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拒绝领导爸爸,我带穷爹一家逆袭》 第1章 嫌脏你就滚出去 行刑的枪声响起之前,恍惚的刘卫东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四九城里的郑家。 郑君,那个衣冠禽兽正站在他面前,向他露出斯文却禽兽的笑! “没错,你那养父母全家,都是我烧死的。 “两个老傢伙临死前,喊著居然是你的名字,而不是我这个亲儿子。他们真是,活该去死啊!” “我让唐大蛤蟆抓了你那个漂亮老婆,原本想享受一番,可惜,那女人烈得很,趁我们不注意挣脱开,抱著你那死闺女跳河了!” “哦,对了,抓你老婆的时候,我不小心把你那个一岁多的女儿摔死了。 脑浆溅到了我的鞋上,真的很噁心。” 那畜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刘卫东灵魂的最深处反覆烫烙,痛彻心肺! 可是刘卫东的亲生父亲,郑家家主郑光荣,面对养子郑君这滔天的罪孽,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 冷血的家族、兽性的亲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发誓,永不踏入郑家半步,並要亲手將郑君那王八蛋千刀万剐! “砰……”枪声响起。 “啊!!!” 刘卫东狂吼著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並没有华京郑家,那畜牲也不在眼前,只是一个梦! 梦是飘渺的,可那曾经的一切却是真实的! 刻骨蚀心! 意识从混沌到清明,刘卫东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不经意间转头,却愣住了。 周围墙壁上,居然还糊著旧报纸做墙面? 左侧上方报纸头题上“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几个字清晰可见。 墙上还抠了个格子,里面放了一盏老式的煤油灯! 东墙贴著一张样式古老的年画,那是一个大胖小子抱著一尾红色的大鲤鱼! 大腿上传来了刺痛感,向下看去,是竹编炕席坏了一处,断折的竹篾露了个尖儿,扎痛了他。 坐在长条木头的炕沿上,刘卫东看到炕上的一对柜子,柜门是米黄色的,上面是一幅烫烙画,烫烙的是“岁寒三友”。 他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了柜子上面摆著的洋皇历上。 1980年6月21日,夏至! 这是,重生了? 刘卫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拼命地眨眼、掐大腿、咬舌尖。 最后,他终於確认,真的重生了! “真的回来了……” 刘卫东悲喜交加! 他还有机会去改变悲惨的一切! 脚步声轻轻传来,他转头,呼吸急促、眼神凝固。 高挑的个头,黑粗的麻辫,秀气清丽的脸庞,黑玉般的眸子! 那是他的妻子沈冰! 现在的她才十九岁。 一年前,这个十里八村拔头子的大美人嫁给了他。 一年后,他们的女儿都满月了。 二世重逢,刘卫东的一颗心火热了起来,刚要说话,沈冰却先开口了。 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递过来一叠写满字的稿纸。 “该签的都签完了,包括咱爸妈的,哦,应该是你养父母的,还有我的。” 沈冰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情绪,一如她现在眸子里的光,清清冷冷,像冬日寒夜的月色,疏淡游离。 刘卫东接过了稿纸,第一眼看到的是,“断绝与养父母关係的协议。”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第二眼看到的是,“与沈冰离婚协议书。” 他的心又停跳了三秒。 恍然间,他想起来了,这应该是豪门家主的亲生父亲来接自己回华京的那一天! 一切,源於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產房抱错,易子而养。 二十年后,生父认亲,重返华京。 正是他签完了这个协议,跟著生父回去了华京,然后,接下来的几年里,才有了上一世无比惨烈的一切。 做为超忆症患者,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深深地呼吸,强抑上一世的痛苦。 抬头,他看到了那个趴在沈冰怀里吃著手指的白胖小丫头,她在衝著他咧著小嘴在笑! 她还活著,真好。 视线上移,看到的是沈冰的脸。 眸子漆黑如玉,原本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却是如此的寡淡冷漠,看著他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个与己无关的男人。 甚至那眼神里还有一丝解脱。 是啊,解脱! 上一世的自己,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確实不是人! 外面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冰向外看了一眼,抱著孩子上炕面对墙角而坐,沉默著,仿佛要將自己隱没在烟尘中。 院门外,一辆伏尔加轿车在两辆212吉普车的前后拱卫下,开进了宽敞的院子里,停在了门口,几个人下车向著屋子里走来。 门外,养育他二十年的父母刘山和赵翠红紧张地小跑著迎了过去。 这也让刘卫东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郑光荣来了! 他的身后跟著一个女人,那女人衣著雍容华贵,可双唇轻薄、颧骨高耸、鼻樑起节,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 那是郑光荣的妻子,叫田颖,但她不是刘卫东的亲妈。 因为刘卫东的亲妈生下他之后不久早逝,郑光荣续弦再娶。 抱错互换的郑家养子郑君那畜牲因为忙著所谓的家族事务,並没有来。 门外,老实憨厚的父亲刘山面对著华京里来的大人物,局促不安地弯著腰,卑微地、小声地道,“你,你们来啦……” 可是郑光荣两人理也不理,径直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屋,田颖就捂住鼻子,娇声娇气地道,“哎哟,好大的灰啊,真呛人。” 郑光荣站在那里,眉头紧皱,环视了一圈儿,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坐在炕沿上的刘卫东身上! 他的眼里有一丝嫌恶涌起,却儘量克制。 “对、对不起,农村灰大,我掸点儿水压压灰。” 养母赵翠红羞惭地道,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赶紧去外屋地去拿水瓢舀水。 这让刘卫东的眼神抽紧了! “你,你们坐!” 养父刘山略弯著腰,卑微且小心翼翼地道! 田颖嫌弃地一撇嘴,“这么脏,怎么坐呀?” 掀动鼻翼,她又一惊一乍地叫道:“哎哟,这屋子里什么味儿啊?臭哄哄的,跟猪圈一样。这是人待的地方吗?” 刘山和正要掸水的赵翠红低下了头去,可面对这赤裸裸的羞辱,他们只能无助地低下头去,不敢还嘴哪怕是一句——这可是华京来的大人物呀,人上人,万万得罪不起。 眼见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养大的养父母被这般羞辱,刘卫东心下间怒火“腾”地躥了起来。 上一世,为了富贵荣华,他装聋作哑。 这一世,必须重新做人,他绝不能忍! 刘卫东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盯著田颖:“嫌脏你就滚出去,没人请你进来!” 一句话出口,屋子的氛围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著刘卫东。 田颖,那可是郑光荣的妻子,也是刘卫东的后妈! 他敢对她,这样说话? 还想不想回华京了? 田颖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著刘卫东,满眼的不能置信。 稍后,她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跺著脚扯著郑光荣的手臂尖叫道:“老郑,你,你这个儿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简直,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刘卫东一步跨到了她面前,眼中喷火地盯著她:“你再骂一句?” 一米八十多的个子,常年打架练就的壮硕身材,他像一座要爆发的火山矗在那里,阴影笼罩田颖! 田颖不由得惊惧倒退,站在那里跺脚尖叫,“老郑,老郑,你这个混帐儿子想打我……” 第2章 老子不稀罕 “够了!”郑光荣怒喝一声,拦在刘卫东面前。 “没有教养的东西,敢这样和长辈说话,你还想不想回华京了?” 郑光荣略仰起头,看著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儿子,他心中殊无半点亲情,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嫌恶! 原本就是那个不爱他的女人生下的这个小子,並且这小子在农村二十年居然被养成了一个四处惹祸、游手好閒的二流子,据说还险些打死过人! 想一想那个谈吐优雅、沉稳如山的养子郑君,再看看眼前这个粗野蛮横、狗屁不懂的亲生儿子,郑光荣心下间极度失望。 甚至是无比厌恶。 以他的本意,不如將错就错。 可是老爷子非要逼著他来认亲。 在他心里,这种货色,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踏入他郑家半步! 哪怕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回京?”刘卫东咧嘴笑了,摇了摇头,“不想。” 郑光荣怀疑自己听错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跟你回去,这一次,听清楚了吗?” 刘卫东抱起了肩膀。 “哐当!” 旁边母亲赵翠红在震惊中,手里的水瓢落在地上,水溅得哪里都是,也溅到了田颖的鞋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么儿,你別犯浑,一定要回去,回去才能过好日子……” 赵翠红急急地叫道,那可是么儿的前程啊,不能这样毁了! 可是旁边的田颖却又一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扯住了赵翠红,张牙舞爪地尖叫起来:“哎呀,死老婆子,你眼睛瞎啦? 脏水弄到我鞋上了,鞋子好贵的,你赔得起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 赵翠红慌乱地不断弯腰道歉。 “小畜生不懂事,老畜生也这样不懂事,难怪这二十年凑成了一家子。 跪下,给我擦乾净!” 刚才被刘卫东的气势所迫惊恐后退,这让田颖羞耻不已。 现在她终於逮到了机会,如对待奴僕的主人,向赵翠红厉声叫道。 “我,我……只要你们能带么儿走,让他过上好日子,我做什么,都行……” 耻辱的泪水在眼圈儿里打转,可为了刘卫东,她还是缓缓跪下,伸出了袖子要去给田颖擦鞋。 田颖脸上泛起了快意的冷笑! 一只大手伸过来,拉住了赵翠红,也拉直了她弯下去的膝! “妈,不用你,我帮她擦!” 刘卫东將赵翠红拉在身后,缓缓摇头。 他的神色开始平静下来,可是眼中却涌起了更加猛烈的雷霆、闪电、风暴! “哟,小畜生开窍懂事啦?难得呀!” 田颖撇嘴一笑,原来,刚才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归根结底,他还是想回华京啊。 要不然,他怎么会低头服软呢? 隨后,她伸出一只脚来,指了指鞋子,“跪下来,擦吧,就当是你的道歉了!” 刘卫东却不看她,而是转头望向了郑光荣:“您觉得,这鞋,我该擦吗?” 这个特殊的日子,郑光荣不想激化矛盾,一切大局为重。 他强忍下一口恶气,皱眉道:“不用擦了,道个歉就行。” 刘卫东再次笑了,笑容却变得更加冷厉了起来:“原来,你们不过是一路货色!” 郑光荣大怒:“你说什么?” 刘卫东却未理他,突然间就是闪电般地抬手,“啪”,一耳光就抡在了田颖的脸上。 好重的一记耳光,打得田颖连退三步,捂著脸靠在墙上,脑子里嗡嗡做响,惊怒交加地望著刘卫东! 这小畜牲,居然敢打她? “田阿姨,鞋子我就不擦了,不过,你的脸脏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帮你擦擦的。 后面有镜子,你照照,是否满意? 如果不行,我继续帮你擦!” 刘卫东向田颖咧嘴一笑,满口白牙像暗夜狩猎的野兽,狞厉、噬血! 去他玛的富贵荣华,去他玛的华京郑家!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刘卫东,就是老刘家的么儿! 谁敢辱他的家人,那就要做好被十倍辱回的准备! “你他玛疯了?”郑光荣狂怒。 门外,涌进来一群人,可他们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衝过去將家主的亲儿子摁在地上暴揍一顿? “都滚出去!” 郑光荣怒发如狂,一群人潮水般退了出去。 “你也出去!” 郑光荣回头向刚要跺脚撒泼的田颖怒吼。 见郑光荣真的怒了,田颖也只能捂著脸走了出去。 可出门前望向刘卫东的眼神,有著刻骨的怨毒! 刘卫东却无所谓。 华京来的就了不起? 身份高贵就牛逼了? 就可以仗势欺人? 就可以让母亲跪地擦鞋? 去你玛德吧! 爱谁谁。 就揍!! 郑光荣胸口起伏,显然是强抑怒火。 “刘卫东,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浑的人!” 刘卫东耸耸肩膀,咧嘴笑了:“那今天你就见著了,並且还是你亲儿子,还揍了你小老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闭嘴,混帐东西,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华京了?” 郑光荣再次祭出了杀手鐧! 他就不信,这个农村的混不吝能放弃未来的富贵荣华? 三天前他来到了这里寻亲时,刘卫东可是哭著喊著要跟他回去的。 而为了避免藕断丝连的麻烦,他给刘卫东三天时间,让他跟养父母还有结婚才一年的妻子彻底断绝关係! 今天,时间到了! “你这是第二次问我了!” 刘卫东“嗤”地一笑。 隨后,他转身从榆木炕沿上拿起了那叠纸,那是断亲、离婚协议。 “看好了,我的便宜爹!” 刘卫东抬起手来,当著他的面,缓缓地、有力地,將那叠协议撕成两半、四半、八半! “哧啦、哧啦……” 撕碎纸张的声音一刻不停,像四月裂帛,听在每个人的耳中,却好像撕碎了一个世界。 刘卫东一扬手,纸片漫天纷飞,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去,欢笑道:“下雪嘍!”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看著他的眼神宛若在看著一个疯子。 唯有沈冰怀里的小婴儿在格格地笑,笑得无比开心。 而墙角里沈冰的眼神,有那么一刻,恍忽了一下。 他好像,跟前不太一样了? “么儿,別干傻事……” 刘山和赵翠红同时心痛地叫道,他们想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干什么?” 郑光荣怒吼。 “还不明白?那我再告诉你一次! 什么狗屁的荣华富贵,老子不稀罕!” 刘卫东大笑。 那笑声张狂得像塞北三月的大风,粗獷豪野、漫捲山岗! 第3章 漂亮女知青 撕碎的协议、张狂的笑声,宛若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抡在了郑光荣的脸上,让他怒发如狂! 他可以不要这个儿子,但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不过,毕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养气的功夫一流。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神森冷中带著不屑。 望向刘卫东:“既然不稀罕,为什么三天前你还哭著喊著求我带你回去?” 刘卫东耸了耸肩膀:“当时鬼迷心窍,现在清醒了。” “鬼迷心窍”这四个字险些让郑光荣当场暴走。 谁他玛是鬼? 手指著刘卫东:“那你別后悔!” “后悔?”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刘卫东似乎一怔,轻嘆口气:“別说,確实有点儿!” 但隨后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但不多!” “原来你不仅是个小流氓,还神经不正常,像你那个早死的妈。” 郑光荣转身就走,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上哪怕一秒钟。 被亲生儿子这样贴脸开大,简直太耻辱了! 刘卫东抄著手,慢悠悠地踱步跟出去,震惊中的刘家人跟在他身后往外涌。 引擎启动,车子向外开去。 “再见,哦,希望再也不见。” 刘卫东奋力摇臂,像是在告別西天的云彩! 车窗摇下,露出了郑光荣冷峻至极的脸:“刘卫东,你失去了进入豪门的资格!” “豪门?哈哈,从现在开始,老子就是豪门!” 刘卫东狂笑! 既然已经不准备认这个老子了,那,他就是老子! 至於豪门…… 咳,tui! 车队远去,刘卫东心怀舒畅,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刚要说话,可刚一转身,养父刘山已经冲了过来,一个大巴掌劈面打来。 “啪!” 耳光响亮,父爱如山……崩! 这可真是卯足了全劲打的,那常年握锄把的大手,相当有力量! 刘卫东捂著脸,踉蹌著退了半步,向对面的刘山叫屈道:“爸,你打我干啥?” “你这个混帐东西,那可是你亲爹,你为什么不认?畜生啊,畜生! 放著华京里的富贵你不要,偏要窝在这个大农村,你脑子让驴踢了吗?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刘山两眼通红,举起那满是老茧的大手,又要再打! 两世为人,今生又见,刘卫东心中情感翻涌,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 突然,他“扑嗵”一声就跪下了,直挺挺地跪在了刘山的面前。 看著这个疼爱自己一生最后却惨死烈火之中的老人,刘卫东的泪水模糊了眼眶,轻声说道,“爸,好久不见!” 刚才面对生父他没跪,可现在,面对养父,他必须跪! 生身不如养育恩,养育之恩似海深! “你这个兔崽子在说个啥?” 刘山听得有些懵,然后再度勃然大怒,小兔崽子居然说好久不贱了?他今天这是一直在耍贱唄? 当真找抽啊。 如果刘卫东知道老爹误会成这样,恐怕他会当场吐血。 举著巴掌还要再打,却不提防老伴赵翠红已经疯了一般地奔了出来。 她一下推开刘山,嘴里尖叫道:“刘山,你再敢打么儿,我,我跟你拼了!” 回过头去,看著刘卫东脸上那清晰的巴掌印,她颤著手去摸刘卫东的脸,面对这个失而復得的儿子,她悲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 “么儿,別怪你爸,他,他其实是心疼你啊。 你说你这孩子,犯什么浑啊,气走了你亲爹,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 赵翠红说不下去了,呜呜大哭。 刘卫东捂住了赵翠红的手,仰起了满是泪水的脸,笑了,“妈,我好想你!” “这孩子是咋了?妈就在这儿呢,你在说个啥哟? 是不是这两天被这些事儿给激著了?我这可怜的么儿啊!” 赵翠红搂著刘卫东的脑袋,边哭边心疼地道。 “东儿,你咋这么傻呢?说不认就不认了,你这不是把自己毁了吗? 快起来快起来,別在外面让邻居们看笑话。” 大姐刘卫红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边擦著眼泪边將刘卫东拽了起来。 “大姐,我也想你了!” 刘卫东看著这个个子小小的女人,喉头哽咽。 她才比自己大六岁,可在他的记忆里,却是在她的怀里和肩膀上长大的。 她捨不得打骂自己一句,甚至自己有一年惹了祸,把人捅伤了,家里没钱赔,大姐自愿嫁给了邻村的一个残疾护林员,只为了换来那三百块的彩礼钱给人赔偿。 “想这个念那个的,你抽什么邪风?赶紧滚屋子里去,別在这丟人了。” 牙尖嘴利的三姐刘卫玲站在旁边骂道,可她的眼眶却有些红——这小子居然没跟著回去? 还算有点儿良心! 刘卫东笑了。 上一世,三姐可是村子里有名的小辣椒,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三姐。 他还记得自己认亲前一天,非得要回华京,三姐拎著个大棒子满屯子追他,边哭边追,骂他忘恩负义。 “三姐,有时间多骂我几句,我爱听。” 刘卫东站起来,握住了三姐的手。 三姐错愕地看著他,使劲抽出了手:“有病吧你?!” “留下来,也还是个祸害!” 不提防,一个声音响起。 个子不高、身材粗壮的二哥正抱著肩膀,眼神冷冷地望著刘卫东。 “混帐东西,你说啥?” 刘山登时就瞪起了眼睛。 他骂么儿可以,別人骂,不行! 二儿子也不行! 可就在这时,院门口却传来一个声音:“刘卫东!” 刘卫东一回头,失声叫道:“张瑶?”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居然烫著城里最近才流行的大波浪,还穿著件红色的连衣裙,在这个满世界都是蓝黑黄白素色系主导的大农村里,不失为一道极具衝击力的靚丽风景。 可现在她在刘卫东眼里,绝对不是风景,而是麻烦! 因为,他前天被张瑶给仙人跳了! 当然,这是上一世后来才知道的事情,这一世此刻的他原本不应该知道。 看著找过来的张瑶,刘卫东一阵头痛! 这个娘们儿,当初自己咋瞎了眼,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白月光? 第4章 我要告你强我 张瑶是下乡插队来的知青。 知青大返城两年前就开始了,可她一直得不到返城的名额,並且据说回京进厂的安置名额已经开始逐年减少,马上就没有了。 高考两次也没有考上,如果再不能返城,她就没有机会回到城市里,没准儿只能在这穷乡僻壤待一辈子了。 刘卫东之前也是鬼迷了心窍,就喜欢这个张瑶,没事儿就跑到知青点儿给人家打水劈柴什么的。 可是,追了人家三年,人家愣是正眼儿都没看他一眼。 