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东宫,绝嗣太子轻点宠》 第1章 冤死 军帐中。 宋云缨万万没想到会被陷害,更会被自己深爱的夫君捉姦在床。 “昨夜將士们死伤惨重,我一直在军营治伤,太累了才喝了碗醒神汤……” 太子独孤侃显然不信她,语气满满都是愤怒,“將士们在阵前搏杀,你身为军医,却跟几个俘虏行苟且之事?!” “我没有,夫君!在你还是二皇子之时,我便嫁你为妻,尽心陪伴直至今日,为何不信我!” 此时,宋云缨听到军帐外有人在说话: ——我听说,太子身边出了奸细! ——若是这一战惨败,只怕他太子之位不保,除非找到那个奸细! 宋云缨满心担忧,看向太子:“殿下查到了吗,究竟谁是军中的奸细?” 只可惜,宋云缨没等来答案。 等来的是来人的一剑穿胸。 白刀进,红刀出。 “奸细当然是你了,我的好太子妃。” 独孤侃的笑逐渐狡黠,“你自从嫁过来,就帮了我那么多,索性就帮到底吧!” 宋云缨恍然,当眾捉姦不过是个幌子。 他,早就选好了替罪羊。 只不过一瞬,宋云缨可笑自己的付出皆是一场空,她死不瞑目! * 再度睁开眼,宋云缨死死盯著看著眼前的床幔。 自己竟回到了当年和独孤侃订亲的日子。 身边的女使奈奈絮絮叨叨,说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咦,四姑娘一病醒来,死活不嫁九皇子了!非让老爷將她嫁给二皇子,都绝食三天了。” 她立刻明白,嫡妹宋瑶仙也和自己一起重生了。 上辈子,她俩同为宋国公之女,京中不少权贵想要攀亲。 宋云缨身为庶女,选了出身低微的二皇子独孤侃做夫婿。 而宋瑶仙嫁给了最有望授封太子的九皇子独孤羽。 谁料,嫁过去以后,宋瑶仙才知道九皇子竟是个绝嗣的傻子… 从前只听闻,九皇子行慢语迟,鲜少露面,有些不同於常人而已。 谁想,洞房之夜他就犯了病。 又疯又傻,全然不能行男女之事。 宋瑶仙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別? 后来九皇子短命,早早歿了,宋瑶仙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被皇上下旨去给亡夫守陵。 可惜她大好年华都蹉跎在陵墓前,荒凉至死。 反而是宋云缨嫁了二皇子,才是真正的命好。 虽说独孤侃出身卑微,生母不过是太后宫里的一个洗脚婢。 但他胜在熬死了嫡子,又有一身武艺,屡立战功,深得皇帝赏识,最终被封为了太子。 今生,宋瑶仙一口咬定要改嫁独孤侃,定是知道他日后战功赫赫,入主东宫,想著坐享太子妃之位。 身边的奈奈还在为自己抱不平,“老爷最偏疼四姑娘了,奴婢担心她一旦闹起来,姑娘你招架不住啊。” 宋云缨一无生母照拂,二无亲爹庇佑,大宅里子没少受欺辱。 “明明是她们先挑了九皇子,如今姑娘刚要和二皇子定亲,她又来折腾……” 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宋云缨的双手瞬间握紧,指甲渗出血跡。 前世嫁了二皇子,本本分分做太子妃,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休弃,被当作替罪羊,草草结束了上辈子悲惨的一生。 宋云缨笑笑,“九皇子挺好啊,皇上嫡出,独一无二的尊贵。若真换了,我可是高攀。” “听说九皇子是个闷葫芦,话都不多说两句。” “这世上本就没有正確的选择,我要做的,就是把选择变得正確。”宋云缨拍了拍奈奈的手,以示安慰。 好吧,主子说的深奥,奈奈听不大懂。 “奴婢就是气不过,隔壁院子什么都要来爭一爭。肯定又要给咱们泼脏水了。” 宋云缨起身,“放心,这桶脏水我一定烧滚了,给她泼回去。” 宋瑶仙还真以为是独孤侃命好、有本事,既是常胜將军,又熬死了嫡子,一路平步青云,承嗣大统? 是她在军中妙手回春,替他贏得声望。 也是她深入敌营,冒险施毒。 更是宋云缨几次救了他的命! 独孤侃能够授封镇北將军,执掌东宫,成为太子,都是自己的功劳! 如今,自己看清了他。师从医圣,有这身手艺,还怕挣不来前程? 等到了前厅,嫡妹宋瑶仙早已哭得梨带雨。 这个家里,只要她一哭,父亲就心软,什么家法规矩都顾不得了。 “云缨,九皇子可是宫里头一份的尊贵,你若嫁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宋云缨俯身低眉,“女儿知道的。” 宋瑶仙偷瞄了一下,眼底不经意漏出笑意——这个庶女,还真以为嫁了高门,就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做梦吧! 上辈子她洞房时才知道,那九皇子是个傻子。 什么皇上嫡子將来肯定要执掌江山,什么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都是宫里为了掩人耳目。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一个疯傻之人,连夫妻之事都办不了,还谈什么千秋万代?社稷江山? 这辈子,看那强势的皇后娘娘和难缠的妃嬪会不会饶了她。 宋父在等,“云缨,你是答应了?” 宋云缨知道,嫡母袁氏始终在暗地里观察自己,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覬覦。 那她就装一下唄—— 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 “爹爹,我怕。” “母亲,我一个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何经得住宫里的廝杀?” “妹妹,要不咱们还是別换了?” 不就是演戏吗? 活了两辈子,从皇子妃到太子妃,这些把式耳濡目染,自然手到拈来。 谁料宋瑶仙眼泪一抹不干了,“爹,女儿非二皇子不嫁,父亲若不许,我便剔了头髮上山去做姑子!” “又胡说八道,看看人家云缨多稳重。”嫡母袁氏呵斥。 见这小庶女一如既往安分,她暗暗放心,“云缨,我从不在意什么嫡庶,一直待你如亲生女儿。说句掏心窝的话,那九皇子一表人才,眼见著就要封亲王,日后更是东宫首选。这么好的姻缘,你可要好好把握。” 第2章 换嫁 上辈子,嫡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这种人,是心里有一万个算盘,面儿上也表现最委曲求全。 先前她说九皇子性子孤僻,多病缠身,怕宋云缨嫁过去吃苦。 如今又让人好好把握,横竖都是她有理。 至於九皇子仪表堂堂,这宋云缨知道。 她又不是没见过。 皇子们刚成婚时都住在宫里,封地封王后,才会迁出宫另立门户。 前世独孤羽唤她一声皇嫂,她叫他九弟。 宫里数他不爱说话,闷在自己院子不出门,高冷得很。 想见他一次金面都难。 后来才知道,他是儿时受了惊嚇,醒来后就成这个样子。 太医说,是伤到了脑子。很难痊癒。 这也成了宫中秘事,鲜为人知。 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九皇子却迟迟不肯立太子,也是怕万里江山所託非人吧。 宋云缨记得,九皇子虽然疯傻,可也是间歇发作,没到神志不清、无药可救的地步。 若经她精心调理,未必治不好。 如果治好了,他身为嫡子,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治不好,要是能有个孩子,保住嫡出血脉,日后一样荣华富贵。 横竖都有出路,总比嫁给独孤侃那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强。 宋父问,“云缨,你考虑的如何了?” 只要这辈子能避开那个狼心狗肺的二皇子,她没理由不答应。 心里暗喜,面上却演得万分为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不敢自专。既然四妹心有所属,女儿愿意听凭父亲安排。” 闻言,宋瑶仙母女暗暗鬆了口气——这蠢丫头,只想著攀高枝,真好糊弄。 她哪知道二皇子当下虽然默默无闻,日后可是要做太子的。 此等泼天富贵,叫人如何不欣喜呢? 袁氏亲昵地拉著云缨的手,“好孩子,你自幼没了生母,若得此姻缘,你娘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宋云缨笑里含泪,“母亲此话倒惹来女儿一阵伤心来。” “哦?” “如今我嫁人享福,却留娘亲牌位在道观里孤零零的,我这心里实在难受……” 宋云缨的生母是个命苦人。 她本是医官之后,上山採药遇到了身负重伤的宋父。 彼时天下大乱,出於仁心,才把宋父带回家医治。 两人情义相许,拜了天地结为夫妇。 后来宋父伤好离开,说是要建立一番功勋回来娶她,要她等。 结果,一等就是一辈子。 娘亲带著她跟弟弟相依为命,积年劳累,恶病缠身。 直到娘亲临死时,宋云缨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那时她七岁,小小的一个人,拿著信物独自投奔到侯府,受尽白眼和磋磨。 “你是想把陆氏的牌位请回来?”