仰起头死死盯著高高在上的萧泽,开口骂道:“狗皇帝!” “终於被我等到了这一天,只可惜今日没有烧死你,当真是一大憾事。” “老子就是下了地狱做了恶鬼,也要夜夜缠著你,让你不得安心。” 小太监似乎知道自己活不长久,扯开了嗓子使劲儿喊。 一边的双喜嚇得脸色发白,衝上去左右开弓狠狠扇在了小太监的嘴上,这几下子用十足十的力道,小太监瞬间骂不出来了,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即便如此还是趴在那里呜呜咽咽,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婉妃。 “这就是你送给朕的礼物?” 婉妃嚇得魂飞魄散,顿时脸色苍白如纸,连连磕头:“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个混帐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和臣妾没关係啊!” “当初臣妾准备给皇上放烟,这混帐说他来自阳城,是烟的故乡,专门做烟的。” “而且臣妾也让他试过几次,都没什么问题,臣妾才用他的。” “臣妾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问题,臣妾都不认识他呀!” “皇上明察!臣妾真的不想伤害皇上。” 一边的王皇后冷冷笑了出来:“好大的胆子,这等不明不白的东西都也敢带到皇上面前。” “即便你不晓得他是谁,可也有失察之责,一句不晓得,就能抵过你犯下的罪责吗?” 萧璟悦轻笑了一声:“婉妃这些日子怕是富贵迷人眼,看不清楚谁是谁了?你可再仔细瞧瞧这位是谁?” 婉妃再次看向了小太监,她当时对这个小太监没有太大的印象,一心扑在如何討好太后皇上身上。 此番再定睛一看,突然觉得一股凉意顺著脊梁骨缓缓攀爬而上。 婉妃跌倒在地,不可思议地盯著面前的小太监。 “你……你竟然是……” 第262章 幼弟 郑婉儿死死盯著面前小太监的那张脸,突然和她记忆中久远的那张脸重合在一起,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不会是温清的……” 萧璟悦笑了出来:“眼睛还算不瞎,本宫还以为你只顾著爭宠,眼睛都瞎了呢。” “不错,这就是曾经温贵妃的幼弟。” 温清的父亲当年因为治理江南水患,草菅人命,被萧泽重罚,男子抄斩,女眷流放。 眼前的这位小太监,是温清最年幼的弟弟。 当初温清怕是使出了万般的法子,让自家年幼的弟弟男扮女装,混进了女眷流放的队伍中,后来又送回到京城隱居。 可惜小孩子气性大,竟然辗转反侧又回到了宫中,一心想要替父亲和长姐报仇。 当年的温清因为和李公公闹出的那桩緋闻,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后来被萧泽用乱棍直接打死。 温家满门都死在了萧泽的手中。 温奇锦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竟然被仇恨冲昏了脑子,居然自宫做了太监,又混到了婉妃的身边。 榕寧定定看著被打得满嘴是血的少年,眼眸里没有一丝的起伏。 她与温清的恩怨情仇已经告一段落,此番断然对仇人的弟弟生不出半分的同情。 这个秘密她早就发现,只不过利用小成子加以引导,也生出了今天这一桩事端。 这件事上郑婉儿確实是无辜的,她是当真没认出这个少年来。 萧泽脸色阴沉,挥了挥手。 双喜顿时明白帝王的意思,忙命人將满嘴是血还谩骂不停的温奇锦直接拖出了养心殿,想必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下场。 郑婉儿感觉像是坠入了冰湖中,浑身冷颼颼的。 她突然抬眸看向了榕寧这边,竟是朝著榕寧扑了过来。 “是你对不对?是你设下的局!是吗?榕寧!你怎么不去死?” 这一变故突起,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了回宫不久的寧妃娘娘。 这一次寧妃娘娘从皇陵回到宫城,行事很是低调,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难不成今晚是她搞的鬼,可是又说不通。 榕寧起身避开扑过来的婉妃,婉妃直接撞向了榕寧身后的桌椅,一个受不住,竟是连桌子上的茶盏都撞到了地上。 萧泽低声斥责道:“把她拉回来!发的什么疯?” 双喜忙將摔倒在地的郑婉儿重新拖到了养心殿的中央。 榕寧冲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妾与温贵妃素有恩怨。这是整个后宫都有目共睹的。” “既然如此,温贵妃的弟弟怎么可能信得过臣妾?和臣妾勾结在一起对婉妃妹妹设局,更是无稽之谈。” “在这后宫中,温贵妃的弟弟怕是最想杀的人是臣妾吧?” 她转过身淡淡扫了一眼跪趴在地上的郑婉儿缓缓道:“婉妃如此一说莫非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臣妾的事,这般的心虚,总觉得臣妾要报復她似的。” 榕寧说罢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看著他道:“皇上,臣妾也是回宫后才从纯贵妃那里得知,原来当初钦天监说臣妾是灾星?” “其中居然必然有诈,臣妾只想说钦天监的监正是婉妃生母的有情人,此件事情,臣妾恳请皇上彻查。” 榕寧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郑婉儿顿时脸色煞白。 当初在河阳行宫,郑如儿揭露了她娘亲和钦天监监正的事情。 那个时候因为沈家军全军覆没的事情皇上心烦意乱,並没有將她母亲的这件緋闻当做要事去查。 此番榕寧再次提及此事,郑婉儿一颗心更是沉了下来。 这一次自己主导表演的烟差点將皇上活活烧死,皇上对她再不会如那时般温柔包容。 榕寧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定定看著他道:“皇上,臣妾不明不白变成了一颗灾星,这个说法臣妾冤枉!” “这倒也罢了,臣妾受几分委屈,只要能让后宫安寧不给皇上添繁乱,臣妾甘愿將这委屈装进肚子里。” “可如今火都烧到皇上的身上,臣妾为了皇上的安危,恳请皇上彻查身边人。” 萧泽的眼眸缓缓闭了闭,之前他已经让皇家暗卫下去查清楚了。 只是婉妃的生母有没有情郎这件事情,对於大齐来说无伤大雅。 可今天这一把火,愣是將他心底的愤怒勾了起来。 婉妃身边確实该肃清肃清了,今日是一把火,明日便是一把刀,他可是大齐的皇帝,每日里刀山火海让他怎么活? “来人,带钦天监监正。” 一边站著的双喜却是脸色瞬间惨白,上一次在盘龙寺的时候,他投靠陈太后和婉妃,想要替陈太后除掉沈榕寧。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 若是將他也查出来,那可完蛋了。 他一颗心忐忑万分,在迈出养心殿门槛儿的时候,狠狠摔了一跤。 榕寧淡淡看向双喜,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多时钦天监的李泉李大人被带进了养心殿。 李泉此时刚走进了养心殿,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泉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泽淡淡看著他:“之前你夜观星象说寧妃是灾星,对帝星有衝撞之势,是不是你说的?” 李泉下意识扫了一眼一边跪著的榕寧,隨即又冲萧泽磕了一个头:“回皇上的话,臣那晚夜观天象,確实西北方位寧妃娘娘,对帝星有衝撞之意啊。” 榕寧冷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抬眸看著皇上,眼底多了几分绝望。 榕寧脸上这一番委屈倒是令萧泽看得心疼了几分。 萧泽起身抬起手扶著榕寧,再看向李泉眼眸万分冷冽。 他不禁气笑了:“呵呵,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带上来。” 不多时有两个钦天监管文书的小吏被皇家暗卫带了进来。 二人跪在萧泽面前磕头,隨即道:“皇上,当日臣等观测天象时,並没有发现西北有灾星,更別说是衝撞帝星。” “都是李大人传出来的,李大人还拿银子封了我等的口。” “我……我等都有把柄落在了李大人的手中。” 李泉慌乱不已,高声斥责:“你们两个血口喷人。” 榕寧淡淡笑道:“谁血口喷人?谁无中生有?咱们马上就能见真章,来人!把东西带进来?” 第263章 买不了命 小成子得令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抱著一册图纸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放在了萧泽的面前。 这些图纸都是来自钦天监废纸篓里的东西。 钦天监的官员夜观星象,尤其是在特殊的日子观测完后,必然会有相关的记录。 便是把那星象图画下来,只是画图的时候难免会出现紕漏,会將那些画错了的图纸丟掉。 西四所的小太监,也有些勤奋好学的,练字儿的时候苦於没有纸张,便將钦天监丟出来的纸偷偷拿回来练习。 如今给萧泽看的这些纸背上都写满了歪歪扭扭的笔画,正面却是一些废掉的星象图。 而且每画一些图,在图的左下角都会標註日期。 榕寧抬起手捏起了两张图纸,日期就是李泉污衊榕寧为灾星的那天,她將图纸双手碰到了萧泽面前。 “皇上请过目!” 榕寧缓缓道:“这便是当日钦天监丟出来的纸,在这张图上可没有什么灾星和帝星的问题。” “可是第二日早上,李大人向皇上呈现出的图,却將这没有的所谓的灾星硬生生画了上去。” 榕寧冷笑著向萧泽道:“若这一张不足以证明的话,皇上再看一张。” 榕寧又接连接拿出了其他几张,每次夜观星象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钦天监的事。 所有人都有参与,每个人画的都不一样,但是主要的位置不会发生变化,这个不可能搞混了。 萧泽凝神看去,果然图本身有问题。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看向面前跪著的李泉大人。 “混帐东西,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泉顿时脸色煞白,当真是百密一疏,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细节小事都能被寧妃抓住,大做文章。 四周的人看向了一边跪著的是榕寧。 人人都说这寧妃娘娘是妖妃,果然是妖精。 “智者多妖啊。” 萧泽看向了李泉:“想必你与杜氏也认识吧。”- 李泉身子打了个摆子,缓缓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臣有罪,一切都是臣的错。” “当初寧妃和纯贵妃联手害死了杜青梅。臣与青梅从小相识,自然想替她报仇。” “故而接近討好皇上,夜观星象將寧妃说成是灾星。” “不关婉妃娘娘的事,一切都是臣的错。” 婉妃眼眸微微发红,却不敢说一句话。 纯贵妃冷冷低声笑道:“杜氏那个贱人,倒是辜负了这样的深情。” 萧泽抓起了手中的图纸,狠狠砸在面前李泉的脸上。 李泉更是低下头,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萧泽吸了口气缓缓道:“好啊,一个个都当朕是傻子吗?” “来人!拖下去斩了!” 双喜只觉得一阵阵头晕,还是忍住心底的害怕,只希望平安度过这个夜晚。 李泉倒是没怎么反抗,仿佛认命了一般跪在那里。 两个皇家护卫进来,將李泉拖了出去。 另外两个钦天监的小吏也被拖下去,杖责三十,虽然不至於送命,但钦天监的活儿以后都不能干了。 此时尘埃落定,所有人都看向了面前脸色煞白的婉妃。 步步为营终於爬上了妃位,不想嫉妒心作祟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差点让寧妃老死在了宫外。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这种下三烂手段上位的女人,让人为之不齿。 陈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阴沉冷冽。 郑婉儿当真是个废物,端不上檯面的东西。 萧泽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了婉妃。 婉妃跪在了萧泽的面前,不停地磕头:“皇上,求皇上饶了臣妾吧!” 萧泽站定在她的面前。嘆了口气道:“你想上位也好,想爬上来也罢,可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別人?” “你不是率真,可爱,单纯吗?朕究竟该相信你哪一面?”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的郑婉儿,满是失望之色:“来人,传朕的旨意下去。” “即刻起夺去婉妃妃位品级,婉妃送入冷宫。”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郑婉儿顿时慌了神,大声哭喊了出来,萧泽沉沉嘆了口气道:“若不是你兄长在东大营练兵,看在你为西戎用兵捐了巨额银子,怕不是打入冷宫这么简单。” 郑婉儿哭喊著朝著萧泽爬了过去,却被两边的护卫捂住了嘴拖出了养心殿。 萧泽转身將榕寧从地上扶了起来,轻轻拂过她满是泪痕的脸,將她抱在怀前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 “寧儿受委屈了,朕早该给你个交代的。” 榕寧心头暗自冷笑,是啊,是早该给她一个交代的。 这个交代,直到现在才出现,无非就是他的龙袍被点燃差点被烧死,他也疼了的。 这个自私的男子,但凡没有涉及他的切身利益,便像是看戏一样看著她们这些女人。 为了他狷狂,为了他斗得你死我活,甚至为了他使出各种令人不齿的手段。 萧泽应该很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吧? 榕寧再抬眸时脸上已经染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道:“臣妾不委屈。皇上不管让臣妾做什么,臣妾都不觉得委屈。” 萧泽笑道:“以后受了什么委屈便说出来,不必这般忍著,有朕给你做主呢!” 坐在一边的陈太后缓缓道:“哀家看这一段案子,看得心累,后宫各个嬪妃也应该引以为戒。” “大家都是皇帝的嬪妃,多多少少也顾及一些体面。” “哀家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陈太后看向皇上道:“皇上也保证龙体,今日皇上受了凉,这些日子还需要注意调养。” 萧泽点了点头,陈太后带人走出了养心殿。 婉妃这受宠的路子,起得也快,降得也快,终究从涟漪宫搬到了冷宫。 其他嬪妃一阵唏嘘,便是三十五两的银子也不能救她的一条小命。 皇家权威是最不容挑衅和忽视的。 榕寧陪著纯贵妃上了步輦,纯贵妃低声笑道:“怎么没有处死她?还留著她一条狗命。” 榕寧淡淡道:“三十五万两的银子,还有一个东大营练兵的兄长,还不至於让她死掉,但是她一旦进了冷宫,呵呵……” 榕寧抬眸看向天色暗沉沉的天际,缓缓道:“姐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姐姐一样从冷宫里活著走出来。” 第264章 坐不住了 郑婉儿被拖进了冷宫。 她没想到今晚本该是她爭宠的日子居然被彻底打落尘埃。 她从一个普通的嬪爬到了四妃之一,非但没有给自己母亲报仇反而落得如此下场。 身边连一个心腹丫头都没有,孤身一人被塞进了这吃人的冷宫里。 冷宫的门从外面狠狠关上,咣当一声,惊碎了夜色。 郑婉儿哆哆嗦嗦走进了杂草很深的甬道,她被安排在最里间的位置,真是嘲讽,那是纯贵妃被关进冷宫住过的地方。 这间屋子还算乾净,纯贵妃住在里头的时候,最起码將里面的墙壁都粉刷了一遍。 大半年过去了,屋子里到处都瀰漫著灰尘,还算比隔壁的那些残垣断壁的破屋子要好多了。 她小心翼翼推开了门,浓烈的尘土扑面而来。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哭嚎,光听声音便上了年岁,不像是年轻的宫嬪,倒像是年老的前朝宫嬪的声音。 沙哑的哭喊声听起来像是夜梟的嚎叫,令人头皮发麻。 她忙朝屋子里走去,突然被脚下的杂物绊倒,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胳膊都擦破了皮,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郑婉儿忙捂住胳膊上的伤,悲愤的心情跃然而出。 她再也撑不住了,缓缓蹲下身子缩在墙角,嚎啕大哭。 许久郑婉儿哭累了,也將心中的悲愤,委屈和紧张发泄了一番,这才挣扎著站了起来。 郑婉儿扑到了窗户边,看向外面森冷的宫墙,低声呢喃。 “父亲会救我出去的,我和郑如儿不一样。” “郑如儿当年被关进冷宫里,父亲根本就没有救她,而是与她划清了界限。” “父亲还是疼我的,他一定会救我出去。” “对,还有弟弟,弟弟可是东大营练兵的上將军,他一定也会想办法的。” 郑婉儿碎碎念,实在是累到了极点,缓缓退回到墙角边。 真的是太冷了,虽然是九月,不至於到了冬天的样子,可这间屋子却有著冬天般的寒冷。 寒冷像是钢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了身体里,也扎进了她的心里,疼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纯贵妃没有起床。 玉嬤嬤摸了一下纯贵妃的额头,烫得厉害。 她顿时心慌了起来,难不成昨天落进池子里,感染了风寒不成? 玉嬤嬤忙派人去找玉华宫的寧妃娘娘。不多时寧妃亲自带著周玉来到了昭阳宫。 “寧妃娘娘万安!”玉嬤嬤躬身行礼。 榕寧点了点头,隨后带著周玉走进了內殿,看到了床上有些发烧的纯贵妃。 榕寧坐在床边,抬起手摸向了纯贵妃的额头。 她脸色一变忙道:“周玉你来瞧瞧,怎么这么烫?” 周玉跪在了纯贵妃的面前,玉嬤嬤拿了一方帕子盖在纯贵妃的手腕上。 周玉的手指抚在了纯贵妃的手腕上。隨即又换了一只胳膊,起身回稟道:“回主子的话,贵妃娘娘没有大碍,只是著了凉有些染了风寒。” “臣开个药方,抓几味去风寒的药,服用三天就能好。” 榕寧鬆了口气,周玉跟著玉嬤嬤去外间写药方抓药。 榕寧抓著纯贵妃的手,她的手很冰,可额头却烫得厉害。 榕寧將纯贵妃的手拢在自己的怀中,替她暖著。 纯贵妃过意不去忙要抽出来,却被榕寧紧紧拽住:“別动,昨天夜里你还真的是抱著皇上一起往池子里跳啊?” 郑婉儿苍白的脸上溢出了一抹微笑,看看著榕寧笑道:“你这智多星一样的人物倒也有糊涂的时候,难不成让我一脚將皇上踹到池子里不成?” “那本宫便是这天下第一个踹皇上屁股的人。” “不过本宫趁著他下水,本宫还是真的踹了他两脚。” 榕寧被她的话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帮纯贵妃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养病,以后切不可这般莽撞,自己身子要紧。” 纯贵妃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玉嬤嬤几步走了进来手里捧著一个帖子。 “这是什么?”纯贵妃看向了帖子,感觉这么眼熟。 “宫里头的迎来送往,什么时候用外面的帖子?” 玉嬤嬤忙道:“回主子的话,这不是帖子,这是咱家候爷给您捎进来的信。” 纯贵妃一时间竟是愣了一下神。 她进宫这么久,甚至早些年被打入冷宫,父亲平阳侯都没有主动写信问问她的死活。 如今竟是写信给她,她冷冷笑了出来。 “这倒是奇了,什么时候我的好父亲这般惦记著我。” 外间大臣是可以送信进宫里头给自己的女儿的,只不过要经过內务府的层层审查。 也有些大臣在宫里头安插了眼线,送几封信倒也是方便。 平阳侯是经常送东西进来的,珠宝,书信,鲜果,大部分便是银子。 只是以往所有的东西都是送给郑婉儿的,如今却点名送进了昭阳宫? 纯贵妃脸上满是嘲讽,將信接了过来。 沈榕寧缓缓起身,不打扰纯贵妃处理家事。 玉嬤嬤送寧妃娘娘离开,回到了暖阁,瞧著自家主子的脸色不怎么不看,她不禁有些担心。 纯贵妃死死盯著信,整封信也就开头的两三句话,问她最近身体怎样?在宫中的生活如何。 却在后面大篇幅地说起婉妃被降,並送进冷宫的事情,最后希望能在外面见纯贵妃一面。 玉嬤嬤站在一边,也不好说什么。 虽然她討厌死了那个郑长平,郑长平不仅仅害死了她的大小姐钱氏,如今自己的小主子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又写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给小主子看,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纯贵妃將信隨便丟在了一边,挣扎著想要坐起身子。 玉嬤嬤忙扶著她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一个迎枕。 郑如儿靠著迎枕,半坐了起来。 此时熬好的米粥被宫女送了过来,玉嬤嬤接过来,送到纯贵妃的嘴边。 她很感激寧妃娘娘,寧妃娘娘来过后,自家主子吃饭都是香的。 玉嬤嬤服侍纯贵妃喝了几口粥,纯贵妃將米粥推开,看向了窗外的桂。 “本宫猜的也是为了郑婉儿那个贱人。” “想当初本宫被关在冷宫里整整三年。郑长平別说营救,连瞧都不瞧一眼的。” “如今郑婉儿刚被关进冷宫几天,我那好父亲就坐不住了。” 第265章 戳心窝子 纯贵妃再次提起郑长平这个父亲,远远没有之前情绪波动那么大。 她在冷宫整整呆了三年。 这冷冰冰的三年將一切希望都熬成了眼泪,流光了,流干了,再也流不出来了。 此番看著郑长平的信,郑如儿只觉得一阵阵嘲讽,一颗心跌到了谷底,颇有些心灰意冷。 冷宫三年没有人在乎她的死活,还是沈榕寧那个小姑娘,顶著午后的烈日走进了冷宫中。 將她过往的一切悲苦,一切疤痕血淋淋地揭开,然后又一点点的医好, 如今她才能像个人一样站在这里。 此时她的好父亲竟然想求见她一面,说好听的是思念女儿见她一面,说白了就是要让她帮忙將郑婉儿从冷宫里放出来。 一边的玉嬤嬤拿了帕子帮纯贵妃擦了脸,缓缓道:“奴婢若是猜得没错,侯爷写信给主子,是想让主子帮忙救人。” 纯贵妃冷冷笑道:“你猜对了,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想要杀了我的贱婢,我非要將她从冷宫里救出来,本宫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王嬤嬤眉头皱了起来,心疼极了眼前这个孩子,忍不住將她缓缓抱进了怀中。 “主子不必难过,不想去见就不去见。” “虽然说侯爷是您的父亲,可主子如今是皇上的女人,是后宫的嬪妃,还是大齐的贵妃娘娘呢!” “您是主子,他是臣子,他也不能把您怎样,主子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人人都看到自家主子有钱富足,光鲜亮丽。 只是主子將那些痛苦和不堪,藏在了心底处,空落落的,成了一个洞,什么都填不满。 纯贵妃淡淡笑道:“玉嬤嬤,我去见见他,你去打听一下皇上如今在哪儿?本宫去瞧瞧。” 想要出宫见郑家的人,没有皇上的认可是出不去的。 纯贵妃一辈子渴望自由,最终却將自己困死在这方寸之间。 玉嬤嬤担心地看向自家小主子,忙道:“奴婢方才就听人说皇上如今在养心殿里养病。” “不过见侯爷也不在这一天两天,寧妃娘娘刚刚不是说过吗?周大人开的药方您得连著喝三天才算好。” 纯贵妃唇角渗出一抹苦笑,缓缓道:“我要是三天后再见皇上,就起不到如今的效果了。” “你去帮我准备一些补品点心之类的,陪我去一趟养心殿。” 纯贵妃撑著病体下了床,梳洗打扮了一番。 过了午后让玉嬤嬤提著篮子,隨她一起来到了养心殿。 虽然一路乘坐步輦,可也是走得她浑身冒虚汗,身子一阵阵地打摆子。 好不容易进了养心殿,纯贵妃感觉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若不是玉嬤嬤一边搀扶著她,她此时说不定早就躺下了。 双喜站在养心殿外面当差,这几日他提心弔胆又忙来忙去,眼眸都有些微微发红。 此番看著缓缓走来的纯贵妃,双喜忙同纯贵妃见礼。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双喜规规矩矩跪在了纯贵妃的面前。 纯贵妃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双喜公公大可不必,公公是皇上跟前伺候的红人,给本宫跪下这算怎么回事?” “等公公以后忙下来,不再做总管太监后再跪也不迟。” 纯贵妃这一番话敲敲打打,让双喜的额头又渗出了一层冷汗。 双喜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赌错了,他的身家性命押在了陈太后和婉妃这边。 根本没想到寧妃娘娘居然还能从皇陵回到宫城,这简直是逆天。 如今双喜看得明明白白,榕寧这是要將那些仇家一个个报復过去。 他假装不在意纯贵妃的话,陪著笑脸道:“贵妃娘娘稍候,容奴才进去通报。” 双喜迈步走进了养心殿,不一会儿走了出来,请纯贵妃进去见皇上。 纯贵妃刚走了进去便被一股浓浓的药味,呛得差点流眼泪。 没想到萧泽这边的用药如此的霸道,倒是比她感染风寒还要严重一些。 果然绕过十二扇琉璃屏风,纯贵妃看到直挺挺躺在龙榻上的萧泽。 寢宫里还残留著一些香气,想必是宫中的王皇后等人过来看过他吧。 也好,没有碰到其他的嬪妃,倒是轻鬆些。 萧泽躺在龙榻上,主动让纯贵妃摸她的额头。 纯贵妃忍著不適隨意的摸了摸萧泽的额头。 萧泽苦著脸道:“周大人开的药有效是有效,就是太苦了,朕不想喝。” 不想喝就去死! 当然这句话,纯贵妃没敢说出来。 萧泽怕苦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上一次,二人被关在养心殿对付疫病婴儿面的时候,纯贵妃就已经领教过了。这个人特別的矫情,光衝著这一点,纯贵妃就想一巴掌扇死他。 双喜看到纯贵妃进来端著药碗,也稍许鬆了口气。 皇上喝药和个小孩子似的。 若不是刚才周大人亲自劝慰,此番皇上差不多这药都不想喝一口。 纯贵妃端著药碗凑到了萧泽的面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萧泽俊朗分明的脸颊。 这简简单单的拍帝王脸颊的动作,看在一边的双喜眼里,简直是惊心动魄,好比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一样,简直是不要命。 萧泽被这两巴掌拍得有些清醒,凝神看著纯贵妃那张端著的脸,他更是笑了出来。 “你倒是身体好,同朕一样落水,你好得快一些。“ 纯贵妃冷笑:“那是因为本宫听话,不像某些人怕药味的苦涩,还使小孩子的脾气。” 纯贵妃定定看著萧泽,將药碗直接对到了萧泽薄凉的唇边:“喝著药才能好,好了以后才能面对大齐各种的麻烦。” “你若是早早病死,连个继承的皇子都没有,以后怕是你这一脉绝了后……” “郑如儿!”萧泽咬牙,从这丫头的嘴里能听到一两句好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不免有些心烦。 纯贵妃是真的好,只捡著他的痛处戳他心窝子。 他头一阵阵的痛,如今西戎骑兵南下,朝堂大臣结党营私。 大臣分为两派,主战派和主和派。 主和派的那些老匹夫,怕是连家当都收拾好准备南逃了。 可若是逃到南方,失了半边江山,他以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还有子嗣…… 第266章 为父求你了 萧泽苦笑著看向面前主动餵他药的纯贵妃。 这个女人端著药碗好像是要强行给他灌下去,也不管他的死活。 萧泽之前领教过纯贵妃灌药的本事,忙一把攥住了纯贵妃的手腕,却发现她的手凉得厉害。 萧泽眸色一闪,將纯贵妃的手紧紧攥著。 “是不是也病了?病了不好好在你的寢宫里躺著,跑到朕这里做什么?” 纯贵妃笑著推开他的手:“先把药喝了再说。” 萧泽声音拔高了几分:“朕为何要听你的?” 纯贵妃心头一抹烦乱,最討厌和这个男人打交道。 此番也顾不得什么咬著牙道:“你若是不喝臣妾便喝了。” 纯贵妃端起药碗,扬起头將剩下的药汤灌了下去。 总之都是周玉开的方子,都感染了风寒,不管怎么喝都喝不死。 “你!你……”萧泽顿时气闷,纯贵妃的操作这哪里有来人家寢宫里探病的? 这是抢著人家药汤谋药害命的,他一时间气急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萧泽缓缓闭上了眼,他总觉得自己能被这个女人活活气死,什么时候她能像寧儿那样温柔? “你来这里做什么?” “莫非又有什么事求到朕这边?” “若非如此,你永远都不肯过来瞧瞧朕,也不管朕的死活是也不是?” 纯贵妃大大方方应了下来:“是!你猜对了,本宫有事求皇上。” 萧泽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后宫这么多女子,唯独这个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他不禁气笑了:“这就是贵妃娘娘求人的姿態?” 纯贵妃倒也利索,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面前,额头贴地磕了三个响头。 当真是不带一丝犹豫的,在萧泽的眼里,痛快得更像是和他拜把子的兄弟。 “好,当真是好,说吧,有什么事?说完赶紧滚!” 纯贵妃抬眸看向了萧泽道:“生病了,想回郑家看看。” 萧泽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 他挣扎著爬了起来,抬起手点著纯贵妃的额头冷冷笑道:“想家了?” “你想家也应该是想钱家而不是郑家,郑长平那老小子找你了是吗?为了郑婉儿的事,对也不对?” 纯贵妃定定看向萧泽:“皇上猜得不错,都猜对了。” 萧泽顿了顿唇,这话实在是接不下去了。 他扬起头看向了纯贵妃,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郑婉儿罪不至死,此件事情全权交予你处理。” 纯贵妃不禁愣了一下。 萧泽眼眸阴沉到底,眼神里別样的情绪拼命压住,绝不能让她看出自己对她的別样情绪,否则更是让她无法无天。 不过他给了纯贵妃一个底线,怎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让郑婉儿死。 纯贵妃哪里听不明白萧泽的意思?不就是留郑婉儿一条命罢了。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生不如死。 她缓缓起身,看向了躺在龙床上的萧泽:“皇上安心养病,臣妾借皇上令牌一用。” 萧泽还待说什么,纯贵妃已经轻车熟路地俯身直接扯下了萧泽掛在床边龙鉤上的令牌。 “你好大的胆子!”萧泽气急。 纯贵妃却攥著令牌走出了养心殿。 萧泽心头稍稍有些惊恐,他发现这世上自己再也没有控制得了她的东西,这种感觉当真不好。 纯贵妃拿著令牌也没有休息,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才那三个头倒是磕得有些神清气爽,病也好了些。 纯贵妃回到了昭阳宫,周玉开的药熬成了药汤,玉嬤嬤忙端到了纯贵妃的面前。 纯贵妃仰起头將汤药喝下。 也是奇了怪了,刚才走过这一遭,出了一些汗,感觉身子也鬆快了许多。 玉嬤嬤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主子马上出宫去见郑长平,他说见就要见?让他先等著吧。 纯贵妃又躺了一天,第二天一早醒来后,真是浑身的鬆快。 没想到周玉配的药方效果如此好,果然服用后身子好些了。 她梳洗装扮,准备妥当后带著玉嬤嬤离开了昭阳宫。 皇家的马车直接將她送到郑家的门口,还没下马车,远远就看到郑长平带著儿子郑拓跪在了门口迎接她。 纯贵妃想起上一次来郑家,还是给娘亲討回公道,如今又换了一种心態回来了。 玉嬤嬤掀起马车的帘子,两个丫鬟扶著纯贵妃的手臂,將她从马车里扶了下来。 郑长平父子规规矩矩跪在纯贵妃的面前。 两个人倒也乖巧,没有之前这么的飞扬跋扈。 可郑拓微微垂著的眉眼间,却是含著一抹阴毒嘲讽。 自己姐姐郑婉儿被打入冷宫,与这个贱人怕是脱不开关係。 呵!且看她还能张扬多久,他如今可是皇上提拔起来的上將军,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郑长平冲纯贵妃行礼道:“臣给娘娘请安了,贵妃娘娘金安。” 纯贵妃抬起手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纯贵妃扶著玉嬤嬤的手走进了郑家。 这个她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左右两侧估计郑长平又修建了一些东西,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却让人觉得压抑不太舒服。 靠近墙外种植了一排文竹,看起来还挺文雅。 竹子旁边是一丛丛的兰,郑长平也学京城贵族附庸风雅,可惜他的品格不配。 纯贵妃一直走进了前厅径直坐在了正位上,郑长平小心翼翼陪坐在一边。 郑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冷声道:“贵妃娘娘如今虽然是宫里的贵人,可也是父亲的女儿,怎么倨傲到此种……” “放肆!”郑长平之前领教过长女的狠辣手段,担心儿子被算计,忙低声呵斥让郑拓闭嘴。 “滚出去!为父有话和你长姐说!” 郑拓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 张长平赶走了儿子后,亲自將纯贵妃小时候喜欢吃的各色点心推到了纯贵妃面前。 郑长平先是拉了一些家常,又问了自己长女在宫中的生活,最后不得不將话头引到了郑婉儿的身上。 “女儿啊,为父想求女儿帮为父办一件事。” 郑长平卑微地用到了求这个字,他也知道郑如儿如今恨死了郑家,可他还是想要试一试血脉亲情的能耐。 纯贵妃轻轻抿了一口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茶当真是不好喝。” 郑长平一愣忙訕訕笑道:“这茶確实入不了娘娘的眼,为父是从江南採茶之乡专门弄了一些茶叶送回京的。” 他小心翼翼看向纯贵妃:“女儿啊,说来你妹妹与你颇有些过节,可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儿来,看在为父的面子上就放她一马,將她从冷宫里救出来,为父……求求你了。” 第267章 恶给他们看 郑长平终於在自己女儿面前用了求这个字,放低了姿態。 纯贵妃端著茶盏的手顿在了那里,隨后缓缓放在了一边的案几上。 “父亲,你居然求我?” 郑长平硬著头皮点了点头:“如今你在宫中盛宠不衰,皇上也爱重你。” “况且婉儿也没犯什么错,那小太监虽然是被婉儿送到御园,可婉儿之前没认出那个逆贼来,也不是婉儿故意的。” “婉儿心地良善不会做出这种残害皇上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郑长平定了定神笑道:“还请女儿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將你妹妹从冷宫里放出来。” 哗啦! 纯贵妃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了桌子上,茶水的沫子都溅在了郑长平的脸上。 郑长平顿时嚇了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 这一次他心底的愤怒再也忍不住,冷冷看著面前的女儿。 “你……你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六亲不认,绝情的模样?” “我可是你的父亲,你妹妹到底有什么错?要遭受这般的恶劣对待,你一个做姐姐的难道就不能帮帮她?” 纯贵妃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父亲。 她暗自苦笑本不该抽空见他的,可是对这个所谓的父亲还是抱有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纯贵妃脚步很慢,渐渐逼向了郑长平。 郑长平看向自己的女儿眼底掠过一丝恐惧,抬起手指点著纯贵妃的鼻尖:“你……你要干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纯贵妃站定在郑长平的面前,死死盯著他:“本宫的好父亲,你刚才说什么来著?郑婉儿心地良善?哈!” “心地良善就能在小的时候,將自己的衣服划破,一次次陷害於我?” “本宫的生日宴上,她將自己的衣服撕碎栽赃给我,你那一巴掌本宫可是给你记著的。” 郑长平眼底略过一抹迷茫,成年旧事他都记不清了。 不过他在生日宴上掌摑郑如儿一巴掌倒是有的。 纯贵妃冷冷笑道:“心地良善能和杜氏一次次陷害我娘亲?” “心地良善?杜青梅让人杀害我娘亲的时候,她在旁边出谋划策,还真的是个好姑娘啊!” “好一个心地良善,心地良善又岂能对寧妃娘娘的宝卿公主痛下杀手,郑长平!她死有余辜!” 郑长平一个踉蹌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一定是误会了!” “婉儿不可能害宝卿公主,她与宝卿公主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纯贵妃愣怔了一下,突然仰起头哈哈大笑了出来。 她笑得眼角的泪都流了下来。 她就不该和这个老匹夫废话,在他的世界里杜氏生养的儿子女儿永远都是好的,对的。 而她的母亲钱夫人和她这个嫡长女永远都是害人的那一方。 纯贵妃突然不想再虚偽下去了,俯身居高临下看著自己苍老的父亲。 “好啊,既然父亲认为本宫恶毒没有帮自己的妹妹,那本宫一定会让她在冷宫里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还有啊!郑长平你应该像狗一样跪下求本宫,不是这么趾高气扬的態度!” “本宫素来就是个有仇必报的恶妇,怎么?父亲你现在才认识本宫,本宫从儿时起不就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吗?” “父亲,你听好了,本宫不光要杀郑婉儿那个贱人,还要杀你的宝贝儿子,还有让你家破人亡,咱们慢慢玩儿!” 郑长平顿时脸色煞白。 纯贵妃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她轻笑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前厅。 郑长平突然想起什么,忙起身追了出去:“孽女!我是你父亲,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你不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啊,我可是你的父亲!你这个孽女,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郑长平无能的呼喊声在纯贵妃的耳边掠过,她此番已经不在意了。 她看向了四周熟悉的门庭墙角,楼台廊下。 这是她最后一次来郑家,下一次来郑家必然是要等到郑家彻底破败以后,她来收拾残局。 她之前为了救萧泽浑身被冷水浸过,虽然好了一些,可被郑长平气著了。 她在这世上再没有所谓的亲人,她只有寧儿,只有寧儿在这世上对她最好。 她朝前走去,脚下的步子虚弱了起来,一个踉蹌向前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了玉嬤嬤的惊呼声,整个人隨即失去了意识。 纯贵妃晕过去的消息传到了玉华宫,榕寧忙来到了昭阳宫。 她顺道將周玉也带了过来。 玉嬤嬤哭得眼角发红,看到榕寧进来后忙躬身行礼。 不多时周玉把脉后说贵妃娘娘无碍,开了些提气补血的补药走了出去。 榕寧坐在了纯贵妃的身边,抓住纯贵妃的手,纯贵妃的手冰凉发抖。 “怎么出了一趟宫將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纯贵妃眼角的泪流了出来,榕寧顿时嚇了一跳,纯贵妃一向是个很坚强的人。 “莫哭,有什么事同我说,是不是郑家人又欺负你了?” 纯贵妃摇了摇头,缓缓睁开眼沙哑著声音道:“没有,是我欺负了他们。” “是我六亲不认!” “寧儿,你说我有那么恶毒吗?” 榕寧笑了笑,定定看著她道:“你若是恶毒,这全天下就没有恶毒之人了,你是至纯至善!” 纯贵妃愣了一下:“我这还叫至纯至善?” 榕寧笑道:“姐姐,你是天下最好的人。” “郑家姐弟进了郑家,你和你娘亲还能让他们风风光光地长大,你不善谁善?” “当初郑婉儿吃穿用度甚至都比你一个嫡女还要奢华!” “明明是外室女不明不白地生养的两个小崽子,还能上郑家的族谱,还能给他们最好的世家子女该有的一切资源和教养,若是寻常的当家主母早就寻个错处打死了去!” 榕寧抬起手抚向了纯贵妃的额头,烧退了下来,她缓缓道:“既然你和你娘亲做到这种地步,他们还认为你恶,那就恶给他们看!” 第268章 该要个孩子了 一个月后,西戎骑兵又连下三城的消息,陡然传到了京城。 京城震动,西戎起兵南下如今距离京城也只有千里之远了。 若是西戎骑兵团再攻城略地的话,不日就能抵达京城。 此时不管是京城的百姓,还是那些世家大族,一个个都惊慌失措,来回奔走。 朝堂內的主和派势头明显占据上风,可景丰帝坚守京城的决心没有丝毫的动摇。 伴隨边疆形势的恶劣,此时萧家以及背靠著萧家的皇贵妃萧璟悦的身份也跟著水涨船高。 便是陈太后召见她都客客气气的。 要知道现在能和西戎骑兵对峙並且击退外敌的,也只剩下萧家的军队。 绿蕊和兰蕊在忙著收拾一些衣物以及细软,虽然她们晓得皇帝不准备南迁。 可是万一这场仗打得不尽如人意,就得有南迁的准备。 兰蕊將一些首饰盒子另外整理出来送到了榕寧的面前,让榕寧挑一挑哪些该带著,哪些就留在宫中。 榕寧隨便点了几样,倒是有些漫不经心。 她缓缓道:“这些先放起来吧,先拿著几件紧要的带上。” 兰蕊拿著珠宝转身走出去,绿蕊將主子喜欢的那些药茶打包包好,停了停手下的动作看向自家主子,眉眼间满是忧虑:“主子,难道京城真的保不住了?” 榕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抬眸看向了外面。 秋风吹过,落叶尽数落在了地上,又被秋雨打湿成泥。 “萧家人怕是在放水,萧正道目的不纯。” “天下大事风云突变,谁也说不上来。” 榕寧眉头狠狠拧了起来,眼神冷冽。 她永远不会相信萧家人,西戎边的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萧家负有很大的责任。 如今西戎在这个时候又顺顺利利攻下了三城,萧家依然按兵不动,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蹺。 绿蕊动了动唇也不敢说什么,如今整个朝堂上下都仰仗萧家人,感觉是將萧家当成了整个大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萧家人到现在都没有出征的意思,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榕寧冷冷笑道:“只有手中的砝码拿得足够多,萧正道才会真的出兵进攻西戎骑兵团。” “可是萧家如今的胃口太大了,不知道皇上能不能付得起。”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里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一地行礼。 不多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穿过长廊,急步走了进来。 榕寧忙起身迎了上去,萧泽此时似乎刚刚和什么人爭吵了一番,脸颊上还染著愤怒的红晕。 他大步走进玉华宫,那脸上的怒气还未消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萧泽抬起手一拳狠狠砸在了紫檀木的桌面,將上面放的茶盏都震了一下。 “皇上,”榕寧走上前,將桌子上的茶盏重新摆放好,帮萧泽斟了一盏菊清肺汤。 “这是臣妾刚煮出来的新茶,降心火的,皇上尝一尝。” 萧泽抓紧茶盏也没有怎么细品,一饮而尽。 他脸上紧绷的表情稍稍鬆懈了几分。 “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王衡居然提议南迁,难不成朕的江山都守不住了吗?南迁那就是鼠辈。” “唯一能打的萧家更是畜生!萧正道那老匹夫居然与王衡吵了起来,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要朕废后!” 榕寧眸色微微一闪。 萧泽气的咬牙:“王皇后有什么错?竟然要到了废后的地步?” “还说什么皇后这些年身边没有诞下一个皇子,你萧家的萧璟悦就生下皇子了吗?” 榕寧低垂著眉眼等皇上自顾自地发泄,她终於知道萧家是想做什么了? 萧家想要的是中宫的后位,皇贵妃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榕寧缓缓站在了萧泽的身后,抬起手轻轻帮他按著鬢角。 “皇上先消消气,如今西戎骑兵著实有些得寸进尺,此番还不能太过得罪萧家,不然后果也不堪设想。” 榕寧这般一说,萧泽则更是满脸的怒气,死死咬著牙道:“之前要做皇贵妃,朕让了。” “萧家要粮要军费,朕发动全城的人捐款捐物也给他了。” “如今竟是还要皇后的位置,他萧家是武將,把控制后宫难道是要朕死?” “朕是皇帝还是他萧正道是皇帝?” 萧泽帝王震怒,玉华宫內外的宫人们纷纷跪在了外面,嚇得大气也不敢出。 榕寧帮萧泽按摩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的鬆懈,依然是温柔得很,让萧泽的情绪放鬆了下来。 萧泽抬起手抓住了榕寧的手,轻轻摩挲著沉沉嘆了口气:“若是沈凌风活著就好了,朕也不必如此烦恼。” 榕寧微微一笑,形容悲苦,淡淡道:“他辜负了皇上对他的期望,臣妾也很自责。” “只是如今西戎敌兵步步紧逼,大齐退无可退,难道皇上真的要废掉王皇后吗?皇后娘娘何错之有?” 萧泽眼眸微微发红低声呢喃道:“这难道就是朕的报应吗?” “若是朕在这个时候,非要废掉王皇后,朕在全天下人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帐东西!” “王家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朕会失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心,到时候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榕寧心头微微一动,如今怕是將萧泽逼到了绝路上。 难道萧泽手中的那一股势力还不出手吗? 萧泽的羽林卫也该到了出手的时候,不过还得帮他再加一把火。 榕寧突然跪在萧泽面前:“皇上,臣妾这几日也睡不著,臣妾也是关心这个。” “这本不该是臣妾关心的事,毕竟后宫不能干政。” “可皇上是一国之君,不该被一个军事世家处处牵著鼻子走,也得反击才对。”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將榕寧扶了起来,看著她,眼底的悲愤跃然而出。 “不怪你,都怪先皇那个时候太宠著萧家,当初若不是为了……” 后面的话萧泽没有说出来,將白家两个字狠狠咽了下去,隨后无奈地苦笑道:“压下去一个军事世家,却又成长起来一个更厉害的军事世家。” “前有虎,后有狼,朕这个皇帝当真是窝囊。” “可朕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萧正道那个老匹夫逼朕太过,朕也不会让他好过。” “只是西戎步步紧逼,大齐不敢再有闪失。” 萧泽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脸色缓了缓,突然轻轻吻了吻榕寧的手笑道:“今日用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榕寧微微一笑,周玉曾经说了这香有催情的效果,甚至还有坐胎的药效。 榕寧暗道也该有个孩子了…… 第269章 皇上英明 萧泽紧紧攥著榕寧的手,眸色间满是温柔繾綣。 他看著榕寧笑道:“朕每次来你这玉华宫里都觉得放鬆一些。” 榕寧笑道:“臣妾一无是处,身处这深宫之中只能仰仗皇上,臣妾没有深厚的家族背景,臣妾的弟弟……” 榕寧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只是靠在萧泽的怀中。 萧泽將榕寧紧紧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低下头,冷硬的下巴紧贴著榕寧娇嫩的脖颈。 他在榕寧的耳边轻轻吻了吻:“是朕对不住你。” “当初若不是朕让你的弟弟从军,他如今在这上京做个寻常的小吏,倒也过得平安富足,是朕毁了他。” 榕寧眼眸微垂,眸色沉了下来。 萧泽的话直接击中她的內心,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是,都是萧泽的错。 如果当初他不是偏听偏信,如果当初他对萧家但凡有丝毫的掣肘,萧家人也不敢这么囂张到勾结外敌,陷害良將。 萧家在萧泽的手中野心勃勃,胃口越来越大,欲望也越来越多。 萧泽都已经控不住这头恶兽,可这话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两只手臂环过萧泽的脖子,凝神看著他:“不管是萧家也好,王家也罢,皇上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皇上是万民之主,是天子,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存在。” 这几句话像魔咒一样衝击著萧泽的灵魂。 萧泽心中的慷慨之气油然而生,是啊,他是上天的儿子,他是百姓的天,他凭什么会怕那些老匹夫? 什么南迁?见他的鬼,他这便出兵西戎,踏平西戎的那帮兔崽子。 萧泽越发喜欢怀中的女子,说出的话总能极大地契合他的灵魂。 寧妃总能说出他內心的想法,此时看著怀中的女子越发情动。 萧泽打横將榕寧抱了起来,內殿服侍的宫女们忙退了出去,將门紧紧关上。 以往皇上宠幸自家主子,她们都很开心。 毕竟皇上的恩宠越盛,主子的地位才能越巩固。 可如今兰蕊和绿蕊两人互相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是痛心。 她们亲眼见证了主子在守皇陵的时候,同北狄王爷拓拔韜的生死相依。 此番两个人硬生生拆开,自家主子为了仇恨难道就真的开心吗? 她们和主子一起已经被绑上了这条不归路,唯一的解脱便是一直走下去。 绿蕊嘆了口气道:“我去厨房准备热水,一会儿里面该叫水了。” 与玉华宫这热烈的氛围相较,凤仪宫的气氛却更是窒息。 王皇后將自己苦心培育的房里的卉砸了个稀巴烂。 秋韵和春分跪在了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王皇后跌坐在椅子上,脸色微微发白,嘴唇也有些发抖 “什么叫无所出?是本宫不想生吗?本宫根本生不出来!” “没有皇嗣就是该死!那这后宫里哪一个有皇嗣?除了梅妃那个贱人,哪一个又有自己的孩子?那样的话大家都去死吧。” 秋韵和春分身体微微瑟缩发抖,谁也不敢说半句话。 今早朝堂上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后宫,萧正道眼看著西戎骑兵兵临城下,却依然没有北上的意思。 萧正道却在朝会上提出了废后,对,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提出了废后。 “什么东西?一介武夫也敢废掉本宫?” 王皇后阴柔的脸上,以往的病容一扫而光,表情扭曲狰狞。 “他凭什么?不就是仗著自己手中握著兵权吗?他这叫什么?这叫逼宫!” “本宫定要告诉父亲,发动天下学子討伐这个拥兵自重的老匹夫。” 秋韵低著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皇后娘娘貌似没搞清楚一件事。 如今天下动盪,三国爭锋。 北狄现下也陷入了皇子夺嫡的困境,这才让西戎异军突起。 在这种情形下武將还真有发言权,即便是皇上也不晓得该如何处置萧家。 自家主子身为中宫皇后,身上挑不出一丝的错处来,若是就这么废后却也难堵天下悠悠眾口。 这可是皇后,是中宫的主宰,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嬪妃说废就废,皇上怕是也不敢冒这个险。 王皇后发泄够了,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一双眼眸空洞至极,眼角也丝丝缕缕爬上了细细的皱纹。 她嫁给皇上的时候,萧璟悦已经嫁入了端王府潜邸。 那个时候本来萧璟悦做皇后的,奈何父兄兵权太大皇上忌惮,便让她做了皇后,萧璟悦做贵妃。 她这个后位一坐就是十年。 如今萧璟悦这是想要抢走她的后位?呵呵!做梦! 王皇后低声冷笑道:“哼,想让本宫让出后位?本宫倒是要瞧瞧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皇上不喜欢你,他已经將萧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本宫奈何不了你,可若是一旦边患平息便是你的死期到了,本宫在这里等,等著看你怎么死!” 第二天一早,萧泽早早起身。 榕寧起来帮萧泽穿衣服,此时榕寧的动作稍许有些僵硬,昨晚萧泽疯了般將她折腾得几乎散了架。 此番一夜过去,榕寧觉得腰身疼痛,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不適。 她踮起脚尖帮萧泽整理领口,萧泽紧紧抓著她的手,俯身在她的额头亲了亲,低声笑道:“朕也不知为何。每次见了你总是把控不住自己。” 他缓缓俯身凑到了榕寧的耳边,灼热的气息蓬勃而出,让人的身子微微发颤。 萧泽笑著低声耳语道:“寧儿当真是个妖精,朕迟早得死在你的身上。” 榕寧捏著萧泽领口的手微微一动,挤出一丝笑容道:“皇上,该上早朝了,如今臣妾已经顶了祸国妖妃的名號,要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萧家要拿臣妾去祭旗了。” 萧泽眸色微微一动,提到萧家脸色又有几分阴沉。 他將榕寧紧紧抱住低声道:“不想提萧正道那老匹夫。” “寧儿,你说得对,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也要面对,今天早朝朕就做一个决断。” 他萧泽是半步也不会退了。 榕寧因为他的怀抱太紧太硬,几乎將她的骨头都快勒断了。 她忍住疼低声回应道:“皇上英明。” 第270章 文臣畏战 大齐朝堂风云突变,交泰殿上臣子们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萧泽迈步走进平日里上朝议事的交泰殿,左边的武將和右边的文臣早已经吵得面红耳赤,看到萧泽进来纷纷跪了下来三呼万岁。 文臣为首的王衡脸色阴沉,手中抱著笏板上前一步冲萧泽跪了下来:“皇上,西戎又有新的战报送来。” “就在昨晚西戎骑兵又攻下了韶关,这距离京城可是越来越近了。” 萧正道唇角溢出一声嘲讽,静静站在那里。 宛若这满朝堂的爭吵和他没有一丝半毫的关係。 他苍老的眼眸里却隱藏著铺天盖地的算计。 萧泽看向了面前站著的萧正道,心头微微一沉,脸上却染了一丝笑意。 他同萧正道说话的语气都带著几分客气:“萧老將军,您意下如何?” 萧正道貌似刚睡醒一样,缓缓抬起了眼眸冲萧泽行礼道:“回皇上,老臣没有什么可说的。” 萧正道手握二十万重兵的武將,对於西戎骑兵的步步紧逼居然没什么可说的? 温和的笑容一点点僵在了萧泽的脸上。 萧泽淡淡笑了笑缓缓道:“西戎欺人太甚,还真当我大齐无人吗?朕决定出兵北伐!” 北伐两个字从萧泽的嘴里说了出来,朝堂所有人都惊呆了,难道就这么做了决定吗? “皇上!”王衡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泽冰冷的视线看得心里发毛。 萧泽冷冷笑道:“你身为书香门第出身,读书人的楷模。” “读书人讲究的是风骨,你怎么如此贪生怕死?” “还没有兵临城下,也就不到一千里,这就慌了?” “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区区一座京城,你们都如此贪生怕死,不敢守,不愿守,朕要你们这些文臣有什么用?” 萧泽的话让右边的文臣一个个垂下了头,脸上到底有些羞愧。 他们从小读的是圣贤书,此时面临外敌入侵半句话也不敢说,一个个吵著要南迁。 这么说来当真是没什么骨头,皇上骂的句句是真,他们也不敢反驳。 王衡还是硬著头皮道:“皇上,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城中百姓的命……” 萧泽冷冷道:“少拿百姓的生命为重这样的话搪塞朕,逃避就是逃避,懦弱就是懦弱,没必要装扮得光明正大。” “国公爷,你的女儿在中宫为后,你如此贪生怕死,她又如何做出表率?” 萧泽话音刚落,王衡脸色瞬间煞白。 皇上这是拿他的女儿在威胁他吗? 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得缓缓退后。 一边的萧正道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缓缓站了出来:“皇上,老臣还是昨天的提议。” “国公爷贪生怕死实在是我大齐的耻辱,如今京城內外都要拧成一股绳,共谋国策。” “若是再有著贪生怕死之徒的女儿执掌中宫,那岂不是让天下百姓笑话?” “况且皇后无所出,还整日病懨懨的,这么多年了,白白占据著中宫之名。” “如今国运有难,皇上还是儘早废后,重选中宫,早振士气。” 涉及自己的女儿王衡哪里忍得下? 朝著萧正道嗷的一声狠狠唾了一口。 这下子四周的人再也绷不住了,有些人登时笑了出来。 都是国家的栋樑,竟然跟小孩打架一般。萧正道也没想到王衡居然如此无赖,脸色阴沉沉的。 如果不是在这朝堂上,早就一剑斩了这老匹夫。 他的女儿无德无能占据中宫之位,將自己的女儿欺负到这种地步,今日好不容易要借著这势头,帮他女儿入主中宫。 到时候即便是他的女儿没有诞下皇嗣,也可以从皇族远方亲戚中过继一个皇子来,到时候这天下便是他萧家说了算。 他萧家已经忍够了,忍了两代君王,扶持了两代君王,却依然被处处猜忌。 猜忌是吧? 那就做出彻底让你猜忌的事情。 王衡点著萧正道的鼻子骂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萧正道你这竖子,你怕不是一次次要挟皇上吧?” “如今西戎兵眼看著便到了眼前,你偏偏挑著这个时候搞出来这些么蛾子,废后?怕不是让你的女儿上位吧?” “你这不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你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 王衡的话让龙座上萧泽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有些话私底下猜想也罢了,如今端到朝堂上来说,他的面子不要了吗? 萧泽冷冷道:“国公爷疯了,来人!送回王家冷静几天。” 几个金甲护卫忙上前將辱骂不停的王衡拖了出去。 右边一派的文臣顿时气焰没有之前那么囂张,连他们的头领王衡都被皇上拖了下去,他们又有什么样的资格和萧家人对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连皇上都忌惮萧家。 手握重兵的萧家若是此时造反,皇上的脑袋都得搬家。 天子震怒,所有的臣子都跪了下来,生怕也被拖出去。 国公爷被拖出去,顶多圈禁,他们跳脱那就脑袋搬家了。 萧泽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了面前跪著的萧正道。 如今西戎骑兵兵临城下,萧家却是大谈特谈废后,逼著他退让。 可是他已经退让得够多了,这一次是废后,下一次是不是要废掉他这个皇帝了? “萧老將军,”萧泽缓缓道,“王皇后是王皇后,他的父亲是他的父亲,前朝后宫,互不干涉。” 萧正道眉头微微一蹙。 萧泽继续道:“王皇后入主中宫,这么些年来勤勤恳恳將后宫管得很好。固然没有子嗣,但朕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孩子就不劳老將军操心了。” 萧正道的手指紧紧蜷起,眉头微微一皱。 他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定定盯著面前的方砖,此时倒映出来的影子像是鬼魅一样。 萧泽深吸了口气,看向了面前的大臣声音清冷:“文臣畏战,武將怕死,这是大齐的失败。” “此番北伐出征,朕心意已定,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武將的视线纷纷看向跪在最前面的萧正道。 萧正道眼底掠过一抹诧异,缓缓抬眸死死盯著坐在龙座上的萧泽。 这小子莫非还有什么后招? 否则他胆子没这么大。 第271章 做一局大的 朝堂氛围陡然紧张了起来,萧正道死死盯著龙座上的萧泽,不晓得这小子有何胆量,竟然敢直接对他发號施令? 其他的人也是嚇得够呛,紧张的看向萧正道,难道萧家要公然抗旨不成?那不就等同於造反了? 萧泽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萧正道的身上:“萧老將军貌似对朕的皇命有什么异议?” 萧正道居然缓缓站了起来,顿时四周紧张到空气几乎都凝固了。 萧正道冷冷道:“皇上,军国大事岂是儿戏?” “固然是圣上也不能一时兴起,无端用兵。” “西戎骑兵实力强悍,绝非一朝一夕能控制得了。” “此番仓促出兵,非但不能稳定边疆,怕是有灭国之祸呀。” 萧泽一阵气闷,长久以来的压抑再也憋不住,猛的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死死盯著面前的萧正道:“好,好一个灭国之祸,萧正道你怕是有造反谋反之心吧?” 萧正道表情一愣,又缓缓跪下磕头道:“皇上,老臣对大齐忠心耿耿,皇上如此一说实在是寒了为国守边的將士们的心,臣绝不能苟同。” 萧泽咬著牙道:“北伐你到底能不能出兵?” 萧正道缓缓道:“老臣的萧家军断然出不了,还没有准备好。” 萧泽突然气笑了:“如果朕非要你带兵出征。” 萧正道突然將腰间的帅印解下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臣只能再次將这帅印交出来,臣已经老了,胜任不了这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务,还请皇上收回。” 萧泽气的哆嗦,疾步走到了萧正道面前:“好!好的很,你这是在胁迫朕?来人!” 萧泽说了半句狠话,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四周的武將顿时大惊失色,这叫什么事儿? 萧家二爷萧青渝和三爷萧子奕忙站了出来,冲萧泽磕头道:“皇上!臣等恳求皇上收回成命。” 其他的將军纷纷站了出来,跪下:“皇上一定要慎重啊!” “是啊,皇上断然用兵,那是兵家之大忌啊皇上!” “皇上,萧老將军为国为民,忠贞大义,此番皇上若是將老將军斩杀,这天下人心难服啊。” “皇上……” “够了,闭嘴!都闭嘴!”萧泽眸色深邃缓缓扫过面前跪著的几位將军。 如今从这朝堂看,大半的兵权都已经落在了萧家的手中。 此时若是斩杀了萧正道,怕是萧正道没死成,他的京城就內部军队就譁变了,到时候指不定砍的是谁的脑袋呢! 他突然笑了出来,笑声在空旷的交泰殿里显得那么刺耳。 “好,真是好,朕的话在你们眼前被当做耳旁风是吗?” 他的视线渐渐沉冷了起来,缓缓將视线挪到了几位依然站著,没有给萧家求情的將领身上。 他的眸色间掠过一抹复杂,他在萧家內部安的钉子也终於该起作用了。 “好!”萧泽突然抬手,一把扯走了萧正道手中的帅印。 萧正道猛然抬眸,死死盯著面前的皇帝。 萧泽冷冷笑道:“既然已经老迈那就该退出这个位置。” “身为武將任由边的敌兵顺势而下,占了这么多的地盘,萧老將军確实应该自裁谢国才对。” 萧正道心头一沉。 萧泽冷笑了一声,拿著帅印转身。 前几次处处让他,如今已然撕破了脸,忍让显然不起作用。 他重新坐回到龙座上,看向面前的臣子:“萧老將军年老多病,养老去吧。” 萧正道眉头狠狠拧了起来,如今他的军队进京驻扎,光两个大营就驻扎了十万人,这小子当真是活腻了。 他也再拖几天,他倒是要瞧一瞧,用的那些游兵散勇,还有东大营的废物点心郑拓,这些人还怎么帮他抵御西戎骑兵的进攻? 他倒是要看看,除了他萧家谁还能替他抵挡住敌寇猛虎般的攻势。 他就等著城破的那一天,里应外合將这小子宰了。 “臣告退!”萧正道也不装了,起身转头走了出去。 其他武將一个个跪趴在那里,面子都快维持不住了。 萧泽看向了几乎是佝僂著腰半蹲著,跪著向萧正道求情也不是,站著和萧家抗衡也不是的郑拓,眸色微微一闪。 萧泽脸上的表情淡然从容:“郑拓听令!从今天开始你为北伐大元帅,接管帅印,三天后出征!” 啊?郑拓眼前一阵阵发黑。 郑拓战战兢兢走了出来,不是说好的运输粮草吗?怎么此时让他作为主力去进攻西戎的骑兵团?这怎么好,貌似有些玩大了。 他忙走了出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看著他:“你带领东大营的兵,还有李安和赵宏为副將军,合力北伐。” 这……这…… 郑拓一颗心狂跳了起来,这两个人都是曾经跟隨沈凌风的老將了,前些日子在京城休整换防,没有跟隨沈凌风出征。 李赵二人可是很能打的,他哪里用得动? 他的兵都是在他东大营骗吃骗喝的普通流民,战斗力到现在还没有练起来,连个队形都整不好,此番竟然作为主力军团北伐? 他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可是皇命不可违,他可比不上萧老爷子的底气。 他此时若是不同意北伐,那项上的人头就会搬家。 他迟疑著走了出来跪在了地上,双手抬起接过了帅印。 小小的一方帅印似有千斤重,他手都抬不起来,他缓缓趴在地上磕头道:“臣,遵旨!” 皇上命郑拓掛帅出征的消息传到了后宫,纯贵妃急匆匆来到了榕寧的玉华宫。 刚走进了玉华宫,榕寧就將所有服侍的宫人屏退。 纯贵妃坐在了榕寧的对面看著她道:“北伐军统领居然是郑拓?” “当初不是说好的让他运送军粮吗?然后藉助军粮的问题打郑家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他是主將,若是咱们再对郑拓动手的话,那岂不是真的做了叛国贼?” “如今国家有难,对北伐军动手怕是不行。 榕寧轻轻转动著桌子上的白瓷茶盏,眼眸掠过一抹深邃,当真是有意思,即便到了现在萧泽都没有动他那支神秘的势力。 难道萧泽看不出来郑拓就是个草包吗?亦或是萧泽背后並没有那一股力量,是她自己猜错了。 一时间榕寧也拿不定主意。 许久榕寧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纯贵妃:“姐姐,还有最后一步棋,当初我让张瀟將咱们的人分批次混进了东大营。” “这些人可不是手无寸铁,战斗力为零的流民。张瀟已经混进队伍里,到时候可以取代郑拓有所作为。” 纯贵妃顿时眼底一亮。 榕寧缓缓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既然掌控不了,那么就取而代之。” 她抬眸看向了纯贵妃:“你们钱家能调多少粮食隨军?” 纯贵妃缓缓笑道:“要多少有多少。” 榕寧点了点头:“那些掺杂沙土的军粮继续混在郑家的军粮里北上,装个样子不影响大局,到时候皇上只愿看到他愿意看到的。 榕寧抓住纯贵妃的手笑了出来:“姐姐,我们做一局大的。” 第272章 守护他自己的命 此时的郑家早已经是人仰马翻,已经换上戎装的邓拓坐在平阳侯府的前厅里,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他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精心打造的银色鎧甲。 桌子上放著镶嵌红宝石的將军头盔,头盔上的赤色长翎让他眼前一阵阵恍惚。 郑拓將头盔拿在手中,恍恍惚惚低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运送军粮协助萧家军出征,为何会成为主帅?这……”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郑长平脸色阴沉疾步走进,点著郑拓的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真是完了!你姐姐如今被打入冷宫,也没有一个得力的人在宫中替你运筹帷幄。” “你就这么被弄成了主帅,你在军中一直都是押送粮草的,什么时候打过仗做过主帅?这也太儿戏了。” 郑长平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郑拓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抱著头盔站了起来,死死盯著郑长平道:“皇上既然是委以重任於我,便是看起得起我。” 郑长平登时气得发抖:“满朝武將偏生拿你做筏子,你是傻看不出来吗?西戎骑兵是那么好打的吗?” 郑拓仰起头梗著脖子道:“那西戎骑兵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子?” “怎么?父亲在儿子出征之前说这样的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事说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郑长平倒是气笑了,点著自己儿子的脑门道:“当初就应该拦著你,不该让你去东大营练什么兵。之前你当了军需官还能混一条命,如今……唉……” 郑拓冷冷笑道:“总之儿子在父亲眼里便是什么都不是的废物,这一次儿子一定要向父亲证明儿子可不是什么废物!” 郑长平本是气急说不出话来,此时心头的恐慌跃然而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即便是他这个平阳侯却也不能说什么。 皇命难为,萧家可以抗旨,可他郑家不能。 他来来回回走著:“这一次好在皇上还安排了许多久经沙场的副將扶助你,你不管做什么切记一定要听那几个老將的安排,不可一意孤行,如此你才能保著小命回来。” 郑拓心头一阵烦闷,他可是主帅,区区副將也配在他面前指指点点。 他担心父亲继续嘮叨冷冷道:“父亲只管放心,儿子可不像父亲想的那么草包。” 郑拓再不想与自己父亲多说半句,从小到大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在父亲嘴里一直都是宫中的姐姐好,姐姐再厉害还不是被皇上打入冷宫? 他起身朝著门口走去,脚下的步子停在门口处转过身冷冷看著自己的父亲:“父亲就等著儿子建功立业吧!” “若是儿子这一次打贏了,冷宫里的姐姐自然也就放了出来。” “到时候儿子一定要让父亲看看,我们姐弟两个谁才是真正有本事的。” “是宫里头的姐姐,还是我郑拓,你且等著瞧。” 郑拓说罢转身走出门,距离军队开拔也没有多长时间了,他得去东大营进行战前动员。 郑拓走出平阳侯府,翻身骑在了马背上,垂眸看向身边的小廝:“找到乔先生了吗?” 小廝忙道:“回稟將军,没有找到乔先生。” 这一次他一定要带乔先生一起走。 他心里下意识觉得乔先生足智多谋,带著他便能活命。 可不想派出的小廝在天桥下,以前乔先生住著的地方来来回回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乔先生。 他心头不禁一阵阵的发闷,怎么会不见人了呢? 当初乔先生就是一个算命的,倒也居无定所,就在桥头下的屋子临时居住。 他竟是有些后悔,应该將乔先生强行扣在郑家。 此番人却不在了,郑拓已经顾不得那么多,猛的一踢马刺朝著东大营行去。 三天后北伐大军正式开拔,萧泽带著纯贵妃亲自送行。 纯贵妃看著骑在马背上的郑拓,那廝一脸的得意忘形。 纯贵妃唇角微翘,她看向郑拓的眼神宛若在看著一个死物。 萧泽为了鼓励郑拓还亲自让郑拓的家人送他一程。 郑婉儿在冷宫里不能出行,只得让纯贵妃来送。 纯贵妃端著酒碗,走到了郑拓的面前。 郑拓半跪在纯贵妃面前,看著自己的长姐缓缓道:“我知道我娘和我妹妹都是你害的,你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等我在前线立下战功,一定会回来找你算帐。” 郑拓说罢接过了纯贵妃手中的酒碗,却没有喝而是倒在了地上 纯贵妃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低声道:“弟弟死的在战场上的时候,长姐对你没別的要求,只希望你死得好看一些。回来还是完整的,长姐可不想给你缝什么碎尸,怪噁心人的。” “你……”郑拓顿时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站起转身带著大军开拔出发。 萧泽走了过来牵住了纯贵妃的手:“爱妃不必担心,郑小將军虽然年轻好胜,但是这一次朕派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將,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纯贵妃別过脸看向了身边的萧泽淡淡笑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恩典两个字,被她重重的咬了出来,萧泽听得颇有些莫名其妙,也不懂她的意思只是轻轻拍著她的肩头。 “如儿,不必客气。” “你是不是觉得朕让你不会打仗的弟弟开到前方,是不是疯了?” 纯贵妃没想到他这么说,定定看著他不知道萧泽是什么意思。 萧泽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大军,大军经过城门笼起来一层烟尘。 像是虚无縹緲的幻影。 萧泽缓缓道:“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萧家將朕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这一次朕调不动萧家,萧家迟早要砍朕的脑袋。” “朕防备的不是西戎而是萧家才对,朕手头勤王的精锐要用在刀刃上。” “若是朕的精锐在西戎拼光了,到时候萧家逼宫,西戎破城。” 萧泽嘆了口气:“那时朕不是被西戎的骑兵杀死,便是被萧正道那老匹夫杀死。” 萧泽缓缓道:“朕需要一些人拖住南下的西戎骑兵,朕也需要暗中调动人进京勤王,朕当真是不容易啊。” 纯贵妃顿时瞪大了眼眸,突然想到了沈榕寧的话。 原来这萧泽手中还真的藏著一支不容忽视的勤王力量。 这批人的调动还是需要些时间,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出征便是死局。 萧泽心里清楚,这一批人必死无疑。 她看著萧泽只觉得头皮发麻,一个人怎么可以坏到这种地步? 別人都是他的棋子,什么家国天下,从始至终他守护的只是他自己的命! 第273章 人小鬼大 郑拓带大军出征后,整个后宫陷入一片沉寂。 仿佛所有的嬪妃一夜之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平衡。 萧泽又开始在后宫雨露均沾,甚至连让他討厌的萧璟悦的牌子也连著翻了几次。 王皇后的凤仪宫也会去个一两次,去得最多的竟然是纯贵妃的昭阳宫。 纯贵妃为此颇感烦闷,撵也撵不走。 每日里萧泽都抽空儿去昭阳宫小坐一会儿,同纯贵妃拌拌嘴。 有时候怒目而出摔门离开,但是在纯贵妃那里从来不过夜。 纯贵妃也不给他过夜的机会,萧泽再怎么厚顏无耻也不会强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死瘸子服侍自己。 萧泽每次从纯贵妃那里出来,就来到玉华宫的寧妃这边享受细水长流的温柔。 深秋后,萧泽基本都在昭阳宫和玉华宫之间来回横走,这让后宫的其他人有些坐不住了。 这些日子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为了安抚王家人,萧泽每到月初月中必然住在王皇后的凤仪宫。 他以自己的身体告诉后宫其他妃嬪,废后是绝对不可能废后的,甚至连梅妃那里都去了两次。 梅妃被这个景象鼓舞了起来,脸上也染了一层温柔的光芒,第二天便牵著女儿福卿公主的手来到榕寧这边做客。 梅妃的到来,让榕寧很是诧异。 之前她身陷麻烦,被人传言是灾星,被赶出宫,甚至都发派到了皇陵。 那些天在她失宠的日子里,梅妃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甚至都没有帮忙说过一句好话。 榕寧倒也不怎么生气,毕竟和梅妃的感情不如和纯贵妃的那么深厚,也就是君子之交而已。 但是在她最落难的时候,曾经以为的好姐妹梅妃甚至连一封信都没有,让她少许对梅妃的態度也淡了几分。 福卿公主跑向了榕寧,抱住了榕寧的胳膊娇笑道:“寧娘娘,寧娘娘,福卿好想你啊。” 榕寧弯腰蹲在了福卿公主的面前,笑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看著眼前小丫头的明媚,又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宝卿公主。 她一颗心都疼得说不出话来,眼底憋出了眼泪。 她从皇陵杀回宫中的时候,带著万千的决绝和满身的杀气。 她何曾流过眼泪,没想到在见到一个孩子时,竟然眼角有些湿润。 榕寧忙別过身子,將眼角的泪擦去。 梅妃忙上前一步,將女儿扯到自己的身边冲榕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丫头被本宫宠惯得越发没大没小了。妹妹,这些日子还好吧?” 榕寧起身笑著点了点头:“多谢梅姐姐关心,日子还算过得去。” 梅妃又与榕寧嘮了一会儿家常,隨即起身留下了自己缝的几方帕子笑道:“这些日子閒著无聊绣好的,妹妹若不嫌弃的话拿著用。” 榕寧忙接了过来凝神看向帕子上绣的鸳鸯图不禁眼底露出几分讚许。 帕子绣工精湛,堪称是绝品。 在整个宫中梅妃的刺绣绝对是最佳的,会经常绣一些帕子之类的小玩意儿,送出去缓和与其他嬪妃的关係。 榕寧细细摩挲著手中帕子上的纹笑道:“多谢梅姐姐,这纹绣得真好看。” 她弯腰从床边拿起了盒子,抓了一把金生塞到了福卿公主的手中。 “这些公主拿著玩。” 这些金生还是萧泽昨天赏赐给她的。 用纯金铸成,外面的纹络用的是银线掐丝,连同米粒大小的翡翠玉片镶嵌在一起。 此时看去金光闪闪,颗颗饱满,莫说小孩子喜欢,大人看著也觉得喜庆。 萧泽的这些东西分別赏赐了凤仪宫,昭阳宫,而榕寧这里的玉华宫得的最多。 梅妃看向了那金生渐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方才还很高的兴致陡然间落了下来,心里颇不是滋味。 难不成因为她的寢宫住得比较远,皇上即使连这点的赏赐都想不起她来,要知道她如今可是唯一给皇上生儿育女的人。 福卿被眼前的金生吸引住了,小孩子往往喜欢这些金光灿灿的东西,忙抬手接过开心地来迴转著圈。 梅妃脸色微微沉了沉低声道:“还不快谢谢寧娘娘,越来越没规矩了。” 福卿公主忙转身冲榕寧躬身福了福:“福卿谢谢寧娘娘。” 榕寧刚要说什么,从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呵!这般热闹?你们在谢什么呢?” 萧泽大步走了进来,今天没有去纯贵妃那里,直接来到了玉华宫。 在榕寧这里给人的感觉总是寧静温馨,而且每次榕寧都会亲自做一些宵夜小菜给他吃。 他吃惯了御膳房的菜餚,这乡野的小菜吃著倒也舒服得很。 御膳房的御厨绝对想不到,皇上每日来寧妃这里就是为了吃一碗鸡丝浓汤麵。 萧泽刚走进来,梅妃忙带著福卿公主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福卿行礼后更是朝前走了几步,轻轻勾住了萧泽的手。 “父皇,父皇,您看这是寧娘娘娘赏赐给儿臣的金生。” 萧泽没想到梅妃母女在这里,他差点儿忘了后宫还有这么一对儿母女。 此番忙看了过去,福卿胖嘟嘟的小手攥著几粒晶莹剔透的金生,那样子可爱极了。 萧泽顿时心头生出了几分愧疚,海疆进贡进来的金生各个宫都分了一些,唯独忘了梅妃的倾云宫。 萧泽愧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將福卿公主的小手紧紧攥在自己的大手里,看著女儿笑道:“父皇的库房里还有一些好东西,福卿若是喜欢赶明儿去父皇的库房里去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福卿公主眼底掠过一抹亮光,小心翼翼笑道:“父皇,福卿真的可以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吗?” 萧泽一愣笑道:“自然是,父皇一言九鼎,你告诉父皇你想要什么?” 福卿抬眸很认真的看向萧泽,却是扑进萧泽的怀中低声道:“儿臣什么都不想要,儿臣只想要父皇好不好?” 萧泽顿时愣在了那里,隨即大笑出来,紧紧抱著自己的女儿:“好!福卿若是喜欢,父皇就把父皇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福卿公主笑了出来,紧紧抓著萧泽的手,竟是將手里的金生都丟在了一边。 榕寧眉头微微一皱也没说什么,让兰蕊將在地上的金生收起来装进了一只锦绸袋子里,送到了梅妃娘娘面前。 榕寧笑道:“梅姐姐帮公主殿下先拿著。” 梅妃不好意思地接过笑道:“这孩子许久没见她父皇了,像是人来疯一样,当真是让人头疼。” 寧妃笑道:“小孩子都是如此。” 福卿公主抬眸看向萧泽:“父皇,那你今晚能陪我和母妃睡吗?这几天晚上下秋雨,雷声好大,福卿好害怕呀。” 萧泽脸色有些尷尬,带著歉意看了一眼榕寧还是转过身冲福卿公主笑道:“福卿……父皇陪著你们回去。” 榕寧忙躬身送走了这一家三口。 门口守著的绿蕊低声冲兰蕊冷冷笑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替自家娘亲爭宠了。” “福卿公主瞧著人小,心眼子倒是多得很。” “嘘!噤声!”兰蕊扯了扯绿蕊的衣袖,看向了暖阁主子的方向。 第274章 是个好孩子 榕寧凝神看著萧泽同梅妃母女走出玉华宫,眼眸深邃了几分。 这些日子,梅妃似乎很热衷於她的玉华宫,每次带著女儿来她这里必定会对上萧泽。 梅妃大概也发现了一个现象,自从宝卿公主夭折后萧泽似乎更加喜欢孩子。 尤其是对於那种软萌的小丫头,他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福卿公主每次没来榕寧这儿,都能把萧泽拐到她母妃的倾云宫。 这一日梅妃带著福卿公主提著食盒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恰好纯贵妃也来找榕寧说话,她抬眸看向了已经走进来的梅妃母女,眼神冷了下来。 榕寧是个好性子的,可她眼里却揉不得沙子。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纯贵妃冷冷笑了出来。 榕寧忙笑著起身迎了出来。 “梅姐姐来了,快进屋里坐。” 榕寧没想到纯贵妃和梅妃前后进了玉华宫,忙將最好的茶具拿出来招待。 这一套茶具是墨玉雕刻而成,榕寧专门留下给纯贵妃用。 在这里榕寧给纯贵妃准备得都是最好的,榕寧帮纯贵妃挑好茶具后,又帮梅妃挑了一套羊脂玉茶盏备好。 纯贵妃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梅妃没想到纯贵妃也在,神情颇有些不自在。 纯贵妃冷冷笑道:“人人都说梅妃娘娘素来与世无爭,恬淡自然,不想这也是急眼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些日子萧璟悦处处发疯,梅妃娘娘若是再不找个依靠的,怕是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纯贵妃看了一眼榕寧,表情颇有些责怪之意:“你也真是的,由著她这般在你屋子里抢人,算什么事?” “有本事自己去养心殿將皇上勾过去,半道截胡,还带著个拖油瓶,怎么的?有女儿厉害呀。” 梅妃死死攥著拳,脸颊涨红,突然起身冲榕寧道:“妹妹这里有贵客,本宫高攀不起,告辞!” 梅妃这一下子被纯贵妃含沙射影的一通说,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 榕寧忙起身將梅妃母女送了出去。 榕寧折返回来按住纯贵妃的手笑道:“分一分宠也是好的,这些日子萧璟悦恨不得將我杀了。” 纯贵妃脸色清冷道:“爭宠不怕,后宫这么多女人,有什么本事玩儿什么本事,到人家炕头上抢男人怕是欺负人了。” “罢了,不说她了,你说萧正道那老匹夫会不会真的造反?”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若是放在以前倒也不会,可如今他与萧泽已经撕破了脸。 此番萧泽处处打压,怕是当真逼的萧正道造反。 榕寧缓缓道:“便是造反,我相信萧泽也有应对的法子。” “这些日子你也避一避萧璟悦的锋芒,她怕是离疯魔不远了。” “如今先头北伐的军队已经到了灵关,这么多天过去了,皇上表现得越来越镇定。” “钱家传来的消息,各个关口都有神秘人物调动,怕是勤王的军队也快到了。” 纯贵妃脸色有些阴鬱,抬起头看向了窗外光禿禿的树杈,缓缓道:“我不喜欢秋天,我还是喜欢盛夏的热闹。” “尤其是到了冬季实在是受不了,冷宫里没有取暖的碳,我那条断腿起了冻疮,好也好不了,创口都流脓了。”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姐姐,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此等苦楚。” “他们欠著咱们的,咱们一笔一笔都要討回来。“ 纯贵妃同榕寧说了一会儿话,隨即起身离开。 今天梅妃没有在玉华宫等到萧泽,不想晚上倒是有个惊喜。 萧泽居然第一次直接来了倾云宫看她们母女,当晚便留宿在了倾云宫。 这个消息第二天传遍了闔宫上下,即便是王皇后都派人將东西赏赐到了梅妃那里。 王皇后开了个头,其他宫的礼物流水般送到了倾云宫里,大多以小姑娘喜欢的珠宝为主。 连著几天萧泽都去倾云宫陪著福卿公主玩儿,甚至在养心殿批阅奏摺的时候都允许福卿公主在一边的龙案上画画。 此时的启祥宫到处都是浓郁的药味。 萧泽让赵太医开的补品,源源不断送到启祥宫。 萧璟悦瞧著这些补品,几乎要吐了出来。 都是一些坐胎的药,她已经连著喝了整整十年,噁心得想要吐。 萧泽送过来的这些补品,萧璟悦亲自一一验过,当真是上好的补药。 而且这些补品都很难得,萧泽送给她明显有示好的意思。 这些日子虽然自己的父亲和皇帝闹得不欢而散,可萧泽对她的恩宠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这让萧璟悦又心头生出了希望。 和玉端著碗褐色药汤送到了萧璟悦的面前。 萧璟悦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捏著鼻子將汤药灌了下去,好半天差点噁心的吐出来。 和玉忙递上蜜饯:“主子您吃这个稍稍压一压药味,也许还好一些。” 萧璟悦接过了蜜饯,酸甜的味道將舌尖的苦味狠狠压了下去。 她拍了拍胸口,噁心的感觉少了几分,隨即將药盏推到一边。 萧璟悦缓缓靠在了椅背上,抬起手摸上髮髻上的红宝石头面。 这一套红宝石头面,是有人討好萧家送给她的,戴起来分外的华贵。 可现在她却没什么心情,冷冷笑道:“这些日子梅妃那个贱人倒是跳脱得很。” 和玉替萧璟悦捶著腿道:“奴婢这些日子打听过了,都是因为福卿公主殿下很討皇上的喜欢,故而皇上多留了几晚。” 萧璟悦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和玉道:“仔细说说?” 和玉捶腿的动作稍稍顿了顿道:“梅妃每次都带著福卿公主去寧妃的玉华宫做客。” “恰巧这几次总能遇到皇上去玉华宫,皇上因为宝卿公主夭折,对孩子很为看重。” “如今每每在玉华宫都要陪著福卿公主玩一会儿,要不就带到养心殿亲自教养,要么就直接牵著福卿公主的手去了倾云宫。” “呵呵,寧妃自以为聪慧有本事把著皇上不鬆手,如今哪曾想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萧璟悦戴著护甲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叭的一声,护甲硬生生断了去。 和玉忙跪在了萧璟悦面前,不敢再说下去。 萧璟悦冷笑道:“有孩子的娘到底不一样啊。” “有了孩子,连宛若冷宫的倾云宫都满是活气儿。” “梅妃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在潜邸的时候,靠著白卿卿的死,皇上日夜买醉,她一个皇上身边的丫头爬上了皇帝的床,此番倒也活跃起来。” 和玉低著头也不敢说什么,孩子是自家主子的禁忌。 自家主子的坐胎药喝了十年,也没有怀上孩子。 其他的嬪妃虽然也没有孩子,但最起码人家怀过。 唯独萧璟悦从一开始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各种各样的补品,药材都不起作用。 此番萧璟悦眼神有点点发冷,咬著牙笑道:“福卿那孩子是个好孩子,能不能长大成人……时间可长著呢。” 第275章 吃坏了东西 萧璟悦如今只差一个孩子了,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怀上。 但凡有个孩子,萧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定然不会对她的父亲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若是她有个孩子,他的父亲也会给萧泽一条生路,不会將事情做得太绝。 只有孩子才能將萧家和皇上连在一起,她这个中间人才能游刃有余。 此时萧璟悦为孩子的事情愁得得头髮都要掉光,可没想到梅妃居然贴著脸上来摘果子,也要分走皇上的恩宠,她算个什么东西? 无非是只生了一个公主而已,还真把她自己当一根葱了。 萧璟悦越想越气,脸色阴沉沉的。 暖殿里服侍的宫女,此时谁也不敢触皇贵妃的霉头,纷纷跪在了地上。 “你过来,”萧璟悦冲地上跪著的和玉招了招手。 和玉忙起身走到了萧璟悦的面前。 萧璟悦看著自己镶嵌著珍珠的护甲缓缓道:“你出宫一趟。” 和玉忙道:“不知主子让奴婢做什么?” 萧璟悦缓缓道:“最近世间不太平,西戎边地打仗死了太多人,陇西那边还有旱灾饿殍遍野。” 她唇角微翘:“这人啊死的多了,就会有瘟疫。” 她缓缓坐直了身子笑道:“听闻陇西那边最近还流行天。” 和玉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汗来。 梅妃这几日想了想还是决定带著福卿公主来玉华宫,她凭什么躲著纯贵妃? 若是论资歷,她还差自己一截儿呢。 况且因为纯贵妃几句带刺儿的话,便气呼呼走人,便是对寧妃娘娘的不尊敬。 她还不想断了寧妃这个朋友,再一次登门拜访,手里还是拿著一只食盒。 纯贵妃也在榕寧这里,两个人正泡著茶说话,不想梅妃带著孩子走了进来。 榕寧忙起身將梅妃迎了进来。 梅妃看到纯贵妃也在,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她带著福卿公主上前一步同纯贵妃微微屈膝主动见礼。 “嬪妾问贵妃娘娘安!” 纯贵妃愣了一下冷冷笑道:“梅姐姐,这可要折煞本宫了。” 上一次听了榕寧的话,她说话到底客气了不少。 “梅姐姐进宫比本宫早,本宫该称你一声姐姐的。” 梅妃忙笑道:“宫廷中等级尊卑还是要遵从一下的,贵妃娘娘客气了。” 纯贵妃抬起雪白纤细的手指,捏著墨玉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笑道:“梅姐姐这些日子用的什么茶?” 