在张瑶心里,儘管这个二流子长得人高马大、很是帅气,但终究是个农村的泥腿子,怎么配得上清高不凡的她呢? 可是前天,就在张瑶听说刘卫东居然是华京大家族的后代,当初是因为生產之后被抱错,现在生父来寻亲,她动心了。 如果能掛上刘卫东,那她返京指日可待。 於是,她收买了点儿里的几个知青,让两个男知青请刘卫东过来喝酒以示庆祝,然后她也参加了。 將刘卫东灌得人事不醒之后,她让两个知青將刘卫东抬到了女知青屋里的炕上——当然,她也在炕上,並且都没穿衣服。 再然后,就有两个出去串门的女知青回来“恰好”撞到了两个人,张瑶就拥被哭泣,说刘卫东酒后强女了她,她要去告刘卫东。 刘卫东也嚇坏了,担心影响自己回京,只能答应她,一定会將她调回去。 上一世,他也確实做到了,跟生父回去后,动用家族的关係將张瑶调回了华京。 而回京之后的张瑶却借著他搭上很多华京公子哥儿,成为了华京中有名的交际、公交车! 甚至还为此攫到了人生的n桶金。 用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为了钱而不惜出卖身体的捞女!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回想著曾经的过往,刘卫东不觉有些走神儿,直到耳畔再次响起了张瑶的声音。 “我看见你爸的车子走了,你为什么没走?” 张瑶狐疑地问道,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啊……我坐不惯轿车,明天坐火车回去。” 刘卫东敷衍道,先把她糊弄过去,然后再想办法。 哪知道,旁边的三姐登时就瞪起了眼睛:“你不是骂走了你亲爹要留下来的吗?怎么还要走?” “我的三祖宗啊……” 刘卫东心中暗暗叫苦,这个愣头青三姐一下就戳穿了他的猪尿泡,可咋整? 果然,张瑶精致画过的眉毛一下竖了起来,转头望向了刘卫东,厉声喝问道:“刘卫东,你真的是不想认亲回京了?” 刘卫东嘆了口气:“你说是就是吧!” 张瑶瞬间变了脸,勃然大怒:“刘卫东,你脑子有病吗?如果不认亲,你这辈子就要留在这个破农村当一辈子的泥腿子。 你爱怎样我不管,可是前天你强女我之后是怎么说的? 你说马上就要跟沈冰离婚然后离开农村回华京了,你还信誓旦旦地答应我,只要你回去了,就会把我调回去,离开这该死的农村。 如果你不是这样答应了我,我当时怎么可能放过你? 现在,你不认亲生父亲,又怎么把我调回去? 趁著车子还没走远,赶紧去追,认亲、回华京。 你敢不去,我现在就上公社告你,让你坐一辈子的牢!” 这一通尖咤让刘家人都听得神情错愕、羞愤交加——刘卫东,什么时候把人家姑娘给强女了?还无耻地许下了这个诺言? “混帐东西!” 三姐羞耻地低下头去,恨然骂道。 “我就知道,他留下来准没好事儿。” 二哥咬牙切齿地道。 “哐”,屋里炕上的沈冰已经合上了窗子,拉起了窗帘,她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令她噁心的男人! 爸妈和大姐满脸惶然地看著张瑶,这年头,乱搞男女关係都是重罪,更何况是强女? 如果张瑶真去告发刘卫东,那刘卫东必定要蹲芭篱子,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刘卫东挠了挠脑袋,嘆口气,看著张谣:“你真要告我?” “回不去华京,我就告你。” 张瑶厉声道。 大概是觉得语气有些太凌厉了,她將声音放柔和下来,“刘卫东,虽然是你强女我的,但是,只要你认了亲,我们都回去了华京,我答应你,不计前嫌,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好吗?” “这也太功利了,不太好。” 刘卫东咂了咂嘴,摇头道。 “刘卫东!” 张瑶声调陡然间拔高,像锥子一样,几乎要穿透刘卫东的耳膜! “叫叫叫,叫你玛个笔,愿意告就告去,看到最后你能不能告贏。” 刘卫东不耐烦了,破口大骂。 给你脸你不要,那就只能打你脸了。 “好,好,好,刘卫东,你等著,我现在就去公社告你,现在就去!” 张瑶厉声尖叫,转身飞奔而去。 “不是,刘卫东,你就不能回你自己的家吗?非要留下来继续祸害我们老刘家?你……” 二哥在旁边忍无可忍地怒道。 刚才他还因为刘卫东居然能放弃大好前程而主动留下有那么一丝感动,现在,只想抽他! 一道旋风颳了过来,然后,“啪”,又一个脆响的耳刮子抡在刘卫东脸上——不用二哥动手,有人抽他。 刘卫东捂著脸,嘆了口气。 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巴掌又轻又快又灵的,肯定是三姐刘卫玲。 “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跟那个狐狸精乱搞……还被人找上家门来威胁,你怎么对得起沈冰?浑蛋,浑蛋!” 三姐顿足大骂,眼里满是悲哀和愤怒。 “你,你这个不爭气的东西啊!!” 刘山指著刘卫东大骂,眼眶却愈发潮红。 这小王八蛋,一会儿好一会儿坏,咋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啊! “哎呀,么儿啊,那个张知青,好像还要告你。 天哪,这可不中,如果告了你,你真蹲了巴蘺子那就完了啊! 快,快,么儿,这钱,你拿著,赶紧去追张知青,没准儿她收了钱就不会告你了……” 旁边的赵翠红却是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绢包塞到了刘卫东手里,神色惶急地叫道。 第5章 你就惯著吧 拿著那钱,刘卫东只感觉握住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他当然知道,那是三百块钱,更是现在家里现在所有的积蓄! 就是为了今天的这场送別。 儘管他狼心狗肺地要离开这个家,回去京城,享受那无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在走之前,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养父母啊,还是要將家里所有的钱都拿著给他,只为了让他路上有个零! 有人家身家亿万,给你三百块,那叫施捨。 有人只有三百块,却给了你三百块,那叫亲恩! 他的眼眶再次红了。 摇了摇头,推回了赵翠红的手,“妈,你放心,没事的。” 三姐在旁边抱起肩膀冷笑不停:“没事?张瑶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 “跟你说了八百次,那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谁沾她都得扒层皮,你还敢招惹她? 就等著蹲芭蘺子去吧你!” “三儿,別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弟年纪小,不懂事,也抹不开这个脸去求她。 你去,快去追张知青,好好劝劝她,如果钱不够,我,我再去借!” 赵翠红急得不行,將钱塞在了三姐手里。 “太丟人了,我不去!” 三姐嘴里愤怒地道,可还是接过钱,转身而去。 赵翠红抓著刘卫东的手臂,重新泪水涟涟起来:“么儿,妈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先进屋,妈给你下碗鸡蛋面,嗷……” “你就惯著吧你,早晚他会出大事!” 三姐回头狠狠跺脚,飞快地跑远了。 刘卫东没往屋子里走,而是转头望著赵翠红,笑中带泪。 “妈,你明知道我不是你儿子了,为啥还对我这么好?” 赵翠红撩起衣襟擦了下眼睛:“瞎说,只要你不走,就是我的么儿!” 刘卫东嘴里发苦地道:“妈,其实郑君才是。” 赵翠红一瞪眼睛:“胡说,那高门大院儿里出来的孩子,都不稀得来看我们一眼,咋能是我么儿?谁留下来,谁就是!快进屋,妈给你做鸡蛋面!” “妈,你真好!” 刘卫东吸了吸鼻子,天儿也不冷啊,咋这么感冻呢?! 到了门口,赵翠红突然间停了下来,小意地往里面望了一望,隨后嘆了口气,又望向了刘卫东。 “么儿,你和张知青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是你不对。 “你,去哄哄小冰,別让她难过,毕竟,她现在还带著个奶娃娃呢……” “我知道,妈!” 刘卫东重重地点头。 “去吧去吧,妈去给你们每人下碗面!” 赵翠红欣慰地点头,眼神却有些诧异。 咦,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 走过厨房,刘卫东推开里屋的门,望向了炕上正敞开衣襟给孩子餵奶的沈冰。 见刘卫东过来,沈冰默默地转身过去,面向墙角而坐,不想看他,更不想让他看自己! 刘卫东也没说话,坐在炕沿上,怔怔地看著这个女人,前尘往事,如流水、似轻烟,雾般在心中氤氳而起! 上一世,生母怀孕五个月时因为华京动盪、家族受牵连,她被只身下放到了洮河县一家纺织厂。 结果临盆生產时与刘家抱错易子。 產后恰好上面落实政策,家族再復荣光,她被接回华京。 但伴隨孩子眉眼长开,却发现並不像郑家人,郑家老爷子总是怀疑她不忠,生母鬱鬱寡欢,不久早逝。 十几年后,郑家老爷子看著郑君家中这唯一男丁,依旧心存疑虑,多方调查,发现当初產房抱错,这才逼著生父郑光荣前来认亲。 结果很顺利,身为村霸王二流子的刘卫东贪图富贵,跟隨郑光荣回了华京,而郑君后来则被老爷子逐出了家族,回到刘家。 悲剧由此而生。 回到刘家的郑君就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为了重回郑家、再享繁华,他偽装自己、骗取了家中所有人的信任。 然后,设下酒局將大姐、二哥和三姐喊回来,將全家人灌多。 接下来,他亲手纵火將父母和兄弟姐妹全都烧死在家中,偽造失火假象。 他又指使当地的流氓地痞抓了沈冰、摔死了他的孩子,但想要侮辱沈冰时,刚烈的沈冰拼命反抗,抱著孩子跳河自尽。 最后,郑君抱著一个装著麵粉的骨灰盒回到了华京跪在郑光荣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的家没了,求郑光荣收留他。 而此刻的郑光荣根本就看不上那个农村认回来的儿子,再加上刘卫东委实不爭气,一事无成,对比於自幼便出类拔萃的郑君,在老爷子已逝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重新选择了郑君。 而后,郑君多番设计陷害刘卫东,让刘卫东在家中地位日益低下,人人都不待见。 直到此时,刘卫东才知道,他之前弃之如敝履的刘家,才是他一辈子都舍不掉的根! 刘卫东失魂落魄回去老家后却无意中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是郑君杀了他全家人! 晴天霹雳! 血海深仇! 他含愤回去华京告发郑君,而郑君居然也当场承认,结果父亲郑光荣却只是淡淡地一句:“谁没犯过错?改了就好。” 他心凉如水,对这个冷血的父亲彻底绝望,也发誓要让郑君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报仇,他孤身南下,白手起家,吃尽世间之苦,终於打造出一个属於自己的商业帝国。 再回华京,与郑君明里暗里展开了连番恶斗。 但郑君已成气候,並且与养父郑光荣联手,用尽手段害死了家族中的老爷子,甚至最后成为郑家家主,鳩占鹊巢,掌握了庞大的资源。 最终,他终究不敌郑君,中了人家的圈套,误杀他人,结果被判了死刑。 可是,行刑时,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这一世,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一切!” “郑君,你等著我!” 