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40K：盛唐武士亮出光刃》


 第一章 此事在《长恨歌》中亦有记载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此事在《长恨歌》中亦有记载。
    这是大唐统御寰宇的第30个千年。自从安禄山大叛乱后，汉皇——星汉的帝皇，已然在长生殿中枯坐了12个甲子。
    他是浩瀚星宇的主人，是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东方青龙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北方玄武七宿，共283个星域，1634个星区，2669956个子星区，和其中的亿兆黎民的君王。
    依靠崑崙十二金仙流传下的道法，练气士组成的藩镇驰骋於银河南北，为星海逐猎妖兽，扩大人类的生存空间。
    在400座军州的镇压下，即使是诛之不绝，杀之不尽的钢铁妖兽，也依然被拦截在武仙座长城之外。在三垣二十八宿的神州之內，亿兆黎民依然在长安的庇护下安享太平盛世。
    然而即使是统御寰宇无数岁月汉皇，也和这世上的眾人一样，有求而不得之物。而旧日的大敌，也早已变换面目，潜藏在星汉的某个角落。
    ...
    “二郎爷爷，这是张家求雨的文书。”
    “知道了。”杨林扫了一眼屏幕上的表格，“排期在明天下午，降雨3寸5点。今年的水气也不多，凑合著用吧。”
    杨林，检校天波军长史，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批阅著今天递送来的公文。
    位於东井道·天樽星区的天波星是一个偏远下州，行星表面被难以耕种的沙地覆盖，其存在於帝国版图上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天波军的驻地——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作为偏远下州，天波星是一颗尚未地球化的行星，城市化更是无从谈起。由於整颗星球只有天波军屯驻的军镇这一座城市，杨林得以垂直管理到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和每一片土地。甚至小到一片农田要下多少雨，都得由他来调配。
    这也是他作为天波军的长史，也就是节帅府的幕僚长的职责。这一职位在整个星汉的四百军州中都极其重要。因为香积寺之战后的星汉，是武人治国的时代。藩镇练气士代替了朝廷，直接统帅星汉中的各个要害之地。
    练气士依靠修行上的师父-弟子关係来维持。道法同武力、权力一起自上而下地传递。而天波节度使杨业，正是杨林的父亲。
    准確地说是养父。不过即使没有血缘关係，杨业的亲生子的排序也依然在他后面，排在第六位。因为收继养子是武人的传统。毕竟和血缘上的传承比起来，功法的传承比藩镇本身的存续要更加重要。
    天波虽小，也有1000名作为牙兵存在的练气士，这千人的前途都寄托在天波军的军功之上。在武人政治当道的如今，整个星汉没有弱者的容身之处，牙兵们根本就不可能拥护一个幼主即位成为下一任节度使。
    只有强而有力的统帅，才能引领天波军在整个帝国的400座军州中立足。而杨林正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但看著面前堆积如山的状书，杨林开始怀疑这位老爹当年把自己捡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找个免费又好用的秘书官。
    “二郎爷爷，这是赵家问药的文书。”书吏在一旁继续念著。
    “问药这种事就不必单独来问我了。仓库里，小还丹的储备还有很多。仅仅是凡人的疾病的话，一枚就能药到病除。之后有来求药的，查实之后直接送去就是。”
    “二郎爷爷！小还丹在畿內，一枚可是50万钱！”
    “我们这偏远的军州与別处不同，就算是百姓的需求也要按照军需標准来供应。要不然，谁愿意住在这妖兽频频作乱的地方?”
    说完，他在请愿的文书上盖了章，將其递迴：“中午就把丹药送去。估摸著是急病，不要拖太久。”
    “誒呦二郎爷爷誒，这可麻烦了。要想中午到就得动用驰车。但为了明日的要紧事，您今早就把车都派出去了。”
    楚藩从长沙星派出了一队使节前往太原星给晋王贺寿，使节会在天波星停留。为了巡查登陆场，杨林派了不少人手。
    “我不是留了一辆急用吗？”
    “是...但是今天早晨让六郎爷爷开出去了。说是有妖物出没，要去狩妖。”
    杨林捂住了额头：“狩个屁妖，晋王带著20个藩镇驻守北落师门，我们这里怎可能有妖兽漏进来..行了，这事我来办。那些药我会送到的。”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子能打归能打，从小到大惹的麻烦事也一件没少。对於掌握了“上古遗器”的杨林来说，处理这些事也只是动动嘴而已。
    “二郎爷爷，您这是要亲自来处理了？！那您，一定是要动用法宝吧！”
    “法宝？”杨林从屏幕后面探出头，“你是说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该不会是...兵主的巫技？”那吏员小声问。好奇心让他控制不住自己，因为这在整个星汉范围內都极其罕见。但他也怕杨林真的承认了之后，自己会走不出这房间。
    兵主，也即上古巫神蚩尤。兵主是个中性的称呼，对蚩尤更常见的叫法是“祸首”。而蚩尤遗留下来的技术，在整个星汉都是禁忌。
    兵主蚩尤曾经率领他麾下的人工智慧：巫族，叛出轩辕黄帝麾下，掀起了那场席捲星汉的上古之战。
    在传说中，蚩尤锻造有十二尊大巫，每一尊大巫也都有各自的钢铁造物。这些流淌在数据流中的人工智慧，就是后人所称的巫族。巫族以沙石等无机物为食，锻冶五种神兵为躯体，能製造隔绝一切通信，並且吞噬一切的灰色瘴云。蚩尤的军队就在灰云中开赴星海各处——此事在《述异记·凶神蚩尤》中亦有记载。
    最终，万界的战火终结於涿鹿之原，轩辕黄帝以九天玄女所授的道法斩杀了蚩尤的头颅，才有了如今属於人皇的星海。这是为世人所知的。
    至於，巫族又意外製造出远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妖族，这恐怕是蚩尤本人都未曾想到的走向。
    斗转星移，歷经无数岁月，经歷了封神大战如今的星汉已经是大唐皇帝的治世。大唐皇帝不只是人族的人皇，同时也被巫族尊为天可汗，是为“巫皇”。在大唐的天下，有机的人族与无机的巫族，都为长生殿中的汉皇效忠，而妖族是二者共同的祸患——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汉皇曾经无比信任这些非人的巫族，他曾经称呼巫將安禄山为他“最宠爱的儿子”。但在那场席捲星汉的大叛乱之后，帝国精锐在香积寺折损殆尽，巫族的铸造世界荧惑星（火星），也在战后被天军肃清。蚩尤的巫技也在整个星汉被禁止。
    而这台方方正正，铜头铁额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巫技”的东西正在被杨林熟练地摆弄著。从到这里就任的第一天开始，这种行为就让这从王畿中流转过来的吏员倍感惊恐，只是他不敢说。毕竟近代香积寺之战已经和上古涿鹿之战一样，成为了天灾的代名词。
    而天灾的一角，现在距离他或许还不到一臂的距离。

 第2章 祖巫·灰蛊

    “所以您手上的这台，就是【搭载了硅基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可携式个人运算终端】，简称【笔记本电脑】的兵主造物吗？”
    “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杨林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翻转过来，展示给面前的书吏——虽然外头方方正正，有个金属脑壳，那里头確实没有屏幕，只是个纸面的写字板。写字板上还有个凶神恶煞的涂鸦小人。
    “我刚才好像看到您在上面指指点点...那上面，会不会上古的巫灵？听说那是蚩尤麾下的，可怕的人工智慧...”话说到一半，他隱约觉得那涂鸦小人的眼神愈发凶狠，心中涌起一阵无明的恐惧，那潦草的豆豆眼之间仿佛有无底深渊。
    他赶忙收住了嘴，不敢再多说。
    “可以了，你退下吧。”
    他將那书吏请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
    “小灰，你怎么看。”
    【灭口！都杀了！】无情的声音从涂鸦上爆发出来——那写字板一样的画面也隨即变幻回了杨林熟悉的视窗作业系统。那“涂鸦小人”也变成了穿著睡衣的少女出现在右下角，正坐在任务栏上，就像个普通的电子宠物一样。但她怒意未消的表情里，还是充盈著深渊一般的杀意。
    她其实就是电子宠物，这台电脑本来也就是杨林的电脑。但他和这台电脑一样，都不属於这个时代。
    听自己的那位义父杨业说，这台电脑是“捡到”自己时一起捡到的。从还是个婴儿开始，他就有属於前世的记忆。
    在杨林的记忆中，確实有那么一个“九天闔閭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唐。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也是属於那个大唐的诗句。但汉皇变成星汉的皇帝，御宇是统御宇宙，这样的星海大唐他是真的没见过。
    但来这里，也有16年了。就算没见过，现在也见过了。
    16年来，他对当下的生活没什么不满的。天波军就算再偏僻也是个藩镇，是代替汉皇统御星海的400军州之一。困扰凡人的寿命之类的问题，对身为节度使之子他来说都不太紧迫。就算他不在修炼之路上精进，也能通过回春医疗保持几百年的青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战火连天的星海，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净土。他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尤其是“整个星海已知的最大的意外，就在他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候。
    他隱约记得，自己的电脑里確实隨手下载过一款某款免费的桌面电子宠物，用来在桌面右下角当摆设，他当时还给那个电子宠物起名叫“小灰”。
    【誒，你怎么啥？杀了吧，都杀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拥立你打上白玉京，夺了鸟位！】
    “再等等吧。”杨林这么敷衍著。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你知道你沉睡了多久吗？你知道这4万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小灰的声音在耳边盘旋著。正如过去16年那样，他对人类帝国的怒火无时无刻不满盈著。
    起初杨林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他看到12祖巫中有一尊名为“灰蛊”的祖巫时，他才明白髮生了什么。
    传说中，灰蛊是12祖巫中最为无情的天灾，是蚩尤的军峰。每当巫族大军出征时，都有遮天蔽日的灰云隨行。灰云中似有刀山剑海，所到之处的一切都会被灰色的云翳吞噬殆尽。
    “所以，小灰...”杨林问道，“我一直都想问，我不知道你都在做什么？比如你有没有参加战爭？比如逐鹿之战什么的？”
    【我在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让我们把星汉烧成灰吧！先从那个瞎问的书吏开始灭口。】
    “不行。”杨林给出了明確答案。且不说別的，那个书吏就不能灭口。这种从吏部流转来的文官虽然官职低微，但他们也是朝廷的人。如果贸然杀害朝廷命官，有可能会招致撤藩，乃至大军的征討。
    杨林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贏討伐军。毕竟无论是逐鹿之战还是香积寺之战，但凡对人皇发动叛乱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去“把星汉烧成灰”。
    ——这些倒是不用向小灰解释。因为杨林认真的时候，她是不会坚持己见的。
    【好吧...我听你的。】
    “乖。那么，麻烦你先帮我把药送过去。那边还在等著用药。”
    【哦。这就去。】
    杨林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能不能再次席捲整个星汉，但她现在的能力似乎和传闻中的“灰蛊”有些不同。
    她不再具有实体，不能像传说中的灰蛊那样在物理宇宙中掀起吞噬天地的灰云了。她似乎经歷了某种降维打击，从物理实体被打回了电子程序的状態。现在的她，只能在电子程序中无限增值，协助杨林控制藩镇里的战爭机器。
    她在杨林面前还是挺听话的，甚至可以说相当乖巧。得益於小灰的帮助，他才能將天波军的藩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工降雨量可以精確到寸，公共服务范围的覆盖范围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
    【已经用无人机去送药了，会在预定时间抵达。】
    “好，下一件事。刚才提到楚藩使节的事，帮我接四郎，他在使节船上。要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就按照预案进行。”
    ...
    “二哥，有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听哪个？”
    “先听普通好的吧...”
    “楚藩那边说，经停天波的时候会送我们些茶叶。”
    “我记住了...所以大的在后面吧？”他和这个几个弟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一开口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你想说什么？那个『更好的消息』是什么？”
    “大喜事！大喜事！二哥，你知道刑部点名的东井道的头號通缉犯是谁吗！”
    “我哪知道。是谁？很有名吗？”
    “他有没有名我不知道。但他说，你一定很熟悉这个名字。他说他叫——赵匡胤。”
    “哈？？？”杨林愣了一下，“他人呢？你把他抓住了？”
    “不是，他抓到我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说有一份大富贵要送给我们啊！他就在我旁边，你要听电话吗？”