袁氏心生警惕。 宋云缨以退为进,“生母牌位不在宗祠供奉,女儿是怕宫里问起来,会觉得咱们轻看九皇子。” 宋父的前尘往事,若被帝后追究起来,非要问个详细,只怕不妥。 宋父赞同,“云缨说得有理。” “老爷……”袁氏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表露。 她身为继室,拦了这么多年,都没让那贱人的牌位进宗祠,现在这丫头片子仗著要攀高枝了,就痴心妄想。 可是……宋云缨若因此嫁不了那傻子…… 那仙儿怎么办?她將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忍。 只能忍。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且让这丫头得意几天,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袁氏慈眉善目道:“老爷,明日我就去把陆家妹妹的牌位请来。” “不,现在就去!” “可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怎么,不愿意?”宋父烦闷,“不是你们娘俩嚷著要换亲吗?如今倒不乐意了?” 袁氏不敢再言语,连夜去玉宗观將陆氏的牌位接回祠堂打扫供奉。 * 宫里自有父亲去摆平。 听说,是请了司天监的郎官,好好算了一番八字。 卦象说——宋家三姑娘与九皇子命盘最为合宜。 若能相配,二者前程通达无碍,大富大贵。若不能相配,则双双断折而死。 宋父在宫里苦求,说不忍女儿受此一劫,请皇上体谅。 皇上果然准了。 毕竟宋父早年隨圣上造反起家,有从龙之功,只要不过分,皇上都会答应。 皇上说,“爱卿不如让你那丫头入宫一趟,就当孩子们相看一场。羽儿性子孤僻,只要他点头,我绝无二话。” 入宫? 宋云缨怎么不记得之前还有这环节? 世人皆知,皇上很在意这个九皇子。 他是皇后所出,单名一个“羽”字。 要知道,当年皇上举兵起义,用得正是楚霸王“天不容我,我必逆天”的口號。 其中深意,可见一斑。 奈奈跟太师府的丫鬟要好,打听到了宫里一些消息。 “奴婢听说,九皇子已经有意中人了。” “哦?” 那小傻子还能有心上人? 看来男人都一个样儿,甭管三岁还是三百岁,皆是色字当头。 “他宫里连个通房的宫女都没有,她们都说……” “说什么?” 奈奈俯近耳旁,“说他不怎么行。” 诸如二皇子那样正直的人,宫里还养了几个通房呢。 九皇子金尊玉贵,有承袭江山的重任,怎会不沾女色? 宋云缨打趣,“没准儿是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呢。” 此番重生自己倒做了打鸳鸯的棒子,挤走了小叔子的白月光,也是神奇…… “姑娘还有心情笑?奴婢只盼著姑娘明日进宫,一切顺遂,可別再出什么岔子让隔壁笑话了。” “放心,她们现在可比你还想让我嫁出去。” 袁氏早早让人给宋云缨备好了嫁妆。 京郊的百亩水田,庄子铺面,奴僕下人,车马银钱…… 对比上一世,真是下了不小功夫。 之前宋云缨的嫁妆还不及四妹的一半。 这回如此下本,是生怕宋云缨撑不起场面,遭宫里退货,继而毁了某人太子妃的美梦。 奈奈请示,“姑娘,咱们要收下吗?” 宋云缨抿口茶:“收,为什么不收。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银子攥在手里最实在。” 奈奈清点財物,装箱造册,“姑娘真是淡定,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看书。” 宋云缨一页页翻著手里的册子,“这是脉案。” 小师妹在太医署当差,拖了关係私下给她拿来了九皇子的脉案,以便她探查病情,对症下药。 伤了脑子可不好治。 总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奈奈探头问,“那……他还行吗?” 第3章 殿下,你不是不行吗? 她捲起册子敲她脑壳,“死不了。” 傍晚,庭院。 宋瑶仙特意来寻宋云缨。 “三姐姐,这满院的珠宝你可要好好留著,九皇子金尊玉贵,你也不能太寒酸,丟咱们宋家的脸。” 这是专程来说风凉话的。 “妹妹若喜欢,挑走些便是。” “谁稀罕。”宋瑶仙一脸轻蔑。 “四妹妹情比金坚,一心要嫁给心上人,自然看不上这些俗物。是姐姐我唐突了。” 宋瑶仙见她示弱,说话也就没那么夹枪带棒,“喏,这个送你。” 云丝镶金边的香囊。 宋云缨闻了闻,“是仙桃汁扮了豆蔻、丁香。” “真是狗鼻子。”宋瑶仙继续道,“九皇子最喜欢这类香料,我可是了大价钱打听来的,拿著吧,当你是亲姐妹才送的。” 宋云缨万分感谢。 等宋瑶仙走了,奈奈才里外翻著香囊,“她会有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 方才宋云缨没点破。 九皇子神智弱於常人,每日需在药池里浸泡两个时辰治疗。 这池子里偏偏有一味合欢沫入药,若与豆蔻相遇,则会变成烈性的催情之药。 幸而自己看过脉案,知晓其中门道。 宋瑶仙这是想让她步她的后尘,把生米煮成熟饭,好让九皇子不答应也得答应。 奈奈大惊,“四姑娘也太狠了,这不是拿姑娘的清白去赌吗?万一他昏了头,姑娘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奈奈,你不是说九皇子不能行夫妻之事吗?” “传言岂能当真?” “那不是谣言。”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自从看了脉案,宋云缨算是知道她这个妹妹当初为何要红杏出墙了。 原来,九皇子不止痴傻,还有隱疾。 守寡难,守活寡更难。 尤其是对著这么一个神清骨秀的郎君,只能远观不可褻玩,委实造孽。 奈奈道,“他若真不行,那日后岂不是连子嗣都没指望了?” 她拉著宋云缨急道,“姑娘,咱们去找老爷,咱不嫁了成不成?” 事已至此,哪还有退路? 宋云缨觉得,只把独孤羽当成个有著漂亮皮囊的人偶也不错。 她自己到省了生儿育女这桩苦差事。 皇室宗亲里,多的是优秀的孩子可以过继。 只要他撑著別死。 一切都来得及。 * 翌日,大巽皇宫。 因是雪天,耽搁了些时辰。 宫女早已在此等候,一路引著宋云缨先去皇后娘娘的殿中请安。 皇后见到宋云缨一阵嘘寒问暖。 “丫头,冷不冷啊?瞧这风尘僕僕的,脸蛋都冻红了。” “快到本宫身边坐著。” “哎呀,小手怎么这么凉。快,快去给宋三姑娘拿个汤婆子暖暖。” 宋云缨眉眼含笑,一一应答。 不知为何,皇后娘娘一直很喜欢她,上辈子也是如此。 虽说皇后行事独断,颇有威仪。 可对宋云缨却格外宽容,更是手把手交过她如何掌事理家。 当初,九皇子病逝,皇后娘娘一蹶不振,除了宋云缨,其他人谁端来的药她都不喝。 对待她这个庶子儿媳甚至比亲儿媳还上心。 这也是宋云缨愿意再嫁入宫的原因。 有时,遇到一个好相处的婆母,可比遇到靠谱的郎君更难得。 皇后娘娘一阵寒暄后,才叫宫女带著宋云缨去揽羽殿。 揽羽殿是九皇子的居所。 今日大雪覆皇城,亭台轩榭白皑皑一片,別有景致。 宫女頷首,“殿下有吩咐,外面天寒,叫姑娘进去等著。” 宋云缨推开宫门,暖气层层袭来。 整个身子也鬆快了一些。 屋里没人。 雕樑画栋间,悬掛著不少水墨画,穿堂风一吹,如帘幕一般轻轻飘著。 她撩开薄纸墨画,探头,“九殿下?” 虽说上辈子也来过,可一想她如今进得是小叔的宫殿,叔嫂有別,宋云缨这张老脸还是羞得红了一红。 “殿下?” 从前都是喊皇弟、九弟,猛地改口確实有点不习惯。 仍没人回应。 有药味,从里面飘来,宋云缨鼻子很灵。难道说,他还在泡药池? “是我,宋云缨。” 她立在原地。 还是不要闯进去为好,万一他赤著身子,岂不让人占了便宜。 合欢香气瀰漫,透著纱幔,隱约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池子里。 水汽腾起,似雾一般。 那人始终一动不动,宋云缨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他別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宋云缨下意识撩开纱幔。 绕过药池,从背后转到身前。 只见独孤羽闭著眼睛,泡在氤氳的池子里,长发如瀑间夹杂几缕银白华发,水纹在胸膛轻轻滯留。 这张脸,真是好看。 不犯病时委实是个静静的美男子。 若他不是个傻子,只怕这桩婚事也落不到她一个庶女头上。 宋云缨蹲身,两指並著探了探他的鼻息。 “糟了!” 气息全无! “不……不会真死了吧?” 宋云缨刚想喊人。 却正对上独孤羽一双眼睛,微微睁开。 热气腾起他的额发,肆意飞舞,狭长的双眸,正堪堪定在她身上。 两人离的太近。 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宋,云,缨?” 他慢慢念著她的名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宋云缨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尷尬,毕竟自己上辈子也是太子妃,见过大世面。 “殿下是不是坐麻了,你要不行,我扶你出来?” 她示好地伸出手。 他眉心一皱,“不行?” 小脑瓜想什么呢? 宋云缨指指,“殿下別误会,我说的是腿。” 他不动声色把一只手从水池里伸了出来。 宋云缨刚想握住。 谁料,他一把攥紧她的手,直接將人拽进了池子里。 噗通—— 宋云缨猝不及防地翻入水中,里外里湿了个透。 她挣扎起身,被独孤羽一手箍住了腰,揽到胸前。 “不是你要嫁给我?躲什么?” 她睫毛还掛著水珠,“我……没躲啊。” 他反而像来了兴趣,手指缠上她腰间的裙带,挑开。 她摁住,“殿下这是愿意要我了?” “怕了?” 怕什么? 且不说她本来就是衝著他来的。 退一万步讲,独孤羽身患隱疾,这会儿也难对她下手。 此举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何惧之有? 宋云缨索性攀上独孤羽的肩,反客为主,“殿下哪里抱恙不妨告诉我,我略通医术,最擅长妙手回……” 她特意强调一个“春”字。 小兔崽子,再敢轻浮猖狂。 当了你皇嫂这么多年,还治不住你吗? 谁料,独孤羽笑笑,直接站起了身。 水流沿著胸膛的肌理滑滑落入池中。 肩宽腰窄,血脉喷张,胯下…… 这怎么看,也不像…… 宋云缨抬头咽了下唾沫,脱口而出,“殿……殿下,你不是不行吗?” 第4章 你不傻,你装的 “你说什么?” 他靠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直到被逼到池子边。 师妹给的什么破脉案,不是说他体虚身弱,有难言之疾? 宋云缨眼神躲闪,“九殿下,这大白天的,不妥吧。” “哦?” “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著咱们去赴宫宴,一番折腾岂不是要误了时辰?” 独孤羽笑了笑。 他倾身向前,水沿著长发滴在她的锁骨间。 冰得她一激灵。 宋家女儿多貌美,京中早有盛名。 宋云缨虽不及妹妹似清水芙蓉,可胜在美得艷丽。 此番落水,身形被湿衣包裹,更显得妖嬈魅惑。 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罢了,宋云缨心一横。 她也懒得做小女子娇羞模样,扯掉外衣,湿身站起。 独孤羽眼眸渐深。 他贴近,她闭上眼睛。 谁料独孤羽却轻轻一笑,抬手扯了她身后衣架上的外袍。 “好狗不挡道。”他说。 淡淡地语气,嘲笑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原来,他只是拿袍子。 …… 正巧外面有宫女推门而入,“九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赴宴了。” 宋云缨此时衣不蔽体,冷得发抖,羞愤地要钻进池子里。 独孤羽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捞进怀中,用袍子裹紧,挡在身后。 “待著別动。” 宫女自知唐突,跪在地上:“奴婢该死,皇后娘娘著人来喊殿下前去赴宴,奴婢不知宋三姑娘在此……” “滚出去。” “殿下……” “滚。” 独孤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宋云缨只觉得这宫女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略略一想,终於记起她叫春桃,原是皇后宫里的人。 上辈子,春桃因勾引二皇子获罪。 那时独孤侃刚与宋云缨成亲,他为了自证清白,亲手杖毙了春桃,还得了个坐怀不乱的美名。 春桃的出现,绝非巧合。 她一口一个宋三姑娘,明明是头次见面,却认得准確,定是有人指使。 想必是独孤侃那个狗东西,知道了宋家换亲一事。 庶女变嫡女,天上掉馅饼。他自然希望九弟跟宋家庶女生米煮成熟饭,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迎娶宋国公嫡女,稳固势力。 独孤羽瞥了春桃一眼,仿佛在看阴沟里的蛆虫。 “去领二十廷杖。” “殿下!” “三十。” “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四十。” 春桃不敢再应声。 二皇子明明说,只要她来撞破九皇子的不雅之事,就纳她做妾。 都说九皇子痴傻,最好摆弄。 怎么会这样? 结果春桃被拖到庭院里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殿中,独孤羽把一身乾净地衣裳递给宋云缨。 “换上。” 盛传九皇子脾气古怪孤僻,不通人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甚至听不到他说五个字以上的话。 宋云缨抬眼看他,“你不傻。” 他凤目微狭。 “你装的。” 她肯定他是装的。 脉案可以造假,言行也可以演戏。 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独孤羽一指放在唇边,“嘘——” “你承认了?!” 宋云缨倒真佩服他。 独孤羽眉尾微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什么情况?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宋云缨都有点儿后悔拆穿他。 宫廷斗爭,向来尔虞我诈,他身份如此尊贵尚且要藏拙,一定是有天大的理由。 下一步,独孤羽是想让她一起保守秘密。 还是想杀人灭口? 宋云缨一瞬间有个念头,她希望春桃別昏死,赶紧醒过来跟自己一起承受这个秘密。 独孤羽刮掉她鼻尖上的水珠。 “挺聪明的。” “放肆!” 她打开他的手。 许久不用这两个字还有生疏。 诚然她上辈子是个好脾气的太子妃,治病救人,与谁都和和气气的。 可今日接二连三被嬉耍,实在令人恼火。 “信不信我告诉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独孤羽偏不受威胁,直接攥紧她的手腕,大步走出宫殿。 “你干什么?” “不是告状吗,我让你光明正大地说个痛快。” “喂!” 小兔崽子,竟敢將她的军。 两人就这么一路拉拉扯扯到了昭阳殿。 * 这场宫宴由皇后娘娘亲自操持,说是家宴,实则为了让两对儿新人相看一番。 席间美酒佳肴,歌舞奏乐无所断绝。 皇后娘娘道,“羽儿呢?怎么还没来?” 独孤侃起身回道,“母后莫急,九弟这会儿怕是正在路上。” “他是个荒唐性子,你们先吃,不必等他。” 宋瑶仙也跟著举杯,“皇后娘娘宽厚慈爱,最疼惜咱们小辈,臣女如沐春风,这杯酒先干为敬。” 皇后打量一番宋瑶仙,“宋四姑娘好口才,倒是比你姐姐伶俐了许多。” “姐姐性子豪爽,喜欢外出游歷,四海闯荡。不像我,只知道躲在闺房读诗词、做女红。” 皇后没接她的茬儿,“女儿家是不该整日闷在闺门中。本宫年轻时也爱隨圣上游歷山水,一会儿等云缨来了,本宫要好好听她讲讲才是。” “是……” 宋瑶仙没討得便宜,悻悻地坐下来。 前世,她这做皇后的婆母就处处刁难,看她一万个不顺眼。 这辈子还是这么刻薄。 宋瑶仙暗暗想,幸好,她这回嫁的是独孤侃,日后是要入主东宫、继承大统的。 皇后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嫡母,等过几年夫君、儿子一死,她就成了孤老婆子。 后半辈子想过得安稳,还不是要看他们夫妻俩的脸色? 到时候再跟她算帐也不迟。 这时,独孤羽突然拉著宋云缨闯了进来。 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两个人。 宫灯烛火下,如此唐突地冒出来,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九殿下——” 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下。 就连独孤侃都得起身行礼,“九弟,你来了。” 第5章 母后喜欢,儿臣就喜欢 独孤羽身著官黄云锦锻,墨色暗龙纹绣边的外袍,马尾簪玉高高扎起,几缕银髮平添病態。 一应装扮是皇家嫡子才有的尊崇,尽显少年矜贵。 侍宴的宫人迅速地布置了最新鲜的菜餚,一应器皿也都纯银打造,是避毒所用。金丝盘锦坐垫,云柔鹅绒背靠,一个银炭暖炉烧在座下。 皇后娘娘招手,“羽儿,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独孤羽看了眼宋云缨,“刚在水里捞了条鱼,觉得有趣,耽搁了一会儿。” “就你贪玩,”皇后和蔼一笑,“宋家三姑娘想必你见过了,这位是四姑娘。” 宋瑶仙忙起身行礼,“臣女宋瑶仙,参见九殿下。” “聒噪。” 独孤羽没搭理她,直接入了座。 宋瑶仙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敢发作,只能悻悻坐下。 皇后叫人在身边专门给宋云缨设了座。 席间,独孤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別人的话充耳不闻。 