梅妃提及茶字儿倒也是来了兴趣笑道:“嬪妾在倾云宫的时候喜欢喝苦丁茶,尤其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喝起了虽然味道苦苦的,可最是败火降温的好东西。” “听闻贵妃娘娘喜欢茶,嬪妾一会儿回去包好送到姐姐的昭阳宫。” “昭阳宫就不必了,本宫嫌弃闹腾,皇上也喜欢本宫那里的安静。” 梅妃一下子不接话了,纯贵妃还是对她之前几次在榕寧玉华宫里抢人不满。 可她也是没办法,她若是再不做点儿什么,以后怕是真的变成了这座宫城里的行尸走肉。 梅妃淡淡笑道:“也確实是,小孩子颇有些闹腾,倒是担心扰了贵妃娘娘休息。 既然梅妃提及了孩子,纯贵妃那就不客气了。 之前还瞧著福卿公主机灵古怪,是个好姑娘,这些日子用尽手段替母妃爭宠,总觉得怪怪的。 这孩子太早熟,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孩子还小,怎么教导孩子,虽然本宫没什么发言权,但是福卿公主已经不小了。” “每日里学著后宫的那些勾当,以后若是嫁出去,又怎么立得起世家主母的威严?” “她可是同寻常世家姨娘的女儿不同,她是大齐的长公主,有自己的威严风霜才行。” 梅妃瞬间脸色煞白,眼角微微发红,紧紧牵著榕寧的手。 因为牵得太紧榕寧不禁低声呼痛,榕寧將手从梅妃的手中扯了出来,笑道:“贵妃姐姐虽然直言直语,倒是对福卿多有益处,福卿总是呆在倾云宫也不是个办法。昨儿还听皇上说要给福卿公主找一个伴学呢,还要给福卿公主请一个老师。” 榕寧的这些话梅妃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耳朵里只有刚才纯贵妃的那几个字眼儿,寻常世家的姨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发抖,看向了面前坐著的纯贵妃。 她一向与人为善,从来没有与人红过脸,没想到第一次红脸的竟然是纯贵妃。 梅妃咬著牙冷冷道:“贵妃娘娘当真是误会本宫了。福卿殿下喜欢寧妹妹,本宫便带著她来这里玩。” “不是想出什么风头,那就是嬪妾的不对了,嬪妾这就走。” 梅妃拉著福卿公主的手刚要走,身后传来了纯贵妃的冷笑声:“这些日子福卿公主喜欢寧妹妹,那之前寧妹妹被当作灾星,被赶出皇陵,被萧家打压生死不明的时候也没见梅妃帮忙说上一两句话。” “怎么?福卿公主喜欢寧妃妹妹是看时辰喜欢的?之前不喜欢这些时又喜欢了?” “寧妃不得宠的时候不喜欢,得宠的时候就上赶子喜欢,你这样的做派我也实在看不懂。” “之前我瞧著梅妃姐姐也是个好的,这些日子多多少少有些过分了。” 梅妃脚下的步子顿时僵在了那里,嘴唇微微发抖,像是含了滚油似的。 她虽然长得好看,素净淡雅,可在这宫中是唯一一位同白卿卿没有一点相似的女子。 她的出生也很低,端王府的陪床丫头,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战战兢兢活到现在,这宫里头比她位分高的,位分低的都能踩在她的头上。 她眼里闪过一抹阴戾,咬了咬牙,倏忽间又换上了平日温和敦厚的模样。 她笑容苦涩:“那些日子福卿病了,我心里也是烦闷,没有办法看望寧妃妹妹。” “罢了,以后这玉华宫我再也不会来了,多谢妹妹这些日子的款待。”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让梅妃就这么走出去倒也不合適。 若是传出去纯贵妃便落得个尖酸刻薄的名头。 她忙將梅妃的手拉住,將她轻轻拽回到了案几边:“姐姐既然来了且坐下来,尝一尝妹妹做的点心再走。” “福卿前些日子说想要吃我做的桂糕,今日刚出炉的。” 榕寧又看向了坐在一侧的纯贵妃笑道:“贵妃娘娘速来心直口快,梅妃姐姐又不是一日两日才晓得她这个脾气。” “都是自家姐妹,拌嘴也是有趣的事儿。” 纯贵妃瞧不上梅妃这不光明磊落的做派,此番气头上自然说话难听一些,如今倒也气消了不少。 纯贵妃瞧著她领著一个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顿时又心软了几分,缓缓起身也坐在了桌子边,將手腕上的串珠顺到了梅妃的手腕上。 “行了,不矫情了,本宫给你赔个不是!” 梅妃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带著女儿坐了下来。 榕寧吩咐兰蕊將做好的桂糕端了上来。 香气扑鼻,再配上银针茶,倒也是一个很閒散的午后。 梅妃和纯贵妃互相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都陪著榕寧拉家常。 到底是刚才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梅妃坐了一会儿便生出了要走的心思,可是面子上也得走下去,她也命人將自己隨身带来的酸枣糕拿了出来。 纯贵妃看著面前的酸枣糕笑道:“梅姐姐这做糕点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榕寧也尝了一块儿登时讚不绝口,这些日子总是爱吃这些酸酸的东西。 榕寧吃了一块儿觉得好吃,又拿起了一块儿送到嘴边,突然点心的甜腻让她觉得有些噁心。 榕寧仓皇的丟下了桂糕,趴在一边呕了出来。 “寧妃妹妹,你怎么了?”梅妃和纯贵妃双双起身。 榕寧摆了摆手,有些尷尬地笑道:“不晓得这些日子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胃口总是不好,没什么,不必担心。” 纯贵妃有些捉急:“去喊周玉来!” 第276章 暂且保密 整个玉华宫乱成了一团,纯贵妃亲自將榕寧扶到了一边的床榻上,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榕寧忙抓住纯贵妃的手安慰她:“姐姐不必担心,就是吃坏了肚子。” 纯贵妃如临大敌:“不行,那也得让周玉来瞧瞧。” 上一次在皇上的寿宴,榕寧被人陷害,孩子小產夭折。 这件事情对纯贵妃来说简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无数次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隨著榕寧一起去皇庄。 彼时若是她在,一定会想方设法將周玉弄回来,那些贱人也別想从中作梗。 谁敢拦著她,一人一记耳光就扇过去。 可那个时候榕寧身边除了老实巴交的父母,怀著孕的弟妹,任何人都指望不上。 萧泽更是偏听偏信,是个王八东西。 不多时周玉提著药箱,疾步走进了玉华宫。 所有人都围在榕寧的身边,顾不上一边站著的梅妃娘娘和福卿公主。 此时的梅妃也是嚇得够呛,她带来的点心是她亲手做的,不可能有问题。 她忙走到桌边,拿起榕寧面前自己做的酸枣糕塞进了嘴巴里,连著塞了两块儿。 除去噎得慌,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莫非…… 梅妃顿时想到了什么? 可是她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今天看来真不是一个好日子。 她牵著福卿公主的手站在了一边的墙角处,就像无数次的场景一样。 梅妃就是大齐后宫里一块最不起眼的石头,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没有人在乎。 这些日子看到萧泽对自己女儿的喜爱,她的內心又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其实整个后宫最爱萧泽的是她,主动献身,一直陪著萧泽到现在的也是她。 虽然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可她却心里爱著他,爱惨了他。 她甚至不希望萧泽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当初也是因为榕寧像极了白卿卿,她也愿意帮一把。 毕竟是萧泽喜欢的女人,她也不希望王皇后给榕寧下断生的药。 可如今她从榕寧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对皇帝的情谊,满满的都是算计。 梅妃心头颇不是滋味,如今她也有点私心在里头,终於那个男人肯看她一眼了。 儘管萧泽这些日子看顾她也是为了女儿福卿,多多少少託了女儿福卿的福气。 可她这些年一直被无视,如今陡然萧泽来了倾云宫,会冲她笑,甚至会將她揽进怀中一起回忆还是在端王府潜邸时候的旧事。 皇上也到了年纪,尤其是宝卿公主夭折,倒是有几分恋旧呢。 此番她定定看著面前的纷乱,作为过来人她一颗心渐渐沉到了底,榕寧怕是又怀了身孕。 此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她带著福卿退出了暖阁,来到了外间。 兰蕊朝著梅妃走了过来,躬身冲梅妃福了福道:“主子如今身子不適,屋子里也气息不畅,还请娘娘移步到外间侧厅喝茶。” 梅妃哪里肯再留下去,如今已经够乱的了。 她淡淡笑道:“不必了,本宫也该回去了,等你家主子忙下来后,你同她通报一声便是。” 兰蕊也不留客,忙將梅妃母女送了出去。 梅妃紧紧牵著福卿公主的小手,朝著宫门口走去。 折出了玉华宫外,是一条通往太液池湖边的林荫道,左右两侧种满了桂,桂的香气扑面而来,带著甜丝丝的气息。 福卿抬起头看向了自家母妃:“母妃,今日没有见到父皇。” 梅妃看著女儿失望的小脸,一阵阵心酸。 都是萧泽的女儿,那死去的宝卿公主早產便是阴阳两隔,竟然得了萧泽天大的宠爱。 又是修皇陵,又是夜夜思念。 福卿这个活生生的女儿在萧泽看来,却像是一根树桩,一颗草。 她也是萧泽的女儿啊!是大齐的长公主,一个孩子想要见自己的父亲竟然还需要每天来一个宠妃的寢宫才能见到。 梅妃脚下的步子突然停在那里,仰起头眼泪缓缓顺著脸颊流了下来。 “母妃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哭了?” 福卿看著梅妃哭得厉害,顿时惊慌失措。 她的小手紧紧牵著梅妃的手道:“母妃你不要哭,都是福卿的错。” “福卿以后再也不求著母妃见父皇了,母妃不要哭了。” 梅妃缓缓蹲了下来將福卿紧紧抱在怀中。 她温声道:“是母妃的错,是母妃无能,母妃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懦弱自保,保下咱们母女的命。” “母妃没有什么本事,也不会爭宠,才连累了福卿。” 福卿眼神里掠过一抹懵懂,她也不知道为何母亲会哭成这个样子,可是心里很难过。 她缓缓抬起小手擦乾了梅妃脸上的眼泪:“母妃不哭,福卿以后乖乖的,等福卿长大了就將母妃带出宫去。” 梅妃紧紧拥著自己的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梅妃看著面前小小的人儿,心疼得厉害。 福卿抬起小脑袋,定定看向自己的母妃道:“母妃,方才寧娘娘是怎么了?怎么吃糕点吃的就吐出来了?” 梅妃顿时愣在了那里,微微一笑,唇角含著一抹苦涩。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表情郑重:“福卿,从今往后离寧娘娘远一些,尤其是你活泼好动千万別撞著寧娘娘,否则咱们母女俩的命合起来都赔不起的。” 福卿顿时愣在了那里,什么叫离寧娘娘远一些? 她其实打心里喜欢寧妃,可是她更不愿意母妃每天哭哭啼啼,更想要父皇陪著母妃。 他们一起在倾云宫聊天,吃饭,喝茶,为什么这样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福卿缓缓点了点头,后宫的这种环境让本来几岁的孩子也成长得很快。 便是普通人家最寻常的父爱,对於她们来说也都是恩赐。 榕寧靠著迎枕半躺在了床上,周玉已经帮她诊完了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冲榕寧行礼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恭喜两个字周玉刚说出口,榕寧和纯贵妃齐齐愣怔在那里。 纯贵妃顿时眼眸间掠过一抹惊喜,眼角微微发红。 “真好!当真是太好了。” “寧儿,你听见了吗?你又有孩子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好好护著他。” 榕寧此时也是懵了的,这个孩子对於她来说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的东西。 她笑容却有些苦涩,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缓缓道:“暂且保密,任何人都不要说出去。” 第277章 查个水落石出 一时间榕寧等人心情复杂,却又满脸的喜悦之色,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 纯贵妃站起身看向了榕寧身边的几个宫女和太监,除了榕寧身边的几个心腹,其余的宫人奴婢都被遣到了外面。 纯贵妃定定看著面前的绿蕊和兰蕊道:“从今天开始玉华宫的內殿只有你两个人服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院子里的事情有小成子盯著,之前那个翠喜什么的连外次间也不能进,主子的安危最重要,管她以前是不是什么大宫女。” 纯贵妃说罢看向榕寧道:“寧儿这些日子一定要护著自己,切不可再出现上次皇庄那样的事情。” “还有你们!”纯贵妃盯著绿蕊等人:“有时候出了什么大事,主子遭不住,你们自己也得想办法,必要的时候用命扛著。” 周玉脸上掠过一抹愧疚,忙躬身道:“贵妃娘娘,这一次我们一定万事小心。” 纯贵妃又看向了自己身边跟著的玉嬤嬤:“这些日子,你就留在玉华宫这边当差,寧主子的小厨房还有玉华宫的迎来送往你都要仔细检查。” “但凡是寧主子的吃穿用度,都要细心把关,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姐姐!”榕寧一把抓住了纯贵妃的手道,“这可使不得,玉嬤嬤是你身边人,你身边总得留一个人可別出什么差错?” 纯贵妃笑著看向榕寧道:“如今你这胎绝不能再出任何问题,玉嬤嬤就送到你这边来帮忙。” “这是我信得过的人,其他人我信不过。” “既然要保密暂且也只能调动这几个,若是调动的人手多了,难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你这玉华宫不晓得多少双眼睛盯著。” 玉嬤嬤忙上前冲榕寧行礼笑道:“寧妃娘娘,您就答应了吧,不然我家主子又睡不好了。” “老奴白天在您这里当差,晚上老奴就回去陪我家主子,您就放心吧。” 玉嬤嬤点著自己的眼睛笑道:“老奴这双眼睛毒著呢,玉华宫迎来送往的东西,老奴绝对盯得死死的,是什么样的东西老奴都要查一查的。” 榕寧点了点头,纯贵妃对她的好,她只能牢牢记在心里。 欠的多了反而还不起,她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份情谊。 纯贵妃又將玉华宫的里里外外安排得妥妥噹噹,这才带著人离开了玉华宫。 兰蕊等人脸上也掛著喜色,扶著榕寧坐了起来。 榕寧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又有孩子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榕寧看向了墙角处的那个金丝楠的柜子道:“你们將那柜子再收拾出来,提前准备一下婴儿用的东西。” 兰蕊和绿蕊忙应了一声。 早些日子她们也准备了很长时间,只可惜宝卿公主夭折,那些东西没有留下来。 之前宝卿公主在郊外的皇庄上出了事儿,为了查出来谁给榕寧下的毒,慎刑司的人衝进了玉华宫將这柜子里的婴儿用的衣物统统拿了出去查看。 后来萧泽又命人將这些孩子的衣物一起送到了寒山县,到时候作为宝卿的陪葬品。 如今这柜子又空了下来,里面还有一些杂物需要收拾出来。 榕寧刚才躺了有一会儿,身子也有些发懒了,在兰蕊的扶持下坐了起来。 这几天怪不得她没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不香,如今总算找到原因。 好在周玉帮她开了一些调养膳食的方子,这个孕期应该也没有那么辛苦。 突然绿蕊拿著一件蜀绣的婴儿小衫转身走到了榕寧面前。 她此时神情惊慌,跪在了榕寧的面前道:“主子,您瞧这是什么?” 榕寧正提笔写了几个字,停笔看向了绿蕊手中拿著的东西,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脸色变了几分。 榕寧忙接过绿蕊手中的小衫,眼眶不禁微微发红。 当初这件小衫还是娘亲缝好以后送进宫里头,给宝卿公主穿的。 如今孩子都已经葬进了寒山陵墓,隨行的衣服都陪葬了,不想竟然在她的暖阁里还落下来一件。 榕寧眼角微微发红紧紧抓著衣衫,突然脸色沉了几分,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榕寧急声问道:“绿蕊,这衣服从哪儿来的?” 绿蕊忙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收拾金丝楠的柜子,发现柜角处居然有一件衣服落在地上了。” “当初慎刑司的人奉皇命进咱们玉华宫查找您中毒早產的原因。將您之前接触过的东西统统要找出来。” “那些人就將在柜子里准备好的婴儿衣衫通通拿了出去,许是拿得太匆忙竟是落了一件在墙角的缝隙里,奴婢方才搬开柜子才发现的。” 榕寧眉头皱起,手指死死掐著婴儿衣裳,突然脑海里有一个想法再也压不住了。 榕寧这些日子一直在查自己女儿真正的死因。 当初慎刑司的人从柜子里拿出那些婴儿衣服,说是自己的弟妹牧流萤在衣服上做了手脚。 毕竟牧流萤送给她的那些婴儿衣物上都撒了毒粉,萧泽將她的弟妹打入死牢。 没多久牧流萤就在牢里畏罪上吊了,这件事看似尘埃落定,实则是故意陷害。 榕寧知道牧流萤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若是牧流萤真的要害她,早在沈家就有很多次的机会,何必要在宫里头行事,岂不是更加不方便。 这其中牧流萤一定是遭人陷害。 她之前也看过那些证物,毒粉应该是新撒上去的。 榕寧低下头死死盯著手中的衣服,这几件衣服可是娘亲送进来的。 她的娘亲和牧流萤一共送了两次衣服。 第一次是娘亲送的小衫裤子,还有两个虎头帽。 第二次送进来的是牧流萤缝製的衣服,上边的纹是不一样的。 此时她手里攥著的应该是娘亲送进来的。 榕寧的手都微微发抖,心里深处的那个念头让她恐惧害怕,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吗? 这可是娘亲给她缝的衣服,不,娘亲不会害她,那娘亲身边的人呢? “喊周玉来。” 不多时周玉急匆匆走进了玉华宫,榕寧將手中的衣服送到了周玉的面前道:“周玉,你帮我瞧瞧这衣服上有没有什么古怪?不知道能不能想法子將这衣服上验一验?” 周玉忙接过了榕寧手中的衣服,凑到鼻尖轻轻闻了闻,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回娘娘的话,这衣服上貌似有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可臣又说不上来。” “因为毕竟沾了太多的尘土,那尘土气息盖过了这衣服上的味道,还请娘娘容臣將这衣服带回太医院,若是將这衣服洗乾净看看这洗下的水,有没有什么问题。” 榕寧眼神锐利缓缓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278章 柔弱的小鹿 入夜时分,周玉急匆匆走进了玉华宫。 “娘娘呢?”周玉急声问道。 绿蕊瞧著周玉神情急切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来找娘娘,忙转身进去稟告,不多时便带著周玉来到了侧厅。 榕寧坐在了椅子上,周玉走进侧厅,兰蕊和绿蕊退了出去守在了门口。 榕寧忙问:“怎么样?那衣服有问题吗?” 周玉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隱隱的愤怒,忙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他抬起手將手中婴儿穿的小衣服捧到了榕寧身边的桌子上。 “主子不要碰触衣服,只管瞧著便是。” 榕寧忙看向了桌子上的婴儿衣服,之前还是桃粉色的顏色,此时的顏色居然变成了褐色。 因为顏色太深,就像是血跡一样。 衣服上多了一块块的褐斑,看著触目惊心。 榕寧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阵阵发黑。都不必再问,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有人在这些衣服上做了手脚,最让她感到不堪和愤怒的是,这件衣服可是娘亲亲手缝製好送给她的。 娘亲绝对不会毒害她,一定是娘亲身边的人做的。 当初能进娘亲的屋子里做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她的眼神带著万分的恨。 周玉回稟道:“臣当初用肉眼也看不到衣服上出了什么问题,於是臣將衣服放进了清水里泡了一下,用测毒的银针探进水中,那银针都变黑了。” “这衣服早已经被人做了手脚,撒了毒粉。” “只是顏色近乎透明一般人看不清楚,这种毒臣以前也接触过,名字叫金蚕蛊毒。” “金蚕蛊毒?”榕寧惊呼了出来。 “怎么可能?这种毒產自南疆,而且很是罕见。” “便是世家大族的人想要获得这个东西都不大可能,我爹娘一辈子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即便是我娘身边的那些人也都是乡下来的僕妇,也不可能有的,除非……” 周玉抬眸看向了榕寧道:“回主子,即便是世家大族,这种毒也拿不到手,便是黄金万两想要拿到手也困难。” “此毒正如娘娘所说,確实產於南疆,而且是用百种毒虫炼製出来的,几年都不一定能炼製出来一点点。” “如今在这婴儿的衣物上撒了这么多,可见这人用心狠毒。” “怕是恨毒了主子,娘娘初为人母,心头欢喜,每日里必然翻出这些小衣服细心查看。” “故而这毒早已经通过娘娘的手,渗透进了肌肤里。” “之前娘娘也摸了这件有毒的衣物,臣给娘娘开个药方,先服几天药,若是没事了,便能安心保胎。” 榕寧眼神阴鬱得厉害,她当初也確实夜夜都要翻出这些可爱的小衣服亲自整理查看,不晓得这毒都已经渗透进身体多少了。 她猛然想起什么忙同周玉道:“快將这方子也给兰蕊和绿蕊送过去,再送一些去姑苏钱家,我娘在那里。” 周玉一一应下,忙退出去写方子。 榕寧脸色铁青,看著桌子上的衣服,就像是被恶魔的眼睛死死锁住,透骨寒凉。 她突然抬起手,將桌子上的衣服扫到了地上。 她不禁悲从中来:“宝卿,娘知道是你在天之灵,帮娘指路。” “你死的当真是冤啊!天可怜见儿,让娘发现了你的小衣服,宝卿,娘会给你报仇!娘一定给你报仇!” 榕寧长久压抑著的愤怒难受,终於在这一刻爆发。 她嚎啕大哭了出来,外间的绿蕊和兰蕊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將瘫坐在椅子上的榕寧轻轻扶到了榻上。 “娘娘,娘娘,人死不能復生,一定要节哀啊!” “公主殿下的仇咱们一定会报,但是娘娘自己得保重身子。” “如今娘娘又怀了孩子,宝卿公主若是在天上看著娘娘定然不希望看到娘娘如此难受,还请娘娘节哀。” 榕寧情绪稍稍平復了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让小成子进来。” 不一会儿小成子疾步走进,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定定看著小成子道:“你差人去一趟江南钱家,找到我娘,让我娘再想想那些日子缝製小衣衫的时候,身边的人有没有什么表现反常的?” “再去查一下我娘身边服侍她的丫鬟婆子,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名单本宫都要有。” “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著的,本宫都要彻查到底。” 小成子躬身应了一声,疾步退了出去。 榕寧起身站在了窗前,看向了墨色的天际,一颗心沉甸甸的。 她冷冷笑道:“但凡是害我负我之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梅妃带著福卿公主在太液池边散步,福卿公主嫌弃无聊吵著要去玉华宫。 小孩子的心性,一天一个样子。 梅妃的心思有些乱,没有答应女儿,牵著女儿的手沿著太液池抄近路准备回倾云宫。 不曾想梅妃刚从太液池边转出来,迎面撞上了萧泽,瞧著皇家御驾出行的方向大概是去昭阳宫纯贵妃那里。 萧泽远远看到了孤零零站在假山边的梅妃,命双喜停下。 双喜忙让內侍將步輦放下,皇帝这些日子忙於军国大事,终於抽空来昭阳宫瞧瞧纯贵妃在做什么。 不想碰到了梅妃母女,这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梅妃忙带著福卿公主上前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看著梅妃,感觉这个女人像是哭过的样子。 他眉头微微一蹙:“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梅妃忙別过脸颊勉强笑道:“臣妾让皇上见笑了,臣妾是风沙迷了眼。” 萧泽定定看著梅妃微微红肿的眼,哪里是风沙的事儿? 他俊挺的眉头蹙了起来,隨即蹲下身子看向了福卿公主。 这些日子他与福卿公主的感情日渐升温,他失去了一个女儿,將全部的情绪又寄托在了福卿公主的身上。 他轻轻牵著福卿公主的小手:“告诉父皇,发生了什么?惹得你母妃不开心?” 福卿童言无忌,声音清脆:“昨天母妃去了寧娘娘的玉华宫,贵妃娘娘说……说福卿这些日子去玉华宫的次数太多,也是有些討厌……” “福卿!闭嘴!”梅妃脸色巨变,忙一把將福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慌张地看向了萧泽:“皇上,不必听小孩子的话,贵妃娘娘人很好的,前些日子还送了宝石给福卿公主玩。” 萧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再没有说什么。 纯贵妃的那张嘴他是领教过的,想必这话还真的是从纯贵妃口里说出来的。 他只是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再看向面前的梅妃。 梅妃温柔似水,眼眸都像小鹿一样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不禁心头多了几分愧疚。 萧泽又將福卿公主拉到自己的身边,紧紧抓著福卿公主的手,起身看向了母女俩:“走吧,朕陪你们在这太液池边走一走。” 梅妃慌乱不堪:“皇上,臣妾自己带著福卿公主回倾云宫便好,皇上不是还要去陪贵妃娘娘吗?” 萧泽眉头皱得更紧了:“走吧,去倾云宫。” 第279章 討厌孩子 梅妃脸上掠过一抹不可思议的惊喜,这还是萧泽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她去倾云宫。 没有半道从玉华宫来,也没有顺道之类的说法,没有提及任何嬪妃的名字。 只是他萧泽想直接走一趟倾云宫,梅妃那一瞬嗓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角的泪又涌然而出。 当著帝王的面,总不至於因为这件小事而哭哭啼啼。 梅妃忍住了酸楚,也忍住了狂喜,只是微红的眼眶还是让萧泽动容。 萧泽眉头微皱,看向了面前的梅妃。 她已然不再年轻,想当初自己因为白卿卿的死,那几天过得醉生梦死。 他每天將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恨不得就这么了结余生。 此时看著面前的女子,又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梅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在白卿卿离开后將他的饮食起居安排得妥妥帖帖。 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为何特別渴望女人的身体,想要抚慰他狂躁绝望的心。 在那个醉意朦朧的夜晚,他居然宠幸了自己院子里的大丫头。 第二天醒来,不得不將她抬成了通房丫头,甚至连个侍妾都不想给她。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耻辱,是对白卿卿的背叛。 他本以为梅紫青会藉此飞扬跋扈起来,没想到还是老实本分地做她自己的事。 她不管做什么都得体,丝毫没有提及那一晚彼此的难堪,甚至对他更是百依百顺,服侍得更加周到。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这个身边的丫鬟渐渐有了好感。 她人长还算漂亮,但绝对没有后宫那些嬪妃的美艷,可就是给人感觉很舒服。 萧泽沉沉嘆了口气,轻轻攥住了梅妃的手缓缓道:“紫青,一晃都十年了。” 紫青两个字从萧泽的口中说出来,梅妃那一瞬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萧泽。 这是在喊她的名字吗? 十年了,整整十年她都没有听萧泽喊过她的名字。 在这后宫中,梅妃带著孩子熬到了现在。 当初她做了萧泽的通房丫头,此后萧泽再也没有宠幸过她,她像是一盏即將要熬尽的枯灯。 直到萧泽后来做了皇帝,她作为潜邸被萧泽宠幸过的人也进了宫。 因为是第一批进宫的,又是潜邸的老人,直接被封了嬪。 那个时候的后宫王皇后和萧贵妃斗得水深火热,后来又来了郑如儿和温清。 这几个女人的爭夺中,梅妃觉得自己没有丝毫的机会。 可是她实在是想活,她也是个女人啊! 又借著一次萧泽醉酒的机会,她送了点心去了萧泽的养心殿,就在那养心殿的椅子上被萧泽要了一次。 那一次成了她和萧泽之间的秘密。 人人都羡慕当初温清在养心殿受宠,其实第一次在养心殿被宠爱的人是她呀。 只是分外的屈辱,无法为外人细说。 萧泽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也去了几次倾云宫,也就是那几次梅妃居然怀上了孩子。 其他人根本就不晓得她是怎么在王皇后的威压下將孩子保下来的。 她甚至担心別人看出她怀著身孕,就用绸缎將她的肚子死死勒住。 到后来她又装病,病了三四个月,等到孩子七八个月的时候,她才出现在陈太后的面前。 她永远也忘不了王皇后得知消息后那双杀人的眼眸,至此她的孩子才平安落地。 她那个时候为了得到陈太后的庇护,天天去陈太后的坤寧宫问安,帮陈太后铺床叠被,为陈太后伏低做小,这让福卿公主活了下来。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往事根本不堪回首。 梅妃再也压不住委屈哭了出来。 萧泽听著颇不是滋味將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 “莫再哭了,以往是朕的错,没有重视过你们母女。” 错?呵!怎么能怪天子? 天子怎么可能有错? 梅妃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臣妾失礼还请皇上责罚。” 萧泽有些好笑,梅妃就这个性子,老老实实,唯唯诺诺,有时候他都想不起来自己后宫还有这么一个人。 “罢了,起来吧。” 梅妃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萧泽握紧了她的手,瞧著她的表情却又有些瞧不起。 到底是通房丫头成长起来的,確实与其他妃子有些差距。 可如今瞧著她可怜,萧泽攥紧了她的手,另一边牵著福卿公主。 不想两个大人走的步调有点大,福卿公主的腿短跟不上。 萧泽弯腰一把將福卿公主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牵著梅妃朝著倾云宫走去。 傍晚的霞光洒在了一家三口的身上,倒也多了几分柔暖。 此时去倾云宫,必然路过太液池最宽阔的一片湖面。 然后向东南折返,过一片竹林就到了倾云宫。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真是適合在湖边漫步。 萧泽抱著小公主,边走边笑问著这些日子福卿公主吃什么?玩什么? 福卿公主天真烂漫的性子,让萧泽越发喜欢了几分。 偶尔福卿公主答不上来的,梅妃从旁补充,气氛温馨甜蜜。 梅妃也没想到她最幸福的时刻好巧不巧,落在了湖上泛舟的萧璟悦的眼里。 萧璟悦死死盯著湖边,手中的帕子几乎都扯碎了去。 服侍的宫人跪在甲板上也不敢说什么。 她们也很吃惊,皇上居然会陪著梅妃在湖边散步? 更让她们想不到的是,福卿公主居然被皇上亲自抱在怀中,那可是帝王的怀抱。 整个后宫以后会有很多的孩子,但真的能被自己的父皇抱在怀中这般亲切交谈的却少之又少。 萧璟悦死死盯著那三个人,后槽牙都要磨碎了。 “呵,一直以为是一只羊,没想到是一头饿狼。” “人人都说纯贵妃跋扈,王皇后阴险,拧妃像妖精一样,可不想这真正厉害的人物居然是在倾云宫的那位。” 宫女们跪在那里是半句话也不敢接,此时自家主子身上的怨念能把所有人都杀死,她们战战兢兢地跪著。 萧璟悦死死咬著唇,唇角都咬破了。 “一个端不上檯面的公主罢了,以后怕是要送出去和亲的,又继承不了大统,囂张什么?” “孩子……孩子……”萧璟悦狠狠將这几个字咬了出来,“本宫是真的討厌孩子。” 第280章 天花 夜色渐渐降临,已经到了初秋,夜晚的风很冷,萧璟悦的裙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萧璟悦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抖得厉害。 她沉沉吸了口气转过身,和玉等人跪得腿都麻了,此番终於鬆了口气。 自家主子定定站在甲板上將近一个时辰,她真担心主子一剎那会翻过栏杆,跳进这太液池里再也不要活了 现在好了,主子还活著,还懂得转过身看她们。 和玉大著胆子,起身拿著披风罩在萧璟悦的肩头劝道:“娘娘,外面风大,娘娘小心染了风寒。” 萧璟悦缓缓走进了船舱。 她坐在了船舱里的榻上,挥了挥手屏退了四周的奴才,將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心腹大宫女和玉的身上。 萧璟悦缓缓道:“陇西那边是不是有天疫病流行?” 和玉心头狠狠一颤缓缓道:“回娘娘的话,確实如此。尤其是家里有小孩子的最容易染病,得天死了的小孩子已经很多了。” 萧璟悦唇角勾起了一抹残肆的笑容低声道:“听闻寧妃娘娘祖上就是从陇西逃难搬到京城来的。” “想必寧妃娘娘还有些老家的人在陇西待著,这寧妃娘娘也真是的。” 萧璟悦缓缓靠在了椅背上:“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她好歹也是宠妃,老家的人也不照顾照顾。” “本宫帮她照顾一二,你差人去一趟陇西。” 和玉也不敢多说,应了一声。 萧璟悦垂眸看向了自己艷丽的指甲:“去找一个妇人,咱寧妃娘娘的远房亲戚,最好是她的孩子死於天,带著她死去孩子的衣服,让她进宫。” 和玉只觉得浑身发冷,自家主子有些过分了。 当初宝卿公主就是被自家主子杀了的,如今怎么又將手伸向另一个孩子? 大人们之间的爭斗归爭斗,自家主子將那些无辜的孩子害死,有些损阴德了。 可她也不敢说什么,她是萧家的家生子儿奴才,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萧璟悦缓缓起身,看向掛在天空中的下弦月,很美。 她低声道:“梅妃的倾云宫以往冷冷清清用不了多少人,如今得了皇上的宠爱,怕是需要往里面添一些人。” “把得过天的妇人送过去,可好?” 和玉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依然躬身笑道:“娘娘英明。” 萧泽一连几天都去的是倾云宫,后宫的嬪妃纷纷往倾云宫送去礼物。 这些日子萧泽在福卿公主身上充分找到了做老父亲的快乐。 不光赏赐丰厚,早早给她筹备公主府,而且赏赐福卿公主三千户食邑,这样的宠爱是前所未有的。 消息传来,各宫更是將东西源源不断地送到倾云宫。 倾云宫一改往日的寂静,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只是以往梅妃一直遵循的是消极避世,所以宫里的生活也很简单,便是里里外外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也只有五六个。 甚至一些粗活都得梅妃亲自插手去做。 內务府指派了三十多人去了倾云宫,因为是要伺候长公主的,所以这些下人的挑选也是分为严格。 萧泽直接让这些人来到倾云宫,让梅妃自己挑选一些留下,还强调小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太寒酸,让她多选几个。 梅妃过惯了清冷日子倒是想拒绝,皇上却不答应。 让梅妃亲自选,別心疼银子,哪怕全部留在了倾云宫他萧泽也养得起。 梅妃也不敢忤逆萧泽的好意,再拒绝就是矫情了。 梅妃命人带著福卿公主先去一边玩耍,她来到倾云宫的正厅,坐在了太师椅里。 梅妃缓缓抬眸看向了院子里满满当当三十多號人。 有內务府从其他地方调集过来的,有各宫送过来的,也有新近从外面买进来的。 梅妃此时心头也有些乱,她其实觉得以前倾云宫就那几个宫女內侍就挺好,用著也很放心。 可这些日子萧泽不断来倾云宫,她们母女服侍的人少一些也就罢了,可是皇帝来了身边伺候的也就三四个。 这说出去让皇上不自在,可没这样一个道理。 梅妃不得已只得再多挑一些,自然不可能將面前这些黑压压的人全部留下。 梅妃一向性子冷静,考虑问题周到,不挑选不行,那就挑选个五六个,取悦了萧泽同时也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她觉得倾云宫里的人越多,也容易出错。 “娘娘,您请过目,”孙嬤嬤拿著这些人的名单,送到了梅妃的手中。 梅妃接过单子凝神看去,一边的孙嬤嬤已经按照自家主子的意思將这些人打探好了。 她躬身道:“这里面的奴才,王皇后送来有三个,皇贵妃那边送的多十几个。” “纯贵妃倒是没有送人过来,而是送了很多的金银珠宝给公主殿下。” “寧妃呢?”梅妃不知道为何突然想问这个。 孙嬤嬤愣了一下神忙道:“回娘娘,玉华宫传出消息说寧妃病了,不与外人来往了。” 梅妃唇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讽,暗道挺会自保的。 梅妃点了点头,看向院子里的人,看了一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都是其他宫送进来的,说是送进来帮忙,怕是都想要她的命吧,只是想要取而代之罢了。 梅妃来回翻看著手中的名单,终於找到几个新近买进来的女子。 当年的寧妃娘娘不也是签了卖身契进宫,做了十年的宫女,只可惜要放出去的时候温清却从中作梗,如今养成了宠妃。 想到此梅妃將视线看向了其中的几个人。 孙嬤嬤心领神会站了出来,冲那些被挑选的奴才道:“一会儿娘娘点到谁的名字,谁就留下了,其余的通通回內务府吧。” 梅妃將名单交给了一边的孙嬤嬤,她抬起手点了几个人,都是些刚进宫的新面孔。 越是这些没有根基的,可以重新好好培养,她挑的都是面相忠厚老实的。 梅妃点一个,孙嬤嬤便在名单上画出来。 梅妃冷冷道:“你们几个在本宫的倾云宫好好做事,若是有什么不二之心,本宫绝不手软。”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像是乡下来的妇人,连连点了点头,只是笑容微微发紧显然是有些紧张。 梅妃以为只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却看不到那妇人连手都抖得厉害,显然是心虚。 第281章 好好护著 这些新来的奴婢梅妃並没有安排內殿里的活儿,久而久之很多人开始懈怠了。 人人都说梅妃这些日子得宠,她们这些奴婢也能跟著沾点儿光,可被派到外院干活儿,无非就是每日里无休无止的洒扫。 苦活儿,脏活儿全是这些粗使奴婢的,连个得赏钱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这些人渐渐鬆懈了下来,梅妃和孙嬤嬤却是將这些人的表现暗暗记在心里。 唯独一个年轻的妇人,二十岁出头模样,却是任劳任怨地干著,被人欺负也忍著。 这些日子倾云宫的奴婢们终於扬眉吐气了,走路腰杆子都是硬的。 这几天皇上来倾云宫次数比以往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福卿公主也已经换了新的衣裳,各种各样的玩具流水般地搬进了宫。 甚至萧泽每日里都会来倾云宫陪福卿公主玩一会儿。 此番萧泽亲自手把手教福卿公主写字,梅妃不愿打扰这美好的一幕,忙带著孙嬤嬤退出了內殿。 不想看到廊檐下一个穿著青色裙衫的青年妇人,拿著扫帚在扫廊檐下的落叶,其余的宫女太监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梅妃看向面前老实巴交的女子缓缓道:“她的来路查清楚了吗?” 孙嬤嬤忙躬身道:“回娘娘的话,那个女子已经调查过了,说是来自万州老家,是个被夫家休回来的寡妇。” “家里面这几日遭了灾,又加上兵荒马乱,不得已跟著爹娘进京討生活。” “可惜爹娘糟了贼人被杀,她孤身一人自卖为奴进了宫。” 梅妃凝神看去,这个女子长著一张容长脸,容貌也不出挑,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木訥。 不过干活却很麻利,一看就是乡下妇人干活干出来的样子。 孙嬤嬤笑道:“她极其的听话,入宫前名字叫喜鹊,却像个闷葫芦似的。” 梅妃淡淡笑了笑:“给她换个名字,以后就叫菊英。” 此时同样在院子里扫落叶的翠喜,却没有菊英那么好的运气。 她根本不可能得到主子的再次赏识和重用,如果她坐在寧妃这个位置,她也会这么做的。 所谓一日背叛,终身不用。 翠喜是寧妃撵到外院的,这些日子內殿更是难进,她虽然人在玉华宫,却连主子的面儿都见不著。 翠喜硬生生在玉华宫里,活成一个透明人。 玉华宫里里外外此番都已经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氛,两个大宫女和玉华宫的总管太监小成子,看起来情绪有点紧张,似乎在极力压制著什么消息,怕人知道似的。 有一个小丫头端著茶没有经过二道门的交接,直接就进了內殿,送到了榕寧的面前。 没想到绿蕊大发脾气,命人將小丫头按在地上就是十板子。 整个院子都是小宫女的哭喊声,小宫女不曾想竟是因为这个挨打? 以往端茶送水的活也不只是绿蕊和兰蕊两个人,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连內殿的门帘子都碰不到。 谁要敢偶尔闯进去便是一顿板子,今日这个打得是最狠的。 绿蕊咬著牙骂道:“小贱蹄子,本姑娘之前说的是什么?” “主子的饮食起居你们碰都不能碰,都是我和兰蕊姐姐的活儿,怎么?显著你了?要你在主子面前献殷勤?” “莫不是瞧著皇上这些日子来得勤快,你们便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是什么样的人,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也是你能比的?” “来人!狠狠打,打完后就撵到內务府分到別的宫里去,我们玉华宫留不得这样的人,给我狠狠打!” “绿蕊姐姐饶命啊!姐姐饶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方才瞧著绿蕊姐姐和兰蕊姐姐忙,便想著將这茶送进去给主子……” “主子!主子饶命啊!主子!” 小宫女一向晓得寧妃心软,便是直接哭求榕寧饶了她。 不想榕寧那边根本没有反应,小成子更是动手狠狠打了宫女十板子,第九板子下去,宫女差点没了气。 屋子里榕寧眉头微微皱了皱,纯贵妃看著她道:“此时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规矩就是规矩。” 纯贵妃看了一眼外次间叉著腰站著的绿蕊笑道:“如果不是你这边用得著她,本宫都要將她带到昭阳宫去了。” “这个丫头行事有度,做事狠辣,是本宫喜欢的派头。” “你身边有这么个人帮你盯著,你烧高香去吧。” 纯贵妃笑道:“多事之秋,这玉华宫就像是一个牢笼,困著你,也帮著你。你怀孕的事绝不能被那些人知道。” 纯贵妃说罢又给玉嬤嬤使了个眼色:“去告诉外面的绿蕊姑娘,悠著点儿,別真的打出人命来,到时候还得她家主子背锅”。 玉嬤嬤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纯贵妃看著榕寧道:“这些日子到底是乱得很,但你这阵脚不能乱。” “你怀著的这个孩子,咱们一定要保到底。” “等到月份大了,这个消息再亮出来,萧泽也会更在乎这个孩子的安危。”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这孩子一旦过早露出下来,那不晓得多少人要害你。” 榕寧笑著將剥好的果肉送到了纯贵妃的面前:“姐姐,我知道的。” 纯贵妃笑了出来:“你这是嫌弃姐姐嘴碎不成,用果子堵我的嘴。” 她缓缓起身,抬手抚上了榕寧的小腹,眼眸间满是柔情:“小傢伙,我可是你的乾娘。” “你生出来后第一眼就得见著我才行。” 榕寧登时笑了出来,这时外面的小成子突然接到了消息转身走进了暖阁。 “娘娘!西戎边地的紧急军情。” 榕寧忙让小成子进来,小成子跪在了榕寧的面前,看了一眼纯贵妃隨后同榕寧回稟道:“主子,前面来的军报,郑將军的北伐军被西戎骑兵困在了崤关,生死不明。” 榕寧顿时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纯贵妃。 “姐姐……” 纯贵妃淡淡笑了出来:“本宫早就猜测他不是带兵的料,玩的什么枪?” “这下好了,那么多人都被困在了崤关。就他那核桃大小的脑子,必然会被西戎骑兵团拿下。” “而且败得这么快,一定是刚愎自用,李安和张宏两个能打的也一定被他坑了。” “他哪里是个打仗的料,之前也是在军需队负责军需运输的参军副將,还是我父亲用银子帮他买的。” “军队里的那些关係还是我生母为他打通的,如今没人罩著他,他便什么都不是!” “就是一个废物点心,还觉得自己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 纯贵妃话音刚落,榕寧却有些担忧,她深吸了一口气:“只怕是会牵连颇多,若是郑家都陷进了西戎骑兵团的围困,最高兴莫过於京城里的萧家了。” 榕寧眉头紧皱,萧家此时的形势进可攻退可守,这一次看看皇上有没有拿出杀手鐧?” 纯贵妃看向了榕寧,紧紧抓著她的手道:“萧家掌控局势可不怎么好,妹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前路艰险。” 纯贵妃从玉华宫出来,刚走出没几步,一个陌生的小太监匆匆追了上来,跪在纯贵妃的面前。 他手中拿著一封密信:“贵妃娘娘,这是平阳侯交给您的。” 第282章 逼疯了她 纯贵妃看著面前那个所谓的父亲给她写的信,只是觉得好笑。 这又是求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他是火烧眉毛了,郑家的独苗儿子此时若是死在了战场上,那郑家就后继无人了。 纯贵妃表情寡淡,隨手將信丟到了太液池的湖面上。 信沾了水,很快沉了下去。 纯贵妃低声呢喃道:“郑长平啊郑长平,你还真以为本宫是你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狗?” “从你当初算计我娘开始,当你的这些好儿子好女儿將我母女逼到了生死绝境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今天?” “呵呵!当真是痴心妄想!” “都什么时候了,还希望本宫去救你的废物儿子。” 纯贵妃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看向了面前的小太监缓缓俯身。 那小太监早就晓得贵妃娘娘委实不好相处,此番被面前的纯贵妃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头也不敢抬。 纯贵妃缓缓道:“你是郑长平安插进后宫里的內应吧?” “本宫现在让你做最后一件事,做完这件事你儘早將自己藏好,什么事儿都不要管,什么事儿都不要插手。” “否则……”纯贵妃冷冷笑道:“你会死的很惨。” “本宫若是在这附近,再见到你鬼鬼祟祟被本宫抓住,本宫扒了你的皮!” 小太监顿时嚇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啊!奴才也是没有办法。” 纯贵妃淡淡笑了出来:“呵,都是藉口罢了。” “你捎信给郑长平,只告诉他一件事,他的儿子必——死——无——疑。” 小太监整个人都嚇呆了,这郑拓將军难道不是纯贵妃的亲弟弟吗?如此狠毒! 果然宫里头的传言不虚,谁要是得罪了纯贵妃,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连连磕头转身急匆匆走进了桂林中。纯贵妃看著他仓皇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寒凉:“郑家,马上要完了。” 纯贵妃吸了口气,也没有马上回昭阳宫,而是走到冷宫的门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嘶吼声。 那声音好似来自郑婉儿,纯贵妃脚下的步子动了动,大步走了进去。 纯贵妃刚走进院子,便看到几个浑身脏污的疯妇,將郑婉儿整个人按进了冰冷的池子里。 郑婉儿哭闹想要挣脱,可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成碎布条。 郑婉儿抬起手直接扣向了背后疯妇的眼睛,那疯妇骂骂咧咧忙躲开。 郑婉儿这才从池水中解脱出来,她跪趴在池子边大口大口喘著气。 短短几天郑婉儿就已经憔悴到了极点,以往光鲜亮丽的容貌,此番不復存在。 她脸色蜡黄,眼瞼深陷,像是一只枯鬼。 此番看到纯贵妃走了进来,她顿时朝著纯贵妃扑了过来。 “郑如儿!你还敢来这里?本宫今儿一定要撕碎了你!” “是不是你害的我?你害得我母亲惨死,如今又对付我,你这个贱人!” 郑婉儿语无伦次地骂人,刚扑到纯贵妃的面前就被身后的护卫拽住狠狠向后推开。 郑婉儿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地上的碎石擦破了她的肌肤。 鲜血瞬间渗了出来,她看向了纯贵妃身后站著的两个后卫,倒是再不敢向前走半步。 那两个护卫躬身道:“贵妃娘娘,这女子怕是疯了。” 纯贵妃定定看著面前的郑婉儿,宛若看到了几年前的她。 也是这般狼狈的被那些疯妇欺负,甚至被关进了冷宫专门装运粪水的大木桶里。 那个时候她只盼著有人能救她出去,盼著盼著,她的心凉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这样期盼的每天每夜里,她的娘亲因为救她居然被郑长平休出了府。 郑昌平也不是没有救过郑婉儿,可这是宫里,郑长平再怎么厉害,他的手还伸不到冷宫里头。 郑长平找她帮忙,她自然是不帮。 她非但不帮,她还卡断了所有郑长平能送进冷宫里的东西。 银两,衣服,点心通通都落到了她的手上,此时的郑婉儿估计快被逼疯了,那又如何? 她距离崩溃还差老大一截儿。 她之前是真的领教过被逼疯的感觉,所有人都骂她是瘸腿的疯婆子。 只有榕寧走进冷宫,將她一步步从深渊拽了出来。 她等了整整三年,居然等来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一个很陌生的宫女,没想到这个宫女还是温清身边的。 纯贵妃淡淡扫了一眼郑婉儿:“找个地方將她关起来,本宫有话说。” 护卫上前一步拽起了满手是血的郑婉儿,將她拖向了最里间。 四周围观的疯妇,看向了那些护卫嚇得纷纷逃走,早已经没了踪影。 两个护卫將郑婉儿拖到了之前纯贵妃住过的地方,转身行礼道:“娘娘小心。” 纯贵妃点了点头,身后跟著的宫女將几张银票塞进了那两个护卫的手上。 两个护卫早已经习惯宫里头这些爭风吃醋的斗爭,见惯不惯。 此时被护卫推了一把的郑婉儿缩在了墙角,终於安静了下来,她死死盯著缓缓走过来的纯贵妃。 “你……你想干什么……” 纯贵妃冷冷笑道:“本宫对你挺好的,当年本宫被关在这个地方,暗无天日。”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被关在这冷宫里,即便是日月星辰的流转在这一方天地里都不算什么。” “时间在我这里仿佛凝聚了。” “我每天在墙上一笔一笔地划日子,盼望父亲救我,盼望我的娘亲也能打通关係帮帮我。” “可是你们母女做了什么?你们居然將我娘亲虐杀了。” 郑婉儿突然间接笑了出来。 “哈哈,是啊,度日如年。” “钱夫人死得可真惨,那么大岁数了,被那么多男人……” 纯贵妃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郑婉儿的嘴上,郑婉儿嘴角都渗出了血,她死死盯贵妃眼里满是恨。 “我一直在想,谁那么有办法將罪臣余孽塞进了我的宫里?是你对不对?不是你能是谁?” 纯贵妃退后一步,揉了揉自己的手冷冷笑道:“本宫做得又如何?对了,今天来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283章 豁出去才能活 纯贵妃一步步朝著郑婉儿走了过来。 郑婉儿倒是慌了,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她的两只手撑著冰冷的地面,手掌心刚刚被划破,钻心地疼。 纯贵妃俯身盯著郑婉儿那双惊恐的眼眸:“父亲写信求我来救你。” 郑婉儿咬著牙:“我並没有犯什么错,想要用烟炸死皇上的是温清的弟弟。” “皇上也就是將我送到这里关几天,等皇上气消了会记得我的好,会將我放出去,等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你们死!” “父亲有的是银子,我就不信整个皇宫你能只手遮天?” “对了,我还有弟弟郑拓,我弟弟可不像沈凌风那个废物点心,我弟弟如今是在东大营练兵的上將军……” 郑婉儿的声音又急又快,不停地说著,仿佛只要停下来,她就会死掉一样。 她提到郑拓这两个字,纯贵妃不禁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纯贵妃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定定看著面前的郑婉儿道:“你是真疯还是装疯?父亲托人给你送进宫的银子,所有的东西可都在本宫这里。” “你……你什么意思?你这个贱人。” 纯贵妃笑道:“为什么看著你倒霉本宫无比畅快,你以为本宫杀了杜姨娘,这事儿就算完了吗?” “本宫很快会送你们和杜姨娘团聚的,毕竟本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好人做到底嘛。” 纯贵妃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淡淡看向面前已经支离破碎的郑婉儿。 “本宫今日是来给你送好消息的,好消息是郑拓被皇上赠了帅印,成为北伐军统帅。” 郑婉儿便是身陷囹圄,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脸上的表情和郑长平当初听到儿子掛帅是一个神情。 不相信,根本不相信皇上会这么离谱。 纯贵妃冷冷笑道:“这一战若是郑拓贏了,你自然会从冷宫里被放出来,毕竟郑拓的兵权可是给你撑腰的利剑,可惜呀……” “你的弟弟又怎么能同人家寧妃娘娘的弟弟相比,寧妃娘娘的弟弟沈凌风是英雄好汉,你的弟弟就是个草包。” “他呀如今已经被西戎的骑兵团困在崤关,项上人头不保。” “你说什么?不……不会的,”郑婉儿慌了,郑拓从未做过先锋队,皇上怎么会让他打先锋?” 郑婉儿突然想起来什么,死死盯著纯贵妃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是你搞的鬼!” 郑婉儿顿时慌了,她如今唯一可以依託的希望便是他的父亲和兄长。 不想父兄二人都这么的不靠谱,她忙朝著纯贵妃冲了过来。 陈贵妃身边的宫女一把將郑婉儿推开,她狠狠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郑婉儿死死盯著面前的纯贵妃:“是你害他的!” 纯贵妃冷冷笑道:“本宫也没想到皇上会让他打先锋。” “不过在皇上眼里,什么狗屁上將军,只是帮皇上挡灾的一枚棋子罢了。” 纯贵妃缓缓踱著步子:“郑婉儿,本宫终於看到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本宫也很高兴。” “若有郑拓死了的好消息,本宫第一个告诉你,你看本宫对你多好。” “贱人!”郑婉儿嘶吼了出来。 纯贵妃说完这一席话,心中的恶气终於出了一口,转身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去,身后的郑婉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冷宫。 纯贵妃脚下的步子顿在了那里,笑著大步走了出去。 纯贵妃冷冷笑了出来。 伤口疼在谁的身上,谁才能真正感受到痛楚。 郑婉儿的痛楚远不及她当年,三年的绝望,她差点儿没挺过来。 纯贵妃同身边的心腹宫人低声道:“想办法联络福隆客栈的老板,將郑家提供掺杂沙土的军粮这件事,整理好证据送到大理寺去。” “想必有人很愿意看到郑家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的样子吧?” 心腹宫人忙应了一声,心头狠狠打了个寒战。 纯贵妃对自己的父亲是真的狠,这些证据交上去,郑家怕是会被抄家灭族。 此时玉华宫里对不听话的宫人私刑刚刚结束,这下子所有人都对寧妃的饮食起居上心了,不敢太隨意了。 四周跪著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眼神惶恐。 他们晓得自家主子规矩多一些,可是寧妃一向待下还算宽厚,不像其他宫里的主子,动不动就是杖责,非死即伤。 一直以来在寧妃娘娘这边当差还是很顺心的,今日是第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就將人打了个半死,所有人惊恐万分,再也不敢越了规矩。 兰蕊走到绿蕊身边低声道:“主子说了,適可而止,別打出人命。” 绿蕊见好就收,看著已经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小宫女缓缓道:“各位都听清楚了,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 “本姑娘以前嫁过李公公那个老变態的人,什么样的法子本姑娘都使得出来。你们若是想要挑战我的耐心,那就走著瞧。” “我再说一次,每日里只有我和兰蕊姑娘能进主子的內寢,任何人不能进,听清楚了吗?” 四周的宫人纷纷应和道:“是,听清楚了。” 绿蕊这才满意地转身走进了內院,吩咐厨房里的人守著规矩,而且是她亲自盯著厨房。 玉嬤嬤则忙著整顿玉华宫里迎来送往的东西物件儿,便是亲亲儿的爷娘老子送进来的,玉嬤嬤都要仔细查三遍。 躲在廊柱后面默默观察这一切的翠喜,眼神冰冷阴鬱。 她再也进不了那个房间了,她不仅仅是被排斥的对象,她更是寧妃的敌人。 自从她跟了双喜之后,就失去了可用的价值。 谁让双喜背叛了寧妃娘娘,在这后宫不怕你偷东西,不怕你太过懒散,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之前她从浣衣局歷经千辛万苦才做了寧妃娘娘身边的心腹。 寧妃娘娘也给了她充足的信任,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会弄成如今的结局。 怎么会这样? 那个时候也没有办法呀。 她曾经跳进河里救起过双喜,双喜对她颇为感激,慢慢地这份感情也发生了异变。 那个时候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偷偷地与双喜做个对食,可是没想到皇上居然將寧妃又带回到了玉华宫。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啊! 她得想办法,不能这般浑浑噩噩。 突然一道挺拔的身影走进了院子,这是萧泽来看寧妃了。 看著萧泽俊挺的身影走了过来,翠喜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一次她得豁出去。 豁出去才能活! 第284章 小渔娘 萧泽走进玉华宫,榕寧迎了出来。 她这几天確实没有什么胃口,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这些日子关於萧泽频繁在倾云宫过夜,抬举福卿公主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心里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庆幸不用怀著身孕再应对萧泽。 倒是有些感激梅妃能帮她分宠,这样她这边的压力就小一些。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和萧泽同房,如今孩子刚怀上自然也要护著孩子的。 想了想並没有盛装打扮,就这么一副病容出现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这些日子对寧妃和纯贵妃心头是颇有些不喜的,看来这后宫不管哪一个女人只要得到的荣宠多了,就会变得面目狰狞,尖酸刻薄。 福卿再怎么样那也是他大齐的长公主,纯贵妃居然要求他的长公主从玉华宫滚出去,这叫什么话? 长公主来玉华宫玩一玩又有什么错? 他一时间堵了一口气连著几天都没有来看纯贵妃和榕寧。 却不想这两个女人也像是死了一样,竟然也不去养心殿看看他? 难道连爭宠都不会了? 想到此萧泽颇有些挫败感。 他定了定神,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门口处,还是大步走了进去。 梅妃的倾云宫固然好,福卿也固然是他的女儿。 可是闔宫上下最想亲近的人还是榕寧,他就像是中了榕寧的毒,榕寧这些日子对他有些冷淡,他就忍不了。 难不成是耍小孩子脾气,这个寧妃当真是……。 萧泽走了进去,榕寧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萧泽顿时愣了一下,怎么几天没见榕寧变成了这个样子? 脸色苍白,唇角也是淡色的没有什么血色。 虽然看起来整个人越发憔悴,却美得不像人间的女子,倒向天上裊裊而来的仙子。 他登时心软得厉害,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榕寧。 “这是怎么了?几天没见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榕寧轻轻推开萧泽的束缚,嘆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心口的伤又疼得厉害,周玉帮臣妾开了补血益气的方子。” “臣妾的身体已经残破到这个地步,只能慢慢养著。” 萧泽顿时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当初是榕寧替他挡了那一刀,那刀口是真的深可见骨,差点刺破她的心臟。 “寧儿……”萧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忙牵著她的手。 萧泽来玉华宫本来是排解鬱闷的,谁知榕寧病成这个样子,让他的心头的鬱积越发深了许多。 榕寧也看出了萧泽的心思,命人端了酒进来,又准备了一些萧泽平日里爱吃的小菜下酒。 榕寧帮萧泽斟酒笑道:“皇上似乎有什么烦恼?臣妾陪皇上喝几杯吧。”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坐在了案几边。 榕寧亲自布菜,定了定神看著萧泽道:“郑拓果真是个端不上檯面的废物,居然在崤关被西戎的军队围困,生死未卜。” “如今只有萧家军出兵才能解围,可是萧正道那个人……” 萧泽手中的酒杯重重磕在了桌面上,杯中的酒都洒出了不少。 萧泽终於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声音都有些发紧:“这个老匹夫不知想要做什么,京城里那么多的兵还按兵不动,朕下的圣旨在他那里形同废纸,你说说他这是不是造反?” 榕寧眸色微沉,如今萧泽和萧正道两个人便是槓上了。 看谁沉不住气? 萧家虽然是大齐的第一军事世家,可是还有其他的世家对他形成了掣肘。 他如今要做的是大齐的唯一而不是之一。 此番萧正道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被架在火上烤。 萧泽以为郑家还能抵挡一阵子,如今没想到郑家根本不管用,这才过去几天就被西戎的骑兵团围住了。 此时整个京城瀰漫著战爭的阴影,萧家手握几十万大军,按兵不动,难不成真的要逼宫吗? 榕寧又替萧泽斟了一杯酒,缓缓道:“这种情形下。皇上也需要早做决断。” 榕寧低声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如今也斗胆妄议一回。” “有时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萧泽沉沉吸了口气,抬起手抚过了榕寧的脸颊,那眉眼和卿卿的眉眼那么相似,就这么温柔地陪在他的身边。 只是这些日子这个女子憔悴得厉害,萧泽眉头微微一蹙。 “既然爱妃病了,就好好养著,至於萧家……朕还没死呢,他这辈子都越不过朕去。” 萧泽缓缓起身,今日心事重重在榕寧这边喝的酒有些多,不禁醉了。 他踉蹌著走出了玉华宫,刚下台阶突然脚下踩空,差一点摔下去。 双喜惊呼了一声,忙要上前扶住。 不想一个娇俏的身影冲了过来,整个身体顶住了快要摔下去的萧泽。 双喜看向扶住萧泽的那个女子后,顿时脸色都变了几分。 萧泽醉眼迷离低头看去,竟然是以前在养心殿服侍过他的宫女。 这个宫女因为是双喜举荐过来的,他也见过这个人,名字好像叫翠什么来著,他都记不清楚名字。 此时这个宫女就那么紧紧地扶著他,眉眼间满是灵动之气。 虽然容貌普通,不是很美艷,可人却很机灵,让人一看就心生了几分欢喜。 “叫什么名字……” 翠喜忍住心头雷鸣般的心跳,怯生生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叫翠喜,前儿在养心殿当差。” “后来主子回了玉华宫,奴婢又回到了玉华宫服侍,皇上当心脚下,奴婢这就拿著灯给您照著路。” 翠喜做事乾脆利落,这个样子倒是惹得萧泽喜欢了几分。 萧泽光顾著同翠喜说话,根本没注意到一边站著的双喜,脸上的表情根本就维持不住,眼神阴狠。 萧泽点了点头,抓紧了翠喜的胳膊笑道:“好,今天就让你这丫头送朕一程。” “奴婢遵旨!”翠喜浅浅笑了笑,一手拿著风灯,一手紧紧扶著萧泽的手臂。 她从小是渔娘,身体很好,身形线条虽然也纤细但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野性美感。 给人感觉倒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和宫里头其他病懨懨的女子相比,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萧泽不知为何,心情鬆懈了许多。 双喜看著翠喜扶著萧泽朝前走去,他不得不退后两步。 可微垂的眼眸此番却是惊涛骇浪。 第285章 向上爬 双喜此时的眼中满是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衝过来扶著萧泽的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姑娘。 顿时一颗心宛若浸在冰水里,冷得厉害。 大家都是在后宫混了这么些年的人。 他已经猜出来翠喜想要干什么? 只是这个女子胆子太大了。 她又不是不在寧妃身边伺候过,寧妃是什么样的人?她眼里岂能容得了沙子? 翠喜一手扶著萧泽,一手提著风灯缓缓朝前走去。 今天翠喜特地装扮了一番,她晓得萧泽不喜欢太过艷丽的女子。 她虽然穿得很素,可是鬢边的那一朵芙蓉却让人浮想联翩。 她从小跟著娘亲打鱼,身子锻链得就像那尾鱼儿一样,身体线条流畅,翩翩走来倒也勾人心魄。 她今天特意熏了淡雅的兰香,也是皇上所喜欢的。 她之前在养心殿服侍皇上,就晓得萧泽的一些喜好。 二人一直走到了步輦边,萧泽看向了面前的女子,眉头微微一挑。 这些日子萧家的处处逼迫,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虽然將善解人意的寧妃接回了后宫,在这些日子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寧妃待他不如之前有情有义了。 总觉得帝妃二人之间隔了什么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榕寧之前看他的眼神宛若眼前的翠喜一样,是崇拜的。 可如今那份崇拜却加了太多的算计。 萧泽哪里看不出寧妃的改变,无非就是怨恨他杀死了沈家的少夫人和她的侄子,害死了他的弟弟。 此时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丫头,眼睛那么明亮,宛如天上的星星。 看他的眼神竟是满满的憧憬,那卑微的姿態像是看到她的神明一样。 萧泽突然內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萧泽定定看向面前的翠喜道:“怎么没在玉华宫的內殿里服侍?” 翠喜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隨后垂下垂头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她还没说话,眼角已经微微发红低声道:“回皇上,奴婢手脚粗糙,寧妃娘娘不敢让奴婢忙內殿的事情,也是为了奴婢好……” 后面的话她实在是说不下去。 萧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寧妃自从被他接回宫倒也是有些跋扈了,前些日子挤兑梅妃和他的福卿公主。 如今又不许这样伶俐可爱的一个宫女进她的內殿服侍。 果然是女子心胸比较狭窄,萧泽心思动了动,看向了面前的翠喜道:“明日来养心殿服侍。” 说罢,萧泽的步輦起驾回宫。 翠喜跪在了地上,狠狠磕了一个头。 那一剎那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成功。 为了今晚她蛰伏了无数的日子,终於给她找到了一个机会。 没想到皇上直接就將她调到了养心殿,她顿时欣喜若狂。 翠喜抬眸看向了渐渐走入夜色中的御驾,眼睛里的狂热和野心却再也压不住了。 “奴婢谢主隆恩。” 她跪在地上许久,都差点没有爬起来,浑身觉得有些热一颗心也被填装得满满的。 翠喜朝著玉华宫折返回来,刚走到半道却被人捂著嘴巴拖进了旁边的芭蕉林中。 翠喜拼命地挣扎,隨即却对上了双喜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眸。 翠喜不再动弹,放鬆了下来。 双喜声音沙哑愤怒:“你知道自己方才在做什么吗?想死了不成?” 双喜死死掐住了翠喜的脖子,恨不得將她就掐死在这里。 “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再有几年就放出去了,你这是做什么?被皇上看中真的有那么好吗?” 翠喜突然抬起头无声地笑了出来,她死死盯著面前已经乱了阵脚的双喜:“陪皇上睡,总比陪你这个阉人睡好吧,您说呢双喜公公?” “你下贱!”双喜气的浑身发抖。 翠喜笑得越发开怀。 她抬起手点著自己的胸口:“我下贱?双喜公公难道就不下贱?” “咱俩谁也別说谁,你当初要了我的身子將我举荐到的养心殿,又將我从萧妃的手中救了下来,我很感激你,可后来呢,后来我得到了什么?” “沈榕寧根本就不信我,我连她身边都摸不到。” “我只能在这院子里,一次又一次承受別人的嘲笑和白眼,扫那些地上的落叶和垃圾。” “我明明是从浣衣局爬出来的,结果却又被打落尘埃。” “你难不成要我在玉华宫扫一辈子的地吗?” 双喜眸色缓和了下来,紧紧抓著翠喜近乎哀求道:“你先等等我,我如今已经在京城买了宅子。” “我给你买田地,我將你父母接到京城,我给你买几十个奴隶,到时候那些奴婢都是你的出气筒。” “你不是喜欢珠宝吗?我给你开珠宝铺子,你再等我几年……” “我等不了了!”翠喜死死盯著面前的双喜,“我真的受够了,我等不了了。” “当初我从浣衣局出来,在河里救了你,我就是为了往上爬。” “我的野心你看得到的,我就是要从浣衣局爬到玉华宫,我要爬到宠妃的身边,我要做人上人!” ”可是现在呢,你给不了,那我只能自己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双喜突然哭了,跪了下来:“求你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翠喜突然死死盯著他,咬著牙:“你能做我的男人?”。 翠喜在那一瞬间陷入了绝望中,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冲翠喜磕头,紧紧抓著她的手:“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 “当初你也是同意了的。” “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当初我被李公公暗杀,你从河里將我捞出来,你那双眸子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我是残缺,可我的感情是完整的。” “你会死的,你在寧妃身边做事,你晓得寧妃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 “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会杀死你,她真的会杀死你的,我求求你不要……” “还有你已经被我破了身子,你这样若是被皇上看中,你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一旦被皇上发现,你会不会死得很惨?” “你……你跟我回去,求求你跟我回去。” 翠喜眼角的泪流了下来:“双喜,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她缓缓凑到了双喜的面前:“至於我被皇上宠爱,房中事还需要公公帮忙。” “如果被皇上发现了我不是处子之身,那我就告诉皇上是你强要了我,坏了我的身子。” “双喜,这辈子咱俩既然要绑在一起,那么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如果不帮我,我就拉著你一起死……” 第286章 奴契 第二天一早,萧泽下令將玉华宫的翠喜调到养心殿。 消息传到了內殿,绿蕊等人的脸色都阴沉到了极点,小心翼翼看向了自家主子。 之前兰蕊还叮嘱绿蕊在主子面前这些日子说话一定要注意,主子怀了身孕,经不得气。 兰蕊笑道:“主子,翠喜既然与咱们不是一路人,走了便走了。” “如今看来,这个女子也是心机颇深,若是就这样留在主子的院子里反倒是祸害,不如走了的好。” 榕寧点了点头看向了身边忠厚老实的兰蕊,这个丫头说的没错,与自己有异心的人留在身边反倒是危险,不如放她出去。 绿蕊冷冷道:“就是便宜那个贱婢,当真是无耻。” “皇上从主子屋子里醉酒出来,不晓得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衝出来扶著陛下,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奴婢的脸上了。” 榕寧笑了笑:“去將她叫来,还有切莫再说什么。” “她若是真的在皇上面前开了脸,那就变成宫里的主子。以后少不得要找你麻烦,由她去吧。” 绿蕊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带著翠喜走进了暖阁。 榕寧看向了面前的翠喜,虽然那眼神淡淡的,可看在翠喜眼里却是让她心头咯噔一下。 翠喜跪在榕寧的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要被调去养心殿而沾沾自喜。 榕寧眸色深邃了几分,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榕寧淡淡笑道:“皇上差人过来带你去养心殿,你在我玉华宫里也待了些时日,既然咱们两个有缘无份,本宫也希望你以后在养心殿过得好。” “兰蕊!” 兰蕊前一步將盒子送到了翠喜的面前。 翠喜眉头微微一蹙,忙双手接过了盒子。 榕寧淡淡道:“打开瞧瞧。” 翠喜忙打开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票。 她顿时心头一动,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的寧妃。 谁都知道昨天晚上她做了什么,寧妃非但没有打骂她,反而將她的奴契还有银票给了她。 榕寧缓缓道:“这奴契是从浣衣局那边送到玉华宫的,你再带著去养心殿。” “放不放你自由,那便是皇上的意思与本宫也说不著半分关係。” “你跟在我身边也曾经帮过本宫的大忙,如今我们走过一场,这些银子算是对你的补偿。” 翠喜眉眼间的神情有些不得劲儿,还是规规矩矩同榕寧磕头,隨即起身退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榕寧慢吞吞的声音。 “向上爬,没什么,是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可別破了底线不当人,那就麻烦了。” 翠喜心头一阵慌乱,胡乱应了一声疾步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外便看到双喜在竹林边等著她,此时的双喜脸上毫无波澜。 昨天晚上在她面前苦苦哀求的模样仿佛不存在。 他依然是那个温和谦虚,很得皇上赏识的总管大太监。 翠喜走了几步,站在双喜的面前躬身福了福:“还望双喜公公以后多多提携。” 双喜眼眸一片冰冷,缓缓道:“跟咱家走吧……” 玉华宫內殿,绿蕊帮榕寧捶著腿:“主子当真是厚道,她背叛主子而且手段卑鄙无耻,以后怕是会对主子不利。” 榕寧嘆了口气:“就当为本宫腹中的孩子积德了。” “若是她再触及本宫的利益,到时候本宫出手绝不会留一丝余地。” 绿蕊这才鬆了口气,她只担心自家主子对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手软,那以后可就麻烦了。 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崤关,此时已经被西戎军队围堵得水泄不通。 崤关就是一个有一万多户人口的大镇,是京城最北边的一道重要的门户。 要是崤关破了,那西戎骑兵就会长驱直下,京城防护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崤关內外尸横遍野,双方交战惨烈互有胜负,就在形势好转之时,郑拓居然带大军退回崤关,西戎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城外將城镇团团围住。 郑拓命人用石块將城门封死,每天城里都会死人。 饿死的,病死的,整座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日上三竿,崤关最北边的衙署內,郑拓猛然间从鬆软的榻上惊醒。 他没想到自己在大中午的会睡著,身边还搂著两个歌姬。 两个歌姬忙轻轻拍著丰满的胸脯,娇俏的笑道:“將军怎么了?睡得好好的怎么就醒来了?” 郑拓浑身酒气,一张本来俊美阴柔的脸此番因为接连酒色財气竟是带著几分浮肿。 他一向都是在郑家的庇护下成长,后来托钱夫人的关係以及郑长平大笔的银子,买了个运送军粮的参军职位。 参军自然没什么权利,偶尔也会招揽风月但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狭妓。 如今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上位者的感觉,全军上下干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这一路上饮酒作乐,分外愜意。 郑拓拿著帅印,丝毫不顾及麾下的其他將军,他们早已经愤怒至极。 外面站著的李安和张宏,看了一眼紧闭的衙署,听著里面郑拓和两个妓子的调笑声,不禁脸色铁青。 “呸!这打的叫什么仗?”副將张宏看向了参军李安,实在是忍不住了。 张宏低声骂道:“一路上指挥混乱倒也罢了,连弟兄们吃的军粮都是掺了沙子的。” “这倒也罢了,如今更是喝兵血喝到这种程度,郑拓这王八蛋到底想干什么?” “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报上去的却还是大胜仗。现在都已经被困在了崤关出不去了。” “你瞅瞅,再这么下去城里头可就是人吃人了。” “那些老百姓还好管理,驻扎在城里的兵士都几乎要譁变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睡女人?这王八蛋,当初皇上就不应该让他在东大营练兵。” 李安脸色铁青,眼神微微发冷。 他和张宏虽然都不是东大营的人,可也是陛下钦点的副將。 他们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都是些普普通通由士兵成长起来的將军。 他们都是农民出身,跟隨著大齐的军队到处征战,他们的军功可是一点点杀出来的。 此时全被主將害惨了。 本来当初西戎的骑兵团人数並不多,他们兄弟两个设局將那些骑兵团已经引到了沼泽地。 只要郑拓乘胜追击,这一场仗稳贏,谁能想到郑拓关键时刻居然退缩害怕,转手就把他们给卖了。 郑拓趁著西戎兵没有追他的情况下,撒丫子就逃。 本来打贏的局面突然变成了被困的局面。 这两个久经沙场的副將气得牙痒痒。 第287章 主帅误国 李安长得国字脸,看著便忠厚,善用的是长枪。 因为经常练枪刺,手腕处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此时李安吸了口气:“我等都是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的普通副將,和那些军事世家相比我们算是不入流的。” “郑拓虽然紈絝,当时在东大营练兵的时候,是诚心实意的投了银子的。” 张宏嘆了口气道:“李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等到城里水断粮绝,被敌兵破城屠杀吗?” “现在当务之急,我们在不妨开打开门与对方决一死战,说不定还有半分转圜的机会。” 李安眉头紧促:“还得看主將的意思。” 两个人商定了以后,转身轻轻敲了敲门窗。 郑拓此番也有些害怕,当初作为先锋军他带著大军一路奔袭,不曾想被一只几百人的西戎骑兵骚扰。 那是他第一次见西戎的骑兵队杀人,那弯刀一刀砍下去,头都咕嚕嚕掉在了地上。 他几乎要嚇疯了,害怕的打马狂奔。 本来对方就是几百人的,他带领的军队可是十几万人,却被几百人追著跑。 后来他的两个副將李安和张宏力挽狂澜,將敌兵困在沼泽地,还传信让他过去杀敌。 那两个不睁眼的东西,他们没看到西戎骑兵杀人如砍菜吗? 居然还让他过去杀敌,他能干嘛? 他自己的武功都是三脚猫的存在,在京城怡红院的漂亮姑娘面前耍耍枪可以,但在训练有素的西戎骑兵面前他才不敢出刀呢。 正好趁著张宏和李安將敌人困在沼泽地,他打马一直逃到了崤关,此番终於安定了下来。 一路上连个长得漂亮的姑娘都没见,好不容易到了韶关便点了两个歌姬,才陪他睡了一晚外面的那些混帐东西就不停地敲门。 此番郑拓搂著两个妓子,一人脸上亲了一口,刚要做点什么,门外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郑拓脸色都变了缓缓起身隨意披了件衣服,让两个妓子打开了门。 李安和张宏迈步走了进来,屋子里那糜烂的气息,让二人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那个味道他们曾经在京城也闻到过,就是为了助兴用的五石散。 好傢伙主將在大军围城的情况下,非但没有组织反攻甚至还躲起狭妓。 这个不说了,喝醉酒还要喝药,这他娘是个什么混帐东西? 李安的手紧紧攥著,还是上前一步半跪在了郑拓的面前:“主帅,如今城內已经是粮和水都断绝了,还不如开城门决一死战。” “西戎骑兵也仅仅是先头部队两三千人,咱们城內可是驻扎了將近十万大军,到时候我们一起杀出城向北取下车旗城。” “只要打下车旗城,那么就能將西戎骑兵阻击在塞北,给大齐王军继续北上打下一定的基础,此时若是再不行动……” 郑拓摆了摆手,神情不耐:“行了,行了,行了,你是主將还是我是主將?怎么打?需要你告诉我吗?” 李安和张宏顿时愣在了那里。 具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酒色財气的主帅。 李安忙道:“主帅,城內的百姓已经负担不起这么大的压力了,有些士兵已经开始到百姓家里抢粮了,昨天末將已经动用军法处置了十几个抢百姓粮食的士兵,还请主帅……” 他话音还没说完,郑拓狠狠一拍桌子,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盯著李安骂了出来:“抢百姓家里的粮食怎么了?” “我们身为大齐的军人,为了家国保家卫国,抢他点粮食又能怎么样?” “那些软弱的像虫子一样的贱民,平日里没少骂咱们。” “说咱们是什么兵匪?呵呵,我们打仗就要吃好的,不光要抢他的粮,还要睡他的老婆!” 一边站著的张宏顿时睁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郑拓。 他不敢相信这是一军主帅说出来的话。 一个军队若是没有军纪,若是没有百姓供养,就哪来的胜利?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张宏手指骨捏得叭叭作响,突然捏紧了腰刀向前走去。 “你,你要干什么?站住,你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郑拓倒是怕了,强装镇定道:“老子告诉你,我父亲是平阳侯,你若是杀了我,我父亲一定会找你报仇的,到时候將你全家都砍了,你信不信?” 李安忙上前一步,抓住了张宏的手臂。 张宏此时眼睛都红了,如果带著他的那些弟兄衝出这座死城,就是战死他也愿意。 所有的罪名都摊在他身上吧,他今天就宰了这个混帐。 李安死死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推了出去。 他转身冲郑拓行礼:“主帅,末將打扰了。” 李安拽著几乎要暴走的张宏,退出了门。 里面隨即传来两个女子的调笑声,紧跟著那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张宏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他转身看向了李安:“大哥,你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路上你看看將士们吃的是什么,都是掺著沙土的军粮怎么吃?若不是钱家人救急,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还恬不知耻地说,钱家人的粮食也是他郑拓的粮食!” “如今大战在即,居然说出这种鬼话。若是士兵真的譁变,那这座城不用敌人进攻自己都垮了。” 李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毒辣辣的太阳,他突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郑拓当初招来流民,招了那么多,但是大部分好似也还有些素质,只有极个別的去抢百姓的粮食,大部分人也都默默忍受著……” 张宏也是有些诧异,按理说如果真的招的是一些端不上檯面的流民,此番怕是早已经譁变了。 “哥!”一道娇俏的身影衝到了李安的面前。 李安瞧著眼前的人,像是见了鬼似的,整张脸都煞白。 “云儿,你怎么来了?” 李安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姑娘 李云是李安的妹妹,他们李家以前乾的是鏢局的生意。 后来鏢局在江湖中惹了一场官司,鏢局就不再开了。 他的妹妹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拳脚也不错。 此时李安看向了自己的妹妹,不禁愣住了,后怕了起来,这可是战场。 他的妹妹虽然是习武之人,容色却长得极好。 一边的张宏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李安冷冷怒斥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第288章 声色犬马 李云儿笑容娇俏丝毫不怕大哥的怒意,看向了自家的大哥:“父亲不放心,说你人老实担心你会出什么岔子。” “我便偷偷跟著你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可以帮你啊!” “胡闹,还不快回去?这是打仗,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娃子跑过来做什么?” 李云儿冷冷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咱家鏢局出鏢时候死在本姑娘手中的土匪也不少,况且现在大军被西戎军队围困,你让妹妹怎么走出去?” “你……”李安拿这个机灵古怪的妹妹没有法子。 一边的张宏忙走了过来,李安苦笑介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 张宏不禁笑了出来:“令妹一看就是个爽快之人,只是如今我们被围困在这里……” 说到这里张宏脸色又有些暗沉,嘆了口气拍了拍李安的肩头:“你和你妹妹敘旧吧,我去城头上再转一转。” 李安点头,带著妹妹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衙署甬道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穿了一件中衣,敞著领口的郑拓大步走了出来,似乎那药已经喝多了,颇有些跌跌撞撞:“来人!水……本帅洗澡的水哪儿去了?这么久没送来,等本帅抓到你……” 李安和李云顿时愣在了那里。 什么水?现在莫说是擦身子的水,別是大家喝的水都没有了。 郑拓一看面前的李安刚要发作,突然视线被李安身边站著的李云儿吸引了过去。 方才李云儿与自家哥哥相认,早已经將包著头髮的男子头巾去掉,露出了一头秀髮,此番在阳光的映照下別有一番美感。 郑拓愣住了。 这是哪来的娇娘子,居然比他刚才睡过的两个歌姬都漂亮万分,他不禁向前踉蹌了一步。 李安心头暗道不好,忙一把將妹妹拉到身后躬身行礼:“將军,这是舍妹,打扰了將军,我將这就將她带下去。” 郑拓连忙阻拦:“別呀,別啊!带走干嘛呀?” “妹妹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来来来,进本帅的营帐坐一坐。”- 李云儿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死死盯著面前的紈絝浪荡子。 虽然也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是一看就是酒囊饭袋。 这难不成就是大哥嘴里说的北伐军主帅,怪不得这场仗打到这种程度? 