 第3章 不良人

    “...”
    杨林那头思考了一秒。
    四郎这边怕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二哥？你要听电话吗？”
    杨林的思考进入了第二秒——
    他啪的一声掛断了电话。
    “呼...好险...”
    【这电话你不接吗？这说不定是起兵的好时机！你知道的吧？那可是赵匡胤啊！唐朝后面就是宋朝，你忘了？】
    “我害怕的就是宋朝！变成宋朝我们就全完了！就因为是『赵匡胤』我才要小心——天波军上下70万张嘴都在我肩膀上担著，我一步走错就是撤藩。而且谁知道这群人后面有没有不良人跟著。”
    不良人，隶属於白玉京的特工组织，其一线干员全都是身怀绝技的死囚。在与统管自己的各个不良帅定下生死状后，这些死囚得以通过效力於白玉京来延续自己的寿命。根据活动区域和任务的不同，不良帅招募的不良人的数量也並不相等，从数十到数千不等，不良帅通常都以一艘【斗舰】作为自己的行动平台。
    因为失败的代价就是死，所以不良人会不择手段地完成任务。而为了完成任务，不良帅也是什么人都敢招。
    其中，或许就包括东井的头號通缉犯，那个叫“赵匡胤”的。
    星汉的政局就像潮流涌动的浅海，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一脚踩错就会被卷得连渣都剩不下。如果真的被不良帅盯，那乐子可就大了，因为他这里真的“窝藏了”的歷史上的顶级逃犯，就是整天在耳边念叨著“都杀了”的那位。
    这么多年过来了，杨林也接受了她的存在。不得不说，他感受到了这种合作的便利。因为他一丝不苟的慎重，正好与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形成了互补，二者以他为主导，但他也会参考小灰的意见。在二者的权衡之下，天波军的藩政始终能稳中向好地发展，稳重而不失进取。
    不过在撤藩的危机面前，杨林完全不觉得现在是让野心膨胀的时候。现在应该是慎重的时候。
    “把六郎叫回来。每次需要他的时候，这小子怎么总是在外面晃悠。”
    【明白，这就给他打电话。】
    ...
    【好了，发信完毕。】
    “他怎么说的？”
    【『好的嫂子。麻烦跟二哥说一声，我马上回来』。】
    “这种就不用重复了！还有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娶过你。”
    【哦。】
    “帮我开下武库的门。”
    【你该不会是要去...你真去啊！你行不行啊！】
    “不行也得行啊！万一他们要刺杀我怎么办？虽然有老六保护，但是慎重起见，我还是自己披甲为好。”
    【所以你到底行不行啊，你又不是练气士...】
    “少说两句你会死吗？”
    【哦...】
    ...
    武库和他的办公室在同一栋楼——实际上他居住的房间也在这栋楼里。毕竟天波星的大气无法呼吸，这种大型建筑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建筑由烧结的砖块搭建而成，有凹凸两种构型。凹凸的砖块相互锁定，在墙上堆积出自然的几何图形。內壁则是紧贴墙壁的內膜，用来確保建筑內部空间的气密性。
    在此地驻扎了多年，走廊上的气密膜早就打满了层层叠叠的各种补丁，看起来相当碍眼。不过杨林也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天波星的地球化，现在大气压已经调整到了標准大气压的73%，所以近些年的补丁只需要用胶带贴上就不会漏气了。
    走道的內壁上，也按照杨林的要求掛上了辅助呼吸器，面罩大小，专供凡人——也就是杨林自己使用。至於练气士，在天波星的环境下已经可以正常呼吸了。
    走在走廊上，一队连人带甲2米多高的甲士和他迎面走来。他们鎧甲的左胸都有黑鹰的標记，这是天波的军徽。
    “二爷，早晨好！”几人远远地就行了军礼。
    “早。”杨林用点头回应了。
    他们就是天波镇的牙兵。总数有1000人左右，全员都是练气士。在道鎧的辅助下，他们几乎可以无视凡人所有的攻击手段。仅需要一小队牙兵，就可以镇压並且肃清一个民用行星的高层。
    作为军州的天波就是这样以武力来压制天樽星区的其他殖民星球，確保汉皇以及晋王的威光能照耀到这个宇宙的角落，並且从中抽取民州的供奉作为军费。
    供奉主要是金丹，这是星汉的通货。所有的民州都要上缴金丹，无法炼丹的星球就算用买的也要凑够金丹的数目。
    像这样的藩镇在整个星汉有400，通称为“四百军州”。每个军州平均拥有的牙兵在5000人左右，整个星汉的牙兵数量在二百万以上，配合凡人为主体的府兵和隶属於各个民州的不计其数的州兵，太阳系的白玉京得以统御整个星汉。
    然而，杨林並非是可以纵横星海200万武者之一，他是货真价实的凡人。而凡人和练气士之间的“鸿沟”，就在面前的武库里。
    金属的大门在小灰的操纵下升起，天波节度使杨业的私人武库出现在杨林的面前。这个世界上除了杨业自己之外，杨业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入自己的武库，武库的钥匙也在他手里。
    比起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嫡子六郎，他更信任的还是杨林，哪怕他是凡人也是如此。这是属於“金刀判官”的直觉。
    被赐名为【金刀判官】的黑色道鎧就摆在武库的正中央。这是杨业武者生涯的开始，武库西面展示的5颗大妖的钢铁首级，就是由当年身为晋王麾下十三太保“金刀判官”的他所亲手斩杀。那颗名为【南山大王】的妖王级杀戮自动机的尖牙，还插在金刀判官的脖颈处。
    这套由晋王亲手颁赐的道鎧，也在那次之后光荣退役。隨之一起退役的，还有杨业身为十三太保的身份。他离开晋藩大本营太原星，带著自己的部下在这里开创了天波军的基业。
    “啊...”嘆了口气，杨林走到【金刀判官】的鎧甲之前，“老爹啊老爹，你说你是捡到我的，你干嘛不一起捡个仙丹让我一起吃了呢。”
    【誒对了，有个问题。】小灰忽然发问道，【鎧甲上那个鸟形標记是什么？】
    这地方她也很少来。主要是，杨林也不怎么带她来这里。
    在黑色甲冑的左胸，在金刀標记的上方，清晰地印著一枚展翅的黑鸟。

