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令》 第1章 贬妻为妾? 庆功宴上,眾人笑语晏晏。 可容枝枝心中颇有些不安,不为別的,只为自己三年未见的夫君,眼下虽然坐在自己身侧,可对方不知为何,一直在迴避自己的眼神,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一般。 这令容枝枝心思微沉。 此刻,老乾王妃看著容枝枝,笑著开了口:“照本王妃说,这世上再没有比枝枝更贤德的大妇了!” 老乾王妃开了口,其他命妇便也如数家珍般,夸讚了起来: “可不是?容氏嫁给信阳侯世子三年,给小姑子安排了好亲事,给小叔子找了好夫子,还日日侍奉婆母,恪尽孝道,可惜我福薄,没有这样的好儿媳。” “这算得什么?最令世人称道的,还是当年信阳侯世子病重,大夫都说活不过几日,世人都以为容家嫡长女怕是会悔婚,却不曾想枝枝毅然嫁了过去。婚后更是跪了三千台阶,找释空大师求来奇药,给世子治病,如此重情重义,谁家儿郎听了不欣羡?” 作为主角的容枝枝,勉强压下了心中的忐忑,含笑道:“王妃和诸位夫人谬讚了,枝枝实在是担不起!” 这些讚誉的话,这些年她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她的贤名在大齐早就广为流传,京城早就因此,有了“容家有女百家求”的说法。 而这会儿,乾王妃还想起来什么了:“枝枝啊,说来这三年,一直听闻世子臥病在床,我还以为,你求的那奇药未能治好世子,只吊著命。” “没想到世子早就痊癒,暗中潜伏到昭国做密探,今日立功归来,陛下亲自设宴款待。如此看来,当初你便是用那药,治好了世子身上的暗毒了?” 容枝枝笑道:“正是如此!” 乾王妃拊掌道:“好啊!好啊!信阳侯夫人,本王妃真是羡慕你极了!” 容枝枝的婆母信阳侯夫人覃氏,此番也是笑容满面,露出与荣有焉的神情,抓过容枝枝的一只手拍了拍:“我家能聘得这样的儿媳,確是我儿莫大的福分!” 就在这个时候,容枝枝眼尖地发现,自己的夫君齐子赋想要起身。 那种不好的预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容枝枝的另一只手,兀地攥住了对方的衣袖。 齐子赋一顿,偏头看了容枝枝一眼,温和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歉疚。 容枝枝看著他这死出,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忙是小声道:“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事要同陛下讲?我们先回府商量一下再说可好?” 然而,齐子赋竟是十分坚决,一点一点將自己的袖子,从容枝枝的手里扯了出来,还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接著,便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大步走向殿中。 见此,容枝枝的心凉了半截。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眾人也都顿住看向他,只见齐子赋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对永安帝道:“陛下,臣有事相求!” 永安帝年仅十三岁,却已经有了少帝该有的威严。 帝王盯著齐子赋,缓声道:“齐爱卿是朕的大功臣,若不是你传出来的那些消息,王元帅也难以灭了昭国,將其归於我国版图。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子赋一字一句道:“陛下,臣出使昭国这三年,遇见危机无数,三个月前险些丧命,亏得昭国公主玉曼华救了臣一命,臣已经答应娶她为妻,还请陛下允准!”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惊,不少人的眼神,都往容枝枝的脸上看。 容枝枝脸上的笑也彻底僵住,悬著的心到底是死了,她就知道,齐子赋今日表情不对,情状定是对自己不利。 只是……娶妻? 他的意思,是要休妻不成? 这会儿是张御史第一个没忍住,站起来道:“荒唐,信阳侯世子,你已经有妻子了,现在又说娶妻。你这是將你的元妻,置於何地?” 齐子赋道:“陛下,昭国虽然已亡,但先昭国还有许多势力,未曾归附我国,臣以为臣娶了昭国公主,善待於她,能叫先昭国之人看见天子仁慈,从而生出归顺之念。” 他这话一出,工部尚书道:“此言也有理!” 齐子赋接著道:“公主虽然已是亡国公主,但到底是金枝玉叶,只能为妻,所以枝枝她可以为妾!” 容枝枝儘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想到,他能说出叫自己堂堂太傅的嫡长女为妾的话,她活了这许多年,第一回有了气得想仰倒的感觉。