娇生惯养。 前世只当他是嫡子,所以娇贵。直到宋瑶仙哭著跑回娘家,说九皇子是个一犯病就胡言乱语的傻子,全家这才悔不当初。 从前,宋云缨还对这个九弟略有同情,如今知道底细,只感慨他演技超群。 皇后拍拍她:“云缨你怎么一直发抖,是冷吗?” 可不嘛? 被你那宝贝儿子撂进水池,浑身湿透,天寒地冻的能不冷吗? 可万般怨懟到嘴边化作一句,“臣女不冷,是见到皇后娘娘心生敬畏,有些胆怯罢了。” “不怕,有本宫在没人敢欺负你。” 独孤羽眼尾微扬。 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皇后叫宫人拿来大氅给她披上,“四姑娘说你喜欢游歷四海,云缨,不如你跟本宫讲讲都遇到过什么趣事?” 宋云缨知道要博婆婆的好感,讲故事也要有分寸。 太平淡、太激烈的都不適合,既有趣还能提升人格魅力的才是首选。 於是挑了个上伏羲山採药,偶遇病患,施药救人的事儿。 皇后娘娘听得津津有味,直称讚,“云缨医者仁心,比那些整日在闺房涂脂抹粉的姑娘不知强了多少。” “哪家要是娶了你做媳妇,可真是有福气呢。” 皇后一句一夸,宋云缨也觉得不好意思。 “羽儿,你说是不是?” 独孤羽嘴角还掛著樱桃,“是吗?” “瞧你,没个正形的,好好回话。” 独孤羽略略端坐了一下。 “你喜欢宋三姑娘吗?” “母后喜欢?” 皇后微笑,“羽儿,这是给你选正妃呢。只母后喜欢怎么行?” 他粲然一笑,“母后喜欢,儿臣就喜欢。” 这表情,这神態,这语气,哪里是刚才吃人的恶狼? 明明是个暖心小白兔。 偏他生得少年勃勃,如此做作倒也不显得违和。 皇后被他一口一个母后喊得心怒放。 独孤羽啊独孤羽,你真是狠起来,连自己亲娘都骗啊。 “云缨,以后本宫就把羽儿拜託给你了,你可愿意?” 宋云缨冷静一下,心態放平。 虽然事情曲折,倒也殊途同归。 这辈子总要活个痛快。 守护好脆弱的九皇子,整死薄情寡义的前夫哥,把东宫之位收入囊中…… 宋云缨点点头,“臣女愿意。” 皇后喜上眉梢,“本宫今日真是高兴,来,咱们共饮此杯。” 宋瑶仙在一旁听著心生嫉妒——不就是天天跟那些脏兮兮的草药混在一起吗?能有什么出息,皇后还真把她当成宝了? 別看俩人现在亲近,以后成了婆媳肯定鸡飞狗跳。 到时候自己就看戏好了。 宋瑶仙祝道,“九殿下与姐姐佳偶天成,妹妹祝你们琴瑟和鸣,百岁不相离。” 独孤羽直接挖了挖耳朵,“聒噪。” 宋瑶仙虽然尷尬,也只能赔笑。 这白痴上辈子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除了发脾气、使唤人什么也不会。 这辈子最好也早点翘辫子,省得碍眼。 独孤侃附和,“九弟,宋三姑娘,恭喜了。” 熟悉的声音。 宋云缨只感觉脊背一凉。 曾几何时,独孤侃也是这样唤她。 那时宋云缨年少不经事,以为她自幼丧母,他母妃低微,两人本不幸福的童年会让彼此惺惺相惜。 是她把人想简单了。 如今再听独孤侃的声音,恍如隔世,也只剩噁心。 “二殿下同喜。”宋云缨不露声色地饮尽杯中酒。 独孤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虽说只是个庶女,生得倒是美貌。 幸好只是个庶女,否则老九也太得意了。 老九做事一向由著性子胡来。 说他傻吧,他挥毫泼墨就是一幅千里江山图。 说他不傻,犯起病来疯疯癲癲,谁也摁不住。 不过他这样也好,自从大皇子歿了,太子之位就一直空著。 老九越傻越疯,自己就越有出头之日。 这点閒气,忍就忍了。 席间得空儿,独孤侃找了机会上前跟宋云缨搭话。 “宋三姑娘,多谢你前几日送的金创药,在下的刀伤已经痊癒了。” 宋云缨这才记起,当初独孤侃有伤,想著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便没避讳,叫奈奈给他送去了上好的金创药。 如今想想也是后悔,该让这狗东西的肉烂到骨子里。 宋云缨道,“二殿下客气了,一副药而已,我是个医官,殿下在我眼里跟那些疯牛、病猪本质上没什么区別。” 独孤侃听著这话彆扭,“三姑娘真爱说笑。我知道,换亲一事你很受委屈,咱们终究是有缘无份了。” 他还惋惜? 宋云缨有些无语,“我不委屈,二殿下多虑了。” 独孤侃也纳闷,她怎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之前她一听他受伤,就叫女使送来良药,听说,还为他掉了眼泪。 如今態度如此冷淡,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你是医官自然能看出端倪,九弟这样子,以后你怕是要吃苦头了。” “嫁鸡隨鸡,我心甘情愿,不劳二殿下操心。” 独孤侃上前,“你真是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宫里世事复杂,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儘管来找我。” “不必了。” 他再近一步,“你这就见外了。” “站住。” “?” 宋云缨阻止他靠近,“我叫你站住,离我远点儿。” 若不是知道他为人,若不是前世的仇恨,当真就被这言巧语给骗了。 “云缨,你对我有恩,我这才想著帮你一把,没有別的意图。” “我若遇事,自有夫君撑腰,与二殿下何干?”宋云缨素手扫去大氅上的落雪。 第6章 整天做这小人心思,你累不累? “二殿下得空还是去瞧瞧春桃吧。” 独孤侃面上不动声色,“春桃是谁?” 宋云缨笑,“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九殿下一顿廷杖差点要了她的命,若是她嘴不严,一会儿醒过来非要攀扯些什么,只怕有人吃不了兜著走。” 今日是怎么了? 宋云缨这蠢丫头一向温顺,平时除了倒腾些草药什么也不会,这会儿怎么突然懟天懟地了? 母妃曾说,皇上年事已高,太子之位久悬,立嫡立长爭论不休。 朝中旧臣多拥护嫡出的九皇子,若不搏上一搏,这辈子他们母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 宋国公位高权重,只有身靠这棵大树,自己才有爭一爭的资本。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宋家的姑娘娶进门再说。 * 腊月十六,黄道吉日。 皇家娶亲,宋国公嫁女,一时成为徽京盛事,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宋家一门出贵女,只因宋国公膝下无子,四个女儿各个嫁的豪门。 这其中,当属宋云缨嫁的三姑爷最显赫尊贵。 今时不同往日,宋父和袁氏待她也格外客气。 宋父道,“入了宫,一切要小心。皇上有意给九皇子封王,等王府修葺好,自会让你们搬出宫住,在宫里这段时间你断不可生事。” 袁氏依旧保持慈母形象,“云缨,如今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姑娘了,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宋父点头,“瑶仙从小娇惯,你当姐姐的,多帮帮她。” “是啊,以后你们姐妹之间可要相互扶持。” “云缨最是懂事,她会的。” 一眾人围著宋云缨道喜。 宋瑶仙平日里眾星拱月惯了,此时无端被冷落,拉著袁氏开始抱怨,“小人得志。母亲还上赶子去捧她,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你这浮躁性子何时能改改?按规矩你也得给她行礼,宫里可不比宋家,由得你任性。” “让我给她一个庶女行礼?笑话。” “糊涂,三丫头进宫肯定是要吃苦头的,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嘴上奉承两句又不掉块肉。別让你爹爹心烦。”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囉嗦。” 拜別父母,姐妹俩各自上了轿。 宋瑶仙追上去,“恭喜姐姐要嫁高门了,有皇后娘娘护著,妹妹真是羡慕啊。” 宋云缨亦是回笑,“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什么?” “我猜四妹是嫉妒。” “你说我嫉妒你?” 在家里向来是宋瑶仙不要的,才轮的到別人去挑,打小她没尝过嫉妒两字是什么滋味。 宋云缨丝毫不留情面,“你往香囊里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豆蔻和合欢沫是欢情之药,你让我带著去见九殿下,是何居心?” “皇后娘娘对桃子过敏,你却往里掺桃汁,不就是为了嫁祸给我?” 宋瑶仙被说得恼羞成怒,“你血口喷人!” 宋云缨逼著她后退,“宋瑶仙,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后为此伤了凤体,你我谁能独善其身?宋家满门下场又是如何?” “你,你嚇唬谁呢?” “嚇唬?庄妃对皇后大不敬,皇上一顿板子就要了她的命。