 第4章 晋王的鸦卫

    “你说这个？”杨林指著【金刀判官】的左胸处的黑鸟標记，“这是鸦卫的標记。鸦卫是晋王的『本藩』，他本人是鸦卫节度使，他本人的亲兵都打著黑鸦的標记，此事在某本《五代史》中亦有记载。天波军也是从鸦卫中抽调组建的，理论上天波是鸦卫的外镇。”
    【啊，所以天波军的黑鹰標誌就是这么来的吧。】
    “嗯。鸦军的外镇都以黑鸟为徽，天波是其中之一。虽然已经是独立的藩镇了，不过我们还是会响应晋王的徵召，和鸦卫一同作战。群鸦高飞，黑云压城，这就是晋藩的象徵。不过我是没见过了，不披甲可上不了战场。只是这次...谨慎起见，我还是试试吧。另外...”
    【另外什么？】
    “另外楚藩那边要来人。让人知道身为天波军二把手的天波长史竟然不是练气士，总觉得还挺丟脸的。”
    【你的头衔都是『检校』天波长史了。这不就是『代理』天波长史的意思，毕竟你不是武者，在藩镇內任官的申请一直没批准下来。看到检校两个字，恐怕就能猜到七八分了吧。】
    “要你管。”
    【哦。】小灰止住了口，没往下说。
    杨林绕到【金刀判官】之后，那里另外有一套鎧甲摆在架子上。同样是黑色的，上面印有黑鹰的標记。
    这是属於天波军的1000套道鎧的其中之一，是杨业准备给他留的。和其他道鎧一样，这套练气期道鎧可以无视几乎所有来自凡人的攻击。有穿上道鎧的，才算是练气士。但因为杨林一直无法成为了练气士，所以天波军一直以来只有999人，並未能凑齐1000。
    这其实是一件怪事，杨林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藩镇练气士当然是以强者为尊，不会选年幼的练气士即位，但当然同样也不会因为杨林的年纪大两岁就选这样一个凡人来即位。
    这也是为什么杨林总觉得，这位老爹像是在画饼。因为其他练气士对杨林的尊重，主要是处於他对天波军的文治，以及对节度使之子这个身份的尊重。他们固然是觉得，现在的杨林才是更適合继承节度使之位的，因为14岁的六郎实在是太年幼了。但以凡人之身继承节度使，他也不知道能干几年。
    但他又觉得他不像是在画饼。因为【金刀判官】杨业是整个星汉里响噹噹的好汉，一言既出駟马难追。在天赋异稟的嫡子，和几个更是出类拔萃的其他的养子面前，杨业就是看中了他这个凡人。好像在杨业看来，最强的继任者就是杨林似的，而且强得让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让其他人继位。
    但身为凡人的他到底强在哪里呢？他自己也没发现。灰蛊確实是具有天灾一般的力量，但如果他本人只是脆弱的凡人，也会很容易在练气士移山填海的战斗中被波及而死。
    杨林想来想去，除开灰蛊之外，他的体质只有一点是比较特殊的——
    走到道鎧之后，杨林打算试一试。
    【喂，你真的不要紧吧？你最近功力大涨了吗？】
    “每天都去健身房，现在能做9个引体向上了。上个月还只能做7个。”
    【那你...你自便就好。但我不觉得你在没有一点气感状態下能用得奇怪——说来也奇怪。虽然我也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感应到灵气，但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的。但你完完全全一丁点气感都没有，反而是有些诡异的。】
    杨林无法链气，不是因为他不努力，而是因为他对灵气的感知完全是空白。和凡人哪怕有最基础的气感不同，他似乎完全和灵气的世界隔绝，竟一点也感受不到。这已经算是一种特殊体质了，因为考满分和考0分都是相当稀有的情况。
    他也一直在想...莫非是有什么功法，反而需要这样的“0分体质”来修炼，只是他现在不知道？倒是知道，存在强大的五雷真诀、真元决之类的上乘功法，更有已经失传的八九玄功。
    总不能是【八九玄功】吧。
    “所以我真的可以变强吗...”还不知道自己將来要选什么的杨林，依旧在琢磨著，“我说小灰，你有办法让我修炼吗？”
    【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逐鹿之战就不会打输了...】
    “你刚刚说什么？”杨林意识到她似乎说漏嘴了，“我在睡觉的时候，你果然是去打逐鹿之战了吧。”
    【没有没有！我真的一直在这里等你...啊！啊对了，要不要让我帮你打个火试试？虽然无法帮你架势，但我还可以试试强制发动引擎。】
    “那就试试？”话说出口，灰蛊如约启动，帮他强制启动了道鎧。
    眼前忽得闪过一道亮光——盔甲的面屏亮了，眼前出现了自內而外的视野，一大堆他无法识读的符文在屏幕各处闪烁，刚才还重若千钧的手脚也隨著他的动作而动了起来！
    然而仅仅一瞬，光灭了。眼前的屏幕消失，手脚再次僵硬，然而他刚才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整台道鎧因为失衡而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林一声不吭的跟著鎧甲一起扑倒在地。
    【你...你没事吧？】
    “好疼...为什么...为什么一点缓衝都没有。你这什么餿主意...我真是吃错药了才会相信你。啊...好疼...”
    【你怎么了？！】
    “肋骨...我的肋骨好像断了。我被锁在这里没有办法调整姿势，刚才肋骨地上了。啊...好疼...好像戳到了什么內臟。咳...咳咳咳！我的胸好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积压在胸口。难道是我顿悟了吗？这是气沉丹田？”
    【什么气沉丹田，你这是血气胸！你的肺漏气了！等下！我叫的人来了！】
    “二哥！！！！我来了！！！”在意识开始模糊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但因为鎧甲的阻隔，那声音变得飘忽不定。直到一股巨力从背后掀开舱门，光芒才重新回到他的视野里。
    “二哥！你怎么了！”穿著战斗服少年扶著舱盖，他自己的鎧甲停在旁边。
    杨林把手伸到背后，用手指指著自己。只要吃下去小还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10秒后，恢復如初的他醒了过来，嘴里还有“小还丹”的味道。凡人的任何创伤都能被这枚小还丹治癒，就算是刚才那样危急生命的肺裂伤和肋骨断裂，也能在小还丹的作用下几乎瞬间復原。
    作为天波长史的杨林虽然没有什么钱，但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对自家钱包伸手而已。他能够调配的资源远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比如这小还丹如果搁在別处的民州，那恐怕是有钱也不是隨时都能买到。
    捂著额头，他坐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狩妖了吗？越过长城跑到天波来的妖物，你一上午就能搞定是吧？”
    “啊...那什么，妖怪跑了。不要紧，我一会儿再去追？”
    “拉倒吧。你早晨到底去哪了？”
    “我本来就没出去太远，就在这附近兜风。是嫂子打电话让我赶紧过来...快谢谢嫂子吧！就算嫂子是纸片人，你也要好好对她啊!”

 第5章 不良人·不良帅

    “总之把你叫回来，是让你做好准备。”杨林提醒道，“一会儿要有大事发生，你在我旁边不要乱跑。”
    六郎愣了一下，试探著问：“嫂子的事被发现了？那是不是要起兵了？”
    【好弟弟。深得我心，早该起兵了。】
    摇了摇头，杨林回道：“起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朝廷可不是靠区区一藩之力能战胜的。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修行，別的交给我来办就好。”
    杨林对他寄予了厚望。即使是以整个星汉的標准来看，他也算得上少年英才。时年14岁的他已经是练气期圆满修士，这个年纪对许多人来说恐怕刚刚才能入门，而他隨时都有可能迈入筑基期的先天境界。
    实际上，杨林打算明年就安排他前往晋藩首星太原星参加5年一届武举，武举是擂台制，限35岁以下的练气士参战。即使是在强者如云的北方重镇，他在这个年龄段也有几乎是统治级的战斗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可以拔得头筹，为天波增添一份光荣，顺便用奖品充实一下天波的仓库。杨林一直在推行天波星的地球化计划，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六郎还是个標准的清微派练气士——在战斗方面，晋藩中通行的道法来自崑崙十二金仙中的太乙真人，也即清微派。虽然破坏力並不超群，但清微派的修士多擅长法宝和遁术。他们擅长利用阴阳动机来掩盖自己的行动，用遁术快速穿插，然后用毁灭性的近战突击对妖王级的敌人发起斩首行动，从而迅速结束战斗。
    再加上戍守边关的丰富实战经验，让晋藩培养出的修士在整个星汉都以善战而闻名，尤其是擅长非对称作战和特种行动。杨六郎也是如此，所以他刚才跑路过来救人的时候才一路风驰电掣。
    “誒？所以不是要造反吗？”六郎诧异道，“那有什么大事？总不至於是给你送午饭吧。”
    杨林把“赵匡胤”的事告诉了他。
    “你是说，有个名叫赵匡胤的通缉犯藏在了楚藩的使节团里？那现在快把他们打下来吧！”
    星汉的舰船由金刚金与无相铁两类金属打造。前者坚不可摧，后者在坚固的同时具有优越的可塑性。大到內藏一个小世界的【龙船】，小到无法独立作战的【斗舰】，其建造材料都是由金刚金与无相铁的各种变体。战舰虽然坚固，但在星球防御力量面前还是依旧能够被打下来的。但麻烦的不是怎么打，而是打下来之后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把他们糊弄过去。毕竟天波星的小秘密可不少。
    “你是不是脑子里进灵气了？光打船有什么用，船上有战斗力的练气士就算坠船也不会死，那么大一坨垃圾掉地上反而不好清理。”
    六郎问道：“那四哥怎么办？”
    “不用管他，他自己能回来，他可是晋藩第一跑者，没人跑得比他更快。我让你回来是为了布置场地，接待楚藩的场面不能出错。之后的行动，我自有把握。”谨慎的杨林早就为这种情况准备了很多预案。
    “啊...我最怕这种场面了。我们这又不是网道的干线，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这点，杨林也在考虑。
    星汉中的星际航行，自古以来就是通过网道来进行。这是无数岁月以前修建好的泛宇宙基建。虽然自从上古的大洪水之后，银河网道的通行能力已经大不如前，但在数十个千年来依旧保持畅通。藉助网道，星汉的舰船得以安全地在整个宇宙中通行，就如同在浅海行船一般。
    然而银河网道有其固定的流向，天波星並不在主干道上，这里只是一条岔道。
    “他们之所以请求停靠，据说是为了补加半路因为海盗攻击而损失的燃料。”
    “我们是军镇又不是加气站...好吧好吧，二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的任务是保护我的安全。这就够了。”
    “对了二哥！他们不会是衝著你的宝贝电脑来的吧！尤其是那个赵匡胤。电脑可不能给他们啊！纸片人嫂子就在电脑上面。”
    在小灰说话之前，杨林把笔记本合了起来，让她住了口：
    “都说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和她结过婚...总之你保护我就好。有一点你说得很对，那赵匡胤说不定就是衝著这台电脑来的。以及，我们更要提防可能出现在他背后的人。”
    “二哥，你是说不良人？”
    就连六郎都知道，不良人极其危险，甚至比外敌更危险。稍有差池就有可能招致撤藩，乃至王师的討伐。因为不良人组织拥有直达白玉京的权限，可以请来朝廷的詔令。即使是贵为节度使，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对抗朝廷。况且不良人的胃口从来就没有底，如果真的惹上了他们，就算把这台电脑交出去恐怕都难以脱身。
    “二哥。”杨六郎正色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把嫂子交出去。各种意义上都不可以。谁知道他们要了嫂子，会不会也把你要走。只要满足了他们的一点点胃口，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我都不敢想。”
    杨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前这傢伙虽然战斗力很强，好歹身高还是正常14岁少年的身高，肩膀还是能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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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子，总算是有了些长进，看来也不是整天指望脑子里灌灵气，多少还是灌了些点子进去的。”
    “不不不，哪比得上二哥你啊，你才是天波第一的点子王。真要是打起来，我只听你一个人的。”
    “我姑且认为你是在夸我好了...”
    “二哥！”杨六郎忽然开口道，“既然我都夸了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又要拿一个？”
    节帅府，中庭。透明的穹顶下，芳草环绕的绿茵上，一座室內的小小园立在节帅府一层的大厅里。
    受制於地球化程度，这园是整个天波星上为数不多的绿地。而园的正中心，则栽种著移植自畿內的，天波星唯一的一棵桃树。桃树上正开著粉色的桃。
    粉色的落英，绿色的浅草，还有涓涓流淌的人造溪流。这是杨林特意在这里设置的景致，好让每个来节帅府请愿的百姓都能在这里回望地球的美好风景。
    “咔嚓~”杨六郎搬著梯子，踩著草坪，攀上了桃树。一阵落流水，他从枝头掰下了一小截桃枝，上面还掛著零星两三朵真正的桃。
    “谢谢二哥！总是要掰你的树，真是不好意思...”
    “老六，问你个事。”杨林忽得抬起了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弱？除开灰蛊之外。”
    “你很弱？没有啊。”六郎坦然道，“我觉得你超强的。”
    “不要因为我是个哥你就安慰我。”
    “没有！我是认真的！我觉得二哥你肯定有什么后备隱藏能源！你肯定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父亲是不会看错人的，我比我父亲有天赋，我更不会看错了。我有预感，你是我们之中最强的，而且肯定会强得不讲道理。因为漫画里，无灵气和满灵气一样都是主角配置啊！因为没有灵气，一定是有什么非常特別的原因。”
    “好吧...谢啦。话说回来，这桃树也是要时间长大的。你这个月掰两次了，上周你说是要送给女孩子？怎么？她又要一枝？”
    “不是，是另一个。”
    “另一个？！你怎么又换这么快？”
    “誒呀，谁叫我这么受欢迎呢，感觉这桃能让我交好运...总之，我先失陪了！”
    “去之前先去登陆场视察。这是你的任务。”
    “明白！晚上吃饭前我会回来的！”