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倒! 她若是倒下了,成了眾人的笑话不说,接下来她的处境,怕就真的是这些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她死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方才叫自己冷静几分,只是眼神也逐渐冰冷。 这会儿,是张御史怒道:“信阳侯世子,你莫不是忘了,我朝不允许贬妻为妾!若有此等做法,杖九十,还得將妻子还於嫡妻之位!” 大齐的律法,极是保护原配正妻,齐子赋的说法,不止违背礼教,甚至触犯国法! 容枝枝也盯著齐子赋,她倒是想知道,对方能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张御史。 却没想到,齐子赋竟开口道:“本世子也知道如此是不妥的,但是枝枝贤德,也为了家宅安寧,说她愿意做妾,给公主让位置。” 说完之后,他央求的眼神,看向容枝枝:“对吗?枝枝?” 容枝枝没想到他竟能无耻到如此地步,竟说是她求的!在他今日发癲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的他与那昭国公主的事! 好!好!好!! 这就是她嫁的夫君,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眾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都看向了容枝枝。 就是乾王妃都忍不住说了一句:“好孩子,你要想好,这为妻和做妾可不一样,你若是做了这个妾,你和你的子女未来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齐子赋:“王妃放心,枝枝生的孩子,本世子也会当嫡子看待!枝枝,你快说句话,不然张御史怕是要说为夫在陛下面前编造事实,欺君罔上了!” 说完,他定定地盯著容枝枝。 他这是要把容枝枝架在火上烤。 若是不答应,他便是欺君,眾人见她在这个时候,都不维护自己夫君的利益,会有损她的名声,这也就罢了,若是陛下因为欺君之罪震怒,整个齐家包括她,恐怕都要倒霉。 可若是答应,她就是妾! 从尊贵的正室嫡妻、世子夫人,变成在大齐国,可通买卖的妾! 第2章 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覃氏其实此番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做得过分了些,因为先前整个齐家是没人听过对方和那公主的事的,何来容枝枝自请为妾之说? 可儿子顶著欺君之罪,在陛下面前说这些话,枝枝若是不应下,陛下就是不下令严惩子赋,恐怕信阳侯府也会失了圣心。 於是她立刻看向容枝枝,抓著她的手笑著道:“枝枝,这事儿你先前不是也与母亲提过,说你虽然不愿意,可为了子赋,也只好认下了。” “你素来便是如此贤德,你放心,以后即便你做了妾,你如今该有的,母亲还是一样都不会少给你!” 覃氏手中微微用力,这是在提醒容枝枝,以大局为重,以侯府为重。 容枝枝听完覃氏的话,更是难以置信。 覃氏身体不好,半边身子常常使不上劲,她在信阳侯府这三年,日日给她按摩针灸,一双手都粗了几分,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覃氏不阻拦她的儿子,却是叫自己认下此事? 她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信阳侯。 她这个公爹呢,如何看? 信阳侯是父亲的至交好友,也是他们二人,当初给自己给齐子赋定的娃娃亲。 信阳侯的眉头此刻也皱紧了,他並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莽撞! 可事已至此,为了侯府不被陛下厌弃,他也开口道:“枝枝这样贤德,日后家里虽然正妻是大昭的公主,但本侯也会吩咐眾人,以正妻之礼对待枝枝。那昭国公主只占个名头,其他的,都还是枝枝的!” 容枝枝听笑了,这一家子,就是要牺牲她一个,好为齐子赋的负心无情、及他此刻在陛下面前的狗叫负全责! 她闭上眼深呼吸了几口气。 略微权衡了片刻,眼底俱是冷茫。 她这辈子如履薄冰,为了容家和自己的名声,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事事为齐家盘算,少有顾惜自己,终究得了这贤德之名,可今日却落到这样的下场。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既然这样,这个贤德大妇,她不当了! 她起身走到了齐子赋的身侧,同他一起跪下。 语气温柔,实则坚毅地开口道:“陛下,夫君和婆母许是喝多了,所以记错了。先前夫君与臣妇说的,是叫那公主做妾,臣妇才答应下来。