有这种草包领兵,他大概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命大的。 李云儿眉头微微紧皱,若是在平日里遇到这种货色,早就將对方打成了猪头。 可如今这是大哥的顶头上司,李云儿虽然有时候任性,可她並不傻。 若是得罪了这世家子弟,自己的大哥吃不了兜著走,他们整个李家都得跟著陪葬。 李云儿下意识退后,郑拓本来想要李云儿的胳膊,这一下倒是拉了个空。 郑拓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了李安:“李安,你这妹妹可不知礼数啊。” 李安忙低头赔罪:“舍妹从小习武,粗鄙不堪,没得衝撞了主帅。” 他转过身死死盯著身后的妹妹:“还不快滚回去,此番军事重地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来的?” 李云儿孰轻孰重看得清楚,这是个是非之地。 她冲郑拓抱拳行礼后,大步走开。 “哎!哎……”郑拓想喊住人,李云儿早已经逃离无影无踪。 郑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之前仰仗自己是皇商的儿子,出手大方,京城的姑娘哪一个看不上他? 如今第一次遇见一个见他就逃的远远的女子,心头有些生气。 这小娘子,终有一日老子要抓住。 李安忙躬身退了出去。 郑拓心情不好,又踹了两个身边服侍的老奴,让他们去找水他要沐浴。 四周的卫兵看向郑拓的眼神,都有些想杀了他的衝动。 这几天郑拓的行为將他在军中的威信降到了最低点,他在这里就是一个摆设,毫无用处。 第二天一早,郑拓用过饭躺在床榻是小憩,不知为何眼前老是闪过李安妹妹那双明亮的眼眸,就像小猫的爪子挠得他心痒痒。 关於面前李安再次请求出城迎战的请求,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 “你放心,皇上不会坐视不管。” “只要我等承受住压力,不出三日皇上一定会派兵过来。” 其他的將军听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了,主將不发令他们又不敢衝出去的。 到时候即便是打贏了,那也是违背皇命,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家族去赌,此番所有人都无可奈何。 郑拓觉得百无聊赖,这打仗一点也不好玩儿,还不如他之前运输军粮好。 最起码不用死,还能一路找个姑娘,或者赌个钱。 他伸了伸懒腰缓缓站了起来,又將视线看向了李安:“李將军,令妹住在哪里?到底是咱们李將军的亲妹妹,总不能住得太隨便了。姑娘家总得住得好一点才是,不行就住在本帅的衙署。” 李安脸色铁青,如果这个人真的敢动他妹妹,他怕自己忍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多谢主帅,已经將她安置好了,就不给將军添麻烦了。”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传令兵急速跑了进来:“不好了,西戎攻城了。” 李安和张宏齐刷刷走了出去,高声喊道:“弓箭手准备,其余人跟我登城门!” 屋子里其他的副將纷纷跟在了李安身后走上了城墙。 郑拓有些懵懵的,这帮兔崽子打仗都不听他指挥的,感觉在这城里只有李安说话才有人听。 他百无聊赖,带著两个平日里培植起来的心腹小廝朝前走去。 也不晓得去哪里,更不敢到城墙上去。 上一次西戎骑兵当著他的面,將他身边护卫的头斩下来,那血热辣辣的溅在他的脸上,他都快嚇死了。 城头上他是不去的,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发现面一道倩影极速掠过。 郑拓眼底一亮,这不就是李安的妹妹李云儿吗? 此番已经穿戴好盔甲,似乎也要陪著她哥哥一起去守城。 他顿时笑道:“这个小娘子有点意思,也不怕死的吗?来人,跟上。” 第289章 误杀 李云儿也听到了城墙上的號角声。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听闻郑家的那个紈絝行事荒唐,胆小懦弱,可没想到荒唐到这种程度。 当初皇上究竟是怎么想的,会让这种人带领大军出征。 自家大哥跟著这种人出征,难免会有什么岔子。 號角声一响,她身体里的血液也跟著燃烧了起来。 她忙跟了上去,不想刚绕出营地的大门却在北边的小树林,被面前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这片林子很密四周也看不到其他人,李云儿死死盯著面前的郑拓。 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李云儿躬身行礼:“李云儿给主帅请安。” 郑拓角勾起一抹笑意,醉眼迷离间缓缓朝著李云儿走了过去。 他抬起手想要抓李云儿的手,却被李云儿躲开。 郑拓脸色沉了下来:“你大哥带兵打仗,竟然还带著女眷,你说这件事情末將回稟皇上,你大哥会怎样?” 李云儿顿时大惊失色,这赤裸裸的威胁她哪里听不出来? 李云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还是忍著气看向了面前的郑拓:“將军,这不关我大哥的事,都是我擅作主张女扮男装跟在了他的队伍里。如要责罚还请责罚我,不要责罚我的大哥”。 官高一品压死人,李云儿虽然心高气傲,可面对军中主將也不得不跪下来求情。 郑拓垂首看著面前跪下的李云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罢了,那么紧张做什么?本帅也是閒来无事与姑娘聊聊天而已。” 李云儿心头暗恨,这个草包將仗打到这种程度还有閒情聊天? 如今他缓缓朝自己逼来,靠得太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让人作呕的靡靡香气。 李云儿死死盯著面前缓缓靠过来的郑拓,堂堂一代上將军,这般好色。 而且还是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真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坏到骨子里。 可是这人身份地位比自己的兄长高,又是皇上亲封的上將军,若是真的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搬弄是非,自己大哥的一世英名也被毁了。 李云儿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想要后退,可退无可退。 郑拓带著两个小廝,三人合围將她逼在狭窄的空间。 李云儿高声道:“將军,如今西戎骑兵正在攻城,主帅当与士兵在一起杀敌。” 郑拓眼神里略过一抹不悦,他才不要上去,之前那一场廝杀已经將他嚇破了胆。 他淡淡笑了笑,越发靠近面前的李云儿。 他隨后抬起手刚要抓住李云儿的手臂,不想还没有搭上李云儿的手,突然被李云儿一把狠狠推开。 郑拓这些日子脱离了郑家的掌控,没有姐姐的嘮叨,没有父亲的责骂,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如今虽然被围困在这里,只要坚持个几天,他就不信皇城没有人来救他。 城里缺吃少喝和他有什么关係? 他从小在郑家长大,就没吃过什么苦,此番却被酒色財气掏空了身子。 此番被李云儿一把推开,跌出去好远。 他顿时脸色一沉,恼羞成怒,爬起身死死抓住李云儿的胳膊:“早就瞧著你兄长不顺眼,一个副將而已,每每在本將面前只手画脚,他算个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现在陪本將喝酒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若是不喝……” 郑拓冷冷笑道:“本將必將以李安携妹妹淫乱军营的事,呈报皇上,到时候让你李家吃不了兜著走。” 李云儿顿时脑子一热,不禁骂了出来:“你个狗官,皇上命你为上將军简直是瞎了眼。” “如今仗打成这个样子,反而还將罪责归在了有功之人身上,你当真是个畜生。” 李云儿一把推开郑拓,转身便要朝著城墙走去。 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虚,竟是一个踉蹌差点摔倒在地。 此时她才发现不对劲,自己也是走江湖的女子,不想竟是在这阴沟里翻船。 她惊讶地看向了步步紧逼的郑拓,明明自己从昨天到现在,与眾多人就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吃穿用度都与生活无关,怎么感觉有中毒的倾向? “你做了什么?” 郑拓从怀中掏出一把香缓缓丟在了一边,这个动作顿时让李云儿脸色发白。 怪不得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別样且难闻的香气,甚至还带著一点点酒气,他还以为是这个人喝醉了。 喝多了身上的酒气发臭,不曾想郑拓竟是通过气味下毒,寧儿顿时心跳如鼓,这可怎么办? 虽然她离家走標,走江湖,可她毕竟女流之辈,很少跟著父亲出来。 况且郑拓身上的毒和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毒都不同,像是南疆那边来的毒物,这种东西一般因为太过恶毒都很少被江湖人提及。 此时奇毒就是出现在郑拓的身上,转念一想郑家是皇商之家,有的是钱。 有钱能使磨推鬼,什么样的东西拿不到手。 只是没想到堂堂男子汉隨身就是带著这种阴毒玩意儿,李云儿不禁破口大骂道:“今日我一定要回京敲太平,让皇上看看你这混帐东西算什么玩意儿。” 郑拓冷笑道:“骂!接著骂,骂得越带劲儿,你这身上的毒素运转得也就越快,是不是浑身麻酥酥的?” “不过小娘子若是有些脾气也是好的。” “你好好陪本帅,把本帅陪高兴了,自然有你的好日子!” 郑拓缓缓逼近了李云儿,李云儿气得浑身发抖。 郑拓一把將她抱进怀中,瞧著她因为愤怒脸颊涨红,像熟透的苹果。 郑拓心中喜欢俯身吻了下去,不想整个人竟是直接飞了出去。 李安孤身一人赶了过来,怒目而视。 刚才李安和张宏合力打垮敌人第一波进攻,他在城墙巡逻,突然有人稟告他的说他妹妹不见了。 李安顿时心惊肉跳,忙回到了妹妹的屋子,果然人不在了。 他寻著踪跡赶过来,却发现郑拓竟然欺负到他妹妹的身上。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加上这些日子对郑拓的不满,早已经让他的理智消失。 他一脚踹倒了郑拓,最后刺穿了郑拓整个的心臟。 李安死死盯著郑拓的尸体,突然觉得天塌了。 第290章 將军归来 郑拓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这一剑彻底贯穿了他的心臟,鲜血从他的心口处涌了出来。 血腥甜腻的味道从他的嘴巴喷涌而出,他抬起头死死盯著面前的李安。 他抬起手想要点著李安再骂几句,却再也张不开嘴。 咚的一声。 郑拓仰头倒在了草地上。 身边跟著的两个心腹小廝此时像是见了鬼一样,居然傻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们没想到一路耀武扬威的上將军,居然被自己的副將给刺死。 惊慌失措地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郑拓,声音都微微发抖:“怎么办?怎么办?” 李安定定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剑上的血跡滴落在地。 为首的一个小廝突然一股寒冷顺著他的脊梁骨攀援而上,他几乎要嚇死了。 李安也懵了,他杀了主帅。 在敌军围城的情况下,他把主帅干掉了,那就意味著这是灭九族的重罪。 “逃……” “快逃!” 李安突然狠狠推了妹妹一把,眼睛都红了,死死盯著妹妹:“快跑,不要回京!” “躲起来,躲到地窖里等待大齐王军的救援,快跑啊!” 李安隨即看向了已经傻掉的两个小廝,缓缓向那两人走去。 那两个人再怎么傻也晓得此时若是再不逃便是刀下亡魂,幸亏那两个还有些自知之明。 他们深知自己根本打不过李安,李安在所有的北伐军中应该是战力最高的。 登时一东一西纷纷逃开去。 李安不得已向西追,眼见那人跑得很快马上要出林子。 一旦出了这片密林,被外面的人察觉,就彻底完了。 情急之下,李安解下背后长枪狠狠掷了出去,长枪穿胸而过,竟然將那人直接钉死在地上。 就是这一耽搁向东边跑的人此时已经无影无踪。 李云儿中了毒动不了,心头万分难过。 都怪自己,如果自己不是女扮男装来找哥哥,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这可怎么办?李家难道要被灭族了吗?全家上百口的人就要死了。 李安此时顾不得查看为何还不跑的妹妹? 他彻底慌了神,朝东去追另一个人。 突然他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不远处林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手拖著一具尸体,朝著李安缓缓走来。 在那男子身后还跟著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 青年低著头,戴著一顶斗笠,虽然斗笠將大半张脸遮掩住,可是依然露出耳根后面狰狞的刀伤。 李安突然脑子都炸开了,他也以为只要將另一个灭口,到时候將妹妹推出去,李家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今可是被人硬生生抓了个准,李安猛的拔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人做事一人当!主帅是我杀的,我定当以死谢罪,放过我妹妹。” 却不想来者狠狠將地上的石子踢飞,极快的速度撞在了李安的剑上。 李安大惊失色,面前的这个人居然武功这般高强? 张瀟缓缓抬眸,手边拖著的尸体扔到了地上,看向了面前的李安。 李安盯著眼前的张瀟,似乎这人见过,这人不是那个已经因为犯错被皇帝下令斩首了的皇家统领头子吗? “张……张统领?” 张瀟淡淡笑:“李將军眼了吧,张统领已经死了,在下是郑拓身边的乔先生。” 张瀟话音刚落,李安顿时脸色煞白。 以往一直听郑拓这个草包身边有一个算命的,叫什么乔先生。 开拔之前郑拓还到处撒丫子找过这个人,可这个人宛若消失了一样。 如今这乔先生陡然出现在这被困的城中,他突然心慌得很。 他没想到郑拓身边的乔先生,武功这般高强? 不对,乔先生为何要杀掉郑拓的另一个心腹侍卫? 张瀟看著他道:“一会儿將这三个人的血放干了,换上主帅的衣服,扶著他们到城墙上。” “隨后在西戎骑兵第二波攻城时將三具尸体扔下去。如今你实际上是崤关最高指挥官,这个行动怪异却能办成。” 小李安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张瀟:“乔……乔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张瀟定定看著他笑道:“我帮你毁尸灭跡,但是你也要帮我打贏这一场仗。” 李安顿时眼底掠过一抹亮色,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乔先生:“好,这一次我打头阵。” 张瀟摇了摇头:“错了,你和另一位將军张宏只需要听一个人的命令便是。” “到时候我们不光要突破这座城,还要继续北上攻下车旗城,直指向西戎王庭。” 李安只觉得眼下的事情简直像是疯了一样,他们现在能突围就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打到西戎王廷去?简直是疯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张瀟:“齐先生,多谢你替我打掩护,但是这种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还是少说为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你將我妹妹带出去。”- 李安也不知道为何看到张瀟的那一刻起,总觉得这个人很是可以依靠。 也是奇了怪了,同样都是青年才俊,郑拓给人的感觉就很邋遢。 他眼前的男子他竟是打心底生出几分亲近来。 张瀟转过身微微躬身看向了身后戴著斗笠的青年,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军队完全听你指挥,当初郑拓徵调很多流民,但是我们的人,沈將军可以百分百的放心。” 带著斗笠的青年缓缓抬起头,將斗笠摘了下来。 露出了那张俊美如神明的脸。 只是脸上鬢角处一直到耳旁横贯著一道狰狞的伤疤。 即便这一道伤疤,却依然掩饰不了他清冷绝美的容顏,倒是这一道伤疤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凶悍之气。 他的眼神很冷,似万年不变的冰川。 眉锋紧紧拧著,再也没有了少年的意气风发,反而是沉淀下来的沉稳冷静。 上一次被萧家陷害,中了埋伏,他的军队尽数战死。 他的手下为了救他一个个死在了火海中,我被几乎烧成了碳的部下背出了山苦。 他在杂草里藏了许久,以为自己重伤不治,腐烂在漠北草原的时候,没想到救他的人居然是北狄的王爷拓拔韜。 至今都记得拓拔韜將他拽出杂草看到他还活著后,拓拔韜眼里的巨大狂喜,感觉他是他的亲人似的。 拓拔韜本来想要护送他回大齐,可是却被沈凌风拒绝了。 他这个样子回去只能给沈家带来万分的罪责,他一定要把这个仇报回来。 萧家的仇自己报不了,西戎的仇他一定要亲自报仇。 那一瞬间,李安眼底掠过一抹狂喜,几乎是扑得过去跪在了沈凌风的面前。 “沈將军,真的是你吗?” 第291章 大义灭亲 郑拓在城楼上督战,却从城门楼上不小心摔下,瞬间被西戎骑兵砍成了肉泥。 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同时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便是沈凌风將军没有死。 且沈凌风將军在北伐军缺乏主帅的情形下,不得不被迫接过帅印,亲临战场。 所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沈凌风临时掛帅不仅破了崤关之围,全歼西戎围军。 甚至带著北伐军继续北上攻打车旗城,与西戎战事顿时攻守易形。 消息传回来,京城震动,朝堂震动,后宫同样震动。 “极好!甚是好,太好了!” 萧泽高兴得合不拢嘴,几乎从龙座上跳起来,若不是拿捏著帝王的架子,早已经宛若孩童一样手舞足蹈。 他拿著手中的战报,来来回回走著,脸上儘是喜悦之情。 “真是朕的一员福將,死里逃生不说,竟还能带著朕的北伐军直接逼近车旗城,好,当真是好!” 萧泽欢欣鼓舞之时,全然忘了被他亲口封的上將军郑拓。 那一堆被砍成肉泥的郑拓,怕是就此在大齐的歷史中烟消云散。 榕寧得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地死死盯著手中的家书。 她翻来覆去地看著弟弟那熟悉的笔跡,紧紧將信扣在胸口处。 “他还活著!还活著!” 消息传到郑家时,郑长平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宛若自己的魂儿都被抽走了一样,他顿时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拳头一下下捶著地板。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儿啊!” 郑长平哭得泣不成声。 不多时郑家里里外外掛了白色纱帐,郑拓被西戎几乎砍成了一堆碎肉。 运回来的棺槨里,郑拓只剩半边的脸勉强能確认出身份。 棺材停在郑家大门口,郑长平踉蹌著出来迎接自己儿子的尸骸。 一夜之间郑长平鬢边的头髮都白了,他活蹦乱跳的儿子带著北伐军北上两个月之后居然回来了一堆碎肉。 若不是还有大半颗的脑袋,依稀可以看出儿子的眉眼,眼前的这一堆碎肉都不知道是谁家的。 郑长平缓缓跪在了儿子的棺槨前,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他的儿子战死?跟隨儿子北上的副將们却全须全尾地活著。 这倒也罢了,儿子死后,沈凌风怎么又出现在了崤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死得冤枉,定是被陷害了。 这半年他过得分外不顺心,先是自己的青梅竹马的爱人杜姨娘杜氏被他一剑捅死。 紧跟著女儿在宫中犯了错,如今被打入冷宫,他连个面都见不著。 大女儿纯贵妃与自己离心离德,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 如今连唯一的小儿子,郑家未来的继承人都死了。 郑长平一时间悲从中来,缓缓跪在了儿子的棺槨前,惨嚎了一声。 “我的儿啊!”郑长平仰天大哭,身边的家奴纷纷垂首擦著眼泪。 郑长平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差一点晕厥了过去。 两边的僕从忙將他扶了起来,就在这时突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宫里传话的双喜公公带著人,举著圣上下的圣旨走进了平阳侯府。 “平阳侯接旨。” 双喜公公看向了面前的郑长平,眸色间掠过一抹复杂。 郑长平忙摆了香案跪了下来,儿子的尸骨未寒,也不知皇上下旨有何要事? 双喜看著面前跪著的郑长平:“平阳候接旨!” “平阳侯府世子郑拓带兵北上路上指挥不力,陷害同僚。甚至在隨行的军粮里掺杂沙土,差点貽误战机。” “平阳侯府涉嫌在隨行军粮中以次充好,牟取暴利,请平阳侯去大理寺走一遭。” “什么……”平阳侯顿时脸色煞白,瘫倒在地。 “不,不可能,我平阳侯府家財万贯,怎么可能看得起运送军粮的那些蝇头小利?” “不,这都是假的,绝对不可能。” 双喜悲悯地看向了面前这个糟老头子,冲身后跟著的皇家护卫点了点头。 皇家护卫突然拿起一纸文书,直接甩在了平阳侯的怀前。 平阳侯抓起文书定睛看去,顿时看傻了眼。 文书上的福隆客栈的老板已经招了,上面清清楚楚记著和郑拓之间的交易。 这一次郑拓隨军携带的军粮,全部用掺了沙土的发霉的粮食代替。 赚取的利润五五分成,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自己儿子的那一笔不太漂亮狗舔一样的破字儿,狠狠地刺痛了郑长天的眼睛。 落款是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五十万两……” 郑长平低声呢喃,眼神有些慌张,脸色瞬间煞白。 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与郑拓父子之间的激烈爭吵。 郑拓口口声声说京城世家都捐银子,唯独他不捐怕是有些落了面子。 宫里头的姐姐他都给了三十五万两,凭什么他这里一分没有? 郑长平低下头,看著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 就是这只手狠狠扇了郑拓一记耳光,还说郑拓是个废物点心。 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区区五十万两便是压垮平阳侯府的终极武器。 “啊……”郑长平低吼了出来,突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著自己的脸上。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仅仅是五十万两银子,他郑家莫说是五十万两银子,便是五百万两,五千万两万银子都拿得出来。 就这五十万两將他郑家可是坑惨了的,他顿时跌倒在地。 萧泽早已经对郑家的財脉垂涎已久,只是苦於没有正当的理由。 此番才不管他的儿子死得蹊蹺不蹊蹺,终归他郑家就是皇上手中的一粒棋子。 他当初还傻乎乎地以为將两个女儿送进宫,终究也会给他谋取更多的利益。 孰不知女儿进宫,儿子进东大爷练兵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是皇上养著的肥猪而已。 “不,我不去,我不能跟你们去,郑家是被冤枉的,是有人陷害的……” 郑长平突然想起什么,仰起头死死盯著双喜道:“你们不能抓我,虽然我的小女儿进了冷宫,可我大女儿是贵妃娘娘,尔等谁敢抓我?谁敢?” 双喜眉头皱了起来,同情地看著面前的郑长平,缓缓向前一步,躬身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侯爷,有件事情咱家得和你说清楚,这也是咱家同情你老年丧子。” “你可知郑家偷换军粮的事情,是谁举报的?” 双喜笑容阴森:“呵呵,可是咱家纯贵妃娘娘大义灭亲了。” 第292章 財產 双喜公公的话音刚落,郑长平瞬间脸色煞白,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他眼睛直瞪瞪地盯著面前的双喜,他突然头晕目眩整个人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低声呢喃:“不……不可能,我可是她的亲生父亲。” 双喜缓缓直起腰再看像郑长平,眼底满是轻蔑之色。 两个皇家护卫上前一把將郑长平从地上拽了起来,郑长平想要挣扎,可用哪里挣扎得过皇家护卫的束缚? 双喜隨即抬眸看向了平阳侯府廊檐下的匾额。 “福禄富贵!” “呵!” 双喜笑了出来:“来人!查抄平阳侯府,閒杂人等一律带走等候处置。” 瞬间平阳侯府內外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声,奔跑声,弃物砸落地上的声音。 堂堂皇商郑家此番彻底陷入了地狱般场景。 夜幕降临玉嬤嬤走进了玉华宫,脸上都带著万分的喜色,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她一直走进內殿,果然看到寧妃娘娘和纯贵妃娘娘坐在软榻上,手里在缝著什么?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榕寧自己孩子所有需要的衣服鞋帽都是她亲手做的。 虽然缝得不怎么好看,却是最乾净的。 一边的纯贵妃根本不会女红,却也没閒著,帮榕寧小心翼翼分开那些缠著的彩线。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这些日子简直是她们重新入宫以来最开心的时候。 榕寧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弟弟的这个消息是真的。 这些日子榕寧是双喜临门,可是她到现在都有个疑问,不晓得自家弟弟在两边谷口都已经封锁,谷底灌满了火油,居然还能逃出生天。 到底是谁帮他从那个地狱中逃脱出来,还能偷偷潜伏到崤关。 她正同纯贵妃拉家常的时候,玉嬤嬤走了进来,跪在了两位主子面前。 “寧主子,张瀟递进来的消息。” 玉嬤嬤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是张瀟送进宫里头的东西,你瞧瞧。” 榕寧晓得张瀟已经见到了自家弟弟,她看向玉嬤嬤呈到自己眼前的信,心头顿时明白了,这是弟弟给她的家书。 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弟弟了,如今光看著这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榕寧的心头就已经暖暖的,失而復得的感觉让她几乎想要流泪。 榕寧忙起身接过了玉嬤嬤捧著的信,隨后撕开信封却是从里面掉出来一块玉佩。 玉佩是用血玉雕刻而成,玉雕刻师傅很是巧妙地將上面浮著的黑色玉絮的玉虚雕刻成凸起的纹。 旁边还配了一个韜字,榕寧在看到这个玉佩的时候,顿时眼底微微发红竟是有些湿润。 那玉佩上面的字是北狄的文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弟弟究竟是被谁救的? 当初拓拔韜和她说过,一定会帮她救出她的弟弟,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她不晓得欠了那个人多少的人情,总觉得一辈子都还不起,背负著沉甸甸的还也还不了。 她的手紧紧抓紧了玉佩,身体因为极力压抑著的痛苦不禁微微发抖。 “寧儿……”纯贵妃扶住了她的肩头,隨即看向了榕寧手中的玉佩。 纯贵妃突然明白了什么,脑海里又回想起了之前在皇陵的时候,那个迅速掠过的男子的身影。 纯贵妃虽然和榕寧是无话不谈的姐妹,但是榕寧很少透露那个人的什么信息给她,所以她也很礼貌的不询问,只是紧紧地抱了抱怀中的榕寧。 榕寧收起了玉佩,打开了信封里的信。 果然是弟弟的来信,寥寥几句话便说清楚了弟弟当初在车旗城以北山谷中的那一场恶战。 並没有向外界传言的那样烧死了很多人,而是活下来將近三成的兵力。 他已经將这三成的兵力化整为零,潜伏在漠北高原。 所有人都认为仗打成这个样子,已经无脸再回到大齐。 他们一定要给被屠城的大齐老百姓,给天子一个交代。 等他们攻破西戎王庭之后,一定会凯旋。 关於这一路的生死搏杀,艰难险阻,弟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將当初萧家安插在他身边的几个叛徒的名字写在了信封后。 榕寧死死盯著这几个人,就是这几个人害死了沈家军。 这几个叛徒手头也有证据证明萧家勾结西戎残害忠良。 榕寧將这几个人记在心里,隨即將信封丟到了一边的炭盆里烧掉。 榕寧看向玉嬤嬤道:“劳烦玉嬤嬤將这几个人的名单交给城中芙蓉客栈,让他们仔细查一查。” 榕寧將刚才的名字写在了一张绢条上,递给了玉嬤嬤。 玉嬤嬤忙接在手里。 若是论这京城里的情报系统还是家人厉害,榕寧自然放心將这些交给钱家去查。 玉嬤嬤隨后看向了自家主子纯贵妃,脸上的表情稍稍有几分复杂缓缓道:“主子,侯爷昨天被送进了大理寺。” “老奴也已经差人送了银子进去打点,大理寺的差官並没有对侯爷动刑,只是敲打了侯爷身边和世子爷身边的几个管事的。” 纯贵妃脸色微微发沉,缓缓点了点头。 对於自己的亲生父亲郑长平来说,不对亲生父亲动刑已经是她对郑长平最大的恩惠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冷道:“我弟弟刚愎自用,出事是迟早的。” “让人拉出去算后帐了吧?” “至於我父亲,且看圣上怎么处置,郑家的財產怕是留不住了。” 榕寧道:“姐姐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皇上早就覬覦郑家家的財富。” “所谓郑家跌倒,皇族吃饱,想要增加財富,萧泽也是,皇族也罢,都是虎视眈眈。” “只可惜钱夫人经营了几十年的財富,如今却便宜了皇族。” 纯贵妃此时想起什么,突然笑了出来,轻轻抚上了榕寧的小腹低声道:“这不还有个皇族在你肚子里,若是这些財富以后兜兜转转到了你孩子的手中,本宫那是最开心的。” “也不枉我母亲经营这几十年,只希望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子以后能继承大统,还大齐江山一片安寧,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枉费我这个乾娘对他的爱护。” 第293章 流放岭南 郑家偷换军粮的案子,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京城百姓这些日子对郑拓在军中的传闻早已尽义愤填膺。 没想到郑长平这个奸商,竟然为了那一点点小利將北伐军的军粮都换成是带沙土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上为了平息民怨,命刑部,大理寺还有督察院三司同审。 毕竟这个案子惊动了朝廷,动摇了大齐的根基,若不是死而復生的沈凌风將军力挽狂澜,怕是这一次北伐军全部折损在西戎骑兵团的弯刀之下,到时候西戎骑兵长驱直下,一路上屠城是免不了的,百姓不知道要遭多少殃。 此时终於有个人带著他们拨开乌云见太阳。 大家对沈凌风讚誉有多少,此番对郑拓和郑家就有多愤怒。 这一次会审的速度很快,也就在7天后定了郑家的罪。 因为倒卖军粮的不是郑长平本人,朝廷对郑长平並没有处於极刑。 皇上为了安抚民心下令將郑家查抄,所有財產充了国库,郑长平被流放到岭南。 判决的文书下到大理寺的狱中时,郑长平默默坐在潮湿发霉的草堆上。 他此时头髮已然完全白,那一瞬间再不是意气奋发的平阳侯,而是一个垂暮老矣的老人。 虽然郑家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可郑长平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伤害,连刑具都没有加身。 郑长平心里清楚,一定是宫里头的纯贵妃。 他那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帮他打通了关係,否则按照郑家这么重的罪,他不死也得丟掉半条命。 判决的文书是大理寺寺丞宋大人亲自宣布。 “郑长平听令。” 郑长平缓缓睁开眼眸,看向了面前的宋大人。 他突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宋大人,有什么话儘管说吧,何必拿乔做样。” 宋大人也不理会他,拿出了三次会审后的文书,展开缓缓念道:“平侯及其世子郑拓,贪赃枉法,祸害朝纲,霍乱军心。” “即日起,將郑拓的名字从平阳候府的族谱里除去,夺平阳侯爵位,降为平民。” 郑长平猛地站起身,死死盯著面前的宋大人:“我儿子已经惨死,而且死的悽惨。你们不说替我儿求个公道,竟然在他死后还要羞辱他,將他从族谱里除名,凭什么?” “我不服,我要面见圣上,我要面见圣上。” 突然一道清冷的女声缓缓道:“凭什么?就凭当初他只是外室生下养在外面的,端不上檯面的私生子。” “他上了郑家的族谱,那是因为我娘首肯他才落了族谱的,如今只是將他打回本来的面目罢了。” 郑长平猛地衝到了柵栏边,两只手死死抓著柵栏,抬眸看向了拐角处缓缓走过来的大女儿郑如儿。 宋大人忙转身冲纯贵妃躬身行礼:“臣参见贵妃娘娘。” 郑如儿淡淡笑道:“大人,这里交给本宫吧,判决的文书本宫会好好读给侯爷听。” 宋大人手上拎著文书,定了定神还是交给了纯贵妃。 纯贵妃笑道:“宋大人,本宫有些离別的话想同平阳侯分说。” 宋大人之前已经被纯贵妃打点过了忙躬身:“娘娘,时间颇有些紧促,娘娘说上几句话就得离开了。” 纯贵妃点了点头,宋大人远远退到了一边,给这对父女俩留下了充分谈话的空间。 郑如儿抬眸看向了面前苍老憔悴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是觉得有些嘲讽。 “郑拓,他原本的人生本不该如此名利双收,父亲,他只是回到他该烂著的地方。” “皇上念在父亲年老体弱,若是处以极刑也是落了本宫的面子,皇上亲自问本宫该怎么处理,本宫说將你流放到岭南如何?” 郑长平浑身微微发抖,死死咬著牙看著面前的纯贵妃,抬起手点著纯贵妃的脸,手指微微发颤。 “是不是你?是你害死了你的弟弟,是不是?” 纯贵妃冷笑道:“父亲太高估我了,本宫就是一个宫內蹉跎的女子,哪里有那般的能耐能够干涉军国大事,这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父亲这一路上流放岭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女儿就不送父亲了。” “这些日子父亲在狱中吃好睡好,没有受一点点的刑罚,这是女儿出於对父亲最后的一点恩惠,从此以后你我父女情分已断,再无瓜葛。” 郑长平怒斥:“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我当初就不该將你生下来。” 纯贵妃抬眸看著面前五官几乎都扭曲了的郑长平,突然压低的声音一字一顿道:“父亲,你午夜梦回,是否还会梦到我娘?” 这一句问话从纯贵妃的嘴里说出口,却让郑长平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似乎想起来什么,眼里掠过万分的恐惧,踉蹌著向后退去,直接跌在了杂草堆里。 怎么可能没有梦到她? 当初他骗了她,一步步將她骗到自己的怀中,又一步步將她残忍虐杀。 他怎么可能不想? 每每闭上眼,都是钱氏浑身血淋淋的样子。 纯贵妃眸色冰冷,死死盯著他:“这一路上父亲还是多多保重。” “对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些,万一故人入梦来。” “下一个会进入父亲梦中的是谁?” 纯贵妃微微侧过头,盯著郑长平突然笑了出来。 “下一个进入父亲梦中的估计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郑婉儿吧?” 郑长平突然崩溃了,从草堆上爬起来,跪在纯贵妃的面前冲他不停地磕著头。 “如儿,一切都是父亲的错,父亲不该欺骗你娘的感情。” “父亲更不该忘恩负义,將钱家的家產吞没,又害死了你娘。” “如儿,一切都是父亲的错,还求你原谅父亲,求求你一定要原谅父亲。” “父亲的错!都是父亲的错,和婉儿没有关係。” “父亲也没別的要求,只求你给郑家留一个活口。” “婉儿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不要伤害你的妹妹。” 纯贵妃不禁笑了出来:“那个贱人死到临头都惦记著你。” “在宫中处处与我为敌,当初勾结温清陷害我掐死皇子,將我打入冷宫。” “三年的时间,父亲,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瞬间郑长平陷入了沉沉的绝望,缓缓向后倒了下去。 第294章 打开看看 郑长平突然晕了过去,一边等著的狱卒慌忙跑了过来,可不能让案犯死在狱中。 纯贵妃神情冷漠地站在一边,看著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曾经將她母亲和她带入地狱的男人。 如今他自己也身处地狱,就已经受不了了吗? 宋大人看向了纯贵妃,心头暗道贵妃娘娘是真的狠,对待自己的亲爹都这么狠。 “犯人怎样?”宋大人也不想惹麻烦。 狱医忙行礼道:“犯人以后怕是有些偏瘫。” “偏瘫的话,大概能不能走路?” 宋大人如今只关心这个,若是偏瘫还是能一瘸一拐走出京城,那就不用管。 狱医忙道:“回大人,能走,只是走得不利索,属下扎几针就好了。” 宋大人侧过脸看向了一边站著的纯贵妃。 纯贵妃淡淡道:“去太医院找周玉,给他好好治一治。” “既然是要去岭南,总不能让他死在半道儿上。不然今晚的事情我们也在皇上面前交不了帐。” “该写的药方还是要写的,该准备的药材也要给侯爷带上,至於能不能撑著撑著走到底,就看他的造化了。” 纯贵妃说罢转身大步走出了大理寺,再也没有回头看郑长平一眼。 一个人的失望是日积月累的,当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彻底放弃。 第二天一早,陈长平被狱卒从床上拽了起来。 他此时满脸的肌肉都抽搐不已,带著一丝中风的跡象。 想要说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他现在只恨纯贵妃,恨不得將自己的女儿掐死。 宋大人早早来看他的情形,一看还能模糊不清地骂人,宋大人倒是鬆了口气:“来人,押送案犯即刻上路!” 郑长平被人拽了起来,踉蹌著朝前走了几步。 他的小腿都是瘸著的,脚下的步子停在了那里。 他刚停了一会儿,就被狱卒狠狠推了出去。 郑长平还没站稳,厚重的枷锁已经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枷锁的链条很长,双手手腕都已经渗出血来。 郑长平缓缓走了出去,被狱卒押著他朝著囚车走去。 而且街上人来人往,甚至为了看热闹將大理寺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郑长平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当初从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成为平阳侯,走得顺风顺水。 没成想自己风光无限的时候,却又瞬间败落,而且还是毁在自己的女儿手中。 这倒也罢了,如今让他披著枷锁穿过著熙熙攘攘的街市,感觉就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况且他如今是个什么鬼样子,走路一瘸一拐,嘴角都抽歪了,每走一步都是京城的一个笑话。 他突然意识到如今这么倒霉,大概就是从钱夫人死的时候开始,貌似將他一切的好运气都带走了。 “快走!还愣著干啥!”身后的狱卒此时再不对他客气,鞭子狠狠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鞭子像是在驱赶牲口,郑长平不禁低下了头,都不敢抬头看。 他被抽得一个踉蹌朝前走了几步,想要骂却发不出声音来。 昨天他地位尊贵的女儿,送他最后的一件礼物就是公然处刑。 果然是亲生的女儿,这么的恶劣对待他,可见人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一鞭子可是实打实抽在了他的背上,这一路上不晓得他能不能活下来。 对於郑长平来说,此去岭南遥不可及,一路上他孤身一人前行,此番倒是不怕了。 他真真切切是什么都没有了。 郑长平缓缓朝前走去,围观的百姓纷纷拿起了烂菜叶子,臭鸡蛋直接丟在了郑长平的身上,头上。 “这不就是偷换军粮的郑长平吗?虽然是他儿子乾的,那父亲怎么可能不知情?” “就是这个祸国殃民的混帐东西,给我狠狠打。” “听闻当时从乡下来的穷小子,还骗了钱夫人的钱,吞併了钱家的財產这才有了现在的今天。” “只可怜了钱夫人为国为民,却摊了这么个混帐男人,可见这女子若是想找一个好的夫君,定要擦亮了眼。” “这种薄情寡义的混帐东西,就应该死在去岭南的路上。” “骗子去死!”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臭鸡蛋朝著郑长平丟了过来。” 从大理寺到囚车短短的那一条路,却是郑长平此生走过的最长的路。 郑长平抬起浑浊的眼,看向了四周的人群,突然咧嘴笑了出来。 也许从最一开始他就配不上钱梦桐。 从一开始他就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而她是姑苏钱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一直以来,他和她的关係宛若天堑鸿沟。 他咬著牙向上爬,使出所有的解数,偏要將这鸿沟填平了。 到头来竟是被自己的女儿报復到此种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长平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场可笑的噩梦,如今梦得醒了。 他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额角被四周的百姓扔过来的石头砸破了皮,鲜血从额角的伤口流了下来,渗进了他的眼睛里。 血又顺著脸颊流下,像是两道血线,四周的人看著郑长平的样子纷纷停止了谩骂和投掷,纷纷向后躲开。 “这平阳侯怕不是疯了吧?” “是啊,说起来也是个没用的傢伙呢。” “谁让他害死了钱夫人,害死了北伐军那么多士兵,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疯了就疯了吧。” 四周的人也觉得有些没意思,纷纷退开几步。 狱卒將他押上了囚车,囚车冷硬的车軲轆压过青石地面,朝著京城外缓缓行驶,一直消失在尘土瀰漫之中。 二楼的茶馆里,纯贵妃站在窗前目送著自己父亲被人押送而去。 她大仇得报,却是心头並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么高兴,只觉得一切空落落的。 她缓缓转身,冲身后站著的萧泽躬身福了福道:“多谢皇上带臣妾出宫,送臣妾父亲最后一程。” 萧泽凝神看著面前眼角微红的女子,没来由心头微微一痛,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盒子,交给了面前的纯贵妃。 “打开看看……” 第295章 活长久一些 纯贵妃也是惊疑不定,抬头看向了面前的萧泽。 年轻君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纯贵妃缓缓打开盒子,眉头微微一皱。 抬眸又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萧泽,忙又低下头拿起了盒子里的那些巨额的银票,还有厚厚一沓铺面,钱庄,田地的文契。 萧泽缓缓道:“这些以前都是你母亲钱夫人名下的財產,后来被郑长平掠夺到他的手中,如今朕帮你全拿回来了。” “凡是从郑家查抄出来的钱夫人的东西,朕拿著是有些亏心的,如今交给你。” “还有钱夫人……朕会在郊外为钱夫人立一座碑,嘉奖她多次给边疆战士提供衣物和粮食。” “她在京城建育婴堂,慈善堂,她的丰功伟绩,朕会表彰。” 纯贵妃这下倒是愣在了那里,萧泽这个人不当人很久,偶尔当了一回在纯贵妃看来,儘是有些不可思议。 萧泽看著面前的纯贵妃笑了出来:“朕其实一直都后悔当初打断你的腿,朕是不是该用一生去弥补。” 纯贵妃低著头,紧紧抓著手中的文契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英明神武,皇上永远没有错。” “错的是臣妾,是臣妾不懂事,惹怒了皇上。” 纯贵妃又回到了那油盐不进的状態,萧泽不禁牙有些痒痒,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纯贵妃的下巴,將她狠狠按在了墙壁上。 “朕这些日子,对你的弥补还不够吗?” “朕每次去你的寢宫,你连身子都不让朕碰。” “朕还是不是你的夫君,是不是你的天?” 纯贵妃定定看著萧泽,过去的裂痕早已经在心头空成了一个大洞,寒冷的风穿洞而过。 她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道:“原来皇上想的是这个,怎么不早说呢” “臣妾身为皇上的女人,皇上想要臣宠爱臣妾,那是臣妾的福分。” 纯贵妃脱去了衣衫,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又去抽腰间的腰带。 身上只剩下了一件水红色的鸳鸯肚兜。 纯贵妃勾著肚兜的带子,抬眸笑看著面前的萧泽:“是皇上脱,还是臣妾脱?若是皇上想要些情绪,那让皇上自己过来脱。” 萧泽像是被羞辱了似的,他对纯贵妃的感情连自己都说不清楚。 有时候恨不得她死,有时候却又放在心中,沉甸甸的离不开。 她数次救他於水火之中,萧泽觉得她是爱著他的,可每次她都用冰冷的眼神告诉他,他们的过去早已经结束。 现在的纯贵妃早已经和之前刚进宫时,天真的纯贵妃不是同一个人。 萧泽多想回到过去,他依然那么宠著她,金尊玉贵地养著她,看著她耍小孩子脾气,看著她对自己毫无保留的依恋和爱慕。 萧泽抓起地上的衣服,狠狠砸在了纯贵妃的脸上。 “穿上衣服,是个什么浪荡的样子,噁心!” 萧泽转身大步逃出了茶楼,身后传来了纯贵妃清脆凌乱的笑声,萧泽恨不得当下转身就將她凌迟。 纯贵妃又一件,一件將衣服穿了回去,隨即转身透过窗户看向了下边仓皇钻进皇家马车的萧泽。 他们两个今日离开宫,打扮成平民的样子,看著那个人怒气冲冲地离开,纯贵妃倒是笑了出来。 纯贵妃以为萧泽就这样將她丟在了这里,不想过了一会儿萧泽又派了另一辆宫廷马车来到了茶楼前,將她接回宫中。 纯贵妃回到宫中,並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昭阳宫,而是带著玉嬤嬤去了冷宫。 纯贵妃走在通往冷宫荒草萋萋的甬道上,这条道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的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这一次她还未走到门边,就听到里面声嘶力竭的打闹和哭喊声。 纯贵妃站在门口,两个护卫冲他躬身行礼,隨即转身暴怒呵斥,才將院子里为了爭夺一块饼的几个疯妇拉开。 郑婉儿感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浑身脏污,头髮也像杂草一样甚至有些枯黄,手却死死拽著半块饼。 她此番狠狠咬了一口,蹲在地上吃了起来,因为咬的这一口太大,以至於噎得她眼睛直翻白眼。 纯贵妃定定看著她,许久郑婉儿才察觉有人围了过来。 她忙抬头看向了面前的纯贵妃,手中剩下的饼噹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突然朝著陈贵妃爬了过来不停地磕头。 “姐姐,姐姐我错了。” “我与我娘合谋害死钱夫人,我也不该故意摔断了周玉的腿害死了寧妃娘娘的孩子宝卿公主。” “我不该处心积虑地想对付你。” “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我以后一定做你的狗,我一定做你最听话的狗。”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这个地方我实在是不能呆了,我呆不下去,求求你,求求你了。” 郑婉儿边说边冲纯贵妃狠狠磕著头,额头上的血瞬间渗透了出来。 纯贵妃定定看著她,短短几天就將一个人折磨到这种地步。 这冷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不光是这冷宫,整个宫城都是吃人的地方。 纯贵妃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的看著面前的人。 许久郑婉儿似乎觉得自己求救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破口大骂:“你以为皇帝对你的宠爱会经久不衰吗?” “你不就是救了皇帝两次吗?又如何?只等你年老色衰,你一个死瘸子身边连一个傍身的皇子都没有。我告诉你,你的下场比我惨,你会死得比我更惨!” 郑婉儿的谩骂声响彻整个冷宫,纯贵妃定定看著她轻轻道:“你弟弟郑拓死了。” 郑婉儿顿时愣在了那里,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的纯贵妃。 纯贵妃看著她又加了一句话道:“父亲被流放了,郑家被抄家了。” “当年你在郑家的那些首饰,还有杜姨娘为你兄妹两个准备的田庄,铺面,这些东西如今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纯贵妃像是一个说话的机器,面无表情地將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却是句句扎心,处处切中郑婉儿要害。 “这次没有人会来救你了,郑家没了,你的亲人都没有了,你就在这里孤独终老吧。” 郑婉儿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嚇,连连向后退去。 她两只脏污的手,拼命地摆著:“不对,我弟弟怎么会死,他可是东大营练兵的上將军。” “郑家怎么会抄家灭族,你不也是郑家人吗?” “父亲会来救我的,父亲真的会来救我的……” 纯贵妃將郑长平的腰牌丟在了郑婉儿的面前。 那腰牌曾经象徵平阳侯的荣誉,此时却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被丟弃在了泥水中。 纯贵妃淡淡笑道:“送你了,留个念想。” “靠著这块儿牌子,也许你在这冷宫中还能活长久一些。” 第296章 上吊 纯贵妃再也不想待在这冷宫,她將郑长平的腰牌丟给了郑婉儿之后,转身走出了冷宫。 在踏出冷宫大门的那一刻,她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抬眸看向了高耸的宫墙。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此生大概再也不会踏进这一处宫门了。 纯贵妃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她走得决绝,身后的大门內传出了郑婉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思考。 这一声悲愴的哭喊声將树上的鸟儿都嚇了一跳,鸟儿扑簌簌地飞出了树枝。 郑婉儿缓缓拿起了泥浆里的父亲的腰牌,上面雕刻著三个字——平阳侯,这可是父亲身份和地位的象徵。 父亲即便是死,这块腰牌都会在父亲的身边带著。 如今这块腰牌居然被郑如儿这么轻鬆地拿到了手,丟到她的面前。 那只有一个可能性,父亲再也不是平阳侯了。 父亲不是平阳侯,那他和弟弟算什么?难道弟弟真的死了吗? 郑婉儿惊慌失措地紧紧攥著手中平阳侯的腰牌,突然像是被烫伤了似的,腰牌被她狠狠丟在了一边。 刚才还和她抢半块饼的几个老太妃,此番看上了金灿灿的东西丟到了一边,纷纷扑了上来去抢那块腰牌,顿时场面混乱不堪。 外面的护卫都不想搭理,每日这样的混乱上演无数次,都懒得去管。 “还我!还我父亲的东西,那是我父亲的东西!鬆手!鬆手啊!” 郑婉儿仗著自己年轻又將牌子抢回来,却不想被人狠狠一脚踩在地上。 一张脸紧紧埋进了泥水中,腥臭噁心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 恶臭的泥水灌进了她的五臟六腑,她突然发了疯地向后捶打,可寡不敌眾被眾人又是狠狠揍了一顿。 腰牌也被別人抢走了,郑婉儿突然看著被眾多疯妇抢夺的腰牌,仰起头大声笑了出来。 她失魂落魄地起身,缓缓走回到了最里间的屋子。 郑如儿说得对,她这辈子都可能要活在这里了。 每日掰著指头数著日子,很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她也想像郑如儿那样,撑个三年五载,或许也会有寧妃娘娘那样的女子来后宫將她救出去,可她知道这不可能。 其实她除了郑家什么都没有。 郑如儿和她不一样,她有钱夫人的疼爱,还有钱夫人留给她的那些家族財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一直都不服气,她和郑如儿都是平阳侯的女儿,为什么她就比不上嫡姐? 她虽然是庶出的,可父亲爱的是她的娘亲啊,钱夫人算老几? 此时她突然觉得想笑,郑如儿靠的是钱家,她靠什么? 郑婉儿仰头笑了出来。 笑话,当真是笑话! 她本就是草芥一样的命,却还要嚮往明珠一样的高贵,是她错付了。 郑婉儿突然有些后悔,想起了小时候的种种过往。 那个时候娘亲还在,弟弟还在,父亲对她的疼爱也超过对郑如儿的疼爱。 她依稀还记得那个高高在上的郑家大小姐,俯身冷冰冰地看著她。 却在她被京城的其他女孩子欺负的时候,郑如儿將她拽在身后,告诉那些人,她这是她郑如儿的妹妹。 她第一次有了可以仰仗的姐姐。 “错了……都错了……” 当初她若安安分分做郑家的庶女,她的娘安安分分的做郑家的姨娘,想必郑如儿看在姐妹的情分上,也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吧?” 京中的文吏还是边疆的小將,亦或是翰林院的读书人? 他也许清贫,她却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当家主母。 在郑家的帮衬下也过得不会太差。 她为什么要爭呢? 郑婉儿低声笑道:“我怎么那么傻?我为何要爭?因为我根本爭不得。” 郑婉儿搬来的凳子,这是这个屋子里唯一还周正的家具。 她解下腰带搭在了破旧的房樑上,缓缓踩在了摇摇欲坠的凳子上。 她眼神渐渐有些迷离,穿过了岁月长河,又似乎看到了那个和弟弟在山坡上玩耍的时候。 她那个时候很开心,时不时还有爹爹从京城带好东西回来。 郑婉儿唇角勾起一抹笑,腰带勒过她的脖子,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笑了出来:“那时可真好啊。” 第二天一早,后宫的嬪妃赶到了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因为沈凌风將军死而復生,此时已经带著北伐军攻下了车旗城。 皇上开心的不得了,决定將沈家老爷和夫人从姑苏城接回京城。 沈凌风的將军府被被人重新修缮。 榕寧同纯贵妃走进凤仪宫的时候,所有人看向榕寧的眼神都变了,纷纷起身见礼。 脸色最不好看的便是一边坐著的,沉著脸的萧璟悦。 萧家此时颇有些尷尬。 堂堂二十万萧家军,就这样困在了京城。 建功立业的是沈凌风带领的北伐军。 萧家都没想到沈凌风在那样的境地下,居然还能活著出来,甚至还带著人反败为胜。 这样的战爭奇蹟简直是闻所未闻,当下萧泽封沈凌风为长信侯。 这是多少少年將军所梦寐以求的。 沈凌风刚过二十岁就获此殊荣。 京城各个世家此番要求见沈家人的不晓得有多少。 得亏榕寧是住在深宫里,不方便接见外男,否则怕是沈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王皇后看向榕寧也是满脸的笑意,亲自起身迎了上来:“沈將军当真是神勇,方才我们几位姐妹还一起討论沈將军,当真是绝世奇才,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榕寧也忙笑著躬身福了福:“皇后娘娘谬讚了。嬪妾的弟弟一向年轻气盛,这个臭毛病倒是改不了的。” 萧璟悦一直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眼神里冰冷如霜。 她捏著茶盏的手指紧紧攥著,刚要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了秋韵姑娘的声音。 秋韵走进了前庭,跪在了王皇后的面前:“回皇后娘娘,冷宫传来的消息,婉妃娘娘昨天晚上上吊自裁了。” 哗啦一声。 萧璟悦手中的杯子一个拿不稳摔在了地上。 她猛然抬头看向了榕寧,嘴唇微微发抖。 “什么意思?” 第297章 抠门 萧璟悦声音尖利,不禁喊了出来,倒是將其他的嬪妃嚇了一跳。 皇贵妃这些日子性子越发狂躁,说话也是一惊一乍的。 不就是冷宫里死了个嬪妃吗?之前又不是没死过,怎么感觉像是死了她的亲姐妹似的。 榕寧缓缓別过脸看向了面前有些失態的萧璟悦,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萧璟悦的心思她哪里猜不到,如今郑家已经在她和纯贵妃的运作下彻底垮掉了,下一个会是谁? 榕寧神情淡淡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著萧璟悦缓缓笑道:“皇贵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嬪妾要不要让周玉帮您看看?” 萧璟悦缓缓退后一步,看向榕寧时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般,还让那个周玉给她看病,怕不是要往死里看吧? 一边的王皇后看著皇贵妃和寧妃之间的暗自交锋,眼神微微发冷。 当初她要榕寧回宫要的便是这个结果,萧璟悦的死期到了,不过…… 皇后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榕寧,一颗心却是暗暗沉了下来。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这个女人占了? 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宫女出生,偏偏她的弟弟竟然是旷世將才。 短短时间內便逼进了西戎的王庭,打得西戎王连连叫苦。 八百里突袭,三进三出车旗城,逼得西戎骑兵不得不折返回去防守,如此看来这沈凌风倒真的是有两把刷子的。 王皇后缓缓道:“既然婉妃在冷宫里上吊自裁,那便送她最后的一份体面吧,將她……” 王皇后准备说下去,却是半道卡在了那里。 如今整个郑家都不存在了,郑家人哪里还能在郊外建造自己的家族坟墓,不把她丟到乱葬岗就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王皇后心思动了动,抬眸看向了一边的纯贵妃。 纯贵妃有些日子没有给她请安了,她看著纯贵妃淡淡笑道:“纯贵妃,既然婉妃是你的妹妹,怎么处置?还是由贵妃妹妹定夺吧。” 纯贵妃此时听到郑婉儿死了的消息,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开心。 只是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归,土归土,若是在趁机將对方的尸体羞辱一二,倒也不至於。 王皇后就是一个奸猾之人,她將这个难题推到她的这边,无非就是想让背负这个恶名罢了。 在王皇后的眼里,她一定会想將婉妃碎尸万段,若是真的那样做了,到时候她怕是会引起眾多的骂名,毕竟也是她血缘关係的妹妹。 纯贵妃道:“本宫买了一片坟地,可以將婉妃暂且藏在那里。” 纯贵妃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诧异万分,没想到纯贵妃竟然会专门將对方好好安葬。 当下四周的人也觉得有些乏味,避开了冷宫的话题。 其他高兴的事情,无非就是沈將军打败了西人骑兵,不日西人便要派人过来和亲的事情。 就在眾说纷紜的时候,萧泽笑著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分外不错,刚走进凤仪宫便一把抓住了榕寧的手,牵著她顺势坐在了凤仪宫的正位上。 榕寧狠狠嚇了一跳,忙要挣脱萧泽的手坐在王皇后的下手位,却被萧泽死死抓著手腕。 萧泽此番开心至极,哪里顾得上其他? 她紧紧抓著榕寧的胳膊,笑问道:“快和朕说说,沈將军有什么爱好没有?朕要给他一个大大的赏赐,他简直是朕的一员福將!一员福將啊。” “你们都不晓得那西戎的老皇帝居然亲自向朕送来了国书,谈义和的事情。” “哈哈!那个老匹夫,终於架不住朕的威严。” 纯贵妃眼角微微抽了抽。 榕寧脸上却带著温柔崇敬的神情笑道:“沈將军之所以能取得如此成就全仰仗皇上的英明神武,哪是他的功劳?是皇上的庇护罢了。” “能为皇上衝锋陷阵,那是他的福气,还要什么赏赐?” “若是给他赏赐多了,怕不是又骄纵了他。” 萧泽听了越发开心几分,沈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儘管立下了赫赫战功,却从没有和他主动要什么好处。 这战功若是放在萧家的头上,此番不把他萧泽扒一层皮算他输。 萧泽笑道:“不,你一定要告诉朕。” 榕寧心头暗道,他要他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你能给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著萧泽的面说出去。 萧泽一向心胸狭窄,若是如此一说会猜忌更多。 自己的弟弟现如今虽然军功滔天,但是她更希望弟弟能够安安稳稳的活著。 此番若是也猖狂的话,那就会引起消极的忌惮。 自家弟弟和萧家还不一样,根基尚浅,若是皇帝对他出手,那弟弟是承受不住的。 榕寧还真的假装认真想了想,隨后同萧泽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想起臣妾的弟弟喜欢什么了。” 榕寧笑著:“我那弟弟从小过惯了苦日子,小时候一块麦芽,也要分成好几次吃。” “每次吃麦芽的时候就甜那么一点点,他以后特別爱吃,若是皇上真的想赏赐他,便赏赐他一家铺吧。” 萧泽顿时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了出来:“好!好!朕赏赐他一间铺,赏他一座酒楼,以后打著沈將军的名號想来也能赚不少银子。” 萧泽还真的將这作为赏赐,定了下来。 一边的陈贵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当真是抠门小气。 立下这么大的战功,居然只得了两间铺面,也就是萧泽这个臭不要脸的敢这么赏赐。 纯贵妃看向了话头,这才过了话头,缓缓道:“皇上,臣妾也爱吃,也赏臣妾一家铺吧。” “寧妃妹妹喜欢吃饼,那过后女扮男装共同开一家饼铺。” “皇贵妃娘娘喜欢珠宝,那皇上上次一下珠宝……” “王皇后呢……” 四周的嬪妃早已经笑成了一团,萧泽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尷尬。 纯贵妃只是拿话再次刺激萧泽。 凤仪殿此时的氛围倒是比以往还浓烈一些,到处是欢声笑语。 大家借著沈將军胜利的东风,围在萧泽的身边嘻嘻哈哈,却没人注意到门口站著的那一抹孤冷清高的身影。 第298章 磨难 梅妃娘娘站在凤仪宫的门庭外,这里面的欢声笑语让她的脸色却一点点的苍白了起来。 自从沈將军在前线打了胜仗,这个消息传回来后,萧泽几乎很少来她的倾云宫了。 即便是她將福卿公主推到养心殿,萧泽翻看著军事文告,都嫌孩子闹得慌,让双喜又给她送了回来。 倾云宫再次陷入了沉寂,此时梅妃心头分外的难受。 如果之前她没有享受过任何的温暖,那么她也不在乎会失去多少。 可是那些日子萧泽曾经那么恩宠她,事到如今变成这个样子。 那恩宠就像是天上的流星一样,一晃而过,划破了天色落在她的倾云宫就像是一个笑话。 凤仪宫的大宫女春分看向面前站著的女子,压下眼底的轻蔑。 这梅妃惯会装可怜装柔弱,过去几天还利用孩子將皇上牢牢拴在倾云宫。 如今看著年老色衰的梅妃,萧泽给她的柔情蜜意又能有多少? 况且皇上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福卿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公主吧。 这些日子梅妃娘娘仰仗著皇上对她的恩宠,即便是来凤仪宫请安都那么的慢。 此时看著面前的梅妃,春分板著脸冷冷道:“娘娘这是要进来吗?” 梅妃被春分的话惊惊了一跳,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凤仪宫里面的鶯鶯燕燕,缓缓退后一步笑道:“不了,福卿公主这些日子胃口不怎么好,本宫回宫了。” 春分看著仓皇疾走的梅妃娘娘的背影,眼神微微冷了下来,轻轻唾了一口。 “当真是装的很,明明嫉妒的要命,却还是这么的单纯。” 梅妃的耳力很好,此番早已经听到了春分在背后唾她的那一刻。 她一张脸瞬间煞白,眼神微微发了,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 她晓得沈榕寧已经怀了身孕,只不过担心出什么岔子,怀孕的消息也没有公布出来。 可她没想到沈將军居然大获全胜,直接打到了西戎王庭,这让他分外的恼怒。 为什么什么样的好处,都让榕寧一个人占了? 梅妃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重了起来,突然孙嬤嬤朝著她迎面疾步走了过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福卿公主发烧了,您快回去看一看。” “什么!”梅妃顿时惊了一跳,忙朝著倾云宫的方向疾行而去。 梅妃回到倾云宫,倾云宫里里外外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倒是她近来比较器重的菊英不慌不忙安排人去请御医,又將福卿公主房间里的窗子打开保持通风,还为福卿公主熬了一碗清淡一点的汤。 梅妃衝到了福卿公主的房间,却看到自己的女儿瘦瘦弱弱的躺在床上。 一张脸烧得通红,而且气息也微弱了几分,都已经快烧的抽风了。 她顿时心头一慌,忙一把抓住福卿公主的手,声音都带著哭腔。 “福卿!福卿,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喊御医呀,快呀!” 整个倾云宫顿时乱做了一团,所有人都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福卿公主是他们倾云宫的希望,此时若是福清公主出了岔子,倾云宫指不定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多时御医疾步走进了倾云宫,刚將手搭在了福卿公主发烫的手腕上,又翻看了福卿公主的眼皮。 他稍稍將福清公主的脸向一边推了推,却低吼了出来:“天哪,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来太医院请太医?” 太医的表现让梅妃顿时嚇了一跳,也顾不得男女关房,一把抓住太医的胳膊,眼神通红:“我女儿怎么了?快说。” 太医只觉得头皮发麻,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福卿,忙亲自解开了福卿公主的领口,又露出了公主的两条手臂,点给了梅妃看:“娘娘,您倒是瞧瞧这是什么?” 梅妃凝神看去,这一看不要紧,脚下的步子一个踉蹌竟是连连后退。 “怎么会?” 孙嬤嬤也探过头看去,顿时尖叫了一声:“天!怎么会是天?” 此时的福卿公主,脖子上,胳膊上包括前胸后背都已经出现了黄豆粒大小的水泡。 有的水泡甚至都开始流脓,不出第二日福清公主的脸也会被天病毒腐蚀。 “我的女儿呀!”梅妃娘娘顿时仰天嚎哭了出来。 她一向文静温婉,即便是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这一声嚎哭彰显著心中万分的悲痛。 谁都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得了天,能活下来的几乎没有多少。 很快倾云宫福卿公主得了天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后宫。 整座后宫人人自危即便是萧泽都不敢来倾云宫看福清公主。 要知道这可是要人命的天。萧泽当下下令將倾云宫四周围了起来。 倾云宫的人不得出宫,而倾云宫外面人也不能进去,宛若將整座倾云宫都流放了似的,自生自灭。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太医为梅妃娘娘把脉的时候,竟是发现了梅妃娘娘居然是喜脉。 梅妃怀了身孕,这下子可是將萧泽难为坏了。 萧泽此时正在榕寧的玉华宫,急的来来回回踱著步子。 “怎么办?怎么办寧儿?” “这可让朕如何是好?” “福卿公主得了天,偏偏这个时候梅妃又怀了朕的孩子,那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下来?梅妃有没有感染上天,这可怎么办?” 榕寧也颇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梅妃居然怀了孩子,这倒是怎么说的。 榕寧帮萧泽端了一杯茶,看著萧泽道:“皇上急也没用,当务之急便是將梅妃母女隔离开来。” “梅妃如今怀了身孕,若是再待在福卿公主的房间里照顾公主,难免会被过上的天。” “若母亲过了天,怀了孩子,那孩子也必然会受天的影响。” “到时候出了岔子,大齐的皇嗣又受影响,又是一桩磨难。” “还不如隔离开来,梅妃在另一处安置,再派几个得过天的宫女亲自服侍福公主。” “且瞧瞧福卿公主能不能从这一次磨难中挺过来。” 第299章 挡箭牌 榕寧的提议应该是当下最合適的法子,既能保下梅妃肚子里的孩子,將母女隔离也能將损失降到最低。 儘管在这种危难之时,將母女分开对於梅妃或者是福卿公主来说,都是最残忍不过的事情。 可萧泽实在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当下下令让双喜寻找一些得过天的宫女,將这些宫女送到倾云宫去。 然后將梅妃从倾云宫接了出来,又接到了一处距离倾云宫很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萧泽和榕寧曾经度过美好的时光,那便是太液池的湖心岛,这样的安排是最合適的。 湖心岛的寢宫是萧泽的行宫,装饰的分外华丽,却又与世隔绝。 梅妃即便身上过了天病毒也不会传染给其他的嬪妃,又距离倾云宫那么远,所以梅妃怀著孩子暂时是安全的。 至於福卿能不能挺过来,那就看福卿的造化了。 入夜时分双喜带人將梅妃强行从福卿公主的房间扶了出来,送到了太液池的湖心岛中。 此时的梅妃已经哭得嗓子沙哑,死去活来。 福卿公主就是她的命,她这几年全是活著福卿公主的。 若是福卿公主出了什么岔子,她怕自己也无法活在这人世间。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孙嬤嬤陪著梅妃来到了湖心岛,她看著面前憔悴不已,头髮散乱,脸色苍白的梅妃心头一阵阵发痛,了。 她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切记不要著急上火,您还怀著身孕呢。” 梅妃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看向太液池波光粼粼的水面,唇角几乎都咬出血,她沙哑的声音哭诉道:“怎么会?我的福卿怎么会感染天华?这后宫那么多的人,谁都不得天,偏偏是我的福卿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当真是个狠心的,那可是我们的小女儿呀。” “他怎么能忍心將我从女儿的身边撵出去,这让我如何活?如何活下去?” “不行,我要去照顾我的女儿,这世上谁也不能阻挡我照顾我的女儿,別拦著我!” 梅妃发了疯衝出了暖阁,却被孙嬤嬤紧紧拽住了胳膊。 孙嬤嬤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身边,哭求道:“娘娘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福卿公主考虑吗?” “娘娘腹中的孩子又如何处置呢?皇上对娘娘腹中的孩子分为地看著,若是娘娘这个时候非要回去照顾福卿公主,皇上断然是不同意的。” “若是娘娘执意要去,平白伤害了皇上和您之间的感情。” “若是福卿公主真的需要娘娘,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得罪了皇上,谁还在这后宫中能帮您出头说一句话?” “早些日子还有寧妃娘娘和纯妃娘娘,如今您因为这几日颇受皇上的恩宠,与两位娘娘的关係早已经降入了冰点。” “到时候谁还帮你说话,奴婢跟您说了吧,这一次皇上是听了寧妃娘娘的话才让您和福卿公主分开的。” “你……你说什么?”梅妃缓缓转过身,定定看向了面前的嬤嬤。 她一颗心沉了下去,脸色像是白纸一样:“沈榕寧啊沈榕寧!我不就是在你落难的时候没有替你说一句话,你何至於害我这次。” 梅妃眼神缓缓渗出一抹冰霜,她当真是恨死了寧妃。 为什么沈榕寧要这般报復? 怎么整个后宫只有她沈榕寧才能霸著皇上的宠爱,其他人都不可以吗?凭什么? 她的孩子得了天症,需要她这个母亲在身边照顾。 寧妃却给皇上献了这么一个计策,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梅妃缓缓跌坐在了门边,透过门框已经看到对面的皇家护卫。 想必萧泽已经猜出她对福卿公主的感情,这是担心她去照顾公主,才將她软禁在这湖心岛。 她没想到过去几天和萧泽的情深意重,一切竟是换来如此的痛心疾首。 梅妃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哼,怀孕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沈榕寧,你想要拿本宫替你做挡箭牌,你做梦!” “若是萧家知道你也怀了皇嗣,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到底是谁给谁挡灾挡难,本宫腹中的孩子想要活下来,就得你腹中的孩子替他挡著才行。” 梅妃扶著门框缓缓站了起来,柔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她晓得孙妈妈说的对,现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回去照顾卿公。 她若是这一局输了,福卿公主就彻底没有命活。 她要向上跑,她给自己的女儿挣一个可以好好活著的机会。 “孙嬤嬤,如今谁在福卿公主跟前伺候”。 孙嬤嬤深吸了一口气:“回主子的话,就是之前您抬起来起来的菊英。” “那个女子老实巴交,人也不错,而且得过天,我瞧著她胳膊上有痘印。” 梅妃鬆了口气,缓缓道:“若是菊英能够照顾福卿也是好的,你猜人给菊英送些珠宝和银子,让她尽心尽力的照顾著福卿公主。” “以后若是福卿公主能火,本宫自会將她当做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孙嬤嬤忙点头应了一声,隨后梅妃却冲她招了招手。 孙嬤嬤走到了梅妃的身边,躬身行礼。 梅妃凑到了孙嬤嬤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孙嬤嬤顿时愣在了那里,一下子表情僵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自家的主子:“寧妃娘娘又有孩子了?” 梅妃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冷冷笑道:“是啊,她当真是个好命的,当初王皇后给这后宫的每一位嬪妃都送来了绝后的药,唯独我与她没有上王皇后的当。” “那沈榕寧也是个聪明机灵的,但凡王皇后送来的东西都避而不用,果然这后宫也只有我和她才能怀上皇上的孩子,其他人都王皇后绝育了……” 孙嬤嬤嚇得都说不出话来,这些女子当真是疯狂,这都做的叫什么事儿啊? 梅妃冷冷笑道:“就按照本宫说的去吧,沈榕寧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怀孕的日子,本宫还偏不如你的愿。” 吧的一声,梅妃手中的木头簪子都折断了。 第300章 死寂 此时的倾云宫一改往日的繁华,又陷入了一片沉寂中,不,不应该叫沉寂,应该是一片死寂。 所有的宫人都用一方丝帕捂著自己的嘴。 进进出出谁也没有大声喧譁,只剩下了急匆匆的步伐,沙沙作响,打破了倾云宫的寂静。 以往灯火通明的大厅,此番也点了两盏灯,而福卿公主殿下的房屋却是昼夜不灭。 虽然福卿公主是他们的小主子,可是他们也害怕被公主过上了这要命的天。 所有人服侍福卿公主並没有尽心尽力,反倒是那个得过天的菊英,此时亲力亲为。 不管是福清公主的饮食起居,还是给公主喝的汤药都是她亲自熬製。 她对福卿公主细致的关怀都让其他人有些动容。 这哪里是服侍小主子,这简直就是在服侍自己的亲女儿。 夜色降临,菊英趴在了福卿公主的床边。 她实在是太困,连著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一下。 尤其是在昨天福卿公主烧的最厉害的时候,她一夜没有合眼,此时困到了极点。 却还是强撑著精神看向了面前躺在软榻上的小姑娘。 菊英抬起手轻鬆抚过福卿的小脸,因为內心极端的纠结,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让她的面目狰狞万分。 她抬起手缓缓拂过福卿公主娇嫩的脸,另一只手却死死攥著一个药瓶。 这个瓶子里的药粉只要撒在福卿公主的小被子上,只撒一层,福卿公主绝对活不过今晚。 此番莫说是在福卿公主的被子上撒下毒粉,別是抬起手掐著福卿公主细软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福卿公主必死无疑。 可是如今她迟迟下不了手。 她缓缓抚过福卿公主已经退下烧的脸蛋,昨天这张小脸还烫的要命,今天终於这时候烧退了下来。 只是脸上的水泡都已经破了,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即便是好了,长大以后也会留一些痘印。 菊英身体都有些发抖,她没想到这个孩子命这么大。 那样的天当初过在了她的女儿身上,只三天的女儿便死了。 她那个时候也染了天病毒却奇蹟般的活了下来。 可是她还有儿子,儿子如今落在了皇贵妃的手中。 皇贵妃给她下了一道命令,务必要让福卿公主死於天,而且天是最后杀死福卿公主的藉口。 此时的菊英突然趴在了公主的身上,大哭了出来。 他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这丧尽天良的世道呀,权贵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命运。 当初皇贵妃用她儿子的命逼迫她让步,她也让步了。 可现在看著和自己女儿同岁的公主,还有公主得了天后的惨相,她內心的良知被腐蚀的千疮百孔。 她再也忍不住了,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命差点死在她的手里,却又被她从死神那里强行拉了回来。 “殿下,公主殿下,你让奴婢到底怎么办?” 菊英哭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干坏事的人。 当初被送进宫里头,也是因为自己儿子落在別人的手中。 可是这些日子下来,梅妃娘娘对她信任万分,赏赐不断。 孙嬤嬤对她说话都温温柔柔的,最主要的是福卿公主。 小小的一个孩童对她那般的关爱,她那几日手生了冻疮,洗菜的时候关节都有些流脓。 没想到福卿公主殿下亲自纱布將她关节处的脓水擦去,还把她上了治冻疮的药。 到现在菊英都还记得当时那个场景,公主殿下小小的身影蹲在她的面前。 她將从太医院要来的药,小心翼翼涂抹在她的手指上,公主说她是可怜人,就应该被好好照顾。 想到此菊英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她抬起手狠狠摔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呀?简直是丧尽天良,只希望小公主能够挺过今晚可千万不要出事!” 可是,可是她的孩子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菊英恨不得自己去死,不想她低著头默默流泪的时候,头顶的头髮却被福卿公主的小手轻轻拂过。 菊英忙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公主,这个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此时居然醒了过来。 “菊英,你是在哭吗”? 福卿公主稚嫩的声音穿过了菊英的耳畔,菊英顿时身体微微发颤,不禁大哭了出来。 “殿下,你醒了,老天保佑你终於醒了。” 就在那一瞬,菊英內心做了一个决定。 她这辈子已经过得够苦了,她的儿子也过得苦。 罢了,没必要再將这苦日子继续下去。 那些权贵公公无视他们母子的生死,他便是江福清公主杀了皇贵妃想必也不会放她。 毕竟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闭嘴。 “对,只有死人才能闭嘴”菊英像是著了魔似的。 菊英的这个样子將让榻上躺著的福卿公主嚇了一跳。 福卿公主紧紧抓著她的手臂:“菊英,我娘呢,我的母妃呢?” 菊英紧紧攥著福卿公主的小手,手背上的痘也破了流出脓水来。 因为菊英用的劲儿很大,福卿公主不禁闷哼了一声。 可她是大齐的长公主,即便是到这个地步,也莫不作声的盯著面前的女子。 这个孩子总给人一种特別早熟的感觉。 菊英却淡淡笑了出来:“殿下向你保证,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母妃了。” 菊英缓缓起身踉踉蹌蹌朝外走了出去,这几夜她守著福卿公主。 公主身上的天病毒是她放的,如今经歷了三年相守的是申请,將福卿公主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也是他。 好像命运和她这个不起眼的女子开了个玩笑,让她在懵懵懂懂中,做出了冥冥中自认为正確的那个选择。 “菊英你去哪儿?” 菊英缓缓朝前走去,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动,只是在那个门口处还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陪伴了將近一年多的福卿公主。 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隨即来到了倾云宫旁边的太液池。 第301章 母猪转世 菊英缓缓站在了太液池边,凝神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倾云宫早就成了一座死宫,所有人都躲远远的,躲著这个小院子。 虽然也留下了很多宫人,可是真正尽心服侍福卿公主的却没有多少。 福卿公主养病的这一座小院落,正好坐落在太液池边,与太液池联通有一段画廊。 这还是当初萧泽恩宠福卿的时候,命人特地临时搭建起来的。 画廊画著山雀,野猪,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一些动物,卉。 此时菊英沿著这个卉的长廊走到了湖边。 她有时候还真羡慕皇家,对孩子好就好到了极致,可是对孩子坏也坏到了极致,当真是矛盾的很。 菊英抬起手,粗糙的手指缓缓拂过画廊的那些壁画。 这些东西,她的女儿从小就没有见过。 不过她的女儿比福卿公主好一点的是,得到了他们夫妻两个最纯真的爱。 他们夫妻两个对自己一双儿女宠爱到了极点,尤其是小女儿。 可惜上一次天夺取了她的丈夫,还有她女儿的命。 她的儿子也是奄奄一息,被皇贵妃不晓得送到了哪里,有没有活著她一概不知。 兴许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吧,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也只有她自己死了才能知道。 菊英是个乡下老实巴交的女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做,也是她最后一次做。 她定定站在湖边,低头看著湖水波澜中自己的倒影,像是一只鬼。 “走吧,想要知道答案就去另一个世界。” 菊英想问问她的丈夫和女儿,她的儿子来过没有。” 菊英缓缓走进了冰冷的水中,渐渐的湖水漫过了她的裙摆,漫过了她结实的腰身,漫过了她的头顶。 第二天一早,孙嬤嬤急匆匆走进了梅妃所在的寢宫。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刚推开寢宫的门,梅妃被孙嬤嬤煞白的脸色狠狠嚇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的福卿?是不是我的福卿出事了?” 梅妃连忙从榻上起身朝著孙嬤嬤冲了过来,由於走得太猛,儘是滚落了下来。 孙嬤嬤忙將梅妃紧紧扶住:“主子小心,是好消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福卿公主殿下的烧退了,活过来了。” 梅妃顿时欣喜若狂,眼底微微一亮,一把抓住孙嬤嬤的手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 她嘴角微微发抖,眼角的泪不由人的落了下来,满是哭腔道:“老天终於开眼了,老天爷啊,终於开眼了,我的福卿,我的福卿还活著,太好了。” 梅妃感觉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很残酷的玩笑。 幸亏这个玩笑的结局並不像她想的那么残忍。 梅妃这些日子被萧泽隔离在了湖心岛,半个多月过去了,梅妃身上没有一点变化的徵兆。 即便是孙嬤嬤身体也好的很,若不是梅妃思念自己的女儿,这里的日子当真是愜意。 孙嬤嬤抓著梅妃的手,定定看著她,还有一件事情她不得不和梅妃说:“娘娘,菊英出事了。” 梅妃心头咯噔一下,忙看向了孙嬤嬤:“菊英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在照顾福卿吗?” “对了,是不是福卿公主將病气过到了她的身上,这宫里头还有没有其他得过天的人,一定要吩咐下去好生照料,本宫还没有好好谢她。” 孙嬤嬤忙打断自家主子的话,低声看著自家主子道:“回娘娘的话,昨天晚上人们在太液池发现了菊英的尸体,並且將菊英打捞了上来”。 孙嬤嬤话音刚落,梅妃顿时愣在了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孙嬤嬤。 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意思?菊英她怎么会死呢?” “到底是谁杀了她?” 梅妃没想到这些人將手伸到了她的倾云宫,连她女儿的救命恩人也敢杀。 可不想孙嬤嬤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一颗心几乎凉透了去。 “主子,不是这样子的,老奴已经差人偷偷回到了倾云宫,將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一个遍。” “有宫人说当天晚上菊英的情绪很低落,待在福卿公主的寢宫里还不停的哭诉,也不晓得对福卿公主说了什么。” “直到后来福卿公主醒了以后,这菊英竟然转身就出了公主的寢宫,自己投进了太液池,没有人推她,她这是自杀。” 没有人推,是自杀,这几个字狠狠击中了梅妃的心臟。 她突然脑子里想起了什么来,为何闔宫上下只有她的女儿感染了天? 为何又会在菊英的身上出现了那些可疑的天印记? 菊英说她感染过天,那会不会是她把天传给了自己的女儿?若不是如此,那她为什么又要自杀呢?她在逃避什么? 要知道自己的女儿被她救活以后,她可是她梅妃的救命恩人,以后在这倾云宫里,她的地位仅次於孙嬤嬤。 她一个乡下来的女子,若是能有这样的造化,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何又投太液池? 梅妃看向了孙嬤嬤,脸色煞白,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本宫要回去,本宫一定要去倾云宫,这一次谁也莫拦著本宫。” 梅妃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朝著门口走去,却猛地撞上了萧泽的胸口。 萧泽忙一把將她扶住:“这是去哪?” 梅妃大声哭了出来:“皇上,臣妾说什么也要去见见臣妾的女儿,有人想害臣妾的女儿呀。” 十几天都过去了,梅妃那边什么症状都没有,萧泽顿时欣喜若狂。 他亲自来湖心岛看了梅妃几次,还嘱咐她一定要小心。 她肚子里的皇嗣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 至此梅妃娘娘怀了身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更是將皇贵妃气的差点疯了。 皇贵妃又將自己的那些珠宝疯狂的砸了一遍,这世道当真是不公平。 她吃了那么多的坐胎药,没想到怀孕根本怀不上。 那梅妃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母猪转世的吗? 便是被萧泽轻轻一碰,也就这么几几天都能怀上,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还有菊英那个蠢蛋,当真是坏了她的好事。 第302章 死得蹊蹺 启祥宫里又是碎了一地的残渣,萧璟悦死死咬著唇,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来人,快来人,和玉死哪儿去了?快滚进来。” 外间服侍的和玉听到萧璟悦发疯的声音,硬著头皮走了进来。 这几日自家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皇上並没有怠慢她,反而以往送的补品依然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可是这些补品越吃,自家娘娘就越是疯癲。 她也曾经小心翼翼劝说道,既然这些坐胎的补品吃了以后也没什么效果,还不如断了补品。 