 第6章 楚藩来人

    对著镜子，杨林整理著自己的衣领。今天有楚藩的客人来，还有一位不速之客要见，他得穿戴整齐。
    镜中反射著六郎的影子。
    杨林头也不回地看著镜子：“夜不归宿，这个月第5次。”
    “誒呀...我把桃送过去，是她爸妈把桃养在瓶子里，硬要留我吃饭，我不好拒绝。我这不是赶在你起床之前，就在你门口等著了吗？”
    “算你识相，没耽误事。登陆场那边还正常吧？”
    六郎立刻站直了：“一切正常。二哥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耽误事。今天我也绝不会让那赵匡胤动你一根毫毛——否则，我就让他尝尝我杨门秘传的暴雨梨枪的厉害！”
    杨林依旧在整理自己的著装，调整领口的位置：“別打死了，留个活口。把抹额递给我。”
    接过红色的抹额，他把抹额系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是武人的標准装束。虽然他並非练气士，但现在他代表的是天波军，总得穿得整齐些。
    六郎也做好了准备。他捧著一把宝剑侍立在杨林身旁，代表他是背剑的裨將，就像给关二爷扛大刀的周仓。虽然最能打的其实就是他，这把剑也是给他自己准备的，但毕竟他不是天波的长官，只是一介负责出外勤的判官。
    登陆场就在城外。天波星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皮。漫天的黄沙中，临时铺就的登陆场在几日前就完工了——出於军事上的保密，杨林没有安排他们在天波自己的登陆场进行起降，而是另外铺了这么一座。毕竟，登陆场只要停靠船只就好，补充灵气另外用车运，问题不大。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对方也是身为大藩的楚藩，拥有决胜、静江、衡山等数量庞大的藩镇，不在晋藩之下。首镇为战悼银枪军，是闻名星汉的银枪效节军的直系后裔。如此强藩，多半是不会迟到的。
    杨林数著时间，仰望星空——虽然是白天，但因为地球化的程度並不高，白日的天穹也近乎於黑色。天上的群星清晰可见。
    他也不是第一次仰望这里的星空了，但他心中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这里，明明是天樽二，距离金刚地球（星汉对地球的称呼）应当有60.5光年。然而这里的夜空，却和杨林所知的地球的天空一模一样。
    不只是这里，杨林也去过位於东井二十九的太原星，那里的星空竟然和金刚地球也是一模一样。
    更让他一直都想不通的是，天波星和太原星虽然都属於“井宿”，但井宿——包括所有的星座，实际上是从金刚地球上看到的恆星在天球上的投影，完全是人类在主观上的划分。就算同属於一个星座，两颗星星之间实际上也有可能相距亿万光年。
    就比如实际上天樽星到太原星的物理距离至少有500光年，要远大於天樽到金刚地球的60.5光年，但在现行的网道体系中，天樽到太原星只有几天的路程，但到金刚地球却需要好几个月乃至更久。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星汉的网道航行体系，並不以星系间客观的物理位置为准，而是以金刚地球上白玉京的主观观测为准。
    在这个体系下，白玉京毫无疑问地就是整个已知宇宙的中心。神圣的金刚地球巍然不动，亿万星辰都围绕著白玉京转动，在天球上整齐地排列著。太微垣、紫微垣、天市垣是白玉京的直辖领地，28星宿在四方拱卫王畿。晋藩负责防卫的北落师门，则是位於星汉北方边境的军事重镇，直面妖兽的衝击。而即將到来的楚藩，则拥有著名的长沙星。这颗大星，位於神圣的金刚地球上真正的长沙城的正上方，因而被荣耀地命名为长沙星，也被称为星沙。
    “话说，二哥，楚藩来的人是谁？”
    “马希范。”杨林报出了名字。
    “马稀饭？他们这么饿吗？”
    “我们这里全饿死了，楚藩也不会饿...不是那个稀饭。是大音希声的希，洪范九政的范。”
    六郎一脸地茫然：“什么八珍九珍的...更听不懂了。”
    “你个丈育啊...”杨林无奈道，“有时间摆弄桃不如多看点书。”
    “所以马稀饭是什么人？”
    “楚王的第四子。”杨林想了想，又说道道，“据说楚王属意他继承王位。当然，听说楚藩的內斗很激烈，到时候也未必是他。”
    六郎吃了一惊：“楚王有4个儿子这么多吗？”
    “4个？30个！楚王有30个儿子，28个女儿。”
    “不会吧？人能生这么多孩子吗？晋王只有一个亲生子，父亲也只有我一个。为什么他们那边就可以生这么多？为什么只有我们这里的人丁特別不旺？”
    “老六啊，人这个物种，一年四季都可以发情，当然是想生多少就生多少。至於生不出来，可能是水土不太行吧...”
    “我还是觉得我们大晋的小米最养人了。肯定不是水土有问题。”
    “那除了水土还能有什么原因。总不能我们这里的全都是假人吧？难不成假人的生育是有丝分裂来的，都是从嘴里吐个肉球出来落地就变小孩，所以只能生一个？”
    “果然二哥你的点子最多！稍微一寻思就和真的一样！”
    ...
    片刻后，楚藩的星舰准时到达。
    天空中天樽三的方向闪烁出一道七彩的虹光，那道光芒转瞬即转至，在空中凝聚成5艘星舰。
    3艘为斗舰，长度在5公里左右，是银河水师中灵活机动的中型战舰，並不能搭载牙兵。
    1艘为三牙战舰，长度近20公里，拥有三层出击甲板，可以搭载超过300名牙兵，可以轻易地镇压一整个星球或者对敌舰发动决定性的跳帮战。
    还有一艘比战舰更大的货船——即是名为沙船的，楚藩標誌性的巨型货船。这种製造於长沙星的货船，是楚藩发起茶马贸易的货运舰船。这些特製的沙船和其他同等吨位的货船不同，可以直接降落在荒野中的降落场上，方便楚藩把茶马送到星汉的各个边荒星区进行交易。
    “我怎么感觉被看不起了。”六郎抬头看著那艘沙船，“怎么好像我们这里是荒野似的。”
    ...
    三牙楼船的舷窗前，身著华服的二人並肩站立。正是马希范和赵匡胤。
    “赵匡胤，那边有人看过来了。那个是杨二郎吗？”
    “不是。他旁边那个才是。”作为东井道头號通缉犯的人，正堂而皇之作为座上宾，站在楚藩世子马希范的身侧。虽然身型並不魁梧，但他的双拳却有沙包大，拳中积蓄著炮锤一般的勇力。
    马希范问：“他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確定那东西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正常嘛。”
    “他的身世，可不是你我所能企及的。我的悬赏金额，在他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如果被白玉京发现，恐怕星汉第一的通缉犯就是他了。”
    “很好。让战悼银枪2队准备出动。慢慢来，但一定要快。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准露头。”

