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医》 第一章 至仁堂 ()杨泽盘膝坐在床上吃著泡麵,六平方的小隔间,这是他租住的地方,从医科大学毕业后,他就一直租住在这里,他在一家三甲医院里当实习生,实习期间的工资除去吃喝,只够租这间小小的隔间了。 把泡麵碗里最后的一点汤汁喝乾净,杨泽很舒服很享受地打了个饱嗝,打嗝之后,又忍不住自嘲了下,吃碗泡麵都会感到很享受,自己也太好满足了些! 他把泡麵碗往床上的折迭电脑桌上重重一放,自言自语地道:“等发工资了,我就不吃泡麵了,我要去吃兰州拉麵!” 忽然,被他重重放到桌上的泡麵碗发出一道黑se的光芒,正中他的额头! 杨泽只感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的灵魂,被吸进了泡麵碗里,那泡麵碗竟然犹如宇宙中的黑洞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 杨泽慢慢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幔帐,月白se的幔帐,上面绣著绿竹,很雅致,很有文艺范儿,目光下调,他身上盖著被子,被子面儿像是缎子的,上面同样绣著绿竹。 杨泽大吃一惊,这不是自己的被子,自己的被子应该是天蓝se的布被套,还是念书时学校发的,被套都起球了,而且,他住的小隔间里也没幔帐,夏天时打蚊子,主要是靠手,或者等蚊子吃饱了,它自己飞走! 从床上爬起来,他看向房间,很仿古的房屋,仿古的家俱,仿古的摆设,总之房间里的一切,都是仿古的,有点儿像电视剧里的地主老財家! 再往自己的身上看去,皮肤变白了,胳臂变瘦了,摸摸脸,似乎变得年轻了,以前下巴上那唏嘘的鬍子茬儿都不见了,头髮更是变长了! “我不会变成女人了?”杨泽心惊肉跳地掀开被子,往里面看去。还好,该在的还在,只不过变样了,不像是以前的了,但却真的还在! 忽然,房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头髮白的老大爷,看上去快六十了,身穿棕se长袍,头髮很长,在头顶挽了个髮髻,这老大爷一进屋,就道:“泽儿,你醒啦?这么快就醒了!” 没等杨泽反应过来,就见外面又走进一个同样年纪的老大娘,也是一身仿古装扮,手里端著个碗,这老大娘一进屋,也说道:“儿子醒啦?怎么没喝药呢就醒了?” 紧接著,外面又进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打扮得有点像古代的小书童,他在老大爷和老大娘的身后叫道:“少东家醒了?怎么醒的?” 杨泽心想:“他们是谁,为什么说这话,难道我不该醒吗?”好,受的刺激大了点儿,他很果断地又晕了过去! ——— 半个月后,杨泽终於接受了穿越的现实,虽然从泡麵碗里穿越,实在有点儿丟面子,可既然穿越了,就得接受现实。 那天,他醒过来后,见到的三个人,一个是这世的父亲杨百秋,另一个是这世的母亲张氏,最后一个也就是最小的那个,是他家的小学徒赵成林,小名儿木根。 杨泽还叫杨泽,名字倒是没有变,这世的家庭状况也很简单,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家庭。 父亲杨百秋年轻时贩卖药材,赚了点儿钱,上了年纪后便在县城里开了座小药铺,取名“至仁堂”,靠著半瓶醋的医术,充当起了药铺里的坐堂医,虽然医术实在不怎么样,给病人看病,十次里有五六次治不好,但好在他卖药便宜,又没有治死过人,所以马马虎虎在县城里也算有点儿小名气,药铺的生意还过得去。 母亲张氏耕读之家出身,有两个兄长,她读过几本书会算帐,平常在药铺里充当帐房先生,她生xing简朴,甚至有些吝嗇,管钱很紧,杨家父子想要钱,只要超过十个铜板,就得向她申请,而她每次都要嘮叨上好半天,还不一定会给。 小学徒木根,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家里兄弟姐妹太多,父母养不起,只能把他送到至仁堂这里当徒弟,工钱是半个子儿也拿不到的,还得给杨家当僕人使唤。当然,这年头是没人认为杨家使用童工的,反而认为杨家肯收留这个穷孩子,是做了件善事,木根本人也很感恩戴德,在杨家能吃饱穿暖,已经比家里那些兄弟姐妹强太多了。 至於说到这世以前的杨泽,更是简单的很,虽然已经十八岁了,可什么本事也没有,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只因母亲管得严,不给他什么钱,所以他败家子当得也不合格。儘管是药铺老板的儿子,可连父亲那半瓶子醋的医术也没学成,別说醋了,他连瓶子都没有,就因为不学无术,所以十八岁了,却连个媳妇都没说上。 这半个月的时间,杨泽走出家门,县城里转了转,知道了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类似於古代的唐朝,可让他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古代王朝,並不属於歷史上的任何一个王朝,而是名叫“大方帝国”,国名取天圆地方之意,名为大方,意思就是圆形的天上我管不著,可方形的大地都归我管之意。 大方帝国繁华胜超大唐,当朝天子是位女皇,曾是先帝的皇后,先帝驾崩之后,替幼小的儿子垂帘听政,独掌大权,ri子久了,起了自己当皇帝的念头,便把皇帝儿子废掉,自己当起了皇帝,和唐朝的武则天极其类似。 不过,皇帝是男是女,都和杨泽无关,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大方帝国的边疆,塞北省瓜州的地界,名叫保安县,本县县令吴有荣,算不上清官,但却有些本事,把保安县治理得还算尚可,百姓的生活在本州几县里还算过得去,马马虎虎能称为温饱之地。 这世以前的杨泽文不上心,武也不上心,却对赌钱很上心,可偏偏赌技差劲,半个月前在赌场输了个jing光,还欠了赌债两百文。输钱之后,杨泽便使出光棍手段,想耍赖不还钱,结果没成想赌场的老板比他还光棍,都没用手下帮忙,老板自己到街上捡了块板砖,直接就拍到了杨泽的脑袋上,最后造成的结局就是,彼杨泽被此杨泽给穿越了! 这ri,杨泽在房间里待不住,想出去转转,还没等出房门,却见母亲张氏手里拿著帐册,进了屋子。 张氏晃了晃帐册,道:“儿子,今天跟著娘学学记帐,以后好帮你爹打理铺子里的生意。” 杨泽脸se一苦,虽然已经过了半个月,可他还是不习惯这世的父母,叫起来爹娘来总有些彆扭。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道:“嗯……娘,我头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一想事情就头疼,想出去转转,透透气,这样伤势才能好得更快些。” 张氏脸se一黯,放下手中帐册,伸手摸向杨泽的额头,嘴里说道:“说来也怪,要是別人受了这样的伤,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我儿的伤却好得真快,既没涂药,也没喝药,却连半点疤痕都没留,就连你爹都说从没见过伤好得这么快的,还真是祖宗显灵了!” 杨泽心想:“可能是穿越的关係,体质变强了,连伤都好得快了。” 张氏到底心疼儿子,见杨泽不想学记帐,便道:“出去透透气也好,別往远了走,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杨泽答应一声,正要出门,却又听张氏道:“儿子,別穿旧衣服出门,上个月不是给你做了身新衣服么,穿新衣服出去这样才体面光鲜。你年纪不小了,早该娶妻成亲,穿得体面些出门,没准儿哪家的姑娘就看上了你。” 说著,张氏走到床边的衣橱前,从里面取出一件月白se,带著浅灰暗纹的绸衫来,给杨泽换上。 又为杨泽理了理头髮,看著儿子,张氏笑道:“我儿好相貌,个儿高隨你爹,眉清目秀却是隨为娘我了,用你舅舅的话讲,你这叫英俊瀟洒,风流倜儻!” 杨泽有点尷尬,儿子都是自己家的好,当娘的看儿子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其实他这世的相貌实在算不上英俊,顶多也就是个五官端正而已。 他出了房门,来到了前堂,就见小学徒木根正拿著药杵,咣咣地在捣药,而柜檯前正坐著杨百秋。杨百秋手里拿著本医书,正摇头晃脑地读著。 杨泽犹豫了一下,张嘴叫了声爹。 杨百秋抬起头来,看了眼儿子,眼中露出慈爱之se,道:“这是要出去?伤口还疼不?” 杨泽指了指额头,道:“伤早就好了,连疤都没留。我想出去转转,透透气,中午就回来!” 杨百秋点了点头,道:“去,我看你这段ri子怪怪的,颇有些魂不守舍,出去散散心也好。” 这时,张氏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没拿帐本,却拿了把扇子,见杨泽还没出门,便走过来把扇子塞到他手里,小声道:“儿子,拿把扇子再出门,上街以后,要是看到大姑娘就冲她摇扇子,念两句诗啥的,別不好意思,你得主动上前和大姑娘说话,勾搭勾搭,要是大姑娘不生气,你就问她的名字,家住在哪儿,回来告诉娘,娘好请媒人去提亲……” 杨百秋气道:“你这说啥呢,什么勾搭勾搭!”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吃亏的又不是咱儿子,怕什么?”又转头对杨泽道:“见著小媳妇儿,你就別勾搭了,小心她男人揍你,不过问问她有没有姐妹,倒还是可以的!” 杨百秋大声道:“你这是教儿子什么哪,胡说八道!” 张氏比他声音还大,一指杨百秋的鼻子,喝道:“教儿子怎么能让你抱上孙子!你看隔壁包子铺的马家小子,才十七,比咱儿子还小一岁呢,可成亲都三年了,生个丫头都会说话了……” 张氏的兄长是秀才,杨百秋却是小贩出身,自觉高攀了张家,所以在妻子面前向来没啥地位,见妻子瞪起眼睛,他顿时不敢再吱声,低头又去看书。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杨泽像逃一样,快步出了药铺,这才鬆了口气,心想:“这世的父母对我甚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溺爱,可我前世的父母呢,我不在他们身边了,他们得多伤心。所幸我还有哥哥姐姐,他们可以代我孝敬父母,减少他们的丧子之痛。” 想起前世的父母,杨泽不由得重重嘆了口气,眼圈红了,有种想哭的感觉,见有街坊邻居看向他,他抬手揉揉了眼睛,说道:“风大,迷眼睛了!” 街坊邻居却都把目光转开,谁也不和他说话打招呼,看来杨泽以前的名声,不是一点半点的差,连邻居都不愿意答理他。 杨泽心想:“要不今天去那座赌坊看看,去看看拍我板砖的那个傢伙?挨板砖不丟面子,可挨了板砖却不反拍回去,那就丟面子了。既然重活一世,岂能窝窝囊囊,自然要去找回面子!” 他正要去寻那赌坊,却见远处跑来两名差役,身穿皂服,手拿铁尺,向他这里小跑过来。街坊邻居见官差到来,赶紧都往自己门里躲著,都怕官差找到自己头上,这年头官差找人,绝无好事! 两名差役一路小跑到了至仁堂门口,看也不看门边的杨泽,而是冲里面喊道:“杨百秋在吗?” 杨百秋此时还在听张氏嘮叨呢,听了喊话往外看去,见是官差,顿时便是一激灵,站起身道:“草民杨百秋,不知两位差爷……” 没等他说完话,其中一个差役便道:“县令大人召你去衙门里看病,现在就去!” 杨百秋大吃一惊,他还从来没给县令看过病呢,再说给县令看病,也轮不到他啊!杨百秋忙道:“差爷,草民医术低劣,不敢给县令大人看病,再说城里有不少名医,轮也轮不到草民啊!” 那差役哼了声,道:“什么名医,一个比一个的废物,看不好小夫人的病,全被打了板子,全城当医生的就剩下你没挨板子了,还不赶紧去领板子,限你一刻钟之內必须到!” 这两个差役显然也知道杨百秋医术不咋地,要不然也不会最后一个来找他,而且还深信杨百秋治不好那个小夫人的病,所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去领板子! 说完这话,两个差役急急忙忙地走了,看方向是出城,估计是去別的县找医生了。 见家里出了事,杨泽自然不能再出去转悠了,他进了药铺,就见杨百秋和张氏面面相覷,杨百秋忽地一屁股坐倒,哭丧著脸说道:“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小夫人的病,別的医生都看不好,我这三脚猫的医术,又岂能看得好了?” 张氏也慌神了,別看她平常总骂丈夫,可丈夫要是被打的话,最心疼的还是她。张氏几乎要哭出声来,道:“这可如何是好,半个月前是儿子挨了打,现在老头子你又要挨打,你要是出了事,可让我和儿子怎么活啊!”掏出手帕,开始抹起眼泪来。 杨泽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算给那个什么小夫人的看病,当医生的看不好,可县令也不能打人啊,他这次打了医生,以后谁还敢给他家看病?”感觉那位县令太不讲道理了。 “谁让人家是当官的呢,我们只不过是草民罢了!”杨百秋站起身,便要出门,看来他是自知非得挨板子不可,所以连药箱都没有提。 杨泽见状,伸手拦住父亲,道:“那个……我说爹啊,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岂能挨得住打,几板子下去,你这身子骨儿也受不了啊,还是我去,我皮糙肉厚,挨几下没关係的!” 张氏大惊,也不哭了,拉住杨泽,道:“儿啊,你去怎么成,你的伤还没好呢,再说县令是要你爹这个坐堂医去,你又不懂医术,怎生去得!” 杨泽指了指额头,笑道:“伤早好了!”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道:“就算打板子,也是打得这里,娘你看我屁股上的肉有多多,不怕挨板子的!” 顿了顿,他又道:“明知是去挨板子的,有我这当儿子的在,岂能让当爹的去受罪。我不去,总不能让木根去!” 张氏忽然眼睛一亮,道:“那就让木根去,养了他这么久……”可看向旁边呆头呆脑的小学徒,她又把话咽回去了,木根太小了,明显不是医生,县令要是这么好唬弄,人家也当不上这一县之主了。 杨泽晃了晃手里的扇子,道:“我这便去了!”转身出了药铺。 看著儿子的背影,杨百秋喃喃地道:“这孩子变孝顺了,竟然这么懂事了,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张氏道:“变孝顺了还不好,难不成你还希望他像以前那样……哎呀,儿子这是去替你挨打呀!”一想到这个,她立时便急了,推了木根一把,急道:“还傻不拉唧地站著干嘛,还不跟上去,有什么事你好回来报信儿啊!” 木根赶紧答应,小跑著跟了出去。 这些ri子杨泽没少在城里转悠,县衙在哪里他自然知道,一边向县衙走,一边心中琢磨,县令的小夫人得了病,怎么全城的医生都看不好,到底是什么病啊?; 第二章 你这回完蛋了 ()杨泽正往前走著,后面木根跑了上来,叫道:“少东家,我陪你去!” 回头看了眼这呆头呆脑的小学徒,杨泽道:“你跟我去干嘛,想陪著我挨打吗?看不出,你倒还挺忠心的!” 木根果然是脑筋不太灵活,他道:“不是,我怕疼,不想陪著少东家你挨打。我跟著你是夫人吩咐的!” 想了想,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呆,努力地自作聪明了一把,道:“可能是夫人怕你挨了打后没法走路,所以便叫我回家报信儿,好找人抬了门板去接你!” 杨泽顿时脸皮一抽抽,道:“孩子,看不出你想像力还挺丰富的,我对你无话可说了。如果非要让我说,那我只能称你为奇葩了!” “奇葩是啥啊?”木根很谦虚好学地问道。 “就是一朵非常好看的!” “可我小名儿叫木根,不是,可不可以改成奇根?” “好……,那就叫你奇根好了!” 一刻钟的时间有点儿赶,杨泽和木根紧著赶路,终於到了衙门。 衙门口站著好几个差役,为首的是个中年胖子,杨泽的记忆里有他,这胖子是本县的捕头,名叫何大才,之所以记得这位捕头,是因为何大才以前抓过杨泽,因为杨泽在街上胡混,他还抽过杨泽一个大嘴巴,美其名曰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不过,风水轮流转,何大才以前抽过杨泽一个大嘴巴,可今天他自己却被县令抽了两个,他左边脸上有五个手指印,右边脸上还有五个手指印,红通通地非常醒目,犹如涂了胭脂一般,很有对称美,极具欣赏xing。 见杨泽到了门口,何大才咦了声,道:“怎么是你来了,你爹呢?” 杨泽先给何大才见了礼,这才道:“我爹他……他拉肚子,来不了,所以派了我来,来给小夫人看病。” 何大才呸了声,道:“你要是会看病,母猪都能上树了!不过你小子还算有点儿孝心,能替你爹挨板子,就凭这点儿孝心,等会儿打你时,本捕头会让弟兄们留点儿力气的,跟我来!” 杨泽让木根留在门口,他自己跟著何大才进了衙门,穿堂过厅,到了后宅。 一进后宅的院子,杨泽立时便一咧嘴。好么,就见院子的地上,趴著七八个人,最年轻的也有四十来岁,年纪大的足有六十多,看样子都是医生,刚被打完板子。周围站了一圈的差役,差役们虽然没有趴在地上,可人人脸上都有手指印,与何大才的一模一样。 到了后堂门口,何大才小心翼翼地道:“县尊,本县最后一名医生也来了,是至仁堂杨坐堂的儿子。”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將近四十岁的中年人,这人身材高大,穿著七品官服,头戴官帽,正方脸,络腮鬍子,相貌颇有凶悍之態,不像是县令,倒有些像占山为王的强盗。 这人便是保安县县令吴有荣,七品官位並非科举考出的,而是因他行伍出身,是个廝杀汉,在对北地胡人作战时立有战功,论功行赏时,给了他一个县令的官位。 吴有荣脾气暴躁,每当生气时便会打人,整个衙门里没有不怕他的,除了主薄和县尉之外,剩下所有的官吏都挨过他的打,私下里人们都叫他吴阎王。 吴有荣看了眼杨泽,见这少年正在给自己行礼,他嘿了声,道:“最后来的,必是医术最差的,不过杨老倌医术不高,却挺会教儿子的……” 说到儿子,吴有荣忽地脸上现出气馁的神se,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停顿了片刻,这才一挥手,道:“罢了,你进去看病,就算看不好,本官也不打你!” 这表情,这话头,让杨泽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听到看不好病,也不用挨打,倒是大大鬆了口气,心想:“弄了半天,大家都看出我是替我爹挨板子来了,这倒好,孝子是不用挨打的!” 他连忙进了屋子,就见这屋子装饰得相当艷俗,床榻以及摆设都採用鲜艷的顏se,看上去富贵倒是满富贵了,也挺亮堂,却少了內涵,颇有暴发户的味道。 大红se的雕床榻上,躺著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想必就是那位得病的小夫人了,床边跪著两个小丫环,小丫环都是满脸的泪痕,估计是被吴有荣修理过了,怪她们没有伺候好小夫人。 杨泽走到床边,看向小夫人,就见这年轻女子面肿如盘,不停地咳嗽,但依稀能推断出这女子没生病时,应算得上相貌出眾,而且还有几分媚態,要不然吴有荣也不能如此宠她,见她生病,就打了全城医生的屁股。 看了小夫人片刻,从她的咳嗽声中,杨泽已然明白,这病很普通,咳逆上气而已,如果是在现代,有谁得了这病去医院,只需掛个门诊號,医生给看个两分钟,问问病情,然后开盒药,回家吃了就好,实在算不上什么疑难杂症,却不知为啥那么多医生,竟然全都治不好,难不成全县城的医生,都是混ri子的? 忽听身后吴有荣道:“还愣著干什么,快號脉啊!” 杨泽连忙哦哦两声,在床边的圆墩坐下,给小夫人號脉。號脉他是会的,他就是中医医科大学毕业的,但小夫人的病不需要號脉,病症明显,直接就能確诊,號脉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看杨泽號脉有模有样,吴有荣升起一丝希望,说道:“如果你能把我夫人的面肿之症治好,那本官重重有赏。” 杨泽微微一怔,面肿之症,怎么说成是治面肿了?这明明是咳嗽引起的症状,不需要单独治的啊,只需治好了咳嗽,小夫人的脸自然就消肿了! 稍稍一想,杨泽便明白了,刚才他错怪外面那些医生了,並非是他们不尽心,也並非是混ri子的,而是时代所限,所以他们无法准確地给小夫人治病而已。 小夫人这病对於现代医生来说,那是非常简单的,但这个简单指的是从前人的经验积累上,得出的简单二字。现在杨泽所处的时代与唐朝相似,医学的发展也类似。其实,咳嗽引起的面肿,真正有效的治疗方法,是在宋朝才得以验方成功的,就算是在宋朝,也是北宋末年由当时最著名的医生,才验方成功的。 由於时代所限,外面那些医生看不好这病,只能说是不敢拿小夫人验方。试想,谁要是敢说我要拿小夫人验验方子,那吴有荣非得说你拿我小夫人验方,那我就用板子验你的屁股,看看几百板子下去,你的屁股能不能开! 杨泽心想:“怪不得外面那些人看不好这病,原来是看错了病因,忽略了咳嗽。嗯,也对,平常人咳嗽两声还正常呢,有了病咳嗽岂不是更加正常,所以他们忽略了咳嗽,都以为面肿才是病因,是面肿引起的咳嗽。治面肿和治咳嗽能一样么,治不好不希奇,治得好才叫奇蹟呢!” 可他知道怎么治,却不能直接开方子,那样就显得草率了,反而会让吴有荣怀疑方子是否有效,万一不用,那岂不是糟糕,所以还得显得郑重一些。 號完了脉,杨泽问道:“吴大人,小夫人这病是否痰多咳嗽?” 吴有荣道:“废话,当然如此,难不成这你都看不出,也要问本官。” 杨泽心想:“这可不是废话,这是关键啊,不过你说是废话,那就算是废话,谁让你是当官的呢!”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他又问道:“是否彻夜不眠?” 吴有荣咦了声,道:“你能看出这个,看来医术尚可啊!” 旁边跪著的两个丫环也都惊讶地看向杨泽,要知道刚才外面的医生,有好几个没说出这个症状呢! 震住你们了,知道啥叫神医了!杨泽心中得意,脸上却仍旧郑重,又问道:“小夫人在气喘之时,定然心情烦躁,会无缘无故的生气。” 啪地一声,吴有荣拍到了杨泽的肩膀上,道:“对对,正是如此,她一生气,本官也跟著生气,本官一生气,就想抽別人嘴巴子!” 杨泽心想:“这点我早看出来了!”他又道:“如草民所料不错,小夫人还有胸痛,寒热之症!” “是啊,我总觉的胸口疼得厉害,还一会儿冷一会热的,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小夫人睁开了眼睛,咳嗽两声,接过话头。这几天她被折腾苦了,对看病的医生失去了信心,以为她的病治不好了,甚至想到了绝症。 杨泽忙道:“並非绝症,可以治好。草民这就回去配药,夫人服了之后,当可痊癒!” 小夫人大喜,挣扎著就要坐起身,道:“能,能治好?”说话急了些,又开始咳嗽,丫环们忙上前扶她再躺下。 吴有荣也是大喜,两手抓住杨泽的肩膀,用力摇晃,叫道:“真的能治好?好好,如真的治好了,你要什么,本官就给你什么!” 杨泽只感肩膀巨痛,这位县令大人的手劲可真不小,他忙道:“草民这就回去配药,一会儿就把药送来!” 吴有荣道:“对对,你快回去配药,本官送你出去!”拉著杨泽出了房间。 屋里说话声不小,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差役们如释重负,能治好就成,他们就不必再挨耳光了,可医生们看向杨泽的目光,却有几分古怪。 吴有荣推了杨泽一把,道:“速去速去!”他转脸对医生们喝道:“一群没用的废物,都滚,都滚!” 医生们连忙跟在杨泽的后面,捂著屁股出了县衙,看样子板子还是挨得轻了,个个走得飞快,有两个竟然还走到了杨泽的前面。 出了县衙,一个老医生拉住杨泽,气道:“你这混小子,你还真敢开方子啊,你就不怕连累你爹么?你不开方,顶多如我们这般挨上十几二十下的板子,可你开了方子,万一治不好,得罪了县令,你还让不让你爹在这里討生活了!” 另一个医生也道:“这回你完蛋了,不学无术的东西,可把你爹害苦了,老杨多好个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混帐来!” 杨泽乾笑两声,道:“那要是治得好呢?” 几个医生同时怒道:“这怎么可能,你要是能治好这病,公鸡都能下蛋了!”; 第三章 老奇葩 ()杨泽见这些医生都冲他吹鬍子瞪眼睛的,便只又笑了几声,懒得和他们多说什么,反正能不能治好小夫人的病,让她服了药不就知道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正说话间,忽见有一个年轻人走向县衙大门,这年轻人穿著淡蓝se的长袍子,披散著头髮,脸上鬍子拉碴,看长相倒有几分威武,竟和吴有荣相似,可却只有其形,而无其神。这年轻人邋里邋遢,袍子上有著好几块显眼的污垢,手里还拿著本书,两眼有些发直,盯著书本,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看到这邋里邋遢的年轻人,医生们顿时闭嘴,再不和杨泽说话,都低著头捂著屁股走了,杨泽的身边只剩下那个最先说话的老医生,不知他为什么不走! 这年轻人走到大门口,头不抬眼不转,还是盯著书本看,上台阶时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就听门口的差役们失声惊叫,管这年轻人叫大公子,纷纷跑过来扶他起来。 年轻人摔倒,手里的书本飞了出去,正好落到杨泽的脚前,杨泽捡起来看了眼,就见书皮上写著《战国刺客传奇》,竟是一本古代的武侠小说,看来这年轻人是个武侠迷,而且还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年轻人被扶起之后,不顾腿上疼痛,却叫道:“我的书,我的书!” 杨泽忙把书递给他,道:“敢问仁兄……” 年轻人一把抢过书,却不理杨泽,嘴里喃喃地道:“看到哪页了……嗯,轩辕无敌手持宝剑,只一挥间便取了对手的人头……”边说边往门里走,根本不看周围的人。 那老医生拉了拉杨泽,拉他离开衙门口,小声道:“这是县令的大公子,没出息的货se,不读圣贤书,不去科考,却整ri只读些奇谈怪论,魔症了,没的治了!” 杨泽回头看了眼那年轻人的背影,心想:“喜欢看小说,却也不是什么坏事,学而优则仕,读而广则著,没准儿人家以后会成为一个大作家呢,留下千古名著供后人瞻仰。既然是县令的大公子,那自然是姓吴,不会是吴承恩?” 忽然,他想起刚才初见吴有荣,吴有荣提到杨百秋会教儿子时,脸上出现了气馁的表情,而且还不打自己,估计那时吴有荣就是想到这位大公子了,县令的儿子只看杂书,无心科考,当父亲的怎么教导都不成,换了谁谁都得气馁。 老医生拉著杨泽往至仁堂走,他名叫丘路德,是路德堂药铺的老板,他屁股上挨了板子,但差役们还算手下留情,没怎么真的痛打,所以这丘路德虽然有些一瘸一拐,可仍能走路。 丘路德道:“贤侄,你惹了大祸,怕是要大难临头,老朽陪你回家,和你父亲商量商量对策,当如何渡过这个难关!” 杨泽的记忆中有他,知道这丘路德是个势利眼,平常和父亲杨百秋挺不对付的,总是挤兑杨百秋,可不知怎么的,今天却对自己这么上心,还要陪自己回家。 他们在前面走,木根从后面跟了上来,这小学徒一直等在县衙门口,见少东家出来后不理自己,只好跟著。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隙,木根问道:“少东家,你没挨打啊?你咋没挨打呢?” 杨泽回头道:“你个呆头木瓜,你还盼著我挨打不成!” “我不叫木瓜,我叫木根……” 丘路德也回过头,他大声道:“你这小呆头,还不赶紧跑回去报信儿,你们少东家闯了大祸,比挨打还严重,看样子连你家的至仁堂都保不住了,你还不快点儿告诉杨坐堂去,让他早些准备准备!” 木根大吃一惊,慌忙往至仁堂跑去,边跑还边道:“出事了,出事了……” 杨泽大为不满,对丘路德道:“丘坐堂,这是何必,照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要嚇坏我爹娘么!” 这年代药铺老板多多少少都能懂点医术,又没有专门的医院,所以药铺老板也都充当铺子里的医生,因为坐在堂上,所以便称为“坐堂医”,相互之间也以“坐堂”相称,这个称呼是从张仲景传下来的,只不过张仲景当初坐的是衙门里的大堂,而非药铺的大堂。 丘路德却道:“你这小子还嫌老朽多事了?告诉你小子,要不是老朽和你爹交情深厚,才懒得管你家的閒事呢!” 杨泽一皱眉头,交情深厚?这丘路德平常尽挤兑至仁堂了,和杨百秋根本就没什么交情,如何能谈得上交情深厚?这人现在的表现可不对劲儿啊! 不多时两人回到了至仁堂,此时药铺里的杨百秋和张氏,正急得团团转,木根已经把有祸事的话说了,但说得不清楚,正因为说得不清楚,夫妻两个才更加著急! 见儿子回来了,还跟著丘路德,杨百秋连忙把他们接进药铺,关上大门,他深知儿子不学无术,说话相当地不著调,所以也不问杨泽,而是问丘路德。 丘路德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之后说道:“杨坐堂,你家小子不知深浅,胡乱说能治小夫人的病,可咱们都知道他是治不了的,你我也都治不了,这岂不是等於戏耍了县令大人?县令虽是七品,可破家县令,灭门刺史,这仇一旦结下,你杨家怕是要家破人亡啊!” 杨百秋听得目瞪口呆,万不成想让儿子出趟诊,竟然惹下这泼天的大祸;张氏听了脸se苍白,忍不住哭出声来,事发突然,夫妻两个全都没了主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听了丘路德的描述,杨泽再也忍耐不住,他怒道:“丘坐堂,你何出此言,你怎知道我治不好小夫人的病,我要是治好了怎么办?” 他这话说了出来,屋里的人谁也不信,连木根都不信! 杨百秋冲杨泽一举巴掌,气道:“还敢胡说八道!”可他毕竟是小商贩出身,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也都经过,脑筋转得不慢,这丘路德和他没什么交情,今天干嘛主动上门,还如此为杨家著想,怕是有所图而来? 杨百秋顺了口气,问道:“丘坐堂,此事依你看,该当如何应对?”得搞清楚对方的目地才成,但他此时已然有了提防。 丘路德一看杨百秋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明白了,他摸著鬍鬚,一笑,说道:“杨坐堂,你我交情深厚……嘿嘿,我说这话怕你也是不信的。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算你现在去和县令大人赔礼道歉,也是不会得到原谅的,这仇是结定了。你和你儿子都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可却胡乱应承,县令大人今天顶多也就是打你们的板子,可仇他却会一直记得,ri后想起来了,隨便给你杨家安个罪名,比如说通匪,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后果。现如今,你杨家除了逃走之外,没有第二条路。这后果我都看出来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杨百秋脸se一变,哼了声,道:“然后呢?我逃了,这至仁堂岂不成了无主的买卖!” 杨泽已然听明白了,他道:“爹,这位丘老大爷是来谋夺咱们家的產业来了!” 丘路德嘿嘿两声,道:“何必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是帮你杨家。咱们也別说虚的了,一百贯,我明天带钱来,咱们签了契约,你逃你们的,这至仁堂归我了!你们也別说我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这就是个生意罢了!” 张氏在旁也怒了,气道:“我家这铺子,光里面的药材就值四五百贯,还有这房子和门面,加起来至少值仈jiu百贯,你一百贯就想买了,打得好算盘!” 杨泽却道:“我要是治得好那病呢?”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丘路德哈的一声,道:“你要是治得好,我那路德堂就一百贯卖给你杨家!”说完,一甩袖子,推门出了铺子,回家去了。 杨泽气极反笑,道:“真是朵老奇葩!” 张氏擦了擦眼泪,看向杨百秋,道:“老头子,咱们该么办?” 杨百秋年轻时走南闯北,別看他在张氏面前窝窝囊囊的,可遇到这种破家灭门的大事,却还真能立即做出决定。 咬了咬牙,杨百秋道:“你我夫妻年纪都大了,祸不祸事的也不在乎,可儿子怎么办,他还没成亲,又无本事,离了咱们早晚是个饿死的结果。为了他,咱们也得逃!” 杨泽唉了声,道:“爹,不至於,你听我说……” 杨百秋一摆手,自己儿子他能不了解么,就是根废柴,听杨泽说话,情同浪费时间,他对张氏道:“我现在出城去找你兄长帮忙,你在家收拾东西,明ri一早我必回来,咱们即刻出城,先到你兄长家避一避,然后再找地方另开药铺,凭本事吃饭,饿不死大活人的!” 见事情无法挽回,张氏便点头道:“那就这么办!”转头埋怨杨泽,道:“你这糟心孩子,尽闯祸!” 杨百秋对她道:“不要埋怨,光靠埋怨於事无补,此时当全家齐心合力才对!”他提笔写了个方子,交给杨泽,道:“按方配药,这方治不好病,却也吃不死人,当可拖延两三ri,你交给那姓吴的狗官,以便为咱家爭取时间!” 杨泽哭笑不得,爹娘如此为他著急,他自然万分感动,怪只怪自己以前不学无术,伤透了父母的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相信自己。可现在不管他怎么解释,也是无法说动父母的,只能等他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再向父母说明了。 如果杨泽没有穿越,那么杨百秋的决定自然果断,且又十分正確,可偏偏杨泽是穿越的,他的决定就显得多余了,当局者迷,杨百秋又怎么能知道呢! “好好照顾你娘,希望这场祸事之后,你能懂事起来,爹娘不指望你有出息,只望你能平平安安!”杨百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隨即出了药铺,出城去找张氏的兄长了。 张氏叫道:“木根,过来帮忙,咱们去收拾东西。儿啊,你按你爹的方子配药,莫要抓错了药,你不用收拾东西,只管把药弄好便是,后宅的事一切有娘!”领著木根去后院了。 堂中只剩下了杨泽一人,他长嘆一声,看著父母如此,他倒真有些把他们当成是亲生的了,只可惜自己让他们著急上火了,对不住他们,看来以后要上进些才是! 他把杨百秋开的药方放到一边,按著自己的方法开始配药。以他以前那不学无术的表现,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与其空口说白话,不如干出些实事来。 打开药匣,看著那熟悉的药材,杨泽轻声道:“来,从现在开始,就让咱们震撼一下这保安县,还有这大方帝国!”; 第四章 患了三年的失眠症 ()要说配药,这可是身为中医的基础技能,虽然杨泽技术水平並不如何的高超,但配出治小夫人的药来,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因为这药非常好配,主药就只蛤壳一味而已! 杨泽从药匣里找出蛤壳,又找出一片新瓦,在新瓦上把蛤壳煅至通红,然后把蛤壳研成粉末,之后拌入了少许青黛,前后也没有多大会儿的功夫,这药便配成了。这药有个名字,叫做黛蛤散,也叫青蛤散,专治小夫人的咳嗽病。 別看这药配起来简单,可正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药方可是经过歷代名医反覆验证过的,是无数名医心血的结晶。越简单的药方,越是珍贵,反倒是採用多味药材,长长一大溜儿药名的那种方子,不能说绝对,更不能说所有,但不少都是无良医生,用来骗病人钱財的,药材越多,药钱越贵啊,还能显出开方医生的所谓“医术高明”。 把药配好之后,杨泽包成两个小包,提在手里,又去了县衙,在门口,再次看到了那位胖胖的捕头何大才,他把药包交给何大才,道:“草民给小夫人送药来了,这是两剂药,现在服一剂,晚上服第二剂。服的时候,用淡菜汤再加几滴麻油,调和一下就成了。” 何大才接过药包,奇道:“只有两剂,怎么这么少?药量会不会不够啊,这能行吗?我说杨家小子,你可別把小夫人的病不当回事,万一出了差错,小心县令大人给你来个秋后算帐!” 杨泽微微笑了笑,其中道理没法和何大才解释清楚,他只是道:“是药三分毒,如果剂量开得多了,怕小夫人的身体受不了,那反倒是我的过错了,这两剂药先试著服用服用,如果好使,再加剂量不迟,如果不好使,那换药也来得及啊!” 何大才想了想,道:“也对,你说得有理,还是稳妥些比较好。你怕担负责,其实我比你更怕呢!”嘆了口气,他亲自提了药包,去后宅见吴有荣了。 杨泽在门口站了片刻,没见何大才再出来,他便不再等待,径直返回了药铺。 刚到药铺门口,就见门外停著一辆马车,马车的旁边还有好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个个都是虎背熊腰,看上去都像是练家子,比县衙里的捕快差役,看著还要强壮。 药铺门口站著一个中年人,身穿浅灰se的缎袍,头上扎著文士巾,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很有钱。 这中年文士背对著杨泽,正在往药铺里面看,嘴里说道:“这药铺倒也奇了,没病人抓药这个不希奇,顶多算是生意不好,可里面连个伙计都没有,这就希奇了,也不怕丟东西!” 杨泽在后面道:“借过借过,我就是这店里的医生,刚才去县衙给县令大人的家人看病去了,所以没在铺子里。” 中年文士忽地回身,就见他留著漂亮的鬍鬚,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表情温和,却又不失威严,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似乎是个当官的,而且还是个经验老道的官僚,比吴有荣这个县令还会端架子,却又不招人反感,只有为官多年的人,才会有这种表现。 中年文士哦了声,把门口让开,他看著杨泽,问道:“你就是这至仁堂里的医生,可是主事的坐堂医?” 在一些大药铺里,一个医生不够用,往往有两个或者更多的医生,都可以称为坐堂医,但主事的坐堂医只有一位,也就是最重要,医术最高明的那位,主事的坐堂医有个权力,就是当別的医生对某种病看不明白,对药方拿不准时,便由他做决定,一言而决。 杨泽摇头道:“不是,主事的坐堂医是我父亲,他今天不在,铺子里便由我作主。”说著话,他进了药铺,今天也没心情做生意了,他回身就想关门上板。 可这中年文士却跟著他走了进来,又问道:“去给县令的家人看病,吴有荣家是谁得了病?是你给看的病,还是你父亲给看的?” 杨泽咦了声,这人敢直呼县令的名讳,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要么是县令的长辈,要么是县令的长官,就算是同僚或者朋友,也不会直呼姓名,而是要称呼表字的。 不著急关门了,杨泽衝著中年文士拱手道:“是县令大人的小夫人得了病,由我给看的病!” “照理说,给官宦人家看病,应该是你父亲去才对,你这么年轻,又能懂什么医术了,去给吴有荣的小夫人看病,那吴有荣没有发作你?我记得他很喜欢打人的!” 杨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怎么所有的人都不看好自己啊,认识的看不起,说自己不学无术,现在这不认识的也看不起,说自己年轻,还是不懂医术! 成名需趁早,既然重活了一世,就不必再窝窝囊囊地装谦虚了,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震撼时就震撼! 杨泽大声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你这人好生奇怪,来我家铺子里说这些奇怪的话干什么,你怎知我年轻,其实我今年六十了,就是长得年轻罢了,这叫驻顏有术,仙风道骨!” 中年文士微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拍手道:“好一副伶牙俐齿,嗯,说得好,不过说得好並不等於说得对,我看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六十了,驻顏有术更是扯淡,十多年没人跟我扯淡了,你是头一个!” 打量了一下药铺,中年文士又道:“小医生,不知如何称呼啊?” “我姓杨,单名一个泽字,先生如何称呼,可是来看病的?嗯,看你的样子不像有病,那么便是来抓药的,可有方子?”杨泽说著话,走到了柜檯后,等著中年文士拿出方子。 中年文士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说道:“我姓谭,你叫我谭先生就可以了。我不是你们瓜州人,我是旁边的林州人,朋友家里有孩子得了病,林州医生无人能治,孩子的父亲又脱不开身,所以只能由我带他出州来求医问药,今天到了你们这保安县,头一个看到的药铺就是至仁堂,没成想你还是本县的第一名医,那正好给我朋友家的孩子看看病。” 他见杨泽没什么反应,没有林州一州的医生都看不好的病,我怕也看不好?既没有这种不自信的表情,也没有啥病我都敢看,你把病人领来就成了,保准手到病除,这种江湖神棍的狂躁轻浮的表情,反而看到杨泽面无表情,只等著他往下说。 皱了皱眉头,中年文士又道:“你要是自认看不好,我们这便去寻別家,不会因你吹牛说大话,而嘲笑於你的。” 被人轻视的感觉很不好,杨泽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也皱起眉头,道:“病人尚未看到,你怎知我治不好?如果真的治不好,那就是我吹牛说大话,被你嘲笑也是应该!”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如果真是疑难杂症怎么办,自己书读了不少,可临床经验却不是很丰富,万一看不好病,岂不是丟人现眼,说话得留有余地才成啊! 杨泽隨即便道:“如果治不好病,就要被人说成是吹牛说大话,那普天下的医生,怕个个都被嘲笑过了!” “真真的伶牙俐齿,你不去做讼师还真可惜了!”中年文士再没说不信任杨泽医术的话,转过身,对门外的大汉们道:“扶大少爷进屋。” 门外的大汉们齐声答应,声音整齐划一,杨泽心中断定,这中年文士必是当官的无疑,而外面那些大汉,肯定是穿了便装的军士。 大汉们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扶著一个小男孩下来,这小男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衣著华丽,但却骨瘦如柴,左边面颊上有一块明显的暗红se胎记,影响了容貌。 杨泽看著小男孩,感觉这孩子jing神萎靡不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哪儿这么大的心事! 中年文士迎上前去,声音温和,道:“大少爷,咱们让这位小医生给你看看,说不定就把你的病治好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这小男孩用极不恭敬的语气,尖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哪儿有病,我只是睡不著觉而已!” “是是,大少爷没病,那咱们也让这小医生看看,说不定看完之后,你就能睡著觉了。”中年文士还是那么温和,一点生气的態度都没有。但从他们二人的对话上可以看出,中年文士就算是当官的,也必是这小男孩家人的下属,这小男孩必是大官之子。 大汉们把小男孩扶到药堂靠墙的小榻上坐好,这小榻是专供病人躺臥的,中年文士看向杨泽,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泽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坐到了榻边,看著小男孩,问道:“你睡不著觉?那就是失眠了,有多久了?” 这小男孩说不出的彆扭,脸上很有些戾气,xing子不好相处,他不答杨泽的话,反而把头转开,只是哼了声。 那自称谭先生的中年文士道:“已经三年了,其间服药数百剂,可却始终无效,剂量小了,不管用,可剂量大了,孩子这么小,也受不了啊!” 杨泽大吃一惊,失眠症患了三年,別说是小孩子,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啊,怪不得这孩子瘦成了皮包骨,而且xing子这般古怪,失眠症可是最折磨人的病痛之一。 如果换了別的医生,必先要给孩子號脉,做一番检查,可杨泽却不,现代医学的知识告诉他,这孩子小小年纪得了失眠症,一定是有原因的,极有可能是心理上的,什么能让一个小孩子有这么重的心事呢,要首先查明白这个心事,进行开导疏通,然后才能用药,否则不但治不好病,反而会让病越来越重! 杨泽不给小男孩號脉,反而转过头,问谭先生道:“三年前,你家大少爷得病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说受伤,或者……嗯,或者有非常要好的小伙伴,忽然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也不一定是小伙伴,或许是至亲至爱之人离开了?” 谭先生想都没想,直接摇头道:“没有,既没受过伤,也没有至亲至爱的人离开。