你还觉得我是嚇唬你?要不咱们去父亲面前分说分说?” 宋瑶仙自是不肯,“谁要跟你去?” “想做狐狸就先把尾巴藏好。整天做这小人心思,你累不累!” 宋云缨一把推开宋瑶仙,上轿。 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懒得与她纠缠。 “你给我站住!” 宋瑶仙在后面起得跺脚,从小到大她哪里被这么训斥过。 前世她想巴结皇后,特意选了西域进宫的玉蟠桃,结果弄巧成拙,惹得皇后大病一场。自己狠狠挨了一顿板子。 宋云缨凭什么这么好命能得皇后赏识? 宋瑶仙愤愤道:“宋云缨你別得意,山高水长,咱们走著瞧!” 宋云缨才不理她的閒言碎语,只將自己的药包放好。 今晚,还有场硬仗要打。 因为她要救一个人。 前世二位皇子的新婚之夜,亦是丹阳大公主的临盆之日。 大公主被人所害导致早產,终因下毒之人自尽找不到解药,结果毒发,母子俱亡。 丹阳大公主是皇上最宠的女儿,因为此事,处死了太医署十几名医官。 而宋云缨的小师妹不幸就在其中。 师父临终前曾將小师妹託孤於她。 既然前世来不及阻止,这次重生復仇之路,她非把人救下不可。 * 入夜,洞房烛。 宋云缨有些心不在焉,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以往,独孤羽该是对洞房一事毫无兴趣,呼呼大睡,这才惹得宋瑶仙被人耻笑,回娘家告状诉苦。 今晚,怎么瞧著不太一样? 宋云缨不禁又偷偷朝独孤羽瞟了一眼。 “看够了吗?” 一晚上她没少往这边瞥。 宋云缨忙收起凤冠珠穗:“殿下生得俊秀,我……这才忍不住想多瞧两眼。” “油嘴滑舌。” “哪有,我实话实说。” “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她坚定:“没有。” 独孤羽双臂伸开,等她宽衣。 平时见他多穿官黄服饰,乍一换了锦红长锻的喜服,褪去了一丝少年气,多了几分稳重。 “別以为你知道点儿什么就与眾不同了。我娶你,是因为母后喜欢你。” 还挺傲娇。 “是。” 宋云缨心想,本也没指望跟你心心相印,只要你保住小命,好好活著,让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行。 “那你这么在乎皇后娘娘,还骗她?”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做为妻子,可以放心依附於我。” 宋云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把姿態放低的样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的衣裳呢?”他挑眉。 说了半天,只顾著给他宽衣,眼前独孤羽已经是一袭薄衫了,她自己还裹得像粽子。 纵然宋云缨不是头一次入洞房。 可让他当著小叔子面宽衣,还是需要勇气的。 她胡扯了个理由,“我怕冷,夫君不如先进被窝,也好先替我暖一暖?” 独孤羽攥住她的手:“想得美。” 他倒是毫不害羞,说著就要剥她的衣裳。 “殿……殿下,”宋云缨紧紧捂著,“我知道你急,可你先別急。” 年轻人真是心浮气躁。 月色渐深,他的呼吸浅浅扑在她的额发,气氛曖昧。 常言道,月满撩人心。 他不鬆手,“你我即是夫妻,还这般扭捏做甚?” 宋云缨快扛不住了。 第7章 救了大公主的命 不合理啊,这小子怎么还没晕过去? 合卺酒里,她明明下了足量的迷心散,为得就是让独孤羽昏睡,她好单独行事。 算著时间,药早该发作了。 “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独孤羽忽然头晕,直觉告诉他,刚才的交杯酒有问题。 来了。 宋云缨明知故问,“殿下你怎么了?” 独孤羽摇摇脑袋,“晕。” 她忙扶著又给他把把脉,“身体没什么大碍,想必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一,二,三。 心里刚默许了三个数,独孤羽就栽倒在她怀里。 这个角度瞧他神清骨秀,剑眉星目,挺俊的。 “殿下?”她拍拍他肩头。 没动静了。 这迷心散是好用。 將独孤羽安置好后,宋云缨出门。 毒杀公主,非同小可。 宋云缨未卜先知固然好,可若提前说了,很容易被怀疑是同伙,到时候有嘴说不清。 救人也得讲究分寸。 只是刚才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宫中恐怕是暗藏杀机。 宋云缨不由得加快脚步。 丹阳公主的毓秀宫在御园西侧,巧的是她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红衣宫女端著盘子走了进去。 是她! 化成灰宋云缨也认得。 当初毒杀大公主后,这宫女便自尽,解药的下落也无从得知。 宋云缨顾不得多想,连忙闯进宫门喊道:“公主殿下当心——有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宫女已经抽出盘子下的匕首刺了过去。 幸而有宋云缨高声一呼,宫人们反应及时,挡在公主前面,刺客这才没得逞。 公主受了衝撞,身下见红。 惊得眾人直呼抓刺客。 丹阳倒在一边,嘴唇发紫,已然是中毒之兆。 宋云缨把了脉,忙道:“去取一捧炭灰,和著铭藤、金银和甘草煎一壶水来先给公主服下。” 此时御医还没到,宫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不该照做。 “我是九殿下的正妃,太医署医官,还愣著干什么?快去啊!” 宫人们这才恍然,忙照吩咐去煎药。 行刺的宫女还没被抓,就已经咬舌自尽,解药彻底断了线索。 “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什么用?救不了丹阳,本宫让你们都陪葬!” “臣惶恐——”太医们跪地齐呼。 宋云缨站了出来,“母后,让儿臣试一试吧。” 太医令忙阻拦,“宋医官,你经验尚浅,此毒药凶险,你不要强出头。” 太医令是为了乌纱帽不肯犯险。 左右公主是被人下了毒,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太医署的罪过。 若真诊错了脉、下错了药,整个太医署都难辞其咎。 皇后撇这白鬍子老头一眼,“那太医令你来?” “臣……臣学艺不精,此毒世所罕见,恐怕……” “本宫瞧你是老糊涂了,净扯些没用的混帐话。云缨是本宫的儿媳,本宫尚未开口,你倒先评判起来了。” 太医令头上冒汗,“臣该死,还请皇后恕罪。” 他嘴上告罪,心里却认为宋云缨自不量力。 一个跟著乡野郎中学医的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刚嫁入皇家就爭著表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们几个烧三缸滚水放於榻下,以汽蒸毒……” “再將这几粒药丸隨刚才煎服的药汤一起餵给大公主……” 宋云缨不打无准备之仗。 只因她知道,这毒药乃是千血株,用鴆羽、环蛇等数十种毒物的血提炼而出。 前世,丹阳大公主中毒一案牵扯颇广。 宋云缨从未放弃寻找真相。 她费了五年的时间,寻访民间,查看古籍,才研製出解毒的药方。 此次进宫,她就已经將解药带在了身上。 大公主服下解药,脸上有了血色,生孩子也用得上力气了。 皇后见状连呼阿弥陀佛,“丹阳这孩子命苦,打小隨本宫顛沛流离,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到了出嫁的年纪,又被皇上指婚给北夷。如今北夷被灭,她带著遗腹子回来,也是遭尽閒言碎语……” 屋內孩子的一声啼哭,打破了漆黑的夜。 母女平安。 皇后喜极而泣,“云缨,还好有你在。” 因是这孩子来得格外不容易,一出生就被皇上封了郡主,御赐封號——昭愿。 取日月昭昭,山河如愿之意。 事后,连小师妹都觉得不可思议。 “师姐,你究竟哪来的解药?” 宋云缨不方便说自己知道千血株一事。 “自然是师父独传秘方,能解百毒。” “我爹?这小老头儿可真偏心,竟然传你不传我。” 宋云缨笑,“吃醋了?” “可不嘛,之前你还担心自己嫁了人就做不成医官。如今立了这么一大功,非但留在了太医署,还坐了院判的位置。” “以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小师妹暗爽,“你都没看到,圣旨传下来的时候,太医令的脸都青了,谁让他一直看不起咱们。” 前世,宋云缨嫁给独孤侃后,就被迫辞去了太医署的医官。 独孤侃给的理由是,女人还是以家为重,整日拋头露面,终究是不成体统。 於是宋云缨在家閒赋数年,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直到玄甲军征纳军医,她才偷偷报了名。 为此,独孤侃还和自己大吵了一架。 没想到,此番救了公主性命,不但保住了小师妹,还有意外收穫。 小师妹笑意浓浓,“想不到九殿下如此开明,竟许你留在太医署。” “他?” 宋云缨以为是皇后保荐,皇上这才顺水推舟。 