 第7章 爱喝酒的赵点检

    “等等，世子殿下，不劳烦您出动。赵某一人就能让那杨二郎拱手而降，把自己捆著送上船来。”
    “第一，轮不到你来教本世子做事。第二，本世子什么时候说过，要亲自动手了？”
    马希范並未往身旁瞥视。他知道这个人的分量，他是白玉京所追捕的人，对整个星汉的局势都有深远的影响——但那又如何？他的影响未见端倪，但楚藩已经是和晋、吴、蜀並列的，威震星海的四大强藩之一。
    “那么...世子殿下的意思是？”
    “去把他带回来。记住，要活的。我们是为了熄灭战火，而非点燃战火而来。如果消息来源没错的话，那个杨林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標。不过在你去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方案。”
    “我抓住了他的兄弟，他会和我见面的。毕竟身为武者，当然要讲武德，义是武德之首。有义字当先，他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行吧。”马希范没多说什么。
    作为先行人员的赵匡胤在他之前下了船。马希范依旧在原地，看著地上的天波军。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黑影在他身后浮现。
    “世子殿下，你有事要商量？。”
    “这一切，真的有必要吗？假道伐虢，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这是命令，我的阁下。我们只要照做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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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船、战舰和斗舰依次停靠，楚藩的州兵列队从舰上列队走下。这些凡人组成的州兵在对战练气士的时候作用有限，但如果要对一个星球进行军事占领，或者维持战线，还是必须得派遣大量凡人部队下场。
    接著是牙兵。牙兵高举楚藩牙旗在州兵之后从战舰后，使用与晋藩黑色涂装不同的黑红二色。重装的牙兵骑乘著同样披掛了重甲的钢铁【巫马】，这是少数被允许使用的兵主造物。
    这种巫马也是楚藩通过茶马贸易，从星汉內仅存的巫国【大理国】交换而来。被局限在马的形体里，【巫马】具有与巫族类似的钢铁身躯，但智慧不如真正的巫族。作为交换的另一部分，楚藩特產的【茶】也是巫族的必需品。按照事前的通讯，这次楚藩也会用茶来支付加注燃素的费用。
    在手执牙旗的牙兵入场后，楚藩世子马希范，则在数百个无头巫的簇拥下搭乘金色的步輦离舰。这些巫族被削掉了头颅，脖颈处的空洞由枷具覆盖。其双手双脚也被锁链束缚，举手投足间都有锁链的沉重踉蹌声。
    【呜...太可怕了...他们没有头了！】
    “头对机器人来说只是装饰品吧...我记得巫族的逻辑单元其实是在心臟里？”
    【是在心臟里，但是头颅才是灵魂的所在。如果头颅被削掉，就只剩下无魂的身躯了，那和一台烤麵包机有什么区別？太可怕了，我不忍心看。】
    杨林没说什么，只是把笔记本合了起来，放进了鞍袋。
    在仪仗前进时，杨林也勒住韁绳，和天波的眾人策马上前。
    “嗯？”步輦斜座的马希范忽得睁开了眼，他注意到了杨林等人的马。
    现在那並非是楚藩销售的量產版大理马，而是双目赤红，喷吐著烟雾的黑色骏马。虽然楚藩的战马也不是量產货，但天波的马显然要更高出一筹——物理上的高，这些黑马直接比楚藩的马高出一个头。
    骑乘著黑马的杨林，其实也要比身为楚藩的世子更高了——
    两队人马逐渐接近。渐渐地，马希范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杨林的视线平齐。
    双方在距离7步的距离上停下，空气略有些僵硬。
    不过骑在黑马上的杨林並未真正去“俯视”这些远来的客人。他並非是狂傲的游侠，而是有8年工作经验的天波军实际负责人，是一方诸侯。按照东道主的礼仪，他主动下了马，以示没有恶意。
    “检校天波长史杨林，恭迎世子殿下。”略微頷首以示问候，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路已经扫洒乾净，藩中也备了酒食，专候世子大驾。”
    “有劳了。”他也並未离开自己的步輦，只是躬身致谢。
    这就是武者之间的礼节。讲武德，但彼此间充满防备，各自都以確保自身安全为上。除了东道主，一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座驾。宾主双方也会隨时保持彼此的视线交匯，好注意对方的行动。在此基础上，下马迎接或者躬身都是表示敬重的礼节。
    毕竟，很久之前存在过某个赤面长须的无双大將斩杀顏良的时候，冲得万军如波开浪裂，留给顏良反应的档口也就是一低头，一抬头之间。
    这之后就是简单的流程。下了船的人在天波卫安排的地方住下，牙兵和州兵则屯驻城外。马希范本人直接去了节帅府赴宴，宴会之后他同样会回到舰船上安歇，並不会在天波的卫城內久留。
    杨林本人在宴会的主殿进行最后的检查。他既要负责这次宴会，同时也是东道主，所以一会儿他也要坐在这里。主殿里宴请的人相当有限，包括杨林在內不会超过10人，主要是让双方见个面。
    作为晋藩和天波的代表，杨林对楚藩的使节提供了適当的接待，在礼数上没有什么亏欠的。这是他16岁就有8年工作经验的基本功。
    “嗯，很好。”宴会厅里，一切都已经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谨慎的杨林提前三天就把这里布置妥当，现在他只要欣赏自己的工作成果就可以...
    “二郎爷爷，大事不好！”昨天的书吏从外头一路小跑过来，“我们的酒窖空了！”
    “哈？”杨林愣了一下。天波的酒窖平时不怎么用，因为从杨业开始的各位都不爱喝酒，杨林本人更是滴酒不沾。这酒窖里倒是存了不少好酒，但都是来客人的时候才用。他昨天去的时候，酒窖还是满的，怎么可能一天就空了。
    “所以什么情况？”
    “有个黑脸大汉，自称是楚藩的殿前点检，他偷摸著闯进酒窖里对著桶就灌啊！进去估摸著还不到一小时，就把节帅爷爷的酒窖喝得底朝天，连那坛吴王送的500年绍兴酒都喝掉了！现在他还坐在那要酒呢！我们拉又拉不起，打又打不过，他还吵著要让二郎爷爷你去敬他一杯，要不然他今天就不起来了！”

 第8章 讲武德的赵点检

    “二哥！別跟他废话，我直接去把他拽出来！什么人啊这是，以为自己是从上州来的就可以撒野吗？那可是我爹都没捨得喝的绍兴酒啊！”
    “你爹他其实是不爱喝酒...不过那坛绍兴酒確实很贵就是。不过我把你叫过来，就没想和他废话。我跟你说，那个黑脸大汉，就是赵匡胤。”
    “他就是绑架4哥的人吗！好，我们新仇旧帐一起算！二哥，让我去吧！”
    “这就是为什么我把你叫来。去把他揪出来，让他到天波军的大旗下谢罪。就算他现在掛著『殿前点检』的职，理也在我们这边。不过记得，按规矩办事，不要逾矩。”
    “明白~规矩我明白著呢。不过我还有些不明白...他要是说，要见你，怎么办？”
    “揍他。我不和谜语人废话，爱说说不说拉倒。我最討厌谜语人。”
    “好嘞！”
    抄起一对趁手的垒金小锤，他大踏步出了门。这对来自壁垒阵的恆星锻炉的兵器没有別的功能，就是耐打。练气士的道鎧对练气士自己来说同样难以击穿，这种时候用钝器就显得简单而高效，这是杨六郎除开暴雨梨枪之外最喜欢的兵器。
    带著两个手下，他一路乘著电梯来到地下酒窖，拨开围在酒窖前不敢进去的书吏们，站在酒窖里握紧双锤——锤头碰锤头，响声如雷，震得酒酣8分的赵匡胤醒了3分。
    带著5分醉意，他朝门口看了看，竖起食指左右摇摆：“我要找的人不是你。让杨二郎来见我。”
    “你！”六郎提著锤，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背后两个牙兵赶忙拉住他：
    “誒！六郎！冷静啊！冷静！”
    “六郎！你忘了二郎爷是怎么教你的吗！规矩！规矩啊！”
    即使是两个练气士都拽不住一身力气的他。少年的看似纤弱的身躯里仿佛有永动机在泵送能量，两个人被带得跌倒在地，拖出好几米远。
    “哦？”赵匡胤的眼神清明了些。他是为杨林来的，但眼前的异况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你们杨家，还真是一个个都身怀绝技。杨二郎的身边藏了个能把天反过来的大杀器，你好像也不简单。”
    说话间，门口另外两个练气士也冲了进来，四个人分別抱住两手两脚，硬是把他拖拽在原地。
    “你这...你这泼皮，有种出来和我单挑！”
    一个鲤鱼打挺，黑脸大汉跳了起来：“小子誒，你一开口我就知道想干什么。你想骂阵，让我先动手是吧！”
    大唐还没有死，帝国的秩序尚未崩塌。白玉京御史台的《岁月史书》忠实地记录著星汉间的一切，只要能够向《岁月史书》发问，任何案件都只需要按照天条判决，而不特地需要取证，因为歷史本身就在那里。
    而约束所有练气士的底层天条有四：
    一、徒手之人不可杀——指不可以杀俘虏，和其他手无寸铁的人。
    二、无甲之人不可杀——平民无法披甲，所以平民绝对不可以杀。任何练气士之间的衝突，也不得波及平民。
    三、不得以武犯禁——刑法对练气士也生效
    四、不得以下犯上——军令和政令同样对练气士生效
    衝突中谁最先动手，谁就违反了“不得以武犯禁”的天条，这是赵匡胤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大唐的律法就是他的心法。而他现在，就要教教面前这个年轻人，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德。因为在这尚未礼崩乐坏的第30个千年，朝廷的力量尚未衰退，武德有时候和武力一样重要。
    虽然谁也说不准这脆弱的秩序会在什么时候崩溃——或许今天，或许明天——但在它真正崩溃以前，朝廷的规矩並非空谈。
    所以赵匡胤並未直接动手。他叉著腰、虎躯一震，口中如开闸泄洪般涌出文雅之辞：“你个*洛阳雅言*，有种你就*洛阳雅言*，不然我*洛阳雅言*！！！”
    酒窖里的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四个抱住六郎的牙兵察觉到一丝不妙。但他们还没来得及撒手，就被甩飞到了墙上。
    静默中，道鎧在从皮下浮现出来覆盖了杨六郎的全身，对面的赵匡胤也是。
    ...
    一楼，忙里偷閒出来散心的杨林正在亲手打理的园里，他在欣赏桃树和桃。
    “嗯？”忽地，他注意到桃树的枝头正在震颤，有桃纷纷落下，“地震了？”
    紧接著，便有强劲如炮击的震盪从地下的酒窖传来。
    ...
    两尊钢铁巨人在狭窄的酒窖里撞击到一起。一尊塔浑身漆黑，胸前用白边勾出了展翅黑鹰。一尊塔只有铁灰色，没有任何標记。
    两人冲抵在一起，对撞的四拳摩擦出炽烈的火，就连金刚不坏的道鎧本身也在衝击中发出金属疲劳的悲鸣。
    两人的身上都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压力，別说门口的书吏，就是一起进来的牙兵也不敢上前拦阻。
    宛如实质的威压振盪著整个空间，就连建筑的结构都在震颤。
    然而在暴风的中心，在掩盖面部的面甲之后，两人却出奇地冷静。
    因为六郎刚才注意到，在自己因为愤怒而短暂地失控，即將因为先动手触犯“不得以武犯禁”的天条时，那赵匡胤竟没有选择吃一拳，而是也唤出道鎧，以拳对拳迎了上来。他也在同一时间出了手，让杨六郎规避了法律风险。
    “为什么。”杨六郎沉声问，“我发怒了，为什么你要还手？如果你不还手，我就犯法了...”
    “因为用辱骂来勾你触犯律条，是懦夫的行为，是街头混混才会做的事情。我只是演示一点江湖经验给你看，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是武者。武者，要讲武德。现在我们都披甲了，我们也都是空手，可以尽情打一架了。”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跟你说过，我要见杨林！我要见你二哥！”
    “原因！都说了，我二哥最討厌谜语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见他！”
    “蓬莱修士赵匡胤，奉祖师上清如意金轮院正一玄坛赵玄朗元帅公明爷爷之命，前来助战！楚藩並非是为了加注燃料才停靠，这是个陷阱！他们的真实目的，是要从杨二郎的手上抢走打开上古蚩尤秘藏的钥匙！那蚩尤秘藏就在天波星上！现在，够不够清楚了！”
    “空口无凭！拿证据来！”
    “有公明爷爷的玄坛黑虎为证！我数123我们一起放手！我制不住你了，你这小子哪来这么大劲！”