不曾想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萧璟悦狠狠扇了两记耳光。 萧璟悦瞪著她怒目而视,这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你居然嫌弃,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和玉也想和自家主子沟通,可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也只能由著她的性子去。 可是和玉总是心里惴惴不安,主子越是服用皇上送进来的补品,越是疯的厉害。 发不完的脾气,砸不完的家具,整个启祥宫內部的摆设都已经换了三遍了,还是架不住萧璟悦打砸。 就在刚刚太液池打捞上了一具女尸,居然是他们安插在倾云宫的菊英。 菊英当初可是和玉亲自派人选的人,和玉也是一个择人的高手。 这菊英看起来低调的很,人又老实巴交,谁也想不到她会是皇贵妃娘娘打进倾云宫里的一枚生了锈的钉子,噁心人,却也让人痛不欲生。 谁也没有想到她们的计划很好,最终却是败给了人性。 菊英什么都好,既是陇西人士,和寧妃娘娘还带著一点亲属关係,最最关键的是寧妃娘娘都不知道自己有菊英这么一个远房亲戚。 而且菊英的女儿刚刚死於天,若是让菊英进宫,那简直是最好的人选。 果然这些日子因梅妃娘娘的赏识,菊英短短几日內便能进入公主的寢殿服侍。 计划进行的实在是太顺利了,因为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所以反而现在出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局面。 菊英的死是为谢罪,还是良心的过不去? 这些都得去问菊英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萧璟悦冷冷道:“来人,菊英那个小崽子已经死了,从坟里挖出来鞭尸,哼,以为一死就能了事吗?本宫要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寧。” 和玉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这怕是有些过分了。 已经將人家孩子害死,如今人家母亲投河自尽,却还是要將菊英的儿子从坟地拉出来鞭尸。 太过分了,便是和玉都有些忍不住,仰起头看向了自家主子:“娘娘,鞭尸这做派,委实端不上檯面,娘娘还是……” 突然萧璟悦反手狠狠给了和玉一巴掌,和玉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萧璟悦骂道:“你也学玉华宫那个勾搭皇上的翠喜不成,一个个扮作狐狸精,不晓得想要在这宫里做点什么。” “本宫说的话,做的事,何时容得你插嘴,本宫让你去你就去,若是做不成本宫把你的姐姐拉出来鞭尸也未尝不可”。 和玉顿时瞪大了眼眸,她的姐姐红袖之前就是为了当差,死在了慎刑司的牢狱里。 多多少少她姐姐的死,责任在皇贵妃的身上。 可此时姐姐对她忠心耿耿,她竟是用姐姐的尸体来威胁她,和玉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她第一次心头生出了几分反感和叛逆之心,可面子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反驳,如今的萧璟悦就是个疯子。 和玉缓缓跪下行礼道:“奴婢遵旨。” 这边湖心岛梅妃娘娘也是与萧泽闹得厉害。 萧泽紧紧抓著梅妃的手臂,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她的小腹,声音还保持著一定的克制。 他从未想过梅妃有朝一日会和他闹到这种地步,可他也是为了这个女人好。 萧泽眼底颇有一些疲惫,此时看向面前的梅妃,却也看到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 萧泽心头一阵难受,他冷冷看著梅妃:“朕说过,如果福卿再养些日子,这样的病就彻底养好了。” “你再去看她也不迟,如今非要闹得这么难看,让朕难做人吗?” “你如今怀了身孕,这可是朕的孩子呀,若是因你的原因让这孩子受了什么委屈,诛九族的罪责你受得起吗?” 梅妃顿时愣在了那里,嘴巴张了张,像一尾旱死的鱼,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晓得萧泽的薄情寡义,若是真的要对付她,那便是不会有丝毫的情谊。 梅妃声音微微发颤:“如今福卿已经好了。” 萧泽冷冷道:“可是太医院的周玉说过,若是真的要彻底好利索,还得一个多月的事情。” “你如今好不容易没有染上天,非要再去接触女儿,若是出了大事,那怎么办?” 萧泽冷冷道:“你怀的这可是大齐的皇嗣,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梅妃被萧泽用力一推,差点撞倒在桌椅上。 多亏身后的孙嬤嬤扶著她的腰,將她稳稳扶住。 梅妃下意识护住了小腹,再看向面前的男人,突然心头一阵阵发寒。 当真是可笑,她那么爱他,他只不过把她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 梅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上前一步,脸上又恢復了之前的温善和脆弱,冲萧泽福了福:“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也是关心则乱,福卿是臣妾的命根子啊,还请皇上恩赐,让臣妾看上一回。”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几分脸色,看著面前的女人道:“再过七天,七天之后,朕陪你一起回去看福卿公主可好?” 梅妃怕是真的忍不了,可看著萧泽脸上的不耐烦,涌到了嘴边的话头又深深的咽了回去。 她忙上前道:“皇上,福卿身边的菊英有问题,她跳进了太液池自杀了。” “皇上,臣妾是担心福卿在宫里里遭遇什么不测,臣妾怀疑有人对福卿动手,臣妾……” “好了好了,你能不能做什么事向寧妃学习一下,瞧瞧人家的性子,便是泰山崩於前都不会有丝毫的慌乱。” “你瞧瞧你,果真是通房丫头上不了台面。” 梅妃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寧妃又是寧妃,寧妃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噩梦。 第303章 有去无回 梅妃终於明白自己在萧泽心目中的地位,眼神里多了几分绝望。 之前他不是喜欢福卿公主这个女儿吗? 如今女儿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竟然还是阻止她回倾云宫看望女儿。 梅妃知道在萧泽心目中,公主根本就不重要。 是的,在她艷丽如珠如宝的女儿在萧泽心目中根本比不过她腹中怀著的孩子。 萧泽甚至都不知道她怀著的这个是不是皇子,即便有一丝丝可能是皇子,在萧泽心目中所占的位置都比女儿重要。 从始至终萧泽的心中只有他和他的江山罢了。 梅妃不敢再说什么了,已经隱忍了整整十年,她还是会继续隱忍下去的。 她以后绝不会龟缩在倾云宫当个缩头乌龟。 梅妃也看出来了,不管她再怎么活成透明人,宫里头的人都不会放过她的。 眼见著她的女儿长大了,福卿可是大齐堂堂的长公主,跟著她这个窝囊的娘在倾云宫里已经待够了。 梅妃深吸了一口气,朝著萧泽缓缓跪了下来。 “皇上,臣妾也是爱女心切,才忤逆了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梅妃规规矩矩趴在了地上冲萧泽磕头行礼。 萧泽此番瞧著面前女子单薄的身体,不禁心头微微一软。 他嘆了口气,上前一步將梅妃从地上扶了起来,亲自送到了一边的软榻上。 “你如今怀著身孕,是上天赐予朕的福泽恩赐。” “朕的子嗣艰难,之前有寧妃的孩子早產夭折,如今好不容易让朕又看到了一点希望,朕实在是欢喜得很。” “朕不是不管福卿,只是福卿刚刚好了一些,晚上身上还有病气过给了你,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你先养身体,朕还要去养心殿看摺子去!” 萧泽此番在梅妃这里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梅妃起身追到了门口,果然不出所料门口站著的皇家护卫让她的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她一个站不稳扶住了门框,门框处雕刻著的纹咯著她的掌心,生疼。 一边的孙嬤嬤忙走了过来將梅妃扶到了榻上,低声道:“娘娘切莫难过,还有老奴呢!” “老奴这就去倾云宫服侍福卿公主殿下,只是娘娘这边少了老奴切记万事小心,尤其是吃穿用度一定要注意些。” “老奴晓得娘娘对公主殿下放心不下,只是老奴一旦出了这个门儿怕是再不能回来照应娘娘,娘娘万事小心。” “咱们如今怀了这一胎便是树大招风,切不可得罪了皇上。” “娘娘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娘娘只能靠皇上!” 孙嬤嬤的话顿时击中了梅妃的內心,梅妃晓得孙嬤嬤说得对。 整座宫城以前她还是有些瞧不起寧妃,毕竟是从宫女爬龙床起来的,可谁能想到寧妃居然有一个那么能打的弟弟? 此番宫里只有她的家族背景是最差劲儿的,几乎没有任何的助力。 她之前是皇族的家生子儿奴才,从小就背著奴籍。 她的爹娘都是庄子上的农奴,后来庄子上的一场暴风雪不仅仅將牛羊冻死,爹娘为了找羊回来,夫妻齐齐冻死在了暴风雪中。 如今身边只有孙嬤嬤信得过,她若是能去倾云宫看著点儿,她倒是能鬆了口气。 她对自己腹中怀著的这个孩子倒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可福卿不一样。 那是她无数黑暗岁月里,唯一陪著她一步步走过的光。 孙嬤嬤转身走到了门口,刚迈出一步便被门口守著的皇家护卫拦下。 孙嬤嬤仰起下巴,脸色冰冷。 她神情端著,眼神冰冷看向了外面守门的皇家护卫。 “方才皇上说的是不准梅妃娘娘去倾云宫看望福卿公主,可没说不让梅妃身边的嬤嬤去?” “梅妃如今可是怀著身孕的,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思女心切,损了梅妃肚子里的胎儿,你们有一个是一个,统统灭了九族也赔不起!” 守著门的两个皇家统领顿时脸色一顿,眼底掠过一抹犹豫。 孙嬤嬤继续道:“我这一趟替主子回倾云宫瞧瞧我们家小主子去,既然回了倾云宫,我也是懂规矩的。” “倾云宫如今什么情形,我也清楚,我便留在倾云宫不会回来这里,自然也不可能將病气过给梅妃娘娘。” “什么事儿,大家都说得透彻敞亮,可你们若是执意拦著,梅妃娘娘又是极其看重女儿的,真的闹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咱们这个地方的人都得死!” 孙嬤嬤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你们不会不知道皇上对梅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一胎有多看重吧?』 那些护卫终於脸色变了变。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宫里头也是中了邪了,死了那么多孩子,眼见著皇上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 便是寻常百姓家里,一家的男人到了这个岁数也该是孩子都打酱油了。 如今皇上身边只有一个福卿公主,他焉能不重视梅妃肚子里的这一个孩子。 梅妃若是真的生下了皇长子,怕是以后前途无量。 万一梅妃的儿子继承了大统,想起来今日的种种,他们这些护卫的狗头不保。 为首的皇家统领脸上的神情也客气了不少,看向孙嬤嬤笑道:“孙嬤嬤言中了,咱们哥儿几个也是奉皇命办事,不过也不是不能通融的。” “只是孙嬤嬤一旦去了倾云宫却是不能再回来了,毕竟梅妃娘娘的身体事大,在下得小心才是。” “多谢诸位,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诸位买酒喝!” 孙嬤嬤顺势將一个钱袋子塞进了面前皇家统领的手中。 皇家统领自然是让开了道儿,孙嬤嬤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咬了咬牙衝出了门。 此番屋子里除了萧泽派过来服侍的宫女,便是只有她形单影只的一个。 她鬆了口气,孙嬤嬤做事情还是有些分寸的,若是她能回倾云宫守著,自己的女儿便多了七成的保障。 她缓缓靠在了迎枕上,脑子里乱纷纷,一颗心却是被仇恨几乎填满。 女儿的这一场天来得突然,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被她查出来菊英的底细,查出来女儿的病的由来,她一定要將那人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第304章 庆祝宴会 一个月后,萧泽举办了难能可贵的一场宫宴。 这些日子大齐的后宫一扫之前的颓丧之气,迎来的都是喜事。 朝堂的喜事莫过於是沈凌风竟然直接攻下西戎的三座军事重镇,北伐军直接围了西戎的都城。 甚至连西戎皇帝的大皇子都被沈凌风直接俘虏了。 这个消息传来整个京城都欢腾了起来,男女老少纷纷上街庆祝。 沈凌风绝对是大齐的无敌战神。 终於三天前西戎老皇帝派来了使节,商议双方议和的条件。 此时的萧泽也是愿意议和的,毕竟大齐的国力实在是撑不住长时间的对外作战。 萧泽的內部问题远远大於外部的问题,几个世家的势力严重困扰著他的皇权。 若是国內的问题没解决,继续扩大国外的问题怕是以后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也是出了沈凌风这样一个天赐的战神,若是没有沈凌风,西戎此番怕是早已经兵临城下,萧家也会取了他的脑袋。 不曾想宫內也传来了好消息,梅妃居然怀了身孕,这简直就是天赐祥瑞。 即便是出了福卿公主这样不好的事情,可毕竟是有惊无险,福卿公主如今又活蹦乱跳地去了养心殿给萧泽请安。 这也是她得了天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妃。 孙嬤嬤带著打扮娇艷的福卿公主走进了养心殿的门。 梅妃这些日子倒像是真的认错了,再也没有忤逆过萧泽的意思。 她能形容自由后,都没有回倾云宫看上女儿一眼,而是每日里去养心殿陪著萧泽喝茶下棋,萧泽批阅摺子,她便在一边替萧泽缝製內里的中衣穿戴。 萧泽连连称讚梅妃的手巧,甚至连宫里御用的那些绣娘都比不上她。 “好了!別累著了!”萧泽接过了梅妃手里的绸缎料子。 梅妃笑著抬眸看向了萧泽道:“臣妾不累的,臣妾还记得在端王府潜邸那会儿,皇上的贴身衣物都是臣妾亲自缝的。” 萧泽顿时心头一动,轻轻攥著她的手笑道:“潜邸那会儿,你帮朕缝製的髮带还被其他皇子瞧上了,要用银子买,朕都没有答应他们!” 梅妃笑了出来,突然双喜带著孙嬤嬤和福卿公主走了进来。 “父皇,母妃,”福卿公主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著母妃了。 此时瞧著梅妃再也忍不住了,朝著梅妃张开小小的手臂跑了过来。 梅妃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幻听了,茫然转过身。 她太思念女儿了,为了女儿的將来,她忍住钻心的痛楚,忍住了心慌意乱和时时刻刻惊恐的猜测。 这些日子每每都会做噩梦,梦中女儿被一双黑漆漆的大手拖进了迷雾中。 她担心有什么人暗中再对女儿不利,想来想去都成了心病。 此时这个软软糯糯的小糰子再一次衝进了她的怀中,將她抱了个满怀。 梅妃那一时都觉得不太真实。 她死死盯著怀中的孩子,上上下下看著,又紧紧拥著。 “母妃!別哭了!福卿没事儿了!” 福卿公主小心翼翼帮梅妃擦去了脸上的泪水,不想母妃脸上的泪水越擦越多。 梅妃隨后忍住了激动的情绪,起身看向了萧泽,红了眼眸。 萧泽颇有些愧疚,可为了大齐未来的继承者,他也不得不做一个恶毒的父亲。 他看著梅妃笑道:“朕说过的,会让你们母女见面,朕绝对不会食言。” 梅妃忙拉著福卿给萧泽跪了下来。 萧泽宠溺的伸手探出去想要抚向福卿的髮髻,不想福卿直接冲萧泽跪了下来行礼。 “福卿给父皇请安!” 一个小小的孩子,做出来的规矩却是规规整整的,挑不出任何错处。 她似乎病了一场更加成熟了,可萧泽瞧著她那小小的身影,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这个孩子似乎和他生分了。 一边的梅妃瞧著眼前的样子,微微垂著的眉眼有点点发冷。 一个几岁的孩子,一个人被她最敬爱的父皇关在了太液池边的小院子里。 身边都是躲得远远的宫女,唯一的一个菊英还是个居心叵测,身份成谜的人。 没有娘亲,便是父亲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只因为她的爹娘和其他寻常人家的爹娘不同,不同到哪怕女儿生死一线,他们也可以置若罔闻。 萧泽定了定神还是蹲下来將福卿抱了起来。 “好了,都是自家亲人,不必如此拘著。” “父皇今夜还给你举办了宫宴,一来庆祝福卿公主康復初愈。二来庆祝你母妃怀了孩子,你以后要有个弟弟了。” 梅妃暗自冷笑,弟弟?真的会是弟弟吗? 萧泽带著梅妃母女径直朝著琼华殿走去,梅妃这一次没有唯唯诺诺躲避,而是跟在了萧泽的身边大大方方走向了琼华殿。 以后她不会再藏著掖著了,该是的抑或是不是她的,她都要爭一爭。 玉华宫里传来榕寧和纯贵妃的说话声,纯贵妃一向是清冷系的风格,穿著一件纯色纱裙,只在领口,袖口处用金线绣著繁复的纹。 富贵典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超脱仙气。 榕寧此时坐在梳妆檯前细心地打扮,胭脂红的裙衫,绣银线纹。 她本来生得极美,艷丽的顏色衬著她的容顏,颇有些国色天香的风华。 纯贵妃坐在一边的小几边喝茶,看著榕寧淡淡道:“大不了不去便是,瞧著像是谁怀不了孩子似的!” “梅妃当真也是个有福的,皇上宠幸她的次数扳著手指头都能算得清清楚楚的,竟然能这般的好孕。” 榕寧微微侧过脸,將珍珠耳坠子戴好笑道:“那也是她的福气,周玉也说过女子和女子的身体还是有些区別的。” “有的人的身体不容易受孕,有的人却是为此烦恼不堪。” 纯贵妃冷哼了一声:“梅妃这一次怀著身孕可不简单吶,寧儿以后小心一些。” 榕寧点了点头,起身扶著纯贵妃的胳膊道:“走吧,去琼华殿走一趟。” “难得皇上亲自举办宫廷宴会,又是选了这么个北伐军打胜的日子,便是衝著这一点,我也避不开的。走吧!去琼华殿!” 第305章 当眾处刑 榕寧同纯贵妃一起来到了琼华殿,不想她们二人紧走慢走还是姍姍来迟。 可看在其他嬪妃的眼底,便是榕寧故意来迟给梅妃一个下马威。 不过比榕寧来得更迟的是皇贵妃,萧璟悦此番穿著一件淡紫色鎏金绣凤百褶裙,髮髻是綰了一个留仙髻,镶嵌著名贵猫眼石的赤金步摇落在了她额前,留下了细细碎碎的光影。 儘管是盛装打扮,脸上涂抹了厚厚的粉,可依然掩饰不住脸颊上的憔悴之色。 她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漠,抿著唇缓缓走了进来。 萧泽看向面前的萧璟悦,眉头微微一蹙,脸上却挤出来一丝温和的笑意。 萧璟悦走到了萧泽面前躬身缓缓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泽笑容淡淡道:“皇贵妃免礼,最近怎么这般憔悴?朕送到启祥宫的补品你用了没有?” 萧璟悦眼底掠过一丝绝望,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道:“臣妾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何做什么事都有些懨懨的,提不起神来。” 萧泽吃了一惊忙道:“哦?这怎么行?” “传太医!” 萧璟悦一愣忙勉强笑道:“皇上这是做什么,今儿可是梅妃姐姐的好日子,没来由请什么太医?” “实在是晦气得很!” 萧璟悦对於当眾请太医这件事情还是抗拒的,哪里有欢庆的宴会上请大夫的,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不想萧泽一把扶住萧璟悦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急道:“皇贵妃身体事大,来人,宣太医。” 不多时周玉和赵太医前后疾步走进了琼华殿,四周的宾客顿时鸦雀无声。 谁都知道如今的萧家处境很是尷尬,尤其是沈凌风死而復生,甚至带著北伐军直接围住了西戎王庭。 如今的萧家更是成了萧泽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萧泽却关心起了皇贵妃的身体来,便是坐在客位上的萧正道等萧家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不晓得萧泽这是出什么么蛾子。 此番的萧璟悦虽然尷尬,倒是心头渐渐渗出几许甜蜜来。 难不成萧泽是真的在乎她,也將她宠上了天。 即便是这一次宴会是庆祝北伐胜利还有梅妃肚子里的皇嗣,可那又如何? 她依然是皇上在乎的人,便是这样的场合下,皇上丟下那么多世家贵族和宫中嬪妃,也要先查看她的病情。 萧泽亲自扶著萧璟悦,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周玉和赵太医纷纷上前衬著一方丝帕给萧璟悦把脉。 一般这样重要的诊脉都是太医院出两个到三个医术较好的太医轮番把脉,才能减少开方子的出错率。 赵太医和周玉先后帮皇贵妃诊脉后,纷纷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皇贵妃的身体如何?” 赵太医和周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著两位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一个个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萧泽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便是一边坐著的萧正道也有些紧张了起来,虽然悦儿这个丫头有些时候犯蠢,让他颇感无奈。 可到底是他的女儿,难不成女儿的身体真的出了什么岔子? 萧正道不禁坐直了身体,看向了两位太医。 萧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说!” 赵太医定了定神道:“回皇上的话,臣和周大人看过了,这皇贵妃娘娘的身体怕是气血有亏,来往不足……” “好好说话……”萧泽低声斥责道。 赵太医嚇了一个哆嗦,本来还想委婉一点,不想被萧泽这样一吼顿时急声道:“回皇上的话,皇贵妃娘娘怕是快要绝经了。” 赵太医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 一边坐著的萧璟悦本来还沉浸在皇上关心她的柔情蜜意中,此番被赵太医嘴里说出来的几个字儿,狠狠抽在了脸上。 她顿时恼羞成怒,起身一巴掌摑在了赵太医的脸上。 “庸医!你在胡说什么?” 赵太医也是服侍皇上多年的太医了,他如今顶替了张太医做了太医院的院正,又是御前服侍的老人了,没想到会被当眾掌摑,顿时眼底掠过一丝恨意,可还是不敢言语,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萧璟悦还要再举起手,对上了萧泽那双冷冽的眼眸。 她突然一个哆嗦,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皇上!我……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 萧璟悦也不知道为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就像是疯了一般。 这些日子她確实心浮气躁,失眠盗汗,面色浮肿…… 总之就是不舒服,也不晓得哪里不舒服。 她忙点著地上跪著的赵太医道:“皇上,赵太医就是个庸医。” “臣妾还不到三十岁,哪里就……” 萧泽沉沉吸了口气:“此番宫宴上,皇贵妃还是斯文些吧。” 萧泽这淡淡的几句话,直接承认了萧璟悦可能真的早早绝经了。 绝经就意味著再也不会怀上皇嗣,这样丟人的事情若是放在內殿里,皇上和皇贵妃私下里说也没什么。 可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无疑將萧璟悦公开处刑。 所有人都看向了萧家,萧正道捏著杯子的手一点点攥紧。 他关切的视线从女儿的身上移到了萧泽的身上,萧泽这个男人当真不是个东西。 萧正道知道萧泽恨著他,恨著他们萧家,可是这么折磨他的女儿,他实在是不能忍。 他心里明白萧泽这是当眾在报復他。 之前西戎骑兵压境,萧家风头正盛的时候。 这个时候萧正道公开逼著萧泽废后,立他的女儿为后。 若不是那一次萧泽抗了下来,此番怕是早已经中宫之主易位。 此时萧泽选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向这么多人宣告皇贵妃就是个连孩子都不能生的绝经女子,还有什么脸面提出来坐中宫的位置? 这样的羞辱对於一个嬪妃来说是闻所未闻。 萧璟悦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如坐针毡,可若是逃走? 不,她萧璟悦从来不会逃避! 她死死盯著萧泽身边的梅妃,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好!羞辱本宫是吗?真的是好! 本宫记著了。 第306章 臭果 梅妃哪里感觉不到来自萧璟悦的恶意,下意识抓著孩子躲在萧泽的身后。 从萧璟悦的角度瞧著更像是楚楚可怜的做派。 萧璟悦顿时心头的杀意暴起。 她这些日子是变得失眠多梦,有些狂躁,可她没有真的疯了。 方才这一齣子不就是借著羞辱她,从而来羞辱萧家。 原本以为这个男人的柔情蜜意,其实就是一把暗藏杀机的刀。 这一刀捅得很深,萧璟悦一颗心几乎是支离破碎。 一边坐著的榕寧微微垂著眉眼,一方面觉得萧璟悦活该,可另一方面对萧泽这样的做派颇有些齿冷。 便是打压萧家,却靠打压一个女人震慑萧家,多多少少有些端不上檯面。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不晓的眼前的人太噁心,还是她怀孕孕吐的厉害,便是空气里的瀰漫著的饭菜味道都能让她翻江倒海起来。 似乎觉察出了榕寧的异样,一边的纯贵妃靠近了榕寧的身边,將一颗裹著米浆薄纸的蜜饯送到了榕寧的手中。 “先吃一颗酸梅蜜饯压一压,坐一会儿后本宫陪著你离开。” 榕寧点了点头,她还能忍。 毕竟是为了庆祝自己的弟弟带著北伐军胜利进军西戎,皇上才会办这么一个奢侈的宴会。 自己若是坐都没坐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在別人看来就是太过狂妄的感觉。 放在之前狂妄就狂妄吧,可如今她怀著孩子,她还不想早早死了,她想將这个孩子养大成人。 一定要忍,忍一忍就好了。 王皇后看著萧泽自导自演的这一出闹剧,甚是满意不禁笑了出来。 她实在是恨死了萧璟悦,上一次居然让她让出中宫皇后的位置,她倒是想得美。 萧泽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连自己得后宫的事情都由著萧正道这个老傢伙掣肘。 王皇后看著面前的萧璟悦笑道:“皇贵妃,皇上也是为了你好,不想竟是將你的病症也查出来了。” “这当真是一件好事,妹妹也不要总是拉著个脸,瞧著让人怪害怕的!” 萧璟悦眼眸缓缓眯了眯冷冷笑道:“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是我大齐后宫的表率,只可惜同样和本宫一样没有子嗣傍身,不像梅妃妹妹。” 梅妃心头咯噔一下,忙笑著向后缩了缩,也不说话。 萧璟悦越发气恼了几分,这个梅妃委实就是个难对付的。 若是她来一些强硬的招数,萧璟悦也能打回去。 可此时梅妃处处用的都是温柔刀,抑或是一只牛皮灯笼。 一拳打进去,没有丝毫的回应,反而让自己陷入了灯笼里憋气得难受。 此时萧璟悦恨不得將梅妃的肚子剖开,倒是瞧瞧里面是什么构造,为何每次都是她怀上了孩子,而不是她萧璟悦。 此时萧泽拿这个羞辱她,她当真是不能忍。 没曾想王皇后也站出来拱火,她看著王皇后冷冷笑道:“皇后娘娘也是这些年无所出,之前好不容易怀了个嫡长子不想还是生下来就死了?” “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也是没什么动静儿,不如也让御医好好帮王皇后瞧瞧?” 萧璟悦这些是丝毫不避讳人了,瞧著谁不顺眼就懟谁。 王皇后饶是涵养再好,也是有些忍不住了,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梅妃瞧著皇后和皇贵妃几乎要掐起来忙站了出来笑道:“皇后娘娘,嬪妾听闻皇后娘娘今儿专门带了一些別样的果子给嬪妾等尝尝鲜?” 王皇后被梅妃这般一打岔忙笑道:“你瞧瞧本宫这记性,原本將这件事情忘记了,当真是该打!” 王皇后看向了四周的宾客笑道:“这还是海外番邦进贡进来的果子,在《番邦杂记》中还提到这个水果的名字,叫臭果。” 王皇后刚说出臭果两个字,四周的宾客顿时愣在了那里,议论纷纷。 “为什么叫臭果?” “若是这果子臭了,焉能再吃?” “是啊是啊,皇后娘娘不晓得在做什么?” “嘘!且看看娘娘怎么说?” “若是若此,我倒是对皇后娘娘的这个水果好奇不已呢!” 一时间眾说纷紜,但是对王皇后带过来的水果更多了几分期待。 王皇后拍了拍手,凤仪宫的几个宫女人人手中捧著一个盘子,盘子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用翠绿色的锦缎盖著。 凤仪宫的宫女鱼贯而入,几乎是人手一个盘子,娉娉婷婷端了进来,放在了宾客面前的桌子上。 隨即这些宫女缓缓揭起了盘子上罩著的锦缎。 锦缎下面居然盖著的是宛若头颅大小,浑身长满尖刺儿的水果。 四周的人顿时惊呼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长得这么丑,居然还这么散发著臭味。” “这怎么吃?” 便是萧泽也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王皇后今儿说有一份儿礼物要送给他,不想竟然是这几个丑丑的水果,他登时有些愣怔了。 王皇后笑看著四周的宾客,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了坐在臭果面前的榕寧。 此时的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因为强忍著噁心和扑面而来的气味,实在是忍不住想离开宴会。 王皇后的果子被送到宾客面前后,那些宫女缓缓退后,此番胆子大的一些人將这些臭果已经打开,却不想吃起来倒是不像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臭,反而甜腻腻的,越吃越是上头。 榕寧闻著这些臭果散发出来的味道更是忍不住了,一阵阵噁心的感觉席捲而来,她忙站了起来。 寧妃如今可是后宫的实力派人物,寧妃的弟弟几乎力挽狂澜的作战能力,也让寧妃不论走到哪儿,做什么都会被人关注。 此番她很是突兀的站了起来,顿时四周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看向了榕寧。 寧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当不当紧?”纯贵妃忙一把扶住了榕寧。 榕寧压低声音道:“想吐!蜜饯!” 纯贵妃顿时愣了神,忙將蜜饯送到了榕寧的唇边。 不想等榕寧刚要打开酸梅蜜饯的时候,突然福卿公主捧著一瓣儿盛著果肉的臭果径直挡在了榕寧的面前笑道:“寧娘娘,可好吃了,您尝尝。” 榕寧此番已经忍到了极致,被眼下的果肉漆味一熏,顿时俯身吐得翻江倒海。 第307章 皇长子 榕寧一时间吐得昏天暗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纯贵妃心头咯噔一下,这下子怕是要坏事。 她忙用帕子帮榕寧擦去了唇角的污秽,扶著她便朝著琼华殿的门口走去。 不想身后的梅妃追了过来,挡住了纯贵妃和榕寧的去路。 她一把拽过福卿公主,高声怒斥道:“福卿,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还不快给寧娘娘赔个不是?寧娘娘说不定吃不了这个东西,偏生你递过来做什么?” 这一番话倒是引起了萧泽的注意,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榕寧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怀前。 纯贵妃这下子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寧儿藏起来的秘密此番估计要暴露无遗。 她冷冷看向了面前满是愧疚的梅妃,视线冰冷。 梅妃忙低下头,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微垂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清霜。 萧泽扶著榕寧忙看向了一边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两位太医院的太医。 “你们过来替寧妃把脉!” 榕寧眉头狠狠蹙了起来,眼神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她看向了不远处牵著孩子,谨小慎微的梅妃娘娘,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呵!当真是好算计! 梅妃怀了孩子,此番怕是已经成了王皇后和皇贵妃萧璟悦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梅妃此番的背景和家世远远比不过她,若是想要护著这个孩子,就得让王皇后和萧家转移目標。 呵呵,一个毫无背景的嬪妃怀了孩子,和一个弟弟屡建战功的宠妃怀了孩子,谁更树大招风呢? 不言而喻了! 当初榕寧就是担心这个,才將自己怀孕的事情掩盖了起来,只为度过眼前的多事之秋。 到时候即便是月份大了,瞒不住了,想必她的弟弟也从西戎回来了。 到时候有了弟弟的军功傍身,这个孩子便能护得住。 眼下正是大齐大变局的时候,萧泽又是那样薄情寡义之人,一旦遇到危险她再也不敢对他心存幻想。 不想今夜居然被一枚福卿公主递过来的果肉破了她的局。 榕寧死死盯著梅妃的方向。 一定是她。 当初自己初次发现怀孕的时候,也是孕吐的时候。 彼时玉华宫內殿里除了纯贵妃便是她梅妃了。 梅妃是个聪慧的人,应该已经猜出来她怀了身孕。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真是一点当初的情分也不顾及了吗? 榕寧脸色阴沉了下来,是了,她想自己应该猜到了原因。 梅妃现在怀了身孕,王皇后和皇贵妃指不定要怎么恨她呢? 若是没有人出来替她做挡箭牌,她腹中的孩子怕是很难存活下来。 如今她沈榕寧不就是她梅妃娘娘的挡箭牌吗? 周玉和赵太医被萧泽宣召了过来,周玉顿时脸上掠过一抹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想赵太医已经越过了他直接走到了寧妃娘娘的面前。 榕寧不得不坐了下来,四周的宾客今儿也算是开眼了。 没想到一场宫宴下来,居然太医院的御医是主角。 赵太医凝神替榕寧把著脉,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忙躬身行礼道:“烦请娘娘换一只手臂。” 榕寧將另一只手臂递到了赵太医的面前,赵太医脸上的神情更是紧张了几分。 一边的萧璟悦不禁冷冷笑道:“怕不是也绝经了不成?” 她如今仰仗著萧家的背景,便是当著萧泽的面儿说话也是口无遮拦。 榕寧微微垂著眉眼。 萧泽忙问道:“寧妃娘娘怎么了?是否身体有恙?” 赵太医眉眼间掠过一抹喜色,转过身冲萧泽跪著行礼后,笑道:“臣恭喜皇上,寧妃娘娘诊出来的是喜脉!” “什么?你说什么?”萧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后宫里失去了太多的孩子,他一直以为是老天爷的惩罚。 没想到居然接二连三送给他这么多的孩子? “你再说一遍!” 赵太医忙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寧妃娘娘有喜了!” “好!太好了!当真是太好了!”萧泽喜不自禁,忙转身將榕寧一把紧紧抱进了怀中。 “寧儿!朕有孩子了!朕又有了皇嗣!是你给朕的惊喜!是惊喜啊!” “太好了!太好了!朕要大赦天下!哈哈哈!” 周玉也走了过来冲萧泽跪下道:“皇上,臣也帮寧妃娘娘诊一下脉!” 萧泽愣了一下,忙应道:“对对对,你再诊一下!诊一下!” 这种涉及皇嗣的事情,便是慎重一点的好。 周玉忙跪了下来,细心帮榕寧诊脉后,转身冲萧泽行礼道:“恭喜皇上,是喜脉!” “从脉象上来看,寧妃娘娘腹中的皇嗣脉象强劲,估计是一位皇子,而且月份大约快两个月了。” 赵太医想到什么忙笑道:“是啊,臣给梅妃娘娘诊脉,梅妃娘娘腹中的皇嗣怕是刚坐了胎,不到一个月。” 周玉笑著补充道:“如此一看,寧妃娘娘腹中的怕是咱们大齐的皇长子!” 萧泽登时眼底掠过一抹惊喜,皇长子,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这个分量可是太重了。 他脸上的喜悦根本压也压不住,低声连连笑道:“皇长子……皇长子……当真是太好了。” 一边的纯贵妃心头稍稍鬆了口气,还是周玉这小子机灵。 当初他们几个人想的是將寧妃怀的这一胎先瞒几个月,等局势稳定了再说。 如今既然已经瞒不住了,那就极力地抬高这个孩子的身份和地位。 想必萧泽也会是顾及一下这个孩子的。 只有皇长子才能让萧泽全心全意地保护起来。 那梅妃肚子里的那个就不那么重要了。 哼!到时候別怪那些藏在暗夜里喝血的人,对她不客气了。 梅妃脸色终於变了几分,她今日的目的是让沈榕寧的秘密无处藏身。 可不想竟是弄巧成拙,这下子皇上便是將全部的关注点放在了皇长子身上了。 既如此对她的看顾就没有之前那么认真。 她一颗心不禁揪扯了起来。 王皇后一向端庄的姿態再也维持不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彻底失態。 四周的宾客自然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如今沈家在外战功卓越,自己的姐姐又怀了皇长子。 他们纷纷跪了下来,恭喜之声不绝於耳。 萧家人一个个脸色阴沉了下来。 第308章 兵变 萧璟悦此时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定定看向了被萧泽扶在怀中的沈榕寧。 那一瞬间,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也顾不上四周看过来的异样眼神。 她甚至踉踉蹌蹌朝著榕寧走了过去,抬起手想要抚上榕寧的肚子。 萧泽脸色微微一沉,抬起手挡住了宛若行尸走肉的萧璟悦冷冷道:“皇贵妃累了,来人!送皇贵妃回宫!” 两边的护卫和嬤嬤忙上前一步將萧璟悦的手臂拽住,朝著琼华殿的门口走去。 萧璟悦彻底疯魔了,她便是被人架著朝外面走去,可依然转过脸死死盯著寧妃娘娘的方向。 “不!不可能!怎么会?” 萧璟悦眼神都呆滯了,心头的狂躁在药物的刺激下越发的疯魔。 她猛地尖叫了一声,可惜这一声尖叫却被挡在琼华殿的门外。 也只有几个参加宫宴,坐在末流位置的小家族的人听见了。 那些坐在最后面的女眷们纷纷心里打颤。 当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便是一个宴会已经是刀光剑影,火药味十足。 萧正道此番再也坐不住了,缓缓起身冷冷看著萧泽道:“皇上,臣身体不適,告退!” 萧正道才不管面子里子的,直接转身带著自己的两个儿子离开了琼华殿。 萧家父子三子一直沿著笔直的宫道走到了东司马门外。 萧家的亲兵驾著马车侯在了门口,看到萧家家主来了后,忙跳下了马车跪在了萧正道的面前。 萧正道带著两个儿子上了马车,不多时回到了帅府。 萧青渝和萧子奕二人今天也心情不怎么样,看著自己的妹妹被萧泽当猴耍。 当初萧家三爷就恨不得上前將萧泽一剑刺死。 “父亲!”萧子奕刚迈进了萧家书房的门槛儿,便红著眼睛跪在了萧正道的面前。 “父亲,咱们就这么看著妹妹被欺负吗?” “梅妃怀孕,如今沈榕寧也怀了身孕,还是皇长子,以后宫里头哪里还有妹妹的立足之地?” “他萧泽若是不好好待妹妹,大不了送回到我们萧家来罢了!” “想当初他可是亲自从萧家牵著妹妹的手走的,说什么此生不负!呸!” 萧青渝脸色微微暗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父亲道:“父亲,儿子总觉得妹妹给人的感觉不对劲儿,似乎语言和动作有些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启祥宫的人传消息出来说这些日子萧泽那个王八蛋总是给妹妹送去坐胎的补药……” 萧正道微微垂著的眼眸陡然睁开,本来浑浊的眼眸突然闪过一抹精光冷冷道:“你说什么?这些日子萧泽总是送东西给启祥宫你妹妹那里?” 萧青渝脸色微微一慌,忙跪在了萧正道面前道:“是孩儿失误了,之前得了这个消息还以为萧泽为了討好我们萧家,送了补品给妹妹,別的也没有多想。” “父亲,那些补品孩儿潜在宫里头的人都查了,每一样確实都是补品,没什么问题,故而孩儿没有向父亲稟告,毕竟是补品这种小事情。” 萧正道狠狠一巴掌將桌子上的茶盏摔到了地上,点著萧青渝的鼻子骂了出来。 “一向以为萧家你是个机灵的人,没想到也是糊涂至极!” “送补品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同我说?” “若是有个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你怕是將你妹妹害惨了的!” “每一样补品是很好,可若是几样东西合在一起,性子犯冲便是致命的毒药!” 萧青渝顿时脸色煞白,他就是个打仗的武將,有点脑子都用在谋略上了。 这种內宅的阴私手段,他本就不屑一顾,难不成萧泽那个畜生拉垮到了此种地步,便是这种东西都能想出来不成?他还算不算个男人? 萧青渝脸色瞬间铁青,咬著牙道:“父亲,孩儿这就去查,一会儿便让宫里头的人將启祥宫这些日子所有送进来的补品的名单,还有妹妹喝剩下的药渣拿出来找人鑑別。” 萧正道脸色终於缓和了几分,可依然好不到哪里去。 一边的萧子奕仰起头看著萧正道:“父亲,若是真的查出来萧泽是要害死妹妹,咱们这么办?要不將妹妹从后宫里接回来吧?” 萧正道看著面前的老三,气不打一处来,可是也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既然入了宫,哪里有说接回来就接回来的道理,萧家的面子不要了吗? 他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不过萧泽那个竖子居然敢这么对萧家? 萧青渝抬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眼神里掠过一抹决绝道:“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温水煮青蛙?被萧泽活活折磨死吗?” “如今我们大可不必怕他,他当初登上皇位还是我们萧家扶持他上位的,呵,那皇位本就是我们扶他上去的,想必是他坐的久了,有些东西健忘了吧?” 萧正道眼眸阴沉了下来。 萧子奕咬著牙道:“二哥说得对,若是沈凌风那廝死了也就罢了,可偏偏没有死。” “若是他將当初萧家在车旗城与西戎往来的证据抓到手,回来告我们的状,到时候再要是反了,可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如今沈凌风的北伐军还在西戎王庭与西戎军队鏖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父亲!索性他娘的反了算了!” “这大齐的江山他萧泽能坐的,父亲您就能坐!” “闭嘴!疯了不成?”萧正道顿时脸色微微一惊,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三儿子。 萧青渝这一次没有顺著父亲的意思责骂三弟,他內心反而蠢蠢欲动。 三弟说得对,若是萧家想要摆脱皇家的噩梦,便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了。 沈凌风在西戎心腹处,即便是插了翅膀也能难短时间內回到京城支援。 其他的世家大族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好手,若是萧家真的兵变夺权,那些人一个个估计都得俯首称臣。 萧正道缓缓抬眸看向了黑漆漆的天际,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皇族两代人都是他们萧家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有了沈家人,便这般作践萧家? 萧正道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低声道:“別逼我!萧泽!你最好別逼我!” 第309章 依兰 今日在琼华殿举行的宴会大概是萧泽这些日子以来最舒心的时刻了。 不光宣扬了沈凌风北伐军的战功,坚定了大齐上下打击西戎的决心和士气。 关键是让萧正道那个老匹夫吃瘪,萧正道是先皇身边的心腹,后来渐渐凌驾於皇权之上。 萧泽一直都活在萧正道的阴影中,如今终於出了一口恶气。 更是没想到寧妃也诊出了身孕,还可能是个皇子。 他一颗心像是浸在了蜜里,甜丝丝的。 宴会结束后,萧泽亲自牵著寧妃的手上了御輦,送榕寧回玉华宫。 便是坐在御輦上,萧泽的手都没有鬆开过,一直陪著榕寧下了御輦,走进了玉华宫。 此番玉华宫其他奴婢也刚得到了消息,一个个脸上具是喜气洋洋的。 自家主子这一胎怀得还是皇长子啊! 若是王皇后再没有所出,皇贵妃又被诊断为绝经。 自家娘娘在宫中的地位简直是水涨船高。 萧泽拥著榕寧的肩头走了进来,合宫上下的奴婢纷纷跪了下来行礼道喜。 萧泽朗声笑道:“好好服侍你们的主子,朕要好好的赏赐你们!” “谢主隆恩!”四周一片欢呼行礼声。 萧泽攥著榕寧的手坐在了软榻上,看著她道:“你这些日子好好养胎,缺什么,用什么,直接拿著朕的牌子去內务府调取。” “先前江南进贡的绸缎,蜀地进贡的蜀绣,都送到你这儿来。” “孩子的衣服……”萧泽愣怔了一下,想起来曾经经歷过的不愉快的事情。 榕寧忙笑道:“皇上,臣妾这里什么都不缺,东西也都有。” “绿蕊和兰蕊就很好,內殿里用的人多了,反而人杂不好。臣妾觉得越是简单越好。” “衣服……”榕寧笑道:“衣服臣妾自己缝好一些,纯贵妃姐姐也能帮著臣妾呢!” 萧泽眼底掠过一抹愧疚,定定看著她,隨即將她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低声道:“寧儿,之前是朕不好,朕这一次再不会让你受苦了。” “这个孩子……朕一定会好好护著,绝不会再出任何的岔子。” “从今天起,你也不必去皇后和太后宫里晨昏定省。” “朕將皇家护卫调拨到你的玉华宫,迎来送往的东西,內务府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朕砍他们的头!” 榕寧不禁笑了出来,靠在了萧泽的怀中。 眼神里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必然会承载太多太多的东西,到底是好是坏呢? 谁又能说得清楚? 萧泽看著怀中的女子,美艷万端,和卿卿相似的眉眼让他的內心更是多了几分柔暖。 他晓得这些日子不能与她温存,也是有些心痒痒的。 只得俯身在榕寧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低声道:“你早些休息,朕回去批阅摺子去。” 榕寧笑道:“臣妾恭送皇上!” 此番倒是没必要装病避宠,更不会像其他宫嬪一样再帮萧泽物色一个自己的心腹邀宠,巩固自己的地位。 之前纯贵妃还提醒过她,之前那些宫里头的嬪妃担心自己怀孕后不能好好侍寢,便会將自己的心腹或者交好的姐妹推出去固宠。 榕寧做不到,她觉得这宫里头吃人,还是少祸害一个算一个吧。 萧泽从玉华宫出来后,抬眸看向黑漆漆的夜空,心头倒是有些烦躁和空落落的。 这些日子,他忙著西戎战事,本来要举行的选秀也耽搁了下来。 此番才发现,后宫是不是有些空旷了? 梅妃和寧妃怀著身孕,王皇后无趣,萧璟悦不杀了她已经是念及旧情了。 纯贵妃倒是有趣,骂他,打他,她自己倒是觉得有趣多了。 可萧泽有时候挺怕纯贵妃这个死瘸子的,也不知道哪里怕,就是觉得害怕她! 剩下的那些鶯鶯燕燕,早已经是老的鶯鶯燕燕了,便是想一想都提不起兴致来。 萧泽觉得还是回养心殿里批摺子吧,毕竟已经是有皇子的人了,怎么也要给继承人做一个表率才行。 萧泽下了御輦朝著养心殿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双喜的眼神,看著他的眼神竟是带著一点点的恨意。 双喜脚下的步子今夜有些虚,可他明白今夜是翠喜最好的机会。 虽然服侍萧泽没有李公公服侍皇上的时间长,可双喜早已经將萧泽的性情揣摩得明明白白。 今天夜里萧泽最高兴的时候,难免多喝了几杯。 酒是色媒人,此时的萧泽一定会想找个地方发泄心中的快意。 萧泽走进了养心殿,翠喜忙迎了出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行礼。 萧泽的视线落在了翠喜白净端丽的脸上,倒是微微一愣。 之前將翠喜从寧妃的玉华宫调了出来,后来这事便是不了了之。 今夜这个角度去瞧这个丫头,倒是多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萧泽伸开手臂,翠喜忙起身帮萧泽更衣。 萧泽的身形很高,翠喜不得不踮起脚尖帮他解开衣扣。 二人贴得极近,倒是有那么一点子曖昧的气息。 门口站著的双喜缓缓闭了闭眼,隨即视线下意识扫向了养心殿角落处放著的美人觚。 里面插著从房里送来的依兰,这种的香闻多了,会让人更加的意乱情迷。 这倒也罢了,双喜又看向了案几上摆放著的八角宫灯,里面的烛油他稍稍动了一点手脚。 今夜註定会让萧泽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美好到让他忘情。 双喜之前还准备了一段儿肠衣,里面注入了鸡血,紧紧贴著双喜的腿侧绑著。 只需要尖锐的指甲划开,里面的鸡血便会流到床榻上。 翠喜身上熏的依兰香很好闻,萧泽低声笑道:“熏了什么香?” 翠喜红著脸笑道:“回皇上的话,是兰香。” 依兰也是兰,她没有欺君。 萧泽深吸了一口,俯身凑到了翠喜的耳边低声笑道:“很香!” 翠喜一颗心瞬间狂跳了起来。 萧泽抬起手握住了翠喜有些冰凉的手指,低声笑问道:“及笄了吗?” 翠喜心思一顿,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泽抬起手捏著她的下巴凝神笑道:“很美!” 他俯身吻了下去。 双喜忙冲养心殿里其他看得目瞪口呆的內侍打了个手势。 几个人识趣儿的纷纷离开,双喜將门从外面死死关上,再转身一双眼里早已经晕满了眼泪。 第310章 她的野心 第二天一早,皇上封养心殿大宫女翠喜为熹常在,熹字谐音喜,表示喜事连连的意思。 翠喜当天便住进了距离养心殿很近的云苑,一个非殿非宫的小院子。 却因为距离皇上的养心殿很近,没有一个人敢轻视这个地方。 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玉华宫里的一个会游泳的扫地婢,居然摇身一变,得了皇上的恩宠。 虽然也就是一夜宠幸,封了个常在,连个贵人都不是。 可因为出自玉华宫,自然是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颇有些耐人寻味。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叛出玉华宫的新嬪妃熹常在,居然第一次登门拜访的便是老主子寧妃娘娘。 翠喜提著一只食盒,带著几样她做的点心,规规矩矩候在了玉华宫的门口。 绿蕊看著眼前穿著一件绣云纹暗红色裙衫,头上簪著金釵的熹常在,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如今翠喜的身份变了,她固然咬牙咬得牙根发酸,也得冲翠喜躬身福了福道:“奴婢给熹常在请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翠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忙抬起手扶著绿蕊的手笑道:“绿蕊姐姐言重了,我……本宫……” 绿蕊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忙侧身避开道:“奴婢何德何能,与宫中的主子称姐妹的?” “娘娘糊涂了!” “寧妃娘娘这些日子睡不好,白日里也需要补觉,吩咐下来以后不见外客,还请娘娘回去吧。” 翠喜脸色微微一暗,沈榕寧竟是连见她都懒得见一面了。 她也是一心巴结,求和来了。 毕竟榕寧之前是她的主子,此番榕寧不能侍寢,她便帮榕寧爭宠,不想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翠喜晓的昨天自己走了极其凶险的一步棋,终於达成所愿变成了皇帝的女人,成为这宫里头的主子。 可她没有丝毫的背景,也没有可以仰仗的家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皇上的宠爱。 可翠喜明白,皇上的宠爱是这后宫里最不靠谱的东西。 之前她晓得激怒了榕寧,可榕寧大度竟然放了她奴契,还送了她银子。 翠喜觉得自己和榕寧之间的关係还能补救,眼见著沈家如今在京城的势力做大,她当务之急得找个盟友才行,整个后宫王皇后定是瞧不起她,萧皇贵妃就是个疯子。 纯贵妃始终不好相处,只有寧妃性子温吞,若是她再凑到榕寧面前好好运筹,怕是以后也能靠著寧妃帮衬在这后宫活得更容易一些。 不想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这怎么回事? 榕寧不该恨的是双喜吗?毕竟当初在盘龙寺里的事情只有双喜掺和过,她可什么都没有做。 那个时候,她沈榕寧躲到了皇陵,她们这些玉华宫的心腹大宫女差点儿死在了慎刑司。 她当时是真的怕了,看著绿蕊和兰蕊被打得皮开肉绽,骨头都露出来了。 她真的怕死! 恰好双喜救了她出来,她也晓得双喜背叛了主子,可还是跟著双喜走了。 如今怎么所有人都恨她? 她只想活得更好一些,她有什么错? 翠喜动了动唇还是冲绿蕊挤出来一丝笑容道:“绿蕊姑娘,劳烦你再进去通报一声,我做了些平日里寧妃姐姐爱吃的点心来,寧妃姐姐最喜欢的便是我这一口味道。” 绿蕊板著脸福了福道:“回娘娘的话,我家主子怀了身孕,乏了,此番不適合將她叫醒,毕竟皇嗣重要。” 绿蕊將皇嗣两个字重重咬了出来,瞬间堵住了翠喜的嘴。 是啊,皇嗣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寧妃还怀著皇长子,便是萧泽都要看重几分,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常在能比的。 此番寧妃说不见她,便是不见! 翠喜总不能直接衝进內殿强行拉近彼此之间的关係。 她突然发现自从和寧妃决裂后,便是连寧妃的身边都摸不到了。 寧妃是高高在上的云,她便是那团被人踩在脚下的泥。 不,她不是泥!她绝对不会是一团烂泥! 翠喜抬眸定定看著挡在门口的绿蕊,若是换成兰蕊还有法子通融,偏生是冷情冷心的绿蕊。 翠喜只能作罢,將食盒送到了绿蕊的手中道:“既然如此,还请將这个送给寧妃娘娘。” “以往我在玉华宫服侍的时候,寧妃娘娘最爱吃我做的点心了。” 绿蕊接过食盒淡淡笑道:“奴婢替主子谢过熹常在。” 翠喜点了点头,不得不转身离开。 不想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绿蕊的谩骂声。 “当真是找死,拿著一盒子点心来瞧寧妃娘娘,不怕点心里放了毒?” “手黑心黑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你们几个將这点心餵了狗便是,以后外头人送进来的吃的东西,一律餵狗!” 翠喜脚下的步子顿在了那里,眼眸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带著万分的寒凉冷冽。 为了討好寧妃,她做这个点心用了万分的心血,整整两个时辰才做出来。 她又不是个傻子,便是给沈榕寧投毒也不会在自己做的点心里投毒,这不是找死吗? 她是真的想搞好和寧妃的关係,不曾想她竟是如此绝情,直接將她拒之门外。 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吧? 翠喜站在那里,太液池湖面上吹来的风实在是太冷。 她一颗心一点点下沉,手拼命地搅著帕子,怕是要將帕子狞碎了去。 她缓缓闭上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眼眸猛然睁开,再看向面前的太液池,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森冷。 像是森林里潜伏已久的母狼,为了等一个机会她可以潜伏下去的,等她亮出了爪子,就是那些人的死期。 翠喜眼神平静了下来,大步朝前走去。 这边玉华宫內,纯贵妃也在,帮榕寧整理著丝线。 榕寧靠在迎枕上给自己的孩子缝製小衣服。 这些日子不管是沈榕寧还是纯贵妃缝小衣服的动作也都很老道了。 纯贵妃看了一眼面前认真分线的榕寧,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道:“若是我,方才她送我的点心盒子里,直接弄点毒药,便来一出熹常在毒害皇嗣的大戏!” “那个不安分的贱婢,怕是这辈子都得交代在今天,你啊,就是心善又傻。” 榕寧笑容不禁莞尔,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看著纯贵妃:“我若是用这种手段治她,她反倒是得势了,便是上演一出我要设局害死她的假象。”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纯贵妃:“翠喜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小渔娘,她的身份配不上她的野心。” 第311章 心里藏著 九月月末,一年一度的秋猎准备提上议事日程。 国家大事,祀与戎。 如今西戎被大齐反压,北狄內部正式爆发了內战,一时间北狄老皇的几位皇子们打得是头破血流。 萧泽坐在了玉华宫的內殿里,榕寧帮他將茶盏里的水斟满。 今日是榕寧唯一希望萧泽能长久地留在玉华宫的时候。 最近关於北狄的消息几乎都来自萧泽。 萧泽总喜欢坐在玉华宫的软榻里,吃著茶点,同寧妃谈论一些家国大事。 他也是好奇,这个聪慧的女子虽然出身普通农户,却总是能对朝堂大事做出自己独到的判断。 沈家总感觉不像是农家,倒像是底蕴深厚的贵族家庭。 沈家姐弟身上总是具有不一样的贵族气息,萧泽往往被榕寧身上这种很割裂的东西所吸引。 榕寧將斟满茶水的玉盏推到了萧泽的面前笑道:“现如今西戎王庭被大齐的北伐军围堵,不曾想北狄的老皇帝也驾崩了,当真是对陛下有利。” 萧泽大笑道:“那廝也是死的赶趟儿,如今我大齐外部忧患尽除。” “唯一让朕担心的是那个拓拔韜,”萧泽咬著牙道:“他当真是藏得深啊!” “早些年被送到大齐做质子,差点儿死在大齐。” “谁能想到竟然还扮猪吃老虎,居然偷偷发展起了那么大的势力,如今居然和他的几个兄弟打成了平手!” “呵呵,不过他的那些雕虫小技在漠北那么多强悍的部落面前是不够看的,昨晚朕刚收到消息,拓拔韜与北狄大皇子对峙的时候,居然被大皇子一箭射下了马背!生死未卜……哈哈哈……” 哗啦! 榕寧手中的茶盏瞬间落在了地上。 她一颗心顿时狂跳了起来,一边的萧泽狠狠嚇了一跳,忙將榕寧一把扶住。 “寧儿,你怎么了?”萧泽眉头狠狠蹙了起来,这可是怎么了,说话说得好好儿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榕寧整张脸都煞白,面对萧泽深邃怀疑的眼眸,她强忍住心头绝不该有的慌乱,咬著唇疼出了眼泪。 “皇上,臣妾突然觉得心口痛!” “传太医!”萧泽心头咯噔一下,难不成还是当初替他挡刀时留下来的隱患。 如今榕寧怀著他的皇长子,他登时心慌万分,忙將榕寧的手紧紧抓著,她的手冰得厉害。 “快!朕扶你到榻上去!” 萧泽弯腰將榕寧打横抱了起来,送到了榻上躺著。 不多时周玉疾步走了进来,忙跪在了榕寧的身边把脉。 他的手指搭在寧妃的手腕上,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怎么说的,胎儿也正常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身体也不错。 唯一他能感觉到的不对的地方,便是此时的寧妃娘娘情绪有些激动反常。 他抬眸看向了寧妃,发现她脸色白得嚇人。 这种情形只能是在突然听到什么噩耗的时候,才会有的情绪变化。 周玉心思一动忙转身跪在萧泽面前道:“回皇上的话,寧妃娘娘还是心口的伤发作了。” “当时娘娘伤得太重,短期內很难调养好!” 萧泽脸上的诧异变成了愧疚,也不疑有他,忙將榕寧扶著躺了下来。 周玉起身去外次间开药方,一边的绿蕊跟了出来低声道:“多谢周太医。” 周玉嘆了口气:“一会儿我再给娘娘开一些安神的药吧。” 那段儿在皇陵的特殊时光,唯独绿蕊和兰蕊晓得自家主子到底经歷了什么。 如今北狄朝堂混乱,几个皇子为了北狄的皇位都杀疯了,谁也想不到拓拔韜居然会被北狄大皇子射下马背,生死未卜。 若非心中牵掛,依著主子的细心谨慎怎么可能在皇上面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来。 方才当真是嚇死个人,幸亏是周玉今日在太医院当值,若是其他的太医必然说不出什么来。 皇上最是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一旦心存猜忌,主子在这后宫里更是寸步难行。 萧泽紧紧攥著榕寧冰冷的手道:“你这心疾全是因朕而起,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千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 榕寧脸色苍白,忍住了心头万分的难过看著萧泽笑道:“臣妾拖累皇上了,以后臣妾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不会再出什么状况。” 萧泽点了点头,又安抚了榕寧几句,隨即想起来什么道:“寧儿,过几天便是到了秋猎的日子。” “本来朕还想將你一起带上去郊外的皇家猎场散散心,如今瞧著你身体不太行,你便留在宫里养身体。” 榕寧巴不得不跟著萧泽去猎场,一来人多眼杂,二来她如今心头担忧拓拔韜的死活,哪里有心情去猎场游玩娱乐? 萧泽又陪著榕寧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榕寧的玉华宫。 他走出玉华宫的那一瞬,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子不舒服的慌乱来。 榕寧不是个矫情的女子,他上一次让赵太医给榕寧把脉的时候已经说得清楚明白。 寧妃心口的伤看似凶险其实没有刺中要害,已经养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好了,不可能到现在还好不了,更不可能会发作疼痛到失手打碎了茶盏。 萧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又说出不来哪里不对劲儿。 “你们好生服侍你们主子,若是你们主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饶不了你们!” 兰蕊等玉华宫服侍的人,纷纷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皇上怎么好端端的发起了脾气。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纯贵妃疾步走进了玉华宫,却发现今日玉华宫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她扫了一眼躬身行礼的兰蕊和绿蕊,转身进了內殿,抬眸便看向了软榻上躺著的榕寧,用被子捂著脸,被子里传来了压抑著的抽泣声。 纯贵妃心头微微一颤忙疾步走了过去,坐在了榻边。 “寧儿,怎么回事?是不是萧泽那个混蛋欺负你了?” 榕寧缓缓摇了摇头,闷声道:“不是,是……” 她掀开了被子,定定看向了纯贵妃,再也压不住心头的苦闷和害怕。 “是他出事了!” 纯贵妃一时间竟是没有反应过来,隨即明白了什么,紧紧抓住榕寧的手。 “你说的可是皇陵的那个他?” 榕寧晓得瞒不住了,她现在需要纯贵妃帮她。 她定定看著纯贵妃道:“姐姐,是北狄二皇子拓拔韜!” 纯贵妃登时愣在了那里。 第312章 鑑定 纯贵妃那一瞬间差点儿没有缓过来,能猜到榕寧在守皇陵的时候,定是遇到了什么可心的人。 毕竟是榕寧个人的秘密,她也仅仅是猜测却没有寻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不可言说的秘辛,不干涉別人的秘辛,是纯贵妃一贯遵从的原则。 她其实心头也隱隱约约猜到了,甚至猜到那个男子可能是个护卫抑或是偶尔出现在皇陵的江湖游侠。 她甚至都有准备,若是榕寧因为那个人陷入了危险,榕寧下不去手,她大概会出手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如今当榕寧说出来那个纠缠不清的男人居然是堂堂北狄二皇子的时候,纯贵妃彻底傻了眼。 她可真的没有想到榕寧居然会和拓拔韜那个离经叛道的北狄邪王走在了一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纯贵妃好半天动了动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榕寧的手紧紧攀住了她的手臂。 她的手指太凉了,激得纯贵妃打了个哆嗦。 她回过神定定看著榕寧,表情不可思议道:“你竟然和……北狄皇子……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纯贵妃是真的颇感好奇,一个是搅动北狄风云的皇子,一个是身居大齐后宫的嬪妃。 到底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便是纯贵妃一向把什么都看得很淡,唯独榕寧的这件事情还是让她內心不可思议,震动不已。 榕寧將拓拔韜与自己如何相识,拓拔韜数次救下她的性命,事无巨细地同纯贵妃一一细说。 纯贵妃听著都觉得离奇,便是如今经歷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都没想到榕寧居然和拓拔韜如此投缘。 榕寧渐渐红了眼角,紧紧抓住纯贵妃的手低声道:“姐姐,如今他被人射下马背,生死不明,我这边实在是难熬。” “我身居深宫,如今又怀了皇嗣,皇上盯著我让我寸步难行,还请姐姐托玉嬤嬤帮我出一趟宫,打听一下拓拔韜的消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榕寧吸了口气道:“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出事。” 纯贵妃点了点头:“你这些日子就是安胎,好好將孩子生下来,万事还有我呢!” “便是皇上也是先护著你的,你不要胡思乱想,至於北狄的情形……” 纯贵妃看著她道:“我们钱家人的商路也延伸到了北狄,我马上就让玉嬤嬤將消息递出去,尤其是让北狄那边的人,只要有了消息便让他们儘快呈报上来。” 纯贵妃抓著她的手道:“你且放宽心就好,当初你弟弟沈凌风被人陷害,差点儿死在了西戎的火油坑里,如今不也活著熬出来了。” 榕寧顿时一颗心稍稍鬆懈了几分,她也是关心则乱。 一听到北狄拓拔韜被人射下了马背,她登时六神无主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那样的在乎和看重。 纯贵妃吩咐了榕寧几句后,便离开了玉华宫回到了昭阳宫,写了亲笔信交给了玉嬤嬤,让玉嬤嬤儘快打探一下北狄的消息。 昭阳宫里的消息乘著夜色来临带出了宫。 同样一个重要的东西被人从皇贵妃所在的启祥宫送了出来,一直送到了萧府。 过几天皇上准备在皇家围场里举行秋猎,萧家人自然是必须参加的家族,加上京城防务频繁调动,萧家自然也要提前应对一二。 一个盒子被送到了萧家的东侧门外,劲装护卫急匆匆抱著盒子送进了萧家前院的萧正道的书房。 此时萧家书房里的气氛实在是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铁青著一张脸,地上跪著的却是赵太医,还有他身边被踩著头按在地上的赵太医的儿子。 赵太医的儿子读书不错,文章也写得好,正是意气奋发,英雄出少年。 过了冬便是春闈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高中进士科,改变自家门庭。 就在此时这个少年却是嚇得脸色发白,被萧家三爷萧子奕用脚踩著头,狠狠踩在了地上。 赵太医顿时心头狂跳了起来,不得不將皇上给皇贵妃娘娘送去的药膳,那里面的问题揭露了出来。 不想赵太医说得越多,萧家越是发了狠,若不是萧青渝死死扯住,萧子奕怕是能將赵太医打死。 “三弟!”萧青渝看著气氛不对,忙衝出来將疾走狂躁的萧子奕劝了回去。 萧子奕还是气不过將“请”回来的赵太医的儿子揍了一顿。 门外传来一阵行礼声,隨后一个萧家护卫亲手端著刚刚送过来的盒子走进了书房。 “將军,这是刚从启祥宫里拿出来的药渣,您请过目!” 萧正道此时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方才赵太医的供词让他毛骨悚然。 原来从自家女儿刚进宫的时候,萧泽就是补品不断地送到了启祥宫。 哪曾想过十年不间断的恩宠,在外人看来羡煞旁人,却不知道萧泽整整餵了自己女儿十年的慢性毒药。 他咬著牙看向了面前的盒子,眼眸一阵阵发红。 暗卫小心翼翼將盒子打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 萧正道死死盯著木头盒子,冲一边请来的几个江湖名医打了个手势。 那三个人围到了桌子边,纷纷拿起了药渣闻了起来,隨即都拿出来一点点的药渣送进了嘴巴里。 书房里除了三位医官低低地说著话鑑定药渣,其余人具是死死盯著放在桌子上的药渣,一个个脸色印沉到了极点。 萧正道声音沙哑:“怎样?“ 为首的一个年龄较大的医官忙跪了下来冲萧正道说到:“回將军的话,这药渣有问题。” ”什么意思?“萧正道脸色铁青。 医官看起来脸色惊慌道:”回將军,老夫等光从这个药渣里就看出来有些不简单。” “这些药材单独服用倒是绝佳的补药,甚至还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可若是放在了一起服用便是穿肠而过的毒药。” “你……你说什么?”萧正道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死死抓住那个人的手:“说!” 医官跪在了萧正道面道:“回將军,草民说得句句属实,绝不参杂半分夸大其词,这些东西参杂在一起便是毒药,而非补品!” 第313章 秋猎 萧家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看向了正位上坐著的萧正道,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正道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著几个医官走了过来,脸色阴沉得厉害。 那几个医官手中抓著从启祥宫送出来的药渣,手微微发抖,药渣簌簌掉落在地。 萧正道却死死盯著被按跪在地上的赵太医。 今天太医院是周玉当差,赵太医提前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不想夜半被萧家人弄到了这里。 赵太医好歹也是太医院的院正,是正五品的官员。 萧家固然势大,也不至於直接將官员绑架了,如今萧家还真的就这么干了。 赵太医一颗心顿时狂跳了起来,心慌得厉害。 他知道萧家人都是疯子,隨便他是几品官员,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他此番被弄到萧家书房,身上还穿著单薄的中衣,此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 赵太医看著缓缓走来的萧正道,顿时心慌到了极点,朝著萧正道连连磕头。 “萧老將军!萧老將军饶命啊!” “皇命不可违,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 “求求你放过下官吧!放过我吧!” 赵太医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 一边赵太医的独苗儿子赵家小少爷也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萧正道缓缓抬起手却是拿起了墙壁上掛著的一把锋锐的匕首,突然匕首已经开锋的刀刃直接抵在了赵家小少爷的脖子上。 “將军!將军啊!”赵太医忙起身抢了过去,却被萧子奕狠狠一脚踩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萧家的几个孩子都是武將出身,赵太医文弱医官哪里扛得住,登时唇角渗出血来,怕是內臟都要被踩碎了。 萧正道手中的刀剑缓缓顺著赵家小少爷的脖子一直游离到小少爷的手指上。 “不!不!”赵太医哭了出来,“是皇上下令让下官配製各种送往启祥宫的补品。” “是皇上啊!” “下官也不敢违抗皇命啊!” 萧正道轻轻转动匕首,匕首的刀锋抵在了面前少年左手的手指上。 他声音苍老且沙哑缓缓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太医愣了一下忙道:“是……是从十年前……” 十年前他就是太医院医术较高的太医了,他没有根基,绝对忠诚。 可对皇权的绝对忠诚此番与自己的独苗儿子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萧正道狠狠闭了闭眼,眼眸里的杀意陡然而出。 他突然低声笑了出来:“十年……” “呵呵!十年前那小子可是规规矩矩跪在萧家门前求娶我的女儿,说一定待她好!” “十年前,他就如此心狠手辣,那便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的女儿怀上皇嗣!” “好!果真是做帝王的人,当真是好得很啊!” “父亲!”萧青渝忙上前一步將萧正道紧紧扶住。 萧正道抬起手止住了自己儿子,突然手起刀落。 面前的赵家小少爷惨嚎了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儿啊!!”赵太医疯了般地挣脱了萧子奕,朝著自己的儿子冲了过去。 萧子奕追上將他的脖子死死勒住,赵太医痛哭出声。 萧正道用刀尖扎著那一截血淋淋的断指缓缓挑了起来,看向了赵太医:“你负责萧泽的药膳,帮他请平安脉?” 赵太医挣扎著,眼睛微微发红,死死盯著自己儿子的断指。 萧泽冷冷笑道:“秋猎的时候,皇上的茶饮你还要多关注一下才好。” 萧正道这句话说出来后,赵太医顿时不再挣扎,缓缓瘫在了地上。 萧正道將断指连著上面的刀子一起丟到了赵太医的面前冷冷看著他道:“秋猎的时候,若是按照我说的办,你的儿子我自然会送还给你,若是敢耽搁半分……” 萧正道抬起手缓缓按在了赵家小少爷的百会穴上冷冷笑道:“我送你们赵家全族下地狱,那么多人陪著这个小崽子,想必也不会寂寞了。”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 赵太医哭著哀求,磕头道:“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老来得子不容易,你放过我的儿子!让我替他死都无所谓!只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萧正道苍老的手从赵家小少爷的脑袋上缓缓挪开冷冷道:“本將且看你的表现如何?” 九月二十七,大齐皇家秋猎正式拉开了序幕。 按照之前说好的,榕寧因为身体的情况不能隨驾,萧泽便没有带榕寧,而是让她在玉华宫里好生养身子。 萧璟悦疯疯癲癲的,萧泽更不可能带著她,而是將她留在启祥宫圈禁。 如今的启祥宫,门庭冷落,虽然是皇贵妃住著的地方,却更像是一座冷宫。 其余的嬪妃具是跟隨萧泽一起去了皇家猎场,准备秋猎。 梅妃这一次出行的仪仗很是繁复,仅次於王皇后。 陈太后也跟著一起去了,王皇后身为中宫皇后自然是相伴的。 唯独纯贵妃说什么也不去,萧泽倒是想將她强行带到围场,哪知纯贵妃直接推脱病了,去不了。 只有萧泽明白这个死女人是为了寧妃才留在宫中的。 纯贵妃在他的心目中倔强得像是一头倔驴,他也不好將她强行绑到了猎场上。 萧泽只得做罢,此外还点了刚刚封为熹常在的翠喜隨驾。 翠喜倒是受宠若惊,她的身份还不能做一宫的主位。 大齐后宫的规矩,不是一宫主位还不能隨驾皇上。 不过这个陈腐的规定早已经被之前的那些宠妃们破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没有什么不能更改。 翠喜简直是喜不自禁,她之前鋌而走险入了萧泽的眼眸,不想萧泽得了她的身子后竟然连著几天都宿在了玉华宫。 后来翠喜真的是慌了,拿著礼物去玉华宫求和,不想吃了个闭门羹。 正当她心头慌乱之时,便得了隨驾皇家猎场的消息,开心的忙仔细准备起来。 出发这一天,榕寧同纯贵妃亲自送到了东司马门。 萧泽將榕寧肩头的披风亲自整理一二,低声笑道:“等你身子好多了,朕单独带著你去围场里打猎。” “朕还要带著咱们的儿子去打猎!” 榕寧笑著福了福道:“皇上围猎的时候注意安全,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萧泽心头一暖,將榕寧紧紧抱了抱,隨即鬆开她,转身进了马车。 第314章 狩猎开始 榕寧看著参加秋猎的队伍渐渐出了东司马门,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方才保持得体的表情此番早已经被一丝沉鬱之色取代。 纯贵妃缓缓走了过来,抓著她的手道:“这一趟怕是不太平了,你也没必要替那个混帐担心,论自保他若是论第二,这大齐便没有人敢论第一。” 榕寧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如今还不是很显怀,可那个小生命顽强地生长著。 她沉沉嘆了口气:“我不仅仅担心他。” 纯贵妃愣了一下,顿时瞭然忙劝慰道:“你如今被困在这深宫里,什么事都做不成,还不如先好好护著自己。” “有命才有未来,才能掌控你想掌控的事情。” 榕寧点了点头。 纯贵妃看著她道:“我已经將消息传到了北狄的漠北部落,钱家的人估计很快就有新的消息传来。” “目前来看有个好消息便是最近漠北人人都传言拓拔韜在与大皇子的战爭衝突中,第一次吃了败仗。可二皇子的军队却没有溃败,几个漠北的贵族还是支持二皇子的。” 纯贵妃冷冷笑道:“漠北草原那么多部落,像是一个个狼群一样。”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狼是这个世上最敏感的动物,若是拓拔韜真的战死,这些部落你觉得还会这么团结紧密,拧成一股绳,也要推翻大皇子的暴政。” 纯贵妃定了定话头道:“除非拓拔韜还没有死,或者是暗戳戳地躲在某一个地方给北狄大皇子放烟雾呢!” 榕寧顿时心头鬆懈了几分,苦笑道:“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现在没有办法睡下,一闭眼就是他血淋淋地站在我的面前,还衝著我笑,我便是害怕得要死。” “呵!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 “便是投奔到阎罗王那里,也会被勾了生死簿,丟回到人世间。” 纯贵妃不禁被榕寧的话逗乐了。 “人人都说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如今一看倒也是有些小幽默在你的肚子里呢!” 榕寧与纯贵妃说了一会儿话,便是心情好多了。 她相信那个人不会出事,他就像是漠北高原上最柔韧的草,最挺拔的树,不论是顽强还是坚毅,那是他自己该拥有的人生和活法。 上一次皇陵一別,她与他再无可能,剩下的只是被时空强行割裂开的诀別和牵掛。 皇家猎场在郊外的盘龙山山脉,一道风景极其优美的河谷环绕而过,將这一片丰美的草场灌溉得越发肥沃。 成了王城最北面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四周群山环绕,中间是河谷,草场就在河谷以南的位置。 除了高山草甸,还有茂密的森林。 萧泽的皇帐就搭在了河谷以南,靠著大河的位置。 其余的后宫嬪妃们的帐篷便是绕著皇族的帐篷搭建了起来。 然后便是御林军驻扎著的地方,御林军驻扎的营帐再往南便是各个世家的帐篷也搭建了起来。 站在森林最高处看去,那些帐篷像是一颗颗散落在绿色草甸上的珍珠,看起来分外的美。 正是秋高气爽,风景如画。 萧泽在最大的王帐里设宴,宴会结束后便是开猎的时候。 到时候萧泽也会隨同其他人一起骑马,带著猎狗去森林里狩猎。 便是九五之尊,也爱极了狩猎,许是男人的天性如此。 这一次萧泽依然將周玉和赵太医带在身边,若是狩猎受伤或者什么,周玉和赵太医能隨时隨地的保命。 一路上赵太医和周玉的情绪都不怎么高,赵太医似乎藏著什么心事,那沮丧的神情都有些压不住了。 周玉却是眉头紧皱,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寧妃。 景丰帝將他带在身边,他便不能顾及到玉华宫的寧妃娘娘。 皇上当真是自私自利,便是只为自己考虑,不想想宫里头寧妃还怀著身孕呢。 倒是他走之前也准备了很多的药物,还点了几个太医院他信得过的太医,这些太医都被周玉手把手传授医术。 周玉就是担心会出现上一次那样的情形,自己不在宫中,就得有人带著他的知识去帮寧妃应付各种问题。 周玉他们为了方便皇上隨时隨地传召,便是同近身服侍的双喜等人住在了一起。 今早举行宴会,宴会结束后就要开始比赛骑马射箭狩猎,到时候看谁猎回来的猎物最多,谁就能拔得头筹。 奖金自然不必说,若是藉此机会得了皇上的赏识,也是前途无量。 几乎所有的人都去了王帐那边,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因为宾客太多,带来的太监和宫女也不是很多,此番都去王帐那边服侍了。 故而后面的这些帐篷都是空的,宫里头带来的人尽数去前面忙著准备宴会了。 周玉一向不喜欢热闹,也不想和去前面的那些世家高门,王子公主们聚在一起。 一来没什么话头可说的,二来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如今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周玉喜欢利用閒暇时光翻看自己的那些医书,一遍遍的看,一次次的对症下药,这样才歷炼出了一些真本事。 这一天也是不巧,他刚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取书,不想还是有些中暑,便想取后厨房里找一些绿豆熬汤。 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偷偷从一边的营帐掠了过去,他顿时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之前的那些日子,周玉也吃了不少的亏,虽然人老实如今已经变得越发警醒了。 要知道现在除了他们这些太医確確实实没什么事儿,其他的人可是忙的厉害。 便是宫里头跟过来的那些宫女,如今都是一个人顶两个人用。哪里还有人能閒散到到处乱狂的? 他轻轻揉了揉眼睛,暗道自己是不是看了眼,可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跟了上去。 不想越跟越是惊慌,还以为是哪里偷懒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不曾想等周玉绕过过那些林子,却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与他在太医院相处还算融洽的赵太医。 赵太医径直到了后厨,几个厨娘忙著摆盘备汤。 看到赵太医进来,纷纷躬身行礼。 赵太医忙道:“为皇上准备的甜汤呢?” 第315章 搏杀 御膳房里的厨娘忙迎了上来,將最里面的一只鎏金玉盏端了出来。 景丰帝爱吃甜食,尤其是喜欢甜汤,甜汤里还加了各种补品,最是一道清润可口的药膳。 每日里的甜汤都是双喜公公亲自过来取,今儿不想是赵太医来取。 厨娘脸色微微一怔,赵太医接过甜汤淡淡道:“双喜公公在前面宴会上忙,皇上今儿便是有些受暑,还不快端来,磨磨蹭蹭做什么?” 厨娘哪里还敢说什么,忙將玉盏端到了赵太医的手中。 赵太医端著玉盏转身疾步走出了御膳房,朝著前面的行营走去,去行营必然经过一片空了的营帐。 赵太医转身便躲进了一处宫女住著的营帐里,他恰好瞅著这个时机將玉盏放在简陋的桌子上。 隨即从怀中摸出来两个纸包,纸包里各自包著两包粉末。 粉末看起来是用某种特殊的药材磨成了粉,闻起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 赵太医摸出纸包的时候,手抖得不成样子。 纸包里的粉末差点儿撒了,他將两种药粉拿了起来,刚要洒近玉盏里,突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谁?”赵太医本来就心慌,这下子更是慌得不知所措,手中的粉末顿时撒了一地。 他脸色煞白,因为惊恐过度,一张脸都已经扭曲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赵太医转过身死死盯著面前走进来的周玉,眼底的表情满是绝望。 周玉內心也是诧异万分,定定看著自己的顶头上司赵大人。 他对赵大人一直心存感激,这个人中规中矩,医术好,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且很是欣赏周玉这个小辈,在太医院里周玉因为才华出眾往往被其他同僚非议排挤,每一次都是赵太医帮他出头。 周玉心头是万分感激的,此时看向赵太医时,眼神复杂至极。 赵太医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惊慌失措的退后了几步,踩到了脚下洒落的粉末。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周玉居然会跟踪他到了这里。 也是他该死,他想著后面的宫女和太监都在前面服侍。 世家贵族也在宴会上捧场,后面的这些帐篷,有一个算一个,都空了的。 可就是没算到周玉是个喜欢清净的人,必然会留在自己的住所看书。 他此时看向周玉的眼神甚至都带著万分的哀求。 周玉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那些粉末前,弯腰捏起了地上的粉末,凑到了鼻尖小心翼翼闻了闻。 “木薯粉,最寻常不过的食材,无毒。” 周玉又在指尖捏了捏另一边落在地上的粉末,缓缓道:“这个是……白果的粉末。” “白果单独拿出来无毒,甚至还能清肺,若是和木薯粉放在一起吃,再配上酒……” 周玉抬眸死死盯著面前的赵太医:“你要毒杀皇上,而且就在今天?” 赵太医脸色瞬间血色尽失,白得嚇人,就像是一张纸。 他突然朝著周玉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萧家带走了我的独苗儿子,他是无辜的啊!” “若是我不答应他们,今日便是我儿的死期啊!” “赵大人糊涂!”周玉不禁厉声呵斥,“今日那萧家人是不是要谋反?” “快!同我一起去面圣!” “你的儿子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周玉顿时慌了,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出了萧家。 他忙走上前,一把拽住赵太医的手臂道:“你以为你毒死了皇上,令公子就能活吗?” “当真是糊涂至极!” “你毒杀了皇上,萧家人转身便会將你卖了,將所有的罪责推在你身上,你赵家依然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周大人!”赵太医大哭了出来,“我没法子啊!就在这个宴会上,若是到了时辰皇上不能饮毒,我的儿子便身首异处了!” “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啊!快……快……”赵太医哪里能听得进周玉的话。 他弯腰將地上洒落的粉末,一点点捏了起来,拼命往玉盏里送。 脏污的粉末,衬托著玉盏甜汤晶莹剔透的色泽,看起来是那么的违和诡异。 周玉咬了咬牙道:“我去面圣!” “站住!你不能去!不能去!”赵太医突然面露凶光,袖间事前藏著的一把匕首瞬间落在手中,朝著周玉扎了一刀。 周玉忙侧身避开,还是被赵太医划破了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周玉这一瞬哪里还能再拖延下去,不管他对萧泽多么不喜欢,可此时他不能死。 周玉跟在寧妃的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自然晓的萧家突然搞出来这么一齣子,大概今日便要反了。 周玉想到这里登时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若是萧家今天造反,那为何不是直接逼宫? 还是等这个时机在皇家围场將皇上杀了,再围攻京城。 不对! 周玉心头咯噔一下! 坏了!当真是坏了! 依著萧家的谋划,萧正道那个老狐狸不可能在宫城那边没有部署。 一定是有部署的! 此番必须要提醒皇上,若是能提前察觉萧家的祸心,还能占个先机。 只要这边能撑得住,就能早早回京城,寧妃娘娘就能早一些安全。 他再不敢耽搁,和里面赵太医这个疯子说不清,转身便朝著帐篷外冲了出去。 “周玉!”赵太医疯了般的追了上去,手中匕首的刀锋滴著血。 周玉捂著胳膊朝著前面举行宴会的行营衝去。 赵太医虽然比周玉年轻,可此番是真的被逼急了。 举著匕首紧追了过去,两个人都是文臣,都跑不快。 周玉年轻,可上一次在盘龙寺摔断了腿,腿伤到底牵制了他的步伐,没跑出几步便被赵太医从身后追上。 “我杀了你!杀了你!”赵太医彻底疯魔了。 狠狠將周玉扑倒在地,手中的匕首刺向了周玉的脖子。 周玉仰仗著自己年轻,反手挡住了赵太医的手臂。 赵太医手中的匕首被挡开,周玉一脚將他踢开,爬了起来大吼了一声。 “救命!救……” 赵太医再一次扑倒了周玉,匕首再次举起,刺向了周玉的喉咙。 第316章 看看身后 匕首擦著周玉的脖子而过,周玉的脖子顿时渗出一道血线。 浓烈的血腥气瞬间袭来。 那一瞬间,周玉仿佛都觉得自己的魂魄也飞了出去,隨后晃晃荡盪落进了他的身体。 赵太医毕竟老迈,追著周玉跑得这么急,也是用尽了力气。 这一刀居然刺歪了,周玉一把將他推开。 他反手拿起身边的一根木头,朝著再次袭击他的赵太医狠狠给了一下子。 这根木头直接敲中了赵太医的鬢角,周玉晓的这个穴位很是脆弱,一击即中。 赵太医直直摔倒在地,周玉乘机爬了起来。 他捂著脖子踉踉蹌蹌冲了出去,迎面撞上了听到动静儿的皇家护卫。 两个巡逻的皇家护卫看到太医院的两位太医,此番都是浑身血淋淋的,登时惊呆了去。 “周大人?” “快!快!稟告皇上!萧家要反了!” 周玉死死抓住皇家护卫的胳膊,不禁低声吼了出来。 