这里……竟还有独孤羽的事儿? “你是他的正妃,没他点头谁敢留你?他可是宫里最难伺候的主儿了。” “师姐,你来太医署不久,不明白宫里的弯弯绕,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小师妹虽然年纪小,来太医署的时间却长,相比之下宋云缨就没那么顺利了。 父亲让她学医亦是格外开恩,宋云缨也是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父亲同意她进太医署。 不曾想,她新嫁的夫君到是个通情达理的。 眼下师妹活著,她也做了院判,前世的轨跡已经在慢慢改变。 是不是意味著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发展了? 第8章 以后不许再给我下迷药 回揽羽殿的路上,宋云缨还在想著师妹说的话。 独孤羽开明,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再怎么说,这辈子也算是盟友了。 於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她记得前世独孤羽喜欢吃蟹粉狮子头,但凡他在,席面必有这道菜。 用晚膳时,宋云缨特地把狮子头往他面前推了推。 “尝尝,我亲手做的。” 独孤羽瞧出了她的不寻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开门见山问道:“殿下,是不是你求皇上让我留在太医署的?” “就为这点小事?” 她不认为,“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对我却意义重大。” “別多想,我是怕你在宫里閒得净找我麻烦,给你找点事做。” 还真是傲娇又嘴硬。 “谢谢。”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感谢就要说出口,宋云缨一向爱憎分明。 独孤羽一抬眸,正对上宋云缨无比真挚的眼神。 他手中筷子一停,隨即又夹了块狮子头,“吃饭。” 宋云缨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能报答的。 “殿下这么帮我,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我嘴很严的。” 他眼风一扫,她立刻噤声。 明明是他要装傻充楞,如今她愿意无条件陪他演戏,他反倒端起架子了。 罢了罢了,隨他去吧。 独孤羽幽幽道,“我已经稟明父皇,以后由你来调理我的身子。” 宋云缨被饭噎了一口,“我?” “不愿意?” “没……没有。” “救我长姐时,你不是挺有主意的?” 宋云缨有些猝不及防,“殿下千金贵体,我是怕难当重任,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毕竟,前世因为他的癔症,皇上杀了不少太医。 如今知道他痴傻是假,病弱是真。 本想默默在幕后替他调养,谁知被推到了檯面上。 不免有些被动。 毕竟行医是高危的行当。 万一出了差错,以他父皇的脾气,又要杀人了。 独孤羽满不在乎,“你就死马当做活马医。” 她严肃,“九殿下,其实我和兽医还是有一定区別的。” “能治吗?” “能。”宋云缨在这方面还是颇有自信,“但凡还有口气儿的,都能治。” 殊不知,宋云缨此生想守护的,正是他的命。 独孤羽停下碗筷,“只一条,以后不许再给我下迷药。” 宋云缨用微笑掩饰尷尬,“什么迷药?殿下,你说话真奇怪。” 他的怒意在眉间凝滯。 “装傻是吧?” “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说什么?” 她忙摇头,“没什么。” 空气寧静了片刻。 宋云缨不知他下一步要出什么招。 一双筷子在他手里拿起又放下,他淡淡道,“看在你救了我阿姐的份儿上,下不为例。” 躲过一劫,宋云缨长鬆了口气。 忙把剩下的狮子头都夹到他碗里,“明日新妇回门,你若身子不爽,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前世,她们两姐妹同日成亲,同日回门。 不同的是,宋云缨夫妇二人携手同行,而宋瑶仙不但洞房夜独守空房,连回娘家也是只身一人。 当初,独孤羽给的理由好像是身体不適,不便出宫。 此事传开,不少官眷妇人在背地里閒话议论,正经八百的官家贵妇哪有姑爷不跟著回门的? 这不明白著没把新妇当回事吗? 一时间宋瑶仙沦为了徽京城的笑柄。 气得她回娘家哭了好久。 宋云缨这一世洞房烛,虽然也未曾圆房。 可她救人有功,不但没人敢议论,反倒升了官。 独孤羽若真不想去宋家,她不勉强。 她先替他说了,算是报答他的“提携”之恩吧。 只听独孤羽幽幽道,“天底下哪有新妇回门,姑爷不去的道理?” 宋云缨惊讶,“你不是不想去吗?” “我说过吗?” 宋云缨一愣,“倒是没有……” 都说天子之心难以揣摩,看来皇子之心也没那么容易把握。 “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同行?” 宋云缨赶紧否认,“怎么会?你去我自然高兴。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他瞧著她,“不是有你在吗?” 宋云缨怔了怔。 回过神来心头一暖。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不错。 * 翌日,宋国公府早早备好一切,闔府上下严阵以待,迎接宫里的贵人。 宦海沉浮,宋父深知狡兔三窟。 一边是嫡子,一边是次长子。 无论哪个女儿得宠,宋家都能立於不败之地。 九殿下不喜香,庭院里的红梅,砍了。 不喜鸟兽,笼子里的鸚鵡八哥,放了。 不喜热闹,就爆竹换成了灯笼。 宋瑶仙夫妇二人到的早一些,父亲虽然招呼他们前厅歇息,嘴上客套聊著,可心思一直放在外头。 ——九殿下没来,一刻不能放鬆。 別说席面了,就是沏得上好茗茶也不能先开封。 宋瑶仙来的早,此时已到晌午,早就饿得人前胸贴后背。 “爹,席面备好了吗?” “再等等,你三姐还没到。” “这么多人等她一个,架子可真不小。” 宋瑶仙看到父亲著急忐忑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嫉妒。 明明她才是爹最偏爱的女儿,如今宋云缨已经嫁给九皇子了,还要来爭父亲的宠爱? “爹,听我的,別等了。他们一准不来了。” “不会啊,昨日你三姐可是传了信说都要来。” “切,你听她说大话。” 宋瑶仙不屑。 独孤羽是出了名的不爱热闹,谁能请得动他? 前世,她跪在独孤羽面前,苦苦哀求他跟她回门,只为保全她在娘家的面子。 她膝盖都跪肿了,换来的却是他冰冷的一张脸和“不去”二字。 宋云缨不过是一介庶女,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请得动这尊佛? “老爷,九殿下和三小姐回来了!” 小廝一路跑进前厅,气喘吁吁,“眼下车驾已经到府门口了。” 宋父立刻起身,正了正衣裳,“快,快隨我去迎驾。” 半幅天子仪仗,六马驾车,是太子才有的尊崇。 可见独孤羽地位之高。 除了名分,他已然拥有了太子的一切。 难怪贵为国公爷的父亲也要礼让三分。 宋父携家眷纷纷跪拜行礼,“老臣恭迎九殿下——” 第9章 玷污她的清白,毁她的名节 独孤羽“嗯”了一声,转身搭手让宋云缨下车。 “慢著点。” 寒冬风雪里,她的緋红云锦风袍翻飞,独孤羽伸手替她藏了一藏。 奈奈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宋云缨下车后,两人並身而立。 独孤羽,“起来吧。” “谢殿下——”宋家人这才起身。 宋父赶紧关切道,“寒冬腊月,殿下一路上冷了吧,府里备好了薑汤,先进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袁氏也附和,“席面早就按殿下和云缨的口味备好了,就等著你们来呢。” 这些年,宋云缨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母爱,在此刻兑现了。 眾人簇拥著贵人进府。 “小人得志。” 宋瑶仙气得发抖。 她给独孤羽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竟然会来,还对她如此上心。 凭什么?! 论美貌、才华,她哪一点不如她? 凭什么爹爹和独孤羽都一边倒的倾向她? 独孤侃瞧她久久不进门,拉她的手,“风口冷,夫人別一直站著了,大家都已经进去了。” “明明都是皇子,怎么差这么多?”宋瑶仙脱口而出。 独孤侃並非木头,回门的待遇悬殊至此,哪儿会没有感觉? 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我不及九弟尊贵,连累夫人也跟著受委屈了。” “不,”宋瑶仙透著不甘,“那是他们这群瞎眼的不识货。夫君,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 前世独孤侃能文能武,靠一身才华杀出来的夺嫡之路。 