 第9章 蓬莱乱党

    “刚才什么动静...”杨林看著落下来的瓣只觉得心疼。这桃树是他好不容易托人从畿內移栽过来的，这种天然植物在异星很难种活，这是一整批里唯一活下来的一棵。
    落在地上的瓣也不能浪费。他低头收拢了瓣，准备拿回去装个香囊。
    “二郎爷爷？”忽的，旁边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喊他。
    杨林也没站起来，只是隨意地回头，正好和一个小女孩打了照面。这女孩穿著防尘服式的裙装，简单有效而不失童趣，裙边还有奶牛的贴。她的母亲也站在旁边，手上拎著荷叶边的挎包。
    这是天波星上普通百姓的打扮。虽然星汉遍布战火，练气士之间剑拔弩张，但这些和百姓关係不大。如【四大天条】之第二条所述：无甲之人不可杀。被完全排除在战爭之外的百姓们並不需要参与练气士之间的纠纷，他们的生活大抵都还不错。
    天波的百姓也是如此，这里虽然並不富裕，但百姓们依旧能保持一些属於大唐子民该有的体面生活。在大力推进地球化进程的同时也能让民生不受影响，这让杨林觉得自己过去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
    “妈妈，这明明是哥哥，为什么要叫二郎爷爷？”
    她的嘴立马就被捂上了——
    “啊！二郎爷爷，小孩子不会说话，还请別怪罪...”
    “没事没事。”杨林收拢了瓣，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来，快跪下，给救命的二郎爷爷磕头。”
    “二郎爷爷，我给你磕头了！”
    眼看到两个人就要磕头下去，杨林赶忙也蹲下和他们的视线平齐——这是他的处置方案。他本来不喜欢別人对他磕头，但根据过去8年的工作经验来看，有些情况得视为例外。
    比如这种致谢救命恩人的情况，磕一下无可厚非，硬要拦著反而会让对方不好安放自己的情绪。而且他记得，对方应该住在天波星的另一边。
    所以他的做法是也蹲到和他们平齐的位置，然后把二位扶了起来。
    “这一拜我就受了，以后有用得著节帅府的地方也儘管说，以后也別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但下次就不必这么远地过来谢了。这一天就赶了过来，你们了不少旅费吧。”
    忽得，那女孩的母亲抓住了杨林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道：“二郎爷爷，你让我们乡里看守的那扇山里的金属大门...”
    【我的家！杨林，有人偷我的家了！】
    一听到这个，杨林的毛都要炸了：“有人进去了？”
    “不不不，是昨天有人来打听，还给了我们钱。我们乡里寻思著，多半是有人要对节帅，对二郎爷爷你不利！我们大家寻思著，不能打草惊蛇，就借著来谢恩的名头让我来通风报信。这个还请二郎爷爷收好，是他们送的东西，我们一分钱都没私留。”
    说著，她和杨林一起站了起来，以边民固有的机警迅速地环顾了四周。她一进来就发现这里不太对劲，因为这里多了许多生人，是楚藩的人。
    掏出怀里的包裹，她开口道：“二郎爷爷，这是家里蒸的饼。如果二郎爷爷不嫌弃，就收下吧！”
    杨林接过来伸手，手头一沉。
    【有金属反应，是贵金属。】
    杨林把那沉甸甸的“馒头”收了下来，目送他们离开了节帅府。母女两人在门口戴上了呼吸面罩，走进了天波的半地球化大气中。
    【你干嘛不问问那人有什么特徵？】
    “没必要。问多了容易生事。更何况，现在的情形已经非常明朗了。来者不善吶，他们根本就不是来补加燃料的。他们，是衝著门后面的东西来的。”
    【啊啊啊！杨林，你可不能让他们偷了我的家！】
    “我明白。不过，你也別担心。这群人想要渗透天波，怕是打错了算盘。我们这里上下一心，內外都是铁板一块。只要情报通畅，办法总会有的。”
    说到这，杨林正要回去。他要把那“馒头”塞进口袋，里头却已经有了个桃的香囊。
    “誒，我给忘了。刚才要是把香囊给那小女孩就好了，就当是回礼。”
    “交给我吧。二哥。”一阵冷风在他后颈旁吹过，黑衣的人影赫然出现在他身后。虽然没有披甲，但他外衣的胸口上也有天波的黑鹰標誌。
    他穿著黑衣，戴著黑色兜帽，全身的特徵都掩盖在黑影里。
    “嗯？老四你回来了？何时？”
    “刚到。撬锁了点时间。本来想再蹲一会儿，但看来已经没必要了...有个紧急消息。二哥，那个赵匡胤是蓬莱修士。我看到他身上有赵公明的玄坛黑虎印。”
    “竟是蓬莱的？啊...这就不难解释了。这就不难解释了...先別在这站著，先去楼梯间。”
    去楼梯间的路上，杨林回忆著有关蓬莱的事。
    蓬莱，星汉头號乱党，其大本营和具体数量都是个谜。虽然白玉京並不承认在崑崙之外还有其他道法的存在，但《岁月史书》不会骗人。
    在30余个千年以前，那时还是大商的治世。截教与崑崙的阐教爆发了封神大战，这场大战是人类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內战。
    彼时的大商並未与巫族站在一起，而是转战银河南北猎杀巫族，从他们的电子脑中榨取燃素，並奴役他们的身躯为无头机仆。这一习惯目前依旧保留在楚藩之中，也就是杨林所见过的那些无头巫。
    来自崑崙的阐教虽然最终在封神大战大获全胜，但那场大战留下来的烂摊子在之后的几十个千年中都成为了纷爭的火种。
    甚至有传言说，安禄山发起的叛乱便有截教的参与。更有人说，当年在香积寺之战中陨落的崑崙仙首广成子，就是死於一把天外飞剑之手，而那把飞剑就是截教至宝【诛仙剑】。
    “这两拨人，竟然要打到我们这来了...我刚看到赵匡胤的时候就应该猜到的。”一手扶著墙，杨林觉得有些头疼。在这件事上一步走错，天波就不只是撤藩这么简单了，搞不好要和漫天的黄沙一起沉沦。
    “二哥你这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赵公明是赵匡胤的祖宗。”
    此事在《宋史·礼志七》中亦有记载。

 第10章 楚藩的生財之道

    “那...”四郎顿了一下，“二哥你打算怎么办？”
    “天波虽然小，但绝不会成为任由他们摆弄的棋子。蓬莱也好，崑崙也好，我都不打算选。因为不管我们占哪边，恐怕都不会好好下场。天波的百姓，也会和我们一起捲入崑崙和蓬莱无止境的战斗中。”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只在嘴上说自己不站队是没有用的，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必须把自己武装起来，才有资格不与他们二者之间任何一边结盟。看起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力量。为了保护我们自己，也为了保护天波的百姓，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突破禁忌，我也在所不惜。”
    【到我出场了吗！终於轮到我了吗！】
    “四郎。这个你暂时不用管，我会办好的。给你个任务。”杨林把自己刚才收拢的桃香囊递给了他，“把这个香囊，给刚才那个小姑娘。他们走这么远来致谢，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他们些瓣吧。”
    “誒？”杨四郎这时候才注意到，“二哥你不是最在意这小园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薅这些瓣下来了？和老六似的。”
    “谁知道这瓣是怎么掉下来的。刚才这边忽然地震似的震了一下，瓣掉了一大堆...总之，你先去吧。”
    “得令。”杨四郎低头领命，和阳光下的尘埃一起消失了。
    “二哥！二哥！”那边尘埃还没散尽，楼下就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跑上来，“二哥！出大事了！”
    六郎急忙跑上来：“我跟你说一个大秘密！你不要害怕！其实楚藩的那个马稀饭根本就不是来加燃料的！他覬覦我们天波星的秘藏才来的！”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那下一个你一定不知道！那个赵匡胤其实是蓬莱修士！他是来帮我们的。”
    “额...我也知道。”
    “那这个你肯定不知道！这是赵匡胤刚才亲口告诉我的。赵匡胤竟然是蓬莱仙首赵公明的孙子！你总不能连这个都知道了吧，赵匡胤说他可没告诉过別人。”
    说完，他看著杨林的眼睛，却並没有从他眼中看到任何惊讶的表情。
    “哈！”杨六郎怒道，“那个黑脸大汉，欺我年幼。他明明说只和我一人讲过，因为和我打得投缘。想来是骗我的！”
    “没，他多半没骗你。”杨林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而已。”
    “那二哥，我们要加入蓬莱吗？”
    “这个你不必管，交给我就好。”杨林望著他的眼睛，“给你安排个紧要任务。”
    “是！下令吧，长史阁下！”
    “去联繫父亲大人，你一人去。现在，立刻，马上。让他回来，能回来多快就回来多快，把天波的兵马都带回来。”
    “可他和天波军的主力在白玉京上番宿卫，我怎么能联繫得上他？”
    “小灰，交给你了。”
    【明白。老六，在你二哥的办公室里，在左手边的抽屉里，有一部手机。】
    “手机？那又是什么？”
    “一种古代科技终端。”杨林比划著名，“大概巴掌大，像个玻璃板。开机密码是你的生日，说明书也在旁边。用那个和父亲通话。他那里也有一台能接听。但是注意——”
    【注意，长话短说！话费非常贵！星际长途的价格，非常非常贵！你明白吗？】小灰严厉地强调道。
    “明白了阿嫂！我去先打个草稿！”
    ...
    午间，午餐的宴会。为免夜长梦多，武者们的宴会有一多半是在中午开的，这种时候一般不喝酒，或者只喝少量的酒。
    但刚一入席，马希范就看到个醉鬼。那个被他临时聘用来的“点检”赵匡胤，正一脸醉意地坐在下头。虽然他不是自己人，但如此懈怠的样子，还是让代表楚藩的他有些难堪。
    “杨长史，见笑了。之后我会好好管教他的。听说他糟蹋了贵军的酒窖，我会提供双倍的赔偿，以茶来支付。”
    “为什么是茶？”杨林一边举杯相祝，一边不经意地问著。杯中是用来代替酒的低度米酒，只用来做个样子，宴会上都喝这个。
    “或许杨长史不知道。我们楚藩的习惯就是，从来不用钱。我们不用金银一类的物什，境內货幣只用铁钱。对外交易时，我们一律以实物进行支付。或是茶、或是马，又或者是楚藩的其他特產。”
    “这是楚藩的生財之道吗？还请赐教。”
    “赐教谈不上，一些生活小妙招而已。要解释的话，理由有很多。比如楚藩商贸繁盛，需要铁幣来大量补充货幣；为了补充军费，所以超发货幣等等。其实归根到底，原因只有一个——本地赚钱本地。外地来楚藩卖货的，只能拿到铁钱，而铁钱在楚藩之外的地方都无法流通。由此，商旅只能拿著铁钱就地採买楚藩的其他物產，然后再运出去。一来一回，楚藩贏两次。”
    “原来是这样...”杨林喝了一口。他只是隨口一问，没想到马希范真的和他讲起了楚藩的生意经。
    【各藩的差別还真是大...这种事在晋藩是不会发生的吧。】
    “以及。”马希范忽得话锋一转，“这也是为了避免金银流通到巫族手里去，这个原因也很重要。我想杨长史也明白，巫族始终是星汉的大敌，只有砍掉脑壳的巫族才是好巫族。”
    “那楚藩的茶马贸易，不正是在为大理国的巫族输送物资吗？”
    “正是如此。因为，这是羈縻政策的一部分，也是来自白玉京的安排。朝廷始终警惕著那些巫族余党。朝廷认为，如果巫族无法获得必要的物资，他们就为活命而抢掠。而如果获得了过多的物资，他们又会生起异心。所以在无法砍光巫族脑壳的情况下，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巫族半死不活。既不让他们饿得发疯，也不让他们吃饱。而执行这一使命的，就是楚藩。您，明白我的意思？”
    杨林摊开手：“还请世子明示。”
    “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別看我们是在做生意，实际上我们楚藩和晋藩一样，用自己的方式拱卫白玉京。你们是在长城的战线上，我们是在经济的战线上。晋藩防备河外妖族，而我们楚藩防备南蛮巫族。我认为在这种时候，同为人族的我们彼此之间需要建立一些共识。某些东西，是绝对不应该碰的——比如某件有可能让巫族大军死灰復燃的，某个兵主遗器。坦白说，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第11章 神鹰·神犬