刘卫东喃喃自语著,像是再一次跟上一世隆重告別,又像是在对这一世誓言鏗鏘! 望向了背对著自己面向著角落而坐的沈冰,刘卫东唇畔绽开了一丝温暖的笑容,“媳妇儿,面壁思过啊?” 第6章 真不要脸 “媳妇儿!” 这两个字,让沈冰瘦削的双肩轻抖了一下! 他,从来都是直接喊自己的名字,什么时候叫过自己“媳妇儿”? 可她並没有回头,只是沉默著,轻拍著怀里的孩子。 刘卫东看著她那碎的確良衬衫右臂上的一块补丁,眼睛有些发酸。 这个女人跟他结婚一年多了,他什么都没给她买过,甚至这件衬衫还是结婚带过来的旧衣服! 轻嘆了口气:“媳妇儿,我首先要跟你解释的是,张瑶的这件事情。 对天发誓,不是强女,甚至我们都没有发生关係。 一切,是因为她想回城给我设下个圈套儿。” 刘卫东简单地將事情经过和沈冰说了一遍。 沈冰依旧没有转身,可是盯著墙角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失神了。 他,居然在跟自己解释张瑶的事情? 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 刘卫东脱鞋上了炕,凑到了沈冰的背后:“媳妇儿,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也挺恨我自己的,以前太不是人了,做过很多伤害过你的事情。” “不过,从今天开始,不,是从现在开始,从我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过去的我就死了,现在,是另外一个、全新的我…… 嘎嘎新的那种。” 说到这里,他咧开了嘴,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向了沈冰的肩膀。 沈冰轻轻一耸肩,往里坐了坐,依旧没回头,可心中却错愕了一下。 这小子,居然在跟她嬉皮笑脸?还在说俏皮话逗她开心? 这可能吗? 结婚一年多了,可就算大婚当天,也没见他脸上露出过一丝笑容来! 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那般的冰冷,不,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多看过自己一眼,更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也不要说跟她崩什么俏皮嗑儿。 甚至,就算是在跟自己洞房的时候,他也在叫著张瑶的名字! 对这个男人,她早已经绝望。 可是,因为自己家里的原因,也因为生下了这个娃,她不得不將就著过下去,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了无希望、心如死灰、行尸走肉、度日如年! 这就是一年多来她心境的真实写照。 可是,他今天不但决定留下来,还骂走了张瑶? 非但骂走了张瑶,还在跟她解释这件事情?甚至还嬉皮笑脸说起了俏皮话? 还叫她“媳妇儿”? 他,他还是那个视自己若无物的二流子刘卫东吗? 沈冰很怀疑,这是幻觉。 正当她想到这里,赵翠红的声音响了起来:“么儿,小冰,过来吃麵吧。” 赵翠红动作很快,端进了两碗香气扑鼻的麵条,里面各臥了一个鸡蛋。 刘卫东赶紧迎过去端过来,將面放在了炕桌上。 但他却没吃,而是又凑到了沈冰的背后,小意地道:“媳妇儿,吃饭了。” 赵翠红和刚进了屋子的刘山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要知道,以前刘卫东可不是管沈冰吃没吃,只管上桌子自己吃饱了就行。 现在,他居然知道叫沈冰吃饭,知道疼媳妇儿了? 老两口对望了一眼,赵翠红低头坐在炕沿上缝一件破衣服,假装没听见,可眼里却漾出欣慰的光。 刘山一只脚还没落地就顺势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泥地上被鞋底子拧个坑,走出了屋子,瀟洒利落地跟个体操运动员似的。 院子里正打水的大姐也愣住了,透过开著的窗子,看著屋子里的刘卫东,有些发懵。 沈冰坐在墙角,怀疑自己耳朵也出了毛病。 这个二流子,居然在喊自己吃饭? “媳妇儿,孩子我来哄,你先吃,要不然面都坨了。” 刘卫东小心地伸手去抱孩子。 沈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將孩子给了他——不给也不行,他的大手都插到怀里来了,好像还要顺势往上摸。 她只能將孩子递给他,转身,坐到了炕桌前。 可是刚拿起筷子,她的眼神就凝固了。 因为,自己身前这碗里有两个香喷喷的东西正冒著热汽。 一个是鸡蛋,另外一个也是鸡蛋! 沈冰以为端错了,就要將远处那个没有鸡蛋的碗端过来。 可她刚伸手,却被刘卫东摁住了。 “这碗是你的,那碗是我的,不要偷吃我的面!” 回头,就看见刘卫东正咧嘴向著她笑。 沈冰怔住了。 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沈冰开始吃饭。 或许是有些吃急了,她呛住了,不禁咳了两声,用手捂住了嘴。 “没事儿没事儿,我不跟你抢,你慢些吃。” 刘卫东伸出手去轻拍著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笑嘻嘻地道。 沈冰又羞又怒,狠狠地一扭身子,弹开了他的手。 “哎呀呀呀,我媳妇別看风吹杨柳弱不禁风的,可小身板拥有大能量啊,这力气好大,把我手弹得这个疼。” 刘卫东又是一通阳光彩虹小马屁! 沈冰不说话了,继续吃饭,可不知道是刚才咳嗽的,还是热汽蒸的,她春水般的明眸里悄然间氤氳起雾气来。 於是,悄然间有泪滴进碗里,滴在已咬去半边的鸡蛋黄上。 黄轻洇、汤渐浓、心激盪! 刘卫东此刻却不知道沈冰心中的感受,因为他忙著抱怀里的奶娃娃。 那小小的身体,又轻又柔、又软又糯,抱在怀里,像抱著一块大號的。 刘卫东贪婪地看著自己的女儿,那嫩白的小脸仿佛能滴出水来,那娇柔的小呼吸简直是世界上最动人的乐曲,那睡梦中扑闪的长睫毛啊,每扑闪一下都能让他的心融化一次。 这一刻,刘卫东爱这个小东西爱得,哪怕用自己的命换来她格格地笑一声,都值得了! 刘卫东抱著孩无比宠溺地道:“宝儿啊,爸爸对不起你啊……你放心,这辈子,你要天上的星星,爸爸都架梯子去给你摘,我让你妈成为真正的成为公主她妈!” “咳……”沈冰又呛著了。 这王八蛋今天怎么一个劲儿地抽风啊? 说的那都是什么让人似懂非懂的……屁话?! 不过就在这时,三姐跟团小旋风似的“呜”地一下就颳了进来。 她脸色苍白,进门第一句话:“刘卫东,张瑶真去公社告你了,要出大事!” 第7章 人不如猫 “啥?” 原本正眼神欣慰地看著儿子和儿媳妇的赵翠红手一抖,针扎在手指上,冒出了一颗血珠儿。 沈冰也抬起了头,惊诧地望向了刘卫玲。 只有刘卫东不以为意,咧嘴一笑:“咋了,三姐?” “还咋了?你自己惹下的祸你自己不知道?张瑶那只骚狐狸真往公社去了,我死活都没追上,还是路上听人说的,张瑶边哭边跑,逢人就说你强……了她,她要告你。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啊你!” 三姐抓起了炕上的条帚疙瘩指著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要不是沈冰在,真恨不得给他两下。 沈冰原本被热气蒸得有些泛起红晕的脸蛋儿逐渐变得苍白了下来,她轻轻地放下了筷子,转身,从刘卫东手里抢过了孩子,像是不想让他的脏手再碰孩子一下。 隨后,她再次面向墙角而坐。 或许,唯有面对墙角时,她心里才会平静一下,不那么乱! 家里的那条通体金黄的大猫跳上了炕,静静地伏在她身畔,陪著她,看著小宝宝。 有时候,人不如猫! 刘卫东嘆了气,幽怨地看了三姐一眼,这位三祖宗就喜欢扫兴,真是的。 无可奈何,下地穿鞋:“我当多大个事儿呢,她爱告就告去唄,反正我是被她挖坑下套仙人跳而已,就不信她能告贏。” “啥?”三姐没太听明白。 “当时她是找的几个知青以给我庆祝的名义把我灌多了,然后將我抬到她屋子里去回头就说我强女她,我都醉得连动都动弹不了了,还有那力气强女她?” 刘卫东摇头道。 “真的假的?” 刘卫玲惊疑不定地望著他。 “我骗你就打个雷劈死我!” 刘卫东翻了个白眼儿道。 “哎哟,么儿,可不许瞎发誓啊,那可不中啊,赶紧呸几下去去晦气。” 赵翠红在旁边急急地道。 “好啊,这个臭女人,敢这样诬赖我弟,等著,我,我去马叔家借自行车撵她去,看我追上她不撕了她的嘴。” 刘卫玲快气炸了,风风火火地又要往外跑——她知道弟弟的性格,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二流子,但从来不说假话,吐口唾沫都是钉儿,啥缺德事儿都干,就是不骗人! “好啦,三姐,多大个事儿,用不著整得这么惊天动地的,我出去一趟,把这事儿解决就得了。” 刘卫东穿好鞋子衣服,抄著手走了出去。 刘卫玲看著刘卫东的背影,眼神发怔。 半晌,她傻傻地转头看著赵翠红,“妈,东儿今天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呢?是不是吃错啥药了啊?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才吃错药了。”赵翠红瞪了她一眼,隨后不停地向外张望,满眼焦急,“这可咋整?你说么儿会不会被张知青害得蹲大牢啊?” “蹲也是活该,谁让他招惹那头骚狐狸,他……” 刘卫玲愤怒地骂道。 不过看到母亲给她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墙角处的沈冰,就没敢再说下去,怕沈冰更加伤心! …… 刘卫东叼著根烟,抄著手,沿著村子里土路往前走。 前几天刚下过雨,有的地方还有水洼,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正值六月末,天儿本就闷热,雨水蒸髮带起来的气味很浓郁,混合著猪鸡鸭鹅粪味还有原野青草和远处的庄稼味,说不上是难闻还是好闻,但就是两个字,亲切! 看著周围的一切,刘卫东兀自还有些神情恍惚,感觉周围的一切真实却又不真实。 重活一回,真好! 远处传来说话声,那是十几个村里的人坐在一株大柳树下吃饭——已经中午了,队上放工大家回来吃饭。 “哎哟,这不是刘老疙瘩吗?听说你没回华京啊?”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敞著怀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著个苞米麵大饼子,一手拿根比手指头还粗的大葱,向刘卫东打招呼。 “嗯哪,没回去,在农村待习惯了,去那豪门大院儿里待著肯定不舒服,就不去了。” 刘卫东吐出口烟气去,咧嘴笑道。 “大好的前程说不要就不要了,就为了留在农村修理地球,有志气。” 那位大叔向他一竖大拇指,隨后拿起根大葱来蘸了蘸碗里的大酱,“吭哧”就是一口,嚼得葱白沫子都飞溅了出来粘在嘴唇子上。 “人家当然有志气了,还说要將老刘家打造成豪门哪,哈哈,卫东,牛笔!” 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呼嚕嚕地喝了口碗里的野菜疙瘩汤,促狭地笑道。 “多大的豪门啊?有没有两米高?” 旁边就有人调笑道。 “哈哈……”一群人大笑起来。 刘卫东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低了,低了,咋地也得有两米五啊。” 