大少爷是我家大人……嗯,我们东家的长子,自小独处,没有伙伴,我们东家和夫人俱在,至於別人,都是些僕役罢了,怎能称得上至亲至爱。” 杨泽想了想,又问道:“你叫他大少爷,那想必有二少爷或二小姐了,多大了?” 谭先生道:“確有一位二少爷,今年三岁了。你问二少爷干什么,这和大少爷的病有何关係,不要说废话,还是號脉看病!” 杨泽心道:“这怎么能是废话呢,这是至关至重的要紧话!”他看向小男孩脸上的暗红胎记,轻轻嘆了口气,又道:“想必那二少爷相貌极佳,而且聪明伶俐,所以你们东家和夫人极是宠爱他,可称得上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远超大少爷!” 谭先生咦了声,奇道:“你怎知道,我东家府中之事,你这个外人是如何听说的?” 杨泽摇了摇头,道:“胡乱猜的,隨便说说而已!”说著话,拉过小男孩的手,给他號脉。 谭先生惊疑不定,心中暗道:“难不成这人除了医术之外,还懂相术?可这种事从面相上怎么可能看出来呢?从大少爷的面相上看出二少爷的事?这怎么可能,奇哉怪也!”; 第五章 打呼嚕 ()杨泽號脉很仔细,他知道自己经验不足,虽然理论上的知识足够丰富了,但医生医术水平的高低,尤其是中医医术的水平高低,大部份还是取决於实践,这也就是为什么年纪越大的中医,越被病人信任,越吃香的道理,而他要想弥补经验上的不足,除了多看病之外,只能分外的仔细了。 他號脉號了好半天,这才抬起手来,道:“问题在肝上……” 没等他说完,谭先生抢著道:“不错,就是在肝上,我想你定能看得出大少爷是yin虚发热,痰火旺盛,所以应当养yin清热,化痰安神,看来你的医术还是值得信任的!” 杨泽很惊讶地回过头,看著谭先生,问道:“我没有这么说啊!难不成以前给他看病的医生,都是这么下诊断的?” 谭先生脸se一沉,不回答杨泽的问话,却反问道:“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些都没有看出来!” 杨泽微微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我真的没有看出来,而且刚才那些症状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说,照我看你说的那些都不对!” 谭先生盯著杨泽的眼睛,声音里充满了强势,甚至有恐嚇的味道,他冷冷地道:“要是你诊断错了,我只需一句话,就能关了你这至仁堂!你確定刚才我说的不对吗?” 杨泽想了想,没有马上回答,他又给小男孩號了次脉,但这次用的时间却不长,鬆开手后,他再次回头,重重地点了下,对谭先生道:“我確定,你刚才说的是错的,如果按著你说的病症去治疗,那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这个病的!” 谭先生紧绷著的脸慢慢放鬆了,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不错,我刚才是在试探你,说的都是错误的症状,以前那些医生按著这些症状开药,一直都没有治好!” 原来,这姓谭的中年文士深怕杨泽年纪太轻,医术不高,对小男孩的病胡乱诊断,所以便出言试探,倒不是他不懂礼数,竟然恐嚇医生,而是小男孩的身份很重要,容不得半点失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杨泽摇了摇头,道:“你多虑了,如果信不过我的医术,不让我看此病便是,何必口出恶言,医患之间要是互不信任,那还怎么治病啊!” “是我失礼了,这厢给你赔礼了,如杨坐堂能治得好我家大少爷的病,那么诊金十倍……不,一百倍奉上,但杨坐堂如何诊断,如何开方,需当对我明讲,我好回去和东家如实稟报!”谭先生冲杨泽深施一礼。 杨泽笑道:“一百倍的诊金,可我们至仁堂给人號次脉,只需十文钱,一百倍也不过一贯而已!好,你既然让我解释,那我就解释给你听!” 他抬起小男孩的手臂,道:“手腕从腕横纹侧到胳膊肘侧分布的是寸关尺三部脉,左手的寸关尺对应的是心、肝、肾yin,你家大少爷的左手关脉特別的沉,要按下去才能感觉得到,但是一旦感觉到了,就会发现这个脉很有力。这说明肝气鬱陷在里面,不能生发了,这一般是由於郁怒导致的,治疗时需当疏肝达木!” 谭先生愣了好半晌,才有些疑惑地道:“这个诊断结果……倒是头一回听说,我林州的医生没有一个是这么下诊断的!” 杨泽道:“所以才没治好他的病啊!”说完,他从小榻上站起身,走到柜檯后,提笔开方,片刻功夫一方即成,递给谭先生看。 谭先生拿过药方,轻轻念道:“柴胡四钱、白芍二钱,丹皮二钱五分……桂枝四分……嗯,这上面的药都太普通了,没有一味贵重的,连稍微值点儿钱的都没有,这方子能行吗?可否解释给我听听?” 杨泽心想:“这也太不信任我了!” 他点头道:“好,那我就解释一下。柴胡是疏发肝胆之气的,白芍是人血分、柔肝泻养yin的,丹皮泻肝胆之火,甘草是和中的,而桂枝是暖肝升陷的,这方子的关键之处就在於桂枝,此方有它就等於活了起来。至於都是些普通的药材,这说明我没有宰你的意思,没管你多要钱嘛,方子虽然不贵,能治病就好。” 谭先生把方子看了好几遍,想了好半晌,看样子估计是在心里核实这些药的功效,好一会儿的功夫,他才道:“这方子就算没有效果,但也不会让我家大少爷病上加病,也罢,就试一试它!” 杨泽回身抽开药匣,把药抓出,取秤量好剂量,便要去煎药。谭先生却道:“先服一剂吗?预计要几剂才能见效?” 杨泽看了眼小男孩,就见他歪坐在小榻上,一副无jing打采的样子,他道:“先试一剂,应该就会有效的,如果一剂不够,那就再服一剂。” 他有心想说,药物只是辅助的,关键是要打开小男孩的心结才行,但这年头没有心理医生这种职业,光凭说说话就能把病治好,没谁会相信的。 谭先生却从杨泽手里拿过药包,道:“煎药而已,我车上有全套的器具,搬下来就能用,就由我来煎药!”顿了顿,又道:“我来煎药,是怕你用不习惯我带来的器具,绝非不信任你。” 杨泽没有阻止,隨他去了,心中却想:“你解不解释,我都知道你信不过我,你愿意自己煎药,还省著我麻烦了呢!” 他离了柜檯,又坐回了小榻上,见谭先生和那几个大汉离得都远,他这才对小男孩低声道:“我知道你的心事,就怕我说出来,你不承认!” 小男孩听他说这话,眼睛瞪起,脸上戾气大增,一个小小的孩子竟能有这种表情,还真够嚇人的! 小男孩恶狠狠地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说,可你要是说的不对,我就让人把你抓起来,吊起来抽!” 杨泽微微一笑,指了指他脸上的暗红胎记,道:“你是因为这个胎记太丑,而弟弟又长得好看,所以爹娘只喜欢弟弟,不喜欢你,可这个话你又不能和別人说,所以只能自己生闷气,对不对?结果弄得连觉都睡不著,对不对?” 小男孩的脸se刷地就变了,恶狠狠的表情消失,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虽没回答,可脸上的表情直接就告诉杨泽,他说对了! 杨泽心中点头,对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打一巴掌之后,就得赶紧给一甜枣儿了,要不然这小孩子非得被嚇哭不可! 他又道:“其实,你想错了,你这胎记不但不丑,反而是高贵的象徵,你知道这个胎记叫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茫然地摇了摇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胎记还有名字的。 杨泽小声道:“这个胎记的名字,我只告诉你,你可別和別人说啊!它的名字叫天紫宝印,据说有这个天紫宝印的人,以后都会做宰相的,你知道宰相是啥官不?” 小男孩声音发颤,道:“是天底下最大的官,爹爹说他见过宰相,还给宰相磕过头呢!” “对啊,宰相是天底下最大的官,你以后就会当宰相的!”杨泽贴近小男孩的耳朵,小声道:“但这个秘密,你不能和別人说,如果说了,这个天紫宝印就不灵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杨泽一说,他就信了,不住地点头,表示绝不和別人说。当然,就算不是小孩子,是大人的话,遇到这种事,也会选择相信的,人人都爱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而不愿意相信有害的事,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关心则乱的一种表现。 杨泽又道:“但如果你想当宰相,还得好好读书才成,如果不好好读书,成天尽想著你弟弟,总想著爹娘对弟弟好,对你不好,那你还是当不了宰相,要知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要有宰相气度,要大气些才行,还有书上不是说了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小男孩把话接了下去,他眼睛发亮,似乎找到了以后的努力目標,jing神也在瞬间好了很多。 杨泽摸了摸他的头,道:“对啊,你有了天紫宝印,以后必成一代名相,你只管专心读书便是。” 这是一种心理开导,使小男孩转移注意力,不再钻牛角尖,心理障碍疏通好了,再服用药物,失眠症自然就好得快了! 想了想,杨泽忽然问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姓魏,名叫魏徵!”小男孩道。 杨泽一咧嘴,心中暗道:“这是大方帝国,不是大唐帝国……可是,我会不会因此,弄出来个大方名相啊?很有可能哦!”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谭先生已经把药煎好了,倒出药汁,端了过来,他见魏徵的jing神大好,杨泽用手摸他的头髮,他也没有推开,脾气好得很,没了以前那种烦躁乖桀,这三年里从没见过魏徵如此,谭先生不由得吃惊,看来这杨家小子有点本事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魏徵接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光,然后躺到了小榻上,道:“困了,睡觉!” 谭先生张大了嘴巴合不拢,目瞪口呆地看著魏徵,他发呆发了足足有小半刻钟,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魏徵已然睡著,还打起了呼嚕! “睡著了,真的睡著了……可怎么打起呼嚕来了?这有点不对劲!”谭先生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杨泽笑道:“没事的,人家都三年没睡过好觉了,打打呼嚕也属正常,看来这一觉有得他睡了,咱们不要吵他,让他睡!” 谭先生忙道:“对对,让他睡,咱们不要吵著他,我看还是把铺子关了,你今天就不要做生意了,损失多少,我全包了!” 正说著话,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长相猥琐的汉子,一身黑布短衣,敞著衣襟,露出里面的胸毛,看样子不像是个正经人。 这人先是看了看门口的马车,又看了看那几个大汉,这才进了门,对杨泽道:“杨兄弟,你在啊,你爹不在?” 杨泽认得他,是以前自己在街上胡混时的一个伙伴,是个地痞无赖,名叫卢二狗。他不想和这种人再来往,皱眉道:“我爹不在,今天也不做生意了,你有事以后再说!” 卢二狗却不走,反而笑道:“你爹不在,太好了,我这两天拉肚子,你赶紧给我拿个治拉肚子的药,正好让我省下药钱。別拿错啊,是治拉肚子的,不是治便秘的!” 杨泽还没回答,谭先生却大怒,他见这人不请自来,本已生气,又听他说拿错药,这怎么可能,以杨泽的高明医术,怎么可能连治拉肚子的药和治便秘的都弄混呢! 谭先生低声喝道:“杨坐堂医术高明,怎么可能拿错药!你给我滚出去,再敢出声,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卢二狗啊了声,接著哈的笑了出来,指著杨泽道:“杨坐堂?你说的是他?他哪会治病啊,还坐堂,开什么玩笑,你可別被他蒙了!喂,杨兄弟,药可不能乱给人吃,要是吃出了人命,那可就祸事了!” 谭先生的脸se刷地就变白了,惊骇得浑身哆嗦,可他却还不相信,带著颤音儿,道:“什,什么,他不会看病?你,你说谎!” 卢二狗不乐意了,道:“谁说谎了,他不会看病,整个保安县的人都知道,不信你去街上隨便找个人问问,现在就问,隨便你问谁,谁要是说他会看病,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使。他就会赌钱,输了就偷家里的钱还帐,上次因为这个还被赌坊的老板拍了他一板砖呢!” 谭先生这才信了,脸se由白变青,回过头,对杨泽道:“你胆敢骗我,好大的胆子,怪不得我家大少爷睡觉打呼嚕,我就说不对劲儿,原来是你乱治的!” 他转过身一指卢二狗,接著手一挥,外面那几个大汉冲了进来,拖出卢二狗,按到了街上,乒桌球乓就是一通狠揍。 卢二狗这顿揍挨的,这个冤啊,好不容易说了次实话,结果倒挨了顿揍!他抱著头趴在地上,叫道:“哎呀,疼死我了!他骗你,你打我干嘛啊,有没有天理了!” 谭先生回过身,一把抓住杨泽的衣服领子,咬牙切齿地道:“你你你……你知道大少爷是谁的儿子么,不懂装懂,竟然乱治,大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是活不了了,可临死也要抓你垫背!” 杨泽见他很有怒髮衝冠的意思,忙道:“先別忙著找垫背的,等我治好了他再说!” “你能治好个屁!”谭先生一著急,什么风度都没有了,再没文人的修养,连粗话都爆出来了! “那总得等他醒了再说!” “他能醒个屁……啊,不不,他一定能醒,他一定能醒,上天保佑,他一定要醒啊,他怎么还不醒啊!”谭先生急得语无伦次,又扑到小榻旁,去看魏徵。 杨泽道:“睡足了自然便会醒的,你別忘了他都三年没睡过好觉了,多睡一会儿,不是很正常么!” 谭先生呼地跳起身,对著门外的大汉们叫道:“把那人扔到沟里去,两个人去封住后门,剩下的人进来,给我看好这个骗子,他要是跑了,咱们谁都回不了家了!” 第六章 请你喝酒 ()前堂大呼小叫的,后院的张氏听到了,派木根过来问问啥事。 木根小跑著到了前堂,见屋里好多人,又是壮汉,又是小孩,还有个文士,这文士还挺搞笑,老大不小的人了,苦著一张脸竟然像是要哭的样子! 木根道:“少东家,夫人让我来问问,出啥事了,咋还没关门呢,今天就別做生意了!” 杨泽道:“这不正在关门么,今天哪还能再做生意!”说著,他便往后面走去,那谭先生闹得太欢实了,別嚇著母亲,得和母亲去说一声才行。 谭先生哪可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一把抓住杨泽的袖子,道:“干什么去?你给我老实待著,不要有逃走的念头!” 他这么一动手,旁边的壮汉们呼地就围了过来,把杨泽围在了中间,各人的脸se都不善,看样子只要谭先生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杨泽按到地上痛殴,就像打卢二狗那样! 木根不知原因,见了这情形,急道:“少爷,这是要赌债的上门了?你欠的那二百文还没还上哪?”他以为这些壮汉是来要赌债的。 谭先生更怒了,真可称得上是怒不可遏,心中暗道:“看来是真上当了,外面那个无赖没有说错,这姓杨的小子真是个赌徒,还欠著赌债呢!我刚才怎么就那么糊涂,听了他的话,这要是把大少爷弄出个好歹来,我非得被砍了脑袋不可!” 那几个壮汉脸se也都绿了,不但对杨泽愤恨,对谭先生也很恼怒,这谭先生还是谋士呢,號称足智多谋,什么狗屁谋士,被一个小县城里的小骗子骗得团团转,这也就罢了,可连累了他们大家,这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杨泽冲木根挥了挥手,道:“不是要赌债的,你回去跟我娘说一声,该干嘛干嘛,但不要到前面来。” 木根答应一声,转身跑回了后宅。 杨泽看了眼谭先生,他还真怕谭先生派壮汉去后宅,嚇到母亲。不过,谭先生虽在盛怒之下,却並没有派人去后宅,显见他不认为去嚇唬女眷是什么光彩的事,从道德角度上来讲,这位谭先生算得上是一个知书达礼之人,人品过关。 谭先生把气顺了顺,虽然脸se还是有些青白,但表情勉强算是恢復了正常,他坐到了小榻旁,看著熟睡中的小男孩,一言不发,非常沉默,看也不看杨泽。 大汉们则都直挺挺地站在堂中四角,也都不说话,整个前堂除了小男孩的呼嚕声,竟再没別的声音! 杨泽等了好半晌,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道:“我有家有业,逃走是不可能的,再说你家大少爷未醒,你也不能说没治好,你现在软禁了我,可万一治好了,那时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谭先生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声音沙哑,但语气却还算得上正常,他道:“杨坐堂,刚才是我失態,有失礼之处,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家大少爷醒了,病也治好了,我再重重谢过。” 顿了顿,他又道:“杨坐堂如果有事,请自便,不过还望不要离开药铺,以免我家大少爷醒来,找不到你!我不会软禁你的,也不会去后宅,对此你不必担心。”话说得还算是客气,但只说治好了会重重有谢,却没说治不好,他会把杨泽怎么办。 杨泽道:“我就在后宅,有事喊我就成了。”转身去了后宅。 张氏在后面收拾东西,家俱什么的自然全都不要了,只收拾了细软,打成三个大包袱,都放在床上,第四个包袱正在打包,刚刚收拾了一半。 木根已经和她说了前面的事,当然还是没说清楚,但张氏却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惊慌失措,见杨泽从前面过来,也没有哭哭啼啼地问个不休。 杨泽关上房门,道:“娘,刚才木根和你说前面的事了?” 张氏摆了摆手,道:“他说话向来说不清楚,我也懒得听了,不就是你又给別人开错药了么,债多不仇,虱多不痒,反正结果都是咱们得逃命。” 杨泽道:“娘,你不用担心,外面那小男孩的失眠症,我是绝对治得好的,现在已经在睡觉了,只要等他醒过来,外面那些人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反而要谢谢我。” 张氏嗯了声,道:“凡事都有个万一,你爹在时他作主,现在他不在便由为娘作主。”她把包好的包袱又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小包,用油布包好的。 她將油布包塞到杨泽的手里,道:“隨身带好,这里面有金叶子,还有娘的首饰,要是明天出了事,由娘来挡住他们,你只管逃走便是,等过几年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不用担心爹娘,由你两个舅舅帮衬,我们不会有事的!” 杨泽大为感动,安慰道:“娘,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我受伤的这段ri子,翻了咱家的医书,学了几手。你想啊,县令的小夫人只是咳嗽,而外面的那个小孩子只不过是睡不著觉,都不是啥了不起的大病,哪可能治不好呢!” 张氏伸手摸了摸杨泽的头髮,道:“为娘自然信得过儿子,你说没事就没事,娘给你弄点吃的去。” 这一整天,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事,县令吴有荣没派人来,而前堂的谭先生也没过来找麻烦,直到月上树梢,都无风无浪的。 晚上杨泽拿了些饭菜去给前堂的谭先生他们吃,却见谭先生还坐在小榻边,守著魏徵,连姿势都没变过,可神態却像老了十岁一般;那些壮汉则或坐或蹲,个个没jing打采,看表情都在想著心事,显见这几个时辰对他们来说,都像是过了几年一样。 杨泽和谭先生说话,却见谭先生不理自己,有心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放下饭菜,回了后宅。 这一夜,至仁堂里所有的人都没有睡好,不时传出嘆气声,就连杨泽自己都翻来覆去,成宿没有合眼。 第二天一大早,天也就是蒙蒙亮时,杨泽便起床了,稍做洗漱之后,他来到了前堂,见那些壮汉有的靠墙坐著,有的躺在柜檯上,没人打呼嚕,听呼吸声他们是都在眯著,谁也没有真的睡著。 谭先生仍坐在小榻边,手柱著头,也在假寐。那小魏徵却仍睡得香甜,还在呼呼地打著小呼嚕,仍没有醒过来。 杨泽没有叫起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小榻边,看了看小魏徵,见並无意外发生,他便又返回了后宅,亲自下厨,想做些早点,想必母亲张氏昨晚也没有睡好,这做早餐的事就由他来! 杨泽刚刚回去,前堂又轻手轻脚地进来一人,却是小木根,他是被张氏派来的,查探一下前堂的情况,张氏自己不方便来,只能指望他了。 木根刚进前堂,忽听至仁堂的外面有人砰砰敲门,有人高声叫道:“杨泽,在家吗?” 屋里的人立时全部睁开眼睛,壮汉们齐刷刷地跳起身,谭先生却看向小魏徵,见魏徵仍在酣睡,这才放下心。 木根身为小学徒,平ri里开门下板的事都由他来做,习惯成自然,一听外面有人敲门,他立时便走了过去,到了门口,忽然机灵劲儿发作,觉得不应该立即把门打开,而应该看看是谁敲门,万一是老东家回来了,那就不能让他进屋,免得被一锅端了。 顺著门缝儿往外看了看,木根啊地一声大叫,转身就往后宅跑,边跑边叫:“夫人,是官差,他们来抓少东家了!” 谭先生站起身,冲壮汉们使了个眼se,一个壮汉立即到了门口,拔下门閂,打开店门。就见外面站著三个官差,都是身穿皂服,为首一个胖子,看样子是个捕头。 后宅的张氏听到木根的叫声,不等木根回来说情况,反正他也说不清楚,懒得听了,她赶紧出了屋子,见杨泽端了一小盆粥从厨房出来,她上前把粥打掉,对杨泽道:“儿啊,快从后院逃走,快快!” 杨泽道:“娘,不用逃的,再说后门也有人看著!” 如果真的想逃走,昨天晚上岂不是正好,何必天亮了再逃,当然晚上逃走是出不了城的,而只要他在城里,不管躲在哪里也都会被捕快们抓出来的,逃不逃结果都一样,所以根本无需逃。 张氏却道:“你翻墙便是,现在天亮了,城门应该开了,你立即出城,远远逃开,两三年內不要回来!让娘再看一眼……” 她用力看著儿子,似乎是要把儿子的样子永远记在心中,隨即一推儿子,道:“快走,前面由娘顶著!”转身快步走向前面。 杨泽真是左右为难,怪只怪以前的那个“杨泽”太不是东西,结果连累了现在的他,真是自己说啥別人都不信啊! 他自然是不会逃的,走回自己的屋子,房门大开,他在床上一躺,等著官差到来!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门口,壮汉皱眉问道:“你是县衙里的差人?这么早,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吵到了贵人,你吃罪得起么!” 胖捕头正是何大才,他见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壮汉,顿时一愣。身为捕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见过,绝对算得上是有眼光的人,他一看著壮汉的样子,便立时看出来是个当兵的,而且还是个小军官,只不过穿了便服而已,听这小军官话里的意思,里面必有当大官的人在啊! 何大才反应极快,立即脸上堆起笑容,道:“卑职保安县捕头,不知堂內有贵人,打扰了,恕罪恕罪!” “你是要来抓人的,抓那个杨坐堂?”壮汉问道,他刚才听了木根的叫喊,便以为何大才是来抓杨泽的,大少爷的病治没治好还不知道,所以不好翻脸,仍称杨泽为杨坐堂。 何大才一愣,很有些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手下,那两个捕快同样是满头雾水,不知这壮汉在说什么! 何大才道:“抓人?这从何说起!卑职是奉了县令吴大人之命,来请杨泽杨兄弟的,不是杨百秋杨坐堂的!” 谭先生从小榻边站了起来,问道:“来请杨泽的?为什么请他?可是因他治好了吴有荣的家眷?”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自从昨天听了卢二狗的话,他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杨泽翻脸,可魏徵没醒,看样子也不像病成更重的样子,所以他只能忍著,不敢翻脸,由於心中害怕,也不敢去街上找人查问,问杨泽到底会不会医术,深怕得到的结果是杨泽就是个骗子,他只想等小魏徵醒了之后再做打算。 可现在一听这个胖官差要请杨泽去县衙,谭先生的心里自然就有了希望,希望杨泽是懂医术的。 何大才听这文士模样的人直呼县令的名讳,立知此人必是官宦,他忙毕恭毕敬地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正如您说的那样,杨兄弟治好了吴夫人的病,吴大人要请他过去道谢呢!” 谭先生大喜,双手直搓,道:“好,好好好!”连声说好。 何大才有些纳闷儿,吴县令的小夫人病治好了,这人干嘛这么开心?难不成他是小夫人的亲戚?看长相不像啊! 谭先生一摆手,道:“还愣著干什么,快去叫杨坐堂来啊!” 壮汉们连声答应,就要去后宅叫人,可还没等他们动地方呢,就见一个老大娘,手持扫把,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了內堂,在后门儿那一站,喝道:“谁敢动我儿一根毫毛,老娘今天就跟他拼了!” 噝地一声,满堂的人同时吸了口凉气,这位生猛的老大娘是谁啊?难不成她就是杨泽的母亲? 堂內的人吸凉气,门外的人却嗨了声,何大才笑道:“杨老太太,怎么这么早就要扫地啊?杨泽呢?” “我儿早已远走高飞,你们休想找他麻烦,有什么事找老娘我就成了!”张氏大声道,把后门儿堵得严严实实,深怕別人闯过去抓儿子! 何大才大吃一惊,张氏的话他没听明白,没明白远走高飞是逃走的意思,还以为是出城了呢,他急道:“杨泽出城了,什么时候的事?哎呀,我说杨老太太,县令大人要请他吃酒席,他怎么就出城了呢?” 张氏啊了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什么?县令大人要请他吃酒席?你不是来抓他的吗?”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哪敢抓他,奉承他还来不及呢,他可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我要是得罪了他,非得吃不了兜著走不可!”何大才笑道。 张氏不敢相信,以为是何大才出言相誆,想诈出儿子来,好抓他走。她摇头道:“我儿才看了几天医书,怎么可能是小夫人的救命恩人,你莫要骗我,你定是来抓他的!” 何大才进了药铺,拍了拍腰间,道:“怎么回事,你怎么非说我是来抓他的,我要是来抓他的,岂有不带腰刀和铁链的,怎可能空著手来。我告诉你,你儿子只用了两剂药,便把小夫人的咳嗽治好了,今早小夫人醒来时,连脸上的肿都消失了,这病好了呀,要不然县令大人干嘛请他吃酒席,还让我亲自来请!” 谭先生相当地激动,深深地希望杨泽真的治好了那个小夫人的病,这就代表著他也能治好小魏徵的病啊! 谭先生对张氏道:“杨老太太,我可以作证,捕快抓人时,確是要带铁索的,这是衙门里的规定!你要是还不信,等会儿我陪杨坐堂去县衙,出了事我负责!” 大家都这么说,张氏心想:“难不成我儿子胡乱看了几天医书,就会蒙人了?还把小夫人的病给蒙好了?哎呀,不行,要真是这样,那儿子就不能逃走啊,反而要去见吴县令,这算是和当官的攀上关係了啊!” 扔下扫把,张氏赶紧往后院跑,叫道:“儿啊,你別逃啊,你治好小夫人的病了,县令大人要请你喝酒!” 第七章 小侯爷 ()张氏一著急,木根也跟著急了,他一直躲在张氏的身后,手里还拿著块砖头,他一直在琢磨著要是夫人打不过这些人,那他一定要出手,帮著夫人打坏人。杨家养了他这么久,在危急关头,他一定要报恩才行。 现在见张氏喊少东家,他赶紧也喊了起来,跑得飞快,比张氏还要快,一口气衝进了杨泽的房间,手里还拎著那块砖头! 杨泽听到喊声了,他终於也鬆了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对於能治好小夫人的病,他是有把握的,但却不是十成的把握,他也怕治不好啊,那样可就万事皆休,自己非得被吴有荣秋后算帐不可,自己倒是没啥,可连累了父母,这就不好受了。 木根跑进屋里,呆头呆脑地道:“少东家,你咋又躺下了,別睡了,夫人叫你呢!” 杨泽闭著眼睛,不答理他,正主儿没到呢,自己可不能隨便就起来,怎么著也得学一把诸葛亮才成,三顾茅庐就算了,但一顾臥室,总还是需要的。 张氏跑进了院子,她本以为儿子翻墙逃走了,却看到房门开著,从外面直接就看到了里面,儿子正躺在床上呢! 她顾不上问儿子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逃走,三步並做两步进了屋子,推开木根,说道:“儿啊,你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啦,何捕头奉了县令大人之命,来请你去衙门,要请你喝酒呢!” 在她身后,何大才和谭先生也进了屋子。何大才笑道:“杨兄弟,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没起床啊!” 既然请客的人到了,那就该起来了。杨泽翻了个身,慢慢坐起,伸了个懒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chun睡足,窗外ri迟迟!” 张氏咦了声,心想:“儿子怎么会作诗了?不会是他做的,可能是抄他两个舅舅的诗,可我那两个哥哥做诗似乎也没这般好的文采,那儿子是抄谁的?” 何大才呃了声,从没想过杨泽会作诗,在他心里杨泽一直都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 只有谭先生点了点头,道:“好诗,好文采!”这年头还没有《三国演义》这本书,他还以为是杨泽自己做的诗呢! 杨泽说了声:“好睡好睡,一觉到天明啊!”这才假装看到屋里的眾人,他一脸惊奇地道:“何捕头,谭先生,你们怎么进我屋来了?” 何大才心想:“臭小子,竟学会摆架子了!身上衣服都穿著,连脚上的鞋都没脱,什么一觉到天明,唬弄谁呢!”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尤其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人吃五穀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没准儿以后就得求到人家! 何大才笑道:“打扰杨兄弟好梦了。恭喜杨兄弟,你只用了两剂药,就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县令大人高兴得很,要我来请你过府,要当面谢你,还要请你吃酒席呢!” “举手之劳,何足掛齿,我一个小小草民,哪当得县令大人请……”杨泽满口谦虚,却很麻利地从床上下来,就要往外走。 何大才很是知趣,上前挽住杨泽的胳臂,道:“当得当得,你不当得,还有谁能当得!”和杨泽一起往门外走。 杨泽对张氏道:“娘,你在家里等我爹,我去县衙走一趟,很快就回来,你跟我爹说一声,让他不要著急了!” 见儿子治好了小夫人的病,张氏顿时就有了底气,整个保安县里,有几个人能被县令大人请吃酒席啊,也就咱儿子一人了! 张氏很扬眉吐气地道:“我儿去,为娘会和你爹说的,你也不要著急回来,多陪县令大人说会儿话,多敬大人几杯酒,莫要失了礼数!” 杨泽自然答应,他看向旁边的谭先生,道:“谭先生,要不你隨我一起去?你家大少爷暂时还未醒,你留在这里也只能是白等,不如和我一起去县衙,见见县令大人,大家认识认识!” 谭先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便和你一起去见见吴有荣,以前在军中时曾和他相识,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这次我来他的地盘,自当该去见见!” 对於他来讲,其实和吴有荣没啥交情,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再说一个小小县令而已,根本不放在他眼里,就算以前见过面,现在也是无所谓。可他却想看看那位小夫人,了解一下她的病怎么治好的。至於说到见吴有荣的女眷,是不是有点不合礼数,吴有荣会不会同意,他这时也顾不上了,他说要见见,吴有荣还敢说不行么! 吴有荣不知保安县来了个谭先生,自然不会请他,可谭先生要跟著何大力去,何大力哪敢说个不字,人家可是连县令大人的名讳都能直呼,显而易见是当官的,而且官当得还比吴有荣大。 待路过前堂时,谭先生又看了看小魏徵,见他竟还在酣睡。杨泽知他担心,安慰了几句,小魏徵都三年没睡过好觉了,多睡一会儿无妨的,无须担心什么,睡饱了自然就醒了。 一行人到了县衙,从侧院去了后宅,直入厅,何大才请杨泽和谭先生稍坐,叫僕人送上茶汤,他则去请吴有荣了。 杨泽坐在椅上,打量著厅,就见这厅和那小夫人的臥房一样,家俱摆设都用的是鲜亮的顏se,大红大绿的,很有些俗气,给人一种爆发户的味道,没啥內涵。 谭先生喝了口茶,起身来到墙边,看著一幅工笔画,上面画著的是孔雀,se彩浓重。他指著这画,道:“能把孔雀和仙人掌画在一起,这画师还真是奇思妙想,吴有荣能把这种画掛在墙上招摇,也当真值得人钦佩!” 杨泽笑道:“总不能让吴县令掛凤凰,掛掛孔雀还是可以的,这孔雀和仙人掌画在一起,岂不就能沾了些仙人之气,也就成了仙鸟了,不比凤凰差多少!” 谭先生一怔,想了想,颇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画要表达的是这么个意思啊! 他摇头道:“这吴有荣啊,都当了县令了,还是改不了丘八的xing子,掛幅画都要这样的强拉硬扯,不过你能看出这幅画的含义来,倒也算是对了吴有荣的脾气,你俩半斤八两,差不多啊!” 忽听厅外有人说道:“谁和本官半斤八两,差不多啊?”隨著说话声,吴有荣走进了厅,他仍旧是全套的官服,脚上的官靴擦得一尘不染,很有县令大人的派头。 杨泽立即起身,拱手行礼,道:“草民杨泽参见吴大人。” 谭先生则笑著看向吴有荣,心中暗道:“果然还是那副丘八脾气,在自己的后宅还穿著全套的官服,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个文官了吗,在家里也要如此的显摆!” 吴有荣冲杨泽点了点头,笑道:“杨泽,你很好,你的药更加的好……”嘴里说著话,他看向了谭先生,感觉这个人很面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忽地,吴有荣啊地大叫了一声,叫道:“谭郎將,你,你是谭將军!”他赶紧给谭先生跪下行礼,礼数相当地周全,比杨泽给他行礼周全多了,说道:“谭將军,哪阵风把你吹到下官这保安县来了?” 杨泽早就看出来谭先生是个当官的,但没想到是郎將,明明就是个书生文人嘛,怎么会是郎將呢?他看看谭先生,又看看吴有荣,这两个当官的正好相反,五大三粗,一脸剽悍的吴有荣是个文官,而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似的谭先生,竟然是个武將! 谭先生的真名叫做谭松鹤,在定北节度使的衙门里当怀化郎將,是定北节度使的心腹谋士,官职是郎將,但却並非是上阵廝杀的那种將领,主要是给定北节度使出主意的,相当於后世的参谋。 谭松鹤的官位,可要比吴有荣高多了,吴有荣见他,自然是要行大礼的!谭松鹤上前两步,双手虚托,笑道:“吴大人,太客气了,我来你这里並非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小侯爷的事来的!” 吴有荣站起身来,奇道:“为了小侯爷的事?小侯爷怎么了?可有什么事是要下官效劳的?” 杨泽在旁眼睛一亮,听他俩话里的意思,那个小魏徵竟然是个小侯爷!他们是从林州来的,林州是节度使的驻地,节度使可不就是姓魏么,而且爵位就是侯爵,自己竟然救了位小侯爷! 谭松鹤嘆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小侯爷魏徵是寧阳侯魏元成的长子,侯位的继承人,得了失眠症,在林州治不好,魏元成只好派他带著魏徵来到瓜州,昨天到了保安县,进城第一家药铺看到了至仁堂,之后便是由杨泽给看的病。 吴有荣听得满头是汗,魏元成是他的老上司,以前在对北地胡人作战时,他就分到魏元成的军队里,战后报军功时,也是魏元成亲自给他报的,要不然他哪有这个县令当,不管是从官场上来讲,还是从人情上来讲,魏元成都是他的恩主,恩主的继承人有了病,还来到了他的保安县,他能不著急么,得出力帮忙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吴有荣著急地问道:“那小侯爷现在可还在至仁堂?他的失眠症有没有治好?” 谭松鹤看了眼杨泽,道:“小侯爷的病都得了三年了,哪可能一夜之间就治好!不过,我看杨坐堂倒是很尽心的!” 他的忍耐力相当地好,要不然也没法成为节度使的心腹,反正只要小魏徵没有醒,他就绝不会和杨泽翻脸,当然要是魏徵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后果就不止是翻脸那么简单了,是会要人命的! 吴有荣道:“既然杨坐堂尽心尽力,那小侯爷的病就一定能治好!谭將军有所不知,杨坐堂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下官贱內病得死去活来,差点都要准备后事了,可杨坐堂只两剂药,不到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她给治好了,你说神不神!” “可否让我见见吴夫人?”谭松鹤来这里的目地就是要看看那位小夫人,要不然他才没心情来看吴有荣呢! 吴有荣当即道:“可以,当然可以,下官这就去叫她出来,给谭將军见礼。”说完,也不叫僕人,而是亲自跑出了厅,去叫小夫人了。 厅里又只剩下了杨泽和谭松鹤两人,杨泽冲谭松鹤拱手行礼,道:“原来大人竟是位將军,草民失敬了,不知大人可是在魏侯帐下任职?” 谭松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承认,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如杨坐堂治好了我家小侯爷的病,那么侯爷定重重有赏,你下半生的富贵唾手可得!” 杨泽心中欢喜,要是真能搭上节度使这条线,那他以后在大方帝国的ri子就会好过很多了。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发现自己文也不行,武也不行,科举和从军都別想了,只能靠给人治病討生活。 而他要想混出名堂来,也只能靠医术了,如有节度使给他当靠山,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了,至少不会被吴有荣这样的小县官给嚇唬住,看看昨天把父母给嚇坏的样子,让他想想就心酸,草民草民,真是如同草芥一般的小民啊! 只是片刻功夫,吴有荣便领著他的小夫人回到了厅,小夫人盈盈万福,给谭松鹤见礼,又向杨泽道谢。 杨泽这回总算看到了小夫人的本来容貌,果然是很有几分姿se,属於天生便有媚骨的女子,难怪吴有荣这么宠她,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儿一样。 小夫人已然不咳嗽了,脸上也已消肿,只是还没完全恢復,皮肤还有些淡淡发红,但並不影响什么。 吴有荣道:“谭將军,下官刚才进去,是让贱內洗脸的,女人家总是莫名其妙,脸上的肿刚消,她就抹上了胭脂,下官怕你看不清她病好后的样子,所以特地让她洗乾净脸,这才过来的!” 杨泽心中暗笑:“这话说的,说得好像姓谭的是想看你小夫人长啥样似的,这可有损谭大文人的名声,要是被传出去,很容易让人想成他是个好se之徒!” 果然,谭松鹤脸上有点儿掛不住了,就算是这么回事,说话也得讲点技巧啊,你说小夫人出来是为了感谢杨泽的,不就可以了么,干嘛非得说是我要看她,真是个丘八,还是个脑袋被驴踢了的丘八! 別看谭松鹤是武官,可他骨子里还是文人,骂起別人丘八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的。看了小夫人几眼,他並没有问什么话,也无须问什么,相信吴有荣不会骗他的。 谭松鹤转头对杨泽道:“你不是想再复诊一下吗,看看吴夫人还有什么不妥,非要吴大人请小夫人出来,现在就复诊!” 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的!杨泽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他答应一声,上前给小夫人號了號脉,问了几句病情,便道:“应该是都好了,不用再服药了,只需静养几ri便成。” 谭松鹤长长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门外传来脚步声,何大才小跑著到了门口,说道:“大人,至仁堂来人了,说有人要抄了杨家,堵著门口呢!” 杨泽大吃一惊:“什么,抄家?谁要抄我的家啊!” 第八章 出名了 ()不止杨泽大吃一惊,吴有荣也是吃惊不小,他怒道:“抄家?在保安县,除了本官之外,谁敢说抄家二字?”真是岂有此理,连县令的差事都敢抢,活得不耐烦了么,到底他是县令,还是另有其人! 谭松鹤也急了,他道:“有没有吵到堂中之人?”抄不抄杨家,他是不在乎的,是谁要抄杨家,他也不在乎,可那抄家的人也叫混帐,早不抄晚不抄,非要趁小魏徵在杨家的时候,去抄杨家,这是绝对不能忍的! 一时情急,杨泽没想到谁能抄自己的家,可见两个当官的都急了,他立时就要拉战友了,好歹得把当官的拉到自己这边儿来啊,这样才能对付敢抄自己家的人! 杨泽道:“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小侯爷的身份,有了加害之心,所以才去我家找麻烦,想趁混乱之际,对小侯爷不利啊!” 这话说的可太严重了,虽然是猜测之语,可差点把谭松鹤和吴有荣他俩一起嚇晕过去,要是小魏徵有个闪失,他俩也不用活了,非得被魏侯给剁了不可! 吴有荣一蹦三尺高,叫道:“来人来人,把人都叫上,跟本官去至仁堂,看看谁敢加害小侯爷,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说罢,飞奔而出,一路大呼小叫,招呼衙中的捕快。 谭松鹤也急奔出去,他带来的那些壮汉全是魏侯属下的jing兵,个个身手了得,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万一想要加害小侯爷的人太多,壮汉们抵挡不住,那可就糟糕了! 杨泽也挺急的,小跑著出门,他跑到后宅与前堂交界的月亮门时,又看到了那位吴大公子,就是吴有荣的大儿子,这年代的武侠迷。就见吴大公子手里捧著本书,看著跑过去的吴有荣,一脸的茫然,很有书呆子的气质。 路过吴大公子的身边,百忙之中,杨泽说了句:“武林高手的最高境界便是无招胜有招,天下第一大侠名叫独孤求败,第一女侠名叫东方不败,你猜他俩谁能打过谁?” 吴大公子听了这话,浑身巨颤,啊地大叫一声,跟在杨泽的身后也跑了起来,叫道:“无招胜有招?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等等我,等等我啊!” 他平常很少运动,根本跑不快,眨眼功夫便被落下好远,可却相当有毅力,远远地跟著,穷追不捨! 衙门里的捕快见县令大人心急火燎地往外面狂奔,也全都急了,大呼小叫地跟上,待上了大街时,吴有荣的身后竟然跟了好几十人,声势浩大,气势惊人,把老百姓给惊了个够呛! 百姓们都躲到了道旁,目瞪口呆地看著奔过去的这一大群官吏,有的人便道:“这是要去抓人吗?” 有的则道:“不像,抓人哪有县令大人亲自去的,还跑得这么快!” “那是哪里著火了,他们是去救火的?” “也不像,没看见哪里冒烟啊!”百姓们议论纷纷。 眨眼功夫,那一大群人奔了过去,百姓们都躲在道边,整条大街上空空荡荡,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如同被净了街似的! 忽地,却见大街上又奔来一人,这人跑得极慢,与其说是在跑,不如说是在蹭,而且还蹭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通红之余手里还晃著本书,竟然是县令的大公子! 吴大公子边跑边叫:“那,那个会无招……胜有招的……武林高手……在哪儿哪……” 百姓们听了这话,无不恍然大悟!武林高手,还无招胜有招,难不成是城里进了强盗,县令大人是带人去抓强盗的? 忽有人叫道:“必是江洋大盗,而且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这一嗓子喊出来,道路两旁顿时鸦雀无声,而大道之上,只有吴大公子一人在气喘吁吁地蹭,並且有越蹭越慢,隨时就要倒下的趋势! “什么江洋大盗敢来咱们保安县撒野?