让她做妻子,臣妇是万万不能应的!” “臣妇的父亲,乃是当朝太傅,是先帝的帝师,臣妇身为他的女儿,岂会自轻自贱,甘为妾室?”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夫君和婆母听岔了,误会了臣妇的意思,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还请陛下看在夫君这一回到底是立功归来的份上,饶恕夫君御前失仪之罪!” 她不再同从前一样,有什么都说是自己的问题,把所有能担下的责任自己担下,也不再同从前一般隱忍。 反而直指是齐子赋和他母亲弄错了、喝多了,甚至明確指出齐子赋御前失仪的罪过。 然而她这一次的“不贤”,在场许多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任谁听完了容枝枝的这番话,也知道是信阳侯一家不要脸,逼著媳妇自贬为妾。 这令眾人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都带了鄙夷。 容枝枝先前在京城名声有多好,为信阳侯一家做的事情有多少,此刻眾人就有多瞧不起他们一家! 这下。 信阳侯和覃氏的脸,都冷了下来,难以置信地看著容枝枝,对方这么一说,以后这京城的人还怎么看他们家? 齐子赋也惊愕蹙眉,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枝枝一向温柔体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救他的性命,她甚至一路跪上山去,找释空大师求药。 可现在…… 她不听自己的了!她也不要自己贤德的名声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江氏,第一个没忍住讥讽道:“怎有这样的人家,逼著好好的儿媳做妾,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覃氏忙道:“没有的事!当真是枝枝先前……” 容枝枝打断道:“母亲,你喝糊涂了。” 覃氏怒道:“容枝枝,你怎敢如此不孝,在陛下面前打断我说话!” 江氏讽刺道:“谁遇见这样的婆母,还能孝顺得起来!” 覃氏:“江氏!老身与你无冤无仇……” 江氏:“確是无冤无仇,所以我今日,不过是仗义执言罢了!若是容氏这样的好儿媳,都要做妾,这世上怕是没有天理了!也不知有的人家,怎么做得出这样昧良心的事来!” 江氏的母亲是榆阳大长公主,就是陛下也要叫大长公主一声姑奶奶,她自是不把覃氏放在眼里。 乾王妃也很是不高兴,齐家人这样欺压容枝枝,让她这个方才褒奖容枝枝的人,也很是没脸。 她看向永安帝道:“陛下,我朝从来没有贬妻为妾这样的事!若开此先例,人人效仿,日后我大齐岂非是礼崩乐坏?” 永安帝:“皇叔祖母说得是!齐子赋,你既是喝多了,便坐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念在你有功於大齐,方才你说的疯话,朕就当没听到!” 齐子赋急忙道:“可是陛下,曼华公主已经怀了臣的骨肉!” 这下,整个殿內安静了下来。 若齐子赋只是喜欢玉曼华,那倒也没什么,此事驳回去就驳回去了,可先昭国的公主怀孕了,这婚事怕是只能结! 只是这妻还是妾的问题…… 这令乾王妃和江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事关亡国公主和先昭国旧部的態度,这是国事,她们哪里还好插嘴? 一时间眾人看容枝枝的眼神,都变得怜悯起来。 若最终为国事计,怕还真的要委屈这个姑娘! 永安帝听到这里,看齐子赋的眼神,也冰冷起来:“你竟敢与一个亡国公主私相授受?” 那玉曼华就是要善待,要许婚,也该是听自己安排,怎么就轮到齐子赋自己把事情闹到这个局面了? 齐子赋磕头请罪:“臣该死,臣一时糊涂!” 覃氏这会儿也狠狠瞪了一眼容枝枝,都怪她!若是她先前就答应做妾,儿子岂会要把玉曼华怀孕的事也说出,惹得陛下大怒? 真是不识大体! 眾人还说得了这样的儿媳是自己有福气,有个鬼的福气! 信阳侯连忙为自己的儿子站出来,跪下道:“陛下,事已至此,虽然是委屈了枝枝,但为了大局计,还请您暂息雷霆。想来就是不为了自己的夫君,为了齐国,枝枝她也是愿意牺牲的!” 第3章 愿意和离 少帝蹙眉,看信阳侯一家的眼神,早已不如开宴的时候那般和善可亲。 而信阳侯没等到天子开口,便看向容枝枝,劝说道:“好儿媳,你父亲素来教女有方,他若是知道此事,想来也是会叫你顾全大局的!” 眼底带著讽笑的容枝枝,不紧不慢道:“公爹,我父亲是教我顾全大局,可没教过我做妾!” 话毕,她俯跪在地:“陛下,为妾,万万不能,我容氏一族的清名,决不能毁在臣妇手中,还请陛下明鑑!为了大局,容枝枝愿意和离,我容家与信阳侯府就此断绝姻亲关係!” 罢了,三年而已,她输得起! 左右他们也还没圆房。 从小祖母就教她,人生恰如棋局,容家的孩子要有风骨,若是输了,便该有好的棋品认输,更该有再开新局的勇气与魄力。 