边说著话,他边拐进了旁边的一条胡同。 笑声兀自远远地传来,依稀听人说,“吊毛的豪门啊,就这小子不蹲芭蘺子都不错了,还豪门……耗子门儿吧!” 刘卫东耸耸肩膀,就当放屁。 胡同的尽头是一处大院,不同於別家的院墙都是洋草泥叉起来的泥墙,那是清一色的红砖墙。 在这个年代,单凭这一道长长的红砖墙,这院子就可以称得上是村里真正的“豪门”! 透过半开的铁门,能看见院子里停著一辆自行车,虽然是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槓,但现在也照旧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炫富神器! 刘卫东顺著门就走了进去,正赶著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妇女出来倒洗菜水。 正要泼水呢,一抬头就看见了刘卫东,那女人及时剎住了倒水的势子,却是半盆水都险些倒自己怀里。 “你这娃,走路恁轻,悄么声的也没个动静,嚇我一跳。” 中年妇女骂了一句。 “马婶儿,我这不是怕嚇到你嘛,才没敢出声的。”刘卫东嘿嘿一笑。 他来的这家是大队书记兼队长马超家里,女人是马超媳妇王莲。 “吃饭没呢?” 王莲扑嚕一下身上的水,笑问他道。 “没呢,这不是想著混顿饭来嘛。” “那还站著干啥?屋里去,正好你马叔还惦念你呢。” “好嘞。” 刘卫东往屋子里走。 刚一进门,面前传来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哥,听大伙儿说,你没走?” “没有。”刘卫东抬头看著对面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子,点了点头。 那是他的好兄弟,马为国,小名柱子,十三岁那年,他贪玩儿溺水,是刘卫东不顾性命救了他,甚至脑袋还磕在了水里的暗石上,昏过去一天一夜。 所以,上一世,柱子就成了自己一辈子的铁桿兄弟,甚至当年不顾一切跟著他南下,打拼下了那个商业帝国! “好!”向来话少的柱子重重地一点头,眼眶却有些红。 因为,他捨不得刘卫东走。 “卫东,过来!”屋子里传来了大队书记马超的声音。 刘卫东进了屋子,喊了一声“叔”,也不矫情,直接脱鞋上炕,坐在炕桌前。 可刚一上炕,马超一筷头子就敲在他脑袋上,“小牲畜,你今天犯什么浑?咋个就不回去?” 第8章 白鞋粉头,站起来蹬 刘卫东揉著脑袋,幽怨地道:“叔儿,別用有油的那头行不行?就算我不嫌弃,你也得用它吃饭啊。” “臭小子,少搁这儿贫,说,倒底为啥?” 身材魁梧、浓眉宽脸的马超盘膝坐在炕上,怒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他心眼儿里喜欢这小子,人长得好看又聪明,而且从小就仗义——救了他的独子这事儿,他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只是可惜这小子后来不学好,瞎了这块材料,让他很痛心。 说话的功夫,柱子已经悄悄地给刘卫东盛了一大碗饭,还用勺子使劲往下摁了摁又盛上个尖儿,这才放在了刘卫东的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 “哥,吃饭。” 刘卫东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筷子扒了口饭,夹了筷炒芹菜吃了。 这才咂巴著嘴道:“伟大舵手教导过我们,知识青年要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要在广阔天地炼红心。虽然舵手已逝,但教导依旧在心中,所以,我留下来了。 叔儿,我的回答您满意不?” “哈哈……”柱子在旁边憋不住笑了。 “这小子,就喜欢臭贫。” 马婶儿端著碗半坐在炕边,也抿嘴直乐。 “小王八犊子,你在这儿跟我说相声呢?倒底咋回事?” 马超拧眉立目又举起了筷子。 “別,我说……” 刘卫东举起双手做投降状,隨后嘆口气:“高门大院儿,向来狗眼看人低。不如不去,省得受那窝囊气。” “整得还挺押韵,咱屯子要再办赛诗会,你准保得第一。” 马婶笑得不行。 “哥,你真有文学。” 柱子满眼崇拜地看著刘卫东。 “那叫文化,你这书都白念了。” 刘卫东瞪了他一眼。 “你,真这么想的?” 马超的神色却肃重了下来,嘆口气问道。 “当然,我捨不得我家里人,尤其是,捨不得马叔您。” 刘卫东反手就是一个马屁。 马超被逗乐了,给了他一个脖溜子,“滚犊子,我看你是捨不得张知青吧?” “她?烂货一个。” 刘卫东一撇嘴,“我捨不得我媳妇沈冰和孩子还是我爸妈哥姐才是真的。” “你和张知青,倒底咋回事?我放工回来看见她了,她说你强……嗯,还要去公社告你,我那么拦都没拦下来。” 马超皱眉问道,认真起来,眼里有著浓浓的担忧。 这可不是闹著玩儿的,一旦公社下来人调查,若真情况属实,就算他这个大队书记也挡不住刘卫东被抓去蹲芭蘺子! “我被坑了唄。” 刘卫东简单地將事情说了一遍。 “这个小狐狸精,真不是个东西。” 马婶气得一摔饭碗骂道。 刘卫东和她儿子从小玩儿到大,睡在一个被窝里,小时候管她叫乾妈,她稀罕这小子稀罕得不得了,一听这事儿,气坏了。 “这是诬告,我上公社找她去,削她。” 柱子眼神凶狠地站了起来。 “別犯浑!” 刘卫东嚇了一跳,赶紧拦住了柱子。 他可知道,这小子跟他一个脾气,说到做到。 “你现在想咋办?用不用我领你去公社澄清一下?” 马超丝毫不怀疑这小子说的话,因为这小子从小到大不说假话在屯子里是出了名儿的。 刘卫东摆手:“別,叔儿,那就没意思了。” “嗯?” “叔儿,这事儿你得帮我一把。” 马超一怔:“咋帮?” “叔儿,把你家那海鸥相机借我唄?再借我个胶捲儿。” 刘卫东一笑。 他知道老马家有一台新的照相机,是海鸥135。 照相机,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奢侈品,一台海鸥135至少要一千块钱,对於普通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要知道,大队里一个壮劳力干一年下来也就能赚三百多块钱而已。 並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相机,普通的相机虽然贵,但也就两三百块而已。 这一台,已经是迈进了专业门坎的高档相机了! 不过,马超家里可没那个閒钱买这种照相机,主要是,他有一个港岛同父异母的哥,去年回来探亲买给他的,包括院墙也是他给修的,家里的自行车都是他给买的。 刘卫东跟柱子好,当然知道这个情况。 “去拿。” 马超丝毫没犹豫,向马婶一抬下巴。 “好嘞。” 马婶爬上炕,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掏了半天,掏出一个大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过来。 “里面有个当时带过来的胶捲,一直没用,你拿著使唤去吧。” 马婶將盒子递给了刘卫东。 刘卫东看了一眼那个胶捲,135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別的不说,这一个全色的胶捲就是5块钱哪,怎么也相当於二十一世纪的一两百块钱了,说给他就给他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一切记在心里就是! “你会用不?”马超问道。 “必须会啊!” 刘卫东咧嘴一笑——上一世他南下时,什么没干过? 包括影楼的摄影师,甚至初期的时候都给人当过看场子的打手、在港口打群架抢生意的工头儿,街上练过摊,到琼海炒过楼。 世间职业千千万,他几乎干了一大半! 熟练地试了两下快门,打开相机上完胶捲再盖上后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马超几个人一愣一愣的,行啊,这小子出息了,啥都会?! “哥,这玩意,能帮你洗脱冤屈?” 柱子好奇地问道。 刘卫东爱不释手地把玩著这台崭新的老式海欧相机,点点头:“差不多。” “別问了,小犊子脑子好使著呢,肯定有办法。” 马超端起饭继续吃饭。 “叔,然后你还得帮我个忙。” “说。” “如果公社来人调查我了,该抓我就抓我,不过你得跟公社的人提个要求,就是先別把我带走,要召集全村人,开个审判大会,公开审判我的罪行。” “啥?” 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疯了吧这是?哪有人哭著喊著要求全村人公开审判自己的? “別问,问就是我犯罪了。” 刘卫东咧嘴一笑。 “別玩儿砸了。” 马超担忧地道。 “没事儿。” 刘卫东扒完那碗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拎起相机就走了出去。 “小兔崽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超透过玻璃望著他的背影,愈发看不懂这小子了。 刘卫东將相机捂在怀里,先去知青点儿转了一圈儿,还趴在男知青的屋外窗户缝儿向里看了几眼。 除了憨厚老实的王宝財在炕上睡觉之外,其他三个知青都不在。 他悄悄地退出了院子,然后向西南一路匆匆而去。 有了上一世的经歷,他当然知道乔昭斌、肖峰、孙强这三个知青干什么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现在肯定在小白鞋家里。 小白鞋是一个女人的外號。 那女人大名叫张淑贤,是隔壁天宝村的,离他们红旗村不到两里地。 张淑贤名字起得贤良淑德的,可实际上跟贤良淑德都不沾边儿。 因为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粉头暗娼。 她要是有功夫招客了,就在自家墙头摆双小白鞋,哪位恩主有意向,就去墙上取了小白鞋进屋子,和她云雨一番。 所以,小白鞋的外號不脛而走。 “小白鞋三块钱一双。价格不贵,便宜实惠”,这句口號暗语也流传在十里八村广大骚老爷们儿的耳间嘴边。 现在,刘卫东去的就是小白鞋家里! 第9章 抓拍 刘卫东去小白鞋家里当然不是快活去了,那女人都三十五六了,阅人无数,腿间距比火车道还宽绰呢,他可没那閒心。 他是去抓无证驾驶的,还是多人站起来蹬的那种。 知青点儿的几个知青全都老大不小的,二十岁出头了,正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激素爆表的年纪,前几年政策严,家里没啥大本事,干著急也回不了城,只能在这里苦熬春秋。 屯子里的女孩儿他们嫌土气看不上,知青点儿里的女青年们一个个自命不凡不搭理他们。 总靠五姑娘解决生理问题也不是那么回事,老了容易得尿分岔前列腺疾病不说,时间长了也没意思。 所以,除了王宝財那个傻憨憨之外,剩下的这仨知青自从知道了小白鞋三块钱一双之后,就经常仨人凑份子来快活。 小白鞋正三十四五如狼似虎,一见龙精虎猛的仨大小伙子组团来照顾她生意,还是城里娃,当然开心。 所以,不要九块九也不要六块六,直接骨折价,五块钱仨人,隨便玩儿,別把老娘整死就行。 正值六月,万物已经復甦,又到了小动物们交……往的季节。 於是,三只小动物只要有时间就来玩儿,你好我好大家好,四人一炕特开心。 刘卫东就是奔著这仨知青来的。 做为屯儿里的资深二流子,十里八村哪个犄角旮旯有啥不入流的东西,刘卫东当然是门清儿。 虽然没玩儿过,但必须知道。 这是资深二流子的职业素养! 所以,连跑带巔儿,二十分钟后,他轻车熟路就摸到了小白鞋家的院墙外面。 