必须得给他点顏se看看!”不知是谁又喊出了这一嗓子! 片刻的沉静之后,百姓们轰地齐声叫起来:“必须给他点顏se看看,今天要是放跑了他,以后什么样的强盗不都得跑来撒野么!” 百姓们轰轰轰地一起跑了起来,打算要去帮县令大人的忙,纷纷抄起板凳,木棍,板砖等等武器,向至仁堂方向跑去! 保安县地处边疆,向来民风剽悍,百姓们都懂得,要想不被强盗祸害,就得自己够强悍,得让强盗知道保安县的人不好惹,这样才能让他们不敢来,大家才能保平安,这和对付胡人是一个道理,所以本地百姓向来心齐,从来不怕强盗,就算江洋大盗也不行,敢来就敢拿板砖拍他! 百姓奔过,街上又只剩下了吴大公子一个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妇女和小孩。吴大公子以堂堂男子汉之躯,混在妇孺之间,相当地惭愧,有心找本写轻功的书练练,可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自己家出事,杨泽自然著急,后来者居上,他跑到了第一位,待到了自家至仁堂的门口,就见自己父亲回来了,身后还站著一个老学究模样的老人,记忆当中,这位老学究就是自己的二舅,张文广,乃是一位秀才,而张文广的身后,则站著张氏,还有木根。 在他们对面,却站著七八个汉子,汉子们的前面竟是丘路德,路德堂的老板,想要谋夺至仁堂的那朵老奇葩! 杨泽这才想起来,丘路德想要用一百贯买下至仁堂的事!昨天和今早事情太多,杨泽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刚才也没想起来,赶情儿弄了半天,是丘路德来抄自己家的,有没有搞错,这朵老奇葩算老几啊,竟然还敢玩抄家! 杨泽挤进人群,道:“爹,你回来了?二舅,你也来了!” 杨百秋冲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刚回来。嗯,事情我已知晓,儿子你有出息。”看来,治好小夫人的事,张氏已经和他说了。 二舅张文广也冲他点了点头,道:“泽儿,要不是你的事,我也不能进城,家里还有好多事呢,你可折腾坏我了!” 丘路德见杨泽回来了,又看到那一大群奔来的官差,尤其是为首的吴有荣,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看来刚才张氏说的话是真的,我这次可踢到铁板了,还是赶紧溜! 没等丘路德溜呢,吴有荣便到了,第一句话就是:“是谁要抄杨家,站出来让本官看看!” 丘路德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几乎晕倒,他现在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杨泽肯定是把小夫人的病给治好了啊,要不然县令大人岂能亲自跑来,这是来还救命之恩的啊! 可是,杨泽这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怎么可能把小夫人的病给治好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谭松鹤跑得太急了,满脸通红,呼呼喘著粗气,他很多年没这么跑过了,就算当年在军中时,也没这么急行军过,虽然县衙离至仁堂不算太远,可也仍把他累了个半死! 谭松鹤扒开人群,快步进了药铺,就见他手下的壮汉们都围著小魏徵,而小魏徵仍在酣睡,小呼嚕继续打著! 吴有荣问了一声,见无人回答,他便对杨百秋道:“是谁要抄你的家,你指出来,让本官瞧瞧。放心,一切有本官做主,你不必害怕ri后受报復。” 杨百秋久在江湖走,说话办事相当的乖滑,他没有指向丘路德,而是道:“回县令大人的话,倒是没有谁要抄草民的家,只是路德堂的丘掌柜想要用一百贯的价钱,买下草民的至仁堂,草民的至仁堂少说也要值上七八百贯,所以捨不得卖,和他口角了几句,別的就没什么了!” 他这话並没有说丘路德抄家什么的,可却结结实实地告了丘路德一状,而且还会引发別人的同情,街坊邻居们谁也不会说他半个不字,要说也是说丘路德不是东西。 吴有荣一愣,看向丘路德,奇道:“人家七八百贯的买卖,你想用一百贯就买下来,这话是怎么说的,天下没这个道理啊!” 丘路德脸都绿了,汗流浹背,对吴有荣躬著腰,声音发颤,说道:“回县令大人的话,草民是跟杨坐堂开玩笑呢,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杨泽哈地一声,笑道:“是啊,是开玩笑呢,用不著较真儿。吴大人,昨天,丘坐堂跑到我家,说我一定治不好小夫人的病,吴大人你一定会报復的,会给我家安个通匪的罪名,杀我全家,所以劝我们快逃,逃之前把这至仁堂卖给他,可如果我治好了小夫人的病,那他的路德堂,就以一百贯的价格卖给我杨家。玩笑,这就是个玩笑话,我们杨家不会当真的,吴大人你也別当真!” 吴有荣鼻子差点儿被气歪了,买卖药铺这种事,他没心思去管,可丘路德说他会报復,还要安通匪的罪名给杨家,这可不得了了,这等於是诬陷他公报私仇,滥用职权啊! 吴有荣怒道:“好你个丘路德,竟敢败坏本官的名声,你污衊当地父母官,是要被流放的!” 丘路德再也挺不住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叫道:“冤枉,冤枉啊,草民从没说过这种话,大人明鑑,要为草民作主啊!” 他身后跟他一起来的那些汉子,也都跪下了,人人惊慌失措,他们也都叫起冤枉来,可他们心中却都明白,丘路德是没被冤枉的,因为丘路德在找他们来助威时,不但给了他们钱,同时也说了吴有荣必会报復的话,要不是认定杨家非完蛋不可,他们也不肯就这么打上门来的,只不过是报著打落水狗的想法而已。 可转眼的功夫,杨家没成落水狗,丘路德却成了落水狗,还连累著他们也都成了狗,並且一起落水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吴有荣哼了声,道:“是不是冤枉你们,要带你们回大堂问问才行,不动大刑,谅你们也不会招的!”正要吩咐捕快把丘路德他们抓走,可命令还没等说出来,就听屋里传出惊喜的叫声,他赶紧进了药铺,没功夫答理丘路德了。 丘路德见吴有荣进去了,他忙跪爬到杨百秋的跟前,求道:“杨坐堂,都怪小弟混蛋,都是小弟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弟这一次,千万不要告我啊!”说著,连连磕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呜呜痛哭。 杨百秋却不理他,转身跟著杨泽也进了药铺,杨泽的二舅张文广却指著丘路德道:“这就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也不要装可怜相儿了,是不是饶了你,我们说了不算,只有县令大人说了才算。” 丘路德向药铺里望了眼,见里面乱鬨鬨的,没人注意自己,他一咬牙,站起身来,心想:“昨天杨家出了事,他们要逃,今天是我丘家出了事,看来我也要逃了,现在不逃,等吴有荣出来,我就逃不了了!” 他也是一狠人,决心一下,再不犹豫,转身挤出人群,向自己的路德堂跑回。 围观的百姓们都对他报以鄙视的目光,这个丘医生平常看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竟是个这么坏的人,竟然还敢落井下石,想强买至仁堂,实在太不地道了。 丘路德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发足便奔,可一不小心,却撞倒了一人,那被撞之人重重摔倒在地,大声呼痛。丘路德只看了一眼地上这人,顿时三魂七魄各自飞走一大半,差点自己也摔倒在地! 原来,被撞的不是別人,竟是吴有荣的儿子,刚刚蹭到至仁堂外面的吴大公子! 丘路德不敢去扶吴大公子,他用袖子一捂脸,抱头鼠窜般地逃了,深怕吴大公子起身抓住他,那可就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吴大公子却不认得丘路德,他书呆子xing格,只知看书,从不交游,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加不认得丘路德,见这小老头儿飞快地逃走了,他爬起身来,嘆道:“这人年纪不小了,竟然跑得比我还快,可他干嘛要跑,我又不会讹诈他,要他付汤药费!” 药铺里面,谭松鹤激动得泪流满面,他面前坐著的正是小魏徵,这位小侯爷终於醒了! 壮汉们也都激动地看著小魏徵,小侯爷的病终於好了,他们都可以回家了,不用在挨个州挨个县地去求医问药了! 小魏徵揉了揉眼睛,道:“睡饱了,真舒服,头也不疼了!” 睡了將近一天一夜,又经过杨泽对他的心理疏导,他的脾气好多了,没再发脾气,要是换了以前,这么多人围著他,看著他,他非得暴躁起来不可。 小魏徵看了看周围,问道:“杨坐堂呢,那位杨大哥哥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杨泽从壮汉们的外面挤了起来,笑道:“小侯爷,你醒了,这一觉睡得可还舒坦?” “舒坦,三年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小魏徵看向杨泽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谁对他好,他就会信任谁,就会產生依赖感,而现在杨泽治好了他的失眠症,还告诉他以后能做宰相,脸上的暗红胎记也不再让他自卑,这都是让他最开心的事,仿佛所有的烦恼,都隨著一场好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泽忙道:“別说什么死呀死的,你以后是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会长命百岁,不能说死什么的,这种不吉利的话!”说著,他冲小魏徵眨了眨眼睛。 小魏徵也冲他眨了眨眼睛,他知道杨泽对他说的是以后他能当宰相的事,但这是两个人的小秘密,是不能跟別人说的。 小榻旁围著的人不少,可谁也不懂他俩说的话,谭松鹤都没明白。对於別人来讲,小魏徵以后肯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的,身为定北节度使的长子,侯位继承人,一生出来就意味著与眾不同,就算啥也不干,也会成为侯爷,这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成就了! 谭松鹤满脸的喜容,回过头,对挤进来的吴有荣说道:“我家小侯爷的病,三年没有治好,可一到你这保安县,只一天的功夫就痊癒了,你治地有方,有大功於魏侯,我回林州之后,定要向魏侯保举你,让你这县令再往上升一升!” 吴有荣顿时也激动了,他是当兵的出身,由武转文,本以为这辈子最大的前程就是七品县令了,可他啥也没做,只靠著借杨泽的光,就能往上升一升,这种好事,以前他连做梦都是梦不到的。 一时之间,吴有荣对杨泽的感激之情,都没法言表了,激动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药铺的门开著,外面又有那么多围观的百姓,里面发生什么事,当然都知道了。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说著杨泽的事,尽都在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谁能想到那个不学无术的赌徒,竟然会有这么一天! 不少百姓都在想:“这杨泽能將县令家眷的病治好,现在又能治好外地来的小侯爷的病,那当然要算得上是名医了,看来以后要是自家有病,找他看病准没错!” 甚至有百姓说道:“会不会是小侯爷特地从林州来咱们这儿,就是为了让杨泽给他看病啊?” 百姓们顿时譁然,难不成杨泽早已名声在外,连林州的人都知道他医术通神了?可我们这些本地人咋都不知道呢? 就在这时,忽地从人群外拼命挤进一人,直衝入药铺,叫道:“可追上你了,可追上你了,让我好找!”说话之人,竟是吴有荣的儿子,吴大公子。 第九章 小说迷吴乘风 ()吴大公子衝进药铺,使劲扒拉开壮汉们,挤到了杨泽的跟前,一把拉住杨泽的袖子,叫道:“你说什么无招胜有招,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快快说给我听!” 杨泽正在和小魏徵说话,吴大公子这么莽撞地挤过来,小魏徵立时就不高兴了,小脸沉了下来,正想像以前那样发脾气,忽然想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话,他身为未来的大方帝国宰相,不能太小气了,这便只沉下了脸,却没发脾气骂人! 可小魏徵一沉脸,谭松鹤就受不了了,好不容易小侯爷开心了些,却跑出这么个莽撞的人来,这不是找不自在呢么! 谭松鹤没说吴大公子什么,却斥责那些壮汉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人如果是来刺杀小侯爷的怎么办,你们就这么把他放了进来?不要脑袋了么你们!” 壮汉们大骇,他们都背对著门口,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魏徵身上,再说谁能想到这儿人山人海的,竟能跑出来个“刺客”啊,一不留神就让吴大公子钻了个空子! 壮汉们立即就抓住了吴大公子的双肩,就要把他按倒在地! 吴大公子进来,身为父亲的吴有荣能看不见么,可刚刚他实在是没法张嘴说什么,他这大儿子尽让他上火了,丟尽了他这个当父亲的脸,他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这邋里邋遢的人就是他的长子,可现在儿子要被按翻,他就没法再装看不见了! 吴有荣喝道:“畜生,在小侯爷和谭將军面前,你也敢如此撒野,是不是皮子鬆了,又想被紧紧了!”他转头对谭松鹤陪笑道:“谭將军息怒,这个混帐东西是下官的不孝之子,名叫吴乘风,成天总给下官惹祸,下官回家一定好好教训他!” 谭松鹤一愣,看向已经被壮汉按跪在地的吴乘风,道:“这人是你的儿子?这为人处世的风格,可和你大不相同了!”摆了摆手,示意壮汉们放开吴乘风。 吴有荣苦笑道:“下官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生出这么个混帐东西来,要不就是我上辈子欠了他的债,他这辈子来討债了,让我cao碎了心!” 吴乘风站起身来,听父亲这么说,深感羞愧,他只是特別爱看小说而已,並不代表著是个傻子,当著外人的面他如此的丟脸,丟自己的脸也就算了,反正他也不在乎,可丟了父亲的脸,却让他很感难受了。 杨泽倒是对吴乘风挺看好的,感觉这人和前世的宅男有点类似,对某件事很专注,但却缺乏社交,不太懂人情世故。不过,有时候在某个领域里,能出大成绩的人,往往还真就是这种人,胜在对某事情痴迷和专一。 杨泽对吴乘风道:“关於无招胜有招的事,等以后有了空暇,咱们俩再好好聊聊,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吴乘风大喜,连连点头,不住地道:“有时间,咱们一定要好好聊聊!” 吴有荣咦了声,很感惊讶,他这儿子向来不喜欢聊天,怎么却要和杨泽聊聊,是儿子转xing了,还是杨泽给他灌**汤了? 谭松鹤不愿意在保安县耽误时间,既然治好了小魏徵的病,那他就要回林州了,向魏侯报告此事,不论从哪个方面说,继承人是否健康,都是整个魏侯家族的头等大事,魏侯必须第一时间知晓。 谭松鹤表示要启程回林州,吴有荣哪敢挽留,要让谭松鹤多住几天,就等於是让魏侯多等几天,他升官还指望魏侯呢,要是让魏侯著急上火,他还升什么官啊!但好好宴请谭松鹤还是必要的,这是有来有往的礼数,谭松鹤这次来了,他吴有荣ri后还要往呢! 一行人回了县衙,吴有荣大排宴席,谭松鹤和杨泽都是座上宾,杨百秋和张氏以及张文广也都列座相陪,就连木根也在末席混了个座位,吃得木根满嘴流油,直呼这顿饭是这辈子吃得最丰盛的一顿。 酒足饭饱,谭松鹤带著小魏徵离开了保安县,返回林州,杨泽和吴有荣一同送行,临分別时,小魏徵对杨泽很是不舍,非要杨泽和他一起去林州,杨泽自是不能和他一同走,只能好言安慰,说以后一定会去林州看他的,小魏徵这才上车,马车走出好远,他还探出身子,冲杨泽挥手。 吴有荣见小魏徵对杨泽如此亲厚,心中感慨,忍不住对杨泽道:“杨坐堂,你得小侯爷如此看重,前途无量啊!” 大方帝国的官制,不仅侯位是世袭的,就连节度使的官位都同样是世袭的,而且在长子继承制下,小魏徵以后必会是下任魏侯,定北节度使掌管三州,瓜州的保安县正好便处在定北节度使的管辖之內,杨泽得到了小魏徵的友谊,那就真的是前途无量了,至少在三州之內,完全可以横著走。 听吴有荣这般说,杨泽赶紧自谦几句,说他只是个医生,能有啥前途,也就是替人治病,混口饭吃而已。 吴有荣却告诉杨泽,大方帝国的科举考试,不只有进士科和明经科这些,还有医科,只要医术高超,也同样可以参加科考,入朝为官的,甚至在百余年前,有一位名医还当上了尚书这样的大官,被封为国公,这可比魏侯都要厉害了。 杨泽听了这话,深表惊讶,他的记忆当中没有关於科考的事,以前的杨泽不学无术,根本没参加科考的可能,自然也就不会关心这些,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忆,连带著现在的杨泽也不知道科考的事。 可今天听吴有荣这么一说,杨泽自然吃惊,要是科考里有医科,那么他完全是可以去试一试的,说不定能混上个一官半职,对以后过上好生活,会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杨泽心里想著去试试科考,但嘴上却自不会说出来,一通谦虚之后,同吴有荣一起返回了城內。 杨泽回到了家中,杨百秋和张氏他们早就回来了,正陪著二舅张文广说话,张文广是个老秀才,家住城外的张家村,家中开了座私塾,教著十几个学生,算得上当地很受尊敬的文化人。 这次杨百秋想要举家逃走,便去找张文广帮忙,张文广当然义不容辞,立即就赶了过来,只不过白跑一趟,杨泽已经把小夫人的病给治好了。 见杨泽回来,张文广很是欣慰,他让杨泽坐下,笑道:“刚才听你母亲说了,你只不过翻了几天医书,就能连著治好县令的家眷还有小侯爷的病,这可真算得上是聪慧了,我教书几十年,也未曾见过你这样聪慧的学生。” 杨泽今天被连著夸奖,心里还是挺得意的,他道:“外甥只是小聪明罢了,哪及得上两位舅舅,你们都是有了功名之人,外甥要想得到功名,怕是此生无望了。” 张文广却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还年轻,现又治好了小侯爷的病,必会得到魏侯的赏识,说不定以后就会有大前程,怎么可以说此生无望功名呢!”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莫说是你,就是你大舅和我也都想著在秀才这个功名上,再进一步呢,只不过我家中事多,所以今年没有去道里参加考试,但你大舅却是去了,只等考完,便即回来。” 杨泽眼睛一亮,他要想问科举之事,问张文广不就成了,相信他这位二舅对科举的事,所知甚详,必竟人家都是考中秀才的人了,別看秀才的功名不高,可好歹也算是有了功名的文化人。 杨泽道:“二舅,听说有科举里有医科这一项,外甥想好好钻研一下医术,ri后去试试,还想请二舅指点一二。” 杨百秋和张氏听了他这话都是大喜,儿子这回可是真的懂事了,竟然想去参加科考,能不能考中那是另说,可有这份心思,就代表著儿子有上进心了!杨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可却也並不缺钱,不真的指望杨泽能考出个功名,只要不把至仁堂给败光了,他们夫妻两个就心满意足了。 张文广也很是欢喜,俗话说娘亲舅大,他向来是把杨泽当儿子一般看待的,虽然以前杨泽太不爭气,但现在能有上进心了,他这个做舅舅的岂有不大帮特帮之理。 张文广笑道:“你能有这个心思,很好很好!科考的事,便由我来为你详细解说解说。”他把大方帝国关於科考的事,给杨泽说了起来。 大方帝国虽然和唐朝类似,但仍存在著某些具体的差异,科考也不例外。考试是一级级考上去的,首先要在县里考童子试,这个简单,所有人都能参加,说是童子试,其实七老八十的也能参加,但就算是考中了也没什么特殊的称呼,更谈不上功名,只算是获得了考秀才的资格。 童子试考中后,便要去州里参考州考,考中之后便是秀才;中了秀才之后,再去道里参考道考,中了之后便是举人,道和省是两回事,道要比省小得多,比如魏侯的官职是寧北节度使,他所管的就是寧北道,只有三个州。 考中了举人,就可以当官了,不过都是小官,而且升迁困难,如果想在功名上再进一步,那就得进京去赶考,进行一系列的拜老师,投名卷等等手段,进行拉人脉,提升人气,先把准备功夫做好,然后直接参加殿试,考中了就是进士,分为各科进士,其中以进士科的进士最值钱,被称为真进士,其它的诸如明经科进士,医科进士等等,含金量就低了。 杨泽听了张文广的解说,心想:“这大方帝国的科考,其实比唐朝的要简单些,比明清两朝的更是要简单得多了,看来我还是有希望的。” 谈了会儿科考,张氏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哥,你说那个丘路德是不是会逃走啊,他可算是结结实实地得罪了吴县令,可吴县令怎么没有抓他,倒好像是把他给忘了似的。” 杨百秋也道:“对啊,光顾著高兴,把丘路德给忘了,按著先前说好的,泽儿把小夫人的病给治好了,那他的路德堂就得一百贯卖给咱们杨家啊!” 杨泽摇头道:“这事儿没有人证,只有咱们自家人听到了,木根虽然只是学徒,但也算是咱们至仁堂的人,没法作证的,如果丘路德一口咬定他没说过这话,吴县令也拿他没办法,要是硬把路德堂判给咱们,那看在外人的眼里,就成了咱们杨家仗势欺人了,反倒会同情丘路德的。” 张文广笑道:“这事有什么好急的,那丘路德如果不逃,那他名声臭了,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而他如果逃了,就代表他的確污衊过父母官,便是畏罪潜逃,如此一来,吴县令自然就能定他的罪,把他的路德堂充公了,至於充公之后,会不会把路德堂卖给妹夫,那就得看吴县令给外甥多大的面子了,对外甥治好他小夫人的病,感激之情有几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杨百秋和张氏恍然大悟,道:“原来吴县令不是把丘路德给忘了,而是等著他自己逃走啊!” 张文广点头笑道:“然也,所以这事不要著急,该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的,你们爭也没有用。” 几人说说笑笑,直谈到天se將晚,杨百秋留张文广吃饭,饭后趁著城门未关,送张文广出城回家了。 待到了晚上,张氏去了杨泽的房间,告诉杨泽明天她要出城,去最大的道观昇平观许愿,求太上老君保祐杨泽能考上进士,以后当大官。 杨泽哭笑不得,他说要参加科考,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要去道观许愿了,这也太著急了些,可张氏非要去不可,他也只能答应陪著去,总不能让老太太一个人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张氏便叫起了杨泽,让杨泽提了个小皮袋子,母子两个出了至仁堂,雇了辆马车,一起去昇平观。 马车上,杨泽把小皮袋放在腿上,打开一看,竟是满满一袋子的铜钱,怕得有四五贯之多,他问道:“娘,带这么多钱干嘛,是要给道观里添香烛钱?这未免有些多了,咱家还没富到这个地步!” 张氏却道:“倒不全是香烛钱,为娘打算买些活物来放生,积德行善,这笔钱是万万省不得的,善事做得越多,就能得到越大的福气。” 杨泽这才没说什么,这年头的人都信这个,不信的人反而会被看成是异类,对於当异类他可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走到半路,赶车的车夫回头道:“杨老太太,你是想买活物放生?我看前面有人提著个篮子,里面有不少的乌龟,你要不要买来放生?” 张氏一听,挑开车帘,见路旁走著一个樵夫,腰里別著斧子,肩上背著半担柴,另一只手里提著个篮子,篮子里面有只大乌龟,还有十几只小乌龟。乌龟都是活的,还在篮子里不停地挣扎,想往外面爬呢! 张氏大喜,道:“乌龟和仙鹤都是长寿的象徵,仙鹤咱们是买不著的,可这乌龟眼前不是正好有一堆么,咱们买了去放生,岂不是正好。” 车夫停下马车,叫过樵夫,张氏取钱买了乌龟,倒也不贵,保安县的人不喜欢吃乌龟,所以乌龟比鱼要便宜得多,只用了三十文钱,便全买了下来,樵夫连篮子都奉送了。 买完乌龟,继续往前赶路。杨泽看著那只大乌龟,道:“看龟壳上的纹路,这乌龟应该活了挺多年了,说不定得有上百年了!娘你要是把它给放生了,可算是积了很大的善了,也算是帮著乌龟渡过了一劫!”张氏想要放生,他便说些好听的,討母亲欢喜。 张氏果然开心地道:“是啊,等到了观里,拜完了三清,咱们就把它给放了,让它再活上百年,还有这些小的,也要它们活个几百年。” 杨泽没问怎么个放生法儿,反正就是放生唄,还能放出什么样来么! 昇平观。 昇平观是保安县周边最大的道观,位於清水河畔,由於观里的道士们很会算卦,所以附近百姓都喜欢来这里求上一签,听道士解完签后,再给些香烛钱,来的百姓多,观里的香火自然就旺盛,道士们自然也就富裕,把道观修得相当漂亮,ri子也过得滋润。 可这几天道士们却过得不滋润了,而且非常的烦恼,包括观主在內的大小二十来个道士,人人都有想哭的感觉。 谁要是能让出家的道士感觉想哭,也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原因其实倒也简单,观里前几天来了一个贵夫人,这位贵夫人是一个大將军的母亲,年轻时在京城居住,年老了回老家荣养,可由於离开老家太久,反而在老家住著不习惯,便又想返回京城,路过保安县。 这贵夫人得了种怪病,非得手里抱著东西不可,否则就不能站起身,也不能行走,可一旦手里抱上了东西,不但能站能走,还jing神百倍,这病真可谓是怪到了极点。 而且这位贵夫人事儿特別多,看这个顺眼,看那个也不顺眼,东挑西挑的,就连院子里有落叶没扫乾净,她都能把观主叫来,训斥一顿,而普通道士这几天更是被骂过了无数回! 道士们都希望她赶紧走,可她偏偏说要把《道德经》念满一千遍,这才肯走,偏还念得慢,念了五六天了都没念满一千遍,急得道士们差点要替她念,只求她能赶紧离开。 第十章 受苦受难的观主 ()这天天还没亮,贵夫人就醒了,她是大將军之母,有著一品誥命,就算出门在外,身边也带著十几二十个的丫环,相当地有排场。 可別的誥命夫人要是早上起床,丫环们都得伺候著,什么洗脸水,还有早餐什么的都得往上端,可这位贵夫人不同,她早晨起来了,竟然不在屋里待著,而是手里抱著个大瓶,有点儿像高腰水壶的那种大瓶,然后由丫环们扶著她,她亲自去厨房监督,监督丫环们烧水和做早餐,她在一边看著,要是有哪个丫环不卖力干活儿,她就出声斥责,要是丫环们都挺勤奋的,那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去训斥道士们,说他们懒惰,要不就说他们扫地不乾净。 这天早上同样如此,她起床之后,头不梳脸不洗,怀里抱著个大瓶,让丫环们扶著,又去了厨房。厨房里的丫环都熟知她的脾气,一见她来,赶紧卖力干活,烧水的烧水,煮粥的煮粥,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浹背。 贵夫人站在厨房的门口,看著点了点头,道:“你们都好好干活儿,莫要愧对老身给你们的工钱,都不许偷懒儿。来人啊,扶老身去茅房方便方便。” 丫环们忙扶著她去了茅房,她一走,厨房里的丫环们立即就鬆弛下来,再也不肯卖力干活儿了。她们心里都清楚得很,要是贵夫人不在的时候,她们把活儿干完了,那贵夫人一回来,就又得安排她们干別的活儿,不会让她们有一刻閒著的,所以卖力干活儿是需要的,但只需要在贵夫人的面前卖力,要是贵夫人不在,那大家能歇著就多歇歇! 同一个院子里,有两个厨房,大厨房是普通道士们用的,小厨房是观主用的,贵夫人来了,观主便把小厨房让给了贵夫人用,但从大厨房里,仍是可以看到小厨房发生的事的。 大厨房里,一个火工道人冲另一个普通道士小声说道:“师兄,师弟我都看了好几天了,这位老夫人天天到厨房这儿来,一天恨不得来三遍,那些女施主每次做饭,她都要来看一看,她是不是怕別人给她下毒啊?” 普通道士想了想,道:“这也不一定,你只是在厨房这里,没去过前院,这位老夫人吃完了饭让人扶著去前院,那真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院子里不能有落叶,殿內不许有灰尘,连咱们观主身上的道袍有块污渍,她都能数落上半天,把咱们观主数落得满脸通红,都有跳河的念头了!” 火工道人哦了声,道:“听说她得了病,不会就是念叨病,没事就喜欢念叨別人,数落个没完。” “不是,不是念叨病,是非得抱著东西才能站起身的那种病!”这普通道士忽然笑了,道:“想来也好笑,她不抱东西就站不起来,那么上茅房时岂不也得抱著东西……” 两个道士一起笑了起来。忽地,火工道人想起一事,道:“师兄,你今早有没有去打扫茅房啊?不要还脏著,熏著了那老夫人,她可不会饶了你的!” 普通道士脸se一绿,急道:“哎呀,我还真忘了,我得赶紧去!” 没等他跑去打扫茅房呢,茅房那边就传来了激怒的叫喊声,正是那位贵夫人!普通道士头皮发麻,慢吞吞地走向茅房,他实在是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 火工道人摇了摇头,嘆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老太太啥时候能走啊,成天在观里待著,都快作死我们了,我们这些出家人容易么,家都出了,还要挨骂!”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茅房那边传来了一连串的责骂之人,那贵夫人数落起別人来,嘴巴不停,说起个没完,一点点的小事就能说上好半天,估计那普通道士此时已经被骂得连北都找不到了。 杨泽陪著张氏,坐车到了昇平观的门外,杨泽扶著张氏下了马车,让车夫等在门外。 杨泽道:“娘,这篮子还是我来提,挺沉的。” 张氏却道:“不成,得由为娘来提才行,这样才能显得为娘心诚,这样放起生来,效果才好,你们爷俩得到的福气才多。” 她身子骨可好了,不用杨泽扶著她,自己就快步上了台阶,来到观门前,伸手叩打门环,叫道:“有道长在吗,请开开门,来许愿上香的啦!” 观內自有待客的道士,听了敲门声,便把门打开了,刚把门打开,就听有人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道观怎么还不开门,是不想让许愿的香客进观么,没了香烛钱,你们吃什么呀!” 待客的道士向外一看,立时一哆嗦,竟然又是一个老太太,说话的就是她,而且她手里还提著一个篮子,难不成这老太太和观里的那个老太太一样,也是非得手里拿著点儿啥,才能走路的不成?哎呀,这老太太也很能说的呀,观里头一个这样的就要命了,要是再来一个,我们全观的道人,非得一起跳了清水河不可! 这道士心里害怕,张嘴便道:“女施主,我们观里不留宿的,你要想念《道德经》,还是回家去念!” 杨泽一愣,没明白这道士话里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你这是道观,又不是客店,我们干嘛要在你这里留宿?” 张氏也道:“《道德经》?我从来不念这个经的,就算要念也不能在家念啊,在家念神仙听不到的,得在神像前念才行,这样神仙才知道我心诚。嗯,你提醒得好,等会上完香了,我就在神像前念几遍经书,给神仙听听!” 这道士嘴里一咧,心中暗道:“我提醒你了,我咋这么多嘴呢,我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杨泽和张氏进了道观,张氏径直去了大殿烧香许愿,杨泽则留在院內,打量著这座昇平观。 这昇平观是四进的院子,还有左右侧院,从规模上来讲,不算是小了,院內种著好几棵大柳树,树下绿草茵茵,还算是很雅致的,很有名观气派。 可不雅致的是,树下的草地上,好几个道士正撅著屁股在忙乎著,不知他们在草地上找什么呢,看样子好像是在捡东西。 杨泽很感奇怪,这昇平观里的道士怎么都希奇古怪的,开门的道士说话不著调,观里的道士也不著调,大白天没事閒的,不去念经修行,却对著草地起劲儿,莫非是在捡草籽? 走到了草地边上,杨泽低下头,问一名屁股撅得老高的道士,问道:“道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听有人问话,道士回过头来,是一个快六十的老道士,保养得还算好,留著长长的白鬍鬚,面se红润,宽袍大袖,看上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但现在却是满脸的油汗,手里还抓著两把草,样子就很有点儿彆扭了。 老道士擦了把汗,道:“这位施主是来上香的?那就进殿去,莫要和老道閒聊,要是被人看到,又要责怪老道干活儿不卖力气了!” 杨泽呃了声,指了指老道士手里的杂草,奇道:“你们在拔草?啊,还有的在捡树叶!是在做园艺吗?还是想把草都拔了,然后改种蔬菜?” 老道士嘆了口气,摇头道:“都不是,是在打扫,用扫把扫不乾净,只好用手了。小施主快进殿去,莫要再和老道说閒话了,老道现在忙得很,不能相陪了,等以后你再来观里,老道再陪你聊天,给你算上一卦。” 杨泽越发感到奇怪了,道:“你是怕你们观主瞧见我和你说话,会责备你偷懒?不会,我听说你们观主为人不错的,是个和善之人,待人宽厚,名声极佳,要不然你们昇平观,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名声啊!” 老道士见他非要刨根问底,只好站起身来,手里仍抓著那两把草,他苦笑道:“小施主过奖了,老道便是这昇平观的观主,道號成宽。” “失敬失敬,原来道长便是观主!”杨泽赶紧冲成宽道人拱了拱手,又看向四周,问道:“既然你便是观主,那为什么要亲自打扫,还能有人逼你不成?” 草地上那几个道人一起抬头看向杨泽,无不摇头嘆气,各人的脸上都显出尷尬之se,其中一个年轻的道士小声道:“不过是喧宾夺主罢了!” 杨泽脸se一沉,难不成这小道士是在说自己吗?自己不过是多问了几句而已,並无失礼的话语,怎么能称得上是喧宾夺主呢! 成宽道人看了他的表情,忙道:“小施主莫要误会,小徒並没说你,他是在胡说八道呢!” 他怕得罪人,毕竟他是出家人,吃喝都要靠香客送的香烛钱,要是得罪了香客,人家以后不来了,或到处去说,那他这昇平观的香火岂不是要受到影响。 想了想,成宽道人认为还是得解释几句,他便把观里来了贵夫人,而贵夫人总是看他们不顺眼,指挥他们干这干那的事说了,当然说得很客气,话里话外没有指责贵夫人的意思,他可没这个胆量。 杨泽听罢,笑道:“竟还有这样的香客,她这么挑剔,你让她走便是了,何必要顺著她的意呢,还如此的辛苦,难不成你得罪不起她吗?” 成宽道人苦笑道:“岂只是得罪不起,简直是连得罪的想法都不敢有。你可知她是谁?” “是谁?难不成是魏侯的母亲不成?”杨泽笑道,魏侯可是寧北道的节度使,三州之中最大的官了,在这方圆上千里的地界,不可能还有比魏侯的母亲更有身份的贵夫人了,可魏侯的母亲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脾气! 结果,他还真料错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成宽道人说道:“比魏侯的母亲还要大,她是抚远大將军韩道成的母亲,曾是当朝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女官,一品誥命。魏侯魏节度使在咱们寧北道是无人能及,可出了寧北道他还是有上司的啊,这上司不就是抚远大將军么!” 杨泽顿时呆住,半晌方道:“怪不得,那她叫你干活儿,你还是卖点儿力气干,可別惹她不痛快!” “谁说不是呢!”成宽道人摇头嘆气,蹲下身子,又去对著草地使劲儿了。 就在这时,观外摇摇晃晃走进一人,这人三十来岁,灰se的短衣打扮,风尘僕僕,身后还背著个藤箱,一看就是个出远门赶路的。 这人慢慢走进大殿,放下藤箱,跪在蒲团上,呜呜哭了起来,不住地祷告,不多时哭声越来越大,直到情不自禁,扑到在地,放声嚎哭。 张氏便跪在旁边,正在为杨百秋和杨泽父子祈福,忽来了个嚎啕大哭的人,她都没法再祈福下去了。她转过头,问这痛哭流涕的人道:“你哭什么啊,可是有了烦心事,要不去找找观主,让他给你算一卦,算算怎么化解你的烦心事!” 这人抬起头,擦著眼泪,摇头道:“让观主算卦?观主在哪里?”他神情突然焦急起来,四下张望,看来他確有烦心事,而且著急想要解决。 这人看到了草地上的道士们,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殿,衝著道士们喊道:“请问哪位是观主,我想算卦,要问问我还能活多久!” 成宽道士转过身看了眼这人,站起身道:“贫道成宽,是这里的观主,施主你要算能活多久?人的寿数乃是上天註定,我们是算不出的,也没法算!” 老道士长年给人算卦,百姓都说他算得灵,其实所谓算得灵,不过是他说话模稜两可,怎么都能解释得通,但他最怕算一种卦,便是问生死,这个就没法含糊了,每当有百姓来问生死,就非得要问个具体ri期不可,没法含糊过去,所以只能用天机不可泄露来推搪,而且出家人毕竟不是街边专靠算卦为生的江湖术士,也不愿意谈香客的生死,生死大事,老道士一个出家人不愿意谈论,所以他是向来不算这种卦的。 听闻这老道士就是观主,这人跑到了草地上,扑通便给成宽道士跪下了,抓住成宽的衣摆,哭道:“观主,我是南方来的商贩,头一回出远门,家里说是让我歷练一下,可万不成想,到了你们瓜州,我生了重病,我怕我客死他乡,我怕回不了家啊,我要是死在这里,连个回家报信儿的都没有,我死了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啊!” 杨泽看著这人,心想:“这人能跑能叫,说话顺溜,哭得声音还超响的,看著可不像是有病,就算是得了病,也不会是重病,可他却怎么如此的害怕啊!” 成宽道士赶紧扶起这人,他也有些著急,说道:“你生了病,应该去看医生啊,怎么跑到贫道的观里来求籤问卦呢,你是南方人,在我们这北疆生了病,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听他们都把生病的事说得严重,杨泽略略一想,便即明白,这个时代可不是现代,出门是件大事,出远门更是如此,由於交通不便,很多百姓甚至一生当中只进过县城,对於离家一百里的地方,对他们来讲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交通不便,通信更是不便,出门的旅客最怕的便是客死他乡,尤其是单身旅行时,没人照顾,如果身上的钱不够了,没钱买药,没钱住店,往往得一场小病,就会变成要命的重病,身死异乡,遗体往往不能入土为安,被往乱坟岗子上一扔就是结局了,这在古代是普通人难以接受的悲惨事实。 一想明白,杨泽对两人表现出来的焦急,也就理解了。 这人听成宽道士让他去看医生,他摇头道:“去看了,去看了好几位医生,药钱了不少,可却什么效果也没有,我身上的钱已所剩不多,如果再买药吃,就算是病好了,也回不去家了。” 成宽嘆气道:“那也得先治病啊,只要人活著,什么事都能解决的,哪怕一路要饭,也还是能回到家的。” 这人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想的,听人说观主算卦很灵,这才来求卦,如果卦上说我能多活些时ri,那我就光钱买药,然后要饭回家,总之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里,不能客死他乡。” 杨泽看他们只是著急,却都没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法,忍不住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略懂医术,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这人一愣,没想到在道观里能碰上懂医术的,他忙问道:“小哥是医生?” 成宽道士也道:“小施主懂医术?” 杨泽点头道:“我家在城里开了家药铺,名叫至仁堂,我当然是医生了。”伸手拉过这人的手腕,给他號脉,又叫他张开嘴,看了舌苔,就在草地上,给这人做了遍检查。 看完之后,杨泽已然心中有数,这人並没有得什么大病,更无隱疾,相反,他的身体还算是相当不错的,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又哭又叫的,真得重病的人,哪有这么大的jing神头。 杨泽一指大殿,道:“咱们进去说话,你得病几天了,都有什么症状,一一说给我听,这样我才好给你开药治病啊!” 第十一章 旅游者腹泻 ()杨泽带著这人一起进了大殿,成宽道士也跟著进来,张氏见儿子要给人看病,心中欢喜,她是做母亲的,儿子越有本事,她越是高兴。 杨泽拿了两个蒲团,他和这人一人坐了一个,问道:“你是从南方来的,是从哪个地方来的,离我们瓜州保安县有多远?” 这人答道:“我叫刘季成,是从扬州来的,离这里好几千里的路,我走了大半年了,本来打算这就要回去的,可没成想得了重病!”说到重病,他又要大哭。 杨泽皱眉道:“莫要哭了,你这么个哭法儿,就算没病也要哭出病来了。你说你是个小商贩,是做什么生意的?” 刘季成指了指他的那个藤箱,道:“我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在扬州也算是小有名气,但胭脂的种类不够多,所以家里人才让我出来,想看看天下各地都有什么样的胭脂,记录下来,以后好进行採买,我父亲说这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集天下各地胭脂製作所长,研製出我们自己的好胭脂。” 杨泽点头道:“看来你父亲还是很有远见的,让你一个人出来歷练,也是为了能让你早ri成材,你定是家中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 刘季成惊讶地道:“你也会算卦?连我是家中长子都看出来了?我名字中有个季字,別人听了我的名字,都以为我是家中的老么,从没人以为我是老大过!” 他俩在此问答,成宽道士听著却有些纳闷儿,这位自称懂医术的小施主怎么一句病人的症状都不问,却尽问刘季成的家里情状,难不成是个假医生,靠矇骗过ri子的? 成宽道士对张氏小声道:“这个人真是至仁堂的医生?不会是假的,冒充的?女施主可认得至仁堂的人?贫道也曾听说过至仁堂,听说那家药铺里的药材卖得倒是便宜,可当家的坐堂医,医术却不怎么高明了……” 他没有去迎客,所以不知张氏就是杨泽的母亲,还以为他们是不同的两家人,更没想到张氏就是至仁堂的老板娘! 没等他把话说完,张氏大怒,这老道士太没眼光了,还自称是算卦很灵,灵什么灵啊!竟然当著她的面说儿子是假冒的医生,又说她丈夫的医术不高,这不是当著和尚骂禿子么! 张氏怒道:“老娘当然认得至仁堂的人,老坐堂是我丈夫,这个小医生是我儿子,我就是他亲娘!你不是会算卦吗,怎么连这个都没算出来!” 成宽道士大吃一惊,差点儿抽自己的嘴巴,这下子可得罪人了,只不过一不小心,就把人家一家子都给得罪了!他连声道歉,给张氏赔不是。 张氏仍旧不依不饶,道:“告诉你,我儿子医术高超,小病向来不屑出手,要给人治病,也都是给大人物治的。知道咱们县的吴县令不?” 成宽道士咧著嘴,尷尬地道:“自然知道,那是咱们保安县的父母官啊!” 杨泽和刘季成都转过脸来,听张氏和成宽道士说话,杨泽並不假装谦虚,做儿子的能让母亲骄傲,能在人前自夸,这是能让母亲开心的事,他自然不会阻止母亲开心,而刘季成因为自认为得了“重病”,所以很想听听杨泽怎么个医术高超法儿,当然也不会出言打断。 张氏得意地道:“吴县令的小夫人得了重病,请了全城的医生去给看,可谁也治不好,最后还得我们至仁堂出手,我儿杨泽到了县衙,只看了一眼,就把小夫人的病给治好了,吴县令亲自到我们至仁堂道谢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城里的百姓,人人都知道的,可不是我胡吹,再说跟你吹牛,又有什么好处。” “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刘季成欣喜地问道。 “对,都没用第二眼!”张氏大声说道。 杨泽忙在旁补充道:“不是光只看了一眼就把病治好了,还是开了两剂药的。”要是看一眼就能治好病,那他不成神仙了,以后病人来找他,也不用开药,只要让他看看病不就好了。 成宽道士这才“恍然大悟”,道:“杨施主竟然是位神医,贫道刚才失敬了,能给吴县令的家眷治好病,这可是大功德啊!” 张氏更加得意,越发想要显摆了,她道:“只给吴县令的家眷治好病,这也算不得什么,你们知道寧北道节度使魏侯爷吗?” 提到魏侯,刘季成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他毕竟是外乡人,对寧北道的事不太了解,可成宽道士却大吃一惊,道:“难不成魏侯得了病,也是请杨神医去给看的?杨神医去林州出过诊?” 