行营的宴会上,此番正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萧正道依然坐在东侧的首位,端著酒盏饮酒,面色如常。 萧泽坐在正位,王皇后陪坐在侧,陈太后人老了,嫌弃宴会上闹得慌早早离席回行宫歇著去了。 萧泽正是酒酣处,举起酒杯刚要说什么,双喜急匆匆走了过来。 此时的双喜虽然儘量保持镇定如常,可脸色却苍白如纸。 他甚至连基本的下跪礼节都顾不上了,直接凑到了萧泽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泽登时脸色巨变,下意识淡淡扫了一眼萧正道,忙將视线別开点了点头。 这一变故陡然落进了所有人的眼里,一时间行营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萧泽,萧泽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他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一向饮酒后都会喝一碗甜汤解酒,不想今晚萧家人还真的是送了他一份大礼。 萧正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缓缓起身看向了萧泽:“皇上,这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吗?犯得著一个太监这般没大没小,在皇上您面前嘰嘰咕咕?” 双喜嚇得连连后退,萧正道缓缓朝著双喜逼迫而来咬著牙道:“太监误国,当斩?”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下意识向后退开几步冷冷看著萧正道:“萧正道,你这是要斩朕身边的人,还是要斩了朕?” 萧正道顿时瞭然,原本让赵太医那廝给萧泽下毒,免得他手刃皇帝,以后便是自己做了皇帝也会遭来一些不好的评价。 此番看来赵太医失败了,抑或是背叛了他。 赵太医若是背叛了他,萧家装不装也无所谓了。 他看著萧泽冷冷笑道:“暴君无道,也当斩!” 萧正道突然抬起手,將手中的酒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顿时行营外面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隨即萧家亲卫军瞬间將行营包围了起来。 四周一片譁然,所有人都嚇疯了。 萧家这是……反了吗? 有一些嚇傻了的紈絝子弟忙要衝出营帐,刚跑出去便是一声惨嚎。 萧子奕身穿重甲,將被他一剑穿心的死人拖进了行营。 啊! 救命啊! 四周的女眷更是一片哭號! 萧正道缓缓脱下了外面的罩袍,却是露出了里面的玄色护甲,抬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朝著萧泽走了过去。 “护驾!” “快护驾!”双喜惊恐地喊了出来。 隶属於萧泽的皇家护卫忙拔出了配剑护在了萧泽的身前。 这些皇家护卫是皇族一层层选拔出来的,武功高强,可面对战场上的老將,杀人到底还是少了一些,比不上萧正道老练。 萧正道一步便是一具尸体,萧泽四周竟是渐渐堆起了尸山。 眼见著萧泽这边的人几乎死光了去,萧正道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嘲讽。 他冷冷盯著萧泽道:“你的朝堂该结束了!” 萧正道缓缓举起了剑,不想这一剑还未斩下去,外面突然传来更多的脚步声,马蹄声还有混杂著血腥味道的喊杀声。 萧家父子三人登时愣在了那里,这不是他们的人。 萧正道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萧泽,萧泽淡淡看著他,甚至唇角都勾起一抹嘲讽。 “不……不对……上当了!” 萧正道低声呢喃著,突然带著两个儿子转身便朝著行营外面衝去。 可还未走到行营门口处,却不想又硬生生停在了门口。 勤王之军的喊杀声已经迫在眉睫,来得很快。 不!不应该叫赶来! 若是有勤王的人来,不可能这么快就渡过河谷来得这么快。 除非…… 萧正道登时转过身死死盯著面前笑看著他的萧泽。 除非萧泽的人早已经潜伏进了他的萧家军,此番便是摇身一变,就是一支实力雄厚的军队。 萧泽这个竖子,竟然將他的亲信养在他的萧家军里。 这个谋划当真是绝了。 萧泽缓缓坐在了龙座上,看著面前惊慌失措的萧正道。 “朕等你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朕都有些烦了,得亏爱卿早点动手解了朕的谋划之苦。” “朕还应该谢谢你!” 萧正道眼眸微微发红,他就说怎么那么顺利从启祥宫里將女儿的药渣能拿到手,原来萧泽早就给他布下天罗地网,等著他主动投进去。 此时的萧正道就像是挣扎在密集蛛网上的虫子,不管怎么扭,都丑態毕露。 一直以为自己的反叛会让萧泽出其不意是,不曾想在萧泽面前,他才是那个丑角。 萧正道突然大笑了出来,死死盯著萧泽道:“竖子!你真以为你贏了老夫一局吗?” “是,你是渗透进了萧家很多兵力,可有一万人,还是十万,还是二十万?” “如今京郊几个大营都是萧家军,你区区几千人如何能敌?” “京城……”萧正道眼神疯狂,死死盯著萧泽,“京城马上就是一片尸山血海,你在行营能活又如何?” “京城是我的!不是你萧泽的!” 萧正道缓缓举起手中的重剑,看向了身后渐渐逼近的皇家暗卫:“我儿!今日为父便带著你们打下这大齐的江山!” “萧正道,你先看看你身后再吹牛!”萧泽轻笑了出来。 第317章 决战 萧正道缓缓转过身看向了身后,只见从门庭处走进来一个身形高大,披著玄色鎧甲的年轻將领。 那个人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只消站在那里,身上便带著万千的肃杀气息。 沈凌风缓缓抬眸,俊美无儔的脸褪去了少年的狂傲,代之的是久经沙场成熟老將才有的隱隱雷霆。 萧正道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沈凌风。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是整个大齐唯一能让他后退的人。 萧正道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齐最伟大的战神,大將军王白亦崎,那个根本无法战胜的男人。 当初如果他们不利用白卿卿,根本就拿不下白亦崎。 那个人是个女儿奴,最终因女儿而死。 此番已经死去多年的影子,竟然在另一个人身上復活。 萧正道突然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將军。 他终於意识到了什么,这个陇西青州来的少年竟然有几分像白亦崎。 他的姐姐沈榕寧又那么像白卿卿,儘管这个念头在此时此地涌进了萧正道的脑海中实在是滑稽可笑。 可这个念头却是將让萧正道顿时毛骨悚然,不,不可能。 如果沈凌风是大齐的又一个白亦崎,那么他根本无法战胜他。 白亦崎是个军事天才! 萧正道眼神微微发冷,咬著牙暗自冷笑。 一个乡下来德泥腿子罢了,还能真的贏了他?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他不是白亦崎!他仅仅是一个农户出身的白丁罢了! 萧家三少萧子奕死死盯著缓缓走进来的沈凌风,不禁冷笑了出来。 “就凭你?一个坑死自己袍泽弟兄的白痴將军,也敢在此班门弄斧?” 沈凌风眼神里掠过一抹痛楚,冷冷笑道:“车旗城一战,山谷里西戎伏兵三万,灌满了火油,泄露的军事机密,到处都是叛徒。” “將十几万大齐军队卖了的异鬼,吃里扒外的叛国者又是谁?你们萧家比谁都清楚。” 沈凌风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刚刚经歷了萧家人的叛乱,甚至还要诛杀皇帝。 这些人哪里看不出来萧家的狼子野心,之前还遮挡一下眼目,如今怕是连这点子眼目都不愿遮挡了。 愤怒已经脱离了恐怖,四周顿时掀起了一阵阵的討伐声。 “原来沈將军是被人暗算了啊!” “之前萧家不是还奏请彻查沈將军玩忽职守,导致军事大败,原来是被人做局了。” “萧家人实在可恨,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什么彻查不彻查的,便是萧家一直都存了叛国的心。” “为了自己那点子噁心的蝇头小利,竟是置国家民族於绝境,陷害忠良,委实人品三观太噁心了。” “闭嘴!”萧正道饶是再怎么不要脸,也招架不住四周宾客如此的轻蔑。 他抬起手手中的青龙剑瞬间刺出,將近旁的一个高声咒骂他的文臣刺穿了心口,死死钉在了行营的稜柱上。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纷纷闭了嘴。 萧正道抬起手將青龙剑拔下,那人早已经没了生息,尸体缓缓滑落在地,鲜血顺著稜柱蜿蜒而下。 萧正道拖著重剑一步步朝著沈凌风走了过去,唇角溢出来一抹残肆的笑容。 “你为何要与我作对,本来我还很欣赏你这个年轻人的。” “既然如此不知道好歹,今日本將亲自送你下地狱。” 沈凌风死死盯著迎面走来的萧正道,耳边传来了那些惨死的兄弟们的惨叫声。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是不愿意面对。 翻滚的火浪,惨嚎的人群,美丽的山谷变成了一片炼狱。 他无数次想在炼狱中死亡,可无数次惊醒在每一个活著的清晨。 他缓缓闭了闭眼,从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將军,经过太残忍。 將军名成,万骨枯。 车旗城郊外的那一战,成了他沈凌风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沈凌风死死盯著面前的萧家人,眼睛都红了。 他缓缓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个正方形的盒子。 萧正道看向那个盒子,只觉得浑身微微战慄,不详的预感登时从心底升腾而起。 沈凌风打开盒子,提著一颗人头,高高举了起来。 “大哥!” “大哥!!” 萧青渝和萧子奕两个人瞬间认了出来,沈凌风手里提著的居然是他们大哥的人头。 萧正道顿时天旋地转,捂著心口差点儿没站稳。 “竖子!你怎敢?” “朕的皇命,有什么不敢的?”萧泽冷冷笑了出来。 他此番瞧著萧家人吃瘪的样子,顿时心头鬆快了不少。 一直活在萧家的阴影中,如今终於可以创造阴影给萧家,这个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他死死盯著萧正道:“萧家嫡长子萧暮春驻守车旗城,居然暗中勾结外敌西戎联手陷害忠良,害死朕的精兵良將,罪证確凿,朕特地传令斩立决,命沈將军监斩!” “如今萧家目无皇权,胆大包天实在是可恨之极!沈將军!將萧家人统统拿下!” 沈凌风此番哪里不恨萧家人? 他死里逃生,不曾想得知妻子枉死,更是口吐鲜血差点儿没缓过来。 今日面对萧家人,新仇旧恨一起算。 若没有萧家设局害他姐姐,流萤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就不会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將手中提著的萧家大爷的人头朝著萧正道丟了过来。 萧正道登时神色巨变,忙抬手去接自己儿子的头,不想沈凌风手中的重剑已经朝著他的面门刺了过来。 双方主將交战,身后的士兵宛若潮水般血色交融在一起。 瞬间猎场的行营变成了人间地狱。 萧家反叛的消息太过轰动,传进了京城,五城兵马司忙调集城防。 西大营和南大营的萧家军黑压压漫向了宫城,五城兵马司同皇家御林军纷纷退守宫城。 一部分叛军已经攻入宫城,直直朝著玉华宫扑来,势必要寧妃一尸两命。 宫城內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大批玄色劲装的男子,坚守著玉华宫。 玉华宫的宫门紧闭著,榕寧同纯贵妃坐在榻上做针线閒聊。 看著榕寧镇定的表情,纯贵妃当真是坐不住了,猛地起身一把抓著榕寧的手腕:“走!我还是觉得躲起来得好!” 第318章 宫变 榕寧拽住了纯贵妃的手笑道:“姐姐,別怕!此番跑出去躲著还不如就在这玉华宫安全。” “倒是姐姐现在应该离开玉华宫,萧家人是衝著我来的,姐姐先走!” 纯贵妃咬了咬牙道:“罢了,是我欠你的!” 她突然转身走到了窗前的桌子边,拿起了带过来的一个包裹,打开包裹露出了一把弯刀。 弯刀是北狄特有的武器,看在榕寧眼里,让她陡然想起了那个人。 如今外面挤满了要杀她的萧家叛军,拓拔韜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他们两个人像是两叶人间江湖的浮萍,各自在自己的命运里挣扎。 榕寧忙移开视线,此时便是连思念故人的时间都没有。 纯贵妃拿起了弯刀,弯刀打造得很漂亮,刀柄上镶嵌著各种宝石,熠熠生辉。 她一把抽出了弯刀,刀锋锐利,吹发可断。 纯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拿著弯刀坐在了榕寧的身边。 她垂眸看向了手中的刀,眸色间染了一层柔暖的顏色。 她缓缓笑道:“这是我娘亲送给我的刀,她早些年去北狄做了行商带回来的,是北狄的一个王爷送给她的。” “寧儿,”纯贵妃拿著刀,认真的看向了身边坐著的榕寧道,“待会儿若是咱们的人护不住你,萧家那些叛军衝进来的话,我就和他们拼,拼不过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总好过你落在那些叛军的手里被折磨。” 榕寧微微动容,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笑道:“今生能遇到姐姐这样的知己,便是我天大的福分。” “姐姐下手不必顾虑我,我受得住!” 受得住,是这世上最大的信任和託付。 纯贵妃点了点头,紧紧攥著刀柄。 绿蕊和兰蕊还有小成子,甚至连上了岁数的玉嬤嬤都人手拿著一件武器,儘管那些武器看起来还有些令人想笑。 挑纱帐的铁鉤子,拨弄碳块儿的烧火棍子,还有打碎了的琉璃盏碎片…… 他们几个护在了纯贵妃和寧妃的身前,看著面前这些忠僕,榕寧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暖意喷涌而出。 她抬起手缓缓抚过自己的小腹,她现在不仅仅是为自己活,这个孩子不是她的,是大家的。 哗啦!两道披著鎧甲的身影撞破了玉华宫的院门。 绿蕊等人脸色都白了,紧紧抓著武器,死死盯著窗户外面。 越来越多的萧家人冲了进来,带著万千的杀意。 不多时却有萧泽留下来的皇家暗卫也冲了进来,死死挡住萧家叛军的进攻。 这个院子一旦破了,寧妃肚子里的孩子不保,他们这些皇家暗卫都得死。 院门洞开,隔著窗户能清清楚楚看到缓缓走进来的皇贵妃萧璟悦。 今夜註定是个不眠之夜,萧家叛军血洗了整座宫城。 萧家叛军衝进宫城已经杀红了眼,见人就杀,数不清的太监和宫女枉死。 不仅仅是宫城,整座京城都陷入了尸山血海中。 但凡是平日里反对萧家的文臣武將几乎都被灭门。 萧正道的意思很明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杀光了那些反对的人,便是他登基做了皇帝,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此时萧璟悦虽然衣著比往日简单了些,可依然珠翠满头,艷丽得很。 她堪堪站在了玉华宫的门口,死死盯著寢宫的窗户,冷冷笑道:“沈榕寧,我知道你在里面,算你聪明没有到处乱跑。” “此番宫里头但凡是到处乱跑的,不,只要是活著的都被本宫杀了!” 她大笑了出来,宛若那些枉死的太监宫女都是她脚下的螻蚁,她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她死死盯著窗户的方向咬著牙道:“榕寧,你的人快死光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突然窗户那边传来了纯贵妃的冷笑声。 “一个绝经的老女人,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绝经两个字狠狠刺进了萧璟悦的心臟,萧璟悦咬著牙道:“本宫猜得你也在这里,正好,一併杀了!” 萧璟悦抬起手挥了挥:“今夜便是你们的死期!” “只等本宫的父亲在行营宰了萧泽,本宫便要做这大齐的女皇,你们都去死吧!” 萧家在京城的势力属实有些大,此番更是源源不断的兵力涌入了宫城。 此番萧璟悦一声令下,四周的萧家军更是疯了般的衝进了玉华宫。 一座小小的宫城哪里经得起这么多人的衝击,眼见著留在玉华宫保护榕寧的皇家护卫有些招架不住了。 几个打头的萧家军一脚踹开窗户衝进了榕寧的寢宫,不想刚进来脑袋便被迎面丟过来的茶壶狠狠击中,身子歪歪偏了偏。 隨即一柄弯刀刺了过来,竟是直接將那人的胸口刺中了。 那人临死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几个宫女太监还有一个拿著刀的嬪妃给杀了。 另一个人堪堪躲过这致命一击,心头登时慌了几分。 他们在宫城里一路砍杀,如砍瓜切菜一般,所遇到的太监或者是宫女都嚇得瑟瑟发抖,还未出力便跪下来求饶了。 此番竟是在玉华宫遇到了这般顽强的抵抗,他登时心头恶意升腾,抬起脚一脚將再次扑过来的小成子踹到了一边。 紧跟著手中的刀锋直接砍向了绿蕊,眼见著便是身首异处,不想被兰蕊和玉嬤嬤合力拉拽到了一边。 即便如此绿蕊的肩头还是中了一刀,鲜血瞬间涌出。 “绿蕊!”榕寧惊呼了一声,忙冲了过来。那人似乎杀红了眼,抬起手反手一刀砍在玉嬤嬤的身上。 玉嬤嬤应声倒下,纯贵妃登时红了眼,拿著匕首便刺了过来。 一时间整个玉华宫彻底乱成了一锅粥,眼见著纯贵妃便要命丧刀下,被榕寧抬起手向后死死拽开半步。 那人也是杀红了眼,瞅著眼前的这两个嬪妃便是自家大小姐萧璟悦要杀的人,再也顾不得什么朝著两人扑了过来。 兰蕊惊呼了一声,死死挡在两个人的身前。 三个人一时间都收不住步子,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兰蕊彻底慌了,手中的武器也不知道丟到了哪里,一个劲儿地哭喊著,声音都有些语无伦次。 “滚开!滚开啊!” 兰蕊声音沙哑至极,带著极致的哀鸣。 榕寧紧紧抱著纯贵妃,不想兰蕊挡在身前,眼见著那人沾了血跡的刀子朝著兰蕊的面门落下。 “兰蕊!!”榕寧惊呼了出来。 第319章 搏斗 “不!”榕寧惊呼了出来。 突然一道箭羽穿过了窗户直接钉在了萧家叛军的背部,用得力道很大,狠狠刺穿了叛军的心臟。 叛军登时僵在了那里,手中本来要挥下来的佩刀,噹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整个人缓缓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胸口处涌了出来,蔓延开来。 榕寧脸色苍白,那一瞬间因为太过紧张,都有些耳鸣了。 好半天才缓过神,抬眸看向了面前站著的青年將军。 李安下意识抬起手將兰蕊扶了起来,隨即看出来榕寧和纯贵妃的身份,忙跪在了两人的面前。 “末將是沈將军麾下的副將李安,护驾来迟,还请贵妃娘娘,寧妃娘娘赐罪!” 榕寧只觉得嘴唇一阵阵发乾,大喜大悲之下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到现在依然死死拽著纯贵妃的手,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去。 纯贵妃此番顾不上和李安寒暄,忙衝到了一边的玉嬤嬤身边。 玉嬤嬤伤得比较重,刀子刺进了肋骨间,此番伤口流出来的血根本止不住。 “玉嬤嬤!玉嬤嬤!”纯贵妃一声声呼喊,带著万分的哀求。 玉嬤嬤不仅仅是她的奶娘,她小时候娘亲经常外出行商,她大部分日子都是和玉嬤嬤呆在一起。 此番纯贵妃几乎要疯了,抬起手死死捂住玉嬤嬤的伤口,不停的哀求著她醒来。 榕寧撑著床柱起身,踉踉蹌蹌衝到了软榻边將周玉离开之前送给她的药材拿了出来。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周玉配製的血参丸,几步走到了玉嬤嬤身边,抬起手將仅有的一颗血参丸塞进了玉嬤嬤的嘴里。 “寧儿!你……”纯贵妃顿时惊慌失措,脸色都变了。 “这药丸是周玉炼製出来给你生皇子保命用的!” “一年只能炼出来这么一颗,你……你疯了吗?” 榕寧定定看著纯贵妃笑道:“这不还没生吗?到时候再看看情形。” 榕寧认真的看向了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纯贵妃,安慰得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没事的,我们都会平安无事!我知道玉嬤嬤对你的重要意义,不仅仅是奴婢,是你在这个世上的亲人!“ 纯贵妃眼眶顿时红了几分,却死死咬著牙冲榕寧笑骂道:“你当真是……傻!” 门外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来,玉华宫的门早已经在来来回回的拉锯爭夺中变得支离破碎。 隨即四周重新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萧璟悦越来越近的疯疯癲癲的谩骂声。 一个身穿赤色鎧甲的女子亲自押著萧璟悦大步走进了玉华宫的內殿,隨即將疯疯癲癲的萧璟悦交给了身边的护卫手中。 她上前一步半跪在了纯贵妃和寧妃的面前行礼道:“末將是沈將军麾下的李云儿,给贵妃娘娘和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垂眸看向了面前的女將,不禁有些惊讶。 大齐何时出了这么干脆利落,武功高强的女將军,而且也是自家弟弟麾下的。 此番看向面前的李云儿,小姑娘生得很是好看,虽然妆容有些粗糙不及京城那些世家贵女们精致,却別有一番英气勃勃別的美。 一边的纯贵妃顾不上这些礼数,忙命人將玉嬤嬤抬到了一边的侧间,隨即请太医院的太医帮忙诊治。 如果太医院的那些当值的太医懂得躲藏,此番怕是还能寻到一两个。 纯贵妃忙著救玉嬤嬤,此番的乱局只能榕寧最后收拾。 榕寧亲自將半跪在面前的李云儿扶了起来,看向了一边的李安。 “多谢二位搭救!” 李安忙躬身行礼道:“娘娘言重了,臣的职责所在。” “沈將军早已经同皇上联络上了,提前预判到萧家会造反。” “沈將军找了个替身在西戎王都前线督战,他秘密带著精锐回京。” “这一次担心被萧家再次出卖,索性直接整顿了车旗城军务,肃清了萧家残余,拿著萧家大公子的首级直奔京城!” “到了城郊,沈將军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潜伏到皇家猎场伺机而动,带回来的沈家亲卫军直接由臣和舍妹带著与皇家御林军里应外合,消灭了萧家的兵力。” 榕寧点了点头,顿时鬆了口气,没想到自家弟弟行动这般迅捷。 这一路上从崤关突围,北上夺回被西戎骑兵占领的城池,甚至反败为胜直接推进西戎王城,逼著西戎连连发出求和信號。 这一次西戎委实做得过分了,萧泽对西戎一连十一封的求和信压在了手中没有丝毫的回应。 此番西戎的老皇帝估计要气疯了,每天活在沈凌风这个杀神的眼皮子底下,还不如痛痛快快死了算了。 可现在大齐的北伐军越打越勇,便是西戎有投降之意,那也得瞧瞧大齐同意不同意? 榕寧能从李安兄妹两个人的表情看到对沈凌风的敬佩和爱戴之情。 她也没想到自家弟弟居然这般的厉害,宛若天生的才情一般,以前没发现他竟然擅长打仗。 此番沈凌风外有逼迫西戎投降的战绩,內有勤王之功,加以时日前途不可估量。 李云儿此番小心翼翼偷偷看了几眼榕寧,不禁心头微微一怔。 果真和沈將军有几分相似,当真是如外界传言的那般。 寧妃娘娘长得很美,像是天上的仙女下来的。 一想到沈將军,李云儿登时一颗心慌慌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忙收敛了心神躬身垂首而立,等著寧妃娘娘號令。 此时玉华宫內外早已经被沈家和皇家护卫联合控制住,宫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榕寧看向了一边站著的萧璟悦,萧璟悦此番怕是用药用的有点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此时瘫坐在了地上,仰起头死死盯著榕寧。 “榕寧,你为何总是那么走运?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啊?” 榕寧冷冷看著面前的萧璟悦,缓缓俯身死死盯著她道:“你不死,本宫又如何敢死?” 榕寧冷笑了一声:“萧璟悦,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齐的江山就保住了,你父亲……“ 第320章 尘埃落定 榕寧死死盯著面前面无人色的萧璟悦冷冷笑道:“你们整个萧家的人都太自负了。” “原以为將皇上逼入了绝境,哪里曾想这是皇上以身做局,將你们一步步引入了死局。” 榕寧冷冷笑了出来:“其实从皇上刚登基的那一瞬间,你们萧家註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皇上好面子,若是毫无徵兆和藉口就將你们萧家打入地狱,他何曾不是將自己陷入不义,到时候也会背上骂名。” “可如今不同了,是你们萧家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皇上下狠手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萧璟悦眼神渐渐游离涣散,死死咬著唇连连后退。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皇上是喜欢我的,他是喜欢我的,他不可能对萧家设局,都是你!” 萧璟悦缓缓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点著榕寧的鼻子尖叫了出来。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妖妇!一定是你从中挑拨离间,是你!” 榕寧此番再看向了萧璟悦的时候,竟是眼眸间满是同情。 萧璟悦最討厌別人同情她,她可是盛宠不衰的萧贵妃,不,她是皇贵妃,是萧泽亲口封赏的皇贵妃。 只差一步,她便是萧皇后了! 榕寧淡淡笑了出来,让宫女將她床头边的盒子拿出来,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药方。 她將药方送到了萧璟悦的面前:“这是这些日子皇上送给你的补品,每一样补品都很好,可是放在一起服用便是慢性的毒药,而且永无治好的时候。” “什……什么?”萧璟悦一把抢过榕寧手中的药方,死死盯著药方上的补品单子。 每一样补品的名字她都熟悉得很,都是皇上宠爱她的表现。 这些补品即便是在太医院都很难得,萧璟悦以为这是对她的独宠,没想到竟是要她的命。 榕寧冷冷笑了出来:“你是萧泽十年前就宠爱至极的宠妃,一定熟悉眼前的补药吧?” “是不是从你刚进宫开始,这些好东西就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 “一开始只是让你不孕不育的毒药,这些日子便是让你疯疯癲癲的毒药……所有的毒药都只是加了或者减去几味补品罢了。” 榕寧淡淡笑道:“皇上当真是爱你啊!” 萧璟悦顿时疯癲了起来,狠狠將手中的药方撕碎了去,捂著头大声尖叫了起来。 四周前来救驾的李家兄妹不禁瞧著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心头具是升腾起一抹寒凉。 这些后宫的嬪妃別看平日里光鲜亮丽,不曾想背后竟是背负著如此不堪的经歷。 李安挥了挥手道:“皇上有令將萧家余孽等全部捉拿归案。” 两边的皇家护卫忙上前將萧璟悦拖了出去,李云儿带著人將玉华宫里里外外的尸体尽数清理乾净。 她甚至还贴心的亲自带著人將玉华宫地板上的血跡擦洗掉。 寧妃娘娘怀了身孕见不得这些污秽,因为寧妃是沈將军的亲姐姐,李云儿做这些的时候分外的用心。 她还命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玉华宫帮忙给玉华宫受伤的宫女太监疗伤。 那些太医院当值的太医几乎嚇傻了,整整一晚上的血腥屠杀,让他们即便是走路都走不稳。 李云儿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护送太医来玉华宫。 “有劳大人们先帮寧妃娘娘诊脉!”李云儿带著太医走了进来,带到了榕寧的面前。 两位太医不用李云儿嘱託也不敢怠慢,寧妃娘娘可是怀著皇长子的。 太医们帮榕寧把脉后,又帮玉嬤嬤看过了。 玉嬤嬤得了榕寧的血参丸,脱离了生命危险。 小成子,绿蕊和兰蕊身上的伤口也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一直到天边浮起了鱼肚白,渐渐亮了起来。 玉华宫才恢復往日的寧静,可四周还未散去的血腥味道让人觉得一阵阵后怕。 纯贵妃瞧著玉嬤嬤伤情稳定,顿时鬆了口气。 可一想到是榕寧拿血参丸换回来的,心头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她將玉嬤嬤送回到昭阳宫,隨后又带人来到了榕寧的玉华宫看看情形。 不想刚来到玉华宫便瞧著昨天晚上来救驾的那个女將军居然还没有走,而是里里外外帮榕寧將玉华宫收拾得乾乾净净。 甚至还对外说,这是凌將军的命令。 固然这是沈將军的命令,可到底是殷勤过了头。 她走到了榕寧的身边,榕寧正靠在床柱边小憩。 一夜过去,估计皇上要回来了,榕寧总不能瘫在床上睡著。 这一夜不晓得行营那边的情形如何,榕寧也睡不踏实。 “睡一会儿吧,你还怀著孩子,”纯贵妃说罢强行將榕寧扶著躺在了床榻上,拿过来一个迎枕帮她垫著。 榕寧倒也不推辞,她一晚上是真的累了,这一晚上的惊惧过后,肚子里的小傢伙竟然也挺了过来,没有什么异样,当真是谢天谢地了。 纯贵妃看向了院子里忙碌的李云儿低声笑道:“那个姑娘张口闭口都是沈將军!嘖嘖!对你又这么好,怕不是……” 纯贵妃笑了笑不说话了。 榕寧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院子里来回忙碌的李云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自家弟弟怕是被这个姑娘喜欢上了。 她突然想起来弟弟曾经带回来的那个姑娘,温温柔柔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后来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弟弟回来了,欠著那对儿母子的东西也该討回来了。 皇家猎场距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不过前方的战报很快飞鸽传书的方式传了回来,李云儿接到了沈家军的军情。 皇家猎场的事情全部解决,萧家三少爷被杀,萧正道和自己身负重伤的二儿子被抓了起来。 萧家军几乎被全歼,还有些平日追隨萧家的其他军队纷纷投降。 萧家的兵权尽数收归皇上,这一天后来被大齐的史学家载进了史册,史称围场之变。 萧泽从这一天起,再也不受萧家这些顶级军事世家掣肘,终於扬眉吐气了一回。 榕寧一颗悬著的心也放了下来,在纯贵妃的劝说下和衣躺下,倒是睡熟了。到了傍晚时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走进了玉华宫。 第321章 留不住你了 玉华宫里受伤的人都统一被送到倒厦里面养伤,从昭阳宫又拨了几个人过来服侍。 得亏李云儿也帮忙,所以才不会显那么忙乱。 兰蕊歇了一小会儿便又来了內殿服侍,如今多事之秋,她不亲自看著点有些不太放心。 李云儿此番站在门口处冲她招了招手,兰蕊忙走了出去。 她对李云儿这个开朗干练的姑娘很有些好感,忙几步走了出来。 “李將军?” 李云儿却侧身將身后的人带了过来道:“张统领求见寧妃娘娘。” 兰蕊看到张瀟的那一刻,顿时愣在了那里。 自从上一次主子被发派到了皇陵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张瀟张统领。 后来传出来张统领与纯贵妃之间的緋闻,虽然后来纯贵妃都一一化解,可皇上还是处死了张统领。 不想张统领此番竟然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她差点儿惊呼了出来,忙捂住了唇,眼底满是惊喜。 张瀟此时也笑看著兰蕊,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曾经一起在寧妃娘娘身边出生入死过,也算是同盟和战友。 张瀟经歷了这些日子的变故,倒是比之前更加干练成熟了不少。 战场上的歷练,在他的身上添了不少的英雄气概。 张瀟忙笑道:“兰蕊姑娘,在下有要事求见娘娘。”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兰蕊忙笑道:“张统领且等一下,奴婢这就进去稟告。” 榕寧得了兰蕊的消息忙起身亲自迎了出来。 张瀟跟著兰蕊走进了侧厅,抬眸便看向走过来的榕寧。 上次一別,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 他此番抬眸凝神看去,不禁眉头微微一蹙。 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与之前的意气奋发相比,虽然身上多了几分凌厉的气韵可整个人却像是没了魂魄似的,光是变成了一柄勇往直前的剑,没有灵魂的杀人的剑。 张瀟心头沉了几分,上前一步跪在了榕寧的面前行礼:“臣给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忙起身亲自將他扶了起来,他是纯贵妃生母钱家人培养起来的暗卫头子,却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哪里敢在这个人面前摆什么主子的谱,忙將他扶起来道:“这一路,张统领辛苦了。” 张瀟笑道:“不辛苦!臣查出来一些东西,因为迫在眉睫,便不得不来亲自告知娘娘。” 榕寧忙请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亲自帮张瀟点茶。 “张统领有什么事要告知本宫?” 张瀟看著她道:“之前娘娘吩咐下来查证宝卿公主的死因,臣去漠北之前组织人手去了江南,也將沈老爷和沈夫人身边的人查了查。” “有了结果,寧妃娘娘过目!” 张瀟將一封钱家暗探发回来的情报拿了出来送到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的手微微发抖,她的女儿究竟是被谁杀死的,如今便是知晓了真相。 怪不得事情紧急,瞅著萧泽还没有回来,昨天夜里又经歷了生死搏杀,整个京城都乱鬨鬨的,张瀟才能进入玉华宫。 毕竟此时驻守玉华宫的都是李云儿的人了,沈家军亲自护著,谁也在玉华宫里翻不起浪来。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张瀟送过来的书信。 她打开书信凝神看了起来,脸色微微一变,死死咬著牙道:“好啊!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没想到竟是她?本宫的爹娘待她如亲人,她竟然这般残害本宫的至亲!” 榕寧死死攥成了拳,咬著牙道:“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瀟缓缓道:“臣已经將此间的事情告知了娘娘的父母,沈老爷和沈夫人也首肯了。” “如今两个人犯已经被臣带回到了京城,就藏在城南,只要娘娘下令,臣便命人將这些案犯送进宫里来。” 榕寧死死抓著书信,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是无尽的悲凉。 她没想到害死她宝卿的人竟然是娘最器重的凌嫂,还有她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儿子栓明。 凌嫂和栓明是沈家二房留下来的血脉,爹娘如今得势自然將本家的亲人带进了京城。 爹娘好心好意地供养著这一对儿母子,没曾想人心当真是难测且贪婪。 斗米恩,升米仇。 沈家夫妇给这对儿母子给的太多,这对儿母子便不满足眼前的富足想要拥有他们根本匹配不了的富贵。 榕寧差点儿没有缓过来,死死盯著手中的信,隨即深吸了一口气:“多谢张统领,此件事情本宫一定会给我的女儿討回公道。” 张瀟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了门口还是忍不住道:“娘娘!” “张统领?”榕寧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男子。 张瀟心头一慌忙低下头抱拳道:“娘娘,纵然前路千难万难,还请娘娘善待自己,保重!” 榕寧愣了一下,心头掠过一抹暖意点了点头道:“多谢张统领!” 张瀟似乎再没有待下去的勇气,转身退出了玉华宫。 兰蕊替榕寧將人送到门口,瞧著那人高大的身影离开玉华宫的时候,稍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狼狈。 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总觉得张统领方才看自家主子的神情有些怪怪的,难不成是她想多了不成? 张瀟离开了玉华宫,瞅著宫中正乱著的机会便来到了昭阳宫给主子纯贵妃请安。 纯贵妃可是他正儿八经的主子,他来到昭阳宫的时候,心情轻鬆了不少,面色上却更加恭谨。 纯贵妃也刚好起来了,正亲自照顾玉嬤嬤,便听到了张瀟回来的消息。 她心思一顿走到了一侧的书房,不多时张瀟迈步走了进来。 “主子!”张瀟跪了下来冲纯贵妃磕头。 纯贵妃看了他一眼道:“坐下说话。” 张瀟定了定神,还是小心翼翼搭著边儿坐在了椅子上。 纯贵妃命人给张瀟上茶,张瀟忙起身小心接过。 纯贵妃小心翼翼抿了一口茶,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张瀟道:“如今在沈凌风麾下是不是如鱼得水?” 张瀟愣怔了一下忙道:“跟著沈將军叱吒沙场,果然痛快!” 纯贵妃笑了出来:“看来是钱家留不住你了。” 第322章 心虚 张瀟顿时心头微微一颤,忙起身跪在了纯贵妃的面前。 这些日子確实他为沈家效力太多,倒是几乎忘记了自己是钱家的一把刀。 他忙衝著纯贵妃磕头道:“属下知罪。” 纯贵妃突然笑了出来,缓缓起身走到张瀟的面前,弯腰將他扶了起来。 她定定看著面前的心腹道:“你为钱家做了太多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纯贵妃低声笑了出来:“你怕是会错意了。” “本宫不该將你牢牢困死在钱家!” “你是我母亲一手培养起来的人,这是我母亲留给你的信,前些日子我的舅舅將我母亲生前保存下来的一些东西交给了我,其中就有给你的信。” 张瀟抬起手颤巍巍接过了纯贵妃递过来的信,信纸都有些泛黄了,看起来是很早以前就写下来的。 他凝神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纯贵妃。 纯贵妃笑道:“是,正如信上所说的那样。” “我母亲当年收留你们这些孤儿,並不是真的將你们当成钱家的奴僕,奴役你们一辈子。” “她会尽力提供你们成长需要的一切,等你们有朝一日能独当一面,遇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你们的卖身奴契便会彻底销毁,你们就自由了。” 纯贵妃说罢转身將一个盒子里的卖身契拿了出来,送到了张瀟的手中。 张瀟紧紧攥著手中的卖身契,他是曾经威风凛凛的张统领也好,京城地下赫赫有名的乔先生也罢,终归都是钱家家奴。 不曾想今日主子竟然放了他的卖身契,给了他自由。 一时间张瀟悲从中来,当初夫人死的时候,他正离京当差,回来后一切都迟了。 他那个时候对纯贵妃是有怨言的,因为她的心狠手辣害死了別人的孩子,才会连累夫人惨死,所有人都恨著纯贵妃。 哪里想到后来居然出现了反转,他此番越想越是悔意深重。 张瀟缓缓给纯贵妃磕了三个头道:“主子永远是主子,便是卖身契没有,您也是张瀟永远的主子。” 纯贵妃扶他起身道:“你曾经皇家统领的身份再不能用,以后只能改头换面以別的身份出现在沈家军里。” “沈凌风是个很厉害的將领,跟著他,你前途无量。” 张瀟发自內心的感激,他在后宫里不能多待,也许今天是他最后一次以张瀟的面目示人。 他躬身冲纯贵妃行礼道:“主子,臣告退了。” 纯贵妃缓缓点了点头,张瀟转身便朝著昭阳殿的门口走去,不想身后突然传来纯贵妃的声音。 “张瀟,榕寧不是你能想的女人。” 张瀟那一瞬间一个踉蹌差点儿摔倒,心底最隱秘的秘密被人洞察,他顿时脸颊涨红,手足无措,呼吸也在那一瞬间凝滯了。 纯贵妃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再没有別的提醒。 张瀟一颗心悬了起来,许久才摇摇晃晃落了下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的眼神一片死寂,声音沙哑低声道:“多谢娘娘提点。” 张瀟大步走了出去。 纯贵妃嘆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嘲讽,低声呢喃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当初她喜欢萧泽的俊朗儒雅,喜欢他身为帝王的霸气凛然,盲目地喜欢他的一切,甚至愿意做他眾多后宫里的一个。 可当初萧泽狰狞的命人打断她的腿,不顾她苦苦哀求,甚至连她的一声辩驳都不愿意听,就將她打入冷宫。 从那一刻起,纯贵妃再不相信什么狗屁的男女情爱。 她转身朝著內殿走去,宽大的寢宫,夕阳从雕窗欞映照进来,绚烂的光影落在了她的身上,显得那么的突兀和孤寂。 两天后,皇上带著后宫宫嬪还有世家百官从皇家围场回京。 回京的仪仗甚至比离开时候还要盛大,打头的便是皇家的金吾卫,手持明晃晃的仪仗走在最前面。 隨即便是萧泽乘坐的黄金车輦,车驾四周镶嵌著宝石。 他此番坐在了正中,看著沿途的百姓纷纷跪拜。 萧泽眼眸间满是年轻帝王的踌躇满志。 他如今不再是萧家的傀儡,他是大齐真正的……王! 隨后的便是陈太后还有王皇后等人的车輦。 这些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比不上萧泽那般的志得意满。 她们能在后宫居於这样的地位,身后都仰仗著各自的家族。 今天是皇上对萧家动手,明天会不会是王家,后天会不会是陈家? 世家大族当年一起扶持先帝爷登基,如今这些人变成了景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加上行营里那些激烈的砍杀,哪里是宫里头这些养尊处优的宫廷女子能看得到的,一个个嚇得魂飞魄散。 王皇后脸色尤其好不到哪儿去。 她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真英雄,沈凌风一人几乎对战萧家父子三人都能扛得住,甚至瞅著破绽手刃萧家三爷。 便是萧正道都被他卸下了兵器,直接拿下。 如今寧妃又怀了皇长子,沈凌风的军功不亚於当年的白亦崎了。 这个时候,自己的后位能不能保得住? 她顿时心慌得厉害,也不敢说什么。 紧跟著的便是各个世家子弟以及他们的亲眷,一个个具是神情各异。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阵激烈的欢呼声,便是萧泽都被左右两侧的欢呼声惊动,下意识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只是那笑容到不了眼底,夹杂著一丝丝的霜色。 他才是万人敬仰的帝王,没想到人们喜欢沈凌风似乎比崇拜他更多一些。 也难怪人们会喜欢沈凌风,整个大齐大概除了死去的那个大將军王白亦崎之外,再没有人能建立如此的功勋。 反败为胜,还能反攻西戎,拿下西戎那么多的领土,称呼一声战神也不为过。 三层酒楼的包厢里,长公主萧乾月此番听到了欢呼声踉踉蹌蹌从包厢里几步走了出来,倚靠在栏杆上。 她这些日子不太受皇上喜欢,自己也藏著心事不想去皇家围场,倒是错过了沈凌风主导的一场大戏。 她此时心慌得厉害,没想到萧家败得那么惨,更没想到沈凌风居然提前杀回来了。 他还活著!他……活著的话…… 萧乾月垂眸看向了下面骑著马走过来的沈凌风,脸上有了一道伤疤却丝毫不减英雄气概。 他依然是万千星辰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萧乾月屏住了呼吸,定定看著面前的沈凌风。 不想沈凌风抬眸死死盯著她,那双眼眸里满是风雨萧杀。 萧乾月顿时向后退开,嚇得面无人色。 第323章 准备的后路 “公主殿下!” “殿下!”左右两侧的宫女忙將瘫倒在地的萧乾月扶了起来。 萧乾月一颗心狂跳了起来,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腔。 她忙抬起手死死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慌乱得不知所措。 当初她和萧家人窜通在一起,將沈凌风的妻儿害死在了狱中。 当初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有人猜到是她做的。 唯一知道內幕的人便是萧青渝,也只有他知道。 如今萧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若是萧家人死了就不关她的事了。 可为何刚才沈凌风抬头看向她的视线那么的冷,冷得让她的身体都不禁打摆子。 不可能啊!萧家人怎么会告诉沈凌风关於牧流萤的死讯呢? 一定是她想多了,对,一定是她看错了。 此时沈凌风建立了赫赫战功,又死了妻子,皇兄少不得要赏赐他,甚至是赐婚。 她一个堂堂长公主做他沈凌风的续弦,应该是看得起他了吧? 想到此萧乾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又整理了一下裙摆,再一次起身趴在了栏杆边看向沈凌风。 沈凌风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渐渐行远,饶是她再怎么瞧都瞧不真切了。 她此时只能看到被一群皇家护卫押送在囚笼里的萧家人。 一个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像是一条条癩皮狗一样蜷缩在了囚笼里。 为首萧正道的囚笼四周蒙著一块儿黑布,怕是给这位老將军最后的体面。 其余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个个被捆缚著双手丟在了囚笼里。 唯独萧家二爷萧青渝此番还维持著过去风流贵公子的瀟洒姿態,仿佛脸上,身上的伤口都是给他挠痒痒似的。 此番萧青渝抬眸视线恰好对上了倚著栏杆看向他的萧乾月。 他突然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了萧乾月的心上。 萧乾月两只手死死抓著栏杆,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看著萧青渝,心头髮毛。 萧家二爷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刚才看她的那种神情是个什么意思? 萧乾月磨了磨后槽牙,今天她就不该站在这个鬼地方。 萧乾月急匆匆下了楼,走到了马车边,一个俊美无儔的清秀少年忙將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缓缓抬起手看向了她。 萧乾月看到面前少年俊美的脸颊,顿时心头的烦躁减轻了不少。 “焕如,你怎么来了?”萧乾月扶著少年的手登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焕如微微垂著眉眼,便是这个简简单单垂眸的动作都像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他虽然委身做了长公主的面首,可身上依然维持著该有的风骨。 他眉眼间始终裹著一层令人心疼的愁绪,淡淡道:“奴在府中久未见殿下回来,便出来寻了。” 萧乾月满意得拍了拍焕如的脸笑道:“好!这世上终归还是有爱著本宫的人!” “走,本宫带你去吃好吃的。” 焕如是太学的学生,家境贫寒,父母双亡。 萧璟悦借著陈家的势头,还有陈太后的威压,直接將这个才华横溢的少年从太学学堂弄进了她的红綃帐中。 从此往后,便是將他的翅膀折断,硬生生变成了她的面首。 不过这其中也是颇多波折,她渐渐有些喜欢和依赖这个少年了。 为了这个少年,將公主府里的其他面首统统撵出去,如今的焕如在公主府里也算是专宠了。 可刚刚看到了沈凌风后,再看眼前的少年到底还是缺了点沈凌风身上的英雄气概。 她顿时觉得兴致寡淡,靠在了马车的车壁上闭目养神。 焕如有一点很好,就是安静。 他总能把握住长公主的喜好和脾气,比如此时长公主有些心事重重,很明显不想说话,焕如便闭了嘴乖巧的待在一边。 突然马车微微一震,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在了前面,再也走不动半步。 萧乾月惊醒,面露不愉冷冷道:“怎么回事?” 驾著马车的车夫忙下车跪在了窗户边道:“回稟殿下,有人拦车,说有东西给您。” 车夫说到此压低了声音道:“萧家二爷的东西。” 萧家二爷四个字传进了萧乾月的耳朵里,她顿时狠狠打了个哆嗦,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带过来!” 车夫掐著一个穿著破烂的小乞丐,来到了萧乾月的面前。 小乞丐惊恐的看著面前长公主,哆哆嗦嗦抬起手,捏著一个红色锦缎香囊。 应该是有人故意找了个不起眼的小乞丐来传递消息。 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一边的焕如替她接过了香囊,来来回回仔细检查过后便將香囊里的一封信捧到了萧乾月的面前。 萧乾月此时心思上上下下的也有些害怕。 当初杀牧流萤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惶恐。 她早就听闻沈凌风杀人的手段,在皇家猎场的行营里,就像是地狱里来收割生命的死神。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如果沈凌风知道他的妻儿最后被她虐杀,不晓得会怎么对付她。 都怪萧家二爷的攛掇,她才走了这么一条最愚蠢的路子。 她皱著眉头將信小心翼翼打开,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变了。 信是萧青渝亲笔写给她的,不过不是刚刚写的,而是早就写了这么一封信。 这是萧青渝给自己留的后路。 信中的大概意思是,萧青渝將萧乾月虐杀沈家少夫人的把柄全部留了下来,存在了京城的某一处地方。 並且萧青渝还专门安排了一个人守著那个地方,並且吩咐那人一旦他遭遇了不测,还未死得话就將这封信送到长公主手中,让她设法营救他。 如果长公主敢不救,这个把柄第二天便会出现在京城的茶馆酒肆里,大肆被宣扬,到时候让萧乾月吃不了兜著走,还得承受万古的骂名。 萧乾月死死抓著信封低声咒骂了出来:“畜生!混帐!怎么没让沈凌风砍死你?” 焕如眉头微微一挑,倒是谁將长公主气成了这个咬牙切齿的样子? 萧乾月骂归骂,可却不敢不去救萧青渝,万一那个秘密真的公开了,她就彻底完了。 怪不得当初萧青渝主动找上来,帮她出谋划策,原来早就盯上了她,若是这一场角逐胜了,便是拿她做了跳板。 若是萧家失败了,她便是萧青渝的退路。 真是想不到一个人居然可以这般的算计! 萧乾月狠狠闭了闭眼,隨即將信凑到了一边的风灯里烧成了灰烬。 第324章 草蚂蚱 萧泽带著一眾人回到了宫城,榕寧跟隨纯贵妃侯在了宫城的东司马门外。 萧泽下了御輦走到了榕寧的面前,抬起手將跪在地上的纯贵妃和榕寧扶了起来。 萧泽看著榕寧笑道:“你这些日子还好吧?” 榕寧笑著行礼道:“托皇上的福,臣妾一切都好。” 萧泽顿时鬆了口气,他万万没想到萧家人居然会在京城甚至是宫城里大肆屠戮,简直是不当人。 得亏沈凌风带来的援军及时赶到,寧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才算保了下来。 他忙看向一边的纯贵妃,纯贵妃微微扬起下巴,光瞧著那个傲娇的样子便晓的她也没什么事。 萧泽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一次宫变他担心走露了风声,谁都没有说。 他看著纯贵妃低声道:“多谢如儿的鼎力相救,才保下朕的血脉。” 纯贵妃拿著弯刀死死护著寧妃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觉得纯贵妃对他还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尽心尽力。 纯贵妃微微躬身行礼道:“臣妾素来与寧妹妹交好,是臣妾该做的,皇上不必多想。” 萧泽顿时愣在了那里,表情有些訕訕,隨即侧身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站著的沈凌风。 “凌將军!” 萧泽晓的寧妃担心自己的弟弟,这一次进宫亲自將沈凌风也带进了宫中。 一来是为了沈凌风在宫中琼华殿设宴,二来便是让沈凌风见一见他的姐姐寧妃,这也算是他给沈凌风的奖励。 沈凌风忙冲萧泽规规矩矩磕头谢恩,隨即起身走到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踉蹌著朝前抢上一步,死死抓住了自家弟弟的手臂。 她抬眸看向了歷经无数生死的弟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比当初离京出征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且更加成熟了几分。 她抬手缓缓抚过弟弟额头上的伤疤,顿时悲从中来,当著皇帝的面儿不敢哭出来。 她的手微微发抖,低声唤道:“阿福!” 沈凌风登时红了眼眶,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在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中,让久经沙场的他肝肠寸断。 “阿姐!没事了!都没事了!我回来了!” 榕寧点了点头,忙吸了口气將眼泪吞咽了回去。 她转身笑看著萧泽道:“多谢皇上抬爱和庇护,才能有臣妾与弟弟见面的机会,臣妾给皇上磕头谢恩了。” 萧泽忙將她扶住笑道:“寧儿不必多礼,今夜朕还要举办宴会替沈將军接风,沈將军当真是朕的一员福將啊!” 四周顿时传来一片讚誉之声,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边王皇后早已经铁青了的脸。 她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当真是除掉了一个萧璟悦,又来了一个沈榕寧。 皇上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儿,这便是给了沈凌风如此高的讚誉,还专门为她的弟弟举办宴会接风。 她王家只不过是个书香门第之家,哪里能扛得过沈家的军功? 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萧泽这一趟皇家围猎,当真是猎取了萧正道这样一个猎物,也確实是累了。 他先回养心殿休息,之前宫里头经过萧家的屠戮后,很多京城和后宫的大事也需要他亲自处理。 沈凌风获得恩准,允许他在姐姐的玉华宫逗留直到宴会开始。 玉华宫里此番到处瀰漫著喜色,绿蕊便是伤得很重也挣扎著起身忙碌被榕寧下令撵到倒厦里歇著。 兰蕊带著人里里外外地忙碌著,不一会儿便瞧著沈凌风跟著小成子走进了玉华宫。 “將军!”兰蕊上前一步行礼,隨即带著沈凌风进了內殿。 榕寧早已经迎了出来,將人带进了內殿。 兰蕊奉了茶后便带著人退出了暖阁,主子好不容易见著少爷,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此时內殿里只剩下了姐弟两个,没有了那些客套官话,有的只是两人心中满满的酸楚。 榕寧刚要开口问询弟弟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不想沈凌风先从怀中拿出来一个用帕子包裹著的东西,递到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不禁愣了一下,接过了弟弟手中的布包,缓缓將外面的帕子掀开。 她看到里面包裹著的东西后,顿时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向了自己弟弟。 沈凌风咳嗽了一声,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自家长姐,低声道:“他晓得我要回京,便送了你这个,不想你担心他。” “他要你好好保重自己!” 榕寧眼底的泪瞬间晕了出来,深深吸了口气。 怪不得这些日子不管是北狄大皇子的人还是钱家的人,都找不到拓拔韜,原来竟然藏在大齐討伐西戎的北伐军里,这谁能想到? “他……怎么样?”榕寧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著的。 沈凌风道:“他现在已经回北狄了,与北狄大皇子的决战马上开始,上一次也是他虚晃一枪,为了更好地部署。” 榕寧缓缓闭了闭眼,死死抓紧了帕子里的一个用芨芨草编的草蚂蚱。 时光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还是在皇陵的时候。 他每日里都编一个草蚂蚱逗她开心,此时再一次攥著这个小玩具,她一直悬著的心放了下来。 榕寧將草蚂蚱小心翼翼收进了怀中,重新坐在了弟弟的面前。 沈凌风將自己这些日子怎么活下来,怎么被拓拔韜所救,又是怎么潜伏进了崤关的来龙去脉统统说了出来。 一直到太阳几乎完全落山,琼华殿的夜宴就要开始。 沈凌风抬眸看向了自家长姐缓缓道:“长姐,流萤怎么死的?” 榕寧神色微微一顿,她担心自己弟弟受不了,一直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终究是避不过的。 就像是她虽然与拓拔韜分开,可终究是避不过他的起起落落。 榕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张瀟之前派了钱家的一个人,潜伏进了公主府做了探子。” “虽然没有掌握直接证据,可也猜到了一些结果。” 沈凌风死死抿著唇,声音克制不住的发颤。 “长姐但说无妨,我撑得住!” 第325章 悲痛欲绝 榕寧定定看著自家弟弟缓缓道:“姐姐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初是萧家人为了害我,收买了娘身边的凌嫂和你的堂哥栓明。” “凌將萧家给她的毒粉洒在了娘亲缝给宝卿的小衣服上,衣服被送进了宫中,也带给了我。” 沈凌风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冷冷道:“当初凌带著儿子来寻亲,咱们沈家可没有亏待他们,买房置地都是爹的银子,怎么会……如此狼心狗肺?” 榕寧也是气愤异常,自己爹娘当真是引狼入室,她嘆了口气道:“过几天等爹娘来了,这件事情也不必再说,他们二老想必心头也很愧疚难过。” 沈凌风点了点头。 榕寧继续道:“当初萧家便將这件事情嫁祸给了流萤,流萤是西戎王室的远亲后裔,你可知晓?” 沈凌风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万分的哀伤:“她是西戎王室后裔又如何,她那么善良的一个姑娘,从未害过人,救过我的命……” 沈凌风突然说不下去了,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阿福!”榕寧一把挡住了沈凌风的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沈凌风神色委顿,哪里有战场上恣意张扬的模样。 他低著头道:“我当初就不该將她带回京城的,她就应该留在漠北,做一个快乐的人,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是我的错!” 沈榕寧看著自己弟弟痛苦的模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等他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榕寧继续道:“萧家人栽赃陷害,从我的宫里故意搜出来流萤送给我的婴儿衣物,上面洒了毒粉。” “当初皇帝震怒,直接將流萤打入死牢!” “那个时候婉嬪从中作梗,利用钦天监的观测天象的预言,將我发派到了皇陵,我根本没有办法回京。” “爹娘四处奔走,也被皇上下令剥夺官职,贬为庶民,將军府没办法待下去。” “那个时候多亏了纯贵妃將咱们爹娘託付给钱二爷送到了江南姑苏城避祸。” 榕寧说到此,顿了顿话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纯贵妃那个时候极力想要去死牢里捞流萤出来,可那帮人动手动得太快了。” “头天傍晚时分送进了死牢,当天晚上……” 榕寧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缓缓道:“当天晚上传出来消息,流萤畏罪自杀,吊死在了牢里。” 沈凌风缓缓低下头,两只手死死捂著脸,身体微微发抖。 榕寧没有说下去。 沈凌风低声哀求道:“长姐,求求你,说下去,说下去……” 榕寧眼角微微发红:“我始终晓得流萤不会害死我的女儿,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弟弟看上的姑娘绝对不会出错。” “可那个时候我也是自顾不及,后来我回到了宫中,这才腾出手来查清楚宝卿公主真正的死因。” “我拜託张瀟去查这些,终於查到了一个当初收敛牢里死尸的一个仵作,那个仵作说……” “仵作说流萤根本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被人活活拋开了肚子,流血而亡的。” 沈凌风猛地抬眸看向了自家长姐,眼睛都充血发红。 榕寧吸了口气道:“是的,流萤怀了身孕,有人把她已经成形的孩子活活剖了出来。孩子和母亲后来被一起丟到了乱葬岗烧了。” “纯贵妃当初派人偷偷抢回来几根烧焦的骨头,如今安葬在城郊的一处钱家人的庄子上。” “张瀟派出去的探子回消息说,流萤被害的那个晚上,长公主曾经来过刑部大牢!” 沈凌风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两只手死死捂著脸,嚎啕大哭。 外面的兰蕊等人嚇了一跳,也不晓得沈將军这是怎么了。 她忙將外面服侍的太监宫女遣出了院子。 屋子里榕寧静静看著面前痛不欲生的弟弟,她满脸的担心却只能等著弟弟自己消化这个噩耗。 许久沈凌风缓缓抬起头,神色间满是恨意。 “张瀟和我大概说过,很可能长公主萧乾月就是杀害流萤的凶手!” “长姐,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给流萤和我那未出生的孩子报仇!” 榕寧紧紧抱住自己的弟弟,心疼得厉害。 他说来也才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却要承受如此多,本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长姐帮你!你自己先好好的活下去,长姐帮你报仇!” 院子外面传来双喜的声音。 “沈將军!皇上宣召將军!” 榕寧忙鬆开了沈凌风,用帕子擦去了他脸上的泪水,看著他缓缓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著才能替死了的人负重前行!” 沈凌风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玉华宫。 双喜小心翼翼看向身边走著的少年將军,便是与之並行,都能从他身上觉察出隱隱约约的杀意。 这个年轻人可是灭了整个萧家的厉害人物。 傍晚时分,琼华殿夜宴正式拉开序幕。 夜宴上萧泽亲自宣召礼部擬旨,当下便封沈凌风为靖北侯。 沈凌风成为大齐歷史上最年轻的以军功封赏的侯爷,而且还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至此沈家正式进入了京城的世家贵族圈子。 之前的將军府还是属於沈家的家宅,萧泽又將前朝王爷的一座王府赐给了沈凌风,还当场亲笔用金粉写下了靖北侯府四个大字。 这一场盛大的封赏,格外的恩宠,让其他家族的人瞧著一阵阵的眼热。 夜深了,夜宴结束,人群也散了。 萧乾月到现在都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近距离看向沈凌风,越看越是觉得少年郎当真是英武俊美。 她的一颗心原以为离开他几日就能淡了下来,不想此番再一次被一把火点燃。 她当晚没有回公主府,而是去了陈太后的坤寧宫。 萧乾月走进坤寧宫的时候,迦南顿时面露喜色忙躬身上前行礼將萧乾月迎进了坤寧宫。 之前萧乾月和自家母后吵了一架后,萧乾月赌气很长时间没有来了。 母女哪有隔夜的仇? 如今瞧著长公主走了进来,迦南忙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来了?” 萧乾月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声道:“母后呢?可睡下了?” 第326章 求错人了 迦南忙躬身道:“回殿下的话,太后娘娘还未歇息。” 萧乾月脚下的步子定了定,朝著里间走去。 陈太后正靠著迎枕翻读佛经,看到自己女儿走了进来,缓缓抬起眼皮扫了女儿一眼。 萧乾月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尷尬,忙上前一步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磕头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陈太后定定看著面前女儿娇艷的容色,不禁嘆了口气,到底是她亲生的,再怎么生气又能將她如何。 “起来吧!” 陈太后缓缓道:“迦南,给长公主殿下端一碗羊奶来。” 迦南忙端著一只鎏金的玉盏送到了萧乾月的面前笑道:“殿下请!” 陈太后注重保养身体,每晚都会喝一碗羊乳,里面还要加点儿果仁儿之类的调味。 乳香和著果仁儿的香味,倒也是味道淳厚好喝得很。 萧乾月一碗羊乳服下后,脸上染了几分红晕笑容娇俏,亲昵地看向陈太后道:“当真是好喝,还是儿臣小时候尝到的那个味道!” 陈太后脸上的表情也轻鬆了几分,看著她嗔怪道:“你也行了及笄礼,眼见著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公主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该处理乾净了。” 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乾月明白自家母后说的便是她身边的那些男宠,脸色有些尷尬道:“儿臣已经將那些人送出公主府了。” 陈太后鬆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终归是个女儿家,玩闹也要有个度。” “若是太过火了,便是对自己也不好,几个世家的適龄儿郎,哀家已经帮你筛选了出来,改日你瞧瞧,儘早將駙马的人选定下来。” 駙马两个字落进了萧乾月的耳朵里,萧乾月顿时心思微微一动。 她放下了手中的玉盏小心翼翼看向了陈太后道:“母后,当真是要准备给儿臣指婚,选駙马不成?” 陈太后冷冷瞪了她一眼道:“选駙马的事情绝非儿戏,哀家自然会慎重得很。” “不求对方如何光芒耀眼,只求能与你相安无事!” 陈太后自己都觉得一阵阵头疼,自己女儿大概是被她宠坏了,竟然做出来那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长公主府养面首的事情,早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陈太后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她如今只觉得迫於她和皇帝的威压,那些世家子也不敢对她的女儿怎么样,选一个駙马还是很轻鬆的就选了出来。 如今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子弟一听萧乾月养面首这事儿,躲著她还来不及呢! 如今只能依靠皇权將自己女儿的駙马早早定下来。 萧乾月此时心底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朝著自己母亲的方向又挪过去了一点。 “母后提及的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儿臣不喜欢。” 陈太后愣怔了一下,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萧乾月低声笑道:“儿臣倒是属意一个人。” 陈太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没有接话,只是定定看著她。 萧乾月瞧著陈太后没有接话的意思,索性破罐子破摔,看向自己的母后道:“母后,儿臣喜欢沈凌风,想让他做駙马。” “荒唐!”陈太后手中攥著的经书狠狠摔在了桌案上,冷冷看著自己脑子不清楚的萧乾月。 “你以为沈凌风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你与他之间夹著私仇,绝无可能!” 萧乾月顿时急眼了,高声道:“儿臣与他哪里有私仇?还不是因为母后您经常挤兑寧妃,才会让沈凌风怨恨我。” “你!”陈太后晓得自己女儿蠢,可没想到她居然蠢到这个地步。 沈凌风以一己之力,逆风翻盘,直接捣毁西戎王廷,自然不是一般人。 自己的蠢货女儿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若是仇敌尚且能防著,可若是被枕边人算计,那便是防不胜防。 陈太后缓缓起身死死盯著自己的女儿,一字一顿道:“沈凌风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怎么死的,你当真以为沈凌风是个傻子,查不出来?” 萧乾月瞬间脸色煞白,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乾月恼羞成怒,忙站起了起来,广袖將案几上的玉盏带到了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著牙道:“母后在说什么,儿臣不知道!” 她说罢退后了一步躬身道:“母后,时候不早了,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儿臣告退!” 萧乾月转身逃出了坤寧宫,身后传来了陈太后气急的怒骂声。 “孽女!当真是孽女!” 萧乾月哪里听得进去,当初那个威风凛凛的少年,从晚霞中踏著光走来,便在她的心目中刻印下了永恆的影子。 她也曾经想要极力地忘却,可记忆本身就是一把刻刀,越想將某个人忘掉,越是深深刻印在她的灵魂里。 萧乾月离开了宫城回到了公主府,公主府里自从那些面首被萧乾月遣了出去,倒是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她脚下的步子有些急,匆匆走进了內院。 檐下掛著的宫灯將门口焕如頎长的影子倒映在青石台阶上,拉长,来回摇晃。 “殿下!”焕如躬身行礼。 萧乾月此时便是瞧著眼前这个追求了许久才到手,温润如玉的少年都有些心烦。 她冷哼了一声,撞开了焕如径直走了进去。 焕如微微垂著眼眸,眸色一闪,转身跟了上去。 萧乾月气呼呼地躺在榻上,脚上的小羊皮靴子都没有脱。 焕如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將萧乾月的羊皮靴子脱了下来。 “滚开!”萧乾月一脚踹了过去,直接踹在了焕如的肩头。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萧乾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彆扭,咬著牙道:“你出去!不必你来献殷勤。” 焕如起身,手中还提著萧乾月的靴子。 虽然被恶劣对待,还是將手中的靴子规规矩矩放在一侧,又將萧乾月的另一只靴子也脱下,放在了一起。 他一边收拾一边道:“殿下喜欢沈凌风!” 萧乾月脸色一变,咬著牙冷冷看向了焕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本宫的玩物罢了,还当真以为是这公主府里主子?” 焕如丝毫不恼,继续道:“主子求错人了。” 第327章 就是蠢 萧乾月登时愣在了那里,死死盯著站在面前的焕如:“你……说什么?” 焕如掀起了袍角跪在了萧乾月的面前道:“奴知道长公主的心思並不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而是在凌將军的身上。” 他苦笑了出来:“我们何德何能同凌將军比?” “凌將军是大齐不世出的英雄豪杰,又是大家都公认的大齐第一美男子,是无数春闺的梦中人。” “可太后娘娘与寧妃娘娘確实之间有些过节,太后娘娘也是担心您。” 萧乾月冷哼了一声咬著牙道:“她只是掌控欲太过强烈罢了,从小到大本宫和皇兄不论做什么都要按照她要求的去做,但凡有一丝一毫不如意的,便是天都塌了下来。” 焕如对於主子们之间的情感纠葛,他没什么发言权,只是跪在那里静静聆听。 直到主子將抱怨的话说光了,他才缓缓道:“太后许是上了年岁,想的问题比较多而已。” “太后娘娘的心是在殿下您这儿的!” “这些废话不必再说,说说你的法子!”萧乾月打断了焕如的话,什么为她好,太后娘娘为她好,所有人都这么说,她听著便烦死了的。 焕如定了定神道:“殿下,与其求太后,还不如求皇上!” 焕如嘴里的话音刚落,萧乾月顿时愣在了那里。 焕如跪了下来大著胆子道:“回殿下的话,如今萧家被皇上打压,可压下去一个萧家,如今便是起来一个更厉害的沈家。” “寧妃娘娘这一胎怀著的可是皇长子,若是这样沈家更不能做大了。” 萧乾月眸色一闪,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看向了面前地上跪著的焕如。 “仔细说说!” 焕如晓的这算是得了主子的认同,他忙道:“殿下,大齐的惯例,駙马爷不得掌兵!” 此时的萧乾月哪里能想不明白? 皇兄有了萧家的前车之鑑,一定会打压沈家的势力。 可此时沈家军功在身,不便直接动手,不然必会引起民愤。 但是任由沈家做大,皇兄更不愿意看到,所以让沈凌风做皇家的駙马爷,彻底清除他手中的兵权,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既不伤了和气,还能解决兵权的问题,若是朝廷需要,身为駙马爷的沈凌风也能临时掛帅出征替朝廷卖命。 萧乾月顿时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对,明天就去找皇兄去。 她心情好了很多,对焕如的態度自然是好了许多。 “你还算有些用处,以后等駙马爷进府,你还留在公主府,本宫自然是不会与你为难。” 焕如忙磕头谢恩,这才起身,却是定定看著萧乾月道:“殿下,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奴得提醒主子。” “沈凌风此人性子刚正,倔强,若是殿下与沈將军好事成了后,难免会磕磕碰碰,还需要沈將军大度一些体谅著殿下。” “殿下最好也不要做什么伤害沈將军的事情,否则便是沈將军进了公主府做了駙马爷,以后二人爭吵,夺势,纠缠不休,於双方都很痛苦。” 焕如平平淡淡的几句劝慰的话,听在萧乾月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阵阵春雷炸开。 她的身体都狠狠抖了一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此时有些后悔当初亲自去了牢狱里对牧流萤动手,这种事情就应该假借別人的手才行。 此时她的秘密被萧家那个人晓得了,偏偏萧家二爷还在死牢里。 可若是她不將萧青渝弄出来,怕是他会鱼死网破。 到时候她亲自虐杀牧流萤母子的事儿就瞒不住了。 沈凌风莫说是做她的駙马爷,怕是能將她一剑斩杀。 萧乾月此番再没有什么可信之人,隨即定定看向了面前的焕如,坐起身从怀中摸出来一块儿令牌送到了焕如的手中道:“一会儿你去一趟刑部,去找一个人,让他想法子用死囚將萧青渝换出来。” 焕如顿时身体微微打了个颤,死囚换人出来,也就萧乾月胆大包天能想出来。 换出来的这个死囚还是皇上最在意的萧家余孽,她怎么敢如此的自信。 不,焕如心头一阵厌恶鄙视。 她不是自信,她是太蠢了,自视甚高,还很蠢。 焕如缓缓磕头道:“奴愿意替公主殿下走一遭。” 萧乾月起身走到了焕如的面前,抬起手在他俊美阴柔的脸颊上拍了拍淡淡笑道:“以后亏待不了你的!” 焕如没说什么,只是俯身磕头,声音微微发颤:“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公主可以仰仗,奴愿意为了公主做任何事。” 萧乾月心情顿时开朗了不少,凑到了焕如的耳边道:“放出萧青渝后,你务必派人跟著他,將本宫之前去刑部死牢见牧流萤的把柄查出来,带回来,至於萧家二爷……” 萧乾月缓缓直起身道:“证据拿到手后,本宫不希望萧青渝能活著回京。” 焕如心头一跳,忙应了一声。 夜色浓烈如墨,焕如从公主府的西侧门走了出来,急匆匆上了马朝著刑部走去。 不想焕如走到了半道儿,许是饿了,走到了御街边的一个卖羊汤的摊子前下了马。 焕如坐在了一张油腻腻的桌子边,背后还有一张桌子,几个年轻人已经坐满了,高声喧譁著什么。 两张桌子,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可却是暗藏著玄机。 焕如要了一碗羊汤,低头喝了起来,嘴里却压低了声音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和羊汤还能对话的疯子。 “鱼儿上鉤了!” “今夜萧青渝离开死牢!” 背靠著焕如坐著的青年,此番缓缓低头,將头上的斗笠往下拉了拉。 焕如將羊汤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將空碗连著那些散碎银子一起放在了桌子上,摸了摸唇缓缓起身骑著马离开。 许久背后的那个年轻人缓缓抬头,露出了斗笠下沈凌风坚毅的眼眸。 沈凌风转身离开了羊汤摊子,薄凉的唇紧紧抿著,眼神锐利,像是浓黑夜色下的一道冷光,直接刺进人的心底。 三天后,朝廷下令处斩萧正道和萧青渝。 整座京城万人空巷,都想瞧瞧高高在上的萧家跌落神坛的样子。 此番却是在养心殿里,爆发一场激烈的爭吵声。 第328章 当面问清楚 养心殿內,萧泽端坐在了正位上看著面前的陈太后与长公主萧乾月之间的爭锋。 若是放在往常,他定然斥责制止萧乾月的闹剧,可这些日子以来陈太后所做的种种让他稍稍寒了心。 况且方才萧乾月跪求他赐婚的提议,他此番想想倒也是可行。 他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终於將萧家人彻底连根拔起。 他不愿意看到倒下一个萧家,再崛起一个沈家。 寧妃的肚子里可是怀著皇长子的,外戚的势力太大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当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萧乾月居然跪在他的面前求赐婚,选沈凌风做駙马爷。 妙!实在是妙啊! 可就在他刚下了圣旨,已经宣召礼部侍郎覲见的时候,陈太后得了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他可没准备先將赐婚的事情与陈太后商议,不想这么快陈太后那边就有消息了,可见自己身边还是有陈太后安插进来的探子。 他的身边什么时候才能干乾净净的呢?到底是谁將养心殿的事情这么快就偷偷传给了陈太后。 萧泽抬眸冷冷扫了一眼四周,一边站著的双喜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次被陈太后收买,在盘龙寺里搞出来那么一齣子事情,就已经彻底背叛了寧妃。 如今寧妃势大,若是有朝一日对付他,他必须得仰仗太后才能保命。 今早长公主萧乾月急匆匆赶到养心殿,求皇上將她赐婚给沈凌风,他那一瞬便觉得长公主真的是病得不轻。 陈太后与寧妃素来不和,自己的女儿偏要嫁给死对头,还是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靖北侯,这样的人物让人家做她的駙马爷,公主殿下以后指不定会被怎么磋磨死。 他一个宫里头的內侍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想长公主这番怕是中了沈凌风的毒,要么就是被下了降头。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若是不想法子不稟告给太后,以后太后怪罪起来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可皇上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瞧著他,心头属实有些发慌。 双喜忙低下了头,与他一样不知所措的是跪在了养心殿正中的礼部侍郎,不晓得该如何处置。 陈太后冷冷看著面前的萧乾月,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哀家说过了,你与沈凌风不是良配!赐婚不作数!” 萧乾月登时脸色发白,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愤怒。 母女之情彻底被铺天盖地的委屈和不解衝垮,她衝著陈太后吼了出来:“母后,如今皇兄已经下旨,儿臣也心中欢喜得很,母后平白站出来说废了皇兄的圣旨便是废了皇兄的圣旨,母后將儿臣和皇兄当做是什么?还以为是在之前母后可以任意超控儿臣和皇兄吗?” “放肆!”陈太后登时被自己女儿惊世骇俗的话语惊得脸色煞白,抬起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女儿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太后死死盯著女儿。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女?” 萧乾月是铁了心的要嫁给沈凌风,此番哪里想得那么多,说出去的话根本就不过脑子。 此番被母后一巴掌扇了过来,登时清醒了几分。 她刚才说的话,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便是诛九族都够本了。 萧泽脸色铁青了几分,陈太后仰仗著是他的养母,如今越发没了规矩。 眼看著母女两个闹得不可开交,他缓缓站起身看向了眼前的母后和皇妹。 “够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难不成要朕真的將你丟出去吗?” 萧乾月慌乱间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萧泽看向了一边气得浑身发抖的陈太后,嘆了口气道:“母后,儿大不由娘,女儿大了也不由著娘。” “固然母后为皇妹选的駙马都很合母后的心意,可不是皇妹喜欢的,以后便是在一起哪里能过得下去?” “况且儿臣的旨意也传了下去,君无戏言,母后难道要儿臣將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不成?” 萧泽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似有千斤重。 话里话外带著不容反驳的君威! 陈太后的手死死捏成了拳,她没想到在这后宫朝堂里斗了这么多年,临入棺材的人了,居然会毁在一个愚蠢女儿的手里。 她心痛得无以復加,竟是有一点点的寒心,可事已至此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萧泽用她的女儿平衡朝堂的权利,將她如珠似宝的女儿作为棋子。 但凡她的月儿不愿意,她便是拼了这一条老命也要將女儿保下来。 偏偏女儿是个拎不清的,竟然死心塌地地做萧泽的棋子。 她当真不信自己的女儿杀了沈凌风的妻子儿子,还能被沈凌风善待的。 一时间养心殿里一片死寂,萧泽冷冷看向自己的母后。 这么多年来,他唯命是从,现在他想有自己的谋划。 萧家垮台了,下一个是谁? 陈家还是王家,还是其他的…… 这天下只有他才是万里江山的主人,谁都不是! 陈太后哪里感受不到来自萧泽的威压,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若是放在之前,她尚且在萧泽面前有些说话的余地。 可现在萧家被萧泽彻底清除,兵权尽数收归萧泽所有,萧泽也要用赐婚的手段將沈家这一头新的怪兽困住。 此番早已经大势所趋,並不是陈太后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 生在这皇家,每一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陈太后最后挣扎道:“皇帝既然已经下了旨意,长公主又对沈家郎君心仪已久,哀家本不该从中插手。” 萧乾月听著母后的意思是鬆了口,不禁悬著的心落了下来,她趴在地上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擅作主张,应该同母后知会一声才对。 可她担心若是提前告知母后自己求到了皇兄这里,说不定会將她绑起来扔出京城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才来了个先斩后奏。 陈太后定定看著萧泽道:“皇帝,如今西戎的危险还没有解除,北狄若是拓拔韜做了皇帝便是我大齐最大的劲敌。” “此间还需要沈凌风替皇上守著千里边疆,这个时候卸掉他的兵权,恐怕又是一场兵变!” 萧泽眉头微微一皱。 陈太后淡淡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赐婚也得问问人家沈將军愿不愿意,若是人家不愿意,强行赐婚,怨怒油然而生,京城可再也经不起另一场杀戮了。” 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 陈太后笑道:“哀家以为还是宣靖北侯进宫,当面问清楚得好。” 第329章 定个日子 沈凌风正在东大营练兵,不多时双喜公公便带著圣旨来到东大营传旨。 沈凌风骑著马从东司马门外进宫,不多时便来到了养心殿。 从沈凌风走进养心殿大门的那一刻,萧乾月的一颗心登时狂跳了起来。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居然会这般的痛苦,整个人都懵了,眼里,耳朵里,脑子里,全是他一举一动,一顰一笑。 沈凌风却没有看长公主萧乾月一眼,而是恭恭敬敬朝著萧泽跪了下来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凌风如今身居高位,封狼居胥,年纪轻轻做了靖北侯,还手握重兵。 越是如此,对皇帝的態度越是恭敬得令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萧泽眼神里掠过一抹满意,沈家人果然比萧家人会做事。 不过既然陈太后要问问沈凌风的意思,他乘机便测一测沈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绝对服从他这个皇帝? 萧泽笑容和蔼道:“沈將军平身!” 沈凌风站了起来,始终目不斜视。 一边的萧乾月看向身边俊朗宛若天神般的男子,一颗心登时跳个不停,脸颊上也悄悄染了一抹红霞。 陈太后的心情当真是沉到了底,她缓缓道:“人人都称讚沈將军是光风霽月之人,容貌也是极佳,果真是越歷练越颇有风采。” 沈凌风忙冲陈太后跪下行礼道:“太后谬讚,臣无名小卒罢了。” 陈太后视线死死盯著沈凌风,这个青年將军越是如此,她越是担心。 她不怕莽夫,莽夫尚且还能控制,她正是担心眼前沈凌风这种颇有城府,且前途无量的小子。 这种人最难对付,自己女儿那个脑子別想掌控这样的男人。 陈太后笑道:“平身吧,侯爷当得起这样的美名,只是听闻侯爷丧妻?” 丧妻两个字传到了沈凌风的耳朵里,他登时眸色间掠过一抹霜色,强忍著心头的悲愤,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脸上的淡然。 沈凌风躬身道:“回太后的话,许是臣与她的缘分尚浅。” 沈凌风对这个话头不愿意多说,一边的萧泽脸上的神情也淡淡的。 当初若不是沈凌风身边引来了这么一个祸害,他的宝卿还不会死。 可后来他细心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当初犯下了一个错误,不该没有细查就將沈凌风的妻子打入死牢。 不想当天晚上那个女人就畏罪自杀了,越是这样,萧泽越明白自己怕是製造了一桩冤案。 可他能怎么办? 他可是帝王,若是当眾给牧流萤翻案,岂不是打他自己的脸。 哼!罢了! 到底也是隱瞒了西戎贵族身份的女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误杀便是误杀,死不死也无所谓了。 萧泽不想再继续沈凌风故去妻子的话头,抬眸看向沈凌风:“沈爱卿,你今后续弦上可有打算?” 萧泽的话音刚落,一边的萧乾月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方才母后將话头引到了沈凌风的妻子身上,不就是一次次影射她,让她这个凶手明白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可她从来不后悔杀了牧流萤,只有杀了她,沈凌风身边的位置才能空出来。 她甚至心头生出一股子恶意,便是沈凌风不选择她,再选其他人,她也要將沈凌风身边的女人都杀光了。 她萧乾月得不到的东西,其他的女人也別想得到。 沈凌风一听萧泽如此问询,忙躬身道:“回皇上,臣如今尚未有续弦的打算。” “臣只想在东大营好好练兵,报效朝廷,效忠皇上!” 萧泽笑了出来,点著沈凌风的鼻子笑骂道:“沈爱卿啊沈爱卿,朕是器重你,想重用你,可不是让你绝后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是疆场上征战之人,总得成亲才对。” 萧泽顿了顿话头道:“这样吧,你的亲事朕帮你做主了,朕虽是你的君主,也是你的姐夫,自当以长辈的身份为你筹谋。” 萧泽定了定神,扫了一眼一边的萧乾月道:“朕的皇妹,端庄嫻淑,身份高贵,是我皇族中人,配与你做续弦如何?” 萧泽话音刚落,养心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大家都是在打哑谜,试探。 沈凌风神情顿时愣怔在了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 他明白一旦应了下来,自己手中的兵权便会被剥夺。 可若是不应,萧泽既然这般问他便是早就拿捏好了他的分寸。 拒绝就是抗旨不尊,这个道理他翻不过去。 看到沈凌风的犹豫,萧泽脸上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 一边的陈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哪个將军能不在乎手中的兵权,正是青春年少最建功立业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弃手中的权柄? 她方才这般提议便是要自己的女儿看清,一个男人究竟看重的是什么? 此举既噁心了沈凌风,也要让沈凌风和萧泽之间生出嫌隙来。 