这一家白眼狼,她捨得下! 和离的话一出,满堂皆惊。 只因大齐的律法虽还算保护嫡妻,可和离的妇人,若是想再嫁,婚姻也难免艰难些。 而且对名声,总是不好的。 令眾人意外的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竟然是齐子赋:“不行!枝枝,你已经是我的妻子,生死便都是我齐家的人,怎么能和离?” 容枝枝讽刺道:“难得夫君也知道,从前我嫁入你们家,是为了做妻子的!” 齐子赋听完这话,好一阵没脸:“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但我还是爱重你的!” 容枝枝不咸不淡道:“哪个好儿郎,会让自己真正爱重的人做妾,把无媒苟合的人娶回来做妻子?不如夫君还是爱重爱重昭国的公主,叫她来做这个妾可好?” 齐子赋:“……” 他实是没想到,记忆中温顺的妻子,竟如此牙尖嘴利,竟是在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前,怒懟自己,半分顏面不给自己留,甚至还说自己与人无媒苟合! 到了这步田地,容枝枝自然是不会给齐子赋留面子了,她好好做著一个受人讚许的贤德大妇,他一家偏要將她的脸面扯下来,丟到泥地里踩。 竟如此,那谁都別想痛快了。 覃氏此番也不快地道:“容氏,你怎这样说你夫君?亏得我还以为,你当真是个好儿媳!” 容枝枝面无表情道:“婆母说得是!若您也觉得我不好,便同我一起请陛下允准和离吧!” 覃氏:“你……” 她被噎住了。 她哪里会不清楚,容太傅在朝中根深蒂固,学生眾多,比起玉曼华这个亡国公主,儿子要想得到更多的实权,容家能给的助力只会更多。 她也当真是恼火,先前容枝枝在家里,对自己十分孝顺,不管自己如何磨搓她,怎么给她立规矩,她都是含笑以对,尽心为全家上下盘算。 可今日这是怎么回事?!要翻天了不成? 只见一家一家看热闹的眼神,落到了他们家身上,眸光还多有对他们一家的轻视,覃氏也是一辈子都没觉得如此没脸过,这令她越发地厌恶容枝枝今日所为了! 永安帝被吵得头疼,开口道:“好了!此事攸关国事与先昭国公主的安置,朕还並未亲政,相父如今也亲往昭国肃清叛逆,此事还是等相父回来,再行决断吧!” 永安帝口中的相父,乃是十七岁便连中三元,二十一岁拜入內阁併兼任太子太傅,二十三岁便做了首辅的沈砚书。 说来,沈砚书当上首辅那一年,陛下才八岁,先帝临终前命沈相摄政,让陛下拜沈相为相父,託孤於沈相。 先帝驾崩后,沈相已经辅佐陛下五年了,相爷如今也二十有八,至今未曾娶亲。 永安帝发话之后,便起身道:“散了吧!” 眾人起身:“恭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帝王临去那一眼,看向齐子赋,眸光极为冰冷。 这样的眼神,信阳侯一家自然收入眼底,他们当然知道,陛下是对齐子赋不满了,信阳侯夫妇心里对容枝枝的怨念也更大。 永安帝往內宫而去。 杨大伴小心地问道:“陛下,您似对信阳侯府不满?” 少帝黑著一张脸道:“自然了!那一家做的什么事儿,你看不出来?容氏的贤名,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先昭国的公主委屈不得,不能做妾,那我大齐的姑娘,堂堂太傅的嫡女,就能受委屈不成?” “若是相父在这里,定是得说一句:我大齐攻破昭国,是为了壮我国威,使大齐百姓们过得更好,难道容枝枝就不是我大齐的百姓,要平白为此受这样的折辱?” 杨大伴也摇摇头:“可不是!信阳侯世子这事儿,的確是做的不地道!” 永安帝:“要朕说,那玉曼华就是要嫁给齐子赋,也只能是妾,绝不能动摇容氏的正妻之位。” “只是涉及了昭国旧部,朝堂上那帮糟老头,又会吵得朕头疼,还是叫相父去操心吧!” 现在玉曼华怀孕,永安帝能想到的,对容枝枝的处境最好的法子,便是看相父能否安排玉曼华做妾。 和离了,对容氏的名声,到底是不好听。 杨大伴自也只好跟在陛下身后,连连称是。 …… 信阳侯夫妇黑著脸,仿佛容枝枝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对不起他们全家的事情一般,大步往宫外走。 冬日里十分严寒,今日还落了些薄雪。 到了宫外。 见著容枝枝出来,在宫外等著她的陪嫁大丫鬟朝夕立刻衝过去,递给了容枝枝一个汤婆子:“世子夫人,快拿著,保暖。” 容枝枝看了朝夕一眼,接过了这个汤婆子,冰冷的手心渐渐有了暖意。 也令她被信阳侯一家,弄得寒凉至极的心,稍微回温了几句:“你有心了!” 再不回温,怕不是被生生气死,就是被寒心到生生冻死。 朝夕笑著道:“这是应当的!” 只是她心里也奇怪,按理说今日不该是个好日子吗?怎么侯爷和夫人的脸色都这么难看? 这令朝夕脸上的笑,也连忙收了几分。 而覃氏的怒气,此刻似乎隱忍到了极点,她看著容枝枝道:“你今日委实是糊涂,丟尽了你们容家的脸,更丟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陛下御前,你竟丝毫不顾及你夫君的处境,就罚你自己走回侯府去吧!” 