张氏哼了声,下巴扬得高高的,道:“不是魏侯得了病,而是他的长子继承人小侯爷得了病,我儿也没有去林州出诊,想我儿医术通神,岂能隨便出诊,是小侯爷特地从林州跑来,跑到我们至仁堂,请我儿出手为他治病的!” 这可不得了了,做医生能做到这个地步,能让节度使的继承人亲自跑来求医,这得多大的名头啊,这杨泽得多高的医术,才能有这么大的架子! 成宽道士顿时坐不住了,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对杨泽稽首为礼,道:“贫道失敬了,刚才竟然还对杨神医有所怀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贫道孤陋寡闻,县中有杨施主这样的神医,贫道竟然不知晓,实是大大的失敬。待贫道这就吩咐下去,准备上好的素斋,给杨神医和杨夫人赔礼。” 他转身叫过一名小道士,让厨房立即准备上好素斋,他要请客,那小道士飞跑著去了后院。 张氏见儿子受到尊重,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开心,很是自豪,一开心话就停不下来了,滔滔不绝,说起来个没完,重点尤其是杨泽给小魏徵治病,把小魏徵先说得死去活来,只剩下一口气了,然后再说杨泽如何开方,隨便挥挥手,小魏徵的病就好了,说得神乎其神,听得成宽道士和刘季成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等张氏告一段落,杨泽这才又问刘季成,到底有什么症状,他刚刚问了刘季成的家乡在哪儿,主要是想確定病因,现在问症状,就是要確诊开药了。 听了杨泽的光辉事跡,刘季成对他是大为敬佩,道:“回杨神医的话,在下自从到了瓜州之后,便全身无力,很是倦怠,以前从没有这种情况,还拉肚子,不过几ri光景,在下便瘦了七八斤,不但不想吃东西,还呕吐噁心,这几天折磨得在下都快要死了,在下不能死在北方啊,家中尚有老父老母……”说著说著,他又哭了起来。 杨泽摇了摇头,他心中已然確诊,其实这刘季成没有得什么大不了的病,只是小毛病而已。当然,这年头医学技术落后,卫生条件也差,如果医治不及时,感冒也是会死人的,尤其是对外乡人来讲,一点点小毛病,也会恶化成大病,客死他乡不是隨便说说的。 刘季成的症状表明,他是水土不服,这是中医的说法,换成是西医的说法,叫做旅游者腹泻,旅行的人当中,十个里面就会有一个有这种表现,只是严重的程度各不相同罢了。但在这个时代,对於是头一回出门,没有同伴照料的刘季成来讲,光靠自己嚇自己,也能把他嚇出病来。 杨泽道:“你的病我能治好,但我有一点疑问,据你所说,你看了好几个医生,了不少的药钱,怎么这病还没有治好呢?” 刘季成啊了声,道:“在下这病別的医生也能治好?不是很重的病吗?在下前几个看的医生,都给在下开了好多的药,而且贵的不行,这都治不好,难道还不是重病吗?”他出门的经验不丰,不了解“某些医生”的手段。 可张氏却是懂的,她道:“我儿太忠厚了,你为人诚实可靠,不欺负外乡人,便也以为別人也是如此。他是外乡人,身上又有几个钱,碰到你算是他运气,可碰到別人,哼哼,不宰他这个外地来的,难道还宰本地人么!” 杨泽哦了声,隨即便明白了,这是典型的欺负外地人啊!外地人都怕得病,人生地不熟的,得了病可真是祸事了,莫说在这样样都不方便的古代,就是在现代,出门旅游或是出差的人,也怕得病啊! 刘季成去看病,当地医生发现他是外地来的,还算是有钱,那自然要加倍的“重视”,各种贵药使劲儿给开,反正就算治不好病,刘季成一个外乡人,还敢把本地人怎么样了,不宰他的冤大头,还能放过他么! 当然,也不是所有医生都这样,可刘季成运气不好,碰到的几个医生偏偏都敲他的竹槓,药吃了不少,可水土不服的症状,却是半点儿没有好转。 杨泽向成宽道人借了纸笔,开了一个方子,递给刘季成,道:“你去城里的至仁堂,按方抓药,就在店里煎服,明天你这症状就能好个七七八八,病好之后注意水要烧开了喝,吃瓜果蔬菜要新鲜,要洗净了才能吃,吃饭前要洗乾净手。” 刘季成拿著方子,看上面只不过七八味药,问道:“这药要服几剂?在下身上没多少钱了。”他怕这药太贵,他实在是手头紧,开销不起了,回家的路费都紧紧巴巴了。 杨泽道:“我坐堂给人看病,收诊费十文,今天这算是出诊,诊费翻倍,也就是二十文。这药你服一剂即可,无须多服,算上煎药的钱,一共大概五十几文,所以总共费,算你七十文好了。” 刘季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七十文,这么便宜?” 杨泽嗯了声,又道:“你可以再十几二十文的,在我铺子里买些乌梅,以后每天用一斤开水冲泡四粒乌梅,当茶饮用,便可以达到保健的功效。你没有胃返酸水的毛病?” 刘季成摇了摇头,道:“返酸水的毛病,在下是没有的。” “那就成,我看你其实身子骨挺结实的,以后出门泡乌梅喝就成了,水土不服的毛病就能少犯。”杨泽道。 刘季成连声道谢,拿著方子,背起藤箱,告別杨泽,离了昇平观,去城里至仁堂抓药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张氏见儿子看完了病,她也许完了愿,便提起篮子,道:“儿啊,咱们去河边放生,耽误了这好半天的时间,把放生的事都给误了。” 杨泽答应一声,陪著张氏,出了大殿,又出了观门,往清水河边走去。 成宽道士亲自相送,还特地嘱咐杨泽,放生回来后,一定要再回观內,他已经准备了上好的素斋,想要款待他们母子,杨泽自然答应。 望著母子两个的背影,成宽道士心中有了想法,他见杨泽轻描淡写地就给刘季成开了方子,而且信心十足,看样子应该能治好病,那要不要让杨泽给观里的韩太夫人看看病?不过,给韩太夫人看病,可和给刘季成看病不同了,得慎重才行,不能草率行事,以免出现意外。 他招手叫过一名道士,嘱咐这道士马上进城,去打听一下,至仁堂的杨泽,是不是真给县令的家眷治好过病,还有魏侯的儿子是不是真的去过至仁堂,打听之后,立即返回,不要浪费时间,道士答应了,快跑著离开。 杨泽陪著张氏,溜溜达达到了清水河边,见这河有十几丈宽,河水清澈,一眼望去,能看到河底鹅卵石,岸边柳树成林,风景极佳。 张氏到了河边,蹲下身子,先对著河水,虔诚地念了几句经,这才从篮子里提出那只大乌龟,说道:“今天你遭遇大难,被人抓了去,想要吃你,这是你的劫数,可天幸你遇到了我,实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我今天便放你一条生路,去去,这清水河可不正是你生活的好地方么!” 她双手捧著大乌龟,用力一拋,把大乌龟投到了清水河里,看著大乌龟在河水里不停地四肢扭动,她欣慰地道:“儿啊,你快看,它被放生了,还能在清水河这样的好地方生活,它有多开心啊,这是向为娘挥手呢,感谢为娘!” 杨泽看著那大乌龟,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不对劲儿,但他还是附合著张氏,点头道:“这是一只知道感恩的乌龟,以后必会在这清水河里修建水中洞府,活上个千八百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氏又从篮子里拿出那些小乌龟,一只接著一只地投到了河水里,让她惊喜的是,这些小乌龟也都象那只大乌龟一样,在水里不停地扭动四肢,看著可欢实了! “瞧瞧,这些小乌龟可真通灵xing,虽然还这么小,却也知道感恩,不住地感谢为娘呢!”张氏开心之极,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让这些乌龟得到了新生。 他们母子就站在河边,看著这些在水里不住扭动的乌龟。可是,没过多一会儿,这些乌龟连蹬带刨地,竟然都挣扎著回到了岸边,趴在岸边露出的鹅卵石上,眼巴巴地看著张氏和杨泽。 张氏这个高兴啊,开心得无法形容,她拍手笑道:“天啊,这些乌龟真是太通人xing了,它们知道为娘是它们的恩人,竟然对为娘依依不捨,太有灵xing了!” 杨泽挠挠后脑勺儿,心想:“按理说乌龟见了水,应该很快游走啊,就算不全都游走,顶多回来两三只也就算多了,怎么却都回来了?” 张氏冲乌龟们挥挥手,道:“去,去,水里才是你们的归宿,你们是天生的水族啊!” 可又过了一会儿,乌龟们竟然谁也不进清水河,而且竟然全都有往岸上爬的念头,尤其是那只大乌龟,竟然爬到了岸边没有水之处! 张氏又是开心,又是感嘆,她道:“看来真是捨不得我,真通灵xing,真是知恩的好生灵。为娘听你舅舅们说过,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第六子名叫霸下,长得就象是乌龟,这些乌龟如此的通灵xing,不会就是龙的第六子,普通乌龟怎么会有如此的灵xing!” 一边说著话,张氏一边又抓起那些乌龟,挨个的又扔进河里。可过了一小会儿,这些乌龟竟然又回来了,都趴在岸边,说什么也不进水里去。 杨泽忽地一拍脑门,他想起来了,这些乌龟是从樵夫手里买来的,是樵夫而不是渔夫,这说明这些乌龟都是陆龟啊,本来就不是生活在水里的,硬把它们往水里扔,它们能不回来么,这和感不感恩,有没有灵xing,完全无关! 瞬间,杨泽只感哭笑不得,可又不好和张氏明说,以免让张氏失望,他道:“娘,就让它们在这里玩耍,可能是被放生的关係,它们都太激动了,所以不肯远游。不如咱们去四周转转,欣赏一下这河边风光。” 张氏笑道:“也好,出次城不容易,正当好好转转!” 母子两个沿著河边,慢慢散步,权当出城踏青了。待天到了晌午时分,两人返回昇平观,想必成宽道士已经把素斋准备好了。 离著观门还有一段距离,就见里面快步奔出两名头挽双鬟的少女,虽然是做丫环打扮,衣服料子却很是华丽,比保安县里不少富家小姐穿的料子都好。 这两个丫环看到了杨泽和张氏,小跑著过来,其中一个叫道:“敢问这位先生可是杨泽,杨神医?” 第十二章 韩太夫人的怪病 ()看著跑过来的两个丫环,杨泽道:“她们可能就是那个太夫人的丫环,不知那个太夫人得的是啥病,听那个成宽老道的描述,相当地邪乎呢!” 刚才散步看风景时,杨泽把那位韩大將军母亲的事,和张氏说了,张氏听了很是嗤之以鼻,认为那韩太夫人得的富贵病,只有成天吃饱了没事儿乾的人,才有挑东挑西的臭毛病,要让那个韩太夫人成天干活儿,自己干得直不起腰来,看她还有jing神头儿,去挑剔別人不! 张氏问道:“儿子,那你有把握治好韩太夫人的病不?从你说的症状看,她也不像是有啥病,就是喜欢嘮叨,为人比较刻薄!” 杨泽摇了摇头,道:“还不清楚,没什么把握,得看到那位韩太夫人,我才能做出诊断。” 他琢磨著,听成宽道士的描述,那位韩太夫人怕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颇有些歇斯底里,要不然能把道士们逼成那样么! 成宽道士不敢得罪韩太夫人,所以对杨泽所说很是片面,甚至並没有说韩太夫人得了病,所以杨泽根本无没判断出韩太夫人有啥毛病,顶多认为她到了更年期了。 两个小丫环跑到了杨泽的跟前,盈盈万福,一个小丫环脆声道:“敢问这位先生是杨泽杨神医吗?” 杨泽点头道:“我便是杨泽,神医二字可不敢当!” 另一个小丫环问道:“你可是治好了魏侯的小公子,那个叫魏徵的小孩儿的病?” 杨泽又再点头,道:“凑巧而已,凑巧而已,其实我只看过几天医书,连药方都不懂几个,能治好小侯爷的病,全是蒙的,凑巧凑巧!” 两个小丫环齐声道:“杨神医过谦了!”她们都以为杨泽是在谦虚呢! 张氏却微微一笑,她是了解儿子的,儿子以前只知赌博,从不看医书,能治好小侯爷的病,那真是只看了几天医书的结果,没有半点的自谦,这两个小丫环是误会了。 一个小丫环道:“我们是抚远大將军的家眷,太夫人路过瓜州,就在这昇平观里借宿,她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爽利,不知能否请杨神医移步,过去给太夫人看看?” 不等儿子回答,张氏笑道:“在大户人家里做事的孩子就是懂礼数,还说请移步什么的,真是太客气了。太夫人身子不爽利,我儿去看看,自是应当的!” 杨泽心想:“这就替我答应啦,万一那太夫人真有啥怪毛病,我治不好,那该怎么办呢?”他看了张氏一眼。 张氏冲他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说,治不好又能咋地,难不成还会要了你的命不成,只要你不乱给她吃药就成了! “那好,咱们就去看看太夫人,我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杨泽点头答应。 两个丫环立即又冲杨泽万福,头前带路,引杨泽和张氏进了昇平观,从侧院绕过去,来到了后面的院子。 后院最大的一间净室,住的便是韩太夫人,但此时韩太夫人並没有在屋里待著,而是在院內的小亭子里坐著,石桌上放著一本《道德经》,她正在念经,成宽道士则在一旁相陪。 见杨泽和张氏进了后院,成宽道士站起身,抢步迎出亭外,道:“杨夫人,杨神医,里面请,韩太夫人正等著你们呢!” 杨泽大步进了亭子,冲韩太夫人拱手行礼,道:“草民杨泽,参见韩太夫人!” 张氏没有进亭子,只是在台阶下,冲亭子里行了个万福,便算是见过礼了。大方帝国不似某些朝代,见了贵人或者是官大的,就非得要跪下磕头,只要不是正式场合,那么拱手和万福这种礼数,就足够了。 杨泽见韩太夫人足有七十多了,但保养得很好,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头上戴著全套的首饰,脸上擦了薄薄一层细粉,还涂了点儿胭脂,衣服领子雪白雪白的,身上是全套的誥命服饰,手上则戴著红宝石的戒指,还有粗粗的翡翠手鐲。 看韩太夫人的这身打扮,真是富贵之极,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耀得人眼繚乱,可这身行头,还有这老太太脸上的胭脂,却也让人感到暴发户味道十足,显摆得过份,让看的人感到头晕眼了! 杨泽心中暗道:“真正的豪门贵胄,平常是肯定不会这么穿著打扮的,只有突然间发达了的人,才会这样深怕別人不知她是一品的誥命。这位韩太夫人在给女皇当女官之前,不会是个逃荒要饭的丫头,突然间受到了女皇的青睞,结果一步登天,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非得让別人知道她有多高贵?” 韩太夫人架子端得十足,她放下手中的书册,先是咳嗽一声,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品了口茶,这才抬头看向杨泽,从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 忽然,这位当过女官的韩太夫人,冷丁地冒出一句话来,竟是:“你的衣服下摆湿了,上面还有草芥,如此的不顾仪表,真是没有教养!” 杨泽一愣,头回见面,我还在给她拱手行礼呢,她不说免礼也就罢了,怎么挑剔上我的衣服了,还是下摆?他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衣服下摆果然湿了,上面还沾著细草棍儿,他陪著张氏在河边散步,离河近了些,河水溅到了衣服下摆,又在草地里走,这才弄脏了衣服。 张氏在下面脸上难看,也不行万福之礼了,站直了身子,看向韩太夫人。就算对方是一品誥命又能如何,杨家又没犯事,她一个誥命夫人也不能把杨家咋地了,竟然说儿子没教养,那不就是等於在说她这个当娘的,没有教育好儿子么! 成宽道士则大感尷尬,这韩太夫人极是挑剔,张嘴就没好话,他早就领教过了。本来请杨泽来是给她看病的,可她这么一张嘴就得罪人了,人家杨泽还能尽心给她看病么! 杨泽嘿了声,把手放下了,笑道:“失礼了,让韩太夫人见笑了,只是草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要不然定要先换身乾净体面的衣服,再来见您!” 张氏在外面听了,很是替儿子叫屈,这韩太夫人说话这般不客气,儿子还得对她笑脸相迎,还得说软话,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誥命就了不起吗? 张氏心中不服,可却也知道,有誥命的人,確实是很了不起的,何况是一品誥命。 可万没想到,韩太夫人听了杨泽这话,忽地面现喜se,竟然开心起来,还拍手道:“哎呀,真是好可人儿意的少年郎,这般的懂礼数,可不像別人,听了本太夫人的话,只是想著狡辩,说自己没错,哪如你这般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杨泽心中嘿然,上一句说我没教养,下一句就说我知书达礼了,这老太太说话很不著调儿啊,想起一出是一出,还一口一个本太夫人的叫她自己,看这表现还真有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不过她看起来都七十多岁了,早过了更年期了! 韩太夫人越说越高兴,又道:“你没换洗的衣服,没关係,本太夫人有。本太夫人去看儿子,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韩大將军时,给他做了身新衣裳,可他却变胖了,这新衣服穿不下了,看你这身材和我儿子没胖前倒差不多,那新衣裳就送给你穿。来人啊,去取那件衣裳来!” 身边丫环答应一声,快步进了屋子,片刻间即取出一件袍子来,让杨泽换上。 这下子张氏高兴了,自己儿子啥也没干呢,只说了句很知书达礼的话,就混了身新衣服穿,这新衣服看上去相当不错,料子挺柔软的,就是顏se不太鲜亮,有点太朴素了,没什么纹,不够显眼。 別人送礼,如果不收,那就是不给送礼的人面子。杨泽向来是很给別人面子的,只推让了两句,便换上了新袍子。 这件袍子可和普通百姓穿的大不一样,料子质量非常考究,而且並不是那种华丽的丝绸,上面也没有亮闪闪的纹,这袍子的绣纹是暗纹,当光线照在衣服上时,角度不同,所映照出的纹也不同,要仔细看,才能看到这些暗纹,这是真正奢侈的衣服,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这衣服也就一般般,但在懂行人的眼里,这件衣服却代表著两个字——奢华。 见杨泽把衣服换上,韩太夫人道:“嗯,看著还挺合身的,就像是为你量身定作的一般。” 忽然,她感到有些心疼,这衣服价值不菲,当初做这件袍子时,足足她一千两百贯,就算是穿在大將军的身上,都是相当奢侈了,由於太贵,也不过只做了这么一件,她一高兴就给了杨泽,现在又有点后悔了。 杨泽拍了拍袍子,又给韩太夫人行礼,道:“这件袍子太贵重了,草民不敢受,还请太夫人收回!”说著,他便想脱下袍子。 韩太夫人显摆的xing子立即爆发,就算后悔了,她也不能再收回这袍子了,那显得自己多小气啊,她大声道:“本太夫人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就穿著!” 杨泽也没真打算脱,这么好的衣服,干嘛不要,他说不要,就是为了让韩太夫人一定给,免得后悔要回去。 韩太夫人让杨泽在她的对面坐下,伸出手,道:“本太夫人有点儿小毛病,但不先告诉你是啥毛病,你给本太夫人號號脉,要是能號出是什么毛病来,本太夫人就再送你一样好东西,可是宫里的好东西哟。” 杨泽听她满口本太夫人的叫著,很感彆扭,又听她像哄小孩似的说给自己好东西,更是感到不自在了,这老太太说话怎么这么古怪呢,是不是这年头誥命夫人都这样啊! 他伸手给韩太夫人號脉,半晌之后,他鬆开手,说道:“不知太夫人今年高寿几何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七十有四了,本太夫人虽然是女官,但也要七十致仕,不在陛下身边当差,已足足四年了!”韩太夫人仍在显摆,在暗示,应该说是明示,她是多么受女皇陛下的宠信。 杨泽哦了声,道:“不知太夫人在陛下身边是做什么职司的?” 韩太夫人很得意地道:“本太夫人是专为皇上捧羊脂玉壶的……” 杨泽微微一怔,捧羊脂玉壶的?那不是宫女乾的活儿吗?看来这位一品誥命夫人不是正八经儿的那种女官,只不过是个得宠的宫女,只因女皇的宠信,又加上伺候的年头儿久了,所以才封的一品誥命!怪不得,她这么能显摆呢,这是憋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当本太夫人啊! 韩太夫人接著道:“你可別小看捧玉壶的差事,那是陛下身边最紧要的差事呢,本太夫人专管陛下饮水之事,得防著別人下毒啊!这差事可辛苦呢,冬天壶里是热水,捧不好就会烫手,夏天好些是冰水,可也得小心才行,万一不小心洒出来,洒到了陛下的身上,那可不得了。本太夫人当差几十年,只出现过一次差错,把陛下最心爱的玉壶失手打碎了,陛下大怒,责罚奴婢……” 忽然,她说到这里不说了,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显见她那唯一一次犯下的错误,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惩罚,以至於现在想起来,还是恐惧异常,连本太夫人都不自称了,失口称起了奴婢! 见她神情恍惚,亭子里的丫环连忙安慰她,有的说女皇陛下是很信任她的,要不然也不能让她在宫里一直伺候到七十岁,这才让她离开,有的说女皇陛下对她最好了,要不然也不能给她找了个国公爷当夫君,还提拔她儿子当大將军,这可是天高地厚的信任啊! 杨泽在旁静静地听著,並不插言。其实,从韩太夫人的脉相上,他什么也没看出来,这老太太七十四了,可身体还是不错的,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家的坎儿,这老太太过了七十三了,而且还中气十足,看样子过八十四这个坎儿,也是啥问题没有的,实在看不出她有啥病,或者说身体没啥病,有病的是心理,伴君如伴虎,一个长年在女皇身边的人,有点心理疾病,也是很正常的。 趁著韩太夫人神情恍惚,杨泽突然问道:“那太夫人的小毛病是什么呢?” 他冷丁一问,韩太夫人隨口便答道:“奴婢必须要抱著东西才能站起身,才能走路!”她顺嘴就说出有啥毛病了,也不考较杨泽,让他猜是啥毛病了,更加重要的是,她仍口称奴婢。 杨泽紧接著又问:“可是离宫之后才犯的毛病?” “咦,你怎么知道?”韩太夫人一下子回过神来了。 杨泽敷衍道:“从太夫人的脉相上看出来的。”此时,他已经对韩太夫人的毛病心中有数了。 这位韩太夫人在宫里做事,又是负责女皇饮水的宫女,那么必是女皇的心腹,女皇能从激烈的宫廷斗爭中获胜,最后登基称帝,必定经歷过无数的腥风血雨,女皇身边的宫女压力必定也是十分巨大的。 女皇让这位韩太夫人一直在宫里伺候她,干到了七十岁才放她走,一来是宠爱,二来也是怕换人之后,有人在饮水中下毒,所以女皇不但给韩太夫人找了个国公爷当丈夫,还让她的儿子当大將军,这是拉拢的一种手段,让韩太夫人一直忠心伺候她。 可正因为这种宠信和拉拢,使得韩太夫人当了国公夫人,又是大將军的娘,可却没享过什么福,而是当了大半辈子的宫女,一直在伺候女皇,一直都是奴婢,这也是她不在宫中当差后,为什么特別能显摆,特別爱挑別人错误的原因。 可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在內心深处,韩太夫人一直当自己是个奴婢,是女皇的宫女,她在巨大的压力下捧了大半辈子的玉壶,这习惯哪可能说改就改了的!她现在不抱东西就站不起来,走不了路,说得直白些,就是她还活在女皇的巨大yin影下,那次打碎玉壶被严惩的事,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脑中。 估计著,她打碎玉壶,可能是遭了女皇的忌讳,怀疑她下毒什么的,因为害怕所以失手打碎玉壶,否则一个玉壶而已,女皇哪可能那么小气,因为个物件,就严惩身边的宫女,要真那么小心眼儿,还当什么女皇啊! 心病,还得心药医!可想让韩太夫人以后能像个正常人似的活著,就得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她已不再是宫里的奴婢了,但这个道理,靠用言语去说,是不会有任何效果的,得另想办法才成! 杨泽想明白了病因,这才道:“太夫人,你的毛病是贵人之疾,与眾不同,非常特殊,也只有你这样有身份的人,才会有这种富贵病,要想医好,得让草民好好想想才成。” 这么会儿功夫,韩太夫人已经恢復了正常,又变回了那副爱显摆的表情,她点头道:“那当然,本太夫人的毛病自然是与眾不同的,怎么可能和你们这样的草民有一样的毛病呢!你要想就去想,本太夫人还要念道德经呢,被你耽误了这好半天,刚才念到哪儿都忘了!” 杨泽站起身,对旁边的成宽道士小声道:“观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事需要你帮忙!” 成宽道士心想:“你看病,关我什么事?我能帮你什么忙,难道想让我帮你算一卦,看看怎么才能治好太夫人的病?我要是能算出来,我早就出手了,还能轮得到你么!” 他心里感觉帮不上啥忙,可嘴里可不能说,含笑点头道:“好,咱们去贫道的净室说!” 两人离了亭子,正要去净室,杨泽忽地回头道:“娘,你也来!” 张氏手里拿著杨泽换下的衣服,正不知该干什么呢,听儿子叫她,心想:“可算有我事了,不知儿子叫我干嘛!” 第十三章 心病还得心药医 ()成宽道士在前面引路,穿过韩太夫人住的院子,到了他居住的小院,进入了他这个观主居住的净室。 三人进了净室,杨泽打量一下屋子,很普通的一间屋子,如果非得从字面上理解,所谓净室,那就真的是很乾净了,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榻,榻上有铺盖,榻前有一张矮脚桌,桌上有一壶一杯,还有几本书,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杨泽回身关上房门,对成宽道士道:“观主,你这间净室,还真的是乾乾净净啊,连木鱼都没有一个。” 成宽道士忙道:“杨神医笑了,贫道並非僧人,不敲木鱼的。这屋子里的確没什么摆设,一来贫道是出家人,不需要那些,二来东西少些,才能利於静心修行。” 张氏在旁道:“观主过得如此辛苦,看来是真正的修行人啊!” 成宽道士忙谦虚了几句,屋里没有椅子和板凳,他只好请杨泽和张氏坐到床榻上,又想倒茶,可杯子又不够,他便想叫小道士来帮忙。 杨泽摆了摆,不让成宽道士叫人。他先在床榻上坐下,然后又站起来,接著再坐下,如此站起坐下几次,像是在测试什么。 成宽道士大感不解,问道:“杨神医,你这是做什么?” 杨泽笑道:“我在试验,如果不用人扶能不能自己很轻鬆的站起来,到时要让韩太夫人从这床上站起来,看看需不需要人扶。” 张氏啊了声,道:“试这个,你这么年轻,如何能试得准確,还是为娘来试才对,为娘只比韩太夫人小几岁而已。” 著话,她坐到床榻上,然后一挺腰站起来,接著又坐下,再站起来,来回好几次,直到杨泽连声不用再试了,她才作罢,摇头表示,站起来不是太容易,但她是不需要人扶的。 成宽道士心想:“看起来,杨神医的娘年纪也不小了,看来是老来得子,怪不得对杨神医这般宠爱,万事都依著他。” 张氏道:“干嘛要试这个,是要那位太夫人住到观主的房间里吗?这不妥!”她看了眼成宽道士,表情古怪。 成宽道士大吃一惊,连声道:“杨神医,这个万万不可,贫道可是出家人,这净室实在是……” 杨泽忙道:“观主莫要误会,我娘是在笑呢!我哪能让韩太夫人住观主的房间呢,只是见你的房间肃静,所以想等会儿给韩太夫人看病时,让她在这间屋子里,能让她静下心来。” 成宽道士哦了声,竟然忍不住擦了把汗,心想:“原来如此,嚇了我好大一跳,別让韩太夫人住我的净室,就算只是,话要是传出,我这昇平观也得完蛋,非得被传成是yin观不可,还是连七十多的老太太都不放过的yin观!” 杨泽向成宽道士要了纸笔,开了个简单的药方,將药方给了成宽道士,嘱咐道:“这是剂清火通下的药,你速派人抓来煎制,然后再取最好的茶来,我要用。” 顿了顿,他又道:“你这观里可有大一些的瓷壶,就像是宫里用的那种装水的壶?” 成宽道士摇头道:“宫里用的壶是什么样的?这个贫道不知道啊!但大一些的瓷壶,我这观里倒是有的,是多人用的大瓷壶,够十多个人喝茶的那种!” 杨泽点头道:“也成,拿来给我,我有用处!” 成宽道士不明所以然,但也没多问,出门叫小道士准备了。 杨泽又对张氏道:“娘,你也有事儿,待会,我要你大喊一声,喊得越大声越好,越突然越好,越嚇人越好!” 张氏一愣,没明白儿子到底要她喊什么,杨泽在她耳边了几句话,张氏听了,很是惊讶,道:“这,这行吗?” “行的,绝对行的!”杨泽道,他对自己的这个治病之法,很有自信。 可张氏对这事还是將信將疑,毕竟刚才儿子的事情太过重大,万一弄不好,可是要出大事情的,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看张氏面现犹豫之se,杨泽道:“娘,这事儿要是成功了,儿子以后就真的是前途无量了,这位韩太夫人可是当今女皇的心腹,治好了她,没准儿就能上达天听,连女皇都能知道儿子是谁,可要是不成功,其实也没啥,顶多就是一顿大板子唄,就算是打断了腿,咱家还缺药么!” 张氏想了想,点头道:“话是这个道理,可要是把她气晕过,你这顿揍怕是轻不了,娘可捨不得你挨打!” 杨泽笑道:“富贵险中求,天下哪有一点儿风险不担的好事儿!反正,这事,要么做,要么不做,娘你想想!”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儿子皮糙肉厚,是经得住打的,而且觉得和一顿板子比起来,还是前程重要一些。”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张氏看看杨泽,想了好半晌,这才道:“那就试试,娘也明白,要是咱们不干这事儿,怕以后几十年,每当想起今天这昇平观,你都要后悔的,娘不想让你后悔。” 娘俩重重地一起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了,干! 母子两个做好了决定,便开始在屋子里收拾了起来,把用不著的东西拿出,把本来就很乾净的净室,弄得更乾净了。 过了好半天,成宽老道才回来,怀里抱著个大瓷壶,进屋之后,他道:“杨神医,好茶贫道拿来了,药也煎好了,你要的这大瓷壶贫道也给你抱来了!” 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他看了看屋里,见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拿走了,心中纳闷儿,嘴上忍不住问道:“杨神医,你到底是想怎么给韩太夫人治病啊?贫道真是被你搞糊涂了,既然你开了药,那直接让韩太夫人服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到贫道的这间净室里来呢?” 杨泽笑道:“观主向来是卦术高超,不妨算上一算!” 成宽道士脸se一苦,打了个哈哈,道:“改,改ri,今天事儿太多,改ri再算不迟!” 杨泽笑著出了屋子,往韩太夫人住的院子走,成宽道士自后跟隨。可过月亮门时,成宽道士回头一看,却发现张氏没有跟来,不知这老太太跑到哪儿了,可能是在观里看风景?可这观里哪有什么好风景让她看呢! 又进了韩夫人住的院子,此时韩夫人却不在院內了,她不能总待在小亭子里念《道德经》,累了也要屋里休息的,此时正坐在屋里喝茶,丫环们站了一屋子,都在伺候她,扇扇子的,抱痰盂的,还有给她拿帕的,只要是能想到的谱儿,韩太夫人全都要摆出来,以昭示她的高贵地位。 杨泽进了屋子,道:“太夫人,你的贵恙草民已经想出来治疗的方法了,但不能在这屋子里治,得观主的屋子才行!” 韩太夫人不解道:“这是为何,看病还要分地方吗,在哪里不是一样?”因为行走不便,所以她並不想换地方,不管哪儿,都要抱著个大瓶,她心里也不痛快的。 杨泽道:“回太夫人的话,您的病与眾不同,所以治疗的方法自然也就与眾不同。但如果您想让草民用治普通人的方法,给您治病,那也成,但能不能治好,草民却不能保证了!” 这么一,韩太夫人立即就愿意了,她道:“本太夫人的病既然与眾不同,那就按你的法子治,普通方法当然是不適合本太夫人的!” 著话,她先抱起桌上的大瓶,然后这才站起来,两个大丫环忙一左一右扶住她,杨泽先出了门,她们在后跟隨。 又穿过月亮门,到了成宽道士住的净室,杨泽示意韩太夫人坐到床榻上,然后道:“太夫人,你的病要想治好,便需要安静,周围一丁点儿动静都不能有,只要是有了一丁儿点动静,那就前功尽弃了,您这病……不,您这贵恙,那不但治不好,还得恶化!” 韩太夫人坐下之后,刚把大瓶放下,一听杨泽的话,诧异地问道:“还得恶化?那会恶化到什么程度?” 杨泽故意沉思了一下,道:“还得抱更重的东西才能站起来,才能走路,但太重的东西您又抱不动,所以有可能没法走路了!” 韩太夫人啊了声,想了片刻,道:“你治病的方法,可真是让人不解,不过,试一试也无妨。”冲丫环们摆了摆,道:“你们都出,看好院门,不要让別人进来打扰。” 丫环们齐齐答应一声,都出了。杨泽看了眼成宽道士,这位观主很是知趣,连忙也出了,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碍眼,要知道韩太夫人的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多。 桌上除了韩太夫人带来的瓶之外,还有药壶和小碗,再有就是那个大瓷壶了。杨泽把药倒出来,捧给韩太夫人,道:“这便是那治病的良药,还请太夫人趁热喝了,凉了的话,药效就会降低了!” 韩太夫人接过药碗,摇了摇头,道:“本太夫人最怕喝药,喝了药之后,一打嗝都是满嘴的苦味儿。”可她仍把药喝了个乾净,苦点儿没啥,只要能治好病就成。 杨泽等韩太夫人喝完了药,便从大瓷壶里倒出点茶来,先把小碗涮乾净,这才又倒上满满一碗茶,递给韩太夫人,他道:“是药三分毒,需当化解药毒才成,这茶有解毒之功效,需当连饮三碗,这才能让药毒化开,还能让药效提升一倍!” 韩太夫人喝完了药,满嘴是苦味儿,又听杨泽这么一,她几乎就要骂人,气道:“是药三分毒,那这药就是有毒的了,你怎么不早,非要等本太夫人喝完了才,早知这样我就不喝了!” 杨泽忙道:“没关係的,太夫人您把这茶喝了,就啥毒都不怕了,再毒的毒,也毒不了您!” 他不停地毒这个字,让韩太夫人不得不喝茶,而且韩太夫人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有毒,有毒…… 听闻有毒,这茶自然是不得不喝了,韩太夫人一口气连干三碗茶,喝得她肚子都鼓起来了。擦了擦嘴,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道:“这就可以了,叫丫环们进来扶本太夫人出,这屋子里空荡荡的,让人坐著不舒服!” 杨泽却道:“別,別叫人,也不能动!现在您服了药,得等药力发作才成,这时候最需要安静,可不能有声音,也不能动地方,您就坐在这儿,可千万別动啊!还有,在两个时辰之內,不能话出声,一出声,药毒反扑,那时可就麻烦大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韩太夫人这回可真怒了,这个小混蛋,话总是在办事之后,这些治病的忌讳,这小混蛋怎么都不事先明呢,非得等自己服完了药,他才,简直是太气人了! 她正要出声斥责,却见杨泽嘘了声,做势叫她不可出声,从现在开始就不要话了!嘘完了之后,他抱起韩太夫人的那个大瓶,指勾起药壶,出了屋子,还把门给关上了! 韩太夫人只好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生闷气。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就见这屋子里除了床榻之外,竟然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大瓷壶,还有她刚才喝药喝茶的那个小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屋子里啥也没有,自然也就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她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从毒这个字,想到了刚才的药,想到了药便想起了以前在宫里伺候女皇时,那些太医们给女皇开的药,然后便又想起那些在药中下毒,想毒死女皇的人,再接著又想起那些被女皇砍了脑袋的人! 越想越心烦,不知不觉的,小半个时辰过了。 喝了一碗药汁,又喝了三碗茶,韩太夫人想上茅房了,感觉憋得厉害,可又想起她的病与眾不同,还不能话,不能动地方,得两个时辰之后药毒才不能反扑,她只好憋著。 越憋著,越难受,越难受她就越想那毒的事儿,她这辈子经歷过太多跟毒有关的事情了,自己也在这方面受过严惩,虽然后来洗清了罪名,可那种跟毒有关的恐惧,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只要一想起来就害怕。 越害怕,她就越不敢动,越不敢出声,可得到的结果就是,尿憋得更厉害了! 使劲儿地憋,终於憋到了一个时辰,韩太夫人都冒虚汗了,真有憋不住的感觉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倒水声,哗哗的,声音並不很大,可此时丫环们都在院外,离著老远,净室之內又只有她自己,整个院內屋里都是静悄悄的,这哗哗声就显得分外清晰了! 韩太夫人心中怒骂,这是谁啊,真是缺德缺到了第八辈子上,这种时刻,倒什么水啊,是想让我尿裤子吗?可气的是,自己听了这声音,真有要尿裤子的衝动了! 哗哗哗,那水声还不停了,一直在倒,哗哗声不绝於耳! 韩太夫人越听越急,憋得越难受,她身子都哆嗦了,几乎有马上要茅房的意思,这种感觉痛苦难受得厉害。她现在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她能马上茅房了! 终於,再也憋不住了,韩太夫人心想:“药毒反扑,就反扑,反正被毒死,总比被尿憋死要体面些,我可是憋不住了,要是裤子湿了,那这张老脸真就没地方放了!” 主意拿定,她道:“来,来人啊!”一出声,她才发现,自己由於憋得实在太厉害了,连话都没法大声,有种一旦大声话,她就要尿裤子的危险! 现在的情况紧急到了她连等丫环们进院子,然后再扶她茅房的时间都没有了,来不及了,她实在等不得了! 到了关键时刻,一切都还得靠自己,靠別人那是谁也靠不住的! 韩太夫人一咬牙,就想抱瓶,然后她才能起身出屋,可却发现她的瓶早被杨泽那个混蛋医生给拿走了,桌上只剩下个小碗和那个大瓷壶,抱小碗是不行的,只能抱大瓷壶了! 她抱起瓷壶,这才站起身来,感觉这瓷壶挺沉的,里面都是茶水,份量不轻,很有种她以前在宫里抱羊脂玉壶的感觉,这感觉还挺熟悉的! 抱著大瓷壶,韩太夫人走到了门口,腾出一只,刚把门打开,突然间,就听外面有人大喝道:“大胆,竟敢在水中下毒!” 门刚开,外面有谁,韩太夫人根本就没看清,但听声音,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口音,声音响得突然,她更是没法辩別是谁的声音! 然而,她脑海里那埋藏已久的恐惧,就在这一刻间,突然爆发了! 砰地大响,大瓷壶掉到了地上,茶水溅湿了她的外裙,也让她再憋不住了,终於尿了出来! 韩太夫人只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她扑通跪倒在地,叫道:“冤枉啊,奴婢冤枉,奴婢没有下毒!” “咦,你干嘛给我下跪,我是著玩呢,別当真啊!”刚才那个老年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韩太夫人这回可听清了,这个声音不是女皇的,不是那个能让她害怕到骨头里的女皇,那会是谁?她猛地抬头,见眼前站著的,竟是那个混蛋医生的母亲,那个在亭子外面给自己行礼的妇人! 激怒不可抑制,韩太夫人想起来了,自己干嘛害怕,这又不是在宫里了,自己可是一品誥命之身,而眼前这个妇人不过是个民妇罢了,可这个民妇喊了一声,就让自己跪下了,还没憋住,堂堂太夫人竟然尿裤子了,虽然可以裤子和外裙湿了,是被茶水溅的,不是尿的,但被一个民妇嚇成这样,她这面子也实在没地方放了! 激怒之下,韩太夫人呼地就跳了起来,跳起的气势惊人,一点儿不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跳起之后,她衝著张氏就冲了过来,跑得飞快,把张氏嚇得转身就跑! 院外的丫环们听到声音,赶紧进来,可她们却都傻眼了,院子里的情景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就见韩家的老太太,追著杨家的老太太,满院子地跑,跑得可快了,一点儿不像上了岁数的人,而不远处,杨神医里拿著个水壶,脚前的地上湿了一大片,难不成他刚才在倒水玩? 一个丫环吃惊地道:“太夫人怀里没抱东西,她,她毛病好了!” 丫环们全都注意到了这点,都惊叫道:“太夫人的毛病好了!” 就听杨泽叫道:“停,停!韩太夫人你別追我娘了,你的那个病……那个贵恙好了!” jing彩推荐: 第十四章 玉葫芦 ()杨泽叫的声音不小,可真称得上是洪亮异常,他当然要大声叫喊,现在被追的那个是他娘啊,他能不著急么! 可激怒之下,韩太夫人根本就是充耳不闻,还在狂追张氏,非要和张氏撕把撕把,以显示她的太夫人之威! 两个老太太这么一追一逃,別人可看不下了。杨泽飞奔过,挡在张氏的身后,拦住韩太夫人,不让她再追了,而丫环们则一起跑过,拉住韩太夫人,她们见韩老太跑得这么快,都害怕了,万一要是老太太摔个跟头,那她们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非被大將军打死不可! 张氏被杨泽救下,她跑到了月亮门那里,呼呼喘著气,心想:“好么,都七十多的人了,怎么这么生猛啊,竟然比我还能跑,差点儿就被她抓住!” 她心里正想著呢,忽听旁边扑通一声,她转头一看,见成宽道士竟然摔倒在地,双眼翻白,竟然晕了过! 这老道也太不禁嚇唬了,人家两个老太太连跑带顛的都没事,他这老道士光看人家跑,都能嚇晕,看来他得给自己好好算上几卦,以后还会不会再碰上这种晕倒之灾! 杨泽拦在韩太夫人之前,而丫环们则抱住了她,可韩太夫人却仍然不服,两腿悬空,在空中乱蹬,叫道:“放开我,我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因为太愤怒了,连本太夫人都不自称了,直接我我的开叫! 丫环们虽然人多势眾,可却也不敢真的使劲拉她,她们只是想不让韩太夫人跑得猛,以至摔倒,却並不关心张氏会不会挨打,再她们又不认识张氏,张氏挨不挨打,她们怎么可能在乎,她们只在乎自己会不会挨打! 韩太夫人挣扎得太用力了,丫环们怕拉伤了她,只好放开了,韩太夫人正要接著追张氏,却忽然感到怀里多了一物,她赶紧抱住,低头看,竟是个水壶! 杨泽见她还要追,灵机一动,便把里的水壶塞进了她的怀中,叫道:“抱著水壶,要不然你没法走路!” 韩太夫人大怒,把水壶对著杨泽的脑袋就扔了过,叫道:“你这个小混蛋,可骗苦我了,我要你脑袋开!” 杨泽低头躲过水壶,又叫道:“你不抱东西,没法再追的!” 韩太夫人大步就向张氏跑,边跑还边道:“谁我没法追的,我不抱东西也一样能……追!咦,我怎么不抱东西,也能跑了……” 忽然之间,韩太夫人回过神儿来了,她停下脚步,惊讶地低头看自己的双腿,她没抱东西,也没靠人扶,怎么就能站起来了,还能走,还能跑,还跑得飞快,难道自己的毛病好了? 杨泽见她停了下来,又道:“你不如再走几步看看,要是走不了,那就再找个东西抱抱!” 韩太夫人抬腿便走,连走几步,竟然全无滯涩,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摇摇晃晃,非得要人扶著才行的感觉了! 她回过头,看向杨泽,道:“小混蛋……不不,杨神医,我怎么能走了?那药有效果了?那药不是有毒么,药毒会反扑的,这不是你的吗?” 杨泽见她情绪缓和下来,便道:“还望太夫人见谅,那药是没毒的,要是有毒的药,草民也不敢给您喝啊,您喝了不怕,可草民还怕韩大將军呢,他要是一发怒,草民这个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韩太夫人又惊又喜,道:“那,那你是骗我的了?” 杨泽笑道:“您是贵人,治病的方法自然与眾不同,草民只好小小地使用了一下偏方,骗骗您老人家了,你可別怪草民啊!” 顿了顿,他又给韩太夫人台阶下,道:“那大瓷壶里的茶水味道古怪,都撒到您身上了,您可千万千万,不要怪草民啊!” 韩太夫人刚才之所以那么激怒,就是因为尿了裤子,面子上掛不住了,现在杨泽给她台阶下,她正好就下了这个台阶,点头道:“这茶水味道是有些古怪,但却能治好我的病,我不怪你,当然不怪!” 她感觉杨泽这小伙子挺会话办事的,能为別人著想,称得上是善解人意,顿时好感大增,也不再认为他是个混蛋医生了! 杨泽道:“衣服湿了,穿著不舒服,也容易生病,还请太夫人先换了衣服,再由草民为你详细解,这治病之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韩太夫人连连点头,她正需要时间好好平稳一下心態,更重要的是把湿了的外裙和裤子换掉,湿漉漉的可是太不舒服了。 丫环们上前要扶韩太夫人,可她却一摆,非要自己走不可,要自己走回居住的院子,待经过月亮门时,她看到站在一旁的张氏,有点尷尬,虽然对治病之法不太了解,可也知道张氏激她是治病的一个环节,所以还衝张氏点了点头,再没为难。 张氏也忙向她行了个万福,刚才韩老太太实在是太生猛了,都把她给嚇著了! 韩太夫人看了眼还在地上晕著的成宽道士,道:“他怎么躺地上了?快点儿让他起来!堂堂一观之主,这个姿势躺著,成何体统,就算是晕著,也太不像话了。”