她绝不能让寧妃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因为…… 想到此,陈太后不禁心底微微发慌,那个秘密绝对不能让萧泽知道,绝对不能。 萧乾月因为紧张,手心里攥得都是汗。 她直瞪瞪看著一边跪著的沈凌风,明白只要沈凌风拒绝,自己的母后便会有一万种法子將她和沈凌风拆开。 似乎等的时间有些长久,萧泽定定看向了沈凌风。 “沈將军?” 沈凌风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躬身道:“臣谢主隆恩!” 一句谢主隆恩,態度再明白不过了。 沈凌风愿意这一桩赐婚,也就愿意交出兵权。 “好!好!”萧泽大喜过望,拍手叫好。 一边的萧乾月差点儿哭了出来,羞涩的低著头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再多说一句话都会惊碎了这个美梦。 萧泽笑道:“朕也算是成人之美了。” “传钦天监,为沈將军定个好日子!” 沈凌风脸上没有太多的喜悦,也没有过分的抗拒,正是萧泽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磕头道:“臣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陈太后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沈凌风,不对劲,极其的不对劲。 这个人太乖顺,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她不信死里逃生,手握重兵,前途无量的少年將军会这么轻易臣服。 陈太后突然有些心慌了起来。 第330章 处决 皇上为沈凌风和萧乾月赐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后宫,合宫上下议论纷纷。 榕寧的玉华宫里传来纯贵妃冷冽的怒骂声。 纯贵妃冷冷笑道:“当真是没有比这个更噁心人的了。” “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堂堂將军居然赐婚给了恶贯满盈的长公主?” “谁不晓得长公主光是面首就快百十来个了,这是噁心膈应谁呢?” “若是忌惮沈將军的兵权,大抵放在明面儿上,直接拿去便是了,每一次都弄出来这种噁心人的套路。” 榕寧紧紧抿著唇,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点点攥成了拳。 她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一次弟弟从西戎边地回来后,总觉得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她脑子挥之不去的是弟弟听著牧流萤母子惨死后的悲痛欲绝的画面。 虽然弟弟这一次大获全胜,可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顏,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鬱。 她晓得弟弟知道萧乾月杀死了牧流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许是他下的一步棋!”榕寧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已经猜到了弟弟想干什么了。 她看向了纯贵妃缓缓道:“如何报復一个女人?” 纯贵妃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她突然瞭然看向榕寧道:“报復一个女人最狠的招数,便是在她最幸福的那一刻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榕寧点了点头,看向外间服侍的小成子道:“小成子。” 小成子疾步走进了內殿,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榕寧看著他道:“你出宫採买的时候,帮我將江南带过来的那几个人,弄进宫里来,本宫自有用处。” 小成子应了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纯贵妃道:“就是那几个人给宝卿公主下的毒?” “你是准备弄进来亲自整死他们吗?” 榕寧眼眸缓缓眯了起来,想到了那几个忘恩负义之徒,她便是恨得牙痒痒。 她淡淡一笑:“若是就那么轻轻鬆鬆让他们死了,岂不是无趣?” “便是死,也要在他们身上榨取一点价值来。” 榕寧说罢凑到了纯贵妃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纯贵妃顿时恍然。 正午时分,萧家人被拉进了囚车,却独独少了萧青渝这个囚犯。 萧青渝已经在狱中上吊自杀,即便是死了也逃不过梟首示眾的下场。 囚车穿过了熙熙攘攘的御街,两侧都是围观的人群。 因为萧家之前在京城和宫城进行了血腥屠杀和大清洗,故而激起了民怨。 沿街百姓的谩骂声不绝於耳,手中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纷纷丟到了萧正道的脸上和身上。 一时间秩序有些混乱,左右两侧的皇家护卫不得不將百姓和囚车分开。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满脸脏污的年轻乞丐看了一眼囚车里的萧正道后忙匆匆低下了头。 他下意识向后退开,微微垂著的眼眸间满是赤红,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他忙擦了一把泪,脏污不堪的脸更是模糊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不得不说萧乾月和陈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竟然短短时间內找到一个同他身形相貌极其相似之人,简单易容后便將他换了出来。 他本来还想逼著萧乾月用同样的法子將自己的父亲换出来,可萧乾月断然拒绝。 萧正道是主犯,单独被关在宫城內,而且是皇上亲自审讯。 萧乾月也明白將父亲救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此番是最后一次同父亲诀別,以后便会装扮成乞丐的样子混出京城。 他最后看了一眼萧正道的囚车,转身匆匆离开。 萧正道仰起头看向了蔚蓝的天际,倒是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剩下了麻木和憎恨。 他没想到萧家最终会毁在了他的手中,萧家从龙有功发家兴旺到最后死於皇权之手。 当真是成也皇权,败也皇权。 他缓缓闭上了眼,额角的鲜血顺著脸颊流了下来。 终於囚车停在了午门前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前。 囚车打开,萧正道被拖了出来。 监斩官居高临下看著眼前的萧家男丁,远处传来萧家女眷的哭嚎声。 以往高攀不上的世家贵族,如今成了阶下囚,便是连普通的贱民都能在萧家人的尸体上踩上几脚。 一时间倒也是令人唏嘘万分。 “时辰已到!” 传令官高声喊了出来。 侩子手接过了烈酒刚要含著一口,喷到刀锋上,突然萧正道开口道:“好汉,给我一口酒喝,我就不恨你!” 刽子手顿时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堂堂大齐兵马大元帅,临死前的遗言竟然是討一口酒喝? 这倒是稀奇得很! 他笑了一声,也痛快地將酒尽数倒进了碗里,送到了萧正道的面前。 萧正道此时朝北跪著,脖子上的枷锁已经被取了下来。 他艰难地仰起头就著刽子手递过来的碗,大口大口喝著酒。 隨即想起了年轻时候也曾经是在漠北征战的英雄好汉,如今的结局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仰起头无声地笑了出来。 萧泽啊萧泽!你以为提拔的沈凌风是个什么东西? 他今后一定会向你索命的! 萧家?皇族? 他们都会向你索命的! 哈哈哈…… 萧正道仰起头大笑了出来。 “快哉!快哉!” 刽子手慌了神,这老小子死到临头了,笑什么笑? 时辰可是耽搁不得的,砍了这颗头,他还要交差的。 刽子手再不犹豫,手起刀落,血溅在一边的白布上,蜿蜒成一条怪诞的河。 深宫里,萧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到了启祥宫。 启祥宫此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以往夜夜笙歌,繁似锦了如许年的宫殿终於变成了一座不是冷宫胜似冷宫的存在。 殿门外守著皇家护卫,启祥宫里几乎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被杖毙,一些外院服侍的內侍宫女都被带到了掖廷做著宫里头最苦最累的活儿。 內殿只有萧璟悦一个人在,她翻出了箱子里最华丽的衣服,一件件套在了身上。 她端坐在了镶嵌著宝石的铜镜前,开始细心梳妆,她小心翼翼画眉,用的是最好的螺子黛。 她拿起了口脂一点点涂抹在了乾燥的唇上,定定看向了铜镜里的自己。 第331章 好苦啊! 萧璟悦定定看向了铜镜里的女人,有些陌生。 铜镜里哪里还是那个明眸顾盼,飞扬恣意的萧贵妃? 十年的磋磨,让她变成了一只活鬼。 萧璟悦缓缓抬起手抚过自己消瘦的脸,瘦得脱了形。 眼眶深陷,眼眸里满是绝望。 红红的唇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艷鬼。 她裂唇笑了出来,笑得压制不住,缓缓起身转著圈子,大声笑著。 外面的皇家护卫已经习惯了皇贵妃疯疯癲癲的样子,谁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萧璟悦在空阔的內殿里笑著,转著圈子。 午后的阳光顺著窗欞渗了进来,落了一地细碎的影子。 萧璟悦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形成了回音。 像是地狱里一声声的召唤。 她终於累了,瘫倒在了地上,趴在了那里。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双喜带著人走了进来,手里端著木漆盘,放著一盏汤药,旁边还贴心的放著一碟蜜饯。 萧璟悦在萧家的时候就矫情,养得金尊玉贵的,便是吃药必然要配一碟上好的蜜饯。 正因为这个习惯同萧泽一样,她还同萧泽一起头抵著头在萧家的府邸里吃过蜜饯,一起看过话本子。 那个时候萧泽还是个不得宠的閒散王爷,经常来萧家做客。 她彼时二八年华,正是情竇初开的日子,一眼便看上了那个温润如玉,说话宛若春风拂面的少年郎,比父亲身边那些武將强太多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她一直以为萧泽待她是温柔的,是的,用温柔的刀杀了她整整十年。 双喜看了一眼面前打扮得像鬼一样的萧璟悦,不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清了清嗓子看著萧璟悦道:“皇上有旨,即刻起夺石氏皇贵妃封號,夺皇家姓氏,改为石姓,贬为庶民,死后不入皇陵。” 双喜定了定神道:“今日皇上恩赐补品一盏,蜜饯一碟,钦此!” 萧璟悦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低声呢喃道:“我不知他竟是如此恨我?” “萧郎,”萧璟悦缓缓端起了汤药,“这是你送我的最后一盏补药,我谢过你!” 她缓缓端起药盏,唇角勾著一抹笑低声道:“萧郎,我祝你此生噩梦缠身,所爱皆所恨,所求皆成空。” “萧郎,妾在地狱里等你!” 萧璟悦句句诅咒,双喜登时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萧璟悦仰起头將最后一盏汤药灌下。 “好苦啊!”萧璟悦捂著喉咙无力的趴在地上。 十年的药效终於有了结果,早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的五臟六腑,此番一寸寸分崩离析。 黑色的血渗出了她嫣红的唇,她大口大口喘著气。 血沾染在了白皙的手指上,萧璟悦倒在了地上。 太苦了,太痛了…… 她是被娇养大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咬著牙却还是呜咽著哭了出来。 “好痛!爹爹!阿兄!大哥!二哥!三哥……好痛!悦儿好痛啊!” 双喜侧身避开,不忍再看。 萧璟悦大声咳了出来,腐烂的內臟碎块儿也顺著唇咳了出来。 她躺在地上,佝僂著身子,却是始终没有力气再动盘子里的蜜饯。 双喜嘆了口气,弯腰將蜜饯拿了起来塞进了满是血水的萧璟悦的唇里。 “下辈子好好投胎吧!一路好走!” 突然萧璟悦抬起手死死抓住了双喜的手。 萧璟悦咬著蜜饯,最后的一丝甜让她从昏迷中又清醒了过来。 她抬眸死死盯著双喜,双喜登时嚇了一跳,想要挣脱开却没有办法。 人在死之前爆发出来的力道实在是大,双喜有些痛恨自己了。 他这是发的什么善心? 萧璟悦死死盯著双喜,突然笑了出来:“谢谢公公,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可以拿来保命。” 双喜愣怔了一下,萧璟悦凑到了他耳边低声笑道:“白家……” 双喜登时听傻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萧璟悦,一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说清楚些!你……” 萧璟悦缓缓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眸却不甘心闭上,死死盯著启祥宫鎏金的天板。 双喜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缓缓起身踉蹌著后退了几步。 怎么会?怎么可能? 许久他才回过神,將手上沾染了的血跡狠狠在一边的帐幔上擦了擦,转身逃出了启祥宫。 身后启祥宫屋檐下吊著的马铁传出了枯燥的叮噹作响的声音。 双喜一直逃出了很远,才惊魂未定的看向了启祥宫的方向。 此时夕阳西下,红色宫墙与远处的似血残阳交融在了一起,像是鲜血將整座宫城都浇灌了一遍,开出了这世上最恶毒的繁。 双喜忙转过身急匆匆朝著养心殿走去,不一会儿司礼监太监尖锐悠长的声音传遍了宫城。 “皇贵妃薨!” 按理说萧璟悦临死前已经被剥夺了皇贵妃的封號,甚至连姓氏都被剥夺了。 可双喜进了养心殿同景丰帝復命后,景丰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让司礼监太监在宫里头报丧,甚至还用的是皇贵妃的称號。 皇贵妃三个字大概是萧泽对十年前那个明媚飞扬的石家姑娘最后的愧疚了吧? 玉华宫,榕寧正在缝製小衣服,司礼监太监报丧的声音传来,她被缝衣针狠狠扎了一针。 白皙的指尖渗出一颗赤红色的血珠,她忙將衣服放在一边。 “主子?”一边帮忙的兰蕊忙用帕子帮榕寧捂住了指头,隨即翻找药箱。 “不碍事,”榕寧笑了笑,起身下了床榻,来到了窗户边。 她將窗户推开,深秋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將她的发梢吹散了去。 “主子,小心风寒,”兰蕊现在一刻也不敢鬆懈。 主子怀著这一胎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自然是小心万分,任何一个闪失都不允许有。 兰蕊將披风披在了榕寧的肩头劝道:“萧家垮了,宝卿公主的仇终於报了。” 榕寧点了点头,抬眸看向了外面渐渐黑了下来的夜空道:“准备一些纸钱,香烛。” 兰蕊登时傻了眼,这宫里头可不兴烧这个,若是被人发现难免又是一桩公案。 如今多少人盯著寧妃的玉华宫,都得了红眼病了。 生怕找不出玉华宫的把柄来,此番自家主子倒是主动送把柄出去。 榕寧看著脸色惊恐的兰蕊笑道:“不必害怕,你用麻纸剪一些纸钱,平日里礼佛上香用的香烛拿过来一些,还有宝卿公主的灵位。” 兰蕊顿时瞭然,心头一阵酸楚,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置办这些东西。 第332章 祭奠 不多时兰蕊准备好了香烛纸钱,跟在榕寧的身后,来到了玉华宫后面的园子里。 经歷了之前萧家的血腥屠杀,宫廷里顿时少了很多人。 加上深秋时节,夜晚的秋风更加的冷冽,倒是让这满是枯黄的园子越发显出几分萧杀之气。 榕寧缓缓弯下腰来,將女儿宝卿公主的牌位放在面前,接过了兰蕊手中的纸钱,小心翼翼点著了。 榕寧还未说话便是满脸的泪水,她低声呢喃道:“宝卿,都是娘的错,是娘牵连了你,娘说过害你的人,娘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今那些人已经下了地狱。” “我的女儿,希望你在往生路上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再也不必遭受此等苦楚……” 榕寧哽咽的有些说不下去,一边的兰蕊满脸的泪水,將纸钱递到了榕寧的手中。 主僕两个跪在那里也不说话,一阵风颳过,將烧成灰烬的纸钱聚成了一个漩涡,陡然飞向了半空。 榕寧抬眸看向了那些飞旋而上的灰烬,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蝴蝶。 难不成是她的宝卿终於了却尘缘,投胎往生世界了? 又一阵冷风颳过,深秋的风圈起园子的枯叶,倏忽飞旋。 兰蕊忙將榕寧扶了起来,又將披风罩在了她的肩头,紧了紧披风的带子。 “娘娘,如今公主殿下大仇得报,娘娘也了了这一桩心愿。” “时候不早了,娘娘该回去了。” 榕寧点了点头,搭著兰蕊的手臂回到了玉华宫。 主僕两个的身影在风灯晕黄色的光影中缓缓远去。 萧家垮台的一个月后,宫城终於又迎来了一件喜庆的事情。 景丰帝的妹妹,长公主萧乾月同靖北侯的好事也来了。 作为靖北侯亲姐姐的寧妃娘娘,自然在这一桩喜事中,少不得要担些责任。 萧泽將沈凌风赐婚给了长公主,这件事情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沈凌风。 故而萧泽想法子弥补,极为重视。 萧泽甚至决定在长公主与靖北侯举行婚礼的时候,他准备带著王皇后还有寧妃亲自去公主府主持婚事。 这可是大齐一朝闻所未闻的事情。 可见皇帝对自己妹妹和靖北侯的喜爱和重视。 整个大齐各个世家大族,有谁能得如此殊荣? 谁家亲事是帝后亲自主持的? 萧泽又给了寧妃恩赏,允许刚回京城的沈老爷和沈夫人到玉华宫覲见寧妃娘娘,允许沈榕寧和自己的父母团聚。 距离上一次风波已经过去將近半年的时光,榕寧都未曾见过自己爹娘。 此时榕寧急急迎出了玉华宫,远远看到了老两口颤颤巍巍站在了玉华宫外的宫道上,她眼眶顿时红了。 “爹!娘!”榕寧忙扑了过去。 沈老爷带著沈夫人,齐刷刷朝著榕寧跪了下来行礼。 榕寧顿时慌了手脚,忙將二老扶了起来。 “这可如何使的。” 榕寧心头一阵阵发酸,发现似乎一夜之间爹娘的头髮越发白的厉害。 上一次的变故让沈家元气大伤,榕寧一直以为最伤心的是自己,却不想与她同样伤心欲绝的是两位老人啊。 他们曾经看著牧流萤嫁进了他们沈家,流萤那个孩子端庄善良,又怀了他们的小孙子。 不曾想竟是一尸两命惨死,夫妻两个比谁都清楚,可胳膊根本扭不过大腿。 他们沈家也扭不过皇帝的权威。 此番丧妻半年后,儿子就准备续弦,续弦的竟是长公主萧乾月。 沈夫人更是憔悴的厉害。 她和自己的夫君已经晓得他们收留的凌嫂和她的儿子,害死了他们的外孙女。 不曾想沈家二房的这位少夫人,居然这般心狠手辣,恶毒无耻。 沈夫人死死抓著榕寧的手:“女儿,都是娘的错,是娘害了你,害了你啊。” 沈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榕寧又是心头悲痛万分。 绿蕊这些日子也养好了身体上的伤,带著宫女將提前准备好的茶点端了进来。 此时她看著哭的不能自已的沈夫人,上前一步端端庄庄行了个礼,隨即浅浅笑道:“沈夫人请喝茶。” “娘娘这些日子怀了身孕,倒是更喜欢这苦丁茶,是败火的。” “虽然秋天了,却也容易上火,乾燥的很。” 一句话恰到好处的提醒沈夫人,娘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若是再提起过去那些伤心的事情,难免会伤及娘娘的身子,到时候那罪过可就大了。 沈夫人忍住了心头的泪水,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沈夫人忙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笑道:“当真是佛祖保佑我的儿,又怀了身孕,这一次一定要小心才是。” 榕寧笑道:“您放心,女儿会小心的。” 绿蕊和兰蕊收拾妥当退出了內殿,沈榕寧又和自己的爹娘说了一会儿话。 沈老爷忙岔开话题道:“钱家当真是好人啊,將我和你母亲照顾的很好。” “吃穿用度都是很讲究的,咱们沈家算是欠了钱家天大的人情,以后得报答才是。” 榕寧点了点头,她欠著钱家和纯贵妃的恩情,这辈子都报不完的。 下辈子当牛做马,她也心甘情愿。 沈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抬眸看向了自家女儿问道:“你弟弟的亲事……” 她顿了顿话头,倒是说不下去。 儿子在东大营练兵都没有回沈家来。 他们之前跟著儿子来到了京城,先是住进了將军府,如今竟然是靖北侯府。 院子一个比一个大,住的屋子一次比一次华丽,可却发现儿子女儿都与小时候不一样了,陌生的厉害。 榕寧晓得自己的父母就是老实巴交的农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关於牧流萤的死,她没有详细同父母讲出来。 她即便是不说,沈家夫妇也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夫人看著女儿问道:“你弟弟当初同流萤的感情甚好,这才半年之久便要另娶。” “这倒也罢了,他如今做了靖北侯,那么大的侯府总得有个女主人管著才是。” “可是怎么就做了駙马?皇亲国戚是咱们沈家高攀不起的呀。” 榕寧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第333章 亲家见面 沈家夫妻两个在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皇上的圣旨,要给他们的儿子和长公主赐婚。 他们二人当时就愣在了那里,这可是怎么说的? 沈家这辈子都想像不到自己还能和皇族结成亲家。 此时沈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疑惑,定定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榕寧脸色也有些凝滯,莫说是爹娘了,便是她也不晓得自家弟弟究竟想怎么做? 如今自家弟弟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从中配合罢了。 她也不知道弟弟为何会答应这门亲事,如今让她如何和爹娘解释。 正在榕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坤寧宫的迦南姑姑带著人来到了玉华宫外面。 兰蕊疾步走了进来,冲榕寧行礼道:“启稟主子,坤寧宫的迦南姑姑求见。” 坤寧宫三个字將坐著的沈家夫妇两个顿时嚇了一跳,二人惊慌失措地看向了自家女儿。 榕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爹,娘,一会儿坤寧宫的人进来,不管说什么你二老只看我的脸色行事。” 榕寧定了定神,冷冷笑道:“若是我猜的没错,陈太后怕是想要见见你们。“ “一定要记著,从走进坤寧宫的那一刻起,任何东西都不要碰。” “茶水,果盘,点心之类,赏赐也不要吃。” “若是怕陈太后得罪下来,便拿起来装装样子即可。” 沈家夫妇看著自家女儿如临大敌的样子,心头一阵阵酸楚。 他们都是普通的农户,没想到后宫里居然是这么多的规矩和讲究,一时间又心疼女儿多了几分,忙连连点头,不管女儿说什么,他们都照著办便是。 兰蕊將迦南带进了玉华宫,迦南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为人处事倒也得体大方,上前一步同榕寧行礼道:“奴婢给寧妃娘娘请安。” 寧妃忙笑著起身,亲自將迦南扶了起来。 迦南顿时受宠若惊,退后了一步,避开了榕寧的手。 榕寧淡然一笑,这宫廷里的老狐狸果然都是成了精的。 她如今怀著身孕,便是与她碰触,这些人都小心万分。 榕寧淡笑不语,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迦南姑姑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迦南忙躬身福了福笑道:“听闻沈老爷,沈夫人进宫来了。” “太后娘娘说许久没有去民间走一走,听闻沈老爷和沈夫人刚从江南回来,想必一路上会遇到很多的趣事,太后娘娘想请二位过去拉拉家常。” 榕寧定了定神,这是要见自己的爹娘一面了。 也难怪沈家要迎娶人家的宝贝女儿,也算是和太后娘娘结了亲家,总得见一面才是。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冲迦南笑道:“既然太后娘娘要见本宫的父母,本宫也有段时间没有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这便陪著他们一起过去。” 迦南点了点头,不多时几架步輦放在了玉华宫的门口。 榕寧带著沈家夫妇坐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坤寧宫。 迦南让他三人待在外面,她进去稟告。 此时沈家夫妇两个额头都渗出了细腻的汗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与陈太后有这么多的渊源。 沈家夫妻两个瞧著坤寧宫更加气派,倒是有些看呆了去。 不多时迦南走了出来,將三人带进了坤寧宫。 绕过了十二扇的琉璃屏风,榕寧带著沈家夫妇走进了內殿,抬眸看向了凤榻上坐著的陈太后。 榕寧扫了一眼陈太后不禁微微诧异,觉得对方好像很憔悴似的。 她微微垂下眉眼,带著沈家夫妻走向前冲陈太后行礼。 “嬪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身后的沈家夫妇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陈太后此时整个人靠在了迎枕上,神情懨懨,自从上一次被自己的女儿胡言乱语顶撞了一通,她情绪一直不高。 此时看著面前的沈家人,心头的厌恶没来由的升腾而起。 她一直瞧不起沈家这些人,此时抬眸定定看了过去,头更是厌烦了几分。 一个个唯唯诺诺的,端不上檯面的东西。 便是这样的家族竟然娶了她的女儿,这让她心头更是烦乱不堪。 陈太后將视线落在了沈夫人的身上。 沈夫人此时低著头,虽然已经上了年岁,可是美人的美,是美在了骨架上。 这沈夫人的身姿竟然如妙龄少女般的窈窕,陈太后眉头微微一挑,缓缓道:“平身吧,赐座。” 迦南带著一眾宫人搬了锦凳放在了沈夫人等人的身后,榕寧缓缓坐了下来。 沈夫人和沈老爷也谢恩后起身,沈夫人刚要坐在凳子上,突然陈太后手中端著的茶盏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倒是让榕寧等人狠狠嚇了一跳。 榕寧忙抬眸看向了陈太后,却不想陈太后此时死死盯著自己的娘亲。 榕寧眉头蹙了起来,这陈太后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感觉像是认识自家娘亲似的。 榕寧转过身看向了自家娘亲,脸上也没什么东西。 沈夫人得知要进宫见自己的女儿,提前都打扮妥当。 虽然穿的不是珠光宝气,却也乾乾净净,並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陈太后怎么这个样子瞧人? 沈夫人也是嚇得手足无措,低眉顺眼的杵在那里。 一边服侍的迦南心思微微一动,忙上前一步將地上碎了的茶盏清理了出去。 陈太后这才缓过神,迦南又端了一杯茶递过去,陈太后接过了温热的茶只觉得微微发抖的手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她依然死死盯著面前的沈夫人,心头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像!实在是太像了! 怎么那么像前朝的余孽? 她当初还是在先帝爷的藏品里看到了那一幅画像。 是真的美,那个女人曾经差点害死先帝。 后来先帝爷却和她的孩子成了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先帝用了那么大的力,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將那个人除掉。 如今,一个女子,顶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的衝击力简直让陈太后手足无措。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敛去了脸上的慌张之情,微微垂著眉眼道:“沈夫人,祖上哪里人氏啊?” 第334章 开箱 沈夫人忙起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妇祖上陇西青州人氏。” 太后眉头微微一蹙,青州的人?与那个女人的出生地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她顿时神色淡淡,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冷冷看著面前的沈家人道:“你们的儿子虽然战功卓著,可既然入了公主府的大门,便一切都得听公主的吩咐。” “公主是他的天和地,做了駙马爷就要有做駙马爷的规矩。” 沈家夫妇顿时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天下谁人不知长公主生活荒淫不堪,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见了她都要躲著走的,谁愿意巴结她的门楣? 若不是皇上赐婚,他们的儿子哪里愿意跳这个火坑。 如今还没有成亲,不想女方倒是给男方开始立规矩来了。 沈家几个人脸色具是变了几分,陈太后才不管这些冷冷笑道:“你们沈家什么出身,自己心里有数。” “如今皇上赐婚让你们做了哀家女儿的駙马爷,那也是高看了你们沈家一眼。” 陈太后缓缓抬眸看向了沈家人,冷嗤了一声淡淡道:“皇上既然有此心思,自然是想夺了你们儿子的兵权,从此往后沈凌风也只有仰仗我陈家才能出人头地,不是吗?” 榕寧顿时眉头微微一蹙,这说的当真是太直白了,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陈太后的心思她哪里看不出来,便是料定自己弟弟做了駙马爷后,兵权尽数交给了皇上。 到时候沈家便是只能顶著一个駙马爷的名头,渐渐失去朝堂里的权柄,也只有仰仗陈家了。 榕寧暗自冷笑,倒是打得好算盘。 陈家崛起全靠陈太后一人之力,养了一整个家族的废物点心,如今便是將自己弟弟纳入陈家的势力內。 说是给弟弟以庇护,呵,便是將弟弟当成陈家夺权的工具。 要知道虽然弟弟因为做了駙马的原因被剥夺了兵权,可军中袍泽兄弟之间的生死相依的感情,他在军中的號召力,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起来的。 陈家现在地位很是尷尬,论钱比不过刚刚取代郑家的钱家。 论文比不过王家,论兵权比不过垮台的萧家。 他们唯一能仰仗的就是宫里头的那位太后娘娘,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沈凌风这一枚棋子怎么可能不好好用一下? 只是用人的招数实在是太噁心了! 陈太后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如坐针毡的沈家人冷冷笑道:“寧妃娘娘如今怀了身孕,也该当心一些。” “若是大家都鼎力相助,互相帮衬,这日子才能慢慢过好。” 沈家夫妇顿时脸色巨变,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谁能听不出来? 那便是如果沈凌风敢出什么么蛾子不好好对待长公主萧乾月,那宫里头的寧妃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榕寧微微垂著眉眼,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她起身冲陈太后躬身行礼道:“嬪妾多谢太后娘娘提点。” 沈家夫妇瞧著女儿如此一说也站了起来冲陈太后行礼。 沈老爷嘴拙,动了动唇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夫人忙笑道:“我们沈家的儿子出身卑微,又在行伍间行事,难免粗鄙不堪。” “以后还希望长公主殿下担待一二。” 陈太后傲慢的看向面前的沈家人,越发眼神厌恶几分,也不晓得自己女儿到底看上沈家什么了。 不过此番瞧著沈家人倒也不是飞扬跋扈之徒,自己女儿嫁过去也好拿捏他们。 如此她便是放心了不少,今日便是丑话说在前头。 若是他们识趣儿倒也罢了,敢做出什么对长公主不利的事情,便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还真当她这个太后是泥捏的? 有她在,谁也別想对她的女儿不利! 她死死盯著沈夫人等人,缓缓道:“永远不要低估一颗母亲的心!” 沈夫人眉头紧皱,感觉陈太后这个哑谜,她有些听不懂。 不过榕寧听懂了。 长公主杀了牧流萤这件事情,原来太后也知道了。 如果弟弟敢报仇,陈太后必然会让整个沈家给她的女儿陪葬。 沈榕寧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垂眸冷笑。 既如此,那就连根拔起。 陈家已然不是之前的陈家了。 她沈家也不是之前的沈家! 一时间坤寧宫里瀰漫著一丝丝的血腥,沈家人都不说话了。 陈太后轻笑了一声,冲一边服侍的迦南招了招手。 “沈老爷,沈夫人也算是和哀家有缘,一点心意,收下吧。” 迦南忙將之前准备好的礼物盒子送到了沈家人面前。 沈老爷下意识用袖子衬著手接过,同夫人一起跪地谢恩。 “草民谢太后娘娘恩典!”沈老爷缓缓道。 太后眉头一挑笑道:“打开看看!” 榕寧忙接话道:“嬪妾谢过娘娘,等回玉华宫再看也不迟。” 太后眉眼间掠过一抹冷冽,一字一顿道:“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沈老爷抱著这个古怪的盒子,顿时白了脸。 一边的沈夫人晓的今日若是不打开便是违背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忤逆之罪可是担不起的。 可是女儿之前说过了,不管坤寧宫里的什么东西都不要碰。 她心下一横,忙要抢过老头子手里的箱子,便是毒虫猛兽,机关暗器,死在这里她也认了。 不想沈老爷紧紧抱著箱子,却是避开妻子,准备独自打开箱子。 是死是活,总不能让妻子替他受过。 沈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不晓得陈太后到底是几个意思。 便是送礼物,光明正大的送过来便是,却给了这么个箱子,也不说里面是什么。 她一颗心沉到了底,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双喜匆匆赶到了坤寧宫高声道:“皇上有旨,宣沈家夫妇覲见!” 榕寧顿时鬆了口气,忙冲自己父亲使了个眼色。 沈老爷跪下冲陈太后道:“草民多谢太后娘娘抬爱,箱子草民只能暂且带回去了。” 箱子自然是开不成了。 榕寧忙笑著福了福道:“太后娘娘,皇上宣召实在是不能耽搁,嬪妾等告退了。” 她转身带著自己的爹娘,抱著那只箱子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了门口,榕寧看向了躬身候著的双喜。 双喜像是被榕寧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子小心思,头更是低了下去。 榕寧擦著他的身子而过,却低声道了一声谢。 双喜重重吸了一口气。 第335章 盒子 沈家夫妇同榕寧告別,在双喜的带领下到了养心殿。 萧泽此举也是分外的看重沈家人,在养心殿传召,並且在工部封了沈老爷一个掌管农事用具的京官,也算是帮沈家脱了庶民这张皮,正式变成了官宦人家。 不然同长公主的这一门亲事到底身份差距太大,说出来实在是不好听。 又因为沈凌风的赫赫战功,封了沈夫人二品誥命夫人。 此番从养心殿里出来的沈家夫妇,倒也是身价倍增。 可夫妻两个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更是心事重重。 沈家夫妇从江南回来后就搬进了靖北侯府居住。 这一次沈凌风终於精明了几分,侯府內外都是他从行伍里带出来的人。 父母身边服侍的人更是严查出身和人品,再也不相信什么同乡亲族更贴心的鬼话。 沈凌风得知太后召见自己父母的消息后,急匆匆离开了东大营,直奔侯府而来。 “侯爷!”管家躬身行礼。 沈凌风脱下了马刺,將马鞭丟进了管家的怀里,径直来到了父母住著的正院。 他迈步走进了院子,服侍的丫鬟忙打起了帘子將沈凌风迎了进去。 沈凌风几步走到了父母前面磕头行礼。 “爹,娘!” 沈夫人忙上前將儿子扶了起来,从江南回京一直都没有好好瞧上儿子一眼。 此番才算是真真切切看著自己的孩子,这可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活著回来的孩子阿! “我的儿……”沈夫人顿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泣不成声。 沈老爷也是老泪纵横,一时间悲喜交加。 “娘,儿子现在好著呢,您和爹不必担心儿子。” 沈凌风笑著將爹娘扶著坐在了椅子上。 他直起身下意识环顾四周,再也没有那个善解人意,娇俏可爱的女子了。 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绞痛,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沈夫人哪里不晓得儿子是想到了什么,睹物思人,莫说是儿子便是她如今瞧著空阔的厅堂也想起了那个服侍身前的儿媳。 没想到她的好儿媳便是这般被人坑害了,虽然女儿和儿子都没有明说,他们夫妻二人也清楚儿媳妇绝不是那种谋害皇嗣的恶毒女子。 可流萤终归是不能逃避的话头,沈夫人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儿子道:“你和长公主成亲归成亲,流萤的尸骨……” 沈夫人声音微微发颤:“你也得找回来,必须葬在我沈家的祖坟里才是。” “她走之前已经怀了身孕……她……可怜的孩子啊!” 沈夫人又止不住流出了眼泪,沈凌风忙道:“娘,逝者已逝,咱们活著的人还得继续好好活著。” 母亲岁数大了,经不起这么多的悲喜。 沈凌风忙揭过了话题看向了桌子上放著的一个锦盒,眉头微微一蹙。 “这是……” 沈老爷忙道:“方才为父和你母亲进宫看望你姐姐,不想陈太后召见我们两个去坤寧宫。” “坤寧宫?”沈凌风顿时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沈夫人道:“是啊,陈太后宣召我们两个,你阿姐嘱咐但凡是坤寧宫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要轻易碰触。” “这个盒子便是陈太后赏赐下来的,还要我和你父亲当下打开盒子。” “得亏皇上宣召,此间事情也不了了之,你父亲便將盒子抱了回来。” 沈凌风起身走到了盒子边,抬起手便探向了盒子。 “凌儿!”沈老爷忙將儿子的手臂挡住,“为父……” “爹,娘,你们避开一些,儿子瞧瞧是怎么回事?” 沈凌风走到了盒子前,沈夫人將一方帕子送到了儿子手边。 沈凌风拿起了帕子裹著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猛地插进了盒子的缝隙。 却听得盒子里发出了一阵机关联动的声音。 沈凌风顿时脸色一变,撬开盒子的一瞬间迎面飞过来一支袖箭,箭头上竟然淬了毒发出了莹蓝色的光芒。 得亏沈凌风应变能力强,又是久经沙场的將军,才不会著了道儿。 他忙侧身避开,袖箭擦著沈凌风的耳畔直接钉在了他身后的窗户框子上。 此番袖箭飞出来后,盒子里竟然放著十二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南珠,倒也是名贵至极。 沈家夫妇此番嚇得面无血色,沈夫人忙扑到了儿子的面前,上下打量著儿子的身体。 “凌儿!没事吧?凌儿!” 沈凌风眼神冰冷,缓缓摇了摇头,若是不阿姐提醒,之前在坤寧宫的时候自己爹娘不管是谁打开这个盒子都会身受重伤。 沈老爷此番嚇得都说不出话来,心底一阵阵发寒,许久点著盒子道:“这……这是为何?” “固然她是大齐的太后,难不成这般的草菅人命吗?” 沈凌风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笑道:“这怕是陈太后给我的下马威罢了。” 沈家夫妇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凌风哪里不清楚陈太后的心思,陈太后许是猜到他愿意与萧乾月成亲怕是另有所图。 而且自家阿姐一定会提醒爹娘在坤寧宫注意一些,所以陈太后算定了这个盒子不会害死沈家人,却是实打实给了沈家人一个大大的警告。 淬毒的袖箭和一盒子的珍珠,背叛便会惹上血光之灾,顺从才有不完的財宝。 沈凌风想到此眼神越发冰冷了几分,陈太后不愧是后宫里沉浮这么多年的女子,手段一顶一的狠辣。 可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在害死他最心爱的女人和未出生的孩子后,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威胁和利用他。 沈凌风缓缓走到了窗户前,抬起手將袖箭拔了下来拿在了手中。 他垂眸死死盯著手中的袖箭,却用帕子將袖箭裹了起来。 终有一日,会还给他们的,终有一日…… 七天后,沈凌风和萧乾月成亲的日子终於来了。 萧乾月是陈太后嫡亲的女儿,是陈太后如珠如宝养大的孩子,自然是重视得很。 甚至萧乾月都不从公主府里出聘,而是直接从陈太后的坤寧宫里出来。 毕竟是皇宫,沈凌风自然不能进宫里头迎亲,只能带著仪仗等候在了宫城的东司马门外,此番东司马门外的广场外到处是围观的人群。 沈凌风一袭红衣,骑著骏马等在了东司马门外。 他本就生的俊美,此番一袭红衣更是衬托著他眉眼如画,只是那眼神冷得像冰。 第336章 出嫁 坤寧宫很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寢宫里里外外都张贴著大红的喜字,即便是陈太后平日里供佛的佛堂,都张贴著艷红的喜字儿。 迦南带领著一眾宫人进进出出,將坤寧宫打扫得乾乾净净。 陈太后身边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长公主萧乾月,並没有其他的孩子。 故而连个伴嫁坐床的姑娘家都没有,陈家倒是有一些家眷,小心翼翼提前到了坤寧宫候著。 这萧乾月瞧不上她们,嫌弃她们聒噪,远远打发到了坤寧宫门外。 萧乾月穿著一袭大红的喜服,端坐在內殿里。 陈太后亲自陪著女儿,抬起手攥著女儿的手,小心翼翼將女儿鬢角的碎发別到了她的耳根后面,又帮她將凤冠整理了一下。 萧乾月出嫁戴的凤冠是陈太后命人重金打造的,早在萧乾月没有成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 整只凤冠用纯金打造,繁复却不重,凤冠採用的是鏤雕的方式,每一处纹都镶嵌著各式各样的宝石。 尤其是红宝石为主,各色红宝石配合上价值连城的南珠,成了一件珍品。 大齐女子成亲也可以戴普通的凤冠,因为长公主有誥命在身,也有自己的封地,她的地位不言而喻,故而凤冠奢华的厉害。 此时的萧乾月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脸颊微微发红。 不晓得是因为这配饰太重衣服太繁复有些闷热,还是自己的心情太过激动。 她看著面前的母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心仪已久的男人,要成为他的妻子。 萧乾月之前甚至同沈凌风说好了,即便是沈凌风做了駙马爷,她也会尊重他,爱护他,一定会夫妻和睦相处好好过完这一生。 陈太后定定看著眼前的女儿,红衣盛装之下的女儿,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萧乾月的容色也有几分像自己,陈太后仿佛看见了那个年轻的自己。 只是那时的她迫於家族的逼迫,不得不入宫。 初始也仅仅是个不受宠的答应,后来慢慢才爬到了太后的位置上。 她愣神看著面前的女儿低声问道:“月儿,母后再多一句嘴,你当真非沈家郎君不可吗?” 萧乾月反手抓著自己母后的手,急声道:“母后你有没有真的爱过一个人,是那种第一眼就入了你的心,以后再也忘不掉的人?” 陈太后顿时愣了一下,脑海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她进宫前夕,那个少年翻过了墙头,站在她闺房的窗户外低声问她,当真要进宫吗? 陈太后脑海中那仅有的一点幻觉被挤了出去,定定看著自己的女儿:“沈家那边母妃已经敲打过了,瞧著你公爹和婆母倒也不是个厉害人物。” “沈凌风和他的姐姐绝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也不必有害怕,若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母后会替你做主。” “你是母后金枝玉叶养大的宝贝,一切都以你为主。” “谁惹你不开心,母后必然会让他们不开心。” 萧乾月低头靠在了自己母后的怀中笑道:“母后,儿臣已经很开心了。” “只要让女儿能嫁进沈家,女儿再也不会求別的了。” 陈太后暗自嘆了一口气,当真是造孽呀。 之前给她介绍了那么多的俊俏郎君,她自己也养了不少,却唯独对一个有妇之夫一见钟情。 不过她曾经在天牢里亲手杀了那个女子,不晓得这个秘密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二人面前。 陈太后猜到了这几个孩子以后都会有麻烦,但瞧著自家女儿是铁了心的喜欢沈凌风,陈太后也不再劝了。 她紧紧攥著女儿的手:“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今后也不再拦你,不过那沈凌风若是对你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母后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萧乾月点了点头,外面传来了司礼监太监的声音。 “公主殿下,时辰已到,沈侯爷已经等在东司马门外,还请公主殿下起身移步。” 萧乾月忙从陈太后的怀中离开,匆匆忙忙理了理自己的头髮,又看著自家的母后急声问道:“母后,我这样可以吗?” “这有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这个凤冠还有珠……。” 陈太后瞧著自家女儿不禁笑道:“好,很好看。” “所有的东西都合適,哀家的女儿哪里有不合適的地方?” “哀家的女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哀家送你出去。” 陈太后起身牵著萧乾月的手,缓缓走出了坤寧宫。 刚走到坤寧宫的门口,便看到了萧泽同王皇后朝著他们走来。 萧乾月对皇兄感激万分,忙上前一步行礼:“月儿给皇兄请安了,皇兄,皇嫂万福金安。” 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月儿,今天当真是漂亮极了。” 萧泽伸出手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虽然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到底是血脉相亲的亲人。 不过二人从小在陈太后身边长大,不是亲兄妹也胜似亲兄妹。 这个妹妹被他和陈太后惯坏了的,如今瞧著她画著新娘的妆容,打扮得温婉端庄,不禁心头一阵阵感慨,这丫头还真的是长大了。 “朕送你出嫁。” 萧乾月抬起手牵著萧乾月的手,另一侧王皇后上前也牵著她另一侧的手,帝后同时送嫁,这大概在整个大齐国都没有这般的待遇了,萧乾月当真是恩宠万分了。 陈太后按照习俗不能送自己的女儿出去,只能守在这坤寧宫。 她站在坤寧宫的门口,看著跟隨肖泽和王皇后间接走远的女孩,也不知如何一颗心竟是狂跳了起来。 她捂住了胸口,一边的迦南上前一步扶住了陈太后的手臂急声问道。 “太后娘娘?” 陈太后缓缓摆了摆手淡淡笑道:“不碍事,和寻常百姓家一样了。“ ”哀家的女儿出嫁,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肝被人偷走了似的。” 迦南忙笑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瞧著沈家人,一个个倒也老实得很,並不会怠慢公主殿下的。” 她定了定神道:“沈家在京城也不算是根深蒂固的家族,以后沈凌风是要隨著长公主住在公主府的,怎么样也是駙马爷必须以长公主为主,沈家想必也不敢说些什么。” 迦南笑道:“等以后成了亲,公主殿下再怀了孩儿,这生下的小世子就养在您的身边。以后咱们这坤寧宫也就热闹几分了。” 陈太后脸色鬆快了一些,忙笑看著身边的迦南:“你倒是个会说话的,重重有赏!” 第337章 当眾揭穿 萧乾月被萧泽和王皇后送到了东司马门的门口,不远处又有一辆步輦缓缓行来,正是如今身份尊贵的寧妃娘娘。 寧妃娘娘如今怀著身孕,萧泽也不敢让她过分劳累。 但是为了彰显对沈家人的恩宠,萧泽又安排寧妃娘娘送亲。 他命人在东司马门门口搭了一些棚,让寧妃坐进里面等候。 东司马门广场外,四周到处都是观礼的宾客,还有各个世家大族的人。 今天是长公主和靖北侯的好日子,一面是陈太后的面子,一面又是朝廷新贵沈家的婚事。 巴结的人如过江之卿都纷纷过来观礼,司马门广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更不用说过来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人围得越来越多,越发烘托著广场四周的气氛热闹非凡。 萧乾月缓缓抬眸看向从棚里走出来,朝著她走来的寧妃娘娘。 虽然心头还有些不太得劲儿,但毕竟她是沈郎的姐姐,想到此她脸上也带了几分恭敬上前一步行礼道:“月儿给寧妃娘娘请安。” 榕寧在这棚子里已经歇了好一会儿,此番看著面前躬身行礼的长公主心头微微一动,脸上的神情却不动声色。 她忙上前一步將萧乾月扶了起来笑道:“公主殿下万福。” 一边的萧泽笑道:“你们两个倒是客气起来,若是论及亲戚关係,寧妃还是你的姑姐。” “此番喊一声姑姐也不为过。” 萧乾月甜甜喊了一声姑姐,隨即转身冲自己兄长笑道:“如此一来,月儿还得喊皇兄一声姐夫。” 萧泽顿时笑了出来,一边站著的王皇后笑容却有些僵硬。 她暗自冷笑沈家人如今可算是攀上高枝了。 熟不知这人啊,攀得越高,以后摔得越惨。 王皇后阴沉著脸,不动声色的微微退后一步。 眼前的繁华景象和榕寧渐渐隆起的小腹,都让她看著刺眼。 宫廷鼓乐响起,萧泽带著萧乾月走出了东司马门。 看到皇帝出来后,文武百官以及围观的京城百姓纷纷跪了下来行礼,三呼万岁。 等候多时的沈凌风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规规矩矩磕头。 萧泽笑著弯腰將地上跪著的沈凌风扶了起来,今天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沈凌风虽然手握重兵,一旦做了駙马爷他手中的兵权便尽数收归他所有。 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心愿终於达成。 萧泽笑道:“沈爱卿快快请起,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朕今天將自己的皇妹送到你的手中,以后可要好好珍惜。” 沈凌风起身,抬起手顺势牵过了萧乾月的手。 那一瞬,萧乾月心头乐开了,她终於牵到了沈郎的手。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的这只手很冷,那冰冷的触感顺著她的肌肤蜿蜒而上,她內心不禁打了个哆嗦。 萧乾月定了定神,將这个不好的感觉拋到脑后。 不会的,不会的,她的秘密应该瞒过了沈凌风。 萧家二爷已经被她放跑了,那个秘密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以后等她和沈凌风生下孩儿,即便是沈凌风知道了又如何。 难不成沈凌风还能让那个牧流萤死而復生吗? 等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沈凌风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想到此萧乾月一颗悬著的心更是落了下来,她娇羞的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男子。 虽然她的头上盖著镶嵌著红宝石的喜帕,看不清楚眼前男子的眉眼。 可沈凌风那抹高挺的身形映在了她的眼眸中,还是將她的心塞得满满的。 这是她爱了许久的男人,惦记了那么久,今天终於是她的了。 沈凌风牵著萧乾月的手转过身,朝著喜轿走了过去。 只要將萧乾月送到轿子里,再带回沈家,萧乾月以后就是他沈凌风正儿八经的妻子。 沈凌风牵著萧乾月的手,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只是脚下的步子沉重得厉害。 萧乾月低著头唇角含著笑,身边是她爱惨了的男人。 哪怕他带著她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她也心甘情愿。 只可惜距离喜轿的路这么近,总觉得这步子迈得还是太快了。 他牵著她走进了喜轿里,那她就是沈凌风的人了。 四周的人也纷纷欢呼了起来,看著沈凌风牵著长公主的手朝著喜轿走去。 就在四周一片欢声笑语之间,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碎了这一派喜气洋洋。 那个声音虽然音色很好听,可听起来显得万分突兀。 “公主殿下!” “殿下!” 一个身著素白锦袍的少年,从人群外陡然钻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怔在了那里,忙顺著声音看去,却不想一个披头散髮的高挺少年跌跌撞撞推开了围观的百姓,撞进了东司马门的广场上来。 那人刚钻过人群,却是朝著萧乾月扑了过来。 萧乾月定睛看去,整个人登时看傻了眼,身体都僵在了那里。 “焕如?”她低声呢喃了出来。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纷纷认出了这个人,这不就是那个太学院里读书的少年吗? 这个少年的名气很大,父母双亡,乡里族学帮衬著让他读了书。 不想竟然是少年英才,一路读到了太学院。 他性子孤傲,高冷,人却长得俊美至极,是太学院有名的一朵高冷之。 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不小心入了长公主的眼。 长公主当初为了將少年收做幕中之宾,简直是煞费苦心。 为了他驱散了所有的面首,一边將他太学院的读书路堵死,一边又帮他修藏书阁,引荐进翰林院,结交了不少权贵。 可等沈凌风一回来,他便是被丟弃的那一块儿破布。 萧乾月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焕如一向內向不喜欢张扬,此时疯疯癲癲扑过来的焕如陌生的让萧乾月感到害怕。 “你……你怎么来了?” 萧乾月有些心慌,毕竟养面首她也得意了许久,可最后也成了她躲不开的污点。 她觉得自己对焕如已经够好了,不仅答应他继续保留他翰林院编修的职位,还赏赐给他田庄,铺面,甚至是京城寸土寸金的豪宅。 他今天居然来破坏她的亲事? 焕如根本不管这些,直接跪在萧乾月的面前:“殿下,你不能嫁给沈凌风!” “还不快滚!”萧乾月低声怒斥。 焕如却高声道:“殿下,旁的人不晓得,我晓得你亲手杀了沈凌风的妻儿,他以后焉能善待你?” 四周顿时一片譁然。 第338章 见证 “你……你胡说什么?”萧乾月一把扯下来自己头上顶著的喜帕,死死盯著跪在面前的焕如。 她此时因为太过慌乱,早已经乱了分寸,一张脸瞬间血色全无,白的嚇人。 甚至因为太过害怕,便是连头上的喜帕都自顾自掀了下来。 这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夫君才能取下来的,结果此时被她自己掀开了。 四周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天吶?这可是怎么说的?” “不是说沈將军的妻子是西戎奸细,害死了宝卿公主,后来羞愧难当自裁於牢里?” “是啊,不是自己吊死在了狱中,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死於长公主之手?” “长公主什么时候掺和到这些事情里?” “嘿,还別说,这么想想还真的有可能。” “若是那沈家之前的少夫人不死,焉能有现在空出来的少夫人之位?” 几个平日里看不惯萧乾月做派的世家子,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对啊,长公主一向非常人所及,放浪形骸,养了那么多男宠,毫无廉耻,什么样的事儿做不出来?” 四周的议论声就像是一柄利剑,一刀刀刺进了萧乾月的心里。 她下意识一把抓住身边沈凌风的胳膊死死盯著他道:“沈郎,他瞎说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狠狠瞪了一眼焕如,又抬眸满脸祈求的看向了沈凌风。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一直对本宫纠缠不休,本宫如今要另觅良缘,不想他居然会因爱生恨,便是要挑拨你我二人之间的关係。” “来人!来人啊!还不快將这个无赖拖下去?” 萧乾月彻底慌了神,只想將此间事情儘快解决了。 沈凌风將她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臂上一根根拨开,眸色阴冷的看向了她。 “公主殿下,事情涉及到末將的妻儿,末將不能不认真听听。” 那一瞬萧乾月脸色惨白,踉蹌著退后几步。 她动了动唇看著面前脸色阴冷的男人,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方才那些点点滴滴,因为喜悦而忽视的细节,此时串成了一条线。 萧乾月抬眸死死盯著沈凌风,抓住沈凌风的胳膊冷冷看著他道:“从一开始你就没想娶我,对不对?你和他是不是认识?” 萧乾月抬起手点向了一边跪著的焕如。 沈凌风心头微微一动,这个蠢货还没有蠢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此时她终於察觉了,那又如何? 今天他主导的这一场好戏,一定要让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好好看看。 “殿下,末將不知道公主殿下在说什么?” “末將反倒是想问一句,公主殿下为何要手刃末將的妻儿?” “我没有!”萧乾月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眼角微微发红,紧紧拽著沈凌风的袖子。 “求求你,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怎么会杀你的妻儿,纯属是这个狗东西挑拨离间!” 萧乾月急声道:“我只是將他当做一条狗而已,你別往心里去。” 萧乾月鬆开沈凌风,突然转身冲向了一边维护秩序的侍卫,拔出了侍卫腰间的刀,朝著面前跪著的焕如便砍了下去。 鐺的一声,锋利的刀锋被一粒石子狠狠的弹开。 萧乾月只觉得手腕一阵阵发麻再也握不住那刀,噹啷一声,那刀掉在了地上。 沈凌风高声斥责:“公主殿下究竟藏了什么样的齷齪心思?竟是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萧乾月眼睛发红:“我哪里错了?沈凌风你不想娶我也就罢了,闹出今天的这一出给谁看?你將我和皇兄置於何处?” 沈凌风自然不会被她带偏话头,冷冷笑道:“怎么?心虚了?” “杀了我的妻儿还想要嫁给我,长公主殿下果然是卑鄙无耻。” “你说什么?”萧乾月实在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居然如此羞辱她。 她不禁沉声道:“沈凌风,本宫给你脸了?” 萧乾月朝著沈凌风扑了过去,却被萧泽命左右两边的护卫將已经气疯了的萧乾月拦了下来。 “够了!都闭嘴!” “瞧瞧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 “马上是要成亲的人了,闹到此种地步,难道脸上就有光吗?” 萧泽气得头疼,原本顺顺噹噹的事情怎么突然半路里杀出来一个男宠,將这一切搅和的天翻地覆。 沈凌风上前一步,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磕头道:“皇上,臣恳求皇上明察秋毫。” “臣的妻子有罪也好,无罪也罢,可他肚子里已经怀了臣的孩子,却在大牢里死的不明不白。” “臣还请皇上还他们母子一个公道。” 沈凌风重重磕了下去,额头都渗出了血。 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眼前的这一齣戏连他都看不明白了。 难不成自家的皇妹说的是真的,这都是沈凌风安排的好戏? 可是那个男宠,他已经暗中调查过,这个男宠和沈凌风没有多大联繫。 难不成真的是这个男宠,失宠后恼羞成怒,反过来咬了自己皇妹一口。 萧泽眼神沉冷了下来,又想到了那个死在牢中的沈家少夫人。 当初他的宝卿公主死了之后,他愤怒至极直接將宝卿公主的死因归咎於牧流萤。 將她打入死牢,可后面想起来却觉得是自己做的有些过火,此间事情还有颇多疑点。 但他是皇上呀,皇上怎么能出错? 他更不会在意这个牧流萤的死活。 萧泽虽然不在意牧流萤,可不能不在意沈凌风。 之前萧家造反让他的元气大伤,若是再逼反了沈凌风…… 想到此,萧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当初沈凌风拖著滴血的重剑,一步步走进皇家猎场的行营,那个杀神的模样连他自己看著都有些胆寒。 沈凌风又重重磕了一个头道:“皇上,末將从未因自己的战功沾沾自喜。” “可今日末將將边境的生死守护同赫赫战功掛在嘴边,便是求皇上给末將做主,还末將妻儿一个公道。”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眸色微微一变,转过脸看向了面前跪著的焕如冷冷道:“好一个挑拨是非的男宠。” “朕今日就由著你说,你若说错半个字,朕便將你活颳了!” 焕如抬眸状若惊恐的看了一眼恨不得杀了他的萧乾月忙磕头道:“草民没有说谎,草民有的是证据。” “若是长公主非要和沈將军成亲,草民第一个不答应。” 焕如脸上带了几分决绝,他缓缓起身,將背上背著的包裹解了下来,打开包裹掉出了几十封书信。 每一封书信上都有长公主府特有的火油印记。 萧乾月看到那些书信后大惊失色,忙上前去抢,却被沈凌风抢先一把將她推开。 二人如今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便是连萧泽的面子也不顾来。 沈凌风弯腰捡起了其中的一封书信,眼神冰冷。 “诸位,今日还请诸位替末將做个见证。” 第339章 证据確凿 沈凌风说罢將手中的书信散了出去,隨即又弯腰拆开了其他的书信。 这些书信绝无可能偽造,上面都打著萧乾月公主府特有的火钳印记。 这还是萧乾月云游域外回来后学到的特殊法子。 用蜡油浇筑在信封封口上,按压成各色纹,这种做法在大齐很罕见。 唯独萧乾月的公主府这么做,她太自信了,自信到了自负的地步,便是这些私下往来的信件也装饰了自己喜欢的封口。 这些信让焕如所说的话,可信度更是提升了几分。 每一封信都是萧乾月与刑部员外郎王志大人的暗中交涉。 萧乾月给了王大人两千两银子,条件是买大牢里牧流萤的一条命。 毕竟牧流萤是沈凌风的妻子,王志觉得害怕便將当初的密信都保留了下来,不想竟是有些被焕如从中掉了包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些书信快速的在人群中传开,也有一些被双喜双手捧著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焕如抬高了声音道:“这些书信是公主殿下托我送出去的,当时我长了个心眼將这些书信另外存了下来。” “上面的笔跡,沈將军可仔细查看,我绝无半分虚言。” “皇上,可派人去王大人的家里去查,一定能查出信件。” “谁都知道长公主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与他结交的这些证据大家都会留著的。” 萧泽此番被架在了火上烤,若不彻查此事,大有包庇自己皇妹的嫌疑。 到时候得罪了沈凌风,便是寒了其他武將们的心。 可若是彻查的话,今日的婚约怕是不能继续了。 若是赐婚做不得数,沈凌风做不了駙马,他手中的兵权又该以何种藉口收归他所有。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宠爱至极的皇妹,居然有这么多的把柄被人家抓在手中。 萧泽看了一眼四周围观的百姓,早已经是群情激愤。 此时若是不做点什么,道义上说不下去。 他冷冷看向了面前跪著的焕如,不禁冷笑了出来。 当初自己的皇妹之所以能將书信交给他,让他传递,也是对这个人极其信任,如今皇妹只怕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书信不停的被传看著,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萧乾月的视线都带著万分鄙夷。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恶劣了,沈將军在前线英勇作战,保家卫国。 后方的权贵竟然杀了人家的妻儿,这叫什么事? 萧乾月喜欢沈將军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个女人为了嫁给人家沈將军竟然亲自到大牢里杀人? 还有没有王法? 这还是沈凌风大將军的妻儿,那普通老百姓在她萧乾月的眼里,怕是连一只爬虫都不如。 焕如高声道:“皇上,不仅如此,草民还有公主殿下迎来送往所记录的帐册。” “公主殿下贿赂刑部官员,迫使王大人协助她那晚进入大牢杀了沈家少夫人。” “其中公主殿下所送的珠宝,绸缎,铺面都一一记录在册,草民在手里藏了两本。” 焕如撕开衣襟,又拿出了两本帐册,双手捧到了萧泽的面前。 如果先前的书信仅仅是一道开胃小菜,这两本密密麻麻记录著长公主府近些年结交官宦的帐册,却是不容忽视的铁证。 萧泽这下子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本来很喜庆的送亲场面,竟是成了断案的场所。 可四周的百姓和文武百官眼巴巴的看著他这个皇帝。 今日即便是想要偏袒萧乾月都不可能了。 更不用说面前站著的沈凌风恨不得將萧乾月直接杀了。 萧泽只觉得一阵阵头疼,下意识別过脸看向了一边的寧妃。 不想寧妃捂著额头皱眉道:“皇上,臣妾有些累了,想进棚子里休息一会儿。” 萧泽本来想要让寧妃劝一劝她的弟弟,沈家少夫人死了便死了,人总得往前看。 可如今榕寧居然抢先一步说不舒股,想歇著。 她肚子里怀著的可是他的皇长子,他也不敢逼迫一个孕妇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只得点头允了。 寧妃转身便躲进了棚子里,王皇后暗恨,这孩子就是沈榕寧的护身符,谁也越不过去。 萧泽看向面前脸色煞白的萧乾月,这个皇妹除了给他添乱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来人!將刑部员外郎王志带上来。” “是!”两个皇家暗卫转身朝著宾客所在的位置走去。 此时都不用去王大人的宅子里抓人,王志想要巴结长公主早早前来观礼,不想此时自己竟成了被围观的对象。 他此番早已经脸色煞白,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路都走不了,被皇家护卫硬生生拖了过来。 萧泽冷冷看著面前的王志,抬起脚踹了过去。 王志被踹飞了几尺远,疼得哭了出来,扑到了萧泽的面前哀求道:“皇上,皇上,都是那个奸奴冤枉臣,那是假的帐册,臣没有……臣没有啊!” 沈凌风冷冷笑道:“有没有去王大人府上搜一搜不就知晓了吗?” 话已经赶到了这里,萧泽只得沉声道:“来人!去王家一趟。” 萧泽话音刚落,王志和萧乾月齐刷刷白了脸。 查抄王家的人大多数以前是五城兵马司的,对沈凌风敬重至极,得令后自然尽心尽力。 不多时各种王志和长公主勾结的罪证通通送到了萧泽的面前。 萧泽看著手中一封封密信,那些长公主贿赂王大人的脏物,还有那些帐册顿时气红了脸。 他没想到萧乾月还真的做出来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这个王志也是个蠢货竟然將这些要命的罪证尽数保存了下来。 “好啊!朕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行凶?来人!拖下去斩了!” 王志顿时慌了神,连连磕头求饶。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都是公主殿下逼迫臣的,臣不敢不从啊,皇上!” “公主殿下说她得不到沈將军,沈家少夫人也別想得到。” “她硬生生將牧流萤的肚子剖开了,连牧氏肚子里的胎儿也没放过。” “萧乾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拿命来!”沈凌风再也忍不住,抬起手死死掐住了萧乾月的脖子。 第340章 顛倒 “住手!”陈太后带著人疾步走了过来。 东司马门外闹到了这种地步,她便是深居宫中也听闻了这一出闹剧。 按照民间嫁女儿的惯例,女儿走后独留母亲在女儿坐过的喜床上等候。 她一直都想让自己的女儿拥有天家皇族的幸福和民间百姓拥有的安稳幸福。 哪曾想女儿这还没出宫门呢,便是有人出来作妖了。 “好一个靖北侯,当眾对一国长公主行凶,眼里还有皇上吗?你固然军功卓著,可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陈太后眼神冰冷:“沈凌风,萧家造反的旧事未了,你难不成想做第二个逼宫的逆贼吗?” 陈太后这一顶帽子扣得有点大,直接狠狠压了下来,让所有人都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如今所有人提及刚刚过去的萧家谋反一案,都是不寒而慄。 萧家差点將整座京城都杀穿了,如今人人谈虎色变。 陈太后这个时候提及萧家是个人都晓得她是別有用心之举。 “放肆!住手!”榕寧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此时她退无可退,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萧乾月是陈太后的心肝,如今自家弟弟的局是要將人家心肝都挖出来,陈太后岂能甘心? 弟弟这个时候被仇恨淹没了心智,怕是乱了分寸了。 萧乾月是要杀,但不是现在。 自家弟弟还是唐突了。 榕寧疾步走到了沈凌风的面前,抬手掐住沈凌风的手臂,死死盯著他。 “本宫让你鬆手!听到了吗?” 沈凌风此时恨不得立马杀了眼前这个害他妻儿的凶手,手依然紧紧掐著萧乾月,丝毫没有鬆手的意思。 萧乾月两只手紧紧抓著沈凌风的胳膊,脸色煞白,抬腿去踢踹沈凌风,沈凌风就是纹丝不动。 这一瞬她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鬆开!”榕寧心头髮慌。 即便是他们沈家占理,可这个时候若是当眾掐死了萧乾月,自家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边的萧泽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心下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若是沈凌风当眾行凶,击杀未婚妻子,未婚妻子还是大齐的长公主。 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他手中的兵权自然…… 萧泽下意识退后一步看戏。 榕寧是真的慌了,剧本可不是这个走向。 “阿福!鬆开!”榕寧狠狠甩了沈凌风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的劲儿很大,沈凌风的脸都偏到了一边。 他终於醒悟了过来,退后一步手足无措的看向了自家阿姐。 宛若时光又回到了经年之前,他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向了阿姐,脸色煞白。 “阿姐,萤儿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 他瀲灩的凤眸,此番眼角微微发红,整个人几乎是摇摇欲坠。 榕寧忍住了心头的悲悯,眼神冰冷:“沈凌风,你今日胆子也太大了些。” “呵!胆子確实大,”陈太后走过来,迦南忙將脸色发白的萧乾月稳稳扶住。 萧乾月捂著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喘著气,踉蹌著差点跌倒被迦南扶稳了胳膊。 陈太后此时看向沈凌风,恨不得將他活吞了。 她的女儿这个贱民也敢如此对待? 她要他死! “皇上,”陈太后转身看向了萧泽,“皇上前脚封赏了沈凌风靖北侯的爵位,后脚便要对皇族赶尽杀绝,皇上若是不加以惩处,日后我等想沦为京城布衣都不能够了。” “先帝去的早,留下我们母女便是遭如此羞辱的吗?” 萧泽顿时退后一步,脸色变了几分。 母后这是用先帝压他一个头。 这话从陈太后的嘴里说出来,確实有些重了。 沈凌风气急高声道:“皇上,臣在前线拼死守护大齐,臣的妻儿何其无辜要死在这等奸佞手中?若是以后將士们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如何守护这疆土?” 沈凌风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神情一震。 先帝爷的面子固然可以让萧泽对萧乾月网开一面,可边关成千上万的將士们会怎么想? 这可是关乎国运的大事。 陈太后眼底掠过一抹慌乱,上前一步咬牙道:“什么无辜妻儿?一个谋害皇嗣宝卿公主的凶手罢了,我的月儿杀了她才是为民除害,为国除奸!” “倒是你沈凌风还有你们沈家,家里面藏著牧流萤一个西戎女子,谋杀公主是一回事,之前沈家兵败西戎边地,哀家倒是怀疑你们沈家是不是西戎的探子?” “你……”沈凌风没想到陈太后堂堂一国太后,曾经也是做过大齐国母的人,竟然如此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简直无耻至极。 陈太后冷笑道:“沈家就该抄家灭族才对。” “太后娘娘,”榕寧浅浅笑了出来,上前一步冲太后躬身行礼。 “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本不是嬪妾愿意看到的。” 榕寧微微蹙眉道:“嬪妾也不想看到这么好的一桩姻缘就此成了闹剧。” “嬪妾出身卑微,在这后宫里一贯遵循的原则便是相安无事,可太后娘娘既然攀扯出沈家这么多罪证,嬪妾实在是不能坐以待毙。” 榕寧看向了萧泽,朝著萧泽跪了下去。 萧泽忙扶住了面前的寧妃,沈家的破事儿不重要,寧妃肚子里的孩子很重要。 “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这般跪著做什么?” 榕寧再抬眸眼角微微发红,萧泽瞧著她委屈的样子,心头有些不得劲儿。 他清楚方才自己母后对沈家的指控確实有些胡说八道,沈凌风当初可是被萧家陷害才惹出来那么大的祸事。 可萧泽有自己的打算,既然陈太后想要收拾瀋凌风,他何乐而不为。 萧泽的视线看向了榕寧微微隆起的小腹,寧妃已经怀了皇长子,沈家再出一个战功卓越的靖北侯,以后大齐的天下该姓沈了。 他心下微微一横,虽然扶起了沈榕寧,却一句话也没说。 榕寧暗自冷笑,不露痕跡推开了萧泽,退后一步道:“皇上,臣妾一直想维持著皇家该有的体面,很多事情臣妾不愿意说。” “既然太后娘娘如此污衊沈家,臣妾也有些话要说。” 她看向小成子:“將那些人带上来。” 第341章 真凶落网 榕寧话音刚落,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剧变。 寧妃娘娘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早有准备? 若是这样的话,今天这个局怕是寧妃和靖北侯一起给陈太后和长公主挖的坑。 这齣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小成子躬身行礼后,走到了围观的人群处。 今天实在是太热闹了,人人都爭抢著看俊美神武的沈將军与长公主的亲事。 哪里想到在人群中放著的几只麻袋,还以为是哪里的货郎为了看热闹,竟是连自己的货都挑来了。 小成子命人將五只麻袋拖到了萧泽的面前,萧泽看向了面前的榕寧,不晓得她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寧妃,这是何意?” 榕寧冲萧泽躬身行礼道:“启稟皇上,臣妾有些腌臢东西要给皇上看。” 她转过身冲小成子打了个手势,小成子走到麻袋前,抬起手將最前面的两只麻袋口子解开。 里面竟然是两个穿著五城兵马司將官服饰的男子,被麻胡塞住了嘴巴。 两个人脸色惊恐至极,虽然身上没有伤,可眼底的惊恐之色昭示著他们两个经歷了极其恐怖的对待,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人支支吾吾的想要说话,小成子命人將他们放了出来,鬆开了他们身上的束缚,將麻胡取了出来。 那两人本来想跑,不想竟是看到四周围得死死的人群,还有站在不远处诧异的看过来的皇上。 顿时想到了寧妃身边的人传给他们的话,若是將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活得便是一大家族的人,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谎话连篇,他们的家人会被沈凌风一个个丟进河里餵鱼。 如今萧家已经垮了,沈家才是未来。 想到此两个人具是惊恐的看向了对方,当初和萧家勾结陷害沈凌风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沈家人搬到了皇上面前,怕是再也瞒不住了。 两人爭先恐后的朝著萧泽爬了过去,不停的砰砰磕头。 “皇上!是臣的错。” “臣那时不该信了萧正道那老匹夫的话,故意將沈將军的行军路线告诉西戎人。” 另一个人也啪啪的甩著自己的耳光,磕头如捣蒜。 “皇上,臣错了,臣罪该万死。” “当初萧家二爷萧青渝说只要臣配合西戎人,將沈將军的行踪透露出来,他就会给臣加官进爵。” “他还说萧家早已暗中联繫了西戎人。” “他甚至说萧家人有的是能力让臣等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不必屈居於沈凌风之下。” “皇上,臣等都是世家子,瞧不起沈凌风这个泥腿子。” “故而才想让他吃点苦头,哪里想到那西戎人当真不是人,竟是將我二十万袍泽兄弟焚烧殆尽。” ”臣等也后悔啊!皇上!” 这两个人哭號声惊天震地,四周围观的百姓和世家各族具是变了脸色。 这还叫人吗? 萧家居然联合西戎给沈凌风下绊子,全然不顾大齐百姓的安危。 萧泽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些事情他哪里不知道,只是心中另有打算,不曾想被这两个货当著这么多人的面一人一句说了出来,显得他这个皇上没有能力。 明明知道是萧家作恶多端,竟然不將这案情公之於眾。 萧泽眼眸缓缓眯了起来,视线里透露著阵阵的杀气。 “你们居然为了一己私利,置我大齐百姓于于不顾,置我大齐数万將士的性命於不顾,吃里扒外,勾结外族,来人!” “皇上且慢!” 榕寧缓缓上前一步,抬眸看向了萧泽。 萧泽看向面前的女子,不知为何,心底微微有些发慌。 萧泽定定看著她:“爱妃还有何话要说?” 榕寧冲一边的小成子点头示意,那小成子又命人將一个麻袋拖了过来,拉开了口子。 里边的人似乎昏睡了过去,浑身被捆了起来,像粽子似的。 麻袋口子刚一解开,那人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头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地面上,这一下子倒是清醒了几分,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的视线对上了萧泽等人,顿时脸色巨变。 他猛地挣扎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腿都被捆得死死的,像一条蠕动的大蛆,瞧著好笑又令人觉得噁心。 萧泽的视线看向他后顿时表情不可思议,下意识喊了出来。 “萧青渝?” 萧青渝此时也有些懵了,本来被大齐长公主萧乾月从牢里用死囚换了出来,他自己躲在了城南的一家赌场里。 萧青渝在大齐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人? 他便找到了往常自己安插在城南的心腹,不曾想那心腹背叛了他。 如果不是背叛他,怎么会重新落在了萧泽的手中? 萧青渝死死盯著面前早已经面如死灰的萧乾月,冷冷笑了出来:“长公主,这就没意思了。” “当初你將老子从牢里放出来,如今又將老子弄到这个地方,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萧青渝已经是破罐子破摔。 即便是死也要拽著一个和他一起下地狱,能拉一个是一个。 萧乾月连连后退,脸色惊恐莫名慌乱摆著手道:“本宫不认识,你一个逆贼休要攀扯本宫。” 萧青渝不禁冷笑了出来:“你不知道?” “好,好,好,福运客栈的老板还藏著你我来往的证据。” “当初可是你与我密谋,要將沈凌风的妻儿杀了,剷除他身边的人,你才有机会做他的身边人,怎么如今……” 萧青渝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萧乾月,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如今怕是要恭喜公主殿下,得偿所愿了。” 萧乾月顿时急眼了:“你胡说什么?本宫这就杀了你替天行道。” 萧乾月猛地向前,抽出刚才抢过来的皇家护卫的配剑,刺向萧青渝。 萧泽命左右皇家护卫將她拉了回去。 萧泽此时若是再包庇萧乾月,便是更加交不了帐了,无顏面对天下人。 萧泽不禁气笑:“来人!按住她!” 左右两边的皇家护卫匆匆上前,將萧乾月死死按在了地上。 陈太后抢上一步心疼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刚要说什么,突然榕寧又看向萧泽。 “皇上,若单单是公主勾结萧家这倒也罢了,可是皇上难道连我们的女儿宝卿公主的仇也不报了吗?” 一提到宝卿两个字,宛若是將萧泽胸口的肉硬生生的剜了出来。 萧泽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抽搐,他一把抓住了沈榕寧胳膊,低下头死死盯著她。 “什么意思?这和宝卿有什么关係?” 榕寧眼角微微发红,又命人將剩下的两个口袋拖了过来。 两个口袋的封口解开,从里面滚出来两个人。 那女子似乎受过重刑,身上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 男子的伤势稍微要轻一些,可也好不到哪去。 瞧著外貌形容倒像是母子二人。 妇人脸色煞白抬眸看向榕寧以及旁边站著的沈凌风,魂儿都要嚇没了,身体发抖。 榕寧缓缓道:“皇上,这对母子就是害死我们宝卿的真正凶手。” “如今皇上且问问他们到底是受谁指使?” 第342章 都是凶手 宝卿是萧泽根本无法避开的一个心结。 毕竟这个孩子对於他来说意义非凡,没想到还未出生就遭人陷害。 萧泽心头一直憋著一股怒火,此时陡然听沈榕寧说杀害他们孩子的凶手就是眼前这两个人,萧泽一剎那间愣在了那里。 他眼眸微微发红,死死盯著面前跪趴在地上的一对母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对母子看起来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甚至还带著乡下人的怯懦。 可就是这样普通的一对母子,竟然害死他最宝贵的女儿。 萧泽上前一步,再也顾不得什么帝王之尊,俯身狠狠扯住了凌嫂的领口,几乎將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说!朕的宝卿真是你们杀的?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凌嫂早已经经歷了酷刑,榕寧可不觉得她是自己的亲戚就放他们一马。 正因为她是沈家二房的亲戚,榕寧才更是恨得要死。 旁的人若是这般对她倒也罢了,毕竟她在这后宫步步高升,一定动了很多人的利益。 可她凌嫂是娘亲和爹爹从乡下亲自带过来的,在京城给他们安了家。 虽然不至於荣华富贵,却也比乡下的苦日子要好太多。 可就是这样的温馨对待,居然换来了如此的背刺。 榕寧对这对母子下手自然狠,那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凌嫂毕竟是一个乡下妇人,见识短,被几种酷刑折磨过后早已经全招了。 此时见著面前威严的帝王,帝王之怒嚇得她心惊胆战。 凌嫂下意识挣开了萧泽的束缚,跪在了萧泽面前连连磕头。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是民妇胆大包天,才犯下此等祸事,皇上饶命。” “民妇瞧见寧妃娘娘和沈將军身居高位,民妇心头不平衡。” “当初他们沈家大房穷的叮噹响,还娶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外路女子,什么都不是。” “沈家老太爷偏心我们二房,分家的时候將好东西都给了我们。” “不曾想沈家大房越过越好,我家那个死鬼早早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不服气啊!” “对,民妇是被人指使的,就是他,就是他指使的。” 凌嫂转身抬起手点著不远处跪在地上的萧青渝,几乎是吼了出来。 “皇上就是他!他当初诱骗我儿子赌博,我家拴明哪里见过京城这些好东西?” “没几天便將我攒下的家当输了个精光。” “萧家二爷这个时候找到我,只要我將毒粉撒在沈夫人做的小孩子衣物上,他就给我一千两银子。” “我那个时候也是没了主意,就稀里糊涂的將他送过来的药粉撒到了那些小衣服上。” “当初寧妃娘娘怀了身孕,沈夫人想要给宫里娘娘做一些虎头鞋帽,我当时瞅著沈夫人不在就这样將粉末撒了上去,民妇……民妇……” 凌嫂顿时嚎啕大哭:“民妇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没想到真的害了公主殿下。” 萧泽死死瞪著面前哭到断气的凌嫂。 他的手指一点点捏成了拳,手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都有几分青白。 一千两银子,一个丑陋不堪的毒妇,竟然要了他宝贝公主的命。 萧泽顿时觉得这世界简直是荒诞。 “区区一千两……你就敢杀人,杀的还是我大齐的公主?” 萧泽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了凌嫂的胸口。 凌嫂顿时仰倒在地上,刚要说话,萧泽一脚踩在了她的脖子上,碾压了下来。 咔咔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 凌嫂顿时瞪大了眼眸,两只手拼命的抓著萧泽的袍角,鲜血涌出了唇角,隨即抽搐了一下再没有动静。 四周的人看著一阵阵心底发寒,这皇上是真的生气了,竟是一脚將这个女人给活活踩死了。 萧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用了十足的內力竟是將凌嫂的脖子都踩断了。 一边的拴明大哭著扑向自己的母亲,却不想还没走几步萧泽转身拔出侍卫的剑一剑捅穿了他的胸口。 血腥味顺著烈日的风瀰漫开来,所有人纷纷跪在了地上。 天子一怒,震慑千里。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从未见过帝王亲手杀人的样子,具是脸色发白纷纷跪下磕头。 榕寧定定看著地上倒在血泊中的母子,眼底只有无尽的厌恶。 虽然萧泽替她手刃仇家,过去几天她也將此二人折磨得够呛。 可她的宝卿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榕寧脸色微微沉了沉,看向了面前的萧青渝和萧乾月。 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萧乾月这一次真的是怕了,没想到自己皇兄居然这般的心狠手辣,眼前这个寧妃更是个毒妇。 “你要做什么?” “你女儿的死和本宫有什么关係?” 榕寧冷冷看著她,又淡淡扫了一眼唇角带著几分嘲讽的萧青渝。 “你当真觉得没什么?” “当初你与萧青渝之间的书信本宫也看了。” “宝卿公主出生的时候,明明可以待在我身边的周玉去了哪里,如何摔断了腿,你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你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及周玉……” 榕寧再没有往下说,只是转身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道:“皇上,臣妾出身確实卑微,可是他们这些人合起来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此生都意难平。” “还请皇上替臣妾主持公道。” 榕寧话音刚落,一边一直趾高气扬的陈太后顿时脸色变了几分。 当初周玉的重要性可是她告诉婉妃郑婉儿的。 那个女子一心想要向上爬,陈太后只是微微点了她几句,她便將周玉困在了盘龙寺。 借萧泽的势將周玉的腿弄断,好让寧妃生產时身边没有可以救命的神医。 另一面,萧家人设局给寧妃娘娘下毒,双管齐下夺走了宝卿的一线生机。 榕寧脸色冷若冰霜,害死她孩子的可不仅仅是眼前暴死的母子。 一直瞧不起她的陈太后,想要置她於死地的萧家,还有那个拎不清的婉妃,甚至是面前的九五至尊萧泽。 人人都是凶手! 萧泽当初若是不临幸婉妃,她怎么敢將周玉的腿弄断丟在盘龙寺? 如今榕寧质问的是萧乾月,殊不知她质问的是身后站著的陈太后。 她今日就要让陈太后做一个取捨,究竟是她死还是她的女儿死? 萧泽脸色煞白,前因后果终於串了起来。 原来当初他在盘龙寺宠幸了婉妃,又让周玉出了事,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的秘辛? 这些人胆子当真是大,竟是要害死他的女儿,连他也要算计在內。 萧泽死死盯著面前的萧乾月,缓缓上前一步。 