朝夕惊了:“什么?” 宫门口走到侯府,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这么冷的天,夫人是想冻死她们家姑娘不成? 第4章 这是我的马车 容枝枝听到这里,眸中露出讽笑,今日到底是谁叫容家和侯府丟尽了人,看来自己这个婆母,是半点都不明白。 齐子赋听了覃氏的话,面上露出一分迟疑:“这么冷的天……” 朝夕连忙道:“是啊,夫人,世子,这么冷的天,可不能叫世子夫人自己走回去啊!世子夫人身体娇弱,哪里受得了。” 她本以为这么一说,齐子赋会心生怜悯,求侯夫人收回成命。 却不想齐子赋听完,竟然看向容枝枝:“枝枝,你的丫鬟也说了,你吹不得这样的冷风!” 容枝枝定定看著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俊美男人,问道:“所以夫君的意思是……” 齐子赋:“只要你答应,明日隨我面圣,自请为妾,我便求母亲让你上车!” 容枝枝脊背挺得很直:“如果我不呢?” 齐子赋断然道:“那你若是冻出了个好歹,死在路上,便休怪我没有提醒你!难道对你而言,正妻的位置,比命还重要不成?” 容枝枝笑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三年前离开京城之前,信誓旦旦地说,此生绝不相负的齐子赋,如今竟会为了不委屈另外一个女人,这样威胁自己。 可笑她当初竟然还以为,他是个温润君子。 见她这样讽刺的笑,齐子赋只觉得十分刺目:“你如此笑什么?” 好似瞧不起自己一样! 覃氏这会儿已经上了马车,打开了车窗,对齐子赋道:“好了,我儿,莫要与她多言!先前我还当她真的多贤德,没想到竟都做的表面功夫。” “你同她说这些话做什么?她呀,主意大得很,如今婆母说话敢公然打断,夫君的要求她也丝毫不顾,没半点三从四德的模样。” “你便让她冻死在路上,也省了以后在我们府里,生出乱子来!真是个小贱蹄子,平日里装乖装得我都骗过了!” 覃氏这会儿真正是气头上,便越发口不择言。 陛下的看重何等重要? 她的儿子躺在床上病了多年,无法参加科举,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做密探传回来的那么多有用的消息,陛下还亲自接风洗尘,现在好了,叫容枝枝这么一闹,全毁了! 见覃氏拿这么难听的话出来骂容枝枝,朝夕气得红了眼眶,可偏偏对方是她家姑娘的婆母,她敢怒也不敢言。 饶是容枝枝已经对他们一家的薄情寡义有所准备,也没想到覃氏会如此不修口德! 齐子赋这会儿还道:“枝枝,你也看见了,母亲如此生气。你若还是不肯答应我的要求,一会儿便是我想给你求情让你上马车,母亲都不会听了!” 容枝枝抬眼看向他:“这个马车,难道我上不得吗?” 既然他们这样对自己,那她也只能自己心疼自己,她可不能真的冻死在路上,祖母知道了会伤心的。 齐子赋一愣,越发觉得她没了以前的温顺样子。 覃氏听容枝枝到现在竟然都没有半分悔改之意,话里话外,似还打算强上马车,当即便指著她道:“我不发话,我看你如何能上来!” 容枝枝盯著覃氏:“婆母,容儿媳提醒一句,您现在坐的,是儿媳的马车!” 覃氏一愣,麵皮僵住了。 容枝枝接著道:“我出嫁当日,十里红妆,祖母为我准备了从生到死要用的所有物件,包括棺材,包括马车。” “婆母你坐的马车,是祖母怜我,重金请天下第一巧匠打造,里头铺的毯子也柔软无比,马车比寻常马车少些顛簸。” “只是婆母您体弱,看上了这辆马车,儿媳便借您在用。这件事情,相信婆母没有忘记!” 覃氏气懵了,指著容枝枝的鼻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说,我占用你的马车不成?” 容枝枝依旧温和:“儿媳素来知晓,婆母爱惜名声。所以婆母若不想被人说占用,可以下车。” 覃氏登时呼吸都困难了,指著容枝枝:“你,你,你……” 听说子赋立功回来后便直接进宫復命,她与容枝枝也奉命一同乘马车进宫,信阳侯作为一个富贵閒人,本在外头钓鱼,所以自行骑马而来。 於是他们侯府,便只有这一辆马车在此。 自己要是下去了,这大晚上一时半会儿怕也雇不上车马,那冻死的就是自己了! 齐子赋听到这里,蹙眉看著容枝枝,指责道:“你怎么如此不孝?你看看你,把母亲都气成什么样了?” 容枝枝情绪稳定:“夫君,我也是为婆母著想。” “想来夫君也不希望明日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婆母占了我的嫁妆马车,扬长而去,將我这个马车的主人丟在路上。” “若是这般,婆母的名声,怕是不好听了!” 她能当上所谓的京城第一贤妇,自然靠的不全是忍让,还有对外將整个侯府立起来的手段。 从前覃氏很是喜欢容枝枝这些手段,能叫外头不敢看轻他们侯府,可今日容枝枝这手段用到她的头上,她才终於知道痛了! 信阳侯不快地道:“好了,闹什么,都赶紧上车回去!” 