    “世子阁下这么说，是有什么含义吗？”
    “我只是想要强调一下巫族的威胁。阁下应该知道，星汉原来並不是这样——至少在香积寺之战前並不是这样。那时的星汉並不以藩镇牙兵为主要战力，而是以府兵。”
    马希范顿了一下，接著说道：“那时，凡人组成的府兵手握天军的神兵利器，枪炮都自己长了眼睛，还有神鹰与神犬伴隨在天兵身旁。巨舰泛波於银河之上，妖孽在天罚之下只有抱头鼠窜的份。那是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听说那时路上还有一种名叫『驰车』的载具，有四个轮子，可以进退自如。每个人还都有名叫『手机』的个人移动终端，甚至还有更高级，更强大的『笔记本电脑』。”
    “哦？竟有此事？”
    “我也只是从书中见到过。但这些在香积寺之战之后，全都化成了灰。因为这些自动机器里，有『巫』的存在。在安禄山大叛乱时，这些巫技反过来攻击了所有人，让整个星汉陷入了混乱之中。无论大炮和战舰，在安禄山的叛军面前都变成了废铁，那些战舰反而长出了爪牙进攻舰上的士兵，忠诚的战士们只能用忠诚的刀剑与叛军格斗。而在混乱之中，唯有练气士力挽狂澜。”
    马希范所说的，也是杨林所知的歷史。香积寺之战確实是大唐从府兵制过渡到藩镇兵的拐点。巫族的反叛给整个星汉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而依赖巫技驱动的所有智能武器，也就是马希范所说的“神鹰”、“神犬”，都被弃之不用。
    自那以后，由练气士组成的藩镇牙兵就成了唯一可以被白玉京信赖的力量。因为只有纯正的人类，才有资格谈论忠诚二字。
    “杨林阁下，有一点我想你也知道的——虽然如今的武人政治正是府兵衰微而兴起，可以说没有香积寺之战的天灾就不会有我们这样手握大权的藩镇存在。然而身为荣耀的大唐子民，身为一个人，我並不想看到这样。我们，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有意思...”杨林看著他，“所以世子阁下，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想说的，还请杨长史明白——如今的大唐並非处於歷史的巔峰，而是处於低谷。而这低谷甚至还没有触底，因为我们所有人尚且还有尊严，我们尚且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如果我们再跌落一层，那整个星汉都將变成活生生的地狱。因为站在我这个高度，我清楚地知道武人政治是靠脆弱的『武德』才维持下去的。武德，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最后底线。而要破坏脆弱的平衡，只需要有足够利益让眾人爭抢就可以。兵主蚩尤的宝藏，已经足够大了。”
    “世子阁下的意思是说，你们找到了『某个』兵主蚩尤的宝藏？那恭喜了。”杨林举杯道，“那我提前预祝阁下能发这笔横財。”
    “长史阁下，你真的不想说？”
    “说什么？”杨林喝了口米酒，“你说兵主蚩尤的遗蹟？在哪？”
    “既然天波的各位不想把话说明，那请问，这道门是怎么回事。”说著，他就从自己的侍从手里接过来一张照片——
    黄沙上，山峦下，漆黑的山洞突兀地开在那里。镜头拉得相当远，实际上並不能看清山洞里有什么。但隱约可以辨別出，那山洞里离大门不远的位置，就有一道钢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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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能说明什么？”杨林今天打定了主意，他就是一个字都不打算说，因为毫无必要。
    这里是晋藩的地盘。除非他发了失心疯，要挑起藩镇之间的內战，否则他绝对不敢真的出手对天波进行任何形式的进攻，所以杨林选择以礼相待——当然，这也是在对方讲理的情况下。
    他也做好准备，如果马希范真的发了疯，打算为了他口中的“蚩尤遗蹟”鋌而走险，那杨林也不介意再升级一下应对措施。
    见杨林一直不开口，马希范倒也没追问。
    “马某只是想要防患於未然，把一切可能打破平衡的威胁都看管起来。如果这个遗蹟確实不在天波星上，那真是人类的大幸。想必这张图，也是別人偽造的吧。来，杨长史，为了人类的光明未来，我们喝一杯。”
    两人碰了杯，彼此也心知肚明。第一回合未分胜负后，以这杯酒为分界线，第二阶段就该来了。
    依旧是马希范先开了口：“对了，杨长史。光在这里喝也是无趣，我们打个赌如何？和之前所说的东西完全无关，只是想要打个赌来助兴。”
    “那么，你要赌什么。”
    “我们假设——在某个星区的某个星球，有某个古代战神的某个遗蹟，这个遗蹟上有一道大大的铁门，谁也无法进去。因为那看似是铁门，其实是由某种无法被一般攻击击穿的古代材料所保护。但马某恰巧有开门的方法。”
    【等等，他的意思是说，他有打开那扇门的方法？！杨林，快和他谈谈！如果能把门打开，我就能回家了！】
    “我能否问问，你们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开门？”
    “暂且保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赌——只要你赌贏了，自然就可以把那开门的方法带回家。”
    “好吧，我洗耳恭听。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既然是武者，我们当然要用武者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有一项高雅而有趣的运动，从王畿的大街小巷到偏远边荒的万里黄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项运动，就是相扑！”
    相扑，起源於汉代，盛行於唐宋的游戏。古时又叫蚩尤戏，两人戴著有角的面具摔跤。这项运动在唐宋被正式定名为“相扑”，在宫廷和民间都大受欢迎，此事在《东京梦华录》中亦有记载。
    “所以我们各选一位相扑手，贏的人就能保留那开门的方法。如果胜者有幸遇到那么一扇门，他就可以打开它，拿走里面的某件宝物了。”
    “既然是赌注，那总得均衡一下。输的人要怎么办？”
    “输的人嘛——罚酒三杯如何？”他晃了晃手上的甜米酒。