罢,跨过成宽道士,回自己院子了。 杨泽快步走了过来,问道:“娘,你没事儿?” 张氏喘了几口气,忽然哈地笑了出来,小声道:“没事儿,挺好的,跑了这么一场,反倒jing神头足了!儿啊,这回你可好了,这前程算是赚到了,娘太高兴了!” 杨泽也小声笑道:“娘你没事儿就好,別的咱们回家再。让我先把观主救醒!” 他走到成宽道士的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指对著成宽道士的人中穴使劲一按,成宽道士啊地一声,便即醒转。 醒过来的第一句,成宽道士便道:“怎么,怎么冲贫道跑过来了?这事儿,跟,跟贫道没关係啊!” 杨泽笑嘻嘻地看著他,道:“怎么和你没关係,和你的关係可大了!” 成宽道士刚才晕著,自是不知韩太夫人被治好了,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急道:“冤枉啊,这事儿真的和贫道没关係,可不要往贫道的身上推啊!” 他还以为杨泽没治好韩太夫人的病,反倒把韩太夫人给弄魔障了,追著张氏不放,可张氏偏衝著他跑过来了,谁让他当时站在月亮门这儿了,结果就把他给嚇晕了!醒过来以后,杨泽却韩太夫人魔障的事儿,和他有关係,他能不拼命辩解么,这关係他可不敢要! 杨泽嘆了口气,道:“好,那就和你没关係,可等会儿要是韩太夫人给了好处,你也就没份了!真是奇哉怪也,有好处的事儿,你竟然不要,使劲儿往外推,你还真是出家人,品格高尚啊,做好事不求回报!” 成宽道士一愣,往院里看,看了一圈,却发现韩太夫人不见了,他刚刚醒过来,刚才又受的刺激大了点儿,现在头脑还有点迷糊,见院子里没了韩太夫人,心惊肉跳之下,竟然道:“韩,韩太夫人,死,死了吗?” 杨泽嗨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真够胆儿小的,竟然以为韩太夫人死了,这话要是被她听到,她非得以为你是在咒她不可,那时你可就糟糕了!” 张氏因为心中欢喜,忍不住也道:“我看你呀,也不是太会算卦,要不然今天这事儿,怎么算不出来呢,就算你算不出太详细的,可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你总能算出来!我看你呀,平常算卦都是蒙人的,幸亏我没让你算,要不然也得被你给蒙了!” “这个,这个……”成宽道士头脑清醒过来了,看杨泽母子的表情,那韩太夫人不但没事儿,反而是被治好了呀,可到底是怎么治好的,这个可就奇怪了,刚才他没晕之前,看韩太夫人的样子,可和魔障了一样啊! 杨泽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观主你现在还糊涂著,不过没关係,等一会儿我给韩太夫人解治病原由时,你就在一旁听听!” 张氏取笑道:“不过好处你就別想了,谁让你刚才一个劲儿地和你没关係呢,这话可是你自己的,没人逼你啊!” 母子两个笑笑,走进了韩太夫人住的院子。 成宽道士在原地愣了半晌,忽地他一拍大腿,道:“这个怎么能和贫道没关係呢,要不是贫道留杨神医吃素斋,又和韩太夫人杨神医医术高明,那他们也不可能见著面啊,更不可能把病治好,有了好处当然要算贫道一份的!” 可他现在明白过味儿来也晚了,谁让他刚才拼命撇清了,只好又安慰自己,自己是出家人,做了好事不能求回报,如果韩太夫人不给自己好处,那可万不能起贪念,可要是给了好处呢,那也就收下,总不能驳了人家太夫人的面子! 心里一边想著,成宽道士也进了韩太夫人的院子,陪著杨泽母子坐在小亭子里,等著韩太夫人出来。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过了好一会儿,韩太夫人这才换完了衣服,还稍做梳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恢復太夫人的体面,这才出了屋子,她没用丫环们扶,自己走出来的。 见她出来,亭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看韩太夫人竟是自己走出来的,成宽道士真是又喜又悔,喜的是这老太太的病好了,也该离开昇平观了,不用再成天数落自己了,悔的是自己刚才为啥那么胆小,竟然晕了,没看到她是怎么被治好的。 韩太夫人见到杨泽,面露笑容,走进了亭子,招呼大家坐下,让丫环们奉上香茶,她问道:“杨神医,虽然你把老身的病治好了,可刚才却也把老身折腾了个够呛,你要是不清楚,老身可是不依,非要重重罚你不可!” 要重重罚杨泽,可她的语气却没有半点儿要真罚的意思,而且她也不再自称本太夫人了,那种使劲儿显摆的姿態荡然无存,反倒像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妇人。 杨泽心中明白,韩太夫人的心病算是治好了,从她前后的表现上就能看出来。试想,一个长年在宫中生活,伺候女皇的得宠宫女,哪可能像个爆发户似的,没事儿就知道显摆,肯定在接人待事上很有分寸,只要心病没了,表现自然也就恢復正常了。 杨泽笑著,把用这个方法治病的原由了出来,其中关键之处就在於,要韩太夫人明白,她此时已不宫里了,她不再是女皇的奴婢,而是一个可以正常生活的人了,只要明白了这点,那抱著东西才能站起来的毛病,自然也就好了,心里压力消失,身体上的压力,自然也就消失了。 听罢,韩太夫人嘴巴动了动,有种想问却又不好问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问了出来,毕竟她是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明白有些话要是不问,別人是永远不会主动和她的,装神秘没关係,但那神秘必须是別人的,而关係到自己的秘密,就还是別装了。 韩太夫人问道:“老身有个问题,问出来,杨神医可莫要见笑。在老身出宫之后,就开始自称本太夫人,也特別喜欢摆谱儿,其实老身心里是明白的,摆谱儿还有挑別人的刺儿,是很让人討厌的事,可就是忍不住,这也是一个毛病,可这毛病老身並没有让你治,却也好了,这是为什么呢?” 杨泽明白,起来这位韩太夫人先前有点jing神分裂,她內心深处总想著自己是宫中的奴婢,可却也知道自己是一品誥命,而內心深处的压力得不到缓解,反应在外面的言行上,就会正好相反,她就会拼命用各种方法,向別人表明她很高贵,內心深处的压力越大,外在表现就越严重,可一旦內心深处的压力消失了,那么不正常的外在表现,自然也就消失了,这两者是相伴而生,如果其中一个消失了,那么另一个也就不復存在了。 杨泽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儿,可让他向这年头的人解释清楚,那就不容易了,要是实话实,反而会让听的人糊涂,不定会认为他在胡八道。 杨泽道:“是心魔作祟的原因,魔由心生,只要心中的魔被驱离了,那么一切由魔引发的病症,就都会好的。太夫人你心魔没了,所以一切不正常的症状,自然而然的也就都消失了。” 这种解释非常笼统,非常含糊,可这年头的人偏偏就信这个,越笼统,越含糊,甚至是越神秘的事情,这年头的人就越相信,亭子里和亭子外听杨泽话的人,全是这样的。一句心魔作祟,不管是韩太夫人和张氏,还是那些丫环,就全信了,就连成宽老道也摸著鬍鬚,不住点头,连声有理! 韩太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嘆道:“以前在宫里时,那些太医个个都是白鬍子,年纪不够老的人,別进宫给陛下看病,就算进太医院都没资格,老身以前也认为医生要是年纪不够大,就是经验不丰富,医术不够高,可今天老身不再这样认为了,是不是有本事,不能光看鬍子长短啊,更不能看是黑鬍子还是白鬍子!” 成宽道士老脸一红,把摸著鬍子的放下了,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韩太夫人又道:“老身原先过,你要是治好了老身的病,那老身就送你一样好东西,是宫里的物事,老身话算话,自是不能食言。” 她从衣带上解下一个玉葫芦,递给杨泽,道:“这玉葫芦是当年老身在宫里时得到的小玩意儿,无论是玉质还是样式,都属上乘,宫里这种小玩意儿不少,不算稀罕物,但毕竟是宫里的物事,带在身上算是种体面,老身便就送给了你,你就当个装饰,没事儿的时候把玩把玩!” 杨泽没有推辞,站起身来谢过,接过了玉葫芦。这玉葫芦不是太大,正好可以握在里,翠绿的顏se,上面雕刻著jing美的纹,看上的確很jing致,葫芦中间繫著红绳,可以掛在腰带上,当成是玉佩戴。 他把玉葫芦放在里,握了握,感觉感很好,握著非常舒服,如果是写字写得久了,握握这个,便可缓解疲劳,所以这个玉葫芦既可以当成是玉佩,也可以算是握件。 成宽道士在旁看著,只感杨泽运气真好,能得到这个玉葫芦,別听韩太夫人得轻鬆,这玉葫芦不是稀罕物,可宫里的东西能不是稀罕物么,光看这雕工和玉质,这玉葫芦怕是得几千贯,绝对的好东西。 成宽道士见杨泽把玉葫芦系在了腰带上,他便道:“韩太夫人,杨神医,贫道准备了素斋,还请各位品尝,天se已然不早,想必大家都饿了。” 韩太夫人拍了拍,站起身来,笑道:“可不是么,早就饿了,咱们一起用饭。老身的心魔没了,明天打算上路,京城了。” 眾人都出了亭子,一起品尝昇平观的素斋。 用过素斋,杨泽母子告別了韩太夫人和成宽道士,又坐车返回了保安县城。 回到家中,刚进至仁堂,张氏便大声道:“当家的,你猜今天咱们儿子给谁治好了病?” 杨百秋正在堂里不停地转著圈子,见他们母子回来,道:“给谁治好了病?啊,泽儿,刚才吴县令派人过来,那丘路德逃了,定为畏罪潜逃,所以他的路德堂要被官府发卖,吴县令问咱们家要不要买,只问了咱家,没问別家,看来真让你二舅中了,吴县令这是要便宜咱们杨家啊!” jing彩推荐: 第十五章 前程之路 ()张氏听了杨百秋的话,顿时大喜,笑道:“吴县令为人豪爽,再说又不是他自己出本钱,便宜咱们杨家的事,他自是要做的,要不然以后他家的小夫人再生病,咱儿子不给他治了,看他咋办!” 杨泽忙道:“娘你这话在家里说说还行,可別和外人说,万一传出去,可要得罪县令大人了。” 张氏笑道:“傻儿子,这还用你提醒为娘么,娘再糊涂,也懂得祸从口出,哪可能和外人说这些。” 能低价买到路德堂,这是很让张氏高兴的,可相比较儿子的前程,那就没什么了。她拉了把杨百秋,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当家的,你可坐稳当了,我要和你说个事儿。你猜猜,我们娘俩今天去了昇平观,遇著谁了?” 杨百秋哦了声,想起刚才妻子进门时的那句话了,问道:“遇见谁了?昇平观里还能有谁,不就是一群老道么,难道你们遇到了和尚?” 张氏拍了他一下,道:“道观里面遇见和尚,其实也不希奇,反正都是出家人嘛!我们娘俩遇到的人可希罕了,是一位一品誥命的太夫人,是韩大將军的母亲,知道韩大將军是谁不?” 杨百秋大吃一惊,道:“不会是那个姓韩的抚远大將军?他可是北疆最大的官了,你们遇到他母亲了?” 张氏得意地道:“不但遇见,还给她治好了病,你看儿子身上的新衣服,就是她送的,还送了个玉葫芦呢,是宫里的物事,可贵重呢!” 说著,她伸开手掌,让杨百秋看那只玉葫芦。在路上时,她就把玉葫芦要了去,握在手里把玩,喜欢得不得了,越看越爱看。 杨百秋接过玉葫芦,他对於玉石並不怎么了解,但这玉葫芦確实是非常出se,单从成se上看,就算是不懂玉石的人,也能分出好坏来。 杨百秋惊嘆道:“这是那个太夫人给的?哎呀,这可是值钱的玩意,我看就这么一块玉,都能把咱们至仁堂买下来了!” 杨泽见他们说得高兴,笑了笑,起到一边坐下,叫过木根,让他去泡茶,木根却伸头探脑地去看那只玉葫芦,不捨得走。 杨泽拍了下他的脑袋,道:“你这木头,怎么还不去倒茶,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么,那还要你干嘛!”说著推了木根一把。 木根却道:“不就是个石头葫芦么,就能买下咱们至仁堂了?那能不能买下路德堂?”他看不出那玉葫芦到底有什么好来,晃了晃脑袋,去后面泡茶了。 这时,张氏已经把今天发生在昇平观的事,说给了杨百秋听,並且把她在整件事里的重要程度足尺加三,使劲儿自夸了一通。 临说完,张氏道:“当家的,你说韩太夫人去了京城后,要是见著了当今女皇,会不会把咱儿子治好她病的事儿,说给女皇听啊?” 杨百秋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那个小侯爷了,再就是咱们县令大人了,都不如你们,你们至少还见著了个一品誥命,那个太夫人会不会和女皇说咱儿子的事,我哪会知道,我连女皇长啥样都不知道!”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废话,难道我就知道了,要想看到女皇长啥样,那就叫得慕天顏,我哥哥们说了,那得是祖上积了大德,才能看女皇一眼呢!”张氏说道。 杨泽笑道:“那也未必!” 张氏却道:“怎么未必。你看那个韩太夫人看了女皇,然后她儿子就当大將军了,要是为娘能看上女皇那么一眼,咱们儿子再不济,也能当上个县令!”她开始幻想起来。 杨百秋嘿了声,道:“你看女皇一眼没啥,可人家女皇也得有心情儿看你一眼啊!”他转过头,对杨泽道:“能不能让女皇知道你,这事实在是太飘渺了,咱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可不能有这种奢望,还是把眼前事办好才行。” 杨泽点头道:“爹你说的是丘路德的事?二舅说得没错,他果然是逃了,家產充公发卖,吴县令只通知了咱家,那说明就是要便宜咱们,可这价格,还得估算一下才成,別吴县令说出个价来,咱们承受不起,那再便宜也是白费啊!” 杨百秋和张氏冷静下来,一起点了点头。杨泽的话没错,保安县里的大人物,再大也大不过县令去,而身为县令自然眼光高得很,他认为很便宜的价格,对於杨家来讲,未必就是便宜,而且杨家也拿不出多少现钱来,真要是几百贯,那还是很吃力的。 杨泽道:“咱们和丘路德打赌,咱们至仁堂作价是一百贯,这就是极便宜的价格了,那路德堂可比至仁堂大上好几倍,是咱们保安县里头號的大药铺,比这个价肯定是只高不低的,但吴县令是有意要便宜咱们,所以这个价我想应该也就是一百贯了。” 杨百秋沉默半晌,道:“一百贯买下路德堂,自是咱们家占了大便宜,可就算是一百贯,咱们家也得挪用一下进药材用的款项,只怕耽误了咱家进药材的时间啊!” 张氏重重拍了杨百秋的后脑勺儿一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当家的你糊涂了,你买的是药铺啊,还愁没药材么,咱们至仁堂来不及进药材了,有什么关係,直接从路德堂里拿不就成了!” 杨百秋啊了声,摸著后脑勺儿,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也太过小家子气了,幸亏被你一巴掌打清醒了,咱们买的是药铺啊,还愁没药材么!” 杨泽却道:“要是比一百贯高怎么办?比如说两百贯,这笔钱在咱们眼里不少,可在吴县令眼里,没准儿就是小钱了。咱们家能接受的最高价是多少,要是高过这个价,咱们就不能要了!” 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了,杨百秋和张氏再次沉默,过了半晌,张氏没吱声,杨百秋长吸了一口气,道:“那就再凑凑,五百贯,这么多现钱,是咱家能拿出来的最高数字了,再高,就伤筋动骨了,就算买下了路德堂,这么大的窟窿,以后也不好填。” 杨泽道:“那好,就是五百贯,其实这也不算便宜了,我估计吴县令不会开这么高的价的。” 杨百秋和张氏也都认为不会出这么高的价,但凡事还是都得事先做好准备,该准备的钱,还得事先准备好。 依著杨百秋的意思,今天至仁堂早点关门就好,一家人吃个开心饭,毕竟杨家的ri子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张氏不依,她不是不依这么早关门,而是不想这么无声无息的关门,那太不符合做生意,一定要吆喝的俗话了。 张氏亲自写了一个告示,当然是那种只能贴在自己家门上的那种告示,贴別人家门上,別人非得和她急不可。告示是用白话写成的,大概意思就是:今天我儿子杨泽太累了,因为去昇平观出诊,治好了抚远大將军的母亲,由於太过cao劳,所以停业一天。 杨泽看了这告示,真是哭笑不得,他道:“娘,人家店铺门上贴告示,都是店主有喜,歇业一天。你可倒好,贴这么个告示出去,再说天都黑了,你贴出去,別人也看不见啊,更谈不上歇业一天了。” 张氏却道:“这是贴出去,明天让街坊看的,咱们家该开门还开门,到时娘就坐在铺子里,只要有人来问,娘就说你去县令大人那里了,去谈笔大生意,街坊们听了这话,保准以后看病就上咱们至仁堂来。” 杨泽和杨百秋哈哈大笑,谁都没有阻止,张氏愿意显摆,只要能让她开心,那就让她显摆好了,可他父子二人心中却都想:“要是以后街坊有病全上咱们这来,那別的医生非得恨死至仁堂不可,这不是砸了人家的饭碗么。” 贴完了告示,张氏下厨,整治了一桌好菜,一家三口外加上木根,好好吃了一顿,吃罢聊了会儿天,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一早,杨泽起床,洗漱之后,用过早点,便去了县衙,去见吴有荣,谈买下路德堂的事。 吴有荣仍是在厅见了杨泽,这位吴大县令对杨泽分外的客气,亲自给杨泽倒了杯茶,他笑道:“杨医生,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谈路德堂的事,那丘路德罪大恶极,已经举家逃走了,抓他归案到也不急在一时。他的路德堂被充公,本官打算发卖,你可有意盘下?” 来这儿不就是谈这事儿的么,杨泽也不拐弯抹角,道:“草民自是愿意盘下,只是不知价钱几何?” 吴有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笑眯眯地道:“五百贯,如何?” 杨泽只感牙疼,还真开出五百贯的价格了,这也算不上便宜杨家了,看来自己在这吴县令的眼里,没啥面子啊!五百贯,可是杨家能出的最高数字了。 杨泽道:“五百贯……一是半会儿的,草民家中实是难以凑齐,还请县令大人宽限几天,待草民去凑凑,或者大人能不能压压价?” 吴有荣看了看杨泽,一字一顿地说道:“人情送匹马,生意不饶针。这路德堂发卖的事,本官只和你杨家说了,也就是只希望你杨家买,你明白本官的意思了!” 杨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虽然这个价格是杨家能够接受的,但吴有荣在这事儿里显得有点不太够意思了。不过还好,五百贯买下路德堂,多多少少也是有利润可拿的。 杨泽点头道:“就依县令大人的意思,五百贯,我们杨家买下路德堂了!” 吴有荣一拍手,道:“好,爽快。对了,还有一事,就是关於丘路德的下落,你可知丘路德在哪里?” 杨泽呃了声,想了想,这才道:“昨天之前,草民是知道的,丘路德自然是在路德堂里,今天嘛,他既然是逃走了,自然就是保安县城之外,至於此时此刻,应该是已经出了保安县的地界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他说的这话,其实是废话,谁都知道的废话,昨天之前那丘路德当然是在自己家中,而如今逃走了,又逃了有这么长时间了,岂有不出保安县地界之理! 说完这一通废话,杨泽自己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这不是浪费人家县令大人的时间么! 然而,吴有荣听了这废话之后,却啪啪啪地拍起手来,笑道:“很好,幸亏杨医生告知了本官那丘路德的下落,本官这就派人去追,至於追不追得著,那就和杨医生无关了,你不必为此担负责任!” 杨泽一愣,这话什么意思,没听明白啊! 就见吴有荣取出一张纸来,竟是一张告示,但这张告示可和张氏写的告示不同了,这可是盖了大印的正规告示,出这种告示是要记录在案的。 吴有荣道:“你来看看这张告示,上面都写了什么!” 杨泽接过一看,这告示上写的大概意思是:如果谁知道yu谋暗害魏侯长子的逃犯丘路德的下落,就要告知官府,官府为此悬赏五百贯! “这……”杨泽明白了,这张告示才是吴有荣真正要便宜杨家的地方。 吴有荣笑道:“那路德堂,你用五百贯买了下来,而你因为告知本官丘路德的下落,所以得了五百贯的赏金,一出一进,两项抵消了!本官刚才不是说了么,人情送匹马,生意不饶针,所以那路德堂你是非要用五百贯买下来不可的,总不能让官府倒贴钱给你!” 杨泽也笑了,这赏金五百贯也必须要这么高的,要不然显示不出对魏侯长子的重视啊! 魏侯长子在至仁堂治病,那丘路德上门大吵大闹,非要说他yu谋加害,也能勉强扯上关係,但丘路德只是个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罢了,却並没有干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所以让他跑了,没抓住他,也不算加害他,只能算他自作自受而已。 至於这发卖逃犯家產,又给了杨家赏金之事,並没有让官府出一文钱,就算以后另有官员来此做县令,也不会追究的,再说又关係到魏侯之子,就算是官员看到了这份记载,也会假装看不见的,没谁会惹这个麻烦,这事过去了,便也就是过去了,没有半点后患。 吴有荣拿回告示,道:“这告示不会贴出去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以免別人真以为是你告的秘,对你杨家名声有损!” 连这都为我想到了,这位县令大人真是够意思啊,杨泽心中欢喜,连连称谢! 这也算是谈完了一个小生意,但吴有荣並没有让杨泽离开的举动,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杨泽喝茶,两人一起举杯。 喝了一口茶,吴有荣道:“杨医生,以你的医术,又和小侯爷关係亲厚,以后必不会窝在这小小的保安县,本官在此之前没能结识你,自是谈不上雪中送炭,但锦上添的事本官还是能做做的。”说著,他冲杨泽微微一笑。 杨泽也回了一笑,显而易见,这位吴有荣是要送他某个大人情了,这也是官场上的惯例,人情往来攀亲带故,官场上的关係网,还有小团体往往就是这么形成的。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官,吴有荣却向他示好,这可不叫锦上添,而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了。 吴有荣从袖中拿出两个信封,先递一个信封给杨泽,笑道:“这是本官免了你童子试的公文,你可以直接去州里参加考试,中了就是秀才了。” 杨泽顿时一喜,道谢接过信封,他正愁考试的事儿呢,考试是很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吴有荣替他省了一场考试,这可是大好事,大人情。 吴有荣又把另一个信封递给杨泽,道:“这是本官给瓜州医所写的推荐信,推荐你进入瓜州医所,虽然不会得到什么品级,但你在那里能多得些经验,多认识些人,对以后的前程大有好处啊!” 杨泽接过信封,再次道谢。这吴有荣看似粗鲁,可实际上相当的会做官,为人处世很是jing明,这两份人情送的,都是杨泽最需要的,而且杨泽以后就算飞黄腾达了,也得记著,当初跨入官场的第一个台阶,就是这位吴县令推他走上去的。 送人情这种事,说多了反而不好,吴有荣又嘱咐了杨泽几句,让杨泽早些启程去瓜州医所,便让他离开了。 杨泽將两封信揣入怀中,离了县衙,刚出县衙大门,就见吴大公子低著头进门,杨泽有心和他打个招呼,却见吴大公子不知在想著什么,他便没再说话,有点害怕吴大公子再和自己討论一下武林之事了。 回到至仁堂,就见张氏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正在和一大群的街坊邻居说话,说得正是他在昇平观的事,张氏说得云山雾罩,街坊邻居们听得如醉如痴。 张氏见儿子回来了,大声道:“儿啊,你回来啦,和县令大人谈得怎么样了?” 街坊邻居们一起转头看他,打招呼问好声不断,对杨泽的態度再不像以前那样,以前是对杨泽视而不见,现在是深怕打招呼打晚了,又怕態度不够亲热。 杨泽冲眾人点头微笑,又对张氏道:“谈好了,娘你给路德堂想个新名字!” 第十六章 去瓜州 ()张氏见杨泽脸上带著微笑,便知生意进行的顺利,她问道:“了多少钱?” 杨泽没有马上回答,周围这么多街坊邻居呢,他总不能把吴有荣没要他钱的事出来,这种事情,杨家和吴有荣心知肚明,各自心里有数就成了,传扬开来反而不好。 张氏见儿子没有马上回答,心中稍稍一沉,看来价格方面不是太合心意,她也就不再问,想让儿子进堂里再。 可周围的街坊邻居却都很感兴趣,丘路德因为得罪了小侯爷,所以逃跑了,他们没谁同情丘路德,那是他自找的,干嘛同情他,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医生跑不了药铺,这路德堂以后该怎么开,他们还是挺感兴趣的,想听听热闹。 一个曾经骂过杨泽败家子,还不许自家儿子和杨泽玩的老街坊,满脸地笑容,挺巴结地问道:“杨大侄子,你买下路德堂了?了多少钱啊,那路德堂可大著呢,我看至少得七八百贯!” 周围的街坊邻居发出惊呼,七八百贯呀,好大一笔钱,对於平常百姓来,別七八百贯,就算是七八贯,那也不是小数了。 杨泽乾笑两声,道:“没那么多,要是真有七八百贯,我们家也买不起啊!” 张氏拉过儿子,道:“进家里再,你爹等著你回来呢!” 杨泽嗯了声,不回答那老街坊的问话,跟著张氏进了至仁堂。一进门,张氏回身就把大门关上了,反正门上贴著歇业一天呢,本来今天也不打算做生意了。 见至仁堂关了门,那老街坊嘿了声,转过头对眾人道:“看他杨家牛气的,不过就治好了贵人的病么,有啥了不起的,再怎么牛气,杨家小子也不就是个医生罢了,还能成秀才,中举人,当大官么!” 街坊邻居们一起点头,可不是么,杨泽充其量也就是个医生,开个药铺啥的,就算以后能开两家药铺,那也还是个医生,不能是別的。 见眾人附合自己,老街坊更感不平,觉得杨泽没回答自己的问话,是不给自己面子,他道:“这年头,什么叫有出息,有了功名才叫有出息,依我看哪,杨家小子这辈子都別想嘍!” 街坊邻居们又都隨声附和,他们都知道杨泽以前是个什么样子,能当个好医生,就是他最大的出息了,至於到功名,那他这辈子就甭想了,像秀才公和举人老爷,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杨家小子怎么看都不像从天上下凡的星星,所以他这辈子都別想有功名了! 眾人议论纷纷,猜测著路德堂被杨家了多少钱买下的,反正大家閒著没事儿,著玩儿唄。 堂內,张氏把店门关上,问道:“儿啊,那吴县令到底管你要了多少钱,刚才你怎么不呢!” 杨百秋也从后面进了前堂,听妻子问话,他看向儿子,问道:“难道比五百贯还多?” 杨泽摇了摇头,道:“就是五百贯,不多也不少,不过……” 杨百秋和张氏一起啊了声,脸上都现失望之se,五百贯,就算是买下了路德堂,家里的財务也会出现好大的窟窿,要好长时间才能填补上的,毕竟现钱和房產铺面是不一样的。 杨泽道:“不过吴县令没管我要钱!”他把悬赏的事,简单扼要地了。 杨百秋和张氏听完大喜,两个齐声道:“这可是好大的人情啊,县令大人可真给咱们杨家面子!” 杨泽笑道:“这个人情实在不算什么,吴县令还免了我的童子试,让我可以直接参考科考,只要中了,就是秀才了。” 杨百秋听了这话,眼睛大亮,他这辈子最羡慕的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象他的两个大舅哥就是秀才,光凭著这个秀才的功名,就让他自觉是高攀了张氏,要不然能这么怕老婆么。 张氏也是大喜,道:“这么,咱们杨家也要出秀才公了,就象我两个哥哥那样!” “这还不止,吴县令还给我写了推荐信,推荐我进瓜州医所呢,医所里当个医生,对我以后的前程有好处!”杨泽从怀里掏出那两封信来。 杨百秋接过信,却见信封被糊住了,不能拆开来看,但他仍旧欢喜,道:“信里面写的一定是不错的,吴县令一定是会重重推荐你的,咱们杨家到了你这辈儿,终於开始发达了!” 张氏也是欢喜得不知道该什么好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叫道:“木根,你这懒惰小子,跑到哪儿了!” 就听身木根道:“我哪儿有偷懒啊,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呢嘛!”他很委屈,为啥少东家能考秀才了,自己反倒成了懒惰小子,要知道以前懒惰小子这个词,可都是少东家专用的。 张氏道:“咱家有了大喜事,你还不快街上买肉回来……啊,不,还是我亲自!”整了整衣衫,她走到门前,把大门打开,衝著外面咳嗽一声。 外面还在没事閒磨牙的街坊邻居一起看向她,都停止了话,那老街坊问道:“杨家婶子,你这是要接路德堂啊,用不用咱们大伙儿帮忙?” 街坊邻居齐齐撇嘴,这个老头儿啊,刚才还人家杨家怎么怎么样呢,不给他面子啥的,现在却主动巴结,还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眾人心中腹誹这老街坊,可却也一起问出来,问张氏要不要帮忙,全然忘了他们刚才也在议论杨家呢,杨家小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啥大出息。 张氏挺直了胸膛,一副母以子为贵的表情,挥了挥,道:“路德堂的事儿不急,有的是功夫接。老身现在要买肉……不,是酒楼订桌好酒菜,为我儿子庆祝一下!” 顿了顿,看了一眼不明真相的围观群眾,她又道:“县令大人免了我儿子的童子试,我儿子过些ri子就要瓜州,等著考秀才了。” 轰地,街坊邻居像炸锅了似的,都惊叫起来,刚才他们还杨泽这辈子別想有功名,可转眼间,人家就要州里考秀才了,还是县令大人亲自保举的,这种直接免试的事情,在整个保安县的歷史上,还是头一次发生呢! 那老街坊也震惊得五迷三道,他带著颤音问道:“杨家小子……不不,杨大侄子要考秀才了?那秀才多难考啊,他能考上吗?” 张氏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会考不上,县令大人可是亲自写了推荐信呢,让我儿子先学著当官,要是他考不上,能让他学著当官么!” 完,她高高抬起头,向城里最大的酒楼走。 门口的街坊邻居鸦雀无声,一起看向门里的杨家父子,当然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泽的身上。 杨泽咧了咧嘴,心想:“我的老娘吶,你这牛吹的,都快吹到天上了。我不过是要进瓜州医所罢了,那里学著当官的!” 忽然,一个街坊叫道:“杨坐堂,你家杨泽不是没订亲呢么,他也老大不小了,早该成亲了,我那闺女人贤惠,长得又漂亮,不如咱们结亲家,我不要你家的財礼,还会多陪送嫁妆!” 这嗓子一吼出来,至少有一半的街坊邻居跟著叫了起来,有要嫁女儿给杨泽的,有要嫁妹妹的,反正都想和杨泽攀上亲戚关係! 杨百秋大感得意,当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想当初他儿子学医不成,整ri游好閒之时,想要结个亲,当真是难到极点,甚至都让他起了给儿子买个媳妇的念头。再看看现在,儿子有出息了,这帮傢伙竟然腆著脸上来求亲,还不要財礼,多给嫁妆! 杨百秋心想:“你们想得美,现在才想和我杨家结亲,早干什么了,我儿子有出息了,以后要当秀才公,以后还要当举人老爷,要娶也要娶门当户对的,哪可能和你们这帮势利眼结亲,白ri做梦你们!” 杨泽见自己瞬间成了香餑餑,不但没有半点惊喜之se,却反而很是惊诧,他回过头看向杨百秋,心想:“我这老爹可別一时心血来chao,真给我上门亲事,我可记著呢,这些街坊邻居家的女儿,没一个像点儿样的,要娶其中一个……还是算了!” 杨百秋衝著外面的街坊邻居拱了拱,先是道了声同喜,接著便道:“我儿的亲事,以后再,这个不急,他得县令大人赏识,又和小侯爷亲厚,以后没准就节度使衙门里做事,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他的亲事不急,不急!” 杨泽看了眼杨百秋,心想:“赶情儿,刚才我还以为我娘喜欢吹牛显摆,弄了半天,我这个老爹比我娘还能吹牛啊!竟我要节度使衙门当差,可我连那衙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呢,別节度使衙门在哪儿,就算是林州在哪个方向,我还不知道呢!” 街坊邻居们听杨泽以后要节度使衙门里当差,更是吃惊,想到杨泽的確是治好了小侯爷的病,以后真没准能像杨百秋的那样呢,这杨家真的要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啦! 不少家里有闺女的街坊邻居已经在跺脚后悔了,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杨泽能有这么大的出息呢,要不然早就应该趁杨家没发达之前,来攀这门亲戚了,这回可好,杨家明摆著要攀高枝,看不上他们这些穷街坊了呀! 那个老街坊目瞪口呆,忽然,他抬起噼里啪啦地打了自己好几个大耳光,他感觉自己真是瞎了眼啦,刚才怎么能杨泽坏话呢,刚完人家这辈子没有功名,没啥大出息,可人家转眼就要节度使衙门了,那可是节度使衙门啊,在他的眼里,就是天上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这老街坊突然抽自己的大嘴巴,別人看著都嚇了一跳,就听他又喊了起来:“杨大侄子,我早就看出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了,我早就看出来了……” 眾人跟著也都喊了起来,都早就看出来杨泽有出息了,门口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喊声越来越大,不多时之后,半条街都被围满了,杨泽有出息这件事,越传越神奇,喊他是天上星宿下凡的话,也越来越响。 这情景把杨泽弄得哭笑不得,是关上店门不是,不关也不是,別人这么热情,总不能让这么多人吃闭门羹! 等张氏回来之时,有关杨泽的传言,已经转变成了,杨泽要做节度使的上门女婿了,连婚期都定下了,把张氏弄得满头雾水,儿子要成亲了,她这当娘的咋不知道呢,这话怎么的呢! 杨泽不好意思关门,可张氏却不管这些,她应付了几句,便关上了店门,对杨泽道:“等一会儿酒楼就会送酒菜来了,今天是咱们家大喜的ri子,娘订了最好的席面,足足要两贯钱呢,还要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今天咱们奢侈一回,好好享受享受!” 杨百秋也笑道:“对,这样的大喜事一辈子能有几回,多几个没关係!” 木根则道:“我能喝酒吗,那女儿红是啥味儿的?” 杨泽笑道:“当然是酒味儿,还能是水味么!” 门外的街坊邻居见杨家关门,他们又议论了半天,见人家再不开门,便也慢慢散了。 待到下午,酒楼把酒菜送来,杨家三口外加木根,便在家中开宴,笑笑,一顿饭,竟吃到了掌灯时分,这才酒足饭饱,各自回屋。 直到三更天时分,杨泽起夜,竟还听到父母的房中传出笑声,看来爹娘是真的高兴,当父母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是儿子有了出息,那比什么都能让他们高兴。 此后几ri,杨泽县衙办好了路德堂的房契等续,又和杨百秋了路德堂,查点药材和店铺门面之后,这份產业便算是正式姓杨了。 关於怎么处理路德堂的事,杨家三口商量了好几天,这才拿定主意。原本杨百秋和张氏,是想在保安县里开两个门面,也就是两个药铺一起经营,可由於杨泽就要瓜州了,只剩杨百秋一人,他是顾不过来两个铺子的。 如果再雇一个坐堂医也不是不行,可一来坐堂医难找,二来开药铺不比別的生意,万一给人开错了药,治错了病,那会是相当麻烦的。所以,杨百秋决定,关掉路德堂,把普通药材搬到至仁堂来卖,而上好的药材,让杨泽带著瓜州,看看能不能在瓜州开个分號。 如此一来,杨家仍有两个药铺,却不在一城,等於是扩展了生意,而杨泽又在瓜州医所里做医生,瓜州医所可是官办的,有了这层关係,至仁堂分號的生意必定差不了,而且如遇到疑难重症,就近请医所里的医官出面,麻烦事也能少得多。 商量好之后,杨家全体出动,足足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这把路德堂里的药材都搬到了至仁堂,又把路德堂的铺面租了出,再又给杨泽准备瓜州的东西,现钱不敢带太多,五六十贯,怕路上出现意外,北疆地广人稀,別看保安县隶属瓜州,可离著瓜州足足有三百来里,怎么著也不能算近。 杨百秋把铺子里的好药材挑出一部份来,装到一只小木箱子里,这些药材也差不多值上二百贯了,用来给杨泽开新药铺用,普通药材好採买,可好药材却是难寻,开新药铺总得有镇店之宝,这些好药材就算是了,更好的药材以后再寻。 收拾好行李之后,杨泽和杨百秋便提上礼物,拜访了吴有荣,吴有荣不收礼物,可杨百秋非要留下不可,吴有荣只好收下,但却隨即送上了二十贯的仪程,权当是路费了。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这才算是告一段落,选了个黄道吉ri,利於出行的好ri子,杨泽告別父母,带著木根,雇了辆马车,离了保安县,往瓜州。 临分別之时,杨百秋和张氏一直送出城外,张氏忍不住哭了,毕竟儿子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远门,当娘的能不惦记么,杨泽和杨百秋一同安慰。最后,杨泽一再表示,到了瓜州就给家里写信,托人带回来,张氏这才做罢。 杨泽坐在马车上,身子探出窗外,冲父母挥,直到渐行渐远,看不到父母的身影,他才坐回车里,长嘆一声。 木根和车夫坐在车厢外面,他听杨泽嘆气,回头道:“少东家,你嘆什么气啊,瓜州不是好事儿么!” 杨泽轻声道:“谁知瓜州会是个什么情况呢,我一个外地来的,人家欢不欢迎,还在两之间呢!” 木根道:“为啥不欢迎,少东家你医术那么高,他们怎么可能不欢迎呢?” 杨泽嘿了声,没有回答,心中却想:“我医术高?这个不见得呀!可就算是医术高,这才会討人厌,同行是冤家,医术越高,人家越不欢迎啊!” 瓜州医所乃是官办,里面有大方帝国的医官,虽然是最低一等的官员,但在这个年头却是最正规的医疗机构,里面的医生都以正统自居,在这些医生的眼时,杨泽不过是小县城来的,野路子医生而已,比游方各地的草头医生,也强不到哪里,看不起他正常,看得起才叫怪事呢! 杨泽对这些情况,心中明白的很,对他来讲,瓜州医所是一个机遇,却也是考验,等待他的將是一个崭新的局面。 jing彩推荐: 第十七章 急喉风 ()马车行进得並不迅速,杨泽不急,自然也不会催促,基本上是每天早饭后启程,走二十里路,午饭后再走二十里,不等天黑,就早早地找客店住下,並不贪图赶路,而且只走官道,绝不抄近路走小道。 虽然走得慢,但是却很安全,大方帝国的北疆不比中原腹地,地广人稀也就罢了,时不时的还有小股盗匪出没,远不及中原安全,杨泽这样做很是稳妥,是出门在外的旅客首选的赶路方式。 在路上走了三天,这天ri头偏西,马车行进到了一座小镇,入镇的路口上立著块小小石碑,石碑上刻著三个字,两个露在土外,最后一个大半个字已没入土中。 木根跳下马车,对著石碑念道:“加饭……皮!”他咦了声,回头衝车上的杨泽叫道:“少东家,这个地方名字好生古怪,竟然叫加饭皮,这是什么意思啊?” 杨泽打开车门,下了马车,走到石碑跟前,看了眼,笑道:“什么加饭皮,应该是加饭坡才对。我看过地图了,这里在大方开国之初,是一处战场的前沿,军队路过这里,再往前走,就要和敌军交战了,所以当时的將军有令,让士兵们在这里,不管饿不饿,都要再吃一点儿饭,要饱著肚子上战场。” 木根哦了声,道:“原来是让士兵们在这里加点儿饭吃啊。看来那个將军人不错啊,就算让士兵去送死,可也要让他们当个饱死鬼。” 杨泽看了一眼,道:“你说话可得小心了,那个將军便是魏侯的祖上,立过好大的军功,要不然你以为魏侯的节度使官位是从哪里来的,就是那位祖上传下来的呀!” 木根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道:“我也没说魏侯祖先的坏话啊,还说他人不错呢!” 杨泽不再上车,步行进入小镇。这加饭坡镇並不算很大,只有百来户人家,镇上也只有一条街道,贯通南北,街道两旁也没什么商铺,至於能住宿的客店,也只有一家而已,店名就叫做“加饭坡老店”。 杨泽来到客店门前,见门口停著一辆马车,这马车看上去很jing致,绝不是从车行里雇来的,很显然是一辆私人马车,看来这店里住著有钱人,至少比杨家有钱多了。 不过,凡是jing致的东西,往往便很娇贵,这辆马车的两个大軲轆已经被拆了下来,看样子是坏了,一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在对著马车敲敲打打,看样子是在修理马车。 木根小跑著进了店,叫道:“掌柜的,给两间上房,我们少东家一间,我和车夫一间,给马上jing料啊,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这几天赶路,每到一家客店,他总是这么喊,伺候杨泽相当地殷勤,比在家里勤快多了,不为別的,就为了他自己也能住进上房,要不然让他和车夫去挤大通铺,他可受不了,身为杨泽的小廝,他可是对物质生活很有追求的。 客店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长相和善,不笑不说话,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他衝著杨泽弯了弯腰,笑道:“这位小公子是要住宿?上房有,但我们店小,总共只有两间上房,一间已经有人了,现在只剩下一间,要不三位挤一挤?” 杨泽摆手道:“我不喜欢挤在一起,上房我要了,给他们两个开一间普通房间!” 胖掌柜笑得如朵一般,道:“对不住了,我们镇子小,往来客人不多,所以除了两间上房,並没有普通房间,只有两个大通铺,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要不然这两位……”他看向木根和后面的车夫。 车夫是不在乎住什么地方的,长年在外,什么苦没吃过,这是跟著杨泽出门,所以房钱是杨泽出,要是他自己出门,他肯定是要住大通铺的,不可能开什么房间。 可木根就苦了脸了,他可不愿意睡大通铺,长长一条大炕上面,至少能躺十好几个人,汗味儿难闻不说,有的人还打呼嚕,睡大通铺对他来讲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杨泽不理会他,这小学徒年纪不大,可却颇有点贪图享受,如果是富家公子贪图享受也就罢了,偏偏他只是个小学徒,所以不能惯著他,该让他吃点苦头,就得吃点儿。 衝著胖掌柜点了点头,杨泽取出一贯钱,押在柜檯上,便由两个小伙计抬著装药的木箱,引著他去了后院上房,木根则愁眉苦脸地,和车夫提了行李,一起去了大通铺。 杨泽进了后院,见后院有两间正房,左边那间正房的房门开著,小伙计去开右边房门,他等在院里,却见左边房里走出一人,对小伙计们道:“我那马车有没有修好呢?我可在你们店里耽搁两天了,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一个小伙计忙转身,哈著腰道:“周爷,不是小的怠慢,实是你那马车太娇贵,我们镇上的工匠没修过这样的马车,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弄不好,不过估计著差不多了,只要装上軲轆,明天您一准儿能启程。” 这人道:“这还差不多。”说著话,看向杨泽,见是杨泽是个年轻小伙子,衣服整洁,便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杨泽回他一笑,冲这人拱了拱手,他见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穿著一身青se的文士衫,头上扎著浅灰se的文士巾,手里还拿著把摺扇,很有一副古代文青的派头,想必是个文化人,说不定还是位秀才,甚至举人什么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百姓。 这人见杨泽冲他拱手,立即便也拱手还礼,非常的有礼貌,口中说道:“在下周玉晋,瓜州人氏,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啊?” 杨泽忙道:“在下杨泽,保安县人氏,正要去瓜州,今晚能和周兄做邻居,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周玉晋哈哈大笑,摇头道:“你说话还真有趣,不过是同住一家客店而已,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三生有幸呢!” 他见杨泽年轻,足足比自己小著一半,认为没什么共同话题,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屋去了。 小伙计们打开了门,请杨泽进去,杨泽对其中一个小伙计问道:“你说的那位周爷,可知他在瓜州做什么的?” 这小伙计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是第一次住我们店里,再说客人是做什么的,我们也不好打听。” 想了想,小伙计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位周爷会看病,前天来时,还给我们店里的客人看病呢。