小白鞋家就在天宝村村边儿上,四邻不靠、办事不吵、响应號召、绿色环保,绝对是乡村个体经营的典范代表。 对这样的人包括照顾她生意的人,刘卫东必须要表达自己的尊重,而且还要很隆重。 所以,刘卫东决定替他们合影留念。 翻墙而入,刘卫东小心翼翼地猫在地墙根儿下听著里面的声音。 果然,拉著窗帘的窗缝儿里,各种淫声浪语传了出来,甚至隔著窗户缝儿都能闻见那股子男女办事儿时特有的腥臊味儿! 听声音,就是乔昭斌几个人的声音。 妥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卫东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气沉丹田,“哐”地就是一脚,直接將那扇不算结实的破门踹开了。 隨后,他跟个反恐精英似的穿门而过,举著照相机就像举著一把ak47,直接就从厨房的下屋衝进了里面,对著那几位炕里白条“嘁里咔嚓”就是一通拍。 各种角度、各种身位、各种姿態、各种各种…… 一口气拍了七八张照片,炕上的人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起衣服挡著自己,乔昭斌惊怒交加地叫道,“刘卫东?” 刘卫东都懒得理他,拍好了照片,收好相机,转身就走。 只不过,刚走出被踹烂的屋门,乔昭斌几个人就冲了出来,甚至只穿条大裤衩,连鞋都没穿,光脚跑出来的。 小白鞋则猫在窗帘后面露出两个吊梢子眼睛惊恐地向外看。 三个人將刘卫东拦在那里,乔昭斌怒目而视:“刘卫东,你干啥?” “拍照,记录美好生活瞬间。” 刘卫东叼起枝烟来,愜意地吐出口烟气去道。 “去你玛德,用你记录?把胶捲抠出来。”乔昭斌怒叫。 他刚骂到这里,刘卫东突然间一脚就踹在他胸口上,直接將他踹出去两米多远,脸色煞白地躺在窗根儿底下,动都没法动弹,不停地往外倒气儿。 不过,这一脚让刘卫东自己都嚇了一跳,感觉自己没太用力啊,只使了五分劲儿而已。 这要用全力,不得一脚把他镶墙里啊? 他心中一动,有些惊喜地暗忖,难道是,重生之后,体质居然也增强了? 最起码,力气比以前大多了——原本他就身高力大,几个三十多岁的壮年人都不是对手。 现在,更上层楼! 看来重生好处多多啊! “你,你,你敢打人?” 矮胖的肖峰和瘦得跟个竹竿子似的刘强嚇了一跳,色厉內荏地叫道。 刘卫东在这十里八村可是凶名著著,十三四就是村子的孩子头儿,四处打架斗殴。 十五六就敢跟邻村的大混子拿刀对砍,十八九险些把人给捅死,出手狠辣,凶厉无情,提起他来,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之外,没几个年轻人不害怕他的。 刘卫东吐出口烟去,“嗤”地一笑,“打人?玛德,老子不光打人,明天还得把你们送进去。往小里说,你们这叫票仓,往大了说,这叫聚眾因乱! 只要照片洗出来,你们至少在里面待上个五年八年的。 哦,据说你们几个好像都要返城安排工作了? 草,到时候,我把照片往上一递,別说你们回去进厂安排工作了,先去芭篱子啃几年窝窝头儿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哎,等等,等等……” 肖峰和刘强被他的话嚇著了,就连乔昭斌都挣扎了起来,向他叫道。 “有话说,有屁放,我还要去洗照片呢。” 刘卫东哼了一声道。 乔昭斌捂著胸口艰难地走了过来,脸上堆起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东、东哥,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讎的,你为啥非得为难我们啊?我们几个,好不容易就要返城了,你,別这么毁我们哪。” 他比刘卫东还大两岁呢,现在却不敢不叫声“哥”。 刘卫东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大耳光:“我毁你们?去你玛德,你帮著张瑶那个小表砸毁我咋不说呢?” 之所以就盯著乔昭斌打,因为他很清楚,这货就是主要帮凶,至於旁边那两个,就是协从而已。 必须抓住主要矛盾! 乔昭斌捂著脸,震惊地看著他,这小子是咋知道的? 前天他不是烂醉如泥、人事不省吗? 肖峰和刘强也是脸色一片苍白,玛德,居然被这小子发现这里面的猫腻了? 刘卫东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冷一笑,逼迫过来,紧盯著乔昭斌的眼睛。 “你真以为,老子前天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 乔昭斌咬了咬牙,还企图解释:“东哥,我们当时就是帮忙抬了你一下而已,没想到……” “啪”,又一个大耳光抡在了他脸上。 收回手去,刘卫东转身就走,扔下了一句话:“那你们就等著去坐牢吧,这辈子也別回城了。” 三个人对望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恐惧。 “东哥,別,我们错了……” 三个人都崩溃了,齐齐地奔过去围住刘卫东,哭嚎道。 刘卫东站住了,面色稍霽。 拿下嘴里的烟弹了弹菸灰,慢条斯理地问道:“现在张瑶上公社告我去了,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呢?” “啊?她,她疯了?不就是想靠诈你一下返京吗?咋还真告你啊?” “少扯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们,现在,她告我,你们怎么办?” 三个人相互间看了看,乔昭斌一咬牙:“东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刘卫东心满意足地一点头:“那就凉拌吧。” 第10章 公审 大队部。 正在家里刚吃完饭准备闷一觉的马超被公社里来的几个人薅到大队部来了,这个鬱闷。 马超忙著倒水,对面坐著四个人。 一个是公社里的干部,叫冯长海。 另外两个是乡里的公安特派员,三十岁左右的那个叫赵钢,二十四五那个叫钱壮! 还有一个就是正在哭哭啼啼的张瑶。 公社所在地距离村子不过三四里地,来去倒也快得很。 张瑶到公社就把刘卫东给告了,公社对这件事情无比重视,毕竟,那可是强女啊,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重罪。 更何况还是村里人强女了知青,这事儿就大了。 据说公社领导当时就拍了桌子,直接把三个人派过来抓人了。 “马队长,现在情况你已经清楚了,赶紧带我们去找人吧,要是晚了他逃跑的话,也是个麻烦。” 冯长海没喝茶水,看著马超道。 马超脸上阴晴不定,冷眼看了看哭得梨茶带雨的张瑶,才转头向冯长海强挤出一个笑脸。 “行,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他家。” 可刚说到这里,外面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来,“甭去我家了,我主动投案来了。” 几个人向外一看,一个脖子上挎个照相机的高大年轻人正往屋子里走。 张瑶登时就尖叫了起来:“刘卫东,他就是刘卫东,公安同志,快抓他呀。” “我都来了,还抓个屁?” 刘卫东进了屋子骂道,毫不客气。 “啪!”冯长海一拍桌子,“好你个强女犯,还挺狂的,给我抓起来!” 旁边两个公安特派员衝过去就扭住了人高马大的刘卫东。 “哎,別別別,冯领导,公安同志,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不能就这样隨便抓人啊。” 马超一看就急了,赶紧过来要分开几个人。 “人家都告到公社了,事实还不清楚?带走!” 冯长海怒吼一声道,站了起来。 “这,这……” 马超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转头的时候就看见刘卫东悄悄向他眨了下眼睛,马超瞬间会意。 “对,你们说得太对了,都告到公社去了怎么可能还不清楚?我们红旗村可是五好村,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恶劣的事情,这个小崽子太可恨了。 冯领导,我建议,在带走他之前,我把全村老少爷们都找过来,咱们先开个公审大会,狠狠地批斗他一下,也算是警告那些不良分子,让他们老实点儿,成不成?” “公审?”冯长海一愣。 “对,就是公审。这小王八蛋干下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得让老少爷们儿好好看看他的丑恶嘴脸!” 马超义正言辞地道! 隱蔽地看了一眼刘卫东,刘卫东悄然向他咧嘴一笑,示意这就对了。 可马超实在没搞懂,他倒底要干什么。 “行,那就公审,抓个反面典型,以儆效尤!” 冯长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对他来说,这也省事,眾目睽睽之下,相当於直接办成铁案了,到时候直接把人抓回去往县局一丟就完事儿。 那边厢,张瑶却有些发怔,这是在闹哪样? 原本,她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宫,让刘卫东不得不求家里人救他,然后再把她调回去。 可现在如果真办成铁案,把刘卫东送进去坐牢,那岂不是偏离她最初的想法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硬著头皮捂著脸假哭,累得心乱蹦,还得继续装。 …… 刘家。 沈冰依旧坐面对墙角而坐,翻看著一本书,孩子就在身边,睡得十分香甜。 她一直喜欢看书。 原本,她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老师都说,她肯定能考上大学。 可是高二刚开学,家里就不让她念了,死活逼著她回来嫁人,嫁的就是刘卫东。 因为大哥要结婚,没钱给彩礼。 而老刘家为了给他家么儿结婚,居然拿出了五百块钱的彩礼钱,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她不想结婚,只想考大学,甚至还幻想过和那个乾净文雅的男孩儿考同一所大学…… 梦碎了。 她哭过、闹过、抗挣过,甚至绝食过,但都没用。 最后她认命了,嫁给了刘卫东。 这命,她不得不认,因为她在这个家里没地位。 母亲未出嫁时曾经是村里的大美人,后来喜欢上了一个知青,还私尝禁果、珠胎暗结。 结果,狗血的故事现实中上演,那个知青没待几年,家里就托关係把他弄回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母亲怀胎七个月,只能大著肚子嫁给了村里一个死了老婆的鰥夫,鰥夫还有个儿子,比沈冰大五岁。 其实继父和哥哥对她也算不错,好歹还供她念到了高二。 可是为了哥哥结婚,不得不把她卖了。 她理解,但痛苦。 她以泪洗面,也只能认命。 否则还有什么办法? 翻著手里的那本书,她痛苦惘然,又想起了那个曾经的少年,站在清晨的阳光下,他的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这本书,就是他送给自己的,快两年了,她看了好多遍,甚至好多精彩段落都能记下来了。 赵翠红坐在炕沿儿,边缝著破衣服,边心神不寧地望向窗外。 三姐刘卫玲在院子里餵鸡鸭,大姐刘卫红回家了,已经嫁人,家里还有活儿,她不得不回去。 二哥依旧不知去向。 刘山坐在墙根儿下抽著手卷的蛤蟆头,辛辣的烟气顺著窗户飘进来。 么儿走了半天了,他说能解决张瑶那件事情,他能解决吗? 