岂是独孤羽这种短命鬼能比的? 想到这儿,宋瑶仙心里顺畅多了,“夫君,你一定建功立业。將来把这些势利眼都踩在脚下。” “夫人可要谨言慎行。” 独孤侃深知,这世上的权谋斗爭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为复杂。 而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兄弟间的爭斗,还有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 “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你知不知道,將来你才是太……” “太什么?” 她急道,“太心软,你这当哥哥就是太心软,才由得他骑在头上。都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 “夫人,小心祸从口出。”独孤侃忙捂她的嘴,“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千万別再说了。” “瞧你胆小的样子,还是督军校尉,皇上之子。这又不是在宫里,你怕他们,我可不怕!” 宋瑶仙气鼓鼓地走了。 刚回到前厅,宋瑶仙发现席面已经开了,根本没人关心她在与不在。 合府上下都围著九殿下夫妇转。 儘是些没跟骨的墙头草,见这庶女得势,一个个就上赶子巴结。 目光短浅! 只有像她这种能隱忍、能吃苦的人,才配享东宫的荣华富贵。 只听宋父关切问道,“云缨,宫中可还习惯?你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独孤羽抿口茶,“她很好。” “那老臣就放心了。” 宋父端酒一饮而尽,喜悦之情不禁掛在脸上。 看来,换嫁一事他是赌对了。 若三丫头真有本事攥住九殿下的心,就能延续宋氏一门的荣耀。 “爹爹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宋瑶仙接了话,开始阴阳怪气,“三姐姐此番入宫可谓大有作为,当上了太医署院判,做了正经女官。” “又是侍奉皇后,又是搭救公主,忙得不得了,宫里人人都卖她的好儿呢。” 受了一天的冷落,她早憋著气,在宫里忍气吞声就罢了,好不容易到了娘家她绝不能让那庶女踩在自己头上。 宋父明知她没好话,还不便发作。 独孤羽放下茶盏,给身后大宫女递了个眼神。 锦瑟心领神会,飞步行至宋瑶仙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刮喇。 宋瑶仙直接懵了。 “你,你敢打我?!” “奴婢手狠,二皇子妃受累,忍著点儿。” 打狗还要看主人。 宋瑶仙愤愤指著,“这是我家,宋国公府!你一个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锦瑟面上谦卑,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岂是旁人能信口议论的?二皇子妃虽然身在娘家,也別忘了宫里的规矩。” “你!”宋瑶仙捂著通红的脸。 上辈子,这叫锦瑟的宫女就是独孤羽跟前的一条狗。 仗著自己是大宫女,有些资歷,整日不把她这女主人放在眼里。 重活一世,自己竟还要受她这贱婢的窝囊气! 宋瑶仙恼羞成怒,“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死为止!” “谁敢?” “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打!” 锦瑟不卑不亢,“奴婢是皇后娘娘指到九殿下宫里的,纵然犯了杀头抄家的死罪,也要皇后娘娘来发落,轮不著旁人指手画脚。” 她这么一说,宋府上下的人谁还敢动? 一个个低头不敢吱声。 宋瑶仙见平日对她殷勤諂媚的下人,如今都变了脸,愤懣之余只能转身把气撒在独孤侃身上。 “殿下,你究竟管还是不管?” 独孤侃只想息事寧人,“夫人,大喜的日子,快別动气。” “你是二皇子,金尊玉贵,还怕她一个贱婢不成?” “够了!”宋父怒斥一声。 “简直无法无天,褻瀆皇尊还敢顶嘴。都是家里给你惯坏了。丟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去祠堂,给我跪著!” 宋瑶仙还要爭辩,已经被袁氏从席面上硬给拽走了。 “还不快走,净惹你爹爹生气……” 少了宋瑶仙的吵闹,宴席忽然静了下来,眾人皆是大气不敢出,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锦瑟慢慢退回席后,仪態端好。 良久,独孤羽才道,“岳父大人,別见怪。” 宋父忙客气道,“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老臣了,是那丫头太不像话,確实该打。” 独孤羽回头,“二哥,你觉得呢?” 独孤侃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褻瀆皇尊,是该罚。可瑶仙毕竟是我娘子,九弟若点头,我替她跪了,可好?” 宋云缨在一旁瞧了半天的好戏。 大家都在演,却都没这个二皇子演得好。 体面的姑爷,深情的丈夫。 谦谦君子。 让她想起,从前他也是如此体贴,可转眼就叫人玷污她的清白,毁她的名节。 將她一剑穿胸。 孤独羽並不买他的帐,“此言差矣。若能替罪,还有王法公道吗?” “二哥最是刚正,难道要以身试法?” 独孤侃爱惜名声,自是不肯。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进退两难。 第10章 无论如何,別委屈了自己 宋父在一边打圆场,“二姑爷不必心疼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让她跪著!” …… 独孤羽需按时进药,宋云缨怕下人出紕漏,亲自在小厨房看著。 忽然,门帘被掀开。 “云缨,在给九弟煎药呢?”独孤侃走了进来,“好香啊。” 从前他可是最討厌这些草药味。 为了阻止她去当军医,曾经一把火烧了她的草药房。 宋云缨跟他过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没弄明白,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是球党参,奇臭无比,哪来的香?”宋云缨幽幽道。 “是吗?我竟不觉得。” 宋云缨猜他的来意,“四妹妹人在家祠,二殿下来错地方了吧。” 她拿著扇子猛扇汤火,呛得独孤侃直咳嗽。 “我就不能跟你说句话吗?咳咳……” “我忙得很。”宋云缨扇著火。 她越想赶他走,他越要往上凑。 “云缨,我想你对我有误会,你还在为换嫁的事怪我,对不对?” 她对他那么上心,又是送药,又是书信。 若没有换亲这档事,他们本该是一对儿。 宋云缨冷笑,“我的婚事上尊皇恩,下从父母,与二殿下何干?” “你这么著急与我撇清干係,是因为九弟吗?” “废话。” “宋云缨,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他不明白,曾经將他放在眼里的女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从前的柔情,难道都是骗人的? 宋云缨把扇子拍在灶台上,“二殿下,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索性把话讲开了。” “你装你的正人君子,我扮我的贤良淑女,咱们本能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偏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站到跟前来噁心我,別怪我以后不给你留情面。” 独孤侃被说得面红耳赤。 “你说我噁心?” “对,噁心。”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咱们都是庶出,你高贵什么?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瞧不起我?!” 这是独孤侃的逆鳞。 他母妃洗脚婢出身,为此,他受尽白眼。 宋云缨刚嫁给他时,两人在宫里日子过得很艰难。 人人面上客气,背地里有嚼不完的舌根。 他拼了命想得到父皇的肯定、兄弟的尊重,可有什么用? 宋云缨嘲讽,“独孤侃,你真是活得卑微又可怜。” “放开我!” 她被他紧紧拉著,无还手之力。 平日他都能隱藏地很好。 正直的品行,文武兼修。 可不知怎么搞得,面对宋云缨,他很轻易就暴露了真面目。 “你算什么东西,以为抱上老九的大腿就高枕无忧了?” 对视的瞬间,宋云缨前世的噩梦排山倒海而来—— 大雪。军营。 她浑身赤裸,被他一剑穿胸。 “独孤侃,你卑鄙无耻!” 