今日因为儿子的事,他们信阳侯府已经十分丟人,若是再加上占用儿媳的嫁妆这一出,怕是府邸都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覃氏心中恼恨,却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看著容枝枝上车。 鬱闷之下,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讽刺地道:“像你这般,一点不顺心,便表露爪牙的模样,真正是令人憎恶至极。难怪我儿不喜欢你,寧可与那亡国公主一同担上无媒苟合的恶名,也不想继续叫你做妻子!” 容枝枝沉默,一点不顺心便露出爪牙吗? 她在侯府不顺心的时候太多了,她尽心侍奉婆母,可婆母天天给她立规矩,晨昏定省一日不能少,就连雷雨暴雪天也不见鬆散。家里也没几个省油的灯,她哪一天顺心过? 从未! 这一次若不是齐子赋叫她做妾,踩到了她的底线上,她也断不会如此! 而且,齐子赋与人苟合,倒成了她的错了? 深觉疲累的她,闭上眼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覃氏还在骂骂咧咧:“我儿不与你和离,只叫你做妾,那是怜悯你,你出了信阳侯府,在哪儿不会遭人嫌弃?” “偏生的你分不出好赖,叫我儿如此没脸!现在好了,显著你了,我倒是要看看,明日这个京城,还有几个人说你好!” “今日这祸都是你闯的,但凡你还有半分良心,明日你就回容家一趟,叫你父亲好好为我儿走动走动,他得势了,才有你的好日子!” 第5章 比狗叫难听 容枝枝闭著眼睛没说话,只觉得覃氏无耻无比,他们一家人这样欺她辱她,若非她方才强势了一把,甚至要被生生冻死。 现在竟然还有脸,叫她去求父亲,给齐子赋走动? 真是好大的脸! 覃氏见她不出声,蹙眉厉声道:“容氏,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容枝枝不咸不淡:“听到了。” 但没打算照做。 覃氏却以为容枝枝是答应了的意思,方才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也缓了几分,到底也是有求於容家的。 只怪自己的夫君不爭气,身为侯爷在朝堂上却半句话都说不上。 心情和缓了之后,覃氏潺潺道:“这样就对了,不管日后做妻还是做妾,子赋都是你的夫君,你要以他为天!” “难道他与那公主在一起了,就不是你的丈夫了吗?” “你若当真贤德,便该將公主腹中的孩子视如己出,若是个儿子,便是我们家的长子。” “你一个女人,还不得要靠男人?照顾好了公主的孩子,將来即便你做了姨娘,他也会给你一口饭吃!” 容枝枝第一回觉得,人说话的声音,竟然能比狗叫还难听。 先前她只觉得这个婆母规矩多,难伺候,今日才知道,竟是如此自私歹毒。 果然人往往只有遇著事了,才会撕下平日里的面具。 在覃氏不断的絮叨声中,马车终於回到了侯府,停车之后,坐在外侧的容枝枝先下了车。 只是她並不如先前一样,恭敬地扶著覃氏下车,而是开口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適,先回房了!” 话音落下,她便带著朝夕大步往自己的院子去。 从前一心一意伺候覃氏,那是出於孝道,可今日看来,覃氏並不值得她孝顺。 覃氏在齐子赋的搀扶下,恼火地下了车,指著容枝枝的背影,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看看她,你们看看她!今日像什么样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齐子赋道:“母亲,我去劝劝她,想来她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待我好好说一说,事情便能解决了。” 覃氏摆摆手,示意他要去快去,她今日生生是要被气死了。 待齐子赋走了之后。 覃氏想著那会儿马车的事情,越想越是恼火,当即便一脚踢上了容枝枝的马车,谁知道那马车很硬,竟是叫她疼得脸都变了,嗷嗷叫了一声。 信阳侯烦躁地看了她一眼:“你哪里有半点侯夫人的样子!” 话毕,大步走了进去。 覃氏:“……!” 都怪容枝枝这个小贱蹄子,若不是对方气到自己,自己怎么会遭到侯爷鄙夷? 明日一早,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她一定要容枝枝多跪一会儿! …… 容枝枝回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吩咐朝夕道:“遣人回容家问问,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晚宴,父亲未至,想来是已经让人找陛下告假了。 女婿的庆功宴,父亲都不出席,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朝夕:“是!” 话刚应下,便听到了脚步声。 