第343章 该不该诛九族 萧乾月缓缓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向了自己的皇兄。 虽然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从小长在陈太后的身边,倒也比其他皇族更多了几分亲切。 皇兄登基以后对她也是宠爱有加,正因为如此萧乾月做事才从不顾忌。 此时她却从皇兄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气,一颗心顿时狂跳了起来。 她惊恐地连连摆手,看向了自己的皇兄道:“皇兄不是我,害死宝卿的不是我。” “是,我是与萧青渝密谋杀了牧流萤那个贱人,可是我真的没有对宝卿公主动手。” “我不知道这回事,我也是被萧家人所蒙蔽。” “我可是宝卿公主的皇姑母,怎么可能对宝卿公主下手?” 萧泽不禁气笑了,冷冷看著她道:“你让朕怎么相信你?证据就摆在面前,你还敢狡辩?” “皇上,”一边的陈太后缓缓走了过来,挡在了自己女儿的面前。 她抬眸看向了步步紧逼的萧泽,冷冷笑了出来:“这些证据,哀家如今也算是看得清楚,都是寧妃娘娘辛苦收起来的吧?”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没有说话。 陈太后抬眸死死盯著她道:“寧妃娘娘为了收集这些证据,怕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吧?” 榕寧淡淡笑道:“太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嬪妾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嬪妾难道还不能收集证据替女儿申冤吗?” “亦或是陈太后您在这期间到底做了什么?” 榕寧的话音刚落,四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显然沈家是要和陈家对上了。 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王皇后眸色微微一闪,缓缓垂下了眉眼,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她的脸渐渐隱在了重重宫墙投下的暗影中。 陈太后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沈榕寧这一次怕是死期要到了。 沈家还真以为自己靠著军功就能压陈家一头? 或者想要与陈家斗到底? 怕是两败俱伤吧? 那敢情好,若是他们两家都伤了,没了,王家可就坐收渔人之利了。 陈太后死死盯著榕寧,榕寧也不甘示弱。 宝卿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就那么不明不白的被人害死,这一口气她在心中已经憋了许久。 如今她就是要陈太后给她一个交代。 陈太后嗤的一声冷笑了出来,视线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凌嫂母子。 “这二人恶毒至极,区区螻蚁竟然也敢谋害公主,皇上杀的没错,哀家也恨不得上去补几刀。” 陈太后动了动话头缓缓道:“哀家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参与谋害宝卿此间已成了无头公案。” “萧家满门抄斩,即便是面前的漏网之鱼萧家二爷……” 陈太后视线里掠过一抹杀意,淡淡道:“哀家也绝不会放过萧家余孽,皇上,哀家希望將此人凌迟处死!” 榕寧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眼前这个老虔婆兜兜转转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她警惕地看向陈太后,榕寧从来没有觉得陈太后有多么好对付。 也正是这个女人背后操控全局,將她一步步逼到绝境。 她也不清楚为何陡然见面陈太后会对自己有如此的成见。 既然做不了朋友,那便是敌人。 她沈榕寧对待自己的仇敌也不会心软。 陈太后最终將视线定格在了榕寧的身上,眼神陡然冷冽了几分缓缓道:“哀家算是看明白了。” “哀家的女儿犯了错,哀家也不会包庇。” “她確实是喜欢沈將军喜欢的紧,甚至到了癲狂的地步。” “这些日子月儿为爱成痴,脑子都出了问题,一个疯子,寧妃娘娘何必计较?” 榕寧的手死死攥成了拳,不禁冷笑了出来。 一个疯子? 疯子就可以隨意杀人吗? 好一个移接木,便是装疯卖傻吧? 可陈家在朝堂根深蒂固,又是亲手养大皇帝萧泽,即便真的用疯子这个挡箭牌为萧乾月开脱,此番想要杀她却是不能够的。 陈太后淡淡笑道:“迫使沈家大军濒临绝境,差点被西戎人害死,那是萧家的罪孽。” “与哀家的月儿断无什么联繫。” “我的女儿就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家国大事她哪里懂得这些,寧妃娘娘切莫將这些帽子扣在哀家的女儿身上。” 榕寧轻声笑了出来:“太后娘娘言重了,嬪妾从未敢將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谁的身上,嬪妾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陈太后拍手笑了出来:“好一个就事论事,既然寧妃提到了这件事,那咱们就將这件事论到底。” “这地上躺的可是你沈家二房的人?” 榕寧顿时心头咯噔一下,点了点头:“不错,这两个混帐东西曾经確实是沈家二房的,当初嬪妾的爹娘看她可怜,將他母子二人从乡下接进京城。” “不曾想二人狼子野心,遭人蛊惑,竟然做下此等恨事。” 陈太后大笑了出来:“谋害公主,其罪当诛,不仅要诛杀这俩人,还要诛九族。” “既然是你们沈家的人,又是你爹娘带进京城的,这罪孽也有你爹娘一份儿的。” “若论罪,就应该將沈家夫妇一併拿下,凌迟处死才对!” “你……”沈凌风上前一步,死死盯著面前站著的陈太后。 他不曾想陈太后倚老卖老,竟然顛倒黑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气急。 榕寧一把拽住沈凌风。 方才弟弟差点掐死萧乾月,这倒也罢了,此番若是一巴掌拍翻了陈太后,那他沈家真的该诛九族了。 榕寧死死盯著陈太后,没想到陈太后选择这个把柄,这是她目前唯一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她抬眸定定看著面前的陈太后道:“此等沈家的奸佞小人,本宫早已经召集沈家老小开祠堂,將此二人逐出了沈家族谱。” “他二人犯了杀人重罪,与我沈家毫无关係。” 陈太后顿时笑了出来,挥了挥手。从不远处又捆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沈家夫妇。 “父亲,母亲,”榕寧顿时脸色剧变。 没想到陈太后手段这么狠,竟然將他沈家人绑到了这里。 沈凌风眼眸微微发红,他现在只想替流萤报仇血恨,却不想会波及沈家人。 陈太后看向了榕寧:“哀家已经查清楚,將害死宝卿公主的这两个祸害逐出沈家的时候,是在最近的一个月之前。” “可当初沈家夫妇將这两个祸害带进京城,那个时候他二人还是你沈家人。” “他们犯下如此罪行,寧妃你说沈家该不该诛九族?” 第344章 不如意 陈太后话音刚落,萧泽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上陈太后若是真的將沈家夫妇处死,沈凌风绝对会兵变。 他刚费尽力气灭了萧家,如今若是再起爭端,整个大齐的江山怕是不保。 可若是就此將自己的皇妹处死,又助长了沈家人的囂张气焰,以后沈家就会成长为另一个萧家。 萧泽脸色阴沉,好端端的一场亲事竟是变成了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样子。 他知道陈太后如此一说,那便是要逼他做出抉择。 要么就杀了沈家人,要么就放了她的女儿。 萧泽闭了闭眼,缓缓抬眸看向了面前的榕寧,弯腰將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你少掺和,一切有朕。” 榕寧听到这句话,顿时一颗心沉到了底。 如此看来萧泽铁了心保萧乾月,绝对不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覆。 可陈太后绑著她的父母,带著破釜沉舟的架势,此件事情也只能就此了结。 不过她和弟弟也通过这件事情给萧泽的心里钉了一颗钉子。 他最疼爱的皇妹萧乾月,却是个吃里扒外,害死他女儿的真凶。 这个钉子萧泽这样睚眥必报的人,根本没有办法绕过去。 榕寧搭著萧泽的手缓缓站了起来,萧泽转过身看向了自己的母后。 “母后,躺在这儿的凶手如今確实不是沈家人了。” “若是为此將沈家满门抄斩了,那谁护佑我大齐的江山?” “如今放眼整个大齐再也找不到像沈將军这样,能百战百胜的常胜將军了,母后手中可有人选?” 陈太后被萧泽狠狠噎了一句,她哪有什么名將可推选? 他们陈家人都是些吃喝玩乐的紈絝子弟,莫说是去边疆作战,便是连战马都骑不上去的。 陈太后冷哼一声,別过脸默不作声。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萧泽又看向了脸色铁青的沈凌风缓缓道:“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今日竟然闹成了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你与长公主的亲事就此作罢,朕以后会赔给你一个妻子的。” 沈凌风低著头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他今日无比想要杀了萧乾月替他的妻儿报仇。 可此时自己的爹娘又落在了对方的手里,两家爭斗便是两败俱伤,没有贏家。 他虽然经常在边疆打仗,很少涉足朝堂,可经歷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朝堂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也颇多了解。 此时是皇上给他一个梯子下,他若是执迷不悟,那沈家可就要遭殃了。 可是他真的不服气,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皇亲贵族就可以隨意的杀死无辜的女人和孩子? 他下意识抬眸看向了自家的长姐。榕寧冲他缓缓摇了摇头。 沈凌风顿时泄出一口气,再也提不起那个劲儿了。 他缓缓跪在了萧泽的面前:“臣今日衝撞了皇上,臣罪该万死。” 沈凌风显然顺著萧泽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萧泽眼里掠过一丝满意,最后看向了瘫坐在地上的萧乾月,面色冷了几分。 今日若是不处置这个皇妹,他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萧泽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长公主飞扬跋扈,勾结外庭官员。是朕管教不严,是朕的错。” “来人!夺去萧乾月的封地,圈禁公主府。” “皇兄?”萧乾月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皇兄。 萧乾月在京城风光生活,钱也是如流水,就因为她有上万户的封邑。 有源源不断的財脉送进她的公主府,所以才能得起钱,养得起面首。 如今皇兄直接切断她的財脉,又將她关进了公主府,什么都不能做,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別? 她忙挣扎著看向萧泽喊道:“皇兄你不可如此待我呀,我可是你的妹妹!” 萧泽的心头一阵寒凉。 妹妹?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有这么一个妹妹。 竟然联合外人害死他的宝卿,此时他留她一条命,已然是尽了最后的兄妹之情。 萧乾月此时也是急眼了,口无遮拦哭诉道:“皇兄你怎可如此狠心?” “当初你的母妃病死,是母后將你养到母后的身边,对你视如己出,又一步步助你坐高位,你怎么能如此?” “闭嘴!来人!堵上她的嘴!” 萧泽顿时怒了,他没想到这个妹妹如此口无遮拦。 若是再由著她说下去,指不定有多少秘辛都能被他嚷嚷出来。 左右皇家护卫上前一步將萧乾月拖了起来,封住了她的嘴,將她带离了人群。 陈太后固然心疼,可总算是保住了自己女儿的一条命。 她缓缓挥了挥手,几个人又鬆开了沈家夫妇。 沈家夫妇泪眼婆娑的看向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们真的很后悔来京城,如果当初不来京城去別的地方討生活,儿子和女儿也不会陷入重重危机。 都怪他们老两口没用,每一次都会拖累自家儿女。 事情已经解决,四周围观的人群再待下去,倒是颇有些不自在。 皇家护卫將人群驱散,东司马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太后此时也明白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不如之前。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里头的弯弯绕谁能猜不出来? 萧泽转身看向了自己的母后缓缓道:“母后,儿臣现在的安排,母后可满意?” 陈太后表情颇有些不自在,冷冷笑道:“寧妃娘娘確实是有些能耐,皇帝啊,你以后可要当心,牝鸡司晨!”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上前一步凑到了陈太后面前低声道:“母后,郑婉儿是如何得知朕带著周玉去了盘龙寺?” “当初儿臣去盘龙寺可是没有怎么大张旗鼓,也並没有想带宫里的嬪妃一起去,那郑婉儿怎么就能到了盘龙寺?难道不是母后安排的?” 陈太后顿时心头微微一颤,缓缓道:“哀家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 “哀家累了,要回宫歇著去。对了,还请皇帝派人將哀家送出去的嫁妆带回坤寧宫去。” 陈太后临走之前转过身死死盯著一边站著的沈凌风,眼神里满是恨意。 沈凌风此时也不得不带著自己的双亲上了马车。 今日这一齣戏码安排的很精彩,可是结局却不尽如人意。 榕寧也確实是累了,同萧泽別过后回到了自己的玉华宫。 她刚进宫不久,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时。 纯贵妃匆匆走了进来,提起裙角坐在了她的床榻上,定定看著她。 “你们沈家的事如今传遍了整个后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难道真的要和陈家生死决裂,那陈家在京城也是经营颇多年,尤其是陈太后那个老妖婆不好对付,你可要当心些。” 榕寧抬眸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夜空,眉眼间掠过一抹冷霜。 “她杀了我们沈家的少夫人,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怎么可能让她再活著?” 纯贵妃眉头一蹙道:“要不派杀手直接潜入公主府,给她来个一刀两断。” 榕寧缓缓摇了摇头:“不妥,这样太明显,会把你和钱家也拖下水,我倒是有个办法。” 第345章 每个螻蚁都值得 夜色越发深了几分,陈家设在京城的私牢传出了一阵阵的惨叫。 在铁牢的最深处,中央的铁柱上绑著焕如瘦弱不堪的身躯。 以往挺拔俊秀的少年,此番却被折磨得没了人形。 他低著头,眉眼间看不清楚什么神色,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细长的链子紧紧勒著他的脖子。 他的衣襟敞开著,里面的肉都已经被烫得看不清楚本来的肌肤,散发著一阵阵的恶臭。 那个有才华的少年终究折在了陈家人的手里。 之前皇上下令夺去了长公主的封地,將长公主圈禁在了公主府。 因为焕如是公主府的面首,如何处置这个背主的奴婢? 萧泽思来想去將焕如交给了陈家人,也算是对陈家人的一个安抚。 萧泽身为皇帝,不得不在各个世家间进行平衡。 背主焕如,若是將他放了,陈家人必然不满引起其他的事端。 如果將他收到刑部问审也不妥当,毕竟是公主府的家奴。 况且之前的证据都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弄到刑部没有多大的意义。 萧泽隨即便连著这个人和他的卖身奴契一併交给了陈家。 说是归还公主府处置,实际上就是陈家人来处置。 陈太后自然对这个背弃自己女儿的家奴愤怒至极,各种酷刑在他身上都用了一遍。 可即便如此,焕如却咬著牙死死扛著,没有丝毫的求饶。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便是陈家私牢里最冷酷的刽子手都佩服这是一条汉子。 只可惜好端端的年纪,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做了长公主公主的面首,还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几个人又用鞭子蘸著辣椒水抽了焕如一顿鞭子,被抽的人昏死了过去。 行刑的人也觉得累极了,不晓得陈太后什么时候下令,將这小子处死也就算了。 每日里打他,他们哥几个还很累呢。 几个人刚准备坐下喝点儿酒解乏,不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府里著火了!” 一个陈家护卫冲了进来吼道:“快走!咱们这一片都烧著了!” 正值秋冬季节,陈府的树木又多。 尤其是他们这一片,为了掩盖私牢,他们都將这些私牢设在假山密林之中。 此番这一大片火海烧了过来,陈家的几个家丁顿时嚇得脸色发白。 如果再待下去,他们几个都得被烤熟了不可。 几个人慌了神,下意识朝外跑去,却不想刚走出狱门迎面一阵的箭簇飞射而来。 几个黑衣人竟是將他们直接钉死在了地上,为首的一个戴著面具,那一双眼神英武有神,带著阵阵杀意。 那人的武功高强出手更是狠,瞧著那杀人的手法,乾脆利落便是在战场上歷练过的,手中不晓得沾了多少条人命。 四周的火海席捲而来,府里乱成了一团。 黑衣人趁机踹开门衝到了柱子前,想要將焕如解下来,没想到焕如的琵琶骨都被链条紧紧锁在了钢柱上。 沈凌风扯了扯没有扯动,眉眼间不禁有些著急。 他这般一扯,绑在钢柱上的焕如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沈凌风。 他顿时笑了出来,鲜血溢出了薄凉的唇。 “多谢沈將军,不过我琵琶骨被锁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 “当初我是钱夫人抚养长大的孤儿,宫里头的纯贵妃娘娘委派这个任务,让我待在长公主身边,乘机揭髮长公主萧乾月的罪行。” “如今我还了这个恩情,也走得毫无牵掛了。” “沈將军,陈家人多势眾,將军只带了几个人过来,万一连將军都被扣在这里,那就完了。” “將军若是死在这城下的黑狱里便是一桩无头公案,他们此番恨你恨得要死……” 沈凌风紧紧抿著唇不作声,只是挥起剑一下下猛砍焕如背后的链子。 外面接应的几个人忙冲了进来,为首的居然是李安兄妹俩。 “將军,陈家人围过来了。” 李云儿揉身而上一脚踹翻了想要挣扎的陈家护卫,別过脸紧张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她当真是没看错了人,焕如也是因为將军才遭此绝境。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奴,没想到將军居然敢闯进来救人? 如今若是真的被人包围,与他死在一处,她心中倒也是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甜蜜。 李云儿急转了几步,贴在了沈凌风的背后,將沈凌风四周儘可能出现的所有漏洞全部补齐。 焕如也有些著急,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死死盯著面前依然挥起剑斩铁链子的沈凌风。 “坏了,这是陈家人的诡计!” 焕如死死盯著沈凌风:“陈家人一直不杀我,就是为了引你来,他们知道你是君子,一定会来的。” “陈家的密牢都用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今夜就被你们一把火轻易突破?” “快!快出去!沈將军,此地绝对不可多留。” 沈凌风挥起了手中的重剑深吸一口气,重重砍下。 只听哗啦一声,竟是硬生生用蛮力斩断了锁著焕如琵琶骨的链子。 那一瞬焕如疼的喘不上气来,整个脊背血肉模糊,左边的肩膀却松松垮垮落了下来,右边的琵琶骨被紧紧地拴著。 焕如咬著牙道:“沈將军如果不想功亏一簣,请你还是马上离开!” “我就是一个眾叛亲离,被人羞辱的家奴,没必要让沈將军亲自以身试险来救,否则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沈凌风突然低吼了出来:“不想死就闭嘴,省著点力气。” “我不管你是家奴,还是当初太学的那个小书生。” “你的命本將救定了,我从不愿欠別人这么大的恩情。” “在本將眼里,虽万般皆是螻蚁,可每一个螻蚁本將都珍惜的很。” 焕如顿时说不出话来,抬眸定定看著面前的沈凌风。 他突然意识到沈凌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出身,陡然间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將军,他的个人魅力更高一筹。 即便是万千螻蚁,在他眼中都值得去拯救。 所谓仁者无敌,大概指的便是沈凌风这种人吧? 焕如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他一个委身於女人的家奴,名声早已经坏透了。 当初萧乾月拿下他,將他从太学院带了出来。 他早已经將自己的同窗,老师都得罪了个遍。 如今他是大家眼中自甘墮落,委身权贵的臭虫。 却不想身居高位的沈凌风竟然亲自来救他,此番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焕如轻声笑了出来。 沈凌风又將另一根链子也斩断,焕如整个人倒在了沈凌风的面前。 沈凌风忙將他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抓紧,我带你出去!” “沈凌风,你当我陈家是什么?” 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第346章 出了內鬼 陈国舅陈慕带著一眾国公府的护卫,將刚背著焕如衝出门口的沈凌风堵了个正著。 今日沈凌风带人劫牢,因为是个人的私事,也不敢带太多的兵士,只带了身边的几个心腹。 此番竟是被陈家人堵在了这里。 沈凌风背上的焕如不禁闭了闭眼,果然他猜的没错,陈太后赌了一把人性。 沈將军一向宅心仁厚,侠肝义胆。 此番肯定不愿意他这个无辜之人,因为沈將军的事情被牵连。 所以陈太后算准了沈凌风的侠义心肠,在此设了这一场围堵的局。 今日若是沈凌风死在这里,那也是他命不好,毕竟私闯民宅被人当作盗贼砍死,皇上也不能把陈家怎么样。 焕如毕竟是陈家的家奴,沈凌风又不可能带大批的人马过来抢人。 如果真的为了一个家奴带人来抢,那就是另一回事。 虽然沈凌风是战功卓著的大英雄,大將军,可也不能带著军队直接闯入国舅爷的宅子,那就是叛乱。 沈凌风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好不容易从江湖鬼事市买到了陈家的秘辛,將人救了出来,没想到这竟然是陈家给他设的局。 沈凌风並没有將背上的焕如放下来,却是缓缓解下腰间的腰带。 在寻常紈絝子弟看来这样一个不雅的动作,在沈凌风的身上却显出了几分镇定儒雅之气。 沈凌风將腰带绕在了焕如的身上,又紧紧系了一个结。 即便是一会儿开打,他的两只手也能腾出来。 毕竟焕如身受重伤,此时耽搁的时间越久,身上流的血也就越多,到时候怕是救出去也是一个死人了,这可不是沈凌风愿意看到的。 国舅爷陈慕死死盯著面前的沈凌风。 就是这个王八蛋將他的外甥女,今日晾在了东司马门的广场上,让长公主顏面尽失。 他的姐姐陈太后就这一个亲亲儿的女儿,如今却折在这小子手里。 陈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不就是从乡下来的一个穷小子吗? 摆的什么谱?竟然连长公主嫁给他,他都不领情,不如就此地杀了吧。 陈慕死死盯著面前的沈凌风:“沈將军,这么晚了闯入我陈府,想做什么?” 沈凌风冷冷笑了出来:“自然是做本將认为对的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陈慕眼皮子微微耷拉下来,神色阴冷,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今日你既然能来这里,而我又將你堵在此处,想必你也晓得前因后果。” “太后娘娘有话转达给你,这一次事情闹得不愉快倒也罢了。日后你若是愿意迎娶长公主,我陈家依然是你坚实的后盾和助力。” “沈將军不妨再重新考虑考虑这件亲事,何必为了一个西戎该死的奸细想不开呢?” 一边的李安不禁齿冷,陈太后果真是能忍,即便到了此种地步,竟然还想拉拢沈凌风。 陈太后能在后宫活这么久,便是因为能忍常人不能忍的事。 陈家如今眼看著要败落下去,陈太后迫切需要找一个得力的人。 沈凌风,她倒是看在眼里,只是这个人不太听话,教训教训就能让他听话。 若实在是不听话,那便杀了,除之而后快陈家便少一个对手。 沈凌风不禁冷笑了出来,隨即眸色间掠过一抹坚毅:“流萤是我此生所爱,是我沈凌风的妻子,她不是什么西戎奸细。” “而萧乾月这个贱人杀了我的妻儿,我与她不共戴天。” 陈慕顿时愣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道杀意,冷冷笑了出来。 “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沈大將军,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 “不过这世上多的是情深不寿的事情,既然太后娘娘的好意沈大將军不领,那你就去……死吧!” 陈慕最后两个字狠狠咬了出来,退后一步打了个手势。 四周的陈家护卫疯了般地朝著沈凌风扑了过来。 虽然陈家的狗很多,可沈凌风带过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时间血色瀰漫,形成了胶著之態。 沈凌风背上还背著个人,难免也会受些轻伤。 此时焕如早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渐渐陷入了昏迷。 他鼻间都瀰漫著血腥的味道,心头一阵黯然。 自己最后终究是牵连了沈將军,如果庆幸能逃出生天,他一定为唯沈將军马首是瞻。 就在沈凌风等人咬牙鏖战之时,突然不远处又掀起了一阵浓烟。 火光直衝天际,竟是將半边天际都照亮。 这一次陈慕嚇得脸色发白,忙別过头看去,居然是陈家的祠堂被点了。 “怎么回事?”陈慕脸色剧变。 刚才沈凌风为了救人,在牢狱附近放了一把火,那是他默认的。 就是为了勾出沈凌风,將他击杀在这片密林里。 可此时陈家祠堂被点,这可不是他提前安排的戏码,一时间陈府到处点火,人人慌乱不堪。 更多的喊杀声又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守在陈家门外接应的副將张宏。 他蒙著一张脸,一把九环弯刀舞的飞快,近旁陈家护卫哪里是他的对手?斩瓜切菜竟是被砍倒一片。 沈凌风抓著这最后的一点机会陡然暴起一剑刺穿了面前扑过来的陈家人,抬脚轻点墙头翻身越了出去。 陈慕顿时看傻了眼,这可如何是好? “快追!人跑了!快追啊!” 可张宏那边哪里给他反应的机会,早已经带著人又將四周的林子点著了,隨即转身追著沈凌风而去。 陈慕顿时傻了眼,布下的天罗地网竟是被沈凌风就这样硬生生的撕开了一条口子。 他心急如焚,这一次若是没有把沈凌风杀掉,宫里的长姐怕是要死吞了。 他忙带人去追,却又懦弱不堪,不敢硬追。 祠堂那边的火又让他心神不安,前后夹击下倒是被沈凌风给逃了出去。 他气得连连顿足,点著沈凌风离开的方向大吼。 “你们这帮混帐东西,还愣著干什么?追啊!” 陈家的护卫方才被沈凌风等心腹的气势早已经压得心胆具裂。 一面是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恶僕,另一面却是久经沙场在战场上真正见过搏杀的將军,高下立现。 那些人哪里还敢追,即便是追也是应付一二。 眼见著沈凌风的身影消失在了陈家院墙之外,再追出去大街上杀沈凌风?可就是另一场戏了。 消息传进了坤寧宫,陈太后气得直接將手中的玉盏砸了个稀烂,起身来来回回踱著步子。 “废物!一群废物点心!上百號人竟是连几个人都拦不住。” 一边的迦南忙小心翼翼蹲在地上,將地上的碎片收拾好了以后起身缓缓劝导:“主子莫生气,国舅爷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能想到祠堂那边会被人点了火。” 陈太后跌坐在椅子上,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低声呢喃道:“有內鬼,陈家出了內鬼。” 第347章 家族爭斗 玉华宫內小成子踏著夜色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绿蕊和兰蕊守在內殿的门口,看到小成子不禁愣了一下。 “主子歇下了,这会子还有什么事急著要找主子呢?” 小成子急声道:“有要事要回稟主子,耽搁不起。” 兰蕊忙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便將小成子带进了內殿。 榕寧这些日子,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也大了,颇有些嗜睡难醒。 玉华宫的上上下下都晓得主子怀了身孕,一切以主子怀的孩子为要,谁也不敢打扰主子休息。 此时小成子急著来,怕是真的有要紧事。 榕寧起身披了一件白狐裘的大氅,坐在桌子旁。 兰蕊將温好的汤婆子塞进了榕寧的手中,榕寧看向小成子道:“可有什么急事?” 小成子跪了下来冲榕寧磕头道:“陈二爷要亲自见您一面。” 榕寧愣怔了一下,淡淡笑了出来:“倒是个谨慎的性子,若是见不到本宫,听不到本宫亲口的承诺,怕是接下来他也不会帮本宫再做什么。” “你去找纯贵妃娘娘想法子,让陈家二爷通过冷宫的那条道进来。” “告诉陈二爷,我一个宫妃见他一个外男,本身就存著杀头的风险。” “若是他执意要见,也只能委屈他乘著那拉泔水夜香的车进来了。” “若是受不住这份恶臭,见与不见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小成子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办差。 这些日子寧妃娘娘为了替女儿宝卿公主报仇,与宫外联繫的次数多了些。 他虽然是玉华宫的总管太监,可受著皇上身边那个双喜的掣肘。 若是出去的趟数太多,双喜生了疑心难免会有別的风波再起。 小成子没有法子的情况下,大著胆子便藉助冷宫对外运泔水和夜香的车子,將人从外面接了进来。 这条路线屡试不爽,而且冷宫这边都是主子和纯贵妃的人,也稳妥的很。 到了夜半时分,榕寧带著绿蕊和兰蕊,来到了冷宫后面的林子。 这一片林子很少有人涉足,之前榕寧亲自抽了莲嫂母子几鞭子解恨,也是在这林子里。 兰蕊轻轻扶著她的手朝前走去,终於停在了一条小径尽头。 远远便看到了小成子带著一个中年男子候在那里,那中年男子正是国公府陈家二老爷陈黎。 国公府嫡系是陈慕和后来做了太后娘娘的嫡长女陈容。 后来国公府的嫡系实在是端不上檯面,不管是国舅爷陈慕还是国舅爷养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整个国公府乌烟瘴气,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纲常礼教都丟了个乾净,去哪里还能撑得起陈家的家业? 当初陈太后的母亲在陈家算是一个女强人,將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做了宠妃,她在陈家可谓是呼风唤雨,更不让陈家家主纳妾。 但凡是那些爬床的女子,怀上了一男半女也会被打个半死。 故而陈家人丁凋落也没什么孩子,只有陈慕一根独苗儿子。 直到后来陈家老太爷酒后乱性了一个厨房的粗使丫头。 那粗使丫头竟是怀了孩子,毕竟不是在老太爷跟前伺候著,陈家陈老夫人也没有发现这个人。 等到后来那小厨娘的肚子大的都已经看不过眼,这才发现这个下贱的小丫头给陈老太爷怀了个孩子。 不过那孩子后来被丟到了乡下,生母也被当著他的面活活虐杀了去。 直到后来陈太后瞧著自己的弟弟实在是端不上檯面,这才下令又將乡下那个孩子带了进来。 虽然陈黎是陈家二爷,可是却被陈太后当做是陈家的管家用。 好在这些年陈黎也帮陈太后办了不少的事儿,陈太后就越来越仰仗他。 便是陈太后也觉得他是个可用之人,倒是让他在府里落下了根。 陈黎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一张脸消瘦至极,脸色发白,左边的腿甚至还微微有些跛, 他看到榕寧走了过来,顿时眼底一亮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草民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福安。” 榕寧弯腰將他扶了起来:“陈二爷不必多礼,如今请陈二爷前来一聚,便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陈二爷到底有何诉求,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大可都说出来。” “但凡是陈二爷想要的,本宫绝对会让陈二爷满意。” 陈黎神情微微一动,眼底掠过一抹喜色。 他上前一步又同榕寧磕头道:“草民实在是恨啊!” “当初草民的娘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娘,捨不得草民这条小命,千方百计护著草民。” “可就在草民六岁生辰那天,撞见了草民的爹爹,爹爹同我笑著问了几句话。” “沈老夫人就將草民关在笼子里,抬到了草民娘亲的面前。” “草民是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娘,被陈家那个老虔婆命人用铁耙一下下將身上的肉颳了下来,活生生刮成了一具白骨啊!” 陈黎说到此再也忍不住,便是嚎啕痛哭了出来。 一边的小成子忙低声道:“陈二爷切莫难过,二爷,这里可是宫中。” 陈二爷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对不起娘娘,草民情绪激动了,草民至今没有娶妻,娘娘可知为何?” 陈黎心中压抑了四十年的积怨,今日陡然在一个宫妃面前暴露,情绪稍许有些激动。 榕寧眉头皱了起来:“你有什么冤屈,儘管说出来。” 陈黎沉沉吸了口气,看向了榕寧道:“陈家老夫人担心草民是老太爷留下的血脉,以后在国公府壮大自己的势力,与她的儿子爭夺……” 陈黎哭的眼泪都止不住,隨后吸了口气道:“她先是当著草民的面儿活颳了草民的娘亲,还將草民去了势,让草民断子绝孙,永绝后患。” 陈黎也不敢哭得太大声,死死趴在地上,身体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榕寧都诧异万分,这可是这么说的。 她听过世家內部的家族爭斗,可没想到真实见到的竟是比那些传闻还要残酷万分。 当著一个小孩子的面,將人家娘亲活剐了,甚至还將这个孩子去了根。 最后又將这孩子从乡下带回城里,给他们当牛做马,振兴陈家。 这人也是真的能忍,忍了近几十年。 榕寧嘆了口气缓缓道:“好,本宫答应你,这个仇本宫帮你报。” 第348章 我去死 陈家二爷浑身恶臭味,从拉夜香的桶里爬了出来,外面早已经停了准备更衣的轿子。 “二爷,您这边走。” 一边的王管事躬身將陈二爷迎进了轿子。 王管事大概是陈二爷在这陈府里最信得过的僕从。 虽然陈家人將陈二爷也当做是管家用,可到底和其他的管事颇有些不一样。 王管事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將陈二爷扶上了轿子。 王管家长得五大三粗,络腮鬍子,一脸的凶相。 在陈二爷面前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闻著陈二爷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臭了,忙將一套乾净衣服捧到了陈二爷的面前。 “二爷,您先换下来,等到了咱们的私宅,再好好泡个澡换身新衣服明早给大老爷请安也来得及。” “大老爷之前受了惊嚇,这些日子也早起不了多少。” 陈家大爷陈慕哪里见过那般刀剑相向的血腥场面? 他原以为沈凌风不就是个毛头小子,带上上百个家丁能將对方砍成肉酱。 哪曾想真正经歷过战场搏杀的將军,莫说百人便是千人,想要在人群中取他的首级都是轻而易举的。 那一次若不是沈凌风急著逃走,反手一刀都能要了他陈慕的命。 当晚又加上祠堂被人放了火,陈慕心力交瘁,竟然一病不起。 陈家大爷一病,倒是嚇著宫里的太后娘娘,还请了萨满法师进来做法。 这些日子大老爷怕是要在床上躺些时候了。 陈二爷点了点头,大老爷躺的时间越长,他上位的机会就越多。 可宫里头那位可不是隨便能糊弄的。 他定定看著面前五官粗糙的王管家,心头掠过一丝不忍,还是缓缓道:“之前我们在祠堂里放的那一把火,实在是迫不得已。” “沈家是我最后的希望,若是这个时候沈家的少將军沈凌风被杀,整个朝堂之上再难有其他家族能扳倒陈家。” “你我二人不晓得要在这黑暗中还要活多久,被折磨多久。” 王管家嘆了口气,是啊,那一把火確实是不得已才放的。 他们也没想到沈凌风居然带了几个人就敢闯陈府的地牢。 若是真將沈將军折损在陈府,那以后他们就没有办法再和寧妃娘娘讲筹码了。 若是那个时候寧妃娘娘一定会让整个陈家灭族,他们这些陈家人也不会放过。 如今一把火换了宫里寧妃娘娘的一句承诺,倒也值了。 只是…… 陈老爷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王管事:“太后娘娘估计发现咱们府里头出了內鬼,接下来的日子太后一定会將这个內鬼揪出来。” “若是问谁在太后的心目中是內鬼。” 陈黎低头苦笑:“呵,我怕是难逃其咎。” “毕竟论及陈家人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应该是最恨他们的。” 王管事的手顿在了陈二爷的腰带上,微微紧缩,死死抓住他的腰带,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王管事隨即解开陈二爷的腰带,帮他將脏污的外衫脱下来,放在了一边。 他缓缓道:“二爷放心,我明晚就將贴身令牌丟到祠堂的火场里。” “太后会查到老奴的,到时候老奴指甲盖里藏毒,死得乾乾净净的,绝不拖累二爷。” 陈黎顿时眼眶微微发红,反手死死抓住面前王管家的手臂,手抖得厉害。 “对不住,咱们两个必须得死一个才能平帐。” 王管事低下头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眼泪顺著沟壑纵横的脸颊落了下来,滴在了陈黎的手背上。 他缓缓俯身,额头紧紧贴著陈黎冰凉的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本是乡下的一个马奴,是二爷一步步將老奴从那个乌七八糟的地方摘出来。” “这一路我跟著二爷出生入死,走到现在也值了。” 王管事本名叫阿狗,是隆兴乡下的一个马奴。 十里八村的人都看不起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份卑微,而是因为王管事那不能为人所道的羞耻。 他是个天阉,一生下来就是个怪物,做不了男人,也做不了女人。 偏偏同样沦落到乡下的陈家少爷,给他一块饼吃,给他半碗水喝,他便跟著陈二爷一路从乡下杀到了京城,杀到了如今陈家总管管家的位置。 所有人都不可能將这个马奴和陈家二少爷联繫起来。 即便是在陈家,为了安全,两个人都是生死仇敌。 陈府里谁都知道王管事和陈二爷不对付,王管事仰仗著大爷的抬爱,处处针对陈二爷。 只有他二人在彼此间的相互依託和扶持中,渐渐生出了一丝不为世俗所容的情愫。 只是王管事將这份情愫狠狠压在了心底。 当初那个麵皮白净,身形清瘦的少年,在他心中永远凝成了一幅画。 他不敢褻瀆那幅画,哪怕只要脑子里稍微肖想一些不该有的画面,他都恨不得將自己的眼珠子抠下来,將一颗心剖开洗乾净。 他此时哭得有些不能自抑,陈二爷抬起手缓缓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能保下你。” “之前你的义女春梅死在了大老爷的床榻上,才十五岁的孩子就被那个老东西糟蹋了。” “那孩子想不开,悲愤自尽,这件事情陈太后还不知道,你被陈太后带走后,就將这件事放出风声,那老太婆定然不会怀疑你放火的动机。” “嗯,老奴晓得。” 王管事哭著点了点头。 陈黎突然定定看著他道:“我知道你的心思。”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从陈黎的口中说出来后,王管事顿时呆若木鸡。 他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著陈二爷,脸颊微微涨红,身体抖得厉害。 王管事猛地向后退开,笨拙的身体撞上了车厢里的凳子,哗啦一声,摔倒在地。 陈黎眼神微沉,却在这冰冷的视线里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复杂。 他定定看著他:“我会替你报仇的。” “有朝一日,我会让整个陈家给你陪葬,我会把你的牌位放在陈家的祠堂去供奉。” “你的名字不再是被人詬病和取笑的对象。” 王管事浑浊的眼眸里,眼泪再也压不住地狂泻而出。 他低下头,跪在了陈二爷的面前。 “老奴晓得怎么做。” 夜深人静,公主府里却传来了尖锐的哭喊声,服侍的奴僕跪了满满一地。 所有奴婢都惊恐地看著自家发疯的长公主。 萧泽取了萧乾月的封地,萧乾月的收入陡然下降,再也养不起那么多的奴婢和小廝。 院子里该走的奴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身边服侍的几个心腹丫鬟。 这几个丫鬟倒是想走,可她们的卖身契在宫里的陈太后手中。 当初陈太后在自己女儿身边安插了这么多的人,就是要保女儿的平安。 哗啦一声,萧乾月又將案几上的东西砸了一地。 她此时早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摇摇晃晃扑在了床榻上高声大骂:“沈凌风!你个畜生!本宫对你那么好,你竟然如此对待本宫?” “不错,本宫就是杀了你的妻儿,本宫从未后悔过。” “本宫便是杀了他们,那又如何?” “你倒是来杀我啊!你顶多就是害我被夺了封地,我还好好的活在这里。” “沈凌风你给我等著,有我萧乾月的一天,你沈凌风永远都別想好过,我要让你时时刻刻处於地狱中。” “以后你也別想有別的女人,你爱一个,本宫就杀一个。” “殿下,太后娘娘来了。” 门外的丫鬟急匆匆地赶了进来,跪在了萧乾月的面前。 第349章 去建安 萧乾月顿时心头咯噔一下,旁的人她不怕,唯独怕自己的母后。 当初母后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让她与沈凌风產生任何的牵连。 她那个时候被沈凌风迷了心窍,哪里还能听得进自家母后的话? 她甚至还在皇兄面前与母后针锋相对,此时听著母后的脚步声渐渐逼来,忙转身跪在了门口。 陈太后披著一件墨狐裘大氅,兜帽將她的面容尽数遮去。 此时走进了女儿的內殿,她將兜帽摘了下来,脸色难看,定定看著跪在门边迎她的女儿。 萧乾月此时跪趴在地上还没说话,心头的委屈勃然而出,嘴唇微微发抖,眼角都已经红了。 她缓缓匍匐在地上,冲陈太后磕头哭道:“母后,是女儿错了。”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骂她,她萧乾月虽然是大齐堂堂长公主,却成了过街的老鼠。 本以为风光大婚却不想变成了京城人人都能议论的笑柄。 萧乾月一向心高气傲,最看重的是自己的面子,此时竟然落到此种地步。 “母后,当真是女儿错了。” 萧乾月趴在了地上,哭得痛不欲生。 陈太后將自己的女儿养得太金尊玉贵,哪里想到女儿会遭此劫难? 如今经过沈凌风这么一齣子闹,以后女儿再想在京城嫁人根本不可能。 京城的那些世家贵族即便是要抗旨,也不可能再娶她。 加上皇帝已经与她们母女生出了几分嫌隙,赐婚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皇帝將他的女儿圈禁在这里,便是最重的警告。 若是女儿再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城外的桃庵是女儿最后的归宿了。 虽然皇上圈禁女儿,可是她也不得不冒著违抗皇命的风险来看望女儿。 她现在是真担心女儿再將事情搞砸了,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女儿送出京城。 这些日子陈太后总是睡不安稳,总觉得心里慌得厉害。 她这一辈子为名为利,为的是扶持陈家,可如今瞧著陈家那些不爭气的子弟,越瞧越是心头愤懣。 故而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的身上,不想自己的女儿也养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看著女儿痛苦绝望的神情,陈太后到底心软了几分。 她沉沉嘆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陈太后伸出手臂,將萧乾月从地上扶了起来。 萧乾月扑进了自己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 “母后,女儿是真的喜欢他。” “女儿做了这么多的事,也全是为了他,他怎么会如此绝情?” 陈太后眼神冷了几分,將她推开高声斥责道:“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竟然还心里头念著他。” “那沈凌风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执迷不悟?” “先前你还心存侥倖,如今人家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你不光杀了人家的妻子,你还杀了人家的孩子。”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还指望他如何待你?” 萧乾月抬眸定定看著自己的母亲,眼神里的绝望一寸寸地散开。 是啊,她到底还在想什么呢? 如今她和沈凌风断无可能。 萧乾月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母后道:“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真的不会再喜欢他了。” 陈太后点了点头:“明天是太庙祭祀先祖的日子,哀家会派人將你接进宫去。” “到时候你去上香磕头,去太庙里跪著,哀家自有主张。” 萧乾月顿时愣在了那里,忙抬眸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道:“母后想要如何安排女儿的去处?” “皇兄不是说要將女儿圈禁在此吗?难不成皇上还能將女儿圈禁一辈子?女儿只等皇兄气消了后,便能出了公主府……” 陈太后看著不爭气的女儿,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 自己女儿一向自由自在惯了,此番便是想要继续过她醉生梦死的好日子。 其实自家女儿的好日子,已经过到了头,只是她自己不晓得罢了。 陈太后深吸了口气:“没別的意思,只等明日你给你父皇祭祀磕头后,哀家便同你皇兄说,让你皇兄送你南下去建安守祖陵。” 萧乾月一听是去守祖陵,顿时急眼了。 她连连退后几步盯著自己的母后道:“什么?你让我回建安守陵,这怎么可能?” “皇陵不都是在北边吗?建安的陵墓里埋得都是些不重要的宗亲,守他们做什么?” “虽然咱们萧家是从建安起兵,后来定都京城,可是那建安地处南边距离京城这么远,还让女儿去守陵?” “女儿不去,女儿又不是沈榕寧那个贱人。” “女儿才不像她一样。” 陈太后顿时心头的火一阵阵的冒起,当年萧家皇族是从建安城起兵,一路北上打下了大齐的江山。 虽然先帝和先祖太祖的皇陵都已经定在了北边,可是当初还有一些宗亲本族的陵墓都在建安。 那个地方按理说都不重要了,又不是萧家皇族的嫡系,就是个名字好听罢了。 其实就是让女儿去建安住几年,建安地处江南,物產丰饶,人文环境也好。 女儿到了那边打著守陵的名义,其实日子过得也很滋润。 但是在京城就不一样了,皇帝早已经对她们母女不满,自己的女儿又是个蠢蛋,若是让女儿待在京城,迟早还会出事。 陈太后现在只是想保女儿的命,哪知道这个丫头竟是油盐不进。 她不禁抬起手想要掌摑下去,可到底瞧著女儿满脸的绝望,这一巴掌还是没忍心打下去。 陈太后气得直发抖,点著萧乾月的脑门儿道:“皇兄?你皇兄这次將你圈禁过后,还会善待你吗?你做梦!” “他这一次夺的是你的封地,下一次你要再犯错就会夺得是你的封號,到时候你和寻常女子有什么区別?” “便是世家贵族都能踩你一脚,哀家能护你一次,还能护你一辈子?” “如今你在京城的名声已毁,你去建安城,那里的青年才俊只多不少,而且你的名声也不至於传到建安去。” “到时候找一个如意郎君,安心度日,若生了男孩子,哀家可封他为世子,女孩子哀家就封她为郡主。” “一辈子平平安安过你一生可好?” “你如今再待在京城,以你的猪脑子指不定会再闯出什么祸来。” “此件事情哀家说了算,半分不由你。明日哀家便將你接进宫城,去太庙祭祀先祖,去给你皇兄赔不是。” “就说你知道自己错了,愿意主动去建安城守祖陵,事情就这么定了。” 萧乾月顿时大哭了出来,刚要再说什么,不想陈太后早已经转身离去。 她哭著追了上去,却不能出这公主府的大门一步,她衝著陈太后高声哭喊道:“母后,女儿才不要去建安,母后,你听女儿说!” 陈太后早已经远去。 萧乾月缓缓跪在了地上,捂著脸大哭了出来。 第350章 借一个人 第二天是大齐皇族太庙祭祀先祖的日子。 每到入冬时分,皇族萧家都会在冬初日祭祀先祖。 这一天正是萧家从建安起兵北上的日子,也是齐太祖建功立业,开拓疆土的日子。 故而这一天便定为祭祖日,一年有两次祭祖,一次是冬初日,另一次是在初元日,其他特殊的日子也会在太庙举行。 榕寧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自然是要跟隨王皇后等人去太庙祭祖的。 她的肚子越发大了几分,胎儿已过了三个月长得很快。 榕寧许是之前守皇陵的时候,居住的条件不是很好,受了冷冻,故而特別畏寒。 绿蕊已经换了两个汤婆子,又准备了两个放在了小铁笼里,隨身帮榕寧带著。 一行人准备好后,兰蕊扶著榕寧走出了玉华宫,踏上了外面的步輦。 几人一直来到了养心殿前的小广场上。 远远便瞧见纯贵妃也乘著步輦与榕寧前后脚赶到。 纯贵妃这些日子心情还不错,报了母亲的仇,在宫中也没受什么太多的窝囊气。 她如今越发脸颊白皙,明眸皓齿。只是那条腿还瘸著的,除了这个整个人倒越发添了几分少女般的纯真风韵。 榕寧穿了一件玫红色锦裙,外面罩了一件白狐裘大氅。 虽然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可是那脸颊倒也吃出了婴儿肥,更多了几分少妇的风韵。 纯贵妃下了步輦,上前走了几步抓紧了榕寧的手。 “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去同皇帝说一说大可不去,你去祭的什么祖,还不如回你的暖阁里待著。” 榕寧轻轻捏了捏纯贵妃的手,让她谨言慎行,低声笑道:“姐姐切莫再说,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又要怎么编排姐姐呢?” “我这些日子也在那榻上躺的有些疲乏,出来走动走动。” 纯贵妃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暗沉沉的天色:“这天怕是要下雪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她的眼神微微愣怔,想起了当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在初冬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进宫的。 那个时候她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女,穿著一件艷红色的袄子,白狐风毛衬托著她娇艷无比的脸,只那一刻便將萧泽迷倒了去。 她也在漫天的风雪中看到了萧泽这位年轻的君主。 一颗心便像小鹿一样跳了起来,从此以后心无旁騖地扑到了这位无情帝王的身上,不想后来会落得如此对待。 纯贵妃缓缓摇了摇头,將那不该有的怀念尽数拋去。 她抓住榕寧的手,两个人亲热地说著话,不多时又一行人走了过来。 梅妃扶著孙嬤嬤的手走下了步輦,她的肚子看起来更大一些,走路也有些吃力。 纯贵妃低声笑道:“瞧瞧那肚子都已经向两边溢开了,一定是个女孩。倒是妹妹的肚子尖尖的,怕是个小子呢。” 榕寧忙轻声笑道:“可別让她听著了,如今梅妃心里头巴巴的想要生个儿子,听了你这话生了气,不定怎么和你闹呢。” “呵,”纯贵妃冷笑了一声。 梅妃朝著榕寧这边缓缓走了过来,眉眼间依然是那个温柔可人的模样。 只是梅妃娘娘的岁数到底是比榕寧大了几岁,又加上怀了二胎,身子迟钝的厉害,特別是脸上都有一些暗斑。 以往梅妃还占了几分孤傲清冷的姿色,此番同寻常的妇人没有什么区別。 梅妃也很著急自己脸上的暗斑,不晓得求了多少的大夫,还寻了一些民间的偏方,都治不好她脸上的这些暗斑。 她抬眸看向了面前榕寧清丽可人的容顏,一颗心顿时沉了沉。 同样都是怀了孩子,为何榕寧怀了个孩子越怀反而越漂亮? 反观她自己,这些日子孕吐吃不下东西,如今小腹处的皮肤毁得七七八八,连脸都被毁了。 这个孩子当真是来要命的,不是报恩的。 梅妃瞧著榕寧的脸色颇有些激动,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 她抬起手轻轻握著榕寧的另一只手笑道:“这些日子一直惦记著妹妹的身子,本来是想要去妹妹的玉华宫同妹妹敘敘旧,顺道看望妹妹。” “可不想我这身子实在是沉得很,便是躺在床上都动不了的,妹妹近些日子可好?” 榕寧笑道:“我同姐姐一样,怀了身子的大抵都是这个样子吧,我也有些遭不住躺在了榻上便睡著了。” 梅妃笑了笑鬆开了榕寧的手,定了定话头道:“妹妹这些日子调养的倒是挺好的,不知是谁给妹妹开的方子?” 隨即梅妃捂著唇笑道:“瞧我这个脑子,大抵是周太医给妹妹开的方子吧,说起来周太医当真是医术了得。” 说到此梅妃定了定话头,突然话锋一转,脸上多了几分悽苦之色:“我不比妹妹,怀了孩子倒是越发好看了,你瞧瞧我这脸上的暗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可否请周太医……” 梅妃的话还没说完,一边的纯贵妃顿时笑了出来,紧紧地反手抓住了梅妃的手,看著她道:“那怎么成?” “周太医虽然是在太医院,也只是掛了个太医的职位,可当初皇上是將周太医赏赐给寧妃妹妹的。” “怎么说呢,这周太医实打实是寧妃的私奴。” “梅姐姐娇贵的很,若是那周太医去给梅姐姐看脸上的暗斑,看得好那是梅姐姐有福气,看不好那岂不就是寧妃妹妹心怀鬼胎?” “请了周太医去你那儿,你若是喝药喝出个好歹来,寧妃妹妹怕是不愿意背你这口锅吧?” 纯贵妃一向心直口快,直接將话挑明了去。 梅妃顿时脸颊微微涨红,她也正有意让周玉去帮她调理调理。 不想寧妃还没说什么,这纯贵妃倒是直接將她顶了回去。 梅妃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隨即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看向了面前的寧妃笑道:“瞧瞧纯贵妃这牙尖嘴利的,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倒是被你截了话头。” “寧妃妹妹宅心仁厚,哪里是个害我的,况且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人,寧妃妹妹不知可否请周太医来我的倾云宫帮我瞧一瞧?” 榕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种事她委实不想答应。 正如纯贵妃说的周玉是她的人,而且这一次她想要將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身边必须有周玉在。若是梅妃將周玉借过去帮她调养身子,隨便一个藉口,谋害皇嗣的罪名就能安在周玉的身上。 一旦周玉出了事,她的第二胎谁来保? 梅妃瞧著榕寧不说话,脸色微微有些尷尬,语气也沉了几分缓缓道:“寧妃妹妹,我人微言轻,在皇上跟前又是个不开脸的。” “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是难受,才想请周太医过去帮我调养调养,若是妹妹觉得不方便倒也罢了。” “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一个太医哪里有那么多的架子?哀家做主,就让他去你的倾云宫走一遭!” 陈太后盛装打扮,身后跟著王皇后和萧乾月,缓缓走了过来。 第351章 直击要害 榕寧等人这边还说著话,不想陈太后带著王皇后等人走了过来。 一眾嬪妃纷纷跪了下来冲陈太后行礼。 榕寧心头咯噔一下,这帮人就是衝著周玉来的。 谁都知道若有周玉在身边守著,自然她在生產的时候也可保她无忧。 此时若是周太医再出了什么事儿,便是又回到了上次的那个怪圈。 陈太后微微垂著眼眸看向了不远处跪著的榕寧。 她眼神阴沉沉的,恨不得上去直接將榕寧处死。 这一次沈凌风对她的女儿做的一切,让她彻底记恨上了沈家。 陈太后缓缓道:“都起来吧,一个个弱柳扶风的,有的还怀著身孕,若是出了岔子哀家可担当不起。” 四周跪著的嬪妃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心头却诧异万分。 陈太后今儿这是怎么了? 说话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大概就是因为沈家和长公主之间的亲事闹掰了的缘故吧? 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缓缓起身的榕寧。 幸灾乐祸有之,同情担忧也有之。 萧泽此时也朝著这边走来。 方才在养心殿会见了几个封疆大吏耽搁了一会儿,不想这院子里自己后宫的鶯鶯燕燕竟然来了这么多。 萧泽心情貌似不错,缓缓走了过来。 四周的嬪妃又再一次冲萧泽行礼,萧泽忙牵著榕寧的手將她扶了起来,又让其他的嬪妃起身不必多礼。 一边的梅妃视线扫过了萧泽的手,萧泽紧紧攥著寧妃的手,这个动作狠狠刺痛了她。 她和榕寧怀孩子的时间大差不差,顶多差个十几天。 此时萧泽看她宛若无物,他还是站在她跟前的,竟是越过她直接將寧妃扶了起来。 梅妃脸色有些发白,心底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的难受噁心。 同样都是萧泽的嬪妃,都怀了他的孩子,怎么一个是天上的云,另一个却是地上的泥泞? 梅妃並没有把心底的不满显露在脸上,反而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温和淡然。 萧泽看向陈太后,隨即视线落在了陈太后身后的萧乾月身上,脸色微微一沉。 萧乾月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今早被自己母后从公主府接了出来,直接送进了宫里。 纵然有万般不愿意去建安避祸,可是这一次怕是由不得她了。 她低著头跪在了萧泽的面前,顿时大哭了出来:“皇兄,月儿不是有意要让皇兄为难的。” “皇兄命我在公主府待著,月儿是万般不敢越了皇兄的规矩,可今日是祭祀先祖的日子,月儿想……想先皇了。” 萧乾月顿时哭了出来,脸上的泪倒是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当初她是大齐的长公主,是先皇手中的明珠。 后来先皇死了,皇兄登基为帝,也给了她无尽的恩宠。 可自从遇到沈凌风以来,这些恩宠都没有了,如今她步步艰难。 此时越想越是心情酸楚,竟真的痛哭了出来。 萧泽暗自嘆了口气,到底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妹。 况且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他也不好真的將这个妹妹怎么样。 虽然他对这个妹妹此时已经生出了厌恶。 他嘆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先起来吧,哭哭啼啼哪里还有长公主的样子?” 萧泽话音刚落,一边的陈太后和萧乾月顿时鬆了口气。 果真陈太后的想法是对的,但凡涉及先皇孝道,皇兄就必然会退让步。 一会儿到了太庙的时候,她还是要继续演一场哭戏,此时却留著几分戾气。 萧乾月在两边宫女的扶持下缓缓站了起来,乖乖巧巧的站在自己母后的身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囂张跋扈。 只是她走之前看向寧妃的视线多了几分毒蛇一样的阴冷。 榕寧毫不在意,萧乾月可是欠了他们沈家两条人命的。 这两条人命,她榕寧牢牢记在心里。 萧泽看向榕寧:“方才瞧著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这般的热闹,你说与朕听听。” 萧泽这些日子既平定了萧家的叛乱,又打败了西戎。 北狄如今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想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宫內两个宠妃都怀了他的孩子,那一个丧子的魔咒几乎被打破,萧泽自然是心情好的不得了。 即便是祭祖之前,也愿意和后宫的嬪妃们开几句无关痛痒的玩笑话。 寧妃刚要说什么,突然一边的梅妃上前一步冲萧泽恭恭敬敬福了福:“皇上,臣妾这些日子怀胎实在是辛苦,脸这里也都被毁的差不多了,臣妾心里实在是苦啊。” 萧泽这才注意到面前站著的梅妃,定睛一看倒是嚇了一跳。 短短日子没见,怎么脸上起了这么多的黑色和褐色的斑痕。 “你这脸怎么了?” 萧泽嚇了一跳。 梅妃虽然是带著笑,可那眼角却微微发红,透著万般的委屈。 她冲萧泽行礼道:“让皇上见笑了,臣妾只是太羡慕寧妃娘娘了。” “这些日子周太医帮寧妃娘娘调养得极好,虽是怀了孩子的人倒也是越发的美了几分。” “臣妾不求有多么好看,只求能在这十月怀胎的过程中舒服一些。” “臣妾也是为了臣妾腹中的皇子好,臣妾恳求皇上能否让太医院的周太医帮臣妾瞧一瞧?” 纯贵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耳朵聋了吗?听不懂人话吗? 方才她都已经替榕寧说的很清楚了,周玉虽是太医院的太医,可也是榕寧身边的家奴。 若是一个调养不好,这梅妃出了事儿还不得周太医和寧妃背锅。 到时候这可是亲自將刀送到梅妃的手里,若梅妃反手捅上一刀,自家的妹子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她上前一步看著萧泽道:“皇上,臣妾虽然没怀过孩子,可臣妾心中自有沟壑,有几句公道话想和皇上说一声。” 萧泽顿时忍俊不禁,这女人如今整个后宫只有她机灵古怪,敢胡言乱语。 萧泽不禁气笑了:“那么多的嬪妃里偏生只你长了一张嘴,说,朕倒是听听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萧泽瞧著纯贵妃眼眸间多了几分笑意。 纯贵妃缓缓道:“皇上,臣妾一向说话比较直,皇上也是晓得的。” “如今整个后宫只有寧妹妹和梅姐姐两个人怀了身孕,皇上也晓得这后宫的弯弯绕,越是怀了孩子越得注意一些。” “稍有不慎便是被人泼了脏水,周玉那可是寧妃的家奴,如今送到梅妃的倾云宫服侍不妥当吧?” “服侍好了什么都好说,服侍不好,那可怎么说的?” “难不成还要扣一顶谋害皇嗣给帽子给寧妃?” 皇上顿时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一边的陈太后上前一步冷冷笑道:“怎么?纯贵妃以为寧妃在这后宫是最大的?他用的东西,別的妃子就是一丝一毫也不能用?” “寧妃再怎么厉害焉能越得过这皇家的血脉皇嗣?” “还是说寧妃怀的是皇嗣,梅妃肚子里的就不是皇嗣了?” 皇嗣两个字,精准的命中了萧泽的心臟。 第352章 將计就计 萧泽愣在了那里,皇嗣可是萧泽心中永远的痛。 他登基十年,先后几个孩子都夭折。 其中王皇后给她生下的嫡子死的不明不白,接著便是他最喜欢的宝卿公主也遭人暗害。 如今终於拨开乌云见日头,后宫的两个嬪妃怀了他的孩子。 甚至寧妃可能怀的还是皇长子,哪个孩子在他萧泽这里都不能有半分的差错。 原本他还顾及榕寧的面子,此时陈太后如此一说,萧泽忙看向了榕寧道:“你和梅妃怀著的都是朕的孩子。” “周玉的医术有目共睹,不妨派周玉过去给梅妃瞧瞧,寧儿你觉得如何?” 榕寧心头暗自冷笑,她还能觉得如何? 他一国之君都已经发话了,她若是不愿意,岂不是驳了皇上的面子? 陈太后这是存心找事,要將她置於死地。 可惜周玉跟著她以后,一步步成为眾人磋磨的棋子。 榕寧心头起了几分阴戾,脸上的神情依然从容不迫。 她同萧泽躬身行礼道:“皇上说哪里话,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 “莫说是让周玉去服侍梅姐姐,便是皇上让臣妾去服侍梅姐姐,臣妾也是愿意的。” 榕寧这话带著几分玩笑,却让萧泽颇有些尷尬。 分明榕寧是不愿意周玉过去的,自己这般倒是带著压迫人的样子。 萧泽心头未免有些愧疚,紧紧抓住榕寧的手笑道:“你一向是个大度的,朕晓得你宅心仁厚对待宫中的子嗣都如同朕一样喜欢的很,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你。” 榕寧想了想,微微偏过头笑容明媚,看著面前的萧泽道:“皇上言重了,区区一个太医,臣妾哪里还敢要皇上什么赏赐。” “皇上让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是乐意的,能为君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榕寧这一席话说得萧泽心怒放,一边的陈太后眉眼阴冷。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寧妃娘娘,在这后宫里混得风生水起,八面玲瓏,真真是一个笑面虎。 这一次既然她將周玉让给了梅妃,她便要让她好看。 头一个孩子没让她好好生下来,这一个孩子她依然会让这个贱人留下遗憾。 哼,敢对她的女儿动手,那就要考虑不可挽回的后果。 梅妃一听榕寧的话,顿时鬆了口气。 她倒是没存別的心思,只是真的想要让周太医帮她调理调理身子。 虽然她上了年岁,可毕竟也是个女人。 女子都有爱美之心嘛,总不能顶著这一脸的黑斑,就这么生活在后宫中。 以后哪怕是有了皇子傍身,那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泽说罢便带著一眾后宫嬪妃,还有百官去了太庙。 太庙的祭祀仪式也就那些步骤,往年都是如此。 等到傍晚时分,皇家的仪仗又將这些嬪妃送回到了后宫。 榕寧回到了玉华宫,纯贵妃紧跟著后脚就走了进来。 不多时小成子带著周玉走进了玉华宫。 今日梅妃张口便要让周太医过去服侍,榕寧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烤,没有办法不得不应了下来。 可若是真的將周玉派过去,又服侍的是梅妃娘娘。 梅妃和其他嬪妃还不一样,城府极深,若是真的给周玉下个绊子周玉吃不了兜著走。 可若是不去,周玉又有抗旨的嫌疑,到时候就是生死在眼前,一时间玉华宫內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纯贵妃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冷冷笑道:“本宫就说嘛,梅妃那个闷嘴葫芦看起来不言不语,忠厚老实,其实满肚子的坏水。” “尤其是陈太后那个老虔婆,分明想要利用周太医作局。” “周玉此去梅妃那里服侍,一去便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榕寧脸色微微发沉,这可如何是好? 周玉也没有想到梅妃居然钦点让他去服侍。 他跪在了榕寧的面前缓缓道:“微臣去倾云宫服侍梅妃,一定会小心万分。” “一旦出了什么事,臣一人承担,断不会將娘娘牵扯进来。” 纯贵妃心烦意乱,看著周玉道:“你是寧妃娘娘身边的私奴,说是不牵扯便也牵扯了,依本宫看这倾云宫最好是不去,不过……” 纯贵妃又看了一眼周玉的腿,榕寧不禁苦笑出来忙挡住了她的视线道:“如儿姐姐,切不可再伤了周太医。” “他因我所受的伤太多,此间可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纯贵妃嘆了口气,只得作罢。 榕寧沉吟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周玉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成子,倾云宫那边的事情你查清楚了吗?” 小橙成子忙上前一步:“回娘娘,倾云宫確实出事儿了。” “前些日子福卿公主殿下感染了天。” “据说梅妃娘娘一直在查那天的来头,听说是服侍福卿公主的一个宫女带进来的。”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是听说倾云宫淹死了一个宫女。” 小成子忙接话道:“对,是叫菊英来著,此后也不了了之了。” “自从这件事情之后,梅妃娘娘的倾云宫也和咱们的玉华宫一样。” “身边只有孙嬤嬤一个人服侍,其他的人都远远被遣在了內殿之外,故而其他的也打听不到什么。” 榕寧抬起手一下下敲击著桌面,定定看向了面前的周玉。 “本宫倒是有个法子。” 周围的人微微一愣,忙看向了榕寧。 榕寧却定定看著周玉笑道:“得了天的样子確实恐怖,你应该见到过的。” 周玉忙应了一声:“回娘娘的话,臣確实见过。” “臣小时候还得过,只是那个时候娘和父亲都是医官,早早发现了端倪。” “他们餵臣喝了很多的汤药,臣才免於一难挺了过来,倒也没有对容貌造成太多的损伤。” 榕寧深吸了口气道:“那你可以再得一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榕寧看著周玉道:“记著,必须得从倾云宫回来以后再得天。” 周玉隨即眼底一亮。 “臣明白怎么做。” 一边的纯贵妃不禁拍手称奇:“这一招当真是好,要让梅妃娘娘將周玉给咱们还回来就得让她產生恐惧。” “她的第一个孩子得了天侥倖能活下来,那是第二个我想梅妃確实是不敢赌。” 榕寧笑道:“所以才让周玉明日好端端的去倾云宫开方子,开了方子后必然还要再去,那个就得看周玉的了。” 其他人茅塞顿开,是啊,你梅妃娘娘的孩子曾经得过天病毒,虽然这病已经好了,可你的孩子好了,那其他人就不一定好。 这个时候你屋子里的人传染了天给周太医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皇上会怎么想? 会觉得你倾云宫这个天病毒压根就没有去除乾净,到时候梅妃身边服侍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皇上调出去。 你既然要削我玉华宫的人,那我也给你来个杀手鐧,你倾云宫的人也別想安生。 榕寧缓缓靠在了椅背上,眸色间掠过一抹森冷。 她看向了外面的天色,梅妃不足为惧,真正要她命的可是坤寧宫的那位。 第353章 漏网之鱼 若说是用毒,周玉简直就是个天才。 没多久便找到了一味毒药,服下后短期內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上出现了些水泡和红疹,著实嚇人的很。 周玉从玉华宫回来后,当下就在太医院里配了一味药,暗自服下。 周玉隨即又將药渣埋到了后园的土里,这些日子他跟著寧妃娘娘久了,做事从来不会留什么把柄。 第二日一早,周玉便拿著配好的药方去了倾云宫。 梅妃倒也是一个真心求药的人,周玉诊了平安脉后將药方递给了梅妃身边的孙嬤嬤,让她照著药方上的药材抓来。 一半口服,一半敷在脸上,就可缓解脸上的黑斑。 梅妃哪里信得过周玉,又让孙嬤嬤將方子拿给了太医院其他的太医去看。 梅妃甚至连民间的医官都请进宫中一一甄別,这才按照方子去抓了药服用。 隔了三天,周玉再一次来到了梅妃的倾云宫。 这一次梅妃服了周玉的药,身体舒服多了。 她看著门口走进来的俊朗少年,不禁心头暗自羡慕。 榕寧的命真好,身边人才济济,隨便拿出来一个都能独当一面。 唯独她身边只有一个忠心的孙嬤嬤,之前还觉得菊英颇有些入了她的眼,不想竟是个图財害命的混帐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周玉站在梅妃面前躬身冲梅妃行礼,隨即孙嬤嬤搬了凳子,让周玉坐在梅妃面前。 孙嬤嬤將帕子垫在了梅妃娘娘的手腕上,隨即看向了面前的周玉道:“周大人瞧著也年轻,不知可有家室?” 之前的药方已经生了效,今日周玉也就是例行公事,把平安脉而已。 故而几个人说话语气都轻鬆了许多,周玉温雅笑道:“在下尚未娶亲,不过在下如今这残破的身子娶妻也不合適,免得害了別人。” 孙嬤嬤看向著身边的主子。 梅妃眸色一闪笑道:“周大人医术高明,当真是青年才俊,只可惜委身为奴,实在是令本宫唏嘘。” 周玉抬起手轻轻搭著梅妃娘娘的手腕,眉眼间微微沉了几分。 他不是不经世事的书呆子,怎么可能不晓得梅妃的意思,只怕是要给他乱点鸳鸯谱,进而拉拢他罢了。 周玉一向口齿木訥,不善於与人爭辩,此时也只是默不作声细心把脉。 一边的孙嬤嬤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老奴瞧著周大人就这样蹉跎一生实在是可惜,老奴手底下倒是有个合適的人想给周大人保媒。” 周玉不禁暗自笑了出来,当真是太过端不上檯面的手段。 拉拢他,竟是想用一个女子拉拢他? 周玉暗自好笑,他又不是李公公,也不是双喜。 唯独医术才是他毕生的追求。 他刚要说什么,那孙嬤嬤生怕他反驳似的又笑道:“我那远房的侄女也在这宫里当差。在御膳房那边做事。” “她虽是一个厨娘,可在医术上颇有些造诣,倒是与周大人相得……” 孙嬤嬤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周玉突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暗自嘖了一声。 他似乎有些痒,即便是在主子面前都有些失態。 他忙鬆开梅妃娘娘的手腕,退后一步低声道:“娘娘恕罪,臣不晓得这脖子是怎么了。” 周玉忙起身去挠他的后脖子,这一挠间竟是將那领口扯开了些,露出了满脖子的水泡红疹,被近在跟前的梅妃和孙嬤嬤看了个正著。 当看到周玉脖子上的那些红疹和水泡后,一边的孙嬤嬤顿时嚇得连连后退。 她隨即又想起什么来,忙扶著梅妃起身像是避瘟疫一样退后几步,远远避开了周玉。 周玉此时脸颊微微有些涨红,就像发了烧,他诧异的抬眸看向了主僕二人。 “娘娘,臣也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適。” 梅妃死死盯著周玉脖子上的血泡,周玉方才抬手一挠,那水泡破了,血顿时流了出来。 梅妃尖叫了一声:“退后!退后!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周玉顿时脸色发白,茫然无措地看著面前的梅妃娘娘。 “回娘娘的话,臣从昨天回去开始就有些发烧。” “臣谢娘娘关心,一切还是以娘娘的身子为主,还请娘娘落座,臣替娘娘诊脉。” 梅妃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诊脉? 诊的什么平安脉?这哪里是来保她平安的? “来人!將周大人送回太医院!” 梅妃顿时惊慌失措,外面的人忙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掐著周玉的手臂便將他拖拽了出去。 梅妃额头满是汗,向后踉蹌了几步,腰磕在了后面的桌子上,疼得她额头都渗出汗来。 一边的孙嬤嬤忙將她扶住:“娘娘!娘娘!” 梅妃摆了摆手:“本宫不当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周太医还好好的,来了咱们倾云宫两次后,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莫不是……” 梅妃突然脸色煞白,惊恐地看向了身边的孙嬤嬤。 梅妃的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她死死盯著孙嬤嬤的脸:“他不会是染了天吧?为何和当初福卿发病时的模样一模一样?” “他之前一直都在玉华宫伺候,来了我倾云宫几天就……” 梅妃的声音戛然而止,顿时说不出话来。 更大的惊恐顺著脊梁骨攀爬而上,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腿抖得有些站不住。 孙嬤嬤忙要来扶,她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孙嬤嬤。 孙嬤嬤先是诧异万分,脸上的委屈一晃而过。 她抢了几步想要扶住梅妃,却不想梅妃看著她像是见了鬼一样。 “滚开!你当初不是伺候福卿公主去了吗?会不会也是染了天?” 孙嬤嬤顿时红了眼眶道:“娘娘这可冤枉老奴了,老奴当初伺候福卿公主,一直等公主病好之后,老奴身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这才又回到娘娘的身边,这一路娘娘是有目共睹的。” 梅妃鬆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死死盯著孙嬤嬤:“你不要过来,宣陈太医来。” 陈太医也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皇上不放心梅妃肚子里的这个皇嗣,便让陈太医过来瞧著。 本来好好的,梅妃非要让周太医过来给她治脸上的黑斑。 陈太医心头也有些不舒服,毕竟这梅妃的做法倒像是质疑他的医术似的。 此时又著急忙將他找来,他以为梅妃出了什么岔子,匆匆走进跪在了梅妃的面前:“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召臣进来出了什么事?” 梅妃死死盯著面前的陈太医:“本宫问你,有没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个人染了天病毒却没有发作出来,有,还是没有?” 第354章 比冷宫还冷 陈太医也不晓得梅妃的情绪为何如此激动,定了定神仔细斟酌一二,抬眸看向了梅妃娘娘道:“按照老臣之前的经验所谈,一般人染了天病毒必然会发作。” “但也有一些天选之子,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染了病毒却发作不出来,这倒也是有的。” 陈太医话音刚落,梅妃和一边站著的孙嬤嬤齐刷刷变了脸。 孙嬤嬤也意识到梅妃为何对她的態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又联想到刚才周太医的脖子上的那些水泡,孙嬤嬤顿时惊恐失色。 梅妃死死盯著面前的陈太医:“你说,如果那个天选之子虽然身上带著病却没有散出去,会不会也传给別人?” 陈太医斩钉截铁道:“那自然是会的,毕竟这东西实在是太邪门。” “但凡稍微染上那便很快在身上散出来了,娘娘您说这些不知……” “出去吧。” 梅妃身心俱疲,缓缓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边站著的孙嬤嬤想要上前扶著,却又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浑浊的眼眸早已经晕满了泪水。 陈太医瞧著这宫里头的娘娘怀了孩子,倒是性格也变了几分,以前梅妃娘娘可不是这样子的。 他忙起身,刚要躬身退出去又被梅妃喊住了去路。 “你回太医院帮周太医查一查。” 周太医这是从她的倾云宫將天病毒过到了他的身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將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感染了。 万一连带著皇上也遭了这病,到时候她的倾云宫难辞其咎。 便是她腹中怀了十个皇子,也保不下她。 陈太医愣了一下,觉得事態紧急忙转身匆匆离开了內殿。 陈太医刚走,孙嬤嬤扑通一声跪在了梅妃的面前。 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隨即重重给梅妃磕了三个头。 “还请娘娘放奴婢出宫回乡下待著。” 梅妃缓缓闭了闭眼,眼角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如今怀了身孕,身边没一个能真心服侍她的,好不容易有个孙嬤嬤还能说说体己话,不曾想竟是染了天,又將这天过给了周太医。 为何她的命这么苦? 玉华宫的那位做什么都顺顺噹噹,唯独她不行,上天竟是这般的对她? 她原本想要將周玉留在她的倾云宫,不曾想別人的人没留下,自己的心腹倒是又踢出去一个。 梅妃缓缓点了点头,看向了面前的孙嬤嬤:“周太医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会在太医院传开,怕是本宫这倾云宫里里外外的人都要换一遍。” “你走之前托人送信给你那远房的侄女,让她来我的寢宫做大宫女吧。” 孙嬤嬤磕了一个头:“老奴明白,老奴的侄女在御膳房虽然是个厨娘,倒也机灵一定能护著娘娘周全。” “娘娘,老奴走得这些日子娘娘一定要保重,尤其是玉华宫那位切莫再去招惹。” 梅妃抓著椅子扶手的手指微微一紧,眼神冰冷了下来。 她紧紧咬著唇,寧妃为什么处处压她一个头? 皇上对她都已经那么好了,她依然专宠不衰,给別人丝毫的机会都不留,当真是恨啊。 孙嬤嬤又想起了什么来:“娘娘,老奴这次正好出宫帮娘娘查一查那天病毒的事情。” “老奴这就去菊英的老家走一趟,亲自去查。到底是谁將这恶毒的疾病传到了咱们的倾云宫,扰得倾云宫上下不得安寧。” “不过咱们这一遭也好,那周太医染了病,皇上自然是不允许他再在宫里头服侍寧妃。” “如此咱们也算是去掉了寧妃的一条臂膀。” 梅妃点了点头。 之后果然如寧妃所料,消息很快传遍后宫。 太医院周太医在倾云宫染了天,皇上震怒刚要派人去倾云宫將那孙嬤嬤兴师问罪。 不想梅妃已经擅作主张將孙嬤嬤送出宫去了。 萧泽也觉得再迁怒没什么必要,毕竟当初孙嬤嬤为了照顾他的女儿福卿公主,亲自在福卿公主身边服侍,这才可能染了病。 因为这件事情迁怒孙嬤嬤也说不下去,便由著孙嬤嬤出宫。 萧泽紧跟著又將自己身边的太医赵太医派到了榕寧的玉华宫服侍。 赵太医绝对效忠於皇上,所以对皇上的子嗣自然是看重得很,给寧妃娘娘把平安脉再合適不过。 而倾云宫就没那么幸运了,闔宫上下所有服侍的人都被撵了出去。 一眾人发配到了一些房,辛者库等处做苦力。 但凡是贴近主子们的的事情,都不敢让倾云宫的人做。 更要命的是,皇上竟然因此连福卿公主都疏远了,让她以后不得来养心殿找父皇。 本来倾云宫就人丁稀少,此番闔宫上下只剩下了梅妃娘娘和自己的女儿,说是寢宫倒是比冷宫还要冷。 好在萧泽又调派了一批去倾云宫伺候的人,这其中也有孙嬤嬤的侄女儿柳丝。 玉华宫里传来纯贵妃爽朗的笑声,这声音颇有些穿透力。 纯贵妃冷冷笑道:“可著心算计別人,以为装柔弱装可怜,別人就得让著她。” “寧儿你是没瞧见倾云宫那个惨样,萧泽一声令下倾云宫里里外外几十口人都被扔了出去。” “那倾云宫比当初本宫住的冷宫还要冷几分。” 榕寧不禁笑著摇了摇头:“她若当初不对周玉出手,我也不会如此待她。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可她实在是逼我太甚。” 纯贵妃握著她的手道:“不要以为她怀了孩子,你做好人,那世上怀孩子的女子多了去了,你一个个都要心疼一遍?” “倘若当初她没有存了几分害人的心思,我们又如何想出这种法子对付她?” “此番也是给她一个小小的警告,做人留一线,切莫蹬鼻子上脸,以为人人都是个傻子吗?看不清楚她心里那点小九九。” 纯贵妃想起什么:“不过连累周玉出宫倒也是麻烦。” 榕寧眉头微微一蹙,看向了一边的绿蕊道:“你出宫採买的时候,去宫外找找张瀟,安排沈家人护著周玉的安危。” “本宫担心周玉被撵出宫去,那些人会对他不利。” 绿蕊忙应了一声,心头稍稍鬆懈了些。 周玉就是太老实,只懂得医术,待人诚恳,若是在外面遭了道,出了什么岔子主子也会心痛懊悔的。 纯贵妃抬眸看向了榕寧:“如今周玉也被撵出去了,那你这孕期该如何是好?” 第355章 和亲的人选 榕寧笑看著纯贵妃道:“姐姐切莫担心,如今我已经过了那危险的几个月。” “孩子月份大了,肚子倒也安稳,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赵太医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想来也不会害我。” “若是真的出什么岔子,让周玉乔装打扮从冷宫的那条道进来,回头为我把脉救治也不迟。” “皇上虽是將周玉撵出了宫,可並没有將周玉撵出京城。” “周玉的住处我已经安排好,就在宫墙附近御街一侧租了间铺面。” “对外说是胭脂水粉铺子,內院是周玉歇息的地方。既能掩人耳目,寻常人又不会打扰到他。” 纯贵妃点了点头,不禁暗自敬佩。榕寧这丫头年纪比她还小,脑子却这般好使,轻轻鬆鬆就將眼前的这一场危机化解了过去。 她顿时心头鬆了口气,刚要说什么,突然小成子急匆匆从外间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 小成子跪在榕寧的面前磕头道:“回娘娘的话,宫外传了消息进来,西戎准备与咱们大齐和亲,三天后西戎的使团便要来大齐。” 小成子话音刚落,榕寧和身边的纯贵妃相视一顾都心下瞭然。 “你们退下吧。” 內殿里只剩下了榕寧和纯贵妃,纯贵妃笑看榕寧道:“当真是女中诸葛,什么事都被你料到。之前你怎么想到西戎会与大齐和亲呢?” 榕寧笑道:“我弟弟和我说过,那西戎看似强大,其实外强中乾。” “西戎的老皇帝,越老越看不清自己,一直都穷兵黷武,好大喜功,甚至还不服老,到处求长生不老之药。” “这些年的战爭虽然让大齐边地受损,可他西戎也好不到哪儿去。”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西戎的国库也早已经掏干了。” “如今有我弟弟的那一场胜仗,西戎决计再討不到便宜去,此时也只能同大齐求和。” 榕寧顿了顿话头冷冷笑道:“西戎的老皇帝虽然年老却心不死,在他们本国就已经娶了很多漂亮的少女。” “如今即便是和亲,那也必然是和老皇帝和亲。” “咱们大齐如今也是內外交困,所以我猜皇帝一定会同意和亲的。” “但是西戎可不是一个小国,那可是在这片大陆上能和大齐和北狄並立的三大强国。” “若是选一个寻常的郡主去西戎,那必然是交不了帐的。故而和亲的对象只能是大齐皇室的公主。” 公主两个字刚从榕寧嘴里落了音,纯贵妃顿时眸色一亮:“好傢伙,寧儿,你在这儿等著呢。” 榕寧微笑不语冷冷道:“欠了我沈家两条人命,必然是要还回来的。” “如今整个大齐的公主,只有梅妃的福卿公主。” “福卿公主也就是个几岁的孩子,自然不能和亲,唯一能和亲的那只剩下咱们大齐的长公主萧乾月了。” “这些年她飞扬跋扈,享受著大齐百姓的供奉,此番也该是她回报的时候。” 纯贵妃眉头微微一蹙缓缓道:“怕是陈太后会保著她,萧乾月仰仗著陈家,又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倒也不一定能去得成。” 榕寧缓缓起身来回踱著步子,脚下的步子微微顿在了那里道:“若是放在以前,断然不可能。” “毕竟是萧泽一起长大的妹妹,情分还是有的。” “可如今陈太后害死了我的女儿,萧乾月也跑不了,这一份兄妹之情在萧泽那里便是荡然无存。” 纯贵妃点了点头,再看向面前身姿笔挺的寧妃,不禁心头感嘆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不过她喜欢。 和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坤寧宫,陈太后手中端著的茶盏哗啦一声落在了地上,死死盯著面前跪著的迦南。 “你確定这个消息是真的?” 迦南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消息是养心殿双喜公公传过来的。三日后西戎使节进京,到时候便会从咱们大齐迎娶一位公主回去。” 陈太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咬著牙道:“西戎皇帝怕是快七十多岁了吧,还要迎娶大齐的公主,他怎么不去死呢?” “不是说我大齐打了胜仗,沈凌风那个蠢材怎么就不把西戎彻底灭国了呢?” 迦南低著头不敢说话,心头却暗自腹誹。 还不是陈家和萧家的错,处处给人家沈凌风下绊子,沈將军才不得不从前线撤回。 若是没有后方长公主杀了人家妻儿这档子破事儿,沈將军此番哪里会赶回京城?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沈將军在前线必然能將整个西戎帝国连锅端了。 现在这迴旋鏢终於落在了自己身上。 沈凌风虽然是沈家的人,但是在整个京城,他的却是人人爱戴的大英雄。 迦南没敢把这心思露在脸上,躬身立在那里不说话。 陈太后冷冷笑了出来,咬著牙道:“好一个沈榕寧,你这是要將哀家的心活生生挖出来。” “去將长公主接进宫,哀家有话要说。” “是,”迦南躬身行礼,转身急匆匆退出了坤寧宫。 上一次萧乾月在太庙里哭的情真意切,倒是让萧泽动了惻隱之心。 圈禁萧乾月的皇命鬆动了几分,虽然萧乾月还不能隨隨便便离开公主府,但是陈太后要见自己的女儿,萧泽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多时萧乾月便进了坤寧宫,这些日子她被囚禁在公主府当真是憋坏了的。 此时进了坤寧宫,心情倒是好多了,脸上也带著几分喜气洋洋。 她走到了陈太后面前,躬身福了福道:“母后你宣召儿臣进宫有什么事?” 陈太后看著面前的女儿,脸色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郑重。 萧乾月心头咯噔一下,倒是有些害怕起来,母后这个表情太过严肃。 “母后?” 陈太后冲她招了招手:“月儿过来,母后有话对你说。” 萧乾月忙坐在了陈太后的身边,撒娇著依偎在了陈太后的怀中笑道:“母后是不是又想我了?” 陈太后脸色缓和了几分,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里能不想。 早些日子只希望帮女儿定一门亲事,选一个靠谱的駙马,就这样靠著她这张老脸照应他们小两口。 月儿又是一个公主,不会对萧泽构成什么威胁,以后就在这京城里安安稳稳的做贵妇不比什么都强? 可偏生自己女儿是个混帐东西,不学好。 但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亲人,她看著女儿娇俏的面容,又想起了这丫头儿时的可爱。 