突然间,村里的大喇叭就响了起来:“各位社员请注意,各位社员请注意,现在,全体到大队部集合,针对刘卫东张瑶事件,进行公审!” 那是大队书记兼队长马超的声音,连喊了三遍。 赵翠红的脸色瞬间煞白,一下站了起来:“当家的,马队长说啥?要,要公审?这,这咋还公审了呢?要批斗么儿啊这是……天哪……” 赵翠红当时就哭了起来。 沈冰面无表情,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可是心中却无比耻辱。 刚才还觉得那小子好像变了,可是现在…… 自己这辈子,还有希望吗? 她轻轻闭眼,两滴泪滴在书皮儿上,书的名字叫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去看看!” 刘山阴沉著脸,咬牙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三姐狠狠將最后一把苞米麵子甩进槽子里,走进了屋子,却险些与匆匆走出来的赵翠红撞个满怀! 第11章 他祸害我两个小时 红旗村大队部。 院子里不敢说人山人海,但人丘人河还是可以的。 五十年代的战后婴儿潮再加上不允许隨意流动的那种极度严苛的户藉管理制度,让农村的人口日益膨胀。 別的不说,单就红旗村这个小村子,就有两千五六百口人。 此刻,院里院外,不说挤了一千號人,也得有七八百人,个个抻著脖子往里看,都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话筒已经从窗口扯到外面来了,大队部窗底下临时摆了两张桌子。 此刻,刘卫东被两个公安特派员戴上了一副漂亮的银手鐲,可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但没焉头搭拉脑的,反而还不时地向对面的人群挥手,满面笑容,仿佛他不是要被审判,而是要戴上大红对他进行表彰! 台下的赵翠红和刘山站在那里,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旁边的人都离这两口子远远的——毕竟,在这个年代,谁家出了这么一个混帐玩意儿,都不是用丟人来形容的。 长桌后面,马超正拿著一个包著红布的话筒说话,他的声音透过村上的大喇叭,响彻整个红旗村,就连坐在家里没来的那些人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各位社员,今天把你们召集过来,主要就是进行一场公开审判。 张瑶张知青去公社把刘老疙瘩,也就是刘卫东给告了,说他强女。 公社的冯领导还有两位公安特派员来咱们村抓人。 现在,领导们要在咱们村进行公开审判,以正村风、以儆效尤。 冯领导,给大伙儿讲几句?” 马超言简意賅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將话筒递给了冯长海。 “没啥可说的,我就一句话,性质恶劣、情节严重、影响极坏,不处理不足以平民愤、不处理不足以慰民心。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现在我宣布,对刘卫东强女张瑶一案进行公开审判,希望大家以此为戒,万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审判开始!” 冯长海倒不愧是公社里的干部,一套一套的。 “张瑶,你是报案人,你说说案情经过。不要怕,我们在这里给你做主。” 赵钢转头望向了张瑶说道。 “呜呜,我……呜呜呜……” 张瑶一身大红,坐在那里拿著大方格子手绢,氛围都已经烘托到这儿了,她也只能硬著头皮演,假戏真做哭三声,未曾诬告先苦情,这一通呜呜。 呜得梨带雨、我见犹怜,力爭勾起所有人的同情心。 果然,一些心软的大娘们就抹起了眼泪来,城里娃,到这儿插队下乡原本就不容易,还被村里的流氓二流子给祸害了,多可怜哪?多可惜呀! 瞬间,叫骂声响了起来,都是痛骂刘卫东的,而刘山老两口子身畔更是生人勿近,周围好大一片空地,没人愿意跟他们站在一起,嫌磕磣。 “前天晚上,知青点里的乔昭斌几个人请刘卫东喝酒,呜呜…… 他们叫我去,毕竟都是同村人,况且刘卫东就要回京了,我也就去了,呜呜…… 没喝完,我就先回屋了,原本要睡下了,刘卫东却借著酒劲儿偷偷摸到我屋里,把我,把我给祸害了,呜呜呜呜呜……” 张瑶硬著头皮,一边呜一边诬。 “然后呢?”赵钢边记边问。 “然后,大概不到两个小时,他刚祸害我,我们点儿里的周雨和王艷就回来了,看见他把我祸害了,呜呜……” 张瑶用大方格子手绢捂著脸,头也不抬,只能继续编下去。 “两个小时?畜牲啊。” “就是,生產队的母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哪。” 底下的老少爷们儿义愤填膺,这简直太惨无人道了。 俩小时,还是喝酒了?这要不喝酒不得磨出茧子来啊? “啪!”冯长海狠狠地一拍桌子,一指刘卫东,“刘卫东,你承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承认!” 刘卫东一脸肃穆,重重地一点头。 “么儿啊,你,你咋这么糊涂啊你……” 赵翠红一下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现场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了村子里的角角落落,刘家屋子里,炕上的三姐刘卫玲气得一把將炕席掏出个窟窿,抓了一把断折的秸秆,手指尖儿都扎出血了。 沈冰却是连眼皮儿都没抬,依旧面向著墙角,翻著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炕上的奶娃娃睡得正香。 “你承认就好,带走!”冯长海威风凛凛地一挥手。 “等等!”刘卫东抬起了戴著银鐲子的手。 “你还想咋滴?”冯长海一脸戒备地望著他。 “我想说的是,我確实承认,有两个小时的能力,但那是和我媳妇儿在一起的时候,別人我没试过。” 刘卫东咧嘴一笑。 “啥意思?”冯长海没太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碰过张瑶,张瑶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逼我帮她返京安排工作! 说穿了,这是,诬告!” 刘卫东大声说道。 “就是,我儿子一定是被冤枉的,他虽然爱打架,可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谎话,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赵翠红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拼尽全力起来叫道。 “我儿子,確实不说假话,他说张瑶是诬告,就一定是诬告,他没干坏事!” 一向沉默寡言的刘山也往前走了几步,这个平素里都不说几句话的老实人啊,居然也鼓起了勇气,向著所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底下的人也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是啊,刘老疙瘩虽然不是个玩意儿,但这小子从来敢作敢当,挺爷们儿的。” “对,这小子还真没骗过人。” “那也未必,这个当口儿,就算做了也不能说啊,否则他不得进去啊?” 一时间,村民们也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这……”冯长海有些懵了。 “冯领导,你看这咋整?” 马超好像有些明白刘卫东的意思了,赶紧低声问冯长海。 冯长海转头望向了赵钢和钱壮两个人。 赵钢的眼神有些奇怪了起来,凭著多年办案的经验,他感觉这件事情確实有些不太对劲了。 一张黑脸却是不动声色,很能镇得住场子,挥手叫道:“叫证人过来!” 於是,在眾人千奇百怪的眼神中,两个女知青哆哆嗦嗦地走了上来。 对天发誓,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你们当天看到什么了?” 赵钢问道。 “我们,我们看到,进屋子的时候,刘卫东躺在炕上睡觉,酒气薰天,什么都没穿,瑶瑶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正窝在炕角里哭……” 周雨和王艷低声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事情经过?” 钱壮接著问了一句。 周雨和王艷转头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其实她们跟张瑶关係一般,张瑶只是故意让她们看见结果的,却並没有收买她们,所以,她们现在就是以实说实。 这个回答,让情势开始有些转折了起来。 第12章 反水 “她们,她们是没看到整个过程的,因为她们回来之前,刚完事儿……” 张瑶在那里急急地叫道。 “那你还有其他的证人证明刘卫东在酒后侵犯了你吗?” 赵钢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 “有,有,乔昭斌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有我的叫喊声,他亲口说的。 可是他害怕刘卫东打他,因为刘卫东特別凶,再加上这几年刘卫东一直在追我,他还以为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就,就没进屋,他还把这事儿跟另外两个男知青肖峰和刘强说了……” 张瑶將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拋了出来。 “叫乔昭斌过来,还有肖峰和刘强。” 赵钢一挥手道。 其实案子不是这么办的,为了防止串供,得单独关押单独审,不能把所有证人都集中在一起再一个个地叫上来。 可现在的情势不由人,赵钢也只能这么做。 他都已经想好了,回去之后,这案子得重新审一下。 天知道那个大队书记脑子里是咋想的,弄这个所谓的公审大会,没鸟意义啊! “乔昭斌,那天事情经过是怎样的,你说说吧。请注意,要实话实说,否则就是做偽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赵钢望向乔昭斌道。 “是是是,领导,我说。” 乔昭斌点头哈腰地道。 隨后,缓缓直起身体,猛地一指张瑶,“各位领导,马队长,乡亲们,刘卫东是冤枉的,他刚才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她不是个好东西,她就是在诬告刘卫东。 前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她给了我和肖峰还有刘强二十块钱,说请刘卫东来喝酒,再把他灌多了,等他醉得不行的时候,再扶到她屋里去醒醒酒,她还有些话要跟刘卫东说。 至於什么上厕所听见她喊叫之类的,也是事先她跟我们商量好的,告诉我们,如果有人问起就这么说。 各位领导、父老乡亲们,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要是知道她就是想诬告刘卫东藉机返京的话,我们死活不能这么干哪,这也太不是人了……” 说到这里,乔昭斌掏出了二十块钱,直接甩到了张瑶的脸上:“还给你的臭钱,我嫌脏!” 张瑶坐在那里都傻了,万万没想到,乔昭斌居然反水了往死里咬了她一口? 