宋云缨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抓起药渣狠狠摔在他脸上。 “啊——”独孤侃眼睛被蛰的生疼。 他踉蹌几步,倒在墙上。 宋云缨想逃,又被他扯了回来,“还想跑?” “你那么在乎老九,肯定是还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吧!” “等著瞧吧,那可场好戏呢!” 不是要划清界限吗? 不是想攀中宫嫡子的高枝吗? 他不信,当她看到独孤羽的真面目,还能如此盛气凌人! “二哥,你很閒啊——” 门外徒然一声,一鹅黄绣墨锦的身影出现。 只见独孤羽长身而立。 斜阳透过门帘正好落在他的眉梢,有层金光浮於额前的碎发。 他静静一笑,多了几分少年的明媚。 “九弟……你怎么来了?” 独孤侃忙鬆开手。 “这话应该我问你。” 独孤羽不动声色地把宋云缨挡在身后,“你拉我娘子拉的很顺手啊。” 独孤侃抹著脸上的药渣,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 “九弟你误会了。我突然身感不爽,想请弟妹给把把脉,对,把脉。” 三人明知都是作戏,也是一人一句地唱了下去。 “有趣,”独孤羽眉尾轻挑,“你母妃给太后洗脚洗到了龙床上,你把脉把到了手心里,真是母子连心。” “我好歹长你几岁,何必咄咄逼人?”独孤侃脸色铁青。 “敢做,就別怕人说。” 独孤羽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道歉。” 把宋云缨拉过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面对羞辱,独孤侃还不敢反抗。 他摆著脸,“是我冒犯弟妹,还请九弟和弟妹原谅,以后……不会了。” 独孤羽指著灶台上的药,“此药最是清热败火,二哥喝了静静心,再走不迟。” 明明药渣泡水,什么清热败火。 独孤侃自知理亏。 屏住呼吸,一仰头把渣滓水灌进肚子里,还没转身他就差点吐了出来。 独孤羽拍拍他的背,“二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的苦还多著呢。” 独孤侃暗暗咬牙,却能陪出一张笑脸,“多谢九弟提点。” 独孤羽头也不回地拉著宋云缨离开。 回房间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独孤羽挑了话头,“你恨他?” “有吗?” “有。” 刚才在小厨房,她明明失了態。 可据他了解,宋国公府的三小姐一向老实本分,绝非言语刻薄之人。 独孤羽道,“说说原因。” 第11章 你们宋家,还真是藏龙臥虎 爱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总得有原因。 “他不是好人,你別被他骗了。” 他並不意外,“这我知道。” 他还包藏祸心,毁人清白,杀妻顶罪! 但这些话宋云缨没办法直言相告。 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只会当她是疯子。 独孤羽看出来她的犹豫,“今后他若再找你麻烦,儘管反击,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那……万一你不在了呢?” “怎么会不在?” 宋云缨深呼一口,“嗯,不会的……” 她就算使出毕生所学,寻遍千山万水,也会留住他的。 “宋云缨,你今天说话很奇怪。” “有吗?哪里奇怪了?” 她不想细说,他不逼她。 独孤羽告诉她,“无论如何,別委屈了自己。” 宋云缨颇为感激。 从小,母亲教导她温柔谦让,父亲让她先苦后甜。 从没一个人告诉她,別委屈自己。 * 两人回去时,路过家祠,听到里面有两人在说话—— “父亲大人不是想让我跪死在这儿,还来假惺惺地扶我做什么?” “仙儿,爹那是都做给外人看的,爹爹平日最疼你,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何必记仇呢?” 还说呢,刚怎么不见父亲。 原来是跑到这儿跟小女儿说悄悄话了。 “外人?谁是外人?” “自然是你三姐姐和宫里来的人。” “他们还没走呢,爹同我说这些,可別得罪了贵人,让全家遭殃,我可担当不起。” “仙儿,如果不是为了让九殿下消气,爹哪儿捨得罚自己的宝贝女儿跪祠堂?瞧这膝盖肿的,真可怜人儿。” 宋瑶仙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爹已经让二姑爷去请他们先回宫了,等人一走,你就隨爹出去。来,让爹看看小脸还疼不疼。” 宋瑶仙自小没挨过一句重话,今天当眾又是挨耳光,又是被罚跪,她还以为爹爹再也不在乎自己了。 原来,是演戏给那个庶女啊。 宋瑶仙破涕为笑,“有爹爹这句话,女儿不疼。” 好一场父女情深的戏码。 窗外,宋云缨偷偷瞄了一眼独孤羽。 他看起来皮笑肉不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走吧?”宋云缨压低声音问。 这种事她见怪不怪。 小时候但凡与四妹起了爭执,无论谁对谁错,都会怪到宋云缨头上。 若是四妹做得太过分了,父亲也只是不痛不痒申斥几句,一顿饭的功夫就忘了。 独孤羽的步子纹丝不动,“你们宋家,还真是藏龙臥虎啊。” 她苦笑,“殿下谬讚了。” 既然听壁脚了,那就听到底—— “爹,你认识一个叫崔彧的举子吗?” “不曾听说,你突然问这做什么?” “女儿想求爹一件事,爹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此人如今身在何处?女儿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 “你如今是皇子妃。何事要你一个妇道人家急著去寻个举子?未免失了体统。” “所以我才请爹出面啊。” “那你告诉爹,为何著急找他?” 宋瑶仙支支吾吾,“眼下我不能说……总之,爹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为什么找崔彧? 宋父不知,宋云缨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前世,崔彧是独孤侃麾下第一谋士。 他本是一介布衣,乾元十五年的恩科状元,后来做了二皇子府上的幕僚。 战场上,他运筹帷幄,一人可敌千军万马。朝堂上,他纵横捭闔,一桿笔写尽治国良策。 皇帝赞他,“太子之肱骨,治世之能臣,得其者,可安天下。” 独孤侃最终能登上太子之位,崔彧功不可没。 宋瑶仙这么著急找他,一是想为夫君谋划贤臣,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前朝权臣当道,这才惹得天下大乱。 皇上吸取前车之鑑,不许各皇子在世家、权臣中选幕僚,只能在家世清贫、有德有才的人中挑选。 今年的恩科,就是特意为皇子们选幕僚而设立。 选人,讲究先到先得,你情我愿。 想到这儿,宋云缨不禁冷笑。 她这四妹妹只知道崔彧有大才,想先下手为强。 却不知,当初独孤侃看上的是另一个举子。 之所以崔彧会投奔到二皇子府中,全是靠宋云缨慧眼识珠,礼贤下士。 独孤侃不过是坐享其成。 宋瑶仙以为自己未卜先知,恐怕也是枉费心机。 “爹,你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定能帮我找到崔彧的,对不对?” 对宋父来说,找个人確实不是什么难事。 “好,爹就替你打听打听。” “谢谢爹!” 父慈女孝,宋云缨只觉得唏嘘。 小时候,她丟了一只娘亲留下的耳环,想让父亲帮忙找,不但没得到回应,还被父亲骂丟三落四。 打那以后,宋云缨再没求父亲帮过什么忙。 “岳父大人——” 宋云缨还没回过神,就被旁边的人牵著手拉进祠堂。 “九殿下?”宋父一怔,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独孤羽不慌不忙,“姨妹怎么起来了?” “我……”此时宋瑶仙捂著红肿的膝盖,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宋父到底是老江湖,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呵斥道,“谁让你起来的,不恭顺的东西,还不跪著!” “爹……”宋瑶仙嘴一撇,泪水在眼眶里打旋。 “不必了。”独孤羽对她的眼泪深感厌恶,“我们夫妇过来拜一拜母亲的牌位,閒杂人等,还是迴避的好。” “是,是,你母亲最喜欢清静。”宋父转身对宋瑶仙使眼色,“愣著干什么,滚回屋里去面壁思过。” 宋瑶仙这才噙著眼泪一瘸一拐地走了。 宋父先点了香,递上,“你母亲善良仁心,九年了,我每每想起她,都愧疚的很。” 说到动情处,眼眶泛红。 宋云缨则是冷眼相看,“爹,娘已经死十一年了。” “是吗?”宋父的泪珠刚挤出眼眶,似落非落,尷尬的很。 独孤羽淡淡看了一眼宋父,“閒杂人等,还是迴避的好。” 宋父这才明白过来说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