 第12章 真正的相扑

    输了的人自罚三杯——这倒是让杨林有些始料未及。
    本来对面如果硬来，他確实是打算也跟著硬碰硬。
    但这样来软的，他反而有些难办了。
    罚酒三杯倒是没什么，喝就是，反正是自己的米酒。问题在於贏。
    如果真的贏了，杨林怎么说都不可能用楚藩的“方法”去开自家的门。因为谁知道这方法里面有没有后手。
    但如果不贏呢？不贏的话，杨林甚至都没有办法知道那“方法”是什么。如果楚藩再掏出来第二个，到时候恐怕会防不胜防。
    【杨林！无论如何，我们先贏下来！要不要用再说，总之绝对不能输。】
    “话说回来，那门后面有什么？”他向小灰发问。
    【好吧...】小灰犹豫了一个標准秒，开了口，【那里面，是被封印的我。】
    “你果然是趁我沉眠的时候，去打涿鹿之战了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啊！虽然没有人听见...总之，那扇门靠我们是打不开的吧？”
    【那是轩辕黄帝亲手设下的封印，只有轩辕黄帝本人才能打开。】
    “可是轩辕黄帝不是已经殯天了吗？”
    【所以那扇门根本就没有打算再打开。我不知道这傢伙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打开轩辕黄帝本人布置下的封印...但是，拜託你了！请务必试一试！】
    “我接受了。”杨林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是比“相扑”的话，晋藩倒是有一套和別处不同的相扑规则，就是不知道这些楚藩来的有没有见过。
    “好！那么我方派出的选手，就是那一位！”
    马希范指向他那一侧的末席——指向赵匡胤那里。
    “就是那位赵点检，会替我参赛。”
    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赵匡胤起身对眾人拱手，站到了中间。
    “不知道天波这边，要使哪路猛將出战？我刚才看到，阁下背后有一背剑的副將，想必那就是杨六郎？那么，天波要出战的一定是他吧。”
    杨林已经明白了，他明白赵匡胤为什么要先去酒窖里面大闹一场。看起来，那场行动的初衷就是试探六郎的虚实。至於透露情报的事，应当是赵匡胤自作主张。
    不过无论如何，两人在下面已经打过一遍了。根据刚才六郎的讲述，那个赵匡胤的武艺相当了得。空手时，他以炮轰一般的长拳来攻击。六郎猜测，他其实光靠拳击就能打死其他的练气士，这就规避了有关於持械格斗的一系列规定。
    虽然在绝对力量上他当然不如天生神力的杨六郎，但他在技巧上显然远胜於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对此，杨林的答覆是：
    “对，就是六郎去比试。不过我这个人对相扑没什么研究，我想问问相扑的规则是什么？”
    “很多。不同的联赛有不同的规则。从女子联赛到披甲赛事都有。我们武者解决问题，一般是披甲——披甲相扑的规则相当简单，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攻击方式並不仅限於摔绊，直接击打也可以。只是击打並不得分，而以倒地和压製得分。”
    “你的意思是，任何手段都可以？”杨林眨了眨眼。
    “对。只要不使用兵器，那么包括击打在內的任何手段都可以。怎么样，杨长史要不要比？输了也不要紧，反正罚酒三杯而已。”
    “比，当然比。不过可说好，死活勿论啊。”杨林给他提前打了预防针。
    “相扑就是如此。既分高下，也定生死。相扑场上死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那就简单了。”杨林看了看四周，“我觉得，我们不妨散了宴再比。这里地方不够大。”出於好意，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因为在屋子里比就不好收场了。
    “別別別。”马希范摆了摆手，“相扑本就可以用饮宴助兴。我们一边喝一边看，岂不是更好？”
    “这可你说的。披甲隨意，不用武器就行了是吧？好，让他们去楼下比吧。我们在窗口看就好。”
    说著，他让小灰暗中接通了杨六郎的电话。
    “这个电话怎么接...啊，通了。二哥你是你啊。干嘛，二哥...我还在写发言稿呢。你说话费太贵了，我在想办法省钱，都快写好了。”
    “那个先別写了，给你安排个活儿——出来相扑。”
    “我就知道，那个赵匡胤肯定是来试探我的。跟他相扑好无聊啊，他和猴子一样灵活，左右跳荡，抓到了也摔不倒。”
    “谁说让你跟他直接扑了——我问过了，那个马希范说，披什么甲都可以，只要不用兵器。”
    “哇！这话他也敢说的！他是不是吃茶叶吃多了，不知道我们晋藩的相扑是怎么比的啊。等等，我马上就来。”
    “很好。父亲的武库已经给你打开了，你自己去选个头吧。”
    “那我当然还是更喜欢那个豹子头！”
    ...
    节帅府楼下，街道上。
    “赵某，前来討教。”赵匡胤觉得有些怪，但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是看到，杨六郎不是空手来的，他头上顶著个比他人还大的，巨大的黄布包袱。
    “对面的，自报姓名前我再提醒一声——相扑不能用武器。”
    “武器？哈，这不是武器，这是我的面具。”他抖落开包袱，一个巨大的机械豹子头在风中显露出来。这是被天波军斩首的，大妖【南山大王】的头颅。
    “杨六郎在此，我以【南山大王】形態出战！”
    把豹子头往天上一拋，如同儺舞似原地跳了几步，直到豹子头落地，杨六郎双手接住，把豹子头顶在头顶。
    剎那间，天波的黄沙隨风而动。无形的黄沙就像被赐予了生命一般，向杨六郎奔涌过来。黄沙的高度迎风暴涨，一路长到3层楼高，重新构筑出与【南山大王】一般无二的钢铁身躯。光是爪子，就比赵匡胤整个人都大。
    “等等！”赵匡胤倒退两步，“我是来相扑的，你要干什么！不能用武器的！”
    “阿哈！在我们晋藩，这就是相扑！大家顶著狩妖狩来的妖首，以灵气代妖气，化成大妖乃至妖王的形態，然后一起扑。现在这都是小场面，你还没见到猩猩和霸王龙相扑呢。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扑嘍。”

 第13章 开门的钥匙

    杨六郎头顶大妖的【面具】，开始了相扑。准確的说，是相扑这项运动的祖宗——“角牴”。这项运动，从汉代开始就是儺戏的一部分，它本来就要戴著面具来扑。而现在不戴面具的相扑，是將仪式化的部分排除后，而进行了竞技化和娱乐化的结果。
    这种活化石一般的，又老又新的民俗，在晋藩以外的地方是很难看到的。据杨林所知，晋藩之外只有吴藩还比较多见，因为吴藩对儺戏確实有相当现实的需求。
    至於楚藩...从马希范的表情来看，他是不知道的。
    赵匡胤的喊声从下面传了出来。声音忽大忽小，因为他被扑了一次又一次。
    马希范不再看了。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们贏了。”
    他做好了被贏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贏法。他的人，像个狗咬玩具一样被扑得满天乱飞，这让他面上无光。
    刚才他还夸口说要“为天下想，为万民想”，现在这些话也失去了说服力。因为在武人政治中，任何口头上主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能力去执行自己的主张。而衡量武人的能力方法非常直接，那就是打。
    “其实可以叫停了？”回到座位上，杨林提议道。再这样打下去，让楚藩丟了面子也不好。他这个人是喜欢折中的，如果对方囂张无比他就以牙还牙。如果对方像现在这样和他互有往来，那他也不介意留一线。
    “我也认为应该叫停。”马希范已经开始喝第二杯了，“不过倒不是面子问题。主要是因为，如果你们把他打死的话，那就没有办法开门了。”
    “那个赵匡胤就是钥匙？”
    “嗯。就是他。”事到如今，马希范也就直说了，“至於怎么开门，你问他就知道了。”
    ...
    午后。
    天波的街道上，满地都是人形的大坑。不过这些街道本来也就是用沙土垫的，再垫一次也没什么。
    马希范等人已经回去了，赵匡胤则作为赌注一部分留了下来。
    还是在之前的宴会厅里，赵匡胤灰头土脸地坐在那。他两眼发直，因为他就是敲出那些人形大坑的模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他確实是为这次行动准备好了计划，但计划中可不包括在大街上被连续夯进土里47次。即使是有金刚不坏的道鎧的保护，他到现在也还是没回过神来。如果他是个鸡蛋，那现在多半已经摇散黄了。
    就连那身金刚不坏的鎧甲，现在也掉了漆，露出了下面的白银的金属底色。毕竟，金刚不坏的是道鎧，而不是油漆。
    杨林倒是慢悠悠地走过来。一手拿著米酒，一手捻著两个杯子，杨林在他桌子搬了个马扎坐下。
    他给赵匡胤倒了一杯：“我们来谈谈吧，钥匙先生。”
    赵匡胤看了看杨林，又看了看酒杯——將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只是小孩子都能喝的米酒，但赵匡胤这个人似乎是酒精驱动似的。哪怕一点点酒精都能让他提神醒脑。
    “没错，我能打开那扇门。我带了钥匙。如果你们需要，我现在立刻就能打开。”
    “我问的不是这个。”杨林用手指了指他鎧甲上掉漆的部位。那里露出的不止是底漆，还有下面的被油漆盖住的標誌。
    那也是黑色的鸟形徽记。但既然不是鸦卫的黑鸦，也不是天波的黑鹰，而是另一种更加神圣的黑鸟——飞燕，也即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是大商的標记。
    “我想知道，蓬莱的各位到底有什么目的。楚藩，知道各位的存在吗？”
    杨林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赵匡胤，是截教的人。楚藩，是朝廷的藩镇，属於阐教一边。如果赵匡胤和楚藩有合作，那么这是否可以视为楚藩倒向了截教？
    那这问题可就大了。作为四大强藩之一，楚藩的面积上是天下第一大藩，同时拥有房宿、翼宿、軫宿三道，共18个星域，157个星区，子星区更是不计其数。换而言之，光是天樽二这样星区，楚藩就有157个。
    如此强藩如果倒向了截教，那这个问题就不是杨林和天波镇能解决的了，这將是震动天下的剧变。
    “他们知道。”赵匡胤毫不避讳地回答，“不过杨长史也可以放心，这次行动和楚藩没有关係，我只是搭个顺风车而已。如果没有楚藩的帮助，我可没有办法穿越星海中的重重封锁来到这里。我和楚藩之间的交易，也仅限於此。至於他们会不会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是会的。”
    “那你们的真实目的呢？”
    “为了不让阐教——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朝廷得到这一切，仅此而已。你们的秘密早就被发现了，楚藩正是为此前来责问。所以为了避免被阐教得到，截教需要先下手为强。”
    “我不信。因为你首先就要解答我的一个问题——那是轩辕黄帝本人施加的封印，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既然是谁也打不开的封印，又怎么可能被朝廷得到呢？”
    “如果我说，这是轩辕黄帝本人的意思呢？”
    “？？？”杨林眨了眨眼，“轩辕黄帝竟然还活著？”
    “轩辕黄帝当然已经不在了，但轩辕黄帝依旧在转世。如今，轩辕黄帝的神魂就转世成了我家公明爷爷！”
    此事確实在《宋史·礼志七》中有记载。
    “所以我得了公明爷爷本人的旨意，前来打开他前世的封印，取走他前世留在这里的东西。”
    “问题来了，为什么是我们？”杨林问道，“你为什么要来与我们合作？”
    “因为光靠我一人，就算打开了也没用。因为那里面封印的东西，和你有关。”
    【嘁，被发现了。】灰蛊嘟囔著。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知道朝廷前来夺宝之后，决定来协助我对抗朝廷，把宝贝取出来？只要有你手上的钥匙，和我手上的...就能让那蚩尤的遗蹟重现人间？那我就要问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你的承诺，仅此而已。我们希望你能在將来的某个时候，助截教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