容枝枝抬眼,便见著齐子赋大步进来了,男人眸光定定,里头都是身体大好还立了功之后的意气。 再不见从前躺在床榻上,什么都要人伺候的样子。 她求来天蚕莲治好了行將就木的他,却换来了今日的可笑局面,若是这般,或许当初就不该管他的死活…… 当个寡妇更好。 齐子赋进来之后,便看了一眼僕婢们:“都出去,我与世子夫人有话要说!” 朝夕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容枝枝一眼。 容枝枝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 齐子赋走到容枝枝跟前,试图去握她的手,却不曾想手刚刚伸过去,容枝枝便后退了一步。 叫齐子赋的手尷尬在半空中。 容枝枝:“夫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齐子赋被拂了面子,收回了自己的手,盯著容枝枝道:“枝枝,我知道你委屈了,只是你既然爱我,就该多为我著想。” 容枝枝蹙眉,她其实並不知道,齐子赋为什么这么自信篤定地说她爱他。 难道他们两个的婚事,不是因为父母之命,不得违抗?而她也是受了多年做大妇的教诲,才事事以他齐家为重。 只是她也並未出言反驳,想知道对方还能说出什么来。 齐子赋接著道:“这件事情確实是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枝枝你也要体谅我,我在异国他乡,难得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一时糊涂了才……” “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必然是要为曼华公主负责。” “再说了,如果当初不是曼华公主救我,现在我已经死了,你眼下根本都看不到我,她是我们二人的恩人,你把正妻之位让给她又如何了?” 容枝枝:“……” 作为一个循规蹈矩了多年的贤德大妇,她是不是不便说:你如今回来闹这一死出,还不如死在昭国? 罢了,对方到底是大齐的功臣,容枝枝也不想说如此恶毒的话。 便只淡声道:“夫君,可以和离,可以纳妾。至於其他的,不必再谈!” 齐子赋作为世子,要纳妾,容枝枝不会说什么,只要不动摇她正妻的地位,多少妾室,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齐子赋:“你心里就只有正妻的位置,没有一点別的吗?你將我当什么?” 容枝枝:“那我且问夫君,你今日在陛下面前,说是我自己求的要做妾,你又將我当作什么?” 齐子赋一时语塞:“此事……” 此事確实是他对不住容枝枝,自也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容枝枝又道:“夫君可还记得,当初我嫁给你后,治好了你的病,你感动万分,离京的时候说一定会立功,回来便在陛下面前,为我请封誥命。今日你在御前的那些话,就是你说的,为我请的誥命吗?” 齐子赋再次失语,半晌道:“枝枝,是我亏欠你!未来我一定百般补偿你!” “就算你失去了正妻的位置,可是无妨的,你还有我的爱,我发誓我待你只会比从前更好。” “曼华她有孕在身,如今也不便伺候我。” “说来我们当年还没来得及圆房,我便装病暗中前往昭国,你我夫妻多年未见,今日该好好温存一番才是!” “却是叫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闹了若久。叫僕人们备水,伺候我们休息吧!” 说著,他便要上来抱容枝枝…… 第6章 你就是贪慕荣华富贵 容枝枝是半分没想到,两个人都闹到这个份上了,齐子赋竟还想著圆房的事。 她又是后退三步,避开了对方,冷著脸道:“夫君,曼华公主的事情处理好之前,你还是回你自己的院子住吧!” 齐子赋难以置信地道:“难道不做正妻,你便碰都不愿意让我碰?” 容枝枝並不正面回答,只道:“夫君请回!” 齐子赋的容色,也终於冰冷了起来:“好好好!世人都说你爱我,为了我齐家愿意付出一切,我看你更爱的,是世子夫人的位置,你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嫁给我罢了!” 容枝枝並不说话,只是想笑,为了荣华富贵?作为容太傅的嫡长女,以父亲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就是嫁去王府做王妃都是做得的。 若不是父亲和信阳侯定了娃娃亲,根本就轮不上一个病得快不行的侯府世子娶她。 可现在,齐子赋竟说这样的话…… 罢了,话不投机,没什么可说的。 见容枝枝美丽的容顏,冰冷至极,带著显而易见的疏离及逐客的坚决,也没半分为她自己辩解的意思。 齐子赋绷著一张俊脸,神色冷漠地离开。 他走了之后,朝夕进来了,急切地对容枝枝道:“世子夫人,世子怎么走了?你们都三年未见了,他也不在你这里留宿?” 容枝枝:“我赶走的。” 朝夕:“?” 容枝枝三言两语,便將今日所有的事情,与朝夕说了一个分明。 