而乔昭斌的一番话说完,“哗……”全场的人都炸开了,如沸腾的水。 什么情况? 原来刘卫东真是冤枉的? 刘山两口子相互搀扶著,惊喜交加地看著乔昭斌,今天晚上必须给这个讲真话的好孩子去送一篮子鸡蛋! “肃静、肃静!” 冯长海见势不妙,赶紧拍桌子让所有人静下来。 赵钢眯起了眼睛,沉思了一下,转头望向了肖峰和刘强,“你们两个呢?有看到当天的情况吗?” “乔哥刚才说的就是我们要说的,张瑶这个女人太坏了,如果我们要是知道她居然是为了告刘卫东,当时死活不能答应她请刘卫东喝酒还把刘卫东扶过去这件事情。” “况且,张瑶刚才在撒谎,我们把刘卫东扶过去的时候,刘卫东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之后也就不到两三分钟,周雨和王艷就回来了,这个期间能干啥啊? 估计刘卫东酒都没醒呢,只够张瑶把他衣服脱了製造假现场而已。”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的,把整件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你们,你们在撒谎,全都在撒谎。” 张瑶面无人色,已经摇摇欲坠了。 事先说得好好的,她哪里会想到这三个人都反水了啊,这可真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你们確定自己现在做的不是偽证?说的全都是实话?” 赵钢沉声问道。 “我们当著全村人的面儿,向伟大舵手发誓,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没有半点虚假!” 三个人齐齐地举手起誓道。 在那个年代,虽然伟人已经辞世,但光辉仍在,发下的这个誓,绝对够狠! 这下,村子里的人可都不干了,纷纷叫嚷了,有替刘卫东鸣冤的,有骂张瑶的,还有人激动地起衝过来要扇张瑶大耳光的。 虽然屯子里的人对刘卫东这个游手好閒、爭勇斗狠的二流子都不怎么感冒,可他毕竟是村子里长大的孩子。 况且他也没往死里祸害过村子里谁家,顶多就是东家偷只鸡、西家摸条狗而已,气急了站大街上骂他一顿,这小子理亏也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不生气。 而张瑶做为一个外来知青,本身就是个外人,再加上她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娇滴滴的啥也干不了,只能天天跟著一些年纪小的女孩子去割猪草,村子里对她印象並不咋地。 所以,谁远谁近、谁亲谁疏,那都不用说。 再加上她找过来的证人居然全都“反水”了,齐齐在指控她,摆明了这就是她在诬告刘卫东。 登时,所有人义愤填膺,纷纷吵嚷了起来。 那可是七八百號人哪,一齐骂起来,那叫一个沸反盈天。 眼看形势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冯长海额上冒出汗来,这下可弄巧成拙了,如果再搞出个群体性事件来,麻烦就大了。 好在马超及时出头了。 他抓过了话筒,大喝一声:“肃静,都肃静一下,吵吵什么玩意?公社里的几位领导就是专门来主持正义的,咋处理这事儿不比你们都明白啊?都消停儿的。” 隨后,他转头望向了冯长海,脸上堆起了笑容:“冯领导,您看这事儿,咋办?” 冯长海倒是奸滑,轻咳了一声:“我只是来督导这起案子的,至於如何办案,这两位公安特派员才是专家,还得听他们的意见。” 隨后他就望向了赵钢。 赵钢却是丝毫都不拖沓:“事实清楚,证据確凿,这起案就是张瑶在诬告。现在我宣布处理结果,刘卫东,现场释放。 张瑶和其他几位证人跟我们走,去公社配合调查。其他人,都散了吧。” 隨后,他转头望向了马超:“马书记,感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 马超如释重负地笑道:“应该的。” “做得好!” “太公正了!” 老百姓欢呼了起来,跟过节似的。 这年头,民心淳朴,就见不过谁受委屈,更想看见的是冤屈得伸、正光之光照到每个人身上! 隨后,钱壮就给刘卫东打开了手銬。 刘卫东活动著手腕,刚要说话,结果刘山和赵翠红就奔了过来,赵翠红一把就搂住了刘卫东的胳膊。 她捂著眼睛,泪水不断地从杨树皮般的手指指缝儿里往外淌。 “我就知道,我家么儿不会干那种事情的,他是好人,是好人!” 她像是在对刘卫东说话,开始很小声,后来却喊得越来越大声,似乎,想让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第13章 求饶 “妈,没事的。” 刘卫东拍著母亲的手臂微笑道。 “以后少跟这样的女人接触,喝酒更不行。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 刘山瞪起了眼睛低吼。 “是,爸,我听您的。” 刘卫东重重地点头。 刘家。 三姐刘卫玲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半晌,她將那把高梁秸秆狠狠地扔到了炕底下,欢声叫道:“东儿没事儿,他是被冤枉的。” 隨后她四脚並用爬到了墙角,搂起了沈冰的肩膀,“冰儿,你听到没有?东儿是冤枉的,他什么都没做,是张瑶那个贱女人想回京诬告他的,跟东儿解释的一模一样啊!” “嗯。” 沈冰脸上却是无悲无喜,只是轻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冰儿,我知道东儿那混球对你不好,不过,今天他可是出息了呢,居然把鸡蛋都给你吃了,他,他会变好的,你要相信他。” 三姐轻声替弟弟解释道。 “嗯。”沈冰依旧神色淡淡,看著手里那本书。 会变好么?那个二流子真的会变好么? 呵,生就的骨头长成的肉,他就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况且,好与坏,跟她有什么关係? 不过就是对付著过日子罢了。 刘卫玲比沈冰大三岁,基本上是和沈冰一起长大的,小时候还哄过她。 看到沈冰这副样子,她哪里不知道沈冰在想什么? 轻嘆了口气,他没说什么,只是搂了一下她瘦削的肩膀。 “我弟,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好像长大了!” 像是强调,又像是发誓,但那语气深处的不確定性,却让这句话像是一种安慰罢了,感觉好像失望的人对未来的期翼与愿望而已! 此时,公社里的几个干部带著几个人就要离开大队部,可是张瑶却是一下挣脱出来,跑到了刘卫东面前,一把就抱住了他。 “卫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將头埋在了刘卫东的怀里,痛哭流涕地道。 刘卫东没说话,只是看著这个自己曾经追了三年的女人。 那缕照进他青春的白月光啊,曾经让他近千个日夜辗转反侧。 一时间,他有些怔然出神了起来。 张瑶见刘卫东的態度有松,心下狂喜,抬起了头,泪水涟涟地看著刘卫东,梨带雨地道:“卫东,我知道,我不对,可我真的只是想回华京而已。 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可我真的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脸朝黑土背朝天啊。 並且,这一次我也不是真的想告你的,只是想嚇唬你一下,逼著你去求家里人,因为我不想你因为一时衝动而误了自己的前程…… 卫东,原谅我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跟乡里的领导说不追究我了,我,我就永远都属於你,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有没有结婚…… 卫东,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她楚楚可怜地道,甚至语气都变得娇嗲了起来,还轻轻地摇晃著刘卫东的手臂。 刘卫东终於回过神来,看著怀里的白月光苦苦地哀求著自己,听著她那娇嗲的语声和动人的情话,刘卫东不禁唇畔勾起了一丝,那叫什么玩意来著? 哦对,邪魅是吧?对对,邪魅的微笑。 然后,他轻轻地伸出手去,像是要抚摸张瑶的脸庞。 这一幕,看得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而刘山和赵翠红两口子看著刘卫东神情恍然的样子,还以为他真的动了心,不禁扭紧了手,这憨娃儿,难道又要被这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准备放过她? 这,这可咋办? 就看见,刘卫东已经伸出手去,眼看就要抚摸上张瑶那漂亮的脸蛋儿,而张瑶则已经闭上了眼睛,正要准备享受来自刘卫东的温柔和原谅! 下一刻,“啪!” 一记响亮的大耳光抽在了张瑶的脸上。 张瑶被打得一个踉蹌,退了开去,捂著有些发麻的脸,失声尖叫,“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都这个地步,还舔个逼脸来求我? 滚你玛德! 贱人就是矫情!” 刘卫东破口大骂! “东哥打得好!” “卫东打得妙!” “噢吼……” 底下的不少年轻人发出了一阵阵的叫声来,“哗哗”地鼓掌声。 这小子,不被美色迷了眼,真有纲儿! 要知道,刘卫东这几年跟疯了似的狂追张瑶的事儿,村里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现在居然真能狠下来心来拒绝张瑶,那叫一个帅! 二十四k纯爷们儿! 此刻,赵钢和钱壮已经走了过来,重新拉起了捂著脸不敢抬头的张瑶。 钱壮把人带走,赵钢看了刘卫东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还行,算个男人。” “必须的。” 刘卫东咧嘴一笑,可就在赵钢要走的时候,他突然间心中一凛,急急地叫了一声,“赵领导。” “我就是个民警,不是领导。啥事儿?” 赵钢问道。 刘卫东轻咳了一声,“赵领导,您知道什么叫夫妻宫吗?” “啥?” 赵钢被问懵了。 “夫妻宫,就是眼眉旁边太阳穴附近,一边一个这位置,就叫夫妻宫。” 刘卫东咧嘴一笑,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著,你还要给我看相?” 赵钢乐了,这小子,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不过挺有意思啊。 “我確实略通相术,看你左宫凹陷、右宫疤痕,並且眉间悬针,怕是,赵领导最近婚姻不顺啊!” 刘卫东压低了声音道。 上一世的记忆告诉他,赵钢何止是婚姻不顺? 因为他总是在乡下上班,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一次,老婆在家里寂寞难耐,居然跟同事出轨了。 而赵钢恰好有一天回家,就把两只大白羊堵屋里了。 衝动之下,他给那个姦夫一通揍,结果可倒好,失手將人打断了一条腿。 最后,赵钢被判了三年,警服也扒了,大好的人生也就此葬送。 这事儿当时传遍了十里八乡,他记得很清楚。 虽然当时回华京了,可是惦念养父母,他也总是偷偷回家来看看,家长里短地聊,当然知道家里这边发生的一切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就是明天晚上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