陈太后抬起手轻轻抚过女儿的脸颊,將她的碎发別在耳后,看著她笑道:“即刻起收拾东西,最晚明早从京城出发,让你舅父送你去建安城。” “什么?现在就要走?为何?”萧乾月顿时变了脸色。 第356章 即刻离开 陈太后点了点头,看著萧乾月道:“是,现在就要走,刻不容缓。” 她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违抗的郑重,让萧乾月觉得母后绝对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而是来真的了。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巨变,定定看著自己母后道:“为何要这样?不是说好的此去建安城的事情徐徐图之,怎么现在走得这样急?” “母后,儿臣不走行不行?” “你也看到了,皇兄他原谅儿臣了,说不定啊,过几天到了初元节的时候皇兄就將我放出来了。” “儿臣真的不想去建安城,太无聊了,离京城这么远。” “建安再怎么好,哪里有京城好玩呀?母后……” “够了,哀家让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陈太后脸色沉了下来,死死盯著自己的女儿:“如果你不想死,就得听哀家的。” 萧乾月被嚇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 她从未在母亲身上看到过如此森冷的神情,一时间心跳如雷。 她动了动唇,眼角的泪落了下来。 “母后,儿臣知道给您丟脸了,儿臣知错了嘛,以后儿臣再也不敢了。” “母后你就不要让儿臣离开京城了好不好?” “以后儿臣的駙马,母后帮儿臣选,母后让儿臣嫁给谁,儿臣就嫁给谁。” “儿臣从小到大在这京城住惯了,陡然去那鸟不拉屎的建安城,儿臣当真是不愿意。” 陈太后不禁气笑了,冷冷看著她道:“不愿意?你当你是谁?” “哀家晓得你的小心思,你还是不愿意失去这京城的世界,不愿意捨弃那些俊俏郎君吧?” 萧乾月顿时说不出话来,小心思被说破,她颇有些恼羞成怒。 “那又如何?儿臣可是大齐的长公主。” “在这京城,儿臣要什么没有?为何要怕那个沈家?沈家有什么了不起?” “陈家可比他们沈家厉害多了,母后您最近这是怎么了?以前您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初后宫那么多的贱人,一个个不都死在了您的手里,如今一个宫女出身的沈榕寧怎么让母后怕成这个样子?” “长公主?”陈太后不禁气笑了,冷冷看著自己的女儿:“正因为你长公主的身份,也正因为你之前在京城闯下的那些祸端,哀家才被逼无奈要將你送到建安的。” “你可知西戎已经派了使节准备来大齐。” “那西戎的的老皇帝要与大齐的公主和亲,和的就是你这位长公主,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大祸临头了。” 萧乾月顿时愣在那里,脸色微微一变,隨即想到什么不禁笑了出来。 “母后您疯了?儿臣可是大齐的长公主,是皇兄最宠爱的妹妹。” “他一个老不死的,凭什么娶我?和亲?呵呵,整个大齐又不是我一个人是公主啊,那么多的公主……” “那么多的公主。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陈太后气得直咬牙,她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纵观整个大齐的后宫,除了你是適龄的公主之外,还有一个福卿公主。” “福卿公主今年才八岁,你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去和亲吗?那不是和亲那是你皇兄的耻辱。” 陈太后如此一说,萧乾月倒是真的有些慌了。 她忙看向了陈太后:“那……那还有几位太妃们生的公主吧?那么多公主。” “比如竇太妃的女儿,王太妃的女儿……” “怎么可能偏偏就选我一个。” 陈太后气得直摇头:“竇太妃和王太妃的女儿,一个四十岁,一个三十七岁。” “两个人都已经成了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让她们怎么去和亲?” “最合適的便只有你一个,你以为当初沈凌风为何对西戎的皇宫只围不杀?也就是留著这一手给你准备著。” 萧乾月顿时说不出话来,连连后退了几步,死死盯著地面上散著暗光的青砖。 她突然心头狠狠一痛,抬起手捂住了胸口。 萧乾月苦笑了出来,低声呢喃道:“原来沈凌风从一开始就这么恨我,给我设局了。” 陈太后气的闭了闭眼,这个傻女儿,最不该的就是將沈凌风的妻子和儿子杀了。 还將人家母子的尸体丟到了乱葬岗上,被野狗啃咬,这事儿放在哪个男人身上能忍得下? 沈凌风到如今已经很克制了,若不是有她这个太后罩著。 若不是有萧泽在前朝扛著,沈凌风此番怕是早就將自己的这个蠢货女儿凌迟处死了。 “总之,在和亲的人选最终確定之前,你先去建安避一避。” “一定记住,今晚就走,三天之后西戎使节就要来了,在他们来之前马上,立即,离开京城!” “现在滚回你的公主府去收拾,我让你舅父亲自送你南下。” 萧乾月还想说什么,可对上陈太后森冷的眼神,她顿时气馁了几分。 也许这一遭,她真得好好听母后一次。 一边的迦南也担心母女两个再次吵起来,忙笑著上前一步扶著萧乾月的手臂道:“奴婢送您出去?” 萧乾月狠狠甩开迦南的手,大步朝著门口走去,突然发现自己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公主,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原来长大以后真的会有很多的不如意和身不由己。 萧乾月从坤寧宫离开后,陈太后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迦南送萧乾月离开,转身进殿內服侍。 陈太后突然看著迦南问道:“哀家是不是错的离谱?” “哀家就不应该从小宠惯著她,让她如此恣意妄为。” 迦南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帮她轻轻捶著腿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只是这世事难料,总有诸多的不如意。” “如今等殿下去了建安城,待上那么一段日子,殿下说不定就喜欢江南的风土人情了呢。” “到时候太后想要让殿下回来,殿下都不一定愿意回来呢。” 陈太后长长嘆了口气,脸色好看了几分。 突然外面的一个心腹內监急匆匆走了进来,磕头道:“启稟太后娘娘,陈家人抓到內鬼了。” 陈太后猛然坐了起来,看向了迦南道:“备车,去陈国公府。” 迦南也不敢多问,这夜半三更的太后这么大岁数了一趟趟也当真是折腾得厉害。 要怪只怪陈家人和公主殿下都不爭气,太后虽然以一己之力想要力挽狂澜,可到底拖后腿的人实在是太多。 迦南扶著太后起身更衣,不多时一辆宫中的马车便停在了陈国公府的门口。 得了消息的陈慕早已经候在了陈国公府的大门口,看著陈太后下车忙笑著凑了过去。 他抬起手亲自扶著自家长姐的手臂下了马车,在陈太后耳边低声笑道:“太后娘娘,逮著了,终於把那孙子逮著了。就关在前厅里,只等娘娘亲自审问。” 第357章 王管事 陈太后脸色阴沉,淡淡点了点头迈进了陈府。 陈家是她的根基,內部出了內鬼,居然將他陈家的祠堂一把火烧了。 这倒也罢了,烧了陈家的祠堂可是帮了沈凌风一个忙。 此时的陈太后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若是单单府里出了內鬼倒也罢了,若是这內鬼和沈家人联繫起来那便是陈家的灭顶之灾。 陈太后一定要將这些危险降低,她才能在宫中长久平安,也能保下她的女儿。 陈慕有些心虚,之前带了那么多人围堵沈凌风。 本来是必杀的局,硬生生给他玩成了不痛不痒。 此时他巴巴地跟在陈太后的身边,陈太后却是连正眼都不想看他。 若不是自己的一母同胞,她如今恨不得立即將他处死。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傢伙就该死。 “娘娘,臣已经查清楚了,居然是府里的王管事。” 陈太后脚下的步子顿时停在了那里,抬头死死盯著自己的亲弟弟:“王管事?” “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管事,为何会烧了陈家的祠堂?这听起来颇有些牵强。” 陈慕神態小心翼翼,只是那微微闪烁的眼神看在陈太后的眼里,顿时让陈太后心头火起。 她反手一巴掌抽在了陈慕的脸上。 “说!你又做了什么事?” 陈慕捂著脸惊讶万分:“长姐,你打我做什么?这次可真的是那王管事太混帐了。” 陈慕好歹是陈家的一家之主,此时被自家长姐狠狠扇了一巴掌,他顿时脸上的面子下不来。 连太后娘娘也不想敬称了,直接又像回到了小时候自己犯了错,被长姐严厉苛责的时候。 陈太后气得哆嗦:“做了什么?这得问你自己,王管事对你忠心耿耿,替你办了多少脏事,怎么可能说背叛就背叛?” “哀家问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慕越发心虚了,一张老脸微微別过囁喏道:“那王管事一辈子没有娶妻,老子怀疑他有问题,果然他是个天阉。” “说重点,”陈太后此时恨不得將自家弟弟的脑袋再敲一遍。 陈慕想了想道:“那老傢伙觉得自己没有后代,没有人替他养老。你说他没有养老的人收养个儿子多好,偏偏收养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別提长得有多水灵了。” 这句话若是从一些紈絝子弟嘴里说出来倒也罢了,偏偏从他这个老头子的嘴里说出来,多少让人听著膈应。 陈太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咬著牙道:“所以你將人家女儿祸害了?” 陈慕连忙反驳:“这哪里叫祸害,那姓王的分明就是不给我面子。” “我是看上了他女儿,那也不是隨便玩玩就过手的,我是准备將他女儿抬成小妾。” “那姓王的本来是咱们陈府里头的奴才,一步登天的事嘛。” “他的女儿被抬成陈家的正经主子,他脸上也跟著有光。” “偏生那个小妖精不是吃素的竟然敢咬我,我就给了她两巴掌强要了她。不曾想第二天一早竟是拴了根绳子吊死在老子的臥房里,这他娘叫什么事儿,真的是丧气。” 陈太后再也忍不住,抬起手又是狠狠一耳光抽在了陈慕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有点重,陈慕差点摔在一边。 他眼神里掠过一抹阴冷,却又带著万分的恐惧,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太后面前。 陈太后上前又踹了他一脚:“整个陈家都被你败光了,你但凡像个人样子,不要这么为老不尊,陈家也不是如今这个样子,还得靠我这个老太婆维持。” “我替你陈家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也该让我歇歇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让哀家一身心牵在你这个破落子身上。” “你晓得你今年多大岁数了,居然还会祸害一个女孩子。京城那么多歌妓不够你祸害的吗?” “你居然祸害正经人家的姑娘,甚至还是自己心腹王管事的姑娘,你是有几个胆子,王管事没把你杀了也是算你好的。” 陈太后气得心口一阵阵疼,迦南忙上前一步將陈太后扶住。 陈太后定了定神,朝著前厅走去。 她总觉得事儿没这么简单,若是王管事真的想报復陈家,又何必是在沈凌风来陈家的地牢里劫人的时候? 这个时候放火,也太明显了。 如今这么容易就將人逮到了,越是容易的事情,这背后越是不容易。 陈太后站在了前厅门口,守著前厅的正是陈家二老爷陈黎。 他看到陈太后走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礼。 陈太后的视线掠过了面前跪著的陈黎,眉头微微一蹙,视线里多了几分別样的深邃。 这个人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琢磨透。 陈太后知道此人与她们陈家嫡系绝对是不共戴天。 她的娘亲去世之前对陈黎所做的一切,连她看了都有些害怕心寒。 陈太后定定看了看面前的陈黎:“起来吧。” 陈黎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起身躬身立在那里。 他低垂著眉眼,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閒话都没有。 他仿佛是陈家一个兢兢业业的工具,陈太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简直让陈太后挑不出半分的毛病来。 可越是如此,陈太后越是心里发慌。 她再怎么发慌也不愿对陈黎动手,陈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可用的人,若是真的將陈黎也杀了,那陈家就真的散在外人的手中了。 虽然陈黎这个人很討厌,一直端著装模作样,可到底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陈黎站起身,转身將前厅的门推开。 陈太后迈步走了进去,看向了面前被绑在柱子上的王管事。 已经过了几轮私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王管事看到陈太后进来以后,嗤笑了一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陈太后眸色微微一闪,一向唯唯诺诺的王管事,也有如此硬朗的时刻,她的眼神微微冷了下来。 陈黎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陈太后的身后,等陈太后坐下,隨即拿出了王管事女儿生前用的簪子,跪在陈太后的面前,双手捧上了簪子道:“启稟太后娘娘,草民从陈家祠堂的火场残堆里捡到了这支簪子。” “草民忙通报大老爷一起查过之后,才晓得这是王管事女儿的,这场火也是王管事放的,他都已经招了。” 陈太后只淡淡扫了一眼那簪子,便將簪子推向了一边,却是死死盯著面前被打成血人的王管事:“祠堂的这把火当真是你放的,还是背后另有其人?” 陈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缓缓扫了一眼身边的陈黎,陈黎的额头顿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第358章 陈家完了 陈太后的话指向性太过明確,那意思就是这陈黎是幕后主使,只等眼前的王管事说出真话。 陈黎默不作声的跪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异动。 他都忍了这么多年,再忍这一刻也是忍得了的。 一边的王管事却是狠狠地朝著陈黎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一条软弱无能的狗也配和老子有什么牵扯?” 陈黎脸色微微涨红,不得不看向了王管事道:“死到临头还如此牙尖嘴利,方才我那一鞭子倒是抽的少了。” 陈黎扑了过去,刚要抬起手中的鞭子再抽过去,却被王管事狠狠咬在胳膊上。 陈黎不禁疼得大叫了出来,只是那一瞬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却又加重了力道狠狠抽了王管事几鞭子。 王管事將陈黎的手臂咬下了一口肉,陈黎抽了几下还是疼的连连向后退开。 一时间前厅里顿时乱作一团,便是陈太后都有些诧异。 这得多恨一个人,竟是能將人的肉都咬下来。 陈黎的手臂鲜血涌了出来,打消了陈太后最后的一点疑虑。 却不想这边混乱之际,那边的王管事也不知何时藏了一块碎瓦片,竟是將那绳子割断。 他怒目圆睁定定看向面前陈家的人,朝著陈太后冲了过来。 王管事举起了瓦片高喊道:“你们全家都是吃人的倀鬼,没有一个好东西,都去给爷死吧!” 变故陡然而起,太后身边只有陈慕和陈黎,因为是要暗地里审问陈家的內鬼,故而护卫也没有带过来。 即便是迦南也被她留在了前庭外,毕竟这是陈家的家事,哪怕迦南是她的忠僕,陈太后也不愿意外人参与到陈家的事。 哪曾想王管事拿著带血的破瓦片,朝著陈太后的脖子便割了过来。 一边嚇呆了的陈慕竟是下意识转身连滚带爬逃了出去,陈黎忙起身伸开手臂挡在了陈太后的面前。 碎瓦片直接割向了陈黎,陈黎微微一躲,瓦片没有割上陈黎的脖子却是直接在他的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陈黎忍痛一脚踹开王管事,捡起地上的匕首,狠狠向前冲了几步一刀刺进了王管事的胸口。 那一剎那,陈黎宛若杀红了眼的魔鬼,眼睛红的可怕。 只有王管事定定看著那双他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眼眸。 王管事唇角勾起一抹笑,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道:“保重。” 这一声保重,陈黎差一点眼泪夺眶而出,强行忍了回去。 他手中的刀更是递进去了几分,王管事缓缓倒在了地上。 陈黎鬆开了刀柄,踉踉蹌蹌向后退开,也跌在了地上。 他死死盯著面前渐渐断了气的人,二十多年的情感纠缠。 从他们年少时相识,二十多年他默默地陪著一个人。 两个人甚至连几句好话都没有说过,现在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再也动不了了。 陈黎那一瞬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將自己钉在地上,没有扑过去抱著王管事嚎啕大哭。 他忙將视线从王管事身上移开,起身去扶陈太后。 陈太后也嚇得够呛,那么多凶险的事情都经歷过了,第一次被一个疯子差点割了喉咙。 不过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之人,陈太后脸色如常。 外面听到动静的迦南等人纷纷冲了进来,迦南一把將陈太后扶住。 陈黎很有分寸的退后一步,手上脸上都是血,將脚下都染成了一片赤色。 陈太后终於脸色变了几分,看向了陈黎道:“带二爷下去包扎,血淋淋的成什么样子。” “將这个疯子丟出去餵狗。” 陈太后死死盯著面前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王管事,几个人忙將王管事的尸体拖了出去。 陈黎踉踉蹌蹌被扶著走出了前厅,他不敢向后看,他真的不敢向后看,生怕这一眼他就再也走不动道了。 他咬著牙强撑著,可脚下一个踉蹌还是摔在了一边的墙壁上。 两个陈家护卫忙將他牢牢扶住:“二爷!” 陈黎此时心口堵得说不出话来,抬起手轻轻摆了摆,又踉蹌著向前走去。 那身形落在了廊檐下的暗影中,憔悴的令人髮指。 陈慕看到这么多的护卫进了前厅护驾,这才哆哆嗦嗦又折返回去,忙衝到了陈太后的面前笑道:“娘娘,您没事吧?” 陈太后反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了陈慕的脸上。 陈慕顿时傻了眼,这是怎么了? 自己的长姐吃错了药吗?从进陈府的门口一直打到他现在,他不要面子的吗? 陈慕忙低下头,脸色阴沉的厉害,却也不敢说什么。 陈太后深吸了口气,点著他的鼻子道:“你送长公主去建安城,今晚启程。” 陈太后话音刚落,陈慕这才缓了几分脸色,忙跪下来应了一声。 他心头暗自腹誹,去的什么建安城。 他在这京城如美眷傍身,若是去那建安城,一路上顛沛流离的。 可毕竟是长姐给他下的命令,他也知道孰轻孰重忙磕头道:“太后娘娘放心,臣一定將公主殿下平平安安送到建安城。” 陈太后俯身一把扯住了陈慕的领口:“本不想让你去,可你是月儿最亲的舅舅,是她的亲人,外人哀家放心不下。” “这一次將这差事办成了,以后哀家还会继续扶持你。若是月儿的事情再出什么岔子,哀家要你去死,听懂了?” 陈慕顿时脸色煞白,这句话远比今晚连著挨的这三记耳光都要重的多。 他知道自家长姐的脾气,有些话说出来是当真的。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表情比方才多了几分郑重道:“陈家的內鬼已经揪了出来,还请太后娘娘放心。臣这就去准备,一定將公主殿下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安排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陈太后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迦南忙跟了上去。 “娘娘,小心脚下。” 迦南帮陈太后掌灯在前面带路,陈太后缓缓走著,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她的右手还隱隱作痛,这三巴掌真希望抽醒自己的弟弟。 可方才遇到危难之际,陈慕將她拋开,反而陈家二爷她的那个庶弟竟是冒死挡在她的面前。 想到自己的亲弟弟,在危难之际將自己扔在那个危险之处,独自跑了出去。 陈太后到底心寒了几分,缓缓闭了眼,眼角有滴泪微微落了下来。 迦南瞧著心头害怕,忙劝道:“娘娘不必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会好起来的。” 陈太后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著灰濛濛的天气,声音沙哑苍凉:“陈家……完了。” 第359章 不敢祭奠 陈家经歷了方才的一场混乱,此时陈家护卫將整座国公府围得严严实实,生怕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最近的陈家风雨飘渺,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陈国公府二进院西侧,一个不起眼的侧院笼罩在萧杀的夜色中。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院子,竟然是陈家二爷住的地方。 虽然陈家二爷陈黎不是陈家的嫡系,那也是陈老太爷的血脉。 此时却是偏居在这样一座破旧的院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毫无怨言。 可今天陈太后对陈家二爷的態度明显有了好转。 陈家二爷捨身护在陈太后的身前,硬是挨了一刀。 这以后怕是陈家二爷要发达了。 院子虽然破旧,可此时进进出出的人却不少。 各院管事的都拿著礼物和疗伤的上佳药物,以及各式各样的补品纷纷送进了院子。 整个陈家都知道陈二爷和王管事之间不对头。 王管事仰仗自己是大老爷的心腹,处处压陈二爷一头,將陈二爷逼得透不过气来。 如今王管事一死,那陈家的庶务大权便落在了陈二爷的手中。 以后瞧著吧,陈二爷才是这陈家的未来。 这些人里头张管事最为活跃,他一向看不惯王管事的做派。 一个天阉的变態,掌管陈家这么多年也该到死的时候了。 他此时捧著上好的膏药站在了陈家二叔面前,一样样將那些瓶瓶罐罐拿了出来,脸上堆满了諂媚的笑容。 “二爷,这是奴才珍藏已久的疗伤药,比市面上卖的金疮药疗效好过几倍,奴才帮您敷上。” 张管事今年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在陈家的这些管事里还算是年轻的。 他一直被压著不能出头,以往就是管著几间破败的铺面。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如今眼见著太后娘娘將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陈二爷管,陈大爷要带著公主殿下南下,这些日子整座陈府都要笼罩在二爷的权威之下,他此番行事愈加小心。 可瞧著陈二爷情绪不高,许是方才嚇著了。 谁能想到王管事那个疯狗陡然暴起就要杀人,好在陈二爷还算果敢硬是扛了一刺,才將那王管事杀了。 人刚刚杀完人之后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张管事也没往別处多想。 他小心翼翼帮陈二叔脱下衣服,露出了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王管事是真的下了狠劲儿了,將人伤得这么重。 他拿起了金疮药粉小心翼翼笑道:“二爷忍著些,颇有些疼,奴才帮您上药。” 陈黎缓缓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可眼神却苍老得厉害。 那个人倒下之后,此生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张管事是个碎嘴子,一边帮陈二爷上药一边嘮叨:“那个该死的王疯子,下嘴咬得这么狠,得亏二爷反杀了他。” 张管事一边上药一边嘮叨王管事的不是。 他每念叨一句,陈黎的眼神就暗下一分。 张管事突然觉得浑身冷颼颼的,嘴里的话也不敢再说下去。 人家好歹也是陈家的主子,他这张破嘴也该管一管。 毕竟一条深口子,疼的厉害,陈黎不禁眉头微微皱了皱。 可此时这伤口的疼痛,哪里及得上心头疼痛的万分之一? 原以为不过是他利用了二十多年的一个奴才罢了,不曾想早已经在心头生根发芽。 是他自己亲手將那根子硬生生地从血肉中挖出来,疼得他一阵阵眩晕。 耳边的嘮叨声更是让他心烦意乱,陈黎终於忍不住沉下声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张管事忙小心翼翼將药收好又放在桌子上,扶著陈黎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 他將陈黎扶上了床榻,又將灯熄了一盏,这才躬身打了个千儿笑道:“二爷好生歇著,奴才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候著,您若夜半有事,喊奴才便是。” 陈黎淡淡道:“有劳。” 陈黎此时再多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生怕再说出一个字,內心的恐慌和压抑就会喷薄而出,让他在世人面前无所遁形。 张管事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將门关好。 陈黎静静躺在那里死死盯著纱帐上落下的重重暗影,像极了一个人灰暗的一生。 他一直不敢动,只听得外面张管事的脚步声渐渐走到了隔壁,院子里再没有其他动静。 他缓缓將被子拉过头顶,蒙住了自己的脸,低声呜咽了出来。 即便是祭奠,都不敢光明正大。 玉华宫內小成子拿著陈二爷刚刚托人递进来的消息,送到了榕寧的面前。 “主子,陈二爷递来的消息,今晚陈家大爷要带长公主离开京城,直奔建安城而去。” 榕寧端著一盏羊奶,刚喝了一半便放了下来。 她每日里临睡前都要喝一点羊奶助眠,这些日子因为沈家的事情確实有些心浮气躁,睡不踏实。 一边的兰蕊和绿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若是这萧乾月跑了,那主子的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 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嗤的一声笑了一声:“陈太后果真是厉害,薑还是老的辣。” “连夜將长公主送出城,即便是到时候皇上想要赐婚,陈太后也会有一万个理由阻碍萧乾月回京。” “她毕竟是萧泽的养母,萧泽再怎么样都不能强行將自己的妹妹绑到京城去和亲,毕竟大家面子上都得过得去。” “当真是一步好棋,先离开才能保平安,可惜……。” 榕寧淡淡笑了笑,冲绿蕊招了招手。 绿蕊忙几步走了过去:“主子?” 榕寧看著她道:“我记得之前你有一个同乡姐妹在公主府当差。” 绿蕊忙道:“回主子的话,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丫头是奴婢的同乡,之前在陈太后身边当差。” “后来长公主在京城建公主府,她便被陈太后派了出去服侍。” “倒也是个老实人,不会言巧语,在长公主面前不得脸,被打骂了好几次。身上都是伤,瞧著也是惨。” 榕寧点了点头:“跟著那样的主子,哪有不惨的?想必她这样的丫头这一次也不会跟著公主去建安城。” 绿蕊忙道:“跟隨主子身边伺候的事情,哪里轮得她?” “长公主虽然囂张跋扈了些,倒也大气,出手阔绰。但凡身边服侍的人只等长公主心情好了,也是大把大把的给银子。” “她可不行,如今怕是沦落成了公主府里的洒扫侍女。” 榕寧缓缓道:“今晚本宫將你送出去,公主府有我们的人,会放你进去。” “你想法子找到那个人,说服她,让她帮我藏一样东西。” 第360章 红宝石头面 绿蕊愣了一下,不晓得主子何出此言?这是要藏什么东西? 之前通过焕如的手段,公主府已经混进了不少沈家的人,故而她也能儘快联络到那个同乡。 可是好不容易费尽心思联络上人,却简简单单的只是藏东西,这倒是不能理解了。 “主子要藏什么东西?” 榕寧缓缓道:“萧乾月爱慕虚荣,最喜欢收集各类头饰珠宝。” “我记得她曾经得到过一套特別喜欢的头面首饰,一套红宝石头面。” 榕寧缓缓道:“是陈太后重金让西域工匠打造而成,你重金买通公主府里的丫鬟,將这套头面藏起来,不要放到她隨行的箱子里……” “萧乾月今天晚上就要跟著国舅爷去建安城,想必东西收拾的很是仓促,一定会少一样漏一样。” 榕寧轻笑了一声:“她若出城的话,在路上閒来无事定会把玩她的这些珠宝,一定会发现少了这一套,到时候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绿蕊眼底一亮,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夜半时分,陈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长公主府的西侧门。 毕竟长公主是夜半逃离,故而不敢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 这些日子皇帝的口风鬆动了不少,门口看守的侍卫都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 今夜值班的这些人都被陈太后买通,西侧门缓缓打开,一脸阴沉的萧乾月很不情愿的上了陈国公府的马车。 陈慕看到自家外甥女上了马车,顿时脸上堆满了笑:“殿下,臣这就送您去建安城。” 萧乾月心情不是很好,此次离开京城,走的確实是狼狈。 之前被沈家落了的面子还没有找回来,如今又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逃窜出京城。 怎么看都憋屈的慌。 她看向面前满脸肥肉的舅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陈慕脸上的笑容稍许有些尷尬,心头落得几分埋怨。 这丫头和他的长姐一样,都是用鼻孔瞧人的货色。 都已经沦落到满城的笑柄,被沈家儿郎当眾退婚,现在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京城,还以为自己是那金枝玉叶的尊贵公主呢? 也罢,这一趟路他还是少说为妙,毕竟是长姐的心肝宝贝。 若是在他的手中出了什么岔子,他怕是真的保不住这项上的人头。 陈慕訕訕笑道:“既然都准备妥当,那咱们就出发了。” 他冲前面赶车的车夫喊了一声。 “出发!” 车夫扬起了马鞭,驾著车,拿著陈太后的令牌直接离开了京城。一路快马加鞭,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御河边的码头上。 下人又將萧乾月带著的行李箱子,一样样搬到了船上。 陈慕看著面前整整两马车的箱子,不禁眉头微微一蹙。 这哪里是逃难?倒像是搬家一样,行李带的这么多。 一路上千万不可拖延行程,多晃悠上两天,万一皇上的圣旨一下让殿下去和亲,他们很快就会被皇家御林军追回来。 陈慕杂七杂八想了很多,却也挡不住外甥女那自由散漫的心。 这一路上,萧乾月很少和自己的舅舅交谈,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个肥胖臃肿的老男人。 很快一行人上了船,不想搬运行李的陈家护卫將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船的时候,那箱子当时磕了一下,一箱子珠宝顿时散在甲板上。 这下子激怒了萧乾月,萧乾月转身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那个小廝的脸上。 “找死吗?本宫的箱子你也敢胡乱应对,里面丟了一样东西,本宫拿你的脑袋试问。” 搬箱子的陈家小廝忙跪了下来,嚇得瑟瑟发抖,长公主殿下的鞭子可不是闹著玩儿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何搬別的箱子还行,这箱子总感觉用的时间长了,那盖子都鬆了,可真不是他的错。 萧乾月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在小廝的身上抽了过去。 那人也不敢躲,眼见著几道血口子在脊背上晕染开来,触目惊心。 陈慕根本不在乎陈家护卫的死活,他在乎的是路上切不能耽搁。长姐已经交代过了,必须今晚连夜出发,一定要在三天后赶到建安城。 最好是走水路,行得更快一些。 陈慕匆忙上前拦下了萧乾月的鞭子笑道:“殿下息怒,打这个杂碎有什么用?先赶路到建安城,再將他收拾了也不迟。” 萧乾月冷哼了一声,丟下了鞭子,看向了身边的两个婢女道:“清点一下箱子里的珠宝,少了一样就將他丟进河里餵鱼。” 护卫嚇的动都不敢动,跪在了冰冷的甲板上。 萧乾月身边的婢女忙弯腰一样样清点箱子里的珠宝,突然一个婢女惊呼了一声。 萧乾月沉声道:“怎么了?” 那婢女脸色发白,哆哆嗦嗦道:“回主子的话,少了……少了您最喜欢的红宝石头面。” “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会少了这个?” 萧乾月一脚踹开了地上跪著的丫鬟,俯身查看箱子里掉出来的珠宝,果然少了那一套她最喜欢的红宝石头面。 她顿时心生气愤,又拿起鞭子狠狠抽了几下搬箱子的小廝。 那小廝哭喊道:“殿下明察,方才那箱子是在船里摔了的,红宝石头面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看不见?” “殿下,是不是走的太仓促没有隨身带上?” 萧乾月又转身看向了两个瑟瑟发抖的婢女,抬起手带血的鞭子直接抽在一个婢女的脸上。 那个婢女忙匍匐在地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怕是方才走得太过仓促。奴婢们收拾的时候確实忘將那头面带上了,还请殿下饶命啊。” 萧乾月越想越气,她都已经准备去那鸟都不拉屎的建安城,若是连自己喜欢的头饰都没有带上,那她到了建安城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即便是去了建安城,那也是建安城最尊贵的女人。 她吃的,穿的,用的,包括头上戴的宝石都要是最好的才行。 “回去取!” 萧乾月想了想,冷冷笑道:“本宫亲自回去取。” “殿下万万不可!” 陈慕顿时慌了神,这叫什么玩意儿? 好不容易赶了將近一晚上的路,到黎明时候才坐上船。 若是此时再赶回去,来来去去又是一天的时间耽搁过去了,这要是路上再出点什么,陈太后会把他杀了的。 “殿下,已经到了船上,咱们还是顺江而下去建安城吧。” “红宝石头面罢了,舅父再帮你买一套,不,买十套都可以。” 萧乾月咬著牙冷冷笑道:“本宫说了,本宫亲自回去取。” “本宫只要本宫的那一套,其他的,本宫不稀罕!” 第361章 提前抵达 黎明前的夜色分外的浓重,夜色下一辆从北而来的马车飞速的奔向了京城的城门。 同样想早些进城做买卖,务工的贫苦百姓很快也涌了过来。 这些人將马车堵在了中间,马车很明显走得有些慢。 马车两侧还有一些胡人装扮的武士,护著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端坐著一个满是络腮鬍子的中年男子,从头饰和衣服上的纹来看,显然是来自西戎的贵族。 正是这一次代表西戎皇帝前来求和的西戎使节,是西戎的亲王。 这位老王爷是西戎皇帝比较信任的亲弟弟敖勒亲王。 敖勒亲王在西戎的地位尊贵至极,故而西戎皇帝將他的亲弟弟派来商谈和亲事宜,倒也是诚意满满。 此时敖勒亲王端坐在马车里,视线里满是威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他也没想到大齐横空冒出来沈凌风这么一个货色,差一点將西戎给灭了国。 若不是沈凌风,沈家內部出了些问题,此番怕不是求和这么简单。 割地赔款,甚至他的皇帝哥哥亲自来大齐跪下称臣都未为可知。 一边的隨从压低了声音道:“那沈凌风不知道是几个意思,竟是一路上为我等保驾护航,就为让我等提前两天来大齐的京城。” 提到沈凌风这三个字,敖勒亲王竟是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心头都有些打颤。 他亲自在战场上与沈凌风对上过,差点被沈凌风一刀砍了脑袋。 想到那个杀伐果决的少年,他就一阵阵心里发寒。 整个西戎上下没有一个能扛得住沈凌风进攻的,除了沈凌风,大齐其他人倒也不怕,唯独沈凌风是他们西戎上下难以跨过的坎。 他也奇怪,这一次和亲本来是三天后抵达大齐,可是路上沈家像是催命一样,真是欺人太甚。 可他们毕竟是沈凌风的手下败將,若是不听从沈凌风的安排,稍有反抗怕是此时早已经身首异处。 敖勒冷哼了一声:“多不过是为了显示他沈家的威严罢了。” “如今我等是他的手下败將,且顺著他,等以后东山再起,一定要让沈凌风的脑袋搬家。” “王爷,城门开了,”隨从掀起了马车的帘子看向了外面。 敖勒亲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带著几分不甘,又有几分郑重。 他缓缓道:“一会儿直接去宫城,本王要去拜见大齐的皇帝。” 晨间的玉华宫显得分为忙乱,榕寧这些日子因为要操心很多的事情,有些睡不踏实。 今日早早起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兰蕊和绿蕊帮她更衣梳妆,外面的小成子疾步走了进来,躬身跪在了榕寧的面前。 小成子脸上多了几分喜色,急声道:“启稟主子,西戎使臣提前到了,方才正式递交了国书,皇帝已经在养心殿接见了。” 榕寧捏著簪子的手顿在了半空,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抬眸看向了面前的天际。 “咱们的长公主殿下怕是也赶回来了。” 西戎使节到了养心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陈太后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说三天之后才赶到,怎么现在就来了?比之前预定的时间可是早了整整两天。” 迦南忙道:“许是西戎被咱们大齐打怕了,求和心切,这使节路上走得快了一些。” “皇上如今正在养心殿接见西戎使臣,商谈双方议和之事。” 陈太后鬆了口气,虽然心头尚且有几分疑虑,可到底將自己的女儿已经送出了京城。 此时怕是顺著水路抵达建安城了吧? 鞭长莫及,即便是皇帝要让她的女儿和亲,那也得看她这一关过不过得去? “玉华宫那边情形如何?”陈太后缓缓问道。 迦南忙躬身道:“回娘娘的话,玉华宫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只是这些日子传出了寧妃娘娘睡眠不好。” 陈太后冷笑了一声,手指上的护甲轻轻磕了磕桌面:“吩咐咱们的人,给赵太医的药匣子里加点东西。” 迦南脸色微微一变忙躬身应下, 太后娘娘这一招也太狠了。 若是直接给寧妃送东西,寧妃自然警醒,可若是通过赵太医的手送过去,那寧妃不用也得用。 陈太后心头绷著的弦终於缓了几分,缓缓起身拂过了自己养的那些草,淡淡笑道:“沈家,如今可是如日中天。不过再怎么如日中天,也大不过皇恩浩荡。” “哀家倒是要瞧一瞧,沈家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一个太监急匆匆走进了坤寧宫,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 “太后娘娘,长公主又折返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陈太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面前的太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她死死咬著牙:“怎么在这个时候返回来了?不是让陈慕那个废物送她去建安城,返回来做什么?” 太监脸色煞白,神情慌张稟告道:“回娘娘的话,本来已经上了船,不想长公主殿下的一套红宝石头面忘带了。” “长公主殿下非要回来亲自取,陈家大爷劝都劝不住的。” “甚至长公主殿下用鞭子將陈家小廝抽了一顿,直接丟进了河里餵鱼。” “此时殿下已经回到了公主府,可就在刚刚皇上命人將公主府的门又堵了起来,此番公主在公主府里闹呢。” “国舅爷也没了法子,托人带消息进宫,请您瞧瞧这该如何处置?” 陈太后宛若被人重重一击,整个人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死死咬著牙道:“蠢货!当真是蠢货!一个两个的怎么蠢到这种地步?” “红宝石头面?红宝石头面值几个钱?能有命重要?” “摆驾养心殿。” 陈太后猛然起身,朝著养心殿走去。 却不想刚走到养心殿门外,便被双喜公公拦了下来。 陈太后冷冷瞪了双喜一眼:“大胆奴才,哀家你也敢拦著?” 此时的陈太后早已经乱了分寸,哪里管得前朝后宫的规矩。 一般皇帝接见外宾,后宫別说是嬪妃,即便是皇帝的母亲也不能擅自干政。 不然当著西戎使节的面,让萧泽的脸面往哪里放? 此时陈太后一脚踹开了双喜,推门便走进了养心殿。 她倒是要问问萧泽这个逆子,她將他从小养到大,他为何对她母女处处使杀招? 即便是长公主萧乾月回公主府取东西,总不至於派御林军將公主府封起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362章 怒闯养心殿 陈太后爱女心切当真是没了法子,一脚踹翻了双喜,径直走进了养心殿。 双喜顿时嚇得面无人色,急匆匆追在了陈太后的身后,一个劲儿的祷告求饶。 “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啊!” “如今皇上正与西戎使节密谈,娘娘此番著实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 “娘娘请留步,娘娘请留步啊!” “皇上说了,此时任何人不得踏入养心殿,求娘娘饶过奴才这条狗命!娘娘!” 陈太后越走越急,哪里理会得了身后的狗吠。 她大步迈进了养心殿,养心殿里本来还激烈的说话声,此时戛然而止。 萧泽坐在了龙案后面,丞相等人坐在下手位。 对面坐著从西戎来的使臣,为首的敖勒亲王此番正与李丞相爭的面红耳赤。 萧泽要让西戎割两座城才能和亲,西戎此时也不甘示弱,若是萧泽不同意和亲就算了吧。 到时候大军继续压境,而且西戎还给了萧泽一个消息,北狄的二皇子拓拔韜已经夺下王都附近的军事重镇,將大皇子打得满地找牙。 到时候北狄將会诞生一个强大的君主,而且这个人还是萧泽的死敌。 一提到拓拔韜,萧泽顿时心底微微发寒。 他晓得这个人和西戎皇帝相比,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西戎老皇帝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倒也好对付。 拓拔韜就是暗夜里的一头猎豹,狡猾心黑,他怕是对付不了这个人。 敖勒也看出了萧泽对北狄的忌惮,隨即拋出了一根橄欖枝,若此次双方和亲达成兄弟之盟,到时候可以合起来对付北狄。 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诱人了,让萧泽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不曾想正在此时陈太后突然抬脚就迈进了养心殿。 敖勒等人顿时愣在了那里,隨即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正位上坐著的萧泽。 堂堂的大齐皇帝谈论国事,这般重要的场合下,一个后宫的妇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闯了进来? 这大齐到底是这位年轻的帝王做主,还是这位妇人做主?倒是耐人寻味了。 萧泽也没想到陈太后这么快就赶了过来。 之前他不是没想过同西戎和亲的对象,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这个爱闯祸的皇妹最为合適。 一来萧乾月名声尽毁,將她远远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况且也只有他的妹妹合適,福卿年龄太小了。 不曾想自己的皇妹竟是连夜逃出了京城,这让萧泽气不打一处来。 他之前看著萧乾月在太庙上哭得梨带雨,心软了几分,可也没有解除对公主府的圈禁令。 长公主连夜逃走的行为本身就带有欺君之意。 他没想到已经逃出京城的萧乾月又回来了,而且还走的是正门。 这是將他君上的面子踩在地上来回地踩吗? 他一个帝王不要面子的吗? 故而派出御林军直接將公主府堵得严严实实的,这一次倒是瞧著你往哪儿跑。 萧泽想到陈太后会因此和他生气,可他没想到陈太后居然生气到亲自闯进了他的养心殿。 而且还是在外国使节在场的情形下,萧泽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看著从门外走进来的陈太后,这一次没有站起来行礼。 之前通过榕寧给的那些线索,萧泽也大体猜到了自己女儿宝卿公主的死和他这个母后有分不开的关係。 萧泽经常痛苦地想,不知为何母后就是不待见寧儿。 无非就是寧儿长得和卿卿很像,之前的母后就不喜欢卿卿,可现在人已经死了,还是放不下那点恨,甚至迁怒到別人的身上,如今连他的宝卿公主都不放过。 萧泽对陈太后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点,偏生陈太后此时又闯了进来。 陈太后顾不得萧泽给不给她行礼,她上前一步冷冷看著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將公主府围起来?还派了御林军,哀家不晓得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一边的西戎使节顿时瞠目结舌,好傢伙本来是来和谈的,倒是见证了敌国母子之间的裂痕。 这齣戏当真是好看,比他西戎王府养的那些歌姬可好看多了。 西戎使臣脸上的玩味笑意狠狠刺痛了萧泽的眼睛。 萧泽的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沉冷:“还请母后离开这里,母后呆著不合適。” 陈太后死死盯著萧泽道:“哀家再说一次,哀家的女儿绝对不会和亲。让西戎那位老皇帝死了这条心吧,哀家的女儿便是死也不会去的。” “母后,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泽只觉得面子里子都被自家的母后踩了个遍,不禁一拍龙案站了起来,死死盯著陈太后。 陈太后眼角微微发红,盯著面前的萧泽道:“当初哀家將你抚养成人,不求你怎么孝顺哀家,只求你好好照顾你的妹妹。” “如今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派兵將你妹妹的府邸围起来,別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就是要將你妹妹作为和亲的筹码送到西戎去?” “哀家明確告诉你,只要哀家活著一天,这件事情就绝无可能。” 萧泽一时气急,冷冷道:“这件事情还在商討之中,两国议和所牵扯的国家大事岂容儿戏?” “母后好歹也是一国的太后,也太不把家国大事当回事了,来人!送陈太后回宫!” 陈太后推开走过来扶著他胳膊的双喜,死死盯著萧泽道:“哀家是你的母后!” “那朕还是你的国君呢,你到底想干什么?”萧泽狠狠看向了自己的母后。 陈太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她这些日子也不知道为何就稀里糊涂的与自己的儿子感情越来越淡。 可此时看著萧泽眼底的厌恶和憎恨,陈太后顿时一颗心狂跳了起来。 她因为女儿的事情渐渐失去的理智,此时一点点拉了回来。 她动了动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太后很悲哀的从萧泽的身上感受到了浓重的杀意。 她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踉蹌著向后退了一步。 双喜和迦南忙將她扶住。 萧泽死死瞪著身边的双喜等人:“將太后娘娘送回坤寧宫,如若再將閒杂人等放进养心殿,杀无赦!” 双喜的腿都有些发软,忙扶著陈太后向后退去。 养心殿的这一出闹剧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 当天晚上双喜便被罚了五十杖刑,一双腿被打得惨不忍睹。 双喜只觉得自己倒了血霉了,为什么会遇到陈太后这种人? 为了一个女儿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他更恨这世道不公,他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却因为一个老太婆又被打入了地狱。 这五十板子杖刑下来,以后他哪里还能在养心殿待著? 他的一双腿被打得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 四周平日里喊他爷爷的那些小太监,一个个俱是躲在廊柱后,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双喜抬头於血色中却发现廊柱边站著的那一抹俏丽身影。 翠喜在他快要被打死的时候,都没有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他突然觉得活著好没意思。 第363章 乘虚而入 双喜自从在萧泽身边伺候,处处小心翼翼。 曾经双喜跟著榕寧一起扳倒了李公公,自己稳坐养心殿第一把交椅。 很快因为小心服侍,聪明机灵得了萧泽的赏识,一跃做了总管太监。 此时他这个总管太监却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四周的那些徒子徒孙,一个个看向他的视线却是带著几分惊恐还有別样的意味在里头。 毕竟若是双喜不死,这总管太监的位置很难活动。 大家都是拼死进宫討生活的,谁不想站在那高位? 这些人如何看待他,双喜毫不在乎。 他只在乎那躲在廊柱后的翠喜,一颗心一点点冷了下来,甚至有些闷闷的疼。 这些日子萧泽忙著收復西戎边地,还要整顿萧家留下来的那些军事势力,忙得不可开交。 他哪里还想著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儿? 故而將翠喜丟到了养心殿附近的院子里,竟是再也没有宠幸过。 翠喜的一颗心等的万分焦急,帝王的恩宠原来如此的短暂。 这些日子她正想著怎么开口让双喜帮她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將帝王留在她的院子里? 不想正当翠喜想求到双喜面前时,双喜竟是因为没有拦下陈太后,让皇帝在西戎使节面前丟了面子,便將他重重责罚,撵出了养心殿。 此时的双喜就像一条落水狗,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不曾想皇帝身边的风光,居然是如此的短暂。 翠喜心里暗自发苦,她当真是命不好。 唯一可以仰仗的地方也在此处彻底断了。 翠喜看向趴在地上的双喜,视线冰冷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她缓缓转身,朝著自己的院子走了回去,以后如何接近皇上还得想办法。 看著翠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廊檐下,双喜只觉得一颗心顿时沉到了底,冰的厉害。 他缓缓扬起头,天阴沉沉的,又一场雪来临。 这一场雪比之前的那一场雪要大得多,雪片鹅毛般的落了下来,覆在了他的身上,竟是让他生出几分奇怪的暖意。 感觉像是小时候被娘亲裹在被子里似的,那火炕烧得很热。 后来爹死了,娘得了病,他不得不净身进宫做了太监。 娘的病还是玉华宫的寧妃娘娘帮忙治好的。 可人啊一旦被权势迷了眼,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此番颇有些后悔,依著寧妃娘娘的仗义绝不会任由他在此冻死。 双喜心头颇有些后悔,可后悔又能怎样? 自己造下的孽,犯下的错,便是死也得受著。 突然一阵脚步声落在了他的身边,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顶,替他挡下了鹅毛般的雪片。 双喜心头颇感诧异,微微抬起头,竟是凤仪宫的秋韵姑娘。 秋韵淡淡道:“皇后娘娘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你可以回去养伤了。” 双喜顿时愣怔在了那里,没想到將他从这地狱中捞出来的不是太后,竟然是皇后娘娘? 他张了张嘴,刚道了一声谢,那血便从嘴巴里涌了出来。 秋韵看著满地的血,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记著,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恩典。这是疗伤的药,你拿著。” “皇上只是將你打了一顿,又没说夺了你总管太监的位子,何必妄自菲薄?” “多多谢皇后娘娘恩赐,”双喜深吸了口气。 他缓缓撑著地面,一点点爬了起来,瘦骨嶙峋的肩膀像极了乡下村里的那头老黄牛,便是死也是孤独的。 双喜站起身踉踉蹌蹌向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这顿板子打得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置,哪里还能走回去? 秋韵命两边的太监將他送回西四所。 既然是皇后娘娘发了话,太监们也不敢说什么,忙將双喜送回到了西四所养著。 刚才秋韵的话也是讲给周边人听的,双喜虽然是被杖责,可並没有夺了总管太监的位子。 皇帝一日不收回总管太监的腰牌,那是双喜公公还是他们这些徒子徒孙要尊敬的半个主子。 经此皇后娘娘点破,这些人都隱隱有些后怕,刚才怎么就糊涂了呢? 只瞧著皇上將这人往死里打,可是腰牌还没有收回去。 他们更是毕恭毕敬,將双喜抬回了西四所,一个个在双喜跟前尽孝伺候,倒也与方才的冷漠相对截然相反。 只有双喜明白皇后娘娘的这个恩典,以后是要让他拿命去换的。 双喜在萧泽跟前伺候不了,萧泽身边顿时像是少了什么。 他今日颇有些气愤,陈太后越来越过分了些。 他猛的一抬手將桌子上的茶扫到了地上,不禁越发心火灼热,只想喝一杯茶,冷冷道:“双喜!” 这个名字刚喊出口,萧泽顿时愣了一下。 自己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心中的怒火想要发泄出去,一个著急就將双喜丟出去打了五十板子。 双喜虽然服侍他没几天,可是伺候的比李公公还要令人舒服。 但凡是他能想到的,双喜早就提前想了。 包括他喝什么茶,水温如何,放几片茶叶,双喜都算计的明明白白的。 此时萧泽不禁有些后悔,突然门外传来了悉悉簌簌的脚步声。 翠喜小心翼翼走到了他的面前。 “皇上,臣妾给皇上熬了茶,皇上最喜欢的茉莉。” 萧泽抬眸看向了面前亭亭玉立的翠喜,不禁愣怔了一下。 之前宠幸了这个姑娘,隨后將她丟在了云苑,倒是有些日子没理会,都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人。 之前翠喜也在御前服侍过,萧泽倒是对她很是满意。 看到皇上微微有些愣怔,翠喜抿唇笑了笑,轻轻走了过去。 她將白玉盏小心翼翼放在萧泽的手中。 萧泽定了定神,揭开盖子,饮了一口,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是双喜泡茶的味道。 翠喜轻轻帮萧泽捏著肩头,谨小慎微的姿態让萧泽还算满意。 他的养心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翠喜躬身福了福道:“皇上恕罪,臣妾越矩了。” “臣妾想著皇上身边缺服侍皇上的人,后宫的姐姐们离皇上又有些距离不太方便,臣妾以后就到养心殿服侍皇上吧。” “等哪一日双喜伤好了,臣妾再退出养心殿也好,总不能这些日子亏著皇上。” 萧泽笑了出来,轻轻攥著翠喜的手:“你倒是个可心的,罢了,这些日子你进养心殿服侍。” 翠喜眼底顿时一亮,冲萧泽躬身福了福:“臣妾谢皇上,只要皇上能开开心心,臣妾做什么都成。” 开开心心? 萧泽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第364章 小字 翠喜也觉察出萧泽的情绪不高,忙小心翼翼帮萧泽捏著肩头,低声问道:“皇上可有什么烦心之事?” 萧泽烦躁的站起身推开了翠喜,淡淡扫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是伶俐一些,可是家国大事上帮不了什么忙,就像他在养心殿周围养了一只小狗,顺心顺意时逗著玩玩还行。 他心思一动,转身走出了养心殿:“摆驾玉华宫。” 两个太监忙招来了步輦,扶著皇上坐了上去。 翠喜急走了几步,攀著养心殿的紫檀木门框,看著皇帝乘著步輦朝著玉华宫走去。 她一颗心顿时零落万分,双喜被抬去了西四所,皇帝身边连一个贴心服侍的人都没有。 双喜平日里怎么服侍皇上,她都看在眼里。 双喜为了帮她爭宠,將皇上的喜好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了她。 就拿方才的那一盏茶,温度,口感,泡几片茶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今晚她又熏了香,甚至还偷偷加了一点点依兰进去,按理说这催情的香,定能让皇上对她把持不住。 说不定就在这养心殿宠幸她一回又如何? 翠喜如今也看出来了,其他的宫妃娘娘都是家人能帮衬,唯独榕寧是个特例。 可如今的榕寧也不比以往,不是简简单单的宫女出身,她的那个战神弟弟足以帮她巩固在后宫的地位。 纯贵妃虽然失去了郑家的庇护,可身后真正的金主是钱家,有的是银子在这后宫打点。 唯独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曾经和她做过对食的太监双喜,她根本就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翠喜知道自己唯一仰仗的就是她这一副身体。 她可不像宫里头其他病懨懨的娘娘,只要她能怀个孩子。 莫说生一个孩子,即使生上五六个都没问题,娘还说她的身体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专门生男娃的。 她现在只想让皇上和她生个孩子,瞧瞧梅妃和寧妃那得意的样子,只要她生了孩子,那必然在这后宫的地位就能稳定下来。 这些日子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她的云苑,本来这个地方,宫殿不像宫殿,更像是皇帝身边的宫女们住的罩房。 一开始那些宫女太监瞧著皇上宠爱她倒也巴结著,吃穿用度內务府送来的也是顶好的。 可这一个多月,皇帝一次都没有来,她失宠的消息在整个后宫不脛而走。 现如今只有双喜能给她助力,即便如此双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好,毕竟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 其他的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在她面前怠慢至极。 她毕竟靠那种手段巴结上皇上的人,其他人心头免不了有几分鄙夷。 如今双喜也被打成那个样子,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翠喜眼神满是不甘和屈辱,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皇上居然还去找寧妃。 寧妃好本事,都怀了身孕还能勾著皇上去找她。 萧泽来到玉华宫的时候,榕寧已经睡下了。 门口守著的绿蕊看到皇上来了忙跪下来刚要请安,却被皇上制止。 他不让这些人发出声音惊扰了里面的人,隨即走进了內殿,远远便看到床榻上躺著的榕寧。 皇上脚下的步子定了定,走到了床边。 此时的榕寧已经睡著了,枕边还散著一卷《太平广记》。 榕寧似乎睡得不踏实,眉头微微蹙著。 那张脸和萧泽脑海中的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萧泽心头顿时沉甸甸的。 当初白卿卿睡著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蜷在那里,只是眉宇间少了榕寧脸上的几分凌厉,多了几分不喑世事的憨態。 萧泽那一瞬间竟是看痴了,缓缓探出手,轻轻抚在了榕寧的额头上。 似乎感受到了萧泽手指的温度,榕寧竟是偏头靠向了萧泽,低声呢喃了出来。 “濯缨……” 萧泽眉头微微一蹙,濯缨?谁叫濯缨?听著像个女孩子的名字。 萧泽摸向了榕寧的额头,榕寧猛然惊醒,正对上了萧泽的视线。 她顿时心底慌成了一团,方才梦到了拓拔韜,拓拔韜与大皇子在激战中被大皇子一刀砍下马去。 她情急之下不禁喊出了拓拔韜从来没有对別人说过的小字。 她怔怔瞧著萧泽,看他的眼神已经知道她喊出了那个名字。 榕寧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拓拔韜之前和萧泽关係还不错。 若是被萧泽知道自己梦里都喊著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此番不仅仅是自己,整个沈家都要陪葬的。 榕寧下意识抓住了萧泽的手: “皇上,你怎么来了?” “那些下人也当真是混帐,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萧泽笑著將她扶了起来,顺势坐在了榕寧的旁边,让靠榕寧靠在自己宽厚的怀中。 他低声笑道:“不必责罚她们,是朕不让她们出声的,怕打扰你休息,不想终究还是打扰了。” 榕寧心跳个不停,强忍住了心底的慌乱,依偎在了萧泽的怀中。 她轻声笑道:“都是臣妾的错,没能迎接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臣妾这些日子也不晓得为何总是嗜睡,许是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的缘故。” 萧泽笑道:“寧儿说的哪里话,你怀了朕的孩子,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还挑时候不成。” “对了,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朕听你喊出了什么濯缨?” 榕寧再怎么沉稳这一下子还是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脊背凉颼颼的。 她心头也稍微鬆懈了几分,萧泽怕是还不知道拓拔韜的小字。 那便好,还有转回的余地。 她靠在了萧泽的怀中,还没说话眼眶便微微发红。 萧泽顿时慌了:“这是怎么了?寧儿不哭,是不是朕说错了什么?” 榕寧摇著头道:“臣妾之前怀著孩子的时候,一直想给孩子起个名字。” “皇上赐臣妾那夭折的女儿为宝卿公主。臣妾其实还为宝卿公主想到了一个小字,便是濯缨,像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只可惜……” 榕寧说不下去了,萧泽顿时心如刀绞,紧紧拥著榕寧,声音也有几分哽咽。 “別怕,我们的孩子这一次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来的。” “朕知道你怕,其实朕当初將周玉没有撵出京城而默许他住在京城也是担心你万一生產时有个什么,可以將他迅速调进京城。” “可他过了病,確实不適合在你身边服侍,只等几个月后去瞧瞧他好了没有。” “你放心,这一次你的孩子朕亲自保,决不会让他出任何岔子。” 第365章 算你狠! 萧泽沉沉嘆了口气道:“你有你的担忧和顾虑,朕也有朕的麻烦。” 榕寧一愣,忙起身下了床榻。 她帮萧泽斟了一杯败火的苦丁茶,送到萧泽的手中。 萧泽接过苦丁茶饮下一口,虽然味道苦涩,倒是比茉莉茶更能清热败火。 他也不知为何只要待在榕寧的身边,便觉得这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萧泽这些日子怕是已经依赖上了寧妃,每每遇到解不开的结就会在榕寧的玉华宫坐坐。 寧妃总能给他一些真知灼见,有时候萧泽就很诧异。 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养出的女儿为何脑子这般好使? 即便是世家贵族都培养不出如此七窍玲瓏心的女儿。 萧泽经常和大臣们开玩笑,沈大柱那样的一个老实疙瘩,怎么会能生出这样一双惊艷的儿女来。 萧泽將这些不相干的全部撵出脑子,隨后看向了面前的榕寧。 “还不是为了西戎和亲的事情,看来看去也只有长公主萧乾月最適合。” “况且她与你弟弟闹的那一出,今后怕是也不好嫁人。那老皇帝已经是快要入土的人了,以后她去西戎等老皇帝一死,她便是尊贵的皇太后。” 榕寧微微垂下眉眼,眼里掠过一抹嘲讽。 尊贵的皇太后? 这样的尊贵给你萧泽,你要不要? 此人到底还是自私一些,不过这正是她想要的。 榕寧定了定神嘆了口气道:“整个大齐也確实没有合適的人选了,总不能让八岁的福卿公主过去吧?” “那成什么了?如果让八岁的福卿过去,整个天下都会笑话皇上的。” 萧泽点了点头:“是啊,整个大齐,不管是前朝太妃们生的女儿,还是朕的女儿,合起来也只有月儿去最合適。” 他神情暗淡了几分道:“可偏生母后和朕闹,今日竟是闹到了西戎使节在的时候,让朕的脸面尽失。” “母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可理喻?” 榕寧笑著轻轻帮萧泽揉著鬢角,缓缓道:“皇上切莫忧思,车到山前必有路。” 又是这样的客套话,萧泽有些烦闷,偏过头躲开了榕寧的手指。 他將榕寧拉到了面前,抬眸定定地看著她:“朕让你说,你说这月儿该不该去和亲?” 榕寧愣了一下,萧泽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这个答案希望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榕寧抬眸定定看著萧泽,瞧著萧泽似乎还有最后一丝的犹豫,榕寧就要將他的这一丝犹豫给他彻彻底底掐断了。 “臣妾给皇上讲一个故事吧。” 萧泽一愣,这个时候她不帮他出主意做选择,却要给他讲个故事? 萧泽点了点头:“爱妃请说。” 榕寧又將萧泽手中的杯子斟满了茶水,隨后缓缓踱著步子,转过身看著他笑道:“大汉初年,新皇立国。” “天子的父亲看到儿子做了皇帝后自然是开心万分,逢人便说我的儿子做了皇帝,那我就是太上皇。” “他甚至还在满朝文武面前亲昵的称呼自己儿子的乳名。” “直到有一天,开国大臣將这位老父亲请到了一边对他说,虽然您是皇帝的父亲,可您也是皇帝的臣子,尊卑有序。” 萧泽顿时眼底一亮。 榕寧看向了萧泽道:“此后天子的老父亲见到天子也得下跪,也得叩拜。” “这世上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一切都不过是忠君之事罢了。” 萧泽低声缓缓道:“好一个忠君之事,爱妃,果然还是你啊。” 榕寧浅浅笑了出来,那笑意却到不了眼底,带著几分寒凉。 是啊,陈太后又算个什么东西? 莫说是养母,便是生母也不能当著外国使臣的面,让自己的儿子顏面尽失。 萧泽可不仅仅是她的养子,更是她应该俯首称臣的君上。 孰轻孰重,礼法纲常,她陈太后也该好好遵循遵循。 萧泽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安抚了榕寧几句便转身匆匆离去。 第二天一早,萧泽將长公主萧乾月和亲给西戎皇帝的消息,传遍了整座京城。 京城里那些贵族子弟倒是稍稍鬆了口气,终於这个祸害人的小妖精有了下落,不用再祸害他们了。 可消息传到坤寧宫后,坤寧宫內外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跪在了陈太后的面前,不敢抬头看陈太后那冰冷如霜的视线。 前来传旨的司礼监太监嚇得腿肚子直发抖,颤颤巍巍將那圣旨宣读完。 大体意思便是萧乾月即刻起迁往西戎会馆,由西戎的掌事嬤嬤亲自教授西戎宫廷礼节。 萧泽安排御林军驻扎在西戎会馆附近,以防止出现什么异动。 陈太后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萧乾月已经被安排进了西戎会馆里。 而且任何人不得去看望长公主,打扰长公主学习礼仪影响两国邦交。 这里头的任何人自然指的是她陈太后,便是陈太后想要去西戎会馆见女儿,那也是不可能的。 陈太后听完圣旨后脸色煞白,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死死攥成了拳。 她身体抖个不停,缓缓抬眸看著面前传旨的太监。 那太监此时的的脸色煞白,嚇得身子发抖。 这御前的活儿越来越不好干,就因为一个陈太后硬闯养心殿,双喜公公被打得半死,现在还在西四所养伤。 他也是临时顶替过来宣旨,瞧著陈太后那杀人的视线,他若不是手中有圣旨几乎要扑通一声跪下来了。 整个坤寧宫压抑万分,陈太后冲迦南做了一个手势。 迦南转身將太监手中的圣旨小心翼翼接过,那太监如释重负,趴在地上冲陈太后磕了一个头便一溜烟的逃了。 迦南手中攥著圣旨,正是盖过礼部官方文书的印章,不是简简单单的口諭,这种圣旨断没有再撤回去的道理。 迦南紧紧抓著圣旨,感觉像是捧著一个烫手的山芋,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她小心翼翼將圣旨递到了陈太后的面前。 陈太后抬起手缓缓接过圣旨,低头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突然冷笑了出来:“好啊!好一个忠君之事。” “当真是好,当初哀家就应该將他掐死在襁褓里。” 迦南脸色剧变忙將还在暖阁里服侍的宫女太监统统撵了出去。 这话可不敢再让外人听了去,本来皇帝和太后,母子两个人已经离心离德。 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可不是一纸圣旨的问题,怕是太后娘娘也会被皇上亲自动手处置,毕竟没什么血缘关係。 陈太后缓缓闭了闭眼,心疼的无法呼吸。 她总不能让陈家人去西戎驛馆去抢吧? 之前女儿在公主府的时候还好运作,毕竟公主府都是她的人。 可现在皇帝將女儿直接弄到了西戎会馆,御林军把守,她便是变成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的。 沈太后眼角渗出泪来,眼神阴厉狠辣咬著牙道:“算你狠!” 第366章 赏雪亭 迦南低声道:“回娘娘的话,昨天晚上皇上去了玉华宫,今早就將圣旨发出来了。” “会不会是玉华宫的那位……” “哼,不是他又能是谁?”陈太后死死咬著牙。 “皇帝毕竟是哀家养大的孩子,多多少少有些情分在。” “其实这个白眼狼早就有了打算,只是没有一个人能將他的心结解开,他便去了玉华宫。” “只有那个贱人才能让皇帝这么心安理得的传下圣旨。” “什么忠君之事,怕也是那个贱人说出来的话吧?” “这是敲打哀家呢,哀家虽然是皇上的养母,可哀家也是皇上的臣民,畜生当真是个畜生!” 迦南听得脸色发白,这话可不敢再说下去,她忙劝慰道:“娘娘,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对策。” “公主殿下总不能真的嫁给西戎那个老皇帝吧,这叫什么事儿?” 陈太后脸色阴沉,缓缓低下头,突然冷笑了出来:“嫁,怎么不嫁?” “娘娘,您这是……”迦南大惊失色,看向了面前的陈太后。 陈太后咬著牙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如今皇上心意已决,哀家和陈家断无半分运作的可能。” “怪只怪我陈家人不爭气,我那个女儿也不爭气。” “本来已经好好的离开了京城,就为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又要折返回来。” 陈太后咬著牙道:“陈慕那个天杀的,作为长辈也拿不出半点威严將她捆住,直接送到建安城又何妨?” “竟然顺著她的意思又回来了,哼,让陈慕继续在陈家祠堂跪著,哀家现在不能见他,见著他就心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迦南道:“那现如今该如何是好?要不奴婢走一朝西戎会馆,將公主殿下直接接出来。” 迦南的轻功还是很厉害的,陈太后看著她的眼神缓和了几分,缓缓摇了摇头道:“皇上既然將她放在西戎会馆,你我决计无法將她救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看得更严。”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 陈太后缓缓抬眸看向了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雪,將世间大地都笼罩著一层白色薄毯。 静寂无声,白雪皑皑。 她缓缓道:“京城动不了手,可是京城距离西戎有一千里远,你说呢?” 迦南顿时眼底一亮,对啊,在京城將公主殿下弄出来,必然会被皇帝猜忌。 可若是路上西戎的使团將大齐的长公主弄丟了,这责任可就大了去了。 到时候也怪不到大齐的身上,也怪不到长公主的身上。 一旦西戎和大齐因此交战,那便是沈凌风又得出征的日子,只要沈凌风一离开京城…… 迦南不得不佩服陈太后的计谋,那便是寧妃娘娘必死之时。 太后和寧妃之间彻底结了梁子,好不了了。 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玉华宫,纯贵妃直接到了玉华宫,一走进內殿便看到榕寧端坐在窗前,低头写著什么。 看到纯贵妃走了进来,榕寧忙要起身给纯贵妃见礼,被纯贵妃一把按著手臂。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听说了吗?萧乾月准备和亲西戎这事儿今早定了。” “圣旨有礼部的印章,已经实打实的要去了。” 榕寧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眉头微微一拧,看向了纯贵妃道:“不晓得坤寧宫那位有什么动作?” 纯贵妃道:“坤寧宫现在上上下下都和往常一般。” “陈太后已经接下了圣旨,也没有吵闹,感觉像是没事人一样。” 榕寧低头沉吟道:“此番她怕是恨死了我,想著怎么杀我呢?” 纯贵妃笑了出来:“杀你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如今你的身价可不比刚进宫那会儿。” “你现在是皇帝的宠妃,肚子里揣著皇长子。你弟弟又手握兵权。” “莫说是陈太后,皇上都拿你没什么办法,况且还有本宫,本宫在这里盯著呢。” 榕寧心头微微一暖,紧紧抓著纯贵妃的手道:“有姐姐在身边,我便心安了。多谢姐姐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纯贵妃笑著,低头轻轻抚上了榕寧的腹部:“这孩子长得倒是快,如今瞧著你气色也不错,以后必然是有福分的。” “罢了,今日天气不错,你也多出去走一走。” “我听老一辈人说怀了孩子,越是到了后期越该多走走好生养。” 纯贵妃担心榕寧吃得太好,又不动弹,肚子太大了,以后不好生,故而隔些日子便会邀请她出外面散步。 榕寧起身收拾好,跟在了纯贵妃的身后,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太液池边的那一片梅林。 正是初冬时节,梅渐渐盛开,二人相携著穿过梅林走进了正中赏梅的亭子。 榕寧刚走进亭子里,倒是被眼前的景象看呆了去。 纯贵妃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亭子四周罩著一层蜀绣。 这蜀绣甚是难得,便是宫里头的妃子们得了一匹也都捨不得用。 要么就给自家晚辈做点衣服,要么便是自己做一身,也只在正式场合里穿出来。 而此时纯贵妃竟是將整段的蜀绣当成是屏风,绕著四周的廊柱,厚厚的围了三层。 这蜀绣薄如蝉翼,从里面向外看去並不妨碍赏景,却也遮风挡雨。 榕寧不禁嘖了一声,低声笑道:“姐姐这实在是奢侈。” 纯贵妃笑道:“奢侈什么?妹妹怀了孩子自然是金贵的很。” “况且那么多银子不,难道等著下崽儿吗?” 姐妹两个说笑了一会儿,纯贵妃拉著榕寧坐在了亭中的小几边。 榕寧刚坐下,不禁暗暗称奇。 原来这亭子已经被人改造过了,地板居然一点都不冷。 她忙抬起手摸了摸,热烘烘的,她诧异地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纯贵妃。 “姐姐,这……” 纯贵妃笑著將果品点心送到了榕寧的面前:“我呀,在这亭子下面铺了地笼烧著炭呢。” “待在这里赏景,莫说是一个两个时辰,便是待上整整一天一夜都不冷,你瞧,对面的开的真好。” 榕寧顺著纯贵妃的手看了过去,却见了蜀绣中间还错落有致隔开了一道窗,窗外便是漫山遍野的梅。 梅香阵阵扑鼻,亭子里二人喝茶,吃点心倒也是怡然自得。 突然亭子里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 第367章 毒蛇 榕寧对这个声音分外的敏感,她下意识起身,一把將一边的纯贵妃也一併拉了起来。 纯贵妃正端起茶壶帮榕寧斟茶,这可是钱家从江南收来的好茶。 今年的第一茬新茶,不曾想被榕寧这么一拖,茶水瞬间洒了出来。 她一个踉蹌忙顺著榕寧拽她的力道向一边一躲。 就在这一剎那,桌子下面一条暗红色毒蛇朝著榕寧的方向咬了过来。 纯贵妃和榕寧顿时大惊失色。 这种蛇一看就是剧毒,朝著榕寧扑过来的方向特別的迅速,这要是被咬上一口,榕寧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再保不住了。 榕寧也头皮发麻惊呆了,纯贵妃想也没想扑了过去,挡在榕寧面前一脚踩在了那蛇的七寸之上。 却不想慌乱之间踩偏了去,那蛇受到了纯贵妃的攻击,再不追著榕寧而去,转过头一下子咬在了纯贵妃的腿上。 “姐姐!”榕寧惊慌失措將陈贵妃拽了过来。 她连忙呼救,外面服侍的丫鬟婆子急匆匆走进了亭子里。 之前纯贵妃想要和榕寧单独赏景谈谈心,便將身边伺候的人都遣到了不远处。 此番绿蕊和兰蕊等人纷纷衝进了亭子,被眼前的一幕嚇个半死。绿蕊胆子要大一些,抄起了小几朝著那毒蛇狠狠一下一下砸了下去。 那毒蛇本来想要四处乱咬,却不想遇到了这么个猛的,硬生生被砸晕了去。 小成子也冲了进来,拿起了拨弄炭火的烧火棍子,狠狠刺进了毒蛇的脑袋。 那毒蛇挣扎了几下,便软软倒了下去。 榕寧嚇得腿一软,跌倒在了地板上。 “娘娘!娘娘!”绿蕊和兰蕊上前扶住榕寧。 榕寧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衝到纯贵妃的身边:“快!快救贵妃娘娘,她被毒蛇咬了,左腿。” 玉嬤嬤一声惊呼,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忙掀起了纯贵妃的裙角,却见左腿上两个被毒蛇咬出来的血窟窿,渗出的血都是黑的。 玉嬤嬤顾不得別的,俯身便用嘴將那毒血吸了出来。 “玉嬤嬤!”榕寧惊呼了一声。 玉嬤嬤哪里顾得上其他,硬生生地吸了个八九不离十,眼见著那唇都染了毒肿得厉害。 榕寧忙道:“快,用解毒的药汤给玉嬤嬤漱口。” “小成子,去请周太医请进宫,直接去昭阳宫。” 事情陡然而起,整个亭子乌烟瘴气。 这事显然是掩盖不了了,必然会传遍整个后宫,大冬天的居然有毒蛇出现在亭子里? 榕寧一颗心沉了下来,脸色阴沉的厉害。 她此时心慌得很,这可是她的如儿姐姐,一直將她小心翼翼庇护在侧,如今又替她挡下一难的姐姐。 便是亲姐姐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榕寧顿时哭了出来。 她经歷了这么多的波折磨难都没有哭,唯独纯贵妃受了伤,榕寧哭得不能自抑。 兰蕊忙劝道:“主子,一会儿周太医就进宫了。主子若是伤心难过,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肚子里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况且玉嬤嬤已经將那毒血吸出来,贵妃娘娘应该不碍事的。” 榕寧此时是第一次乱了阵脚,她也有自己的软肋,此时软肋被刺中,痛得厉害。 一些人七手八脚將已经晕过去的纯贵妃,还有玉嬤嬤一併送回到了昭阳宫。 周太医还没有来得及进宫,消息已经传到了养心殿。 皇帝亲自带著赵太医等人急匆匆走进了昭阳宫。 萧泽脸色阴沉至极,进门都是一脚踹开的门。 他大步走进了內殿,半跪在了榻前,死死抓住纯贵妃的手,眉头皱成了川字。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蛇咬了?” 萧泽脸色阴沉的,像是要吃人似的。 合宫上下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真的慌了。 从未见他露出如此慌乱的神色,榕寧心头颇感诧异。 她忙跪在了萧泽的面前:“今日臣妾与姐姐在梅林中赏雪,不曾想有人提前將毒蛇藏在案几下。” “那毒蛇陡然发难,朝著臣妾攻击过来,是姐姐替臣妾挡下了,臣妾有罪……” “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和你无关,”萧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看向了身后跟来的太医们。 “一定要全力救助纯贵妃,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太医院的人都给她陪葬去吧。” 赵太医等人顿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忙跪到了纯贵妃的面前。 此番纯贵妃被咬过的左腿早已经肿胀不堪,赵太医看了一眼,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怎么了?”萧泽眉头紧蹙。 赵太医声音发抖:“回皇上的话,这腿怕是要废了。” “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次?”萧泽顿时暴怒,一把扯住了赵太医的领口,几乎將他提了起来。 “朕告诉你,纯贵妃的这条腿若是保不住,你的脑袋也保不住!” 赵太医忙俯身再仔细看去,不得不颤颤巍巍拿出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锋利的小刀。 他轻轻將纯贵妃腿上的伤口割开,毒血进一步流了出来。 此时不用说赵太医了,便是身边的萧泽也看得清楚明白。 纯贵妃的这条腿怕是难救了,她的右腿因为他之前误会的缘故已经瘸了,若是左腿再出了什么问题,以后纯贵妃连路都不能走了。 赵太医满头的冷汗,其实能保住纯贵妃的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 也多亏了玉嬤嬤机灵,当下便將那毒血吸的差不多。 可那蛇毒实在是太厉害,是从南疆运过来的剧毒蛇。 寻常人被轻轻咬上一口那也保不住命的。 好在那毒血並没有渗透进纯贵妃的心脉,只是要保住这腿可就难了。 赵太医连同几位太医,瞧了许久怎么也想不出保下纯贵妃娘娘腿的法子。 他突然跪在了萧泽的面前:“回皇上的话,臣无能,臣真的是保不住这条腿。” “不若请周太医进宫试试,周太医一向既会用药也会用毒,说不定还能救下纯贵妃娘娘的腿。” 萧泽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周太医之前不是染了天吗?此番若让他再进宫,那岂不是…… 第368章 好好审问 一边站著的榕寧心思一动,忙上前跪在了萧泽的面前:“皇上,不妨大胆一试,请周太医进宫替姐姐救治。” “虽然周太医染的天,可也有些日子了。” “周太医医术很高,说不定几副草药下去,这天病毒在他身上也消退了不少。” “一会儿还请皇上离开昭阳宫,让周太医独自帮姐姐救治。” “姐姐尚且有一线生机,她的腿一定要保住。” 萧泽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面前的榕寧,嘆了口气道:“来人!宣周太医进宫。” 榕寧鬆了口气,好在刚才已经派小成子出宫通知周太医了。 此番又恰好遇著皇上宣召,都不必从冷宫进来颇费周折,直接坐著宫中的马车就能进宫了。 不多时蒙著脸的周太医走了过来,四周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他距离萧泽有一段距离,便跪了下来行礼。 “皇上,臣给皇上请安。” 萧泽冲他摆了摆手:“速速救治。” 周太医忙起身拿起了药箱,匆匆走进了昭阳宫。 昭阳宫里除了纯贵妃,其他人撤得乾乾净净。 周太医是一个人进去的,榕寧和萧泽的人都撤出了昭阳宫外。 萧泽此番仰起头,俊朗的脸颊似乎多了几分憔悴之色。 榕寧也是心神不寧,来来回回在廊檐下踱著步子,不肯回自己的玉华宫。 这一晚实在是难熬,榕寧一颗心悬了起来,始终落不下去。 纯贵妃是替她受了这一难的,若是那条蛇正好咬在她的腿上,此时可不仅仅是她的腿,怕是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下来。 將近两个时辰后,蒙著脸的周太医疾步走出了昭阳宫。 “如何?”萧泽和榕寧几乎同时抢上一步。 周玉远远跪在一边冲萧泽道:“启稟皇上,贵妃娘娘的腿已无大碍,只是……” 周玉话头顿了顿,一边的榕寧不禁上前一步想要问个明白,却被萧泽一把拽住胳膊將她拉了回来。 虽然周玉现在浑身上下蒙得严严实实,可那天病毒实在是太过凶险,万一遭了就麻烦了。 此时榕寧心头有苦难言,自己设的局,自己也要忍著苦吃下去。 明明知道周玉並无大碍,事已至此,也只得將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她只得站在萧泽的身边看向周玉道:“快说,纯贵妃娘娘到底怎样了?” 周玉忙道:“启稟娘娘,贵妃娘娘的腿虽然能保住,可毒素已经顺著经脉血气感染到了全身。” “以后贵妃娘娘的身体怕是会受损,一到天阴下雨或者是变了天气,身体就会骨节疼痛。” “臣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不过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顿了顿话头道:“只消差人去南疆按照臣写得单子,將那些珍贵药材找齐了,每年让娘娘服下这些汤药,也能延年益寿。” 榕寧心头暗自悔恨,纯贵妃到底是因为她受了这一顿磋磨。 这也是周玉,若是给那赵太医等人来瞧病,怕是这条腿早就被锯掉了。 以后纯贵妃的身子便垮了几分,她不禁一阵气闷,踉蹌了几步,被萧泽抱在怀中。 萧泽此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扶稳了榕寧,转身走进了昭阳宫的內殿。 榕寧命小成子將周玉再送出宫,她紧跟著萧泽的步伐也走了进去。 周玉帮纯贵妃用银针逼出毒血,又扶著她服下了药。 此时的纯贵妃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紫,显然身体的毒还没有完全消除。 她气若游丝,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了萧泽那双关切的眼眸。 纯贵妃眉头不禁皱了皱,却看向了萧泽身后站著的榕寧,忙抬手探去。 榕寧下意识越过萧泽,伸手抓住了纯贵妃的手,还没说话眼角微微发红。 她咬著牙低声道:“此间的罪,妹妹一定不会让姐姐白白受了这一遭。” 这话说的阴狠至极,一边的萧泽眼眸间露出一抹诧异。 榕寧一向给他的感觉温婉可人,此间露出锋利爪牙的榕寧,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萧泽看著面前的榕寧和纯贵妃,总觉得自己倒像那个局外人一样。 他尷尬的咳嗽了一声,榕寧这才惊觉过来,忙躬身立在一边。 萧泽垂眸看向了面前的纯贵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亭子里怎么会有蛇?” “亭子不是你昭阳宫的人布置的吗?” 纯贵妃冷冷笑了出来:“皇上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有人对付的可不是本宫,对付的是寧儿妹妹。” “如今寧儿妹妹怀了皇长子,后宫里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置她於死地?那些人……” 纯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又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隨即便是昭阳宫里里外外跪下行礼的声音。 王皇后掀起帘子走了进来,却看到萧泽也在,她眸色微微一闪,退后一步冲萧泽躬身福了福: “臣妾给皇上请安。” 宫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冬天的居然出来毒蛇伤人,这事饶是谁也防不胜防呀。 若是在夏天各宫都备著防蚊虫的药物,可此间是冬天,那些东西早已经撤了下去,故而谁也不防备会出现这种毒物。 这正是下毒之人的阴狠之处,在冬天大家没有防备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 当初榕寧都没想到这么冷的天,竟还会有毒蛇潜伏在桌子下面。 后宫乱糟糟的成了这样一个景象,王皇后此番难辞其咎。 萧泽看向王皇后,眼神微微发冷:“好,好得很,这就是朕的后宫?” “怪不得十年了,朕都没有一个皇子,一个个心狠手辣,大概都是断子绝孙的命!” 王皇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泽的面前。 “皇上息怒!” 她微微垂著眉眼,断子绝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她的心臟。 王皇后只觉得浑身麻木木的疼,她紧紧抿著唇,声音都带著几分哭腔:“皇上,臣妾一直在这后宫兢兢业业,尽心侍奉皇上。” “却不想竟会出了这样的事,显然这事儿是衝著寧儿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臣妾哪里不知?” “只是皇上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何谓断子绝孙?臣妾的孩儿也……” 王皇后突然哭了出来,一向端庄恭顺的王皇后第一次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失声痛哭,显然有些失態。 萧泽顿时慌了手脚,没好气的看著她道:“说那些旧事做什么,起来吧。” “此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可你身为中宫皇后责任岂能推卸?” 他冷冷道:“来人!將昭阳宫上上下下全部关到慎行司去,好好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