不过……”他压低声音道:“不过,没有给人家看好,药钱倒让人家了不少。” 杨泽嘿嘿两声,便不再问,估计那周玉晋是个读书人,恐怕读过医书,文人向来自视高,看到別人有病,便隨即出手,结果没给人家治好,弄得连小伙计都知道他是半瓶子醋了。 小伙计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功夫,又送来了洗漱的热水,还有晚饭,杨泽吃完了饭,便早早上床歇息了。虽然赶路是坐的马车,可顛来顛去的,也著实让人感到疲惫。 木根和车夫进了有大通铺的房间,见大通铺上並没有想像中那么多的客人,只有一个僕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另外还有一个商贩模样的人,算上他自己和车夫,总共也不过才四个人。 木根这才鬆了口气,人不多就好,今晚看来能睡个好觉了。吃完了晚饭,歇息一会儿,木根便在大通铺靠墙的地方,躺下睡觉了。 可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有人哭啼,声音並不响,但哭起来没完没了的,著实让人心烦,吵得他睡不踏实。 木根一咕嚕爬起来,问大通铺上的其他人,道:“那哭哭涕涕的人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哭起来个没完,闹不闹心啊,她不睡觉,难道也不让別人睡吗!” 他毕竟年纪小,正是贪睡的年纪,本来睡大通铺就不愿意了,还睡不著,小脾气自然就上来了。穿上衣服,就想下炕。他听出来了,哭声是从女客房里传出来的,大通铺分男客和女客,总不能让男女都睡在一个大通铺上,但相隔也只是一条走廊,就在男客房的对面。 那小商贩却道:“这位小兄弟,你这是何必呢,还是忍耐一下!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就算不能照顾,可也不要大半夜的去寻人家的霉头!” 木根想想也对,他便不下炕了,问这小商贩道:“那个哭起来没完的女人是谁啊,为什么要哭?” 他这么一折腾,大通铺上的另外两个人也睡不著了,都翻身坐了起来。 小商贩道:“就是个命苦的女人唄,还能是什么人。她说自己是去瓜州寻丈夫的,带著个一岁多的孩子,可半道上盘缠被人给偷了,身上没几个钱了,要不是掌柜的心眼儿好,她怕是连店都住不成。” 木根道:“这里离著瓜州可还一百好几十里地呢,没钱她怎么去啊!” “谁说不是呢!”小商贩嘆了口气。做为商贩,他长年奔波在外,所以对旅客受难,特別同情,深怕有一天自己也会沦落成这样。 小商贩接著道:“更糟心的是,她孩子得了急病,最后剩下的那点儿钱都买了药,可孩子却不见好,眼瞧著不行了,当娘的能不哭么!” 他说完这话,旁边那僕人模样的人却不愿意听了,插嘴道:“怎么能叫服了药不见好,明明是她只捨得买两剂药,我家老爷特地吩咐了,得连服十剂才能见效果,那孩子才服两剂,要是能见好,那才叫怪事呢!” 这个僕人便是后院周玉晋的家僕,周玉晋给那孩子看的病,也开了药方,虽然的確是没治好,可僕人听別人说那药没效果,还是要为主人辩解几句的。 小商贩乾笑几声,再没说別的,为了个不认识的女子,得罪住一个大通铺的人,犯不上。 听说有小孩儿得了病,木根顿时就来jing神了,也不再想著睡觉了,他很自豪地道:“原来是小孩儿得了病啊,这个好办,我去请我们少东家来,只要我们少东家一出手,啥病都能治好,一剂药就成,都不用服第二剂!” 说著话,他下了炕,穿上鞋就去找杨泽。 那僕人气道:“胡说八道,连我家老爷治那个病都要十剂药,別人怎么可能一剂就治好,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他话没说完,可木根早就跑没影了。 僕人只好气乎乎地重新躺下,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反正就是在说木根吹牛。小商贩自是不会说什么,可杨泽的车夫却道:“你们老爷,怎么能和杨医生比,我看你才是吹牛呢!” 僕人呼地就坐起了身,怒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要说看病的医术,我家老爷可是……” 没等他说完,车夫却道:“爱谁谁,跟我有啥关係!”转了个身,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你,你你你……”僕人气得不行,可车夫不理他,他也没法,只能你你个没完。 木根一溜儿小跑,到了后院,举起拳头,砰砰砰地就敲门,叫道:“少东家,少东家,这店里有病人,是个小孩儿,快不行了,你快点儿去救他啊!” 吱嘎一声响,旁边的房间门打开了,杨泽打著哈欠出来,道:“你敲错门了,我睡这屋。”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木根糊里糊涂地,砰砰砰地敲门,结果敲的是周玉晋的门。周玉晋在屋里被吵醒,心里还纳闷儿呢,我什么时候成少东家了,我都三十好几了,也不少了呀! 杨泽晃了晃脑袋,清醒一下,回屋披上外衣,道:“病人在哪里,我们去看看,你把药箱拿著。” 木根答应一声,进屋去就把那个装药材的大箱子抬了起来,杨泽见状,气道:“你这糊涂小子,敲错门,抱错箱子,你抱它干什么呀,我说的是隨身带的小药箱!” 木根哦哦两声,把大药箱放下,抱起了小药箱,引著杨泽去了大通铺。 到了女客所住房间的门外,木根叫道:“里面的客人,你家不是有生病的孩子吗,不要哭了,神医来了,给你孩子看病来了。” 杨泽回头斥责道:“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胡吹什么,要是等会儿那病我治不好,你又吹我是神医,你让我这张脸往哪放!” 木根却道:“怎么可能治好不好,一定治得好的!” 他们在这里说话,把胖掌柜和小伙计们全都吵醒了,都出来问怎么回事。而这时,女客的房门一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憔悴妇人出现在门里。 这妇人虽住在大通铺,可看衣著却不似穷苦人,穿的是细布衣服,只是没有戴首饰,相貌还算不错,只是两眼通红,脸上泪痕犹湿,显见刚刚还在哭啼。 这妇人看著门外的一群人,问道:“神医?哪位是神医?” 门外站著的人中,有年轻的小伙子,有半大小子,还有胖掌柜和小伙计,可就没有看著像医生的人。 就见那半大小子一指年轻的小伙子,大声道:“我们少东家就是神医,啥病都能治,今天给你孩子治了病,明天就能好!” 妇人啊地一声惊叫,忽地扑上来,扯住了杨泽的衣服袖子,叫道:“神,神医,请你可怜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子,救救他!” 看这妇人焦急的样子,杨泽心中很替她难过,要是放在平常时候,这妇人听木根叫自己神医,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相信,非得表示一下怀疑不可,可现在却立即就信了,还哀求自己,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她已经完全慌了神儿,完完全全地应了那句话,有病乱求医! 杨泽道:“你且让开,让我进屋看看孩子。” 妇人立即让开门口,杨泽进了屋,就见长长的大通铺上,只有一个小孩儿躺著,看来店中没什么女客,只有妇人和她的孩子。 走到炕边,杨泽看向这小孩儿,就见这小孩不过一岁多大,是个小男孩,躺在小褥子上,时不时地扭动,样子很是烦躁不寧。 杨泽皱了皱眉头,向孩子的小脸儿看去,只见孩子鼻子旁边,还有嘴唇周围,出现了淡淡地青se;他撬开孩子嘴巴,去看舌苔,发现孩子的舌苔呈水白模样,再看孩子的小手,指纹顏se发红,直透气关! 眉头皱得更紧,杨泽转身看向妇人,妇人满脸的紧张,眼睛通红,看她的样子,只要杨泽说一声治不了,她就要嚎啕大哭了。 杨泽道:“你的孩子患病怕是有两到三天了?” 妇人忙道:“对对,今天是第三天了,前天突然得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 “可是先有寒热的表症,然后开始咳嗽,再然后声音变得嘶哑,喉咙也肿起来了,喘气很急,还很困难,並且有咳嗽声里带著痰音?”杨泽边说话,边给孩子做检查。 妇人连连点头,道:“对对,正如神医所说这样,一点不错。” 她带著哭音,道:“神医可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和他爹四十岁上才有了他,怕是这辈子也就只有他了,他要是死了,我们就要绝后了!” 杨泽做完了检查,嗯了声,道:“喉风,发病甚急,这是急喉风。”转头看向妇人,又道:“別急,这病是可以治好的,而且看样子这孩子是服过药了,虽然效果不大,但却也让孩子少遭了些罪。” 妇人大喜,扑通一声就给杨泽跪下了,叫道:“只要神医治好了我儿子的病,就是我全家的大恩人,我们给你立长生牌位!” 杨泽摆了摆手,道:“报恩的话,等治好了再说不迟。你把先前的药方拿给我看。” 妇人忙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杨泽。杨泽看罢,道:“这方子开得倒也中规中矩,只可惜上面少了一味药。” 他对胖掌柜道:“烦劳掌柜的按这方子,再抓一剂药来,交给他来煎制,药钱由我来付,都记到帐上。”他一指木根,意是让木根来煎药。 胖掌柜连声答应,拿著药方,叫过一个小伙计,让他跑出去抓药,虽然夜se已深,但药铺遇到急症,仍会开门的。 杨泽叫过木根,轻声说了句话,木根点点头,跑向后院,去杨泽的屋子里拿药了。 交待完后,杨泽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针盒,点燃艾绒给针具消毒,又用自製的消毒药水给孩子擦了擦,他对妇人道:“我要给孩子行针灸之法,你去准备些浓茶来,越浓越好!” 妇人口中答应,却不动地方,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小伙计,另一个小伙计道:“我去,我去准备浓茶!” 杨泽做了几下深呼吸,稳住心態,隨即行针,刺向孩子的少商穴! 第十八章 好大的胆子 ()杨泽针刺小孩儿的少商穴,双穴都刺,都刺出了血来。 妇人在旁看著,心疼得叫出声来,她不太懂医术,而且以前不管是自己得了病,还是家人得了病,都是吃药而已,从没经歷过针灸这种事,当然她再怎么不了解医生是如何治病的,但却也知道针灸,只是没有经歷过罢了。 可现在第一次见著医生使用针灸之法,就是用在她的心肝宝贝儿身上,还刺出了血来,她哪可能不心疼。 妇人抽泣著道:“神医,怎么把我孩儿扎出血来了?这样能行吗?” 杨泽不看她,继续施针,嘴上说道:“我在给你儿子治病,你和我说话,分了我的心神,要是你儿子的病治不好,不要怪我!” 妇人立时就不敢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著小孩儿,却见儿子都被扎出血了,但並没有挣扎哭叫,仿佛针不是扎在儿子身上似的,她心中惊讶,可却不再敢问话了。 杨泽刺完小孩儿的少商穴,又去刺合谷穴,施针手法变化,不再刺出血来,而是捻转提插,这回看著就不那么嚇人了,至少旁边的妇人没再被嚇到。 不大会儿功夫,施针完毕,杨泽把针再次消毒,放回针盒,他回头问胖掌柜道:“那浓茶怎么还没送来,快著点儿啊!” 胖掌柜也是头回看到针灸这种事,加饭坡镇地方太小,只有一个小药铺,药铺里的坐堂医从来不给病人使用针灸之术,估计是不会,所以他看到杨泽给小孩儿扎针,当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儘管一点儿都没看明白,可越看不明白,胖掌柜就越觉得杨泽医术神奇,简直是太有神医的风范了,听杨泽管他要浓茶,他忙道:“我去催,我现在就去!”晃动胖胖的身体,出了房间。 他也不过是刚出房门,就听外面的小伙计叫道:“浓茶来了,神医请用茶!” 待到进屋时,茶壶和茶杯已经在胖掌柜的手里了。 胖掌柜倒了杯茶,递给杨泽,道:“神医请用茶,咱这地方小,没啥好茶,你就先对付著喝点儿,莫要嫌弃。” 杨泽接过茶杯,抿了口茶,试试水温,他道:“不是给我喝的,是用来让这小孩儿呕吐的。”他坐到了炕边,抱起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把浓茶灌入小孩儿的嘴里。 小孩儿被灌了浓茶之后,隨即便呕吐起来,吐出大口大口的痰涎,刚灌下去的浓茶也被吐了出来。 妇人在旁看著,她双手伸了出来,想去抱孩子,可又不敢,生怕再打扰到杨泽给儿子治病,但她心中却很是纠结,不知该不该阻止杨泽,她感觉杨泽治病,与別的医生不同,別的医生都是开药,然后煎药什么的,可杨泽却又用针扎孩子,又给孩子灌浓茶,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正经医生,很有点儿假冒的感觉。 在门口,住大通铺的那三个人都在外面伸著脖子看著。 那个周家僕人小声道:“这么折腾孩子,没病也得折腾出病来,这人到底会不会治病啊!”他嘴上说这话,可心里却很是震惊,別人没看过针灸之术,可他是见过的,而他见杨泽也会使用,心里头便知这不是个冒牌医生了,有可能医术不低。 听周家僕人贬低杨泽,车夫不愿意听了,他道:“杨神医可是保安县至仁堂的坐堂医,治好过魏侯的长公子,还给县令大人的家眷治好过治,就连抚远大將军的母亲都让杨神医给看病呢,你怎么能说他不会治病呢?” 周家僕人大吃一惊,他可万万没有想到,这年轻小伙子竟然给抚远大將军的母亲治过病,听车夫话里的意思,显见是还治好了!这可不得了,他得赶紧告诉老爷去,这是遇到同行了,还是牛气冲天的大同行! 周家僕人转身便走,不小心还踩了那小商贩一脚,连对不起都没说一声,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跑去。 小商贩看了眼周家僕人,心中不满,却啥也没说,转过头又看向屋里。 小孩儿吐出几大口痰涎,呼吸转为平缓,眼睛也睁开了,首先看到了杨泽,又扭头看到了母亲,他得病自然难受,小嘴一咧想哭却哭不出来。 妇人却哭出来了,儿子这是明显见好啊,她忙伸手,从杨泽的怀里抱过儿子,把脸贴到儿子的小脸上,不住口地道:“小宝小宝,你没事儿就好!” 杨泽冲胖掌柜道:“有温水么,拿来一点儿,餵这孩子喝了,还有再打一脸盆的温水来,给孩子擦擦。” 胖掌柜现在对杨泽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杨泽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连声答应,亲自跑出去弄温水了。 这时,出去抓药的小伙计跑回来了,手里提著药包,后面还跟著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衣衫不整,看样子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撮山羊鬍子乱蓬蓬的。 小伙计道:“药来了,这便去煎么?” 杨泽冲木根打了个眼se,木根上前接过药包,道:“我去厨房煎药,你们都別跟著啊,这药方是保密的!” 那衣衫不整的小老头一愣,道:“那药方老朽已经看过了……啊,是要加味啊!”他明白了,这是人家要加一味或两味的药材,不想让別人知道,所以才要亲自煎药。 胖掌柜端著水回来了,小老头儿忙道:“掌柜的,快给介绍一下啊,哪位是神医?” 胖掌柜把水放下,让妇人去照顾孩子,他指向杨泽,道:“这位便是杨神医,这位是我们镇上的医生,杨坐堂,您二位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人。” 杨泽衝著杨坐医拱了拱手,道:“在下保安县杨泽,见过杨坐堂!” 小老头儿不敢相信地看著杨泽,他活了快一辈子了,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医生,怕是二十岁都不到,这么年轻医术岂能高得了? 小老头儿奇道:“施手治病的不是周医吏吗?怎地会是杨……杨小医生?”问完了,感觉有点儿不太礼貌,赶紧又对杨泽道:“老朽杨得羊,略懂些医术,在镇上混口饭吃!” “在下也是混口饭吃的,大病看不了,只能看看小毛病啥的!”杨泽隨口应付了一句,心中却想:“那个周玉晋是医吏?那他就是医所的人了,又是瓜州人氏,不会就是瓜州医所里的医官?” 医所是大方帝国最基层的医疗机构,里面的医生才叫“医生”,而民间百姓称的医生,只是一种敬称,这时候不兴叫大夫或郎中,都是叫医生的。而医所里的医官以医师为首,医吏为副手,品级很低,医师是正九品,医吏是从九品,但不管怎么说,是官,不是民! 这时候,妇人餵小孩喝了水,她甚是欢喜地道:“神医,孩子好多了,多谢神医!” 杨得羊走上前去,看了看孩子,道:“的確是好了一些,真不是周医吏给治的?老朽还想学学他治病的手段呢,前天没看到,今晚大半夜特地……” 说到这里,杨得羊没再往下说,医术传承是讲师徒关係的,不拜师就想学人家的医术,別人答应还好说,要是不答应,而偷著学,那可就不地道了。他看了杨泽一眼,却见杨泽没吱声,好像並不在乎似的。 屋里屋外的人都不说话,气氛有点尷尬,杨得羊乾笑几声,自感很无趣,但却捨不得走,心里琢磨著,杨泽会给刚才那药方加味,会加哪味药材呢,周玉晋的方子他学到手了,可那方子没治好小孩的病啊,这个杨泽会不会治好呢? 话说周家僕人跑到了后院,砰砰砰地敲门,叫道:“老爷,可曾安歇?前面出事儿了,你快点儿起来去看看!” 屋里的周玉晋很是不快,刚才来了个敲错门的,现在自家僕人又来敲门,这是不让他睡觉了啊! 起身开门,周玉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大惊小怪的跑来干嘛?” 周家僕人把前院的事儿说了,周玉晋很是吃了一惊,道:“抚远大將军的母亲得了病?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还有那魏侯之子得病的事,我却是知道的,连林州的名医都治不好,怎么可能被那个少年治好了呢,我看他还不到二十岁!” 周玉晋是看到过杨泽的,还因为杨泽年纪太轻,所以不想和杨泽交谈呢,结果这才没过多久,杨泽就成了位“著名神医”,可凭几句话就要他信以为真,那他三十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周家僕人道:“小的也不信,可那个姓杨的真在前面治病呢,要不老爷你去看看?” 周玉晋想了想,道:“他使用的是我的方子?有没有改动,比如说加味或者减味?” 周家僕人摇头道:“这个,小的倒是不知!” “走,一起去看看!”周玉晋回屋披上衣服,跟著僕人一起到了前院。 这时候,木根的药也煎好了,他端著药碗也往大通铺走,边走还边吹著药汁,周玉晋看到他,问道:“这位小哥,你这药可是给前院那孩童煎制的?” 木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嗯了声,没答理他,进了大通铺。 周玉晋淡淡一笑,对木根的態度並没在意,他可犯不著和个半大小子慪气,跟著木根一起进了房间。 杨泽见周玉晋来了,冲他笑了笑,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这才交给妇人,他对妇人道:“餵孩子服药,注意,不能一次餵完,要少量多次。”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妇人点了点头,坐到炕上,餵儿子服药。小孩儿喝药时倒是很乖,没因为药苦而不喝,母亲餵他多少,他都喝了下去。 杨得羊非常巴结地给周玉晋行了礼,陪著笑脸道:“周医吏,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这点小事儿,还劳累您,有小老儿在这儿就行了!” 周玉晋看了他一眼,道:“我来这儿,是来看杨医生治病的。” 那妇人刚餵完小孩一口药,忽地抬头看了周玉晋一眼,她不认得周玉晋,虽然前天周玉晋给她孩子开了药,但却没说身份,而杨得羊是个势力眼,就算他认得周玉晋,也不会和妇人说,刚刚杨得羊虽然提过周玉晋的身份,可妇人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哪有閒心管谁是谁,但现在杨得羊一声周医吏,妇人却听清了,忍不住看了眼周玉晋。但也只看了一眼,妇人又把头低下,去照顾孩子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屋里眾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杨得羊不相信杨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但他可知道周玉晋的医术,那可是號称瓜州第二,不是第一是因为周玉晋还有上司,自不能抢了上司的风头,但据说他的医术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上司医师,是真正的瓜州医术第一。 杨得羊先指了指杨泽,又转头对周玉晋道:“周医吏您看不看他治病都是没关係的,他是在小老儿铺子里抓的药,用的方子就是您上次的那个,啥改动也没做。”他进来得晚,没听到车夫说杨泽治好过大人物,否则他的態度又会转变了。 周玉晋嘿了声,没答理这势力眼,心中却道:“没做改动,就说明没有减味,那就是加味了,敢改我的方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俗话说艺高人胆大,没准儿这小伙子確是不简单的人物呢!” 杨泽听杨得羊这么个说法,他必须得做解释了,免得出现什么误会,他道:“这位杨坐堂所言甚是,周医吏的方子开得很好,剂量使用到位,而且正因为提前服了两剂你开的药,所以这孩子的病情才没恶化,如我侥倖治好,也不过是借了你的光而已。” 周玉晋忽道:“谦虚了,这却不必,你如能治好,那就是你治好的,不用顾及我有什么想法。你必是加味了,可否告知加的是哪味……嗯,失礼了,我不该问这个,是我失言了!” 这年头,医生有些重要的方子都是保密的,医书上记载的药方虽是前人留下来的,那些前人当然都是名医,要么是官府要求这些名医贡献出药方来,要么是某些名医死后,才把药方公布出来,而在某些名医生前,是不会公布他所独知的重要药方的。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药方保密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二是如果一个名医公开了某种独家药方,而且很好用,就等於是说他比別的医生医术高,削了別的医生的面子,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说不定就会有什么詆毁的流言传出来,总不能一一都去做解释,名医都是很爱惜名声的,“绝大多数”的医生不会愿意留下这种话柄。 “绝大多数”之外的,那就是张仲景和孙思邈这种超级名医了,他们想出什么书就出什么书,想公布希么方子,就公布希么方子,在世人眼里他们是神仙一样的存在,普通名医根本没法和他们比,他们自然也就无需顾及什么。 这世上毕竟普通医生占大多数,需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大方帝国的医生也不例外。 所以周玉晋问的那句话,都没问完,他自己就觉得不妥了,又没给人家好处,凭啥让人家告诉他加的哪味药,再说就算给了人家好处,人家也不见得就愿意公开药方的。 可偏偏,杨泽是不在乎的,他笑道:“这有何失礼之处,周医吏想知道那味药是什么,我告诉你便是,只是一味白僵蚕而已!” 周玉晋顿时呆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小学医,成年后又进入了瓜州医所,见过许多医生,但从来没见过,只一问就说药方的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在这年头,不应该有这样的医生啊! 杨泽见周玉晋满脸的呆如木鸡,他只好又道:“我让木根去煎药,並非是要保密,而因为是在你的原方上加味的,万一好治好了病,岂不是削了你的面子,证明我的方子比你的好使,如果別人要问,我自不会说改了方子,別人怎么想隨他们的便,可你亲自问,我岂有不说之理!” 杨得羊在旁喃喃地道:“加白僵蚕?为什么要加白僵蚕?” 周玉晋呆呆地好半晌,忽然一拍脑门,叫道:“白僵蚕,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味药!不不,我敢保证,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加这味药,加了这味药,我那方子就等於是画龙点睛,整个方子都活了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想到呢!” 喊完这句话,他突然瞪著杨泽,大声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太年轻了呀,怎么能我一问,你就说了呢!你会开这种方子,就等於是在治急喉风这病上,你是无敌的啊,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说出来呢,这方子可以传代的呀,可以留给你儿子的呀!” 周玉晋连连跺脚,非常为杨泽的儿子惋惜,因为杨泽这个当爹的太没社会经验,结果害得杨小泽没了个赚钱的独家好方子。 杨泽却道:“这孩子今晚是碰见了我,所以才能用这个方子治病,可如果碰不到我呢?让他病重而亡么?好方子知道的人越多,因此而受益的人才越多啊,当医生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么!” “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周玉晋再次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论年纪我比你大,可论医德,你比我高出太多,我不如你,惭愧啊!”说著,他冲杨泽深施一礼。 杨得羊还在满头雾水,他道:“这不还没治好呢么,加味白僵蚕,到底好不好使,还在两可之间啊!” 周玉晋大怒,这傢伙怀疑杨泽,比怀疑他自己,更让他愤怒!他怒道:“你这庸医,怎么当的医生,是混ri子的吗,方子好坏都看不出!” 杨得羊被喝得一愣,心中却想:“我要是医术高超,我能窝在这小镇上吗,早去大地方赚钱了!” 妇人抱著孩子,听周玉晋说方子好,她忍耐不住,问道:“我儿子的病,得服几剂药啊,我身上没钱了,得去了瓜州,见了我当家的,才能还杨神医药钱!” 没等杨泽回话,周玉晋抢先答道:“我开的方子,要十剂才能缓解病情,能不能完全治好还是两说,可杨医生只加了那味白僵蚕,我却可以肯定,只需一剂即可,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儿子的病,明天这个时候,肯定会好!” 杨泽心想:“这话说得太绝对了,肯定二字可不能乱用啊!” 忽然,木根得意洋洋地冲一起住大通铺的人道:“怎么样,我没说错,我们少东家只需一剂药,就能治好这小孩儿的病,我说这话时,都还没见过这孩子呢!但我就是知道,我们少东家就是能治好,这回你们信了!” 小商贩连连点头,车夫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也早就知道了啊,还用得著你说,周家僕人看了看自家老爷,又看了看杨泽,心想:“完了,瓜州第二名医要换人当了!” 第十九章 同去瓜州 ()屋里屋外的人隨著木根的这句吹捧,都开始议论起来,木根和车夫自然是在大力吹嘘杨泽,而小商贩也开始吹起他自己来,说如果不是他和木根说妇人的事,也不会引出后面治病的事来了,胖掌柜和小伙计们也开始说起自己在整件事里的功劳,使劲夸奖自己。 大家说得兴高采烈,周家僕人听著不是味儿,可又不甘心自己被冷落了,他便大声道:“要不是我家老爷早就开了方子,那这小孩儿也不能挺到现在,挺不到现在,杨医生就算再厉害,也没法给他治病,你们知道那药是谁去抓的不?” 眾人仍是在不住地吹著自己,没人回答他的话!杨泽在和妇人说话,而周玉晋则低头沉思,谁也没注意到周家僕人著急了,就算是僕人也不愿意被无视的! 妇人抱著孩子,轻轻拍著他,哄著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全副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杨泽问道:“刚才一直忙乎,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你是要去哪里啊?” 妇人听他问话,忙回答道:“小妇人姓张,家夫是晋安人氏,姓向名成卫,去年年底去了瓜州……”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家夫脾气古怪,总是得罪人,他离家之后,小妇人和孩子在家乡失了依靠,虽ri子还过得去,但却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小妇人才带著孩子去寻他,没想到半路上又遇到了小贼,把盘缠都偷了去,孩子又生了病,这才困落至此。” 杨泽哦了声,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向大嫂虽然现在困在此处,但这不是遇见我了么,我也要去瓜州,顺路带你一程,等到了瓜州,你再去寻丈夫!” 向张氏大喜,感觉真是遇到贵人了,这位杨医生不但给她的孩子治病,还愿意带她去瓜州,这可是她求之不得的。其实,她只是想留在客店里,遇到去瓜州的人,托人给他丈夫带个信儿,让她丈夫派人来接她和孩子,可是万万没有指望过,有人能带她一程的,这可是好大的人情! 他们这边正说著话,忽听有人叫道:“你们知道是谁吗?” 这嗓子叫得极响,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嚇了一跳,一起看向喊话的人,见竟是周家僕人,不知他发什么疯,嗷嗷喊叫什么! 周玉晋正想著心事,正在魂不守舍之际,突然被自家僕人这一嗓子,嚇了一个激灵,他回过头,怒喝道:“你乱喊什么,什么知道是谁,你在叫什么?” 周家僕人一嗓子喊出来,立即就后悔了,他只是不忿被无视而已,可一时激动,竟然喊得这么大声,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 周家僕人忙道:“小的,小的是在告诉他们,先前给孩子抓药的人,是小的,声音大了些,老爷莫怪。” 周玉晋哼了声,道:“丟人现眼的东西,真不该带你出来。”他转身向杨泽抱了抱拳,道:“天se已晚,这孩子的病情又已稳住,我便不打扰了,等明天再来看杨……小杨先生!” 他得了杨泽好大的人情,知道方子里要加味的药是白僵蚕,不管怎么说杨泽是为他改进了一个重要的方子,这份人情他必须得承,叫声老师都不过份,当然他是不会真叫老师的,可叫声杨先生,却也不妥,便索兴叫杨泽为小杨先生。 杨泽笑道:“好,周医吏回房休息,如果这病有反覆,在下又治不了,那时再麻烦周医吏。” “不敢不敢,小杨先生莫要羞臊在下,这方子既对了症,自然不可能有反覆的!”周玉晋又道:“小杨先生以后请勿叫在下周医吏,要是不嫌弃,那在下就托个大,你叫在下为周兄便是了!”说完,离开了大通铺,回自己房间了。 杨泽又待了一会儿,確定孩子是真的没事了,这才离开大通铺,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眾人也都不好在屋子里待太久,必竟是女客的客房,孩子有病又需要安静,大家安慰了几句向张氏,便也都离开了。 回了大通铺之后,木根得意洋洋地又吹了一通,直到后半夜,困得睁不开眼,这才睡觉。 第二天清早,早饭过后,杨泽又去看向那小孩儿,见孩子比昨晚好多了,喉咙虽然还微微有些肿,但却已经能够进食,向张氏正在用小勺儿,餵他喝粥,是煮得稀烂的白米粥,胖掌柜叫人送来的。 杨泽给小孩儿又做了检查,笑道:“这就差不多了,估计等到明早,就可完全康復,你这当娘的可以放心了。” 向张氏感激不尽,一个劲儿地感谢,直说以后一定要报答,不但要报答杨泽,凡是帮助过她们母子的人,她ri后都要丈夫报答。 杨泽道:“你要想报答,那么最好是要好好报答一下掌柜的,要不是他人好,你非得流落街头不可,孩子的病不但治不了,这里离瓜州那么远,岂不是要有不忍言的事发生!你看,他还给你送来了白米粥,要换了別人,哪可能这么善待你。” 向张氏满眼泪水,点头道:“小妇人这次出远门,真是碰到好人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忽然,门人有人道:“要说人好,小杨先生的人品才是真好。”说话之人竟是周玉晋,他一大清早也来了。 周玉晋笑著进门,又道:“小杨先生,你救了这孩子一命,就等於是救了她们母子两条命,也等於是救了他们全家人的命,这么大的恩情你不提,却要她好好谢那掌柜的,什么叫人品好,这就叫人品好。我周玉晋能够结识你,实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在昨天他们两个初见之时,杨泽对他说三生有幸,周玉晋还不以为然,可现在只过了一晚,就换成他对杨泽说三生有幸了。 杨泽连忙谦虚几句,之后,他问道:“周兄,你的马车可曾修好?今天便要启程吗?” 周玉晋点了点头,道:“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三天了,今天要是再不走,怕我回到瓜州之后会被上司责怪,医所有急事,我非回去不可。” 杨泽有心问问是啥急事,可他毕竟没有去瓜州医所报到呢,现在就问医所的事,会显得cao切,让人觉得他不稳重。 想了想,杨泽还是道:“在下去瓜州是想开家药铺,说不定以后还要请周兄照顾。其实,在下是很羡慕周兄的,能在医所里任职,对於当医生的人来讲,可是最有体面的事了!” 周玉晋苦笑一声,摇头道:“体面之后,辛苦多多啊!对了,如果小杨先生想进医所的话,请儘管来找在下,我必向医师推荐你。”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医所里位置有限,现在没有空位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就算有我的推荐,怕也是只能掛个名罢了,可惜了小杨先生的医术啊!” 杨泽哦了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幸亏刚才没有说自己被吴有荣推荐,吴有荣虽是县令,可终不是州里的官员,推荐归推荐,就算是医所不好驳他的面子,但总不能因为要让他进去,却赶另一个医生出来,如只能给他个候补医生的位置,等著排队进医所,那就有点儿没意思了。 周玉晋看了看那孩子,喜道:“果然好了很多,看来我所料不错,今天这病就能大好。只是我不能等在这里了,可惜了,可惜了!”说罢,冲杨泽拱了拱手,离了房间,出门上车走了。 向张氏见周玉晋走了,忽然道:“看来是真有急事,而且是公家的事,还和他上司有关,要不然这位周医吏,不会走的如此匆忙,小妇人看他似乎很想和小杨先生你交结呢!” 杨泽咦了声,看了眼向张氏,道:“他有急事,我也能看得出,可你是怎么看得出是公家的急事呢?” 向张氏哄了哄炕上的孩子,抬头道:“这个很容易看得出来啊。周医吏是当官的,要是有急事,不是私事就是公事。如果是他家的急事,那他的车就算是坏了,也不会在此耽搁三天的,要么僱车走,要么步行走,反正一定不会在这里待三天。” 杨泽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对,要是我离家在外,有人送信儿给我,说家里出了急事,我肯定不会在路上耽搁,必定风风火火地往家赶,能早到一天是一天。” 向张氏又道:“可公家的急事就不同了,他就算是回去晚了,也可以说是车坏了,无法赶路,只要有个藉口就好,可马车一修好,他立即就走了,说明一定是上司的急事,要是同级或者下属的事,他就不会藉口一没,立即就走了。” 杨泽嘿地就笑了,道:“不错不错,这事儿经你这么一说,可不就明朗了,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么,肯定是他上司叫他回去的!” “而且周医吏和他的上司医师,肯定关係不好,不是医师总刁难他,就是他想顶上司的位,总之处的不好就是了!”向张氏笑了笑,很含蓄地提醒了杨泽一句。 她听刚才杨泽和周玉晋说话,杨泽有想进医所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却听出来了,所以她才提醒一句,暗示杨泽,医所里的水怕是不浅,要想进去,得千万小心啊! 杨泽低头想了想,道:“是这么个意思,他和上司肯定处的不好。借著车坏为理由,晚回去三天,其实就是想让他上司好看。身为医所里的医官,能有啥急事,必是有人生病了,而他的上司医师叫他回去,那必定是上司治不好那病,而他故意拖时间,就是等那病人知道他上司治不好病,必须得他出手才行,他这是暗地里踩他上司呢呀!可万一他回去,也治不好那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黑锅由他上司背唄,说不定他上司的位置保不住了,正好他顶上去。能让上司著急的病人,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向张氏看向杨泽,轻声道:“所以能不能治好那病人,对周医吏都是有好处的!” 杨泽沉默半晌,道:“医生要是当了官……唉,这是何苦呢!” 忽地,杨泽想到,这官场上的事,向张氏怎么这么了解,如果是普通百姓,哪可能对官场这么了解,这向张氏仅从周玉晋的医官身份,还有走得急不急上面,就判断出这么多事来,这可是非常不简单啊,难不成她是官宦的家眷?可官宦的家眷,又怎么会不带隨从,单身上路呢?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他有心想问向张氏,可想了想,却没有真的问出来,他救了向张氏的孩子,又要带她去瓜州寻找丈夫,在这种情况下,向张氏都没说她丈夫是做什么的,那必是很不方便说的,他要是冒然问出来,向张氏不答是对不住他,可要是答了,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所以还是暂时不问最好。 这一ri,向张氏一直在照顾孩子,杨泽则去镇上走了走,看看加饭坡周围的风景,也算是在旅途之中,给自己放了个小假,休閒旅游了一下。 待到傍晚,杨泽回到了客店,又给孩子看了看,见孩子喉咙上的肿已消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吐痰涎,在向张氏逗他时,孩子也会笑了,基和正常孩子没啥两样。 杨泽对向张氏道:“这孩子的病已经不需要服药了,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完全恢復健康,还需好生调养几ri。” 向张氏明白,她们母子已经耽误了杨泽一天的旅程,总不好再耽搁下去,听杨泽说孩子需要调养,她问道:“那是我们母子还要留在镇上吗?” 杨泽笑道:“那倒是不必,坐车赶路是没关係的,我每天所行不过三四十里,你和孩子坐在车里,对他的调养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再说有我在,就算是孩子有什么意外,也方便照料。” 向张氏又是连声感谢,她感觉杨泽真是一个好心人,对她们母子相当地照顾,等她见了丈夫,一定要和丈夫好好说说,杨泽这样的人很值得结交,还要劝丈夫不要像对待別人那样,对待杨泽。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眾人用过早饭,杨泽给胖掌柜结了店钱,便带著向张氏母子一同上路。 临出加饭坡镇时,却见路口站著一人,竟是那个很势力的杨得羊。就见杨得羊手里提著一个纸盒,站在路边张望,他见杨泽的马车过来,上前几步,看样子是想和杨泽说话。 木根回头衝车里叫道:“少东家,那个说你治不好病的老头儿来了,你要不要见他?” 杨泽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到了杨得羊,他道:“把车停下。”又冲木根道:“说话怎地如此没有礼貌,怎可叫人家老头儿,要叫老先生。” 木根哦了声,但却並没有改口,更没叫杨得羊老先生,车夫却把马车停下了,看著杨得羊。 木根说话声很大,杨得羊听得清清楚楚,很感尷尬,但他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该弯腰时他绝不会挺直腰板儿的。 杨得羊上前一步,到了车窗,冲里面的杨泽陪笑道:“杨神医,前天晚上,小老儿不知你医术高明,说话时不够恭敬,看在小老儿年纪一大把的份上,还望你见谅,莫要记在心上啊!” 他这么一说软话,杨泽哪还能说不原谅,他打开车门下车,衝著杨得羊抱拳道:“杨坐堂太客气了,你这是找我有事儿?” 杨得羊连忙捧起手里的纸盒,道:“这是小老儿准备的一些土特產,还请杨神医收下,路上打个牙祭。” 杨泽没有接纸盒,却笑道:“杨坐堂有什么事,还请直说,何必这么客气。” 杨得羊却不缩回手,嘴上道:“小老儿有事相求,是关於那治急喉风的事,那晚小老儿来得晚了,没看到杨神医资料的全过程,听说你还用了针灸之术,刺了两个穴位,不知是哪两个,该当如何用针?” 杨得羊不会针灸,但他那晚见杨泽大方,並不在意药方,他又听说杨泽给小孩儿用了针,他便想著探听一下,就算他这辈子没机会学针灸了,但可以让儿子孙子他们学啊,这可是门能长久有饭吃的手艺。 杨泽没有立即答应,看著杨得羊,把杨得羊看得连汗都流下来了,他想打听人家怎么治病的,可是这时代医家大忌啊! 伸出手,杨泽把纸盒接了过来,感觉还挺沉的,他道:“原来杨坐堂是问针灸之法啊,其实这个说难不难,可要说你听了就能学会,也不太容易,你问这个干嘛?” 杨得羊见杨泽接过了礼物,心中一喜,可听杨泽这么一说,又是心中一沉,以为杨泽想找藉口不教他,可人家不教也是合情合理的,他连抱怨几句都不能。 很有些不好意思,杨得羊道:“小老儿年纪大了,怕是这辈子再也学不会了,但知道了什么穴位,又知道了方子,如何治急喉风这病的方法,却可以传给儿孙,为儿孙留碗饭吃,我这辈子没成名医,希望他们以后能成!” 杨泽点了点头,笑道:“这话说得诚恳,也说得直率!好,那我就告诉你治急喉风,该怎么施针刺穴。” 他把治急喉风的全套方法,不点半点隱瞒的,全都告诉了杨得羊,有的地方杨得羊没听明白,他还反覆解说,直到杨得羊全都明白为止。 车上,向张氏看著杨泽,心想:“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风度,此子ri后必成一代名医。不过,也不一定会仅限於医术方面,他能与人为善,广交善缘,如有一ri进入官场,定会得到上司的赏识,同僚们也不会排挤他,前程不可限量啊!我当和夫君好好说说他,提前结交,也算是为了孩儿以后能有个靠山!”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小孩儿,小声道:“小宝啊,你要快快长大啊!” 第二十章 火气很足 ()杨泽对杨得羊解说完毕,问道:“这治疗之法,你可都明白了?” 杨得羊想了片刻,道:“如何下药,小老儿是很明白了,只是对针灸之法,却不甚了了,只因小老儿以前从没学过针灸,所以要想一时半会儿的就全明白,实是无法做到。” 杨泽道:“你回去把方法记在纸上,以后有时间就看看有关针灸的书,慢慢就会明白了。我还要去瓜州,不能在此久留,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探討!” 杨得羊相当地感激,衝著杨泽深施一礼,道:“医家对独门秘技向来从不外传,可杨神医却將这治病的良法告知小老儿,您的风度直追古时的大医家,小老儿真心拜服,以后如有人问起,小老儿定说你是恩师!” 说著,他竟有想跪下的先兆,看来是真想拜杨泽为师。杨泽可是不会受这种礼的,连忙阻止。 杨泽一手拿著纸盒,一手托住杨得羊,道:“杨坐堂万不可如此,我传你治病之法,並不是想学古时的大医家,只是想著会良法的医生多了,那么能救的病人也就多了,大道理我不会说,我也就这么点儿想法,你要是对我行大礼,可就是折了我的阳寿了!” 杨得羊哪可能想要折杨泽的阳寿,听他这么说,自然就不好再拜下去了,他很是感动,只觉得跟杨泽一比,自己以前那种势力相,简直就是丟了自家老祖宗的脸,羞愧难当。 杨泽鬆开他,指了指手里的纸盒,笑道:“感谢的话就莫说了,你送了我这个,我就很开心了!” 说罢,他对杨得羊挥手告別,上了马车,离开了加饭坡镇。 杨得羊望著越走越远的马车,心中感慨万分,虽然杨泽很年轻,长相也不怎么英俊,可此时却在他的心中,形像极其高大,几乎可以用风度翩翩,名士风采来形容了! 忽地,杨得羊一跺脚,嘆道:“我怎么就没个漂亮的孙女呢,要不然许配给杨神医,说不定以后还能得个誥命啥的,这位杨神医,前途不可限量啊!” 马车上。向张氏和杨泽面对面的坐著,她忽然问道:“杨神医……” 杨泽忙道:“別,你可別叫我杨神医,我听著不好意思,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叫我杨泽就好。” 向张氏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行,显不出尊重了,要不然我就学那周医吏,叫你一声小杨先生!” 