朝夕听完气得发抖,她就说怎么那会儿一出宫,就觉得情状不对,主子们还动不动就提起做妾的事。 可朝夕想了想,道:“世子夫人,是否越是这般,您越是要將世子留下?说不定您与他小意温存一番,他便会回心转意呢?” 容枝枝直言道:“他今日若是宿在这里,我会觉得噁心。” 她受了这么多年名门贵女的教导和三从四德的薰陶,都忍不得这样一个人,或许她的身上,还是藏著几根反骨吧。 再说了,这样一个人的心,要他转回来做什么? 是什么稀罕物件吗? 朝夕被自家姑娘的话噎住了,也是,若是她自个儿嫁了姑爷这样的人,想来也是窝火的。 朝夕小声问道:“姑娘,您就一点都不伤心吗?” 容枝枝淡淡道:“伤心什么?当初嫁给病弱的齐子赋,也不过是因为父亲不想背上发跡后悔婚的恶名。” “我嫁过来是为了家族声誉,为了容家其他姑娘的婚事,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高门贵女,被世家培养出来,心里惦记的,从来便是家族的利益和自身的荣誉,而不是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既然无心,又谈何伤心?” 生气和寒心是有的,伤心……真的没有! 京城的优秀男子那么多,在遍地天才的皇城,三年前文不成武不就,仅有一张尚可容貌的齐子赋,若不是因为婚约,连她的眼都入不得。 朝夕听完倒是沉默了,她一贯知道自家姑娘是理智的,没想到竟然是理智至此,这会儿她都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会儿,回容家打探情况的僕人进来,稟报导:“世子夫人,主君叫你明日回一趟太傅府!” 这僕人是容枝枝从娘家带来的,自还是叫容太傅主君。 容枝枝:“知道了。” 也是,该回去一趟与父亲商量一番,两家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若要和离,该切割的关係和势力,还是要让父亲早日切割才是。 …… 覃氏气得一整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虽恼恨儿子莽撞糊涂,可更多的还是恨容枝枝不识大体。 信阳侯被她翻得烦闷不已,根本睡不著,没好气起身:“你自己一个人休息吧!” 说罢就去自己的书房睡了。 这下,覃氏更是怨恨容枝枝了,都是因为娶妇不贤,这家里才一塌糊涂,儿子婚姻不幸、前途不明,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与侯爷和缓的关係,也再次生出问题。 怀著怒气,她特意起了个大早。 在自己的院內正厅,等著容枝枝来给自己请安。 她院內的陈婆子打算在屋里起两盆金丝炭防寒,覃氏却道:“不必起炭火了,就让这屋子里头冷著,一会儿容枝枝来了,叫她在地上好好跪一跪,让她清醒几分!” 若不是看在儿子还需要容太傅帮助的份上,她连房间都不会让容氏进,定是叫她跪在外头反省! 陈婆子道:“可是夫人,若是不点炭火,您不冷吗?” 覃氏其实很冷,但是为了磨搓容枝枝,她嘴硬道:“我无事,我手里有汤婆子,还喝著热茶,这身上暖和得很!” 陈婆子是心疼自家夫人的:“不如先点著,等世子夫人来了,再撤了火盆?” 覃氏:“都说了要叫屋子里冷著了!若是先点著,她进来后,不是还先暖和了一阵?我不愿如此便宜她!” 陈婆子见夫人如此坚决,也只好照做,嘴里也忍不住怨怪起来:“世子夫人也是,昨日在宫里那样闹就罢了,晚间还让世子爷睡了书房,当真是没半点贤妇模样!” 说起自己的儿子是在书房睡的,覃氏更是恼火:“我一会儿就好好教教她,哪里有这样做人媳妇的?” “夫君三年没回来,也不说好好疼疼他,竟叫他一个人宿在书房,像什么样子?容太傅的家风,也不过如此!” “也是我家瞎了眼,娶了个这样不懂事的毒妇回来!” 覃氏口中全是对容枝枝的贬损,已是彻底忘了,当初容枝枝为齐子赋求来天蚕莲,治好了对方娘胎里头带著的毒,那时候齐家是多感激对方。 陈婆子应和著道:“可不是!她还说要和离,也不想想,和离之后,上哪里找我们侯府这样的好亲事!” 覃氏听完,脸也是越发冷了。 不止是因著对容枝枝不满,也是因为这寒冬腊月的,不点炭火,著实是叫人从脚心里开始发凉。 初冬起,容枝枝便命人备了上好的金丝炭送来,覃氏从来没受半点冻,这会儿已是寒冬,骤然没了炭火,哪里受得住? 等了好一会儿,覃氏快冷的不行了,便问道:“这个不孝的东西,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来问安?” 院子里的婆子赶忙出去打听了消息回来:“夫人,世子夫人起了,想来就要过来了!” 覃氏点头,忍著酷寒继续等著。 她这会儿受得所有的冻,一会儿都要容氏还给她,叫容氏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必是比自己现在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