杨泽笑道:“其实,你叫我小杨先生,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把纸盒放在腿上,道:“咱们看看,杨坐堂送了什么土特產!” 打开纸盒,见里面是四se糕点,都是饼状,有点像月饼,但远不如月饼jing致,倒有点象厚厚的小麵饼。 向张氏看了眼那些糕点,道:“这是带馅儿的胡饼,有馅儿的,有肉馅儿的,是走亲访友的好礼物,算得上是普通百姓家最体面的礼物了。” 杨泽哦了声,心想:“这年头应该是没有月饼的,这种厚馅饼就是上好的礼物了,等以后我开个点心铺子,卖卖月饼啥的,说不定比开药铺还赚钱呢!” 向张氏对厚馅饼不感兴趣,她道:“小杨先生,我刚才想问你,你为人这么好,想必在家乡很有名气,是不是乡亲们都夸你?” 杨泽把纸盒盖上,打算把厚馅饼当午饭吃,他听了向张氏的问话,颇有点不好意思,故做深沉地嘆了口气,道:“以前可没人夸我,以前我不学无术,喜欢赌钱,输了钱还要耍赖,结果被赌坊的老板给拍了一板砖,在床上养了好阵子的伤,伤好之后,这才开始收心,学习家传医术,我家在保安县开了家至仁堂,我这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向张氏轻轻哦了声,点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竟是因祸得福了。那你伤好之后,去找那赌坊老板的晦气了吗?” 杨泽摇头道:“他是开赌坊的,我输了钱耍赖,他打我也没什么不对,要是人人都像我这样,他还开什么赌坊,他虽不是好人,可那时我也不见得比他强多少,何况我欠他的赌债,他也没有催討,这事过去了,也就不必再提了!” 向张氏稍微沉默了片刻,忽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可要是以后那赌坊老板想起你欠他钱了,去找你家的麻烦,你也不必客气,只需要和我说一声,我当家的会替你处置他的,他拍过你几下,我当家的一百倍替你拍回去。” 杨泽啊了声,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丈夫是瓜州的流氓头子?能替我拍赌坊老板的板砖?啊,这年头不叫流氓头子,和你先讲道理,然后揍你的人,那叫轻侠,四处流窜,见人就揍,揍完就跑的,叫游侠,浑身刀枪不入,先让你揍,你揍不过他,然后他才揍你的,叫钢铁侠,只是不知他丈夫是个啥侠。” 杨泽嘿嘿笑了几声,道:“打打杀杀的,我最不喜欢,再说我也不想吃官司。和你说实话,我这次去瓜州,是得了县令大人的赏识,被免了童子试,只要刺史大人准了,我便可以直接参加科考,去考秀才了!” 向张氏咦了声,道:“小杨先生被免了童子试?你们保安的县令,可是写了公直接让你去找刺史的?” 杨泽点头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向张氏皱眉道:“你们县令应该不是走的科举,不是人出身,对不对?” 杨泽大奇,道:“这你都能猜到!我们保安县的吴县令確实不是科举出身,他是因有战功,所以被提拔当的县令。” “怪不得!”向张氏道:“那小杨先生你听我一句劝,你最好在找刺史之后,再去见见长史,否则就算刺史准了你直接考秀才,你也一定考不中的!” 杨泽大吃一惊,道:“这是为何?我没得罪长史?” 向张氏微微一笑,道:“武將们的事好说,直来直去,可官们的事,那里面弯弯绕绕的,可是让人头疼呢!” 她见杨泽满头雾水的样子,便解释道:“如果你是过了童子试,那直接去找刺史是没错的,可你是免了童子试,这就要有公留底,以备ri后查证,而那长史是刺史的佐官,这种公是要先经他手,他批了,才能转给刺史的,你跳过了长史,直接去找刺史,长史必定认为你不把他当回事儿,削他的面子,那他一定不会让你中秀才的,要知道主管考试的学政,不怕刺史,就怕长史,要是长史说你不行,学政多大的胆子,敢说你行呢!” 杨泽愣了片刻,道:“对於官场上的事,我一无所知,还以为只要有了县令的推荐信,就一定能办成事儿呢!向大嫂,你要是知道这些,可否讲给我听听,也免得我无意当中得罪人!” 向张氏点了点头,给杨泽详细解说起来。 原来,大方帝国的朝廷为了防止地方官权力过大,尤其是刺史这种主政一方的权力太大,所以实行上下制约的制度,也就是说刺史的权力要有別的官员来制衡,而这个官员,就是长史。 做为刺史的佐官,长史平常帮著刺史办事,可长史却有一项特权,那就是负责写州內官员的考评,刺史的考评当然不用长史写,哪有佐官写主官考评的,可除了刺史之外,其它官员的考评却统统归长史写。 州里的学政是管考试的,直接向刺史负责,不归长史管,可学政的官做得好坏,是该升还是该降,那考评却是长史写的,所以学政能不怕长史么,长史要是冲哪个考生歪歪嘴,那这个考生在长史的任期內,就休想得功名! 所以长史这个职位,由好好先生来当,那是个很討好的官位,可要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来当,那就是个非常得罪人的官位了! 杨泽听完,感觉很是烦恼,道:“这可怎么办,看来我是非得去见长史不可了,可我拿的推荐信是给刺史的,一封信不能给两个人啊,按著吴县令的意思,我是必须先去见刺史的,可如此一来,万一那长史小心眼儿,我岂不是要糟糕!” 向张氏却笑了,道:“放心好了,別州的长史我不知道,但瓜州的长史却肯定不是小心眼儿,只要你见了他,以你的人品,他一定不会为难你,只要考试时你交的不是白卷,就算有点儿失误,只要不是太离谱儿,那你一定会中秀才的,我提前就向你贺喜了!” 杨泽呃了声,道:“向大嫂,你认识瓜州的长史?” 向张氏却不回答他这句话,而是道:“瓜州长史脾气古怪,认识他也不算是什么好事。” 杨泽忽地心想:“那瓜州长史不会是姓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向张氏不主动提,他就不好问。 他毕竟是两世为人,不是那种愣头青了,人家向张氏不主动提,不明白的人会认为是向张氏不信任他,可要是仔细一想,便会明白,向张氏是为了他好。 试想,如果那瓜州长史真的姓向,向张氏提前说了出来,又亲自带他去见向长史,那岂不是就等於杨泽在没进入官场前,就先行站了队么,万一被卷进官场漩涡,那可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在杨泽第一次问起向张氏时,向张氏就很明白地告诉他,因为她丈夫得罪的人多,以至她在老家都待不下去了,其实这是为杨泽好,她丈夫得罪了那么多人,別人不敢报復一州的长史,难道还收拾不了他一个平头百姓么?至於以后她丈夫报答杨泽,那是出於病人家属对医生的感谢,这是人之常情,別人也不会找杨泽的麻烦。 后来,向张氏得知杨泽有进官场的意思,她不说丈夫是当官的,就是为了保护杨泽了。要是她直接带著杨泽去见她丈夫,那一定会被別人认为杨泽是长史的心腹,杨泽进入官场后,非得被绊得满头青包不可。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但杨泽要是先见了刺史,后见长史,那么就是公事往来,他和长史私人交情再好,也和公事无关,公私分开,不涉及站队的问题,就算ri后长史照顾了杨泽,那也是报答,不会让人感到长史当杨泽是心腹,从而给他下绊子。 杨泽想明白这些,只感官场里的事也太绕了,绕得让人头疼。他不再想这些,转移话题,和向张氏说起孩子来,一不谈官场,车厢里顿时轻鬆起来,有个小孩当开心果,路上倒也不算无聊。 他们赶路赶得舒心,可瓜州那边,却有很多人不舒心了,因为瓜州出事了,而出事的地方,巧得很,正好就是瓜州医所。 瓜州医所位於青藤大街,青藤大街是瓜州的主干大街,从南门入城便是青藤大街,大街直通北城门,刺史衙门坐西朝东在大街西边的福禄坊,而瓜州医所就在大街对面的隆兴坊,和刺史衙门正好相对,医所开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给当大官的治病方便,要是大官有了病,可以第一时间就来医所找医生。 医所的正堂里,此时聚集著二十来个医生,为首的三人全都穿著浅绿se的官服,从品级上说,正中的是正九品医师,旁边两侧的两个人是从九品医吏,其余的医生没有官服,但却都穿著棕se的统一制式的袍子。 堂內眾医生个个愁眉苦脸,为首的医师更是脸se铁青,坐在椅上,这医师的右手不停地哆嗦,脸上肌肉抽搐,满脸盛怒的表情。 这医师名叫马登高,是瓜州医所的主事人,今年不过六十出头,从医生的年纪上讲,正是黄金时期,年纪够大,却又不是特別老,治病的经验丰富,却离著七十致仕还有十来年,而且他擅长拍马屁,很得刺史大人的赏识,所以地位牢靠,在瓜州医所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绝对的权威人物。 马登高左边的医吏名为纪新,今提刚刚四十,要说长相,这位纪新相当不错,国字脸,五官端正,留著一把漂亮的鬍鬚,很有美髯公的风范,可要说医术,却正好和他的长相相反,別说在医所里当医吏,就算他出去开个药铺,都不够资格当坐堂医!可他为什么能当上医吏呢,因为他是马登高的女婿,所以他不但当上了医吏,而且还有接任他岳父大人医师位置的可能! 马登高右边的医吏,便是昨天刚赶回来的周玉晋了,周玉晋在瓜州医所里,医术实际上是第一,可有马登高压著,所以他只能是第二,而且又有纪新压著,所以他医术再高,接任医师的可能xing也是极小的。 脸se发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马登高道:“诸位,你们都是医所的骨干,都是有名医之称的人材,现在刺史大人得了重病,你们倒是拿出个章程来啊,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可不能再拖了啊!” 满堂的医生,谁也不敢说话,都低著头,能进医所当医生的人,医术了得自不必说了,做人可也都不是愣头青,这种关键时刻,谁说话谁就是傻子啊! 现在是谁有病,可是主政一州的刺史大人有了病,要是治的时候出了差错,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就算刺史大人不追究,当然治不好他就死了,也没法追究,可是朝廷却一定会追究的,没人担当得起这种追究啊! 马登高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人吱声,他怒道:“万一刺史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朝廷追究下来,可是要砍人脑袋的,你们又不是小孩儿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嘛!” 听了这话,周玉晋心中冷笑,就算有人要为这事背黑锅,要砍人的脑袋,也只会砍你这个主事的医师,总不可能把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了,反正要砍也是砍你的,我们充其量也就是被训斥,这个道理我们大家当然懂! “你们不说,那我可就要点名了!”马登高衝著下面的医生们扫了一眼,目光扫到哪个医生,哪个医生便是一哆嗦,可他却谁也没点,反而转过头,对周玉晋道:“周医吏,刺史大人的病,你怎么看?” 周玉晋心中骂了一句,就知道这老傢伙会点自己的名。 他昨天赶回来后,立即去给刺史大人看了病,但却没敢开药,因为刺史大人的病挺严重的,他哪敢擅自开方子。要知道,先前是马登高给开的方子,治不好算马登高的,可要是他开了方子,治不好可就算他的了,这么大的一只黑锅,他怎么肯背! 马登高见周玉晋不吱声,他提高声音道:“周大人,官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可是不肯用心为刺史大人治病么?” 这回可不敢玩沉默是金了,周玉晋忙道:“马大人这是从何说起,我非不答,而是在思考治病之法!” “那你想出什么方法了么?想出来就快点说啊!”纪新在旁怪声怪气地说道,周玉晋是他能否接任医所最大的障碍,而且周玉晋比他更年富力强,所以他怎么看周玉晋都不顺眼,没事儿就想找茬儿,挤兑周玉晋。 周玉晋强压下心中怒气,道:“马大人给刺史大人开了乌梅汤,甚是对症,下官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 马登高气也不顺,正想接著斥喝周玉晋,可他的好女婿却抢著道:“可我岳父开的药效果不佳,反倒是让刺史大人病情加重,要不然问你干嘛,明明不对症,你却偏说对症,你什么意思,是在看我岳父大人的笑话吗!” 这话说的,马登高差点背过气去,他这个女婿简直就是绣枕头一包草,这话是在帮自己么,咋这么不中听呢! 周玉晋却道:“我可没有看马大人笑话的意思,如果你们非要我开方,那我就开个打虫子的方子,给刺史大人服了,可就怕你们不敢答应!” 医生们听了,一起摇头,他们当然不敢答应了,这可不是置气的时候啊! 周玉晋说给刺史开打虫子的方子,是有原因的,因为刺史得病后的第一个症状,竟是从嘴里吐出了一条蛔虫! 从嘴里吐出蛔虫,这可是太可怕了,刺史大人当场就被嚇晕了! 第二十一章 有困难就找小杨先生 ()刺史大人被嚇晕,这可不是小事,但也不能刺史大人胆小。 试想,就算是普通人吃水果时,看到水果里有条小虫子,怕是都得噁心一下,要是看到虫子时,那虫子是半条,那就不是噁心一下,而是得噁心半天了! 可如果是嘴里吐出一条长长的大蛔虫,这就不光是噁心的问题了,不是刺史大人得被嚇晕,换了再胆儿大的人,也得头晕脑胀,迷糊半天啊! 刺史大人吐出了可怕的生物之后,不久便被救醒,然后,他当然就是气上衝心,再也不想吃东西了,也感觉不到饿,而且胃脘和脐间疼痛,嘴里苦得很,却又不想喝水,倒在床上,一病不起! 刺史衙门里的官吏们赶紧把马登高叫了,让他给刺史大人看病,马登高哪敢怠慢,一叫便到。他给刺史大人號了脉,发现脉细弱,又看了刺史大人的舌苔,见舌苔浮黄,又听了刺史家眷们描述的病情,他很快就做出了诊断。 马登高认为,刺史大人这是厥yin腹痛,所以要制肝安胃,於是他就给开了个方子,名叫乌梅汤,所用的药材是西党参和大乌梅,还有白芍药和淡黄芩等,以为两剂药下,刺史大人应该就能好,而刺史大人一好,就能好好地夸他几句! 可万没成想,刺史大人服了药后,胃脘部疼痛及气上逆这些症状没了,可疼痛却下移,移到了下腹部,还伴有肠鸣,这还不算,腹中竟有一个大块隆起,而且这不知是什么的大块,竟时不时地攻动,把刺史大人又给嚇晕过了,还嚇晕了好几次! 想想那条吐出来的大蛔虫,还有肚子里鼓起来的大块,这大块还能动,这哪是治好了病,这是更严重了,刺史大人没有立即把马登高给剁了,实在算是脾气好了! 刺史大人被嚇晕,马登高也快被嚇晕了,这病一拖就是好几天,半点不见好转,刺史大人一条命,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每天只能硬被灌些米汤吊命,要是再耽搁下,这位刺史大人怕就要驾鹤西了,马登高能不上火么,急得他头髮大把大把地往下掉,不过几ri功夫,便快成禿头了! 马登高能当上医师,也算是做事果断的,他立知遇到了大麻烦,便赶紧派人找出差在外的周玉晋回来,可周玉晋偏偏耽搁了时间,等回来时,又不肯出力气,一点指望不上也就算了,还想往他头上扣黑锅,马登高岂有不怒之理。 满堂的医生,却谁也拿不出个方案来,马登高又气又急,大发脾气,呵斥周玉晋出餿主意,又医生们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大门外来了个官员,这官员虽也穿著浅绿se的官服,但却是八品的官阶,乃是一名功曹。 这位功曹还没等进门,马登高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陪著笑脸迎了上,道:“鲁大人,您怎么来了,可是刺史大人的病情又有反覆?” 鲁功曹哼了声,道:“什么叫反覆?治得好了,再恶化了才叫反覆,你从没给刺史大人治好过,怎么能叫反覆?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马登高极是尷尬,可又不敢顶嘴,只好闭嘴,等著鲁功曹往下。 鲁功曹脸se非常难看,他道:“是长史大人叫官来的,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拿出治病方法来,刺史大人的病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发生了!” 听是长史叫鲁功曹来的,马登高只感口乾舌躁,几乎有快窒息的前兆了!他女婿纪新也是冷汗直冒,不知所措。 鲁功曹道:“长史大人是什么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可是眼里不揉半点儿沙子的人物,如你们再治不好病,他便会认为你们是有意怠慢了,那时有什么后果,你们猜也猜得出来!” 想到长史的狠辣段,马登高头皮发麻,他道:“卑职正在想办法,很快就能想出来了,很快,很快!” 鲁功曹又哼了一声,转身离。 马登高垂头丧气地好半晌,这才抬头道:“诸位,咱们瓜州的事,大家心中也都有数。刺史大人好相处,可长史却非如此,所以长史来我瓜州时间虽不长,又与刺史大人关係不和睦,但却处处占著上风,军政大权一把抓,如果刺史大人出了意外,朝廷派来位新刺史,万一也是个厉害人物,那长史大人便不会有什么上风可占了。那时,长史大人的满腔怒火定要有发泄之处才行,官是医所主事,想躲也躲不开,可诸位请想,我躲不开,难道你们就躲得开么?长史大人心狠辣,他要是发起火来,光靠我一个人,怕是顶不住的啊!” 纪新也道:“所以,刺史大人的病,各位还得集思广益,拿出个具体的方法来才行啊,不能光靠我岳父一个人啊!”著,他看了眼周玉晋。 周玉晋却面无表情,他早就打定主意,绝不帮马登高,只有马登高倒台了,他才有机会,可如果马登高不倒,那他这辈子,除非离开瓜州,否则都不会有机会了。 堂內鸦雀无声,只有眾人粗粗的喘气声,过了好半天,都没有人话。马登高长嘆一声,退后一步,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嘆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官,也只有认栽了!” 这时,有一个长著白鬍子的医生,小声道:“马大人,卑职倒是有个法子,但却是民间百姓所用的方法,这法子颇有些失体统,所以卑职刚才实不敢啊!” 马登高眼睛一亮,jing神头儿稍稍恢復了些,道:“你且来听听,民间有些方子,虽难登大雅之堂,可却是有奇效的,这种时刻,咱们也不求四平八稳了,只要能治好刺史大人的病,也就成了。” 白鬍子的医生道:“刺史大人的病,卑职和马大人看法一致,也认为是厥yin腹痛,需当要制肝安胃,那乌梅汤乃是对症良方,可用了此方之后,刺史大人却全无起se,病情还严重了,这个情况……” “你就快点那个方子,刺史大人的病没起se,別人不知,官还不知么!”马登高不耐烦地道。 白鬍子医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道:“卑职是,在这种情况下,估计咱们都是看错了表症,刺史大人可能不是厥yin腹痛,而是肚子里有了虫子,要不然他的腹部怎么会有大块,而那块又能不时地攻动呢?” 这个结论和刚才周玉晋胡的那个,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要按刺史大人肚子里有虫子来治。 满堂的医生同时微微点头,他们刚才看马登高和周玉晋闹不痛快,所以就算是认为周玉晋得对,他们也不敢吱声,现在有人当出头鸟儿了,自然也就都点头,表示赞同了。 马登高见医生们都点头了,他信心便也开始动摇,其实他信心来就不足,別人又都可能是虫子的事,他当然也就感觉,有可能是虫子的事!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彩超,也没有各种仪器可以检查身体,只能凭著传统的望闻问切,而医生的经验是否丰富又在其中占了很大成份,所以如果遇到了疑难杂症,谁也不敢自己诊断的就对。 给当官的,尤其是大官看病更是如此,谁都不敢咬定一种治法,万一没治好,反而把病治得更重了,没人能吃罪得起。 马登高想了想,对白鬍子医生道:“给刺史大人看病,需讲究四平八稳,寧可见效慢些,但总比没效果要强。官看你话吞吞吐吐,是不是你要的那民间偏方,药力太霸道啊?” 白鬍子医生呃了一声,脸上表情古怪,道:“药力倒是不霸道,事实上不用给刺史大人服药,只是治病时的方法,比较……比较那个啥!” 医生们一起看著白鬍子医生,都等著他那到底是个啥法子,周玉晋也皱起眉头来,心中暗想著,那到底是个啥法子呢? 白鬍子的医生道:“在卑职的家乡,如果有人肚子里有了蛔虫,又因身体虚弱,所以不敢吃药,各位都知道,打虫子的药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毒的,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了,那就是香喷喷地炒上一大锅的南瓜子……” 到这儿,医生们都不明白了,难不成是要病人吃那香喷喷的南瓜子?那不是更把蛔虫餵饱了么,南瓜子似乎没有打虫子的功效? 周玉晋忽然想起来了,他曾在一杂书上看过这个方法,可这个方法实在是太那个啥了,普通百姓用用还成,可当官的,却是没人肯用的。 白鬍子的医生道:“把那些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放在一块大布之上,大布左右摆两只高凳,然后让刺史大人下衣脱下,左右两脚分別踩在高凳上,高高悬空,股眼……不不,是贵臀尊门,对著那些香喷喷的南瓜子,此时刺史大人肚內的虫子闻到香气,便会忍耐不住,从那个,那个尊门之中爬出,吃南瓜子,但肚中之虫一旦落地就会惊觉,身子就会断裂,留在体內还没爬出的部份还会活著,继续让刺史大人难受,所以刺史大人一定要蹲得高些才成!” 白鬍子医生了一大通,总算才把方法清楚了,这可不能怪他刚才吞吞吐吐,实在是这个方法有点过於让刺史大人丟人现眼了,现眼二字,怕就是形容这种事的! 满堂眾人目瞪口呆,连马登高都傻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方法,这也太过份了! 眾人展开联想,把画面脑补了一下,想像中,刺史大人下半身啥也没穿,露著光滑溜溜的屁股,还蹲在高高的凳子上,而他的尊门对著的,是一大堆炒南瓜子…… 我的个天爷吶,这方法不要管好不好使,可只要是让刺史大人这么个姿势一摆,就算是把他肚子里的虫子给弄出来了,那刺史大人也非疯了不可,官威尽失,重要的是这事知道的人太多,肯定保不住秘密,要是传扬出,非得让百姓笑掉大牙不可,刺史大人这官,还怎么当啊! 当官的人最注重面子的,可这方法也太难让人接受了,別让刺史这样的高官接受,就算是让马登高这样的九品小官接受,他也得偷偷摸摸的进行,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现在满堂都是外人,又都知道了这方法,刺史大人定然不会接受的。再,谁敢和刺史大人啊,这种让刺史大人露屁眼儿的事…… 周玉晋看过不少的杂书,里面记载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所谓“秘法”,南瓜子这个就是其中一例,还有比如什么灌尿可以治头疼,吃用人血沾过的馒头可以治肺癆,甚至肚子上绑只活鸡,可以治肚子疼,什么古怪法子都有。 但这些法子大多数都是在极度落后,且封闭的地方,由神棍和神婆这样的人物来实施的,医生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官家医所更是不可能用到。 马登高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方法啊,官怎么不知道,简直闻所未闻啊!” 白鬍子医生尷尬地道:“道听途,民间俗法,都是些下里巴人才会用的,马大人没听过,也不足为怪!” 周玉晋忽然道:“这个方法下官倒是在书上看到过,可时间隔得太久,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书上看到过了!” 马登高猛地转头,道:“周大人,你真的看到过这个方法?兹事体大,可万万不能胡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周玉晋道:“下官当然知道此事重大,也不会胡。好,那就算我胡好了,千万不要用这个方法,我是反对的!”完,他把脸转到了一边,又默不作声了。 堂上又没人话了,马登高想了好半晌,实在拿不定主意,他转头问女婿纪新:“这事儿你怎么看?” 纪新倒是挺痛快,他道:“这方法是不用服药的,那自不会加重刺史大人的病情,虽然有些失了官威,可我们只要尽到责任,接不接受,那是刺史大人的事了,和我们是没有关係的。” 马登高和眾医生犹豫了片刻,终於都同意了纪新的这个法,治病的方法由他们来想,可接不接受却是刺史大人的事了,那就再不能他们不办事儿了! 马登高一挥,道:“走,咱们一起见刺史大人,把此法告於他知!”他自己是不敢的,怕刺史发脾气修理他,所以要拉著同僚们一起。 眾医生都不愿意,可顶头上司发话了,他们要是此时置身事外,以后的就等著天天穿小鞋儿,眾人只好跟著马登高一起街对面的刺史衙门。 快出门时,马登高回头看向周玉晋,见他没有动地方,马登高怒道:“周大人,你是不想吗?” 周玉晋道:“我身子不適,不利於行,就不和你们了,如治好了刺史大人的病,功劳算你们的,我不爭功,可要是治好不好,也与我无关。” 马登高冷笑一声,道:“与你无关,真会与你无关么!”哼了声,带著眾医生,出医所了。 周玉晋在堂內又站了一小会儿,嘆口气,回自家了。此后两天,他一直在家称病,闭门不出,只是派僕人出打听消息。 僕人带来的消息是,马登高他们了刺史那里,是怎么的僕人不知道,可刺史大人却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发脾气,也没有痛打马登高等人,但方法肯定是没有使用的,听刺史府里的僕人,刺史的病情没有好转,已经派人林州,请州里的名医来给看病了。 周玉晋很是失望,如果州里派来名医,那么刺史的病有可能治好,而马登高又和州里的医正关係好,自己怕是更没机会了。 他心情鬱闷,便不在家里待著了,这天下午,他出门上街,想找个饭馆喝两杯,散散心,免得连ri来心情鬱闷,再闷出病来,可就没这个必要了。 周玉晋出门之后,正在街上溜达,忽然听见人叫道:“少东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著刺史大人没有?” 周玉晋听这声音耳熟,转头看,见竟是那个在加饭坡镇见过的半大小子,这半大小子正站在一家客店的门口,不远处,杨泽正慢慢走了过来。 见到了杨泽,周玉晋大喜,杨泽医术高超,不定能帮他渡过眼前的难关呢!大步迎上前,周玉晋笑道:“是小杨先生啊,你也到了瓜州了,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杨泽今天刚刚到了瓜州,进城之后与向张氏分开,向张氏带著孩子寻她丈夫了,而他则寻了家客店住下,行李收拾之后,他洗把脸,换上套乾净的衣服,便了刺史衙门,可却没有见到刺史大人。 忽听有人喊自己,杨泽抬头一看,见是周玉晋,他忙笑了笑,拱道:“当真是好巧,周兄,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也是住这家客店?” 周玉晋笑道:“为兄是地人氏,住家里就成了,怎么会住客店。我家离此不远,我出门是想找个饭馆喝两杯,正好碰到了小杨先生,不如咱们一起,由为兄做东,给小杨先生洗尘。” 杨泽嗯了声,道:“倒是让周兄破费了。正好,小弟有事想要求教周兄,咱们边吃边谈!” “这就是更巧了,为兄也有事想要请教小杨先生呢!”周玉晋拉过杨泽的,一起往这条街上最大的酒楼走。 木根站在客店门口,见有人请杨泽吃饭,他忙道:“少东家,我和你一起,你喝醉了,我好背你回来。” 杨泽气道:“你这好吃懒做的傢伙,想吃就跟上来,不要找什么藉口!” 周玉晋衝著木根一笑,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小杨先生家里养这么个下人,怕是很头疼!” 木根急道:“我不是下人,我是学徒,卖艺不卖身!” 杨泽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有什么艺可卖,就算想卖身,也没人买你!” 三人进了大酒楼,点了酒菜,周玉晋道:“小杨先生,为兄那ri走得匆忙,却忘了问你来瓜州所为何事,刚才听你这小学徒叫喊,你见刺史大人了,那必是不会见到的,不知你有什么急事?” 杨泽道:“急事倒是没有,只是有事要求刺史大人。对了,周兄怎知我没有见到刺史?” 周玉晋苦笑一声,道:“我当然知道,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要请教小杨先生呢!” 杨泽一愣,我没见著刺史,怎么反过来,变成了你请教我了,这个因果关係,大大的不对头啊! jing彩推荐: 第二十二章 小建中汤 ()周玉晋见杨泽露出不解的神se,他便不再说自己的事情,毕竟涉及到了刺史的病情,他又不知杨泽到底来瓜州干嘛,所以不好直接说出来。 周玉晋道:“我的事不急,倒是小杨先生,你来瓜州所为何事,不妨说出来,我看看能否帮上忙,不管怎么说,我对瓜州的事,多数还是了解的。” 杨泽想了想,上次他和周玉晋萍水相逢,有些事不说也没关係,可现在又见了面,而且说不定以后还会共事,那么该说的话就要说出来了,以免以后周玉晋心存芥蒂,相互之间面子上不好看。 想到这里,杨泽便把他是保安县令推荐来考秀才的,又推荐他进入瓜州医所的事说了。还把那两封信取了出来,但由於信封被糊著,所以只能让周玉晋看看信封。 周玉晋听罢杨泽的话,又看了那两封信的信皮,他大喜过望,道:“小杨先生,这么说来,咱们以后就要一起共事了。以你的才学,考中秀才那是易如反掌的。” 杨泽苦笑道:“我来也是这么想的,可那ri在加饭坡时,周兄曾说过,医所里的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进去一个就得出来一个,没有位置,我怎么进得去呢,要是只能混个候补医生的位份,那还不如乾脆就不去医所呢!我老老实实在瓜州开个药铺,ri子岂不过得更加逍遥自在。” 周玉晋笑著,拍了拍杨泽的手,压低声音道:“就在前几天,医所里的位置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可现在就要有萝卜被拔出来了,空出来的恐怕还不止一个位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才又道:“只要小杨先生低调些,不要在这风尖浪头上招摇,等事態平息之后,那时由为兄保举,再有保安县令的书信,你进入医所,必不会有半点儿阻碍。” 这时,酒楼里的伙计把酒菜陆续端了上来,两人倒上酒,开始吃喝起来。木根坐在下手,並不听他俩说话,大吃大喝起来,年纪小就是好,心事少。 杨泽年纪虽不大,可却也不小了,他的心事岂能少得了。刚才听了周玉晋的话,他就开始琢磨起来,猜测瓜州医所里肯定出事了,可周玉晋不说,他也不好问啊! 两杯酒下肚后,杨泽问道:“我今天去见刺史大人,却没见著,我便又想求见长史大人,可也没见著,我给那几个守门的差役塞了点钱,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似乎都很烦躁,不愿意和我说话,这却是为何?是对我一人如此,还是那些差役向来如此?” 周玉晋笑了声,道:“现在整个衙门里的人都在烦躁,岂止那些差役,我看就连长史也是如此!” “那长史可是姓向,名叫向成卫,晋安人氏?”杨泽问道。 周玉晋点了点头,道:“对,向长史就是晋安人氏。不过,这位长史大人非常的难说话,脾气大得离谱儿,整个瓜州官场没有不怕他的,就连刺史大人也对他忍让三分。咱们且不说这些,为兄有一个病案,想要请教小杨先生,还望小杨先生能指点一二。” 周玉晋要说的病案就是瓜州刺史的,可他却不打算先说是刺史得的病,怕杨泽因为紧张,又因为瓜州医所里的医生们都治不了,所以他也失去信心,这样杨泽的意见反而不能用来参考了,反而如果只当成是普通病案,那么杨泽敢给出意见,参考价值就会大得多。 他把刺名那病的各种症状说了一遍,又说了乌梅汤不好用,现在他打算按肚子里有虫子来治。 杨泽听完了周玉晋的描述,想了好半天,摇头道:“就算是吐出了虫子,可也不能说这病就是虫子引发的啊。吐蛔未必就全都是寒热错杂,乌梅汤可不能包治啊!” 周玉晋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改方子是肯定的了,但是不是虫子惹出来的祸,还需辨证。现在我想了这么个法子,乃是民间之法,你看看可行不可行。” 他把那个白鬍子医生的方法,当成是自己想出来的,说给了杨泽听。 杨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过后,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周兄,这法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种方法我可不敢苟同,我劝你还是不要给病人用了,不管怎么说,你是医生,不是神棍啊!” 周玉晋嘿嘿乾笑几声,又道:“那依小杨先生你看,这病该当如何用药呢?” 杨泽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我不能亲眼看到那病人,光听周兄的描述,怕说出来的法子不管用,有可能开错方子。不亲眼见病人,只凭意想就开方子,这可是医家大忌啊!” “无妨,又不是真的让你给那人看病,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以此为佐证而已,小杨先生无需过虑!”周玉晋笑道,他看出来了,杨泽应该是有办法的。 杨泽道:“脉细弱,苔不厚,属虚证无疑。不飢不食,不思饮,吐蛔,痛在胃脘,这都是脾虚之象。下腹有块隆起,还时时攻动,这可不见得是肚中有虫,听起来是寒邪夹冲气上逆呀。周兄先前用乌梅汤虽可去寒,但那乌梅汤里有白芍药和淡黄芩,反而又会增寒,所以效果不佳。要依我说,最好还是补里虚,也许有效。” 周玉晋听了句补里虚,心里迅速转过七八个方子,都可以补里虚,但却又都没有把握,不知该用哪个,要是给普通百姓看病,他反而能迅速拿定主意,可给刺史看病,由不得他不谨慎了,谁让他是当官的,还想升一级呢! 杨泽却没有这些顾虑,他道:“我来开个方子,供周兄参考。但有一点得事先说明,我没有见过那病人,在没有亲眼所见这个前提下,我开出来的方子可不能保证管用,到底该如何诊治,还得周兄你自己拿主意。”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周玉晋当然答应,他正要叫店小二拿纸笔,可杨泽却道:“这方子很简单,我一说周兄便明白。” 杨泽把药方说了出来,他说的是“小建中汤”,他没有看到病人,但根据周玉晋的描述,他开的这个药方是很对症的。 可杨泽留了个心眼儿,不看病人就敢给开方子,这是医家大忌,他说的小建中汤,给周玉晋做个参考那是没啥的,可要是留到了纸面上,白纸黑字的,万一以后有点啥意外,他可说不清楚了,还是谨慎点好。 周玉晋听了药方之后,眼睛大亮,他道:“此方甚妙,简直是妙不可言!小杨先生,这方子你是从哪医书上看来的?” 杨泽心想:“我是在《伤寒论》上看来的,当然是妙不可言的好方子!”可他嘴上却道:“我是刚才听了周兄说的那病人的症状,临时想出来的,好不好使,还不知道呢!” 周玉晋顿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我们全医所的人对这病都束手无策,可小杨先生只心念一动,便想出个绝妙的好方,与你相比,我们这帮人,真是不配称为医生啊,你说的这个方子,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的啊!” 杨泽忙道:“非也非也。周兄,你们想不出方子,是因为对病情考虑的太多,而我根就没有看到那个病人,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不知天高地厚,是个傻大胆,想什么就说什么,胡乱开出个方子,好不好使还不一定呢!周兄如此高抬,可是要折杀死我了!” 周玉晋哈哈大笑,道:“小杨先生过谦了,我看这个方子,应该是有效果的。来来,我们喝酒,为兄敬你一杯。” 两人再不谈医术上的事,推杯换盏,把一小坛酒喝了个jing光,菜却没吃多少,一大桌子的菜还剩了不少,木根让店伙计把剩菜包了,他拿回了客店。 杨泽告別周玉晋后,颇有些醉意,走路摇摇晃晃的,只好由木根扶著,回到了店客。杨泽坐在床边,木根给他脱鞋,木根问道:“少东家,你咋又和別人说药方了,我在家时,看到老爷从不把药方和別人说的,那可都是赚钱的方子,要留著当传家宝的!” 杨泽打了个酒呃,笑道:“小家子气,我爹不大方,连带著教出你这个小学徒,也是个小气鬼。你懂什么,这世上没有能永远保住秘的方子,最后都得被別人知道,再说方子流传出去,不也能救更多的人么,这是好事。” 忽地,杨泽拍了拍木根,道:“就算是你,前几天不也做了件大好事,救了个小孩么。你可知,你救的那个小孩,是谁的儿子?” 木根奇道:“知道啊,是向大嫂的儿子,咱们今天才和向大嫂分开呀,少东家你喝得太多了,怎么忘xing这么大!” 杨泽嘿了声,道:“向大嫂便是这瓜州长史的妻子,那个叫小宝的孩子,便是长史唯一的孩子,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你救了他们的孩子,小木根啊小木根,你前途无量啊!” 木根站起身来,却没有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的惊喜,反而迷茫地问道:“长史?那是谁?向大嫂的丈夫叫向长史么?” 他一直没有关心过向张氏的事,更不知道长史是干啥的,他一个小小的学徒,知道这些也没用,要不是杨泽的关係,恐怕他一生连和保安县的县令,都不会產生一丝关係的。 杨泽道:“长史不是人名,是官名,向大嫂的丈夫是当官的!” “有咱们县里的捕头官大吗?”木根问道。 杨泽笑道:“比咱们县的吴县令官都大!” 木根这才大吃一惊,叫道:“比县令官还大?那是什么官?刺史,长史……哎呀,不会和刺史一样大!” “那倒不是,长史是刺史的佐官,就是助手……嗨,我跟你说这些干嘛,我看我真是喝多了,得眯一会儿了!”杨泽摆手让木根出去,他则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木根出了客房,还处在震惊当中,特地跑去问了客店里的伙计,当確定长史是个大官时,他兴奋不已,认为自己终於熬出头了,没准以后能进衙门当个官吏啥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捕头,腰里有刀,手上有铁链,那可有多威风。 周玉晋离了酒楼,慢慢走回自己家中,他酒量远超杨泽,毕竟是官场上的人,没点儿酒量那可是没法混的。一路上,他反覆辩证杨泽说的药方,感觉这方子实在太好了,大有名家风范,要不是他亲耳听杨泽说的,他非得认为是哪个名医国手开出来的方子,一般医生是肯定开不出这种方子的。 回到了家,周玉晋进了书房,坐在书桌前,把药方写了出来,看著药方,他心想:“我应该去试一试,说不定真会治好刺史大人的病,这个方子和马登高的那个方法比起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刺史大人必会感谢我,说不定还会由此罢了马登高的官,让我接任!”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想到就要开始动手,周玉晋立即叫僕人给他端来醒酒汤,喝了醒酒汤,他洗漱之后,又换上了官服,振作起jing神,赶去了刺史衙门。 周玉晋大步到了刺史衙门,进大门前,回头看了眼医所,见医所门前无人,他这才进了刺史衙门,不先求见刺史,而是去求见长史。 医所的大门后忽然闪出一人,竟是纪新,他早就看到周玉晋了,正纳闷儿今天周玉晋怎么来了,这几天这傢伙不是一直在装病么?可当他看到周玉晋进了刺史衙门,立时便吃了一惊,心想不会是周玉晋想出了治病的法子,所以独自给刺史看病去了? 纪新赶紧跑进大堂,见马登高正在堂上坐著,两眼无光,一副无jing打采的样子,他叫道:“岳父大人,大事不好了!” 马登高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起来,带著颤音问道:“又,又有何事?” 纪新捶胸顿足地道:“小婿刚才看到周玉晋那个jian贼,竟然独自进了刺史衙门,他定是想出了治刺史大人的方法,拋下我们,自己去领功了呀!” 卟地一声,马登高重重地坐回到了椅子上,呆呆地发了好半晌地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纪新急道:“岳父大人,你倒是说话啊,咱们该怎么应对才好?” 马登高慢慢地摇了摇头,道:“完了,全完了,你我从此再也无法在这瓜州城里立足了……” 见马登高发傻,啥办法也没有,纪新又急又气,他一跺脚,决定了,既然岳父拿不出办法来,那乾脆自己上,就算自己不会治刺史的病又能怎么样,不会治病,还不会捣乱么?捣乱这种事情,就算不用学,也照样会的! 纪新不再理马登高,转身蹬蹬地跑出了医所,过了大街,跑进了刺史衙门。他虽然有股子愣劲儿,敢做马登高不敢做的事,可正因为有这么股子愣劲儿,所以脑袋便也不是太灵光。他和周玉晋不一样,周玉晋是先去见长史,而他则是著急忙慌地直接跑去见刺史了。 瓜州刺史乃是定北道三大刺史之一,就算是定北节度使魏侯,也要给他几分面子,真可谓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瓜州刺史姓韩名盘,今年四十九岁,还没过五十岁生ri,做为主政一方的要员,真真正正的黄金年纪,只要他在任上不出什么差错,是极有可能进京为官的,再加上韩盘脾气温和,是个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所以官声极佳,这种xing格的人要是进了京,只要他和稀泥和得好,说不定还能做到侍郎甚至尚书这样的高官呢! 然而,现在的韩刺史却是病得连床都下不了,这些ri子因为饮食不正常,大是消瘦,比以前足足瘦了十几斤,躺在病床上,连哼哼都没力气哼哼了。 韩盘的臥房之內,坐著他的夫人慕容氏,这慕容氏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她原保养得极好,可现在也瘦了一圈,头髮都白了不少。 慕容氏正坐在床边,对著韩盘说话,她道:“夫君,你再忍耐几ri,估计林州的医正很快就要到了,说不定此时已在路上,马上就要到瓜州了。” 韩盘闭著眼睛,轻轻嗯了声,他只是病重,却非神志不清,妻子所说的话,他听得明白,心里自然也是盼著那医正早点来,好减轻自己的痛苦。 就在这时,僕人来报,说是纪新求见,慕容氏对瓜州医所的人早就不报希望了,但医吏来求见,她自然还是要见见的。 纪新被叫进房中之后,先是行礼,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刺史大人,夫人,卑职和医所里的一眾医生,想到了治好大人的法子,待会儿周医吏来了,便由他来为大人诊治。” 他想要爭周玉晋的功,可又不知周玉晋要用什么方法,便推说是医所里医生们的集体之功,估计周玉晋再怎么样,也不敢和全医所的医生们为敌,那时只要他治好了刺史的病,所有的医生便全有功,当然也包括马登高和他自己,如果治不好,那也是周玉晋治的,黑锅也是周玉晋去背。 慕容氏听了大喜,可又有些担忧,问道:“不会又象上次马医师说的那个法子似的,会为难我家老爷?” 纪新呃了声,他又不知周玉晋要怎么治病,会不会为难韩刺史,他自然不知,他只是来抢功的而已! 纪新扫了眼四周,发现周玉晋根就没来,他心中叫苦,是不是自己料错了啊,周玉晋进刺史府,难不成並非是来给刺史治病的? 见纪新不回答,慕容氏奇道:“纪医吏,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啊?” 纪新硬著头皮道:“治病的法子,还得由周医吏来说,卑职这个,这个不方便说!” 慕容氏脸se瞬间变黯,摆了摆手,道:“看来也是个不靠谱儿的法子,你下去!”打发纪新走,不想再答理他了。 纪新尷尬之极,他不怪自己冒冒失失的跑来,却怪周玉晋为什么还不来,又怪周玉晋如不是给刺史来看病的,干嘛独自进刺史府,真是莫名其妙。 正当他出去时,忽听僕人来报,说向长史和周医吏来了,求见刺史大人! 第二十三章 刺史和长史 ()慕容氏听到向长史来了,她立即站起身,向门口看去,就连刺史韩盘也睁开了眼睛,把头微微转到门口的方向。 瓜州长史向成卫和刺史韩盘在xing格上截然相反,韩盘是谁也不得罪,好好先生一个,而向成卫是把能得罪的人,全都给得罪一遍,xing格古怪,非常的难说话,甚至可以说极难相处。 在外人眼里,瓜州这两位长官关係並不怎么和睦,甚至有些不对付。可这只是外人看到的,实际上韩盘和向成卫两个人私底下,互相之间是很满意的,甚至向成卫能来瓜州当长史,还是韩盘亲自要来的呢! 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其实很简单,只有一点,那就是两个人各有所需,並且都各有所得,官场上的事,可不象明面上看著的那么简单。 韩盘想当好好先生,谁也不想得罪,可身为一州主政,想不得罪人,那可太难办了,所以得罪人的事他就得找別人来做,而向成卫是著名的看见谁就得罪谁,真正的上佳人选,有向成卫在前面得罪人,韩盘就好和稀泥了,他一和稀泥,別人就说他好话了,人人都说他好相处,名声好了,他不就能升官了么,没准真能回京城当官呢,谁不想进步啊! 而向成卫呢,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得罪的人太多,想升官难,那么把眼前的权力都抓到手里,就是最现实的了,有韩盘这个啥事不管的刺史在,他自然就可以对瓜州军政大权一把抓了,小丈夫不可一ri无钱,大丈夫不可一ri无权,他想要的就是说了算,而能让他说了算的,只有韩盘。 两个人都有自己所需要的,又在相处之时,得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所以表面上看两个人不对付,其实私底下,那看对方不知多顺眼呢,就差磕头拜把子了。 这些ri子韩盘得了病,向成卫是真著急,天天都往韩盘这儿跑,又急著催医所里的医生,甚至叫人去jing告,再治不好韩盘的病,他就不客气了,不但如此,他还派人去林州,给韩盘请医正来。 周玉晋就比纪新本会来事,他知道瓜州是向成卫说了算,韩盘一病不起,向成卫又急得不行,所以他从杨泽那里得到了治病的方子,不先来找韩盘,而是去找向成卫,这一局他算押对人了。 向成卫先前听了马登高那个让韩盘露屁股的偏方,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给韩盘留最后一条治病的路,他真容易把马登高给罢了官。今天周玉晋去找他,把那小建中汤的方子一说,並且担保能治好病,向成卫真是喜出望外,立即就亲自带著周玉晋来看韩盘了。 向成卫人没进屋,话先进屋了,他大声道:“韩大人,今天可好些了?”说著,一撩官袍,跨进了门坎。 慕容氏冲他行了个万福,道:“向大人,你来得正好,我家夫君这病,一丝好转的跡象都没有,身体虚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都要急死了。” 她又一指周玉晋,道:“刚才纪医吏来说医所的人想出了治病的法子,要由周医吏来治,不知是什么法子?” 向成卫一愣,回头对周玉晋道:“你不是说,那个方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么,闭门谢客在家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好方法!” 没等周玉晋回答,纪新本接过话茬儿,他道:“长史大人误会了,周医吏的方法是我们全医所的人想出来的,本应由我岳父大人亲自来为刺史大人医治,只因我岳父大人近ri来cao劳过度,深怕失手耽误了刺史大人的病情,所以这才让周医吏来的。如长史大人不信,可让医所的人来,你一问便知!” 周玉晋大怒,纪新本这话说得太缺德了,可他又不能当眾反驳,否则真就要把医所里的人全给得罪了,吃独食儿的事可万万不能干,要不然他就算把马登高给顶了下去,他以后也没法在医所里待了! 可向成卫却不是好唬弄的,他一皱眉头,心想:“我刚才说好方法,这姓纪的怎么就真按著方法说了,那明明只是一个方子而已,只要拿来方子,谁都可以来给韩盘治病的,那马登高就算是臥床不起,也不会把功劳送给別人的,岂有派个外人来的道理,就算派人来,也是这个姓纪的,而不会是周玉晋啊!看来,这方子確是周玉晋一个人想出来的,確定无疑。” 向成卫心里想得明白,嘴上却不说出来,他看了眼纪新本,哼了声,你不是想爭功么,好啊,想爭功就得同时也担风险,如果这方子不好使,我看你到时又会怎么说,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开。 慕容氏却不在乎这些,她是刺史的妻子,对於她来讲不管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逮住耗子的就是好猫,对於医生来讲也是如此,別管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只要能治好她丈夫病的医生,就是好医生。 慕容氏道:“先別说这些了,还请周医吏快快为我夫君治病,要怎么个治法,只要不让我夫君失了官威便可!”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周玉晋忙道:“回韩夫人的话,卑职用的不是方法,而是药方,方子卑职已经带来了,只要按方抓药煎制即可,至多两剂就可见效。”说著,他把药方呈上。 慕容氏看了看药方,摇头道:“我是看不懂这些的,你说只要两剂就能治好?这方子当真如此管用?” 周玉晋犹豫了一下,隨即郑重地点头道:“以刺史大人目前的病情来看,这方子两剂就会有效,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如说治好,这个……怕还得多服几剂才成!” 慕容氏大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治病哪有光服两剂药的道理,就算是京城里的御医也没这般本事。来人啊,还不速速去抓药煎制。” 她把方子交给僕人,让僕人赶紧去熬药。 慕容氏冲周玉晋道:“周大人,请到厅宽坐。小翠儿,给周大人上最好的茶。” 叫小翠的丫环问道:“是上次夫人从京里带回来的极品贡茶吗?” “那还用说,当然就是贡茶了,快去快去!”慕容氏挥手道。 小翠引著周玉晋去了厅,纪新本大感尷尬,刺史夫人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啊,连让他去厅喝茶的意思都没有,他见刺史夫人要和向长史谈话,他在旁边听著可不妥当,只好厚起脸皮,也跟著周玉晋去了厅。 屋中只剩下了韩盘和向成卫,还有慕容氏。慕容氏道:“向大人,这次的方子能好使吗?” 向成卫微微沉吟一下,道:“看著这方子还挺靠谱儿的,应该能有些效果。韩夫人不要著急,林州的医正应该也快到了,我想医正总是会有办法的。” 慕容氏嘆了口气,道:“要是医正也没办法呢?听说医正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难不成要我们去京城请御医来么,可时间上却是不够的。” 向成卫忽道:“就算医正治不好,我倒有个人选,虽然现在还不怎么出名,可ri后必是一代名医,听说他连魏侯长公子的病都治好了,还治好了韩大將军母亲的病,並且前些ri子还治好了我家小儿之病,我夫人对他讚不绝口呢!对了,我夫人从老家来了,今天我还得早点回去,我那孩子在路上得了点儿小病,虽然治好了,可我这心里还是……先不说我的事儿。反正我说的这个人选,绝对靠谱儿。” 慕容氏啊地一声,道:“你夫人来了?啊,啊,等改ri我夫君病好了,定要设宴为嫂子洗尘。那个,你说那人是谁,他治好了韩太夫人的病?韩大將军可是我夫君的族中长辈,太夫人得了怪病,我们也是知道的!” 瓜州刺史韩盘与抚远大將军韩承恩乃是族人,当然韩氏家族很大,他们是早就出了五服的远亲,可人家韩承恩乃是封疆大吏,所以就算是远亲,慕容氏也要攀的。 向成卫道:“这人名叫杨泽,年纪甚轻,可医术却极高明,听我夫人说他这次是被保安县令保举来咱们瓜州考秀才的,他已到瓜州,估计应该来求见过韩大人,只是没见著罢了,过几ri必会再来,要是医正也没办法,那么让杨泽一试,也无不可。” 对於林州节度使魏侯的家事,慕容氏倒也知道一些,她喜道:“年轻不年轻的没关係,只要医术高就成,他能治好医正都治不好的病,那必是有本事的,等他来了,定叫他给夫君看病。” 向成卫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安慰韩盘,只可惜现在韩盘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听向成卫说,自己却是说不出话来的。 没过多一会儿,僕人煎好了药,端进屋来,慕容氏扶起韩盘,餵他喝了药。韩盘又躺了一会儿,忽地啊了声。 刺史一出声,向成卫和慕容氏大喜,一起到了床边,向成卫问道:“韩大人,可好些了?” 韩盘嘶哑著声音,说道:“好,好,好多了,肚子不象先前那么痛了!” 向成卫满脸笑容,拍手笑道:“肚子不痛了?看来这药確实好使,服用之后立竿见影,甚好甚好!” 慕容氏则坐到床沿上,拉著韩盘的手,不住地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夫君你不痛了就好!” 向成卫道:“我这便出去好好夸奖一下周玉晋,我还要告诉他,只要治好了韩大人的病,就升他的官,让他当瓜州医所的医师,我看那个马登高年老糊涂,早该让位给年轻人了!”说著,他大步出了房间,去厅了。 厅里,周玉晋和纪新本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都不说话,更没心情去品尝那极品贡茶。 纪新本瞪眼看著周玉晋,心想:“你等著,ri后有你好果子吃!” 周玉晋丝毫不肯示弱,也瞪著纪新本,他心想:“你和你的老丈人,一对废物,要是我得了势,非把你俩一起赶出医所不可!” 脚步声响,向成卫进了厅,就见他满脸的笑容,一进厅便道:“周大人,你的那个方子当真好使,刺史大人只服下去片刻功夫,便能开口说话了,还说肚子不痛了。看来你医术瓜州第一的名头,果真是名副其实,半点儿也不虚假啊!” 说到虚假二字,向成卫扫了一眼纪新本,只扫了一眼而已,便不再理他。 周玉晋大喜过望,他一看那方子便知管用,可不管再怎么认定这方子好用,他仍旧是心中忐忑,现下听向成卫这么说,总算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忙起身道:“卑职只是侥倖而已,都是刺史大人洪福齐天,要不是向长史信任卑职,卑职还不敢將此方献上呢!” 纪新本却大急,赶情儿刺史的病情有了好转,功劳全是周玉晋的,没他什么事儿了!他急道:“长史大人,那方子是全医所的人想出来的,卑职的岳父大人最后敲定的,可不光是周医吏一人之功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向成卫冷笑一声,道:“你岳父大人的主意?哼,他除了能想出那个有失体统的方法之外,哪里还能有別的主意,不要往他的脸上贴金,他受不起的!” 他转脸又对周玉晋道:“依本官看,就先辛苦一下周大人,你就在刺史府中住下,刺史大人什么时候病大好了,你再回家。放心,本官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把刺史大人的病治好了,那医师之位,还逃得出你的手掌心么?”说罢,哈哈一笑。 周玉晋几乎欢喜得晕过去,他早就想到有可能会提拔自己当医师,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容易,简直就是大官们的一句话而已!他连声感谢,多谢长史大人的栽培,感激不尽,下辈子做牛做马,一定报答。 纪新本在旁边听得脸都绿了,这就要把他岳父大人的位置给顶啦,这也太过份了!可他却不敢和向成卫玩什么“据理力爭”,这位向长史可不是好惹的主儿,谁敢跟他叫板,他就能让谁立刻挨板子! 向成卫又著实夸奖了周玉晋几句,这才转身离了厅,去前衙办公了,临走之时,还衝著纪新本瞪了下眼睛,叫纪新本赶紧回去通知马登高,让马大人好好反醒反醒,看他年纪大了,给他个机会让他自己辞官,別不识好歹,等著上官发话,那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纪新本尷在当场,脸se铁青,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周玉晋冲他拱拱手,道:“纪大人,我还得研究下方子,就不陪你了,你请便!” 纪新本一跺脚,狼狈不堪地出了厅,他跑出刺史府,回了医所,把事情经过和马登高说了。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把马登高劈得五迷三道,发了半天的呆,才缓过劲儿来。 马登高颤颤微微地站起来,道:“贤婿,现在我们不能等了,我们出城去,去迎迎医正大人,他和我交情不错,希望能帮上我,此时咱们也只能指望他了!” 纪新本连忙答应,扶著马登高两人一起出了医所,坐马车出城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医所里別的医生不多时就全知道刺史府里发生的事了,医生们各自都打起了小算盘,是不是该换个队站站,赶紧去巴结一下周玉晋呢! 客店里,杨泽一夜好睡,清晨起床之后,他出了房间,可刚一出门,就见木根穿戴整齐,腰里別著根木棍,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把棍子从腰间拔出,然后再別回去,再拔出来,每次拔出来,嘴里还要冷笑几声,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杨泽大奇问道:“木根,你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了,在院子里抽什么疯呢?” 木根转头看到杨泽,赶忙跑过来,道:“少东家,我这是为了以后做打算呢,等以后我当上了捕快,见著了坏人,那不得拔刀啊,然后冲坏人冷笑几声,藐视一番,这样才能让坏人害怕,赶紧投降啊!” 听他这没头没脑的话说出来,杨泽一愣,问道:“捕快?什么你以后要当捕快?这话从何说起!” 木根很得意地道:“少东家你忘了,昨天不是你说的嘛,我救了向长史的儿子,他以后一定会报答我的,那我不就能当上捕快了么,当捕快比在药铺里当小学徒厉害多了,谁也不敢惹我!” 杨泽哦了声,明白了,这小子是等著向长史报恩呢!可就算是向长史要报恩,也是报自己啊,哪轮得到这小子,还让他当捕快,想得倒美!不过看木根热情这么高,他口头上总得鼓励几句。 杨泽拍了拍木根的肩膀,道:“好,有志向,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好捕快的,说不定还能当上县尉,或者法曹什么的呢,要努力,我很看好你!不过,现去给我打洗脸水,还有把早餐端来,速度,快!” 木根连声答应,就算他志向再远大,可眼下还是个小学徒,得伺候少东家。把棍子扔掉,他跑去打水了。 过不多时,杨泽洗漱完毕,吃了早餐,他又拿了那两封信,赶去刺史衙门,昨天没见著刺史,今天还得再去,这是正事,得抓紧办好了才行。 等他到了刺史衙门,就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门口的差役们都围在一块,议论纷纷,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杨泽有心上去,却忽然见街对面忽忽拉拉跑过来了一大群人,小跑著进了刺史衙门。 跑过来的这些人年纪都不小了,可跑得却都不慢,有个白鬍子的人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还撞了杨泽一下,不但不道歉,还大声叫著不要挡他的路。 杨泽连忙后退,离得远些,他向街对面看了眼,就见街对面也有座大宅,大门上悬掛著匾额,却写著“无事”两个字,看著既不象民宅,可也不象衙门。 等这一大群人都进了刺史府,杨泽这才走上前去,对著个小头头模样的差役,笑道:“这位大人,学生杨泽想要求见刺史大人,如刺史大人无空,那么求见长史大人也成。我有两封书信,是保安县令吴大人写给刺史大人的!”说著,他递上两封信,又取出一串铜钱,塞到了那差役的手里。 差役掂了掂那串铜钱,感觉挺满意,態度自然也就不错,他对杨泽说道:“刺史大人你是见不到的,长史大人也不好见,今天府里有大事,你最好明后天再来,我把这两封信放到长史大人的桌上去,等他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便会传你。” 杨泽大感失望,昨天没见成,今天看来又要见不成了。他道:“那,我还是等等,没准长史大人忙完了,会抽空见我的。” “那你就在门房里等著!”差役笑道,看在钱的份上,没撵杨泽走。 杨泽谢了一声,想了想,他转身指著那座掛著“无事”匾额的大宅,问道:“敢问大人,那是谁家的宅子啊?为何掛著无事的匾额?” 差役笑道:“那是医所啊,咱们瓜州的医所!” 杨泽一愣,这就是瓜州医所?那为何大门上不掛医所的匾额,却掛的是无事? 第二十四章 向你推荐一个人 ()杨泽指著那无事的匾额,奇道:“那为何不掛医所的牌子?” 差役哈地一笑,道:“你头回来咱们瓜州?你肯定是头一回来!你想啊,平常去医所的人都是有事啊,没事谁去医所,能有啥事,那肯定是有病了啊!谁愿意有病,谁也不愿意啊,所以为了討个吉利,匾额上应该写无病,可病字又不吉利了,这便掛无事是最好的。” 杨泽呵地笑了出来,道:“原来是为了討吉利啊!可这吉利一般医生还真不敢討,谁家要是开了个药铺,上面写著无事,那不得饿死了,没病人看病买药了呀!” 差役嘿嘿笑了笑,道:“你说的是私人开的药铺,这医所可是官办的,就算没一个病人上门,里面的医生也有俸禄可拿,当然是无事最好!” 顿了顿,他又道:“平常无事一身轻,可一旦有事啊,这般医生老爷们,可就抓瞎嘍!得了,你进门房里等著,我这就给你送信去!”这差役拿著信进了刺史府。 刺史府根据前衙后宅的构造原理,前衙办公,所有刺史的属官都在这里,所以长史也在这里办公。那差役进了向成卫的公事房,见堂內无人,他便把两封信放在了桌子上,又用镇纸压住,这才出去,他办事还是挺厚道的,毕竟杨泽给他钱了,要是没给钱,那这两封信隨手一扔,没准向成卫永远也看不到。 杨泽进了门房,见房间里等著好几个人,全是穿著官服的,但官都不太大,可能是都等著见刺史的。杨泽冲这几个当官的笑了笑,可当官的却都把脸转一边去了,没人理他,他只好找了张小板凳坐下,等著刺史,或者是向成卫召见他。 那几个当官的,虽然都不是大官,不过都是些品的低级官吏,可官小架子却大,他们见杨泽穿的是百姓服se,便认为不配和他们说话,他们自顾自地说著,都不答理杨泽。 一个八品官吏长著双细长眼,眉毛却又粗又重,他对著一个八品官吏道:“老罗,你今儿个来州里,所为何事?你可是思安县的县尉,大老远巴巴的来这儿,怕是县里出了大案子了?” 罗县尉嘆了口气,道:“可不是么,前天出了个人命案子,实在是破不了,你也知道向长史的脾气,人命案子必须立刻上报,不得拖延,昨天我就来了,可没见著向长史,所以只能今天又来等。” “人命案子?人命关天倒是不假,可咱们这儿地处北疆,盗贼不少,可比不得中原,就算是向长史脾气大,可也不至於了出事儿隔天就来上报的。我看,你这案子是破不了,可那苦主又不好惹,所以你才这么急著来,是想撇清干係?”粗眉官员道。 罗县尉点了点头,道:“还真让你说中了,这案子还真不好破,麻烦可大了。我们县里有个叫沈百顷的大財主,有钱可人特別抠的那个,你听说过?前天出门收帐,被人用刀给砍死了,沈家的人跑到县衙,又哭又闹,他家还偏特有钱,要是县令管不了,说不定他们就得闹到州里来,县令大人头疼,所以也不等他们闹到州里了,乾脆我们自己来说得了!”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几个官员一起嗨了声,那粗眉毛的官员笑道:“这案子听起来难破,可最后必是不了了之。你想啊,他一个家有百顷地的大財主,因为抠门不肯用帐房,偏自己下去收帐,那是被强盗盯上了啊,他身上有钱,被强盗给抢去了唄,咱们这北疆啥都缺,就是不缺强盗,你老兄把这事往胡人强盗身上一推,这案子不就结了,向长史脾气再大,也不能逼你去戈壁滩上抓胡人强盗,就算你肯去,却怕你回不来啊!” 官员们一起笑了起来,都说可不是么,这案子没啥不好结的,沈財主家就算再有钱,再能闹,又能如何,胡人强盗个个穷凶极恶,虽然並不常来寧北道,可往他们身上推准没错! 罗县尉嘆气道:“没法往胡人强盗身上推啊,一来胡人强盗从来不去我们县,二来经过仵作验伤,那砍死沈抠门的刀不是弯刀,也不是哪种腰刀匕首啥的,偏偏是镰刀,这说明是地人犯下的案子啊,肯定是沈抠门家的佃户乾的!” 官员们不笑了,一起摇头,都说这可麻烦了,要是地人犯的案子,你们思安县就得挨家挨户去查了,这得查到啥时候去,要是到了秋天还结不了案,那这案子就得往林州报了,思安县的县令和县尉都得吃掛落,考评一个差字,是免不了的。 罗县尉很是恼怒地道:“你们说那个沈抠门还真是勤快,竟然在一天之內走了六个村子,这些村子种的地全是他家的,足足有五百多户,能用镰刀砍死他的成年男丁,超过千人。要是有人抢了他的钱后逃走,那我们发下海捕书也就简单了,可偏偏没人逃走,这范围不就太大了,难查啊!” 粗眉官员点头道:“是啊,你们总不能把五百多户人家全给搜了,然后再打一千多人的板子,逼问出谁是凶手来。怪不得你来见向长史,这案子要怎么查法,只能由他来说啊!” 罗县尉苦著脸道:“打人板子的事儿,我倒是经常干,可打一千多人的板子,我是没法干啊,这不把人都得罪光了么,我是地人,要是老了,还得在思安县里养老,有一天不干县尉了,我不得被人飞砖头啊!” 官员们都替他发愁,一下子得罪上千人,要是被飞了砖头,想確定是被谁飞的砖头,都没法確定! 杨泽坐在板凳上,一直不说话,他听明白了,这些人说的这个案子,难就难在没法確定目標,范围实在太广了,牵扯的人太多。 想了想,杨泽道:“这位罗大人,砍死沈財主的那刀,確定是镰刀?那凶器可在现场?” 罗县尉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谁,也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罢了,他有点不耐烦地道:“伤口特殊,肯定是镰刀,那镰刀当然不在现场,否则一查是谁家的,不就找到凶手了么。” 杨泽点了点头,问道:“那镰刀是割草的,不是用来割肉的,思安县没有用镰刀割肉的习俗?” 罗县尉脸se一沉,道:“废话,谁能用镰刀割肉,別说我们思安县没这个习俗,你找遍整个大方,也没哪个地方有这个习俗!” 杨泽听他说话不客气,却也不生气,他想起《洗冤录》里有这么个案例了,不过那书是写在宋代的,虽然大方和大唐相似,可就算是大唐,也没这书啊,这年头还没有专门的法医,也没有专门论述这方面知识的书籍。 杨泽道:“那可以查镰刀上的血跡啊,就算此案涉及了五百多户人家,上千的成年男丁,就算是家家都有镰刀,可镰刀上有大片血跡的,也绝对不多,镰刀是用来割草的,不是割肉的,而杀人之后镰刀上必有大片血跡,极有可能一下子就查到凶手了!” 这回不光是罗县尉生气了,別的官员们也都怒了,这个平头小百姓是在消遣他们,这不是胡说八道么,有没有点常识! 粗眉毛官员气道:“你是干什么的呀,在这儿胡说些什么呢!镰刀上就算有血跡,这都过去两天了,不要说两天,就算半刻钟也是查不到的,血跡就算在多,可擦一擦,洗一洗,不也就没了,天又这么热,刀一会儿就干了,上哪儿查去!” 这位官员斥责的声音很响,外面进来了一个差役,问大人们为何发怒。差役们向来喜欢听別人说閒话,官员们在门房里说话,他们在外面都听见了,可谁也没吱声,直到杨泽把官员们给弄火了,他们才进来打个圆场儿。 杨泽见官员们发火,他自己却並不生气,反而嘻嘻笑道:“大人们这是何必,听在下把话说完啊,这话还没说完呢,各位怎么就动了肝火了!” 罗县尉看了眼杨泽,道:“小小年纪,又能懂得什么!好,你既然要说,那就说,我们且听听你的歪理!” 杨泽脸se一正,道:“血跡是可以擦乾净的,可血腥气却哪那么容易消除掉呢!只要罗大人回去,把所有相关人家的镰刀全都收上来,把镰刀排成几列,不要重迭摆放,现在天热,苍蝇很多,你看哪把镰刀上叮著苍蝇,哪把镰刀就是凶器了,查查是谁家的,不就能查到凶手了么!” 罗县尉噝地一声,眼睛眨巴了眨巴,道:“这招能好使吗?用苍蝇来找凶器,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古怪方法啊!” 那粗眉毛的官员也很惊讶,他犹豫了下,问道:“要是凶手把镰刀扔了,或者不肯上交,那该如何?” 不等杨泽回答,这粗眉毛的官员自己瞬间就想明白了,他道:“务农的百姓,谁家能没有镰刀,这是重要的物事,如果谁家没有镰刀,或者说丟了镰刀,那必会引人怀疑,凶手必是那上千男丁中的,他杀人抢钱却不逃,说明有恃无恐,认为我们查不到他的头上。我们都想不到用苍蝇找凶器,他又怎么想得到呢。所以他不但不会扔掉镰刀,反而会交上来,以示清白!” 罗县尉呼地就跳了起来,双手直搓,叫道:“这可真是窗户纸一捅就破,如此简单的道理,可我们却谁也没有想到!此法可以一试,我现在就回思安县去,马上就开始彻查,如果一切顺利,我看此案只要一两天之內就能破解!” 官员们一同站起,异口同声地叫嚷起来,这案子原难破之极,可用了苍蝇寻找凶器,却又会变得简单之极,他们让罗县尉快快回去,验证此法是否有效,如果有效,那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都能报到京里的刑部去,罗县尉高升指ri可待! 罗县尉一把拉住杨泽的手,道:“小兄弟,还没问你姓名!” 杨泽说了姓名,却又道:“这法子听著好,可却没有实践过,罗大人使用之时,尚需仔细些才成!” 罗县尉哈哈大笑,道:“抓人办案乃是当县尉的份,我只是没想到法子而已,现在知道了法子,自然就好办了!”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也不等著见向成卫了,向杨泽和眾官员告別,小跑著出了门房,骑上马,快马加鞭地往思安县返回。 门房里的眾官员再不敢小瞧杨泽,纷纷问他来刺史府是要做什么,如果需要帮助,他们乐意出手,杨泽谦虚一番,但他实在是没有啥能让这些小官帮忙的,再说他心里也实盼著那罗县尉能够破案,验证一下《洗冤录》在这大方帝国,是不是也好用。 与前面门房里的热闹场面不同,刺史府的后宅却是死水一般的寂静,韩盘的房间门里门外,足足站著二三十人,可这些人却全都不说话,人人脸se难看。 原来,周玉晋给韩盘服了小建中汤后,第一剂服下去,很快就见了效果,可是这效果维持了没到一个时辰,韩盘就又难受起来,肚子接著疼,而且不光是肚子疼,肚子里还发出了咕嚕咕嚕的响声,而且肚子里那个大块动得更厉害了,就像是里面有东西在不停地挣扎一样,非常嚇人! 韩盘被折腾得都翻白眼儿了,慕容氏嚇得嚎啕大哭,赶紧又把向成卫找来,向成卫也傻了,再也没有长史大人的官威,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的坏脾气也爆发了,把周玉晋叫来,怒声呵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刺史的病情怎么会变得更严重了! 周玉晋也懵了,这病来他不会看,方子也不是他凭事开的,现在病情出现了反覆,他哪能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呢?他要是能知道问题在哪儿,他不就能治这病了!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实在没办法了,周玉晋只能硬著头皮告诉向成卫,可能是药没服够,不如再服一剂!向成卫又不懂医术,而且他也想不到这药方不是周玉晋开的,听周玉晋说再服一剂,他便答应了。 可第二剂药服下去之后,麻烦更大了,病情再次加重,韩盘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全身打颤,而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已经不能说是动了,而是象个战士在进行战斗似的,在韩盘的肚子里进行攻伐,而且肚子里的响声更大更响了! 慕容氏当场嚇晕,被救醒之后,指著韩盘的肚子,她哭道:“是不是夫君的肚子里面有个妖怪,知道我们要除掉它,所以发起疯来,想要吃掉夫君的肚肠啊!” 周玉晋脸se苍白,几乎瘫软,这回可闯了大祸了,刺史大人不会因为服了两剂药,就会暴毙身亡?那他可真就难逃一死了!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杨泽给他的药方明明是绝世好方,可怎么就治不好韩刺史的病呢? 一折腾就是一天一夜,刺史府里无人安眠,除了向成卫中间回了次家,別人都守在韩盘的床前,等到天亮时,向成卫回来了,眾人都在焦急之时,忽有僕人来报,说马登高求见,而且马登高还迎接到了林州的医正大人。 这医正来得真是时候,就在韩盘被折腾得快断气时,他来了! 林州是寧北道的首府,节度使衙门的所在地,医官自然也要高上瓜州一级,医疗机构名叫寧北道医馆,主事的医官官名称谓叫医正,正八品的官阶。 医正名叫孙九峰,六十来岁年纪,医术高超,为人谦和,他与马登高是老相识,关係不错。孙九峰在接到向成卫的书信后,立即启程来瓜州,路上没有耽搁,比预计的时间还早到了。 马登高昨天就出了城,为了保住官职,他是一定要先见到孙九峰的,也算他运气好,正正好好的迎到了刚刚来到的孙九峰。 马登高把事情的始末和孙九峰说了,孙九峰倒是没感觉有什么惊讶的,官场上互相倾轧的事情他见多了,他人也是踩著別人上位的,只不过现在要被人踩的是马登高而已。 孙九峰倒是个爽快人,答应帮助马登高,其实对他来讲,帮忙只是一句话的事,真的只需要一句话,只要他在治韩盘时,说一句他用的方法,是参考了马登高的意见,那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马登高的位置便就保住了。而马登高为了报答他,答应在林州买处大宅,给孙九峰的孙子娶媳妇儿用。 只要条件谈好了,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早上城门一开,孙九峰和马登高便进城去了刺史府,瓜州医所的医生们听到医正大人来到,便都赶著去拍马屁,还跑得飞快,当时杨泽就站在刺史府门口,还被医生撞了一下! 孙九峰能及时来到,向成卫自然是欣喜万分,立即便让孙九峰给韩盘看病,可孙九峰看过了韩盘之后,他也傻了,这病他也没法治! 房间之中,鸦雀无声,好半天,向成卫才嘶哑著嗓子道:“孙大人,你看刺史大人这病……”他用眼神试探著孙九峰。 孙九峰慢慢地摇了摇头,表示他是没办法了,他看过了周玉晋的那个方子,自认这方子相当地高明,他自己是万万开不出这么好的方子的,而这么好的方子都治不了韩盘的病,那他是真没办法了! 扑通一声,慕容氏摔倒在地,她看到孙九峰摇头,心中悲痛不已,再也忍耐不住,晕倒在地,丫环们赶紧上前扶起她,好不容易救醒,慕容氏大哭,她现在除了哭,也没別的招儿了! 向成卫把手一摆,道:“孙大人,咱们出去说。”带著孙九峰等一群人到了院子里。 屏退眾人,向成卫把孙九峰单独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刺史大人的病可还能救?”出了门,他就不必在顾虑什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孙九峰嘆了口气,也压低了声,小声道:“刚才下官给韩刺史號脉,发现韩刺史脉相细弱不起,再加上现在的各种病症,下官实是无能为力,依下官的意思,还是……还是,唉,还是提早做些准备,估计著,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向成卫身子一晃,心里难受之极,他道:“难道,难道就再没办法了么?” 孙九峰想了想,道:“如果能请来一人,说不定会有些办法,那人的医术远超下官,只是离著瓜州有点远,是在保安县的!” 向成卫猛地抬头,道:“你说的那人是谁?” 孙九峰道:“魏侯的长公子得病三年,请医无数,下官自认治不好,可那人一出手就给治好了,医术真是让人钦佩,听谭郎將说,此人姓杨名泽,是保安县至仁堂的坐堂医!” 向成卫一拍脑门,道:“杨泽?看我忙的,都忙糊涂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他大步出了院子,来到前衙,叫过当值的差役头目,道:“我要找一个人,名叫杨泽,是从保安县来的,他定住在城中,你们挨家客店去察看,速速把他请来!” 第二十五章 刺史要完蛋 ()当值的差役头目是在衙內听差的,並没有到门口,所以他听了杨泽二字,没什么反应,只是立即答应,便转身出找人了,如果他当时就在门口,是他接待的杨泽,那他直接跑到门房里叫人就成了! 这差役头目招呼了一群下,出了衙门,对外面的差役道:“我要带人办事,你们守好大门,如果有急事,就街上找我,我是查看客店的!” 另一个差役小头头立即道:“是是,我们就守在这里,等大哥你回来,我们再下值!” 巧得很,回差役头目话的,正好就是接待杨泽的那个人,还收了杨泽的一串铜钱呢! 差役们呼呼啦啦地跑出了刺史衙门,往大街上跑,正好这条大街的尽头,不用拐弯就有家客店,差役头目按腰刀,大步进查问,而其他差役则把大门堵住。 这年头,官差进门,十有六七没好事,不是要钱,就是拉丁,要么就是找茬儿,那客店掌柜的忽然见到这么多的官差上门,都嚇得傻了,听差役头目要找一个叫杨泽的人,他赶紧自己这里没有。 差役头目不管有没有,一挥,下差役立即涌入,挨个房间的找人,象是寻找嫌疑犯似的,把客店里的人折腾了个够戧。 差役们这边一折腾,刺史衙门那边听到声音了,守大门的差役们一起往这边看来,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都问是捕拿要犯了?可最近也没啥大案发生,没什么值得捕拿的犯人啊! 差役们在门口议论,门房就在大门里侧,杨泽和官员们自然也就知道出事了,也都从门房里走出来看热闹! 杨泽站在台阶上,看著大街尽头,离得挺远,再加上那边这时又围了不少的百姓,不明真相的围观群眾太多,挡住了视线,他也没看清发生了啥事,只是听差役们江洋大盗啥的,也不知的哪个江洋大盗! 杨泽可万万没想到,要找的那个江洋大盗就是他自己,他心想:“这瓜州咋这么多事儿呢,都比不上保安县,我以后在这里开药铺,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粗眉毛的官员眼望大街尽头,疑惑地道:“州里闹强盗了?看这架势,不会封城门,我今天就打算赶回的!” 另一个官员却道:“你今天要是见不到向长史,那就得在这儿住一宿,封不封城门,对你也没啥影响!” 官员们齐声嘆气,一起摇起头来,他们都是附近县城的官员,到瓜州都是来办事的,如果早点被召见倒也没啥,办完了事还能在瓜州城里转转,可在办完事之前,他们是不能离开衙门的,凭白的耽误时间,这就没啥趣味了,谁也不愿意在门房里乾等啊! 看了会儿热闹,其实也没看清楚啥,杨泽便又回了门房里,接著在小板凳上坐著,心里琢磨著,这么个等法,午饭要怎么解决呢,看天se快晌午了,要不要先回趟客栈,把午饭吃了再来?可惜没带木根出来,要不然让木根买几个饼来,他也就省得来回跑了。 向成卫派出了差役后,他又回到了后宅。他见瓜州医所里的医生们都围在孙九峰的周围,听孙九峰在话,而周玉晋一个人靠著棵树站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孙九峰里拿著张纸,这纸就是周玉晋拿来的药方,杨泽送他的小建中汤,不过杨泽吉没告诉周玉晋这方子的名字,周玉晋不知道,別的医生自然也不知道,孙九峰更是不知道了。 孙九峰指著药方上的药名,道:“这方子虽然只有几味药,也没有贵重稀奇的药材,可相互之间的配伍却极是妥当,真可谓是多一味不行,少一味也不好,这方子用来治中虚腹痛,是再好不过的了!” 马登高却很幸灾乐祸地道:“方子再好有什么用,治不好刺史大人的病,就是烂方一个!”他看了周玉晋的方子,心里也是很佩服的,实没想到周玉晋竟能开出这种好方来,羡慕嫉妒恨是免不了的,可这么好的方子没管用,他又开心起来,自要讽刺贬低几句。 孙九峰却摇头道:“虽然这方子没能治好韩刺史的病,可对於我们这些行医之人来讲,却可以治別的病人,这方子就会管用了。” 著,他很讚赏地看了眼树下的周玉晋,嘴上没,心里却认为周玉晋能开出这种足以传世的绝妙好方,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周玉晋还年轻,不定以后成就会超过自己,做比医正还要大的官呢! 周围的医生们都不吱声,既不得罪周玉晋,也不得罪马登高,他们都在暗中將药方记在心中,打算留著以后自己给人看病用呢! 向成卫咳嗽一声,冲孙九峰招了招,孙九峰赶忙出了人群,来到向成卫的跟前。 向成卫小声道:“那杨泽我已派人找,但有一事得先和你明白,如果那杨泽万一也治不好韩大人的病,那么后果如何,这种时刻,不能再有丝毫隱瞒,该什么你就直接!” 孙九峰犹豫了一下,也小声道:“根据韩刺史的脉相来看,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这么短的时间,京城请御医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所以,下官还是和刚才的意思一样,该准备的,只能提早准备了!” 向成卫抬头望天,好半晌才低下头,长嘆一声,道:“先不要和別人,等真到了那一刻,我自有主张,你现在保持缄默就可以了!” 孙九峰点头道:“这些,下官都懂的!”完这句,他见向成卫满脸的伤感,他有心安慰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起。 此时此刻,向成卫哪有心情听他囉嗦,转身离了后宅,前衙他的公事房了。他心中明白,万一韩盘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就得赶紧给节度使魏侯写公,上报此事,一方主政的刺史身亡,死在了任上,这必须要第一时间报告给上官的,而且他还要写一封秘信给京城吏部,报告此事。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进了公事房,向成卫只感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心里想著,给节度使魏侯的公好写,公事公办,照实就成,可给吏部的秘信该怎么写,这就是有技巧的事了,因为这关係到韩盘死后的諡號。 做为现任刺史,如果韩盘是正常病死的,那么所得諡號只能是中下,几乎不可能得到美諡,可如果是由於工作劳累,而得病死的,那就会得到中上,甚至是上上的美諡。 这年代的大臣对於身后的諡號是极为看重的,吏部確定完大臣的死因,还要转给礼部,礼部擬定諡號后,再上报宰相,宰相看了之后,再呈给皇帝,最后由皇帝决定,而这一整套程序的关键,就看他这封秘信怎么写了! 向成卫想了好半天,轻轻嘆了口气,不管怎么韩盘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换了別的刺史,哪可能这么放权给自己,不把自己给挤出官场,那都算是心地善良了。还是做次好人,就写韩盘是因为公务繁忙,劳累过度,所以才得病身亡的! 想好了该怎么写,他便在桌后坐直了身子,正想著铺开纸写信,却发现桌上镇纸下面,压著两封信! jing彩推荐: 第二十六章 仗义的小杨先生 ()向成卫咦了声,推开镇纸,拿起信来,见是保安县令吴有荣的书信,他立时想到了杨泽,杨泽就是保安县的呀! 他这两天事情太多,又心烦得厉害,虽然回家时听妻子向张氏说起了杨泽的籍贯,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自己儿子小宝身上,虽然对杨泽也关注,但总不及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关注,要不是今天孙九峰提起,他差点都忙乎得给忘了! 打开书信,看了起来,只几眼过后,向成卫便从桌后跳了起来。这两封信都是推荐杨泽的,一封是童子试免考,让杨泽直接考秀才,一封是推荐杨泽进医所,这两封信只能由杨泽亲自递交,那么就说明,杨泽来过了刺史衙门,而且就是在刚才来的,如果那杨泽懂规矩,此时就应该在衙门里等著呢! 向成卫三步並做两步衝出了公事房,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杨泽呢,他还在不在?”喊完之后才想起来,衙里的差役都被他派出去寻找杨泽了,现在应该还在全城各家客店里找人呢! 他赶紧跑到了前面的院子里,直奔门房,一般情况下,七品和七品以上的官员来刺史衙门里等著召见,会被请入偏厅,而七品以下的小官吏,则在门房里等候,杨泽无官无品,此时应该就在门房,要是他没塞钱,那就只能坐在衙门外等著了! 向成卫衝到了门房外面,向里面看去,果真见到了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在和几个小官说话! 门房里的人见向成卫突然出现在门口,嚇得呼啦全都站了起来,一起拱手弯腰,给向成卫行礼,齐声说道:“下官参见长史大人!” 杨泽也赶紧起来,望向门口穿著浅緋se官服的中年官员,心想:“这人就是向成卫?好大的官威,看样子大家都很怕他啊!” 向成卫理都不理那些小官,他冲杨泽叫道:“杨泽,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 杨泽心想:“这话问的,大有语病,我倒是想直接见你,我见得著么,我要不是给外面的差役塞了钱,我现在可能还蹲在道边,等著见你呢!” 他嘴上却恭恭敬敬地道:“都是学生的不是,还请长史大人见谅!” 向成卫由於太急,以至刚才有点儿失態,那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正常的官场对话应该是明知对面的是杨泽,他也得问一句,何人是保安杨泽?至少得在明面上確定一下这人是不是杨泽啊! 该確定的话,还是得確定,但不能刚刚叫完杨泽,又问你是不是。向成卫立时又道:“可见过你大嫂和小宝了?”向张氏和他说起杨泽时,提过杨泽管她叫向大嫂,所以他便也用了这种称呼。 杨泽道:“见过了,昨天进城时分开的……” 向成卫心想:“这个杨泽,就是我要找的那个,確定了,没错!”不等杨泽把话说完,他抢步进屋,拉住杨泽的手,道:“来来,来跟我去见韩刺史,就在后宅,快快,不能耽搁时间!” 杨泽只好跟著向成卫跑出了门房,一溜小跑著,去了后宅。 见他二人跑出屋子,屋里的官员们都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是怎么个情况,这不对劲儿啊! 向成卫和杨泽的对话,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听得懂的,可官员们却听不懂,而听不懂的事,自然就会產生很多联想! 那个粗眉毛的官员奇道:“长史大人为何急著带杨泽去见刺史大人,难不成这杨泽是刺史大人的亲戚?” 另一个官员摇头道:“不像,你没听长史大人刚才说嫂子啥的么,有可能这杨泽是长史大人的亲戚,是来求官的,由长史大人领著他去见刺史大人,给他个官噹噹!” 官员们一起点头,这话有理,看著刚才的架势很像! 粗眉毛的官员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怪不得,这下子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官员们一起问道。 粗眉毛的官员道:“怪不得这个杨泽对破案那么有见解呢,这明显就是事先做了功课,等著见刺史大人时好说的啊,说不定他读了不少有关破案的书呢!” 官员们立时“恍然大悟”,这话就更有道理了,没准儿这杨泽就是下一任的瓜州法曹呢!法曹可是专管刑罚的官员,吃完原告吃被告,油水大大的丰厚,实打实的好职位啊! 瞬间,官员们一起羡慕起杨泽来,有向长史这个亲戚就是好啊,一进官场,就能得这么个肥缺,真真是羡煞人也! 杨泽被向成卫拉著,跑进了后宅。院里的医生见向成卫拉著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都感惊讶,从没看过向成卫这么著急过,这是怎么了,还有这年轻人是谁? 周玉晋却是认识杨泽的,他啊地叫了一声,也不在树下发呆了,赶紧跑了过来,叫道:“小杨先生,你怎么来了?哎呀,你可算是来了!” 周玉晋早就想去找杨泽了,可向成卫不让他走,让他必须留在这里照顾韩盘,他又不敢说实话,说那方子是別人开的,所以只能在这里硬著头皮挺著,此时看见杨泽到来,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就迎了上来! 向成卫微微一愣,道:“你认识杨泽?怎么还叫他小杨先生?” 周玉晋打了个激灵,心中焦急,怎么就一时失態,把小杨先生给叫了出来呢,万一杨泽说漏了嘴,说起了那个方子,他这可就是成了欺骗上官,拿著別人的方子说是自己的,结果还把刺史大人给折腾得快死了,向成卫要是知道了这点,非把他的屁股打开了不可! 杨泽毕竟两世为人,对该怎么为人处世还是很清楚的,他看出来周玉晋怕的是啥,估计著也就是把自己的方子说成是他的了,以图在上官面前邀功请赏,这没啥了不起的,不算大事,相反如果自己这时拉周玉晋一把,这人情得让周玉晋欠自己一辈子! 杨泽不等周玉晋解释,他抢著道:“回向长史的话,学生和周医吏是在加饭坡认识的,在那里周大人为了给向大嫂和小宝看病,熬夜研究方子,我就住在他的隔壁,这便认识了,我俩討论了小宝的病情,这才联手给小宝治好了病!” 向成卫一愣,他这两天太忙,回家和妻子相聚时间很短,向张氏和他说儿子的事,也只是说了杨泽的,向成卫得回来照看韩盘,所以太详细的来不及说,也就没提到周玉晋的事,向成卫自然也就不知道。 周玉晋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他自然记得加饭坡那受困的母子二人,可绝对想不到竟是向成卫的家眷,如果当时他知道了,那他肯定会留在那里jing心照料的,好好拍拍向夫人的马屁,以便找向成卫当靠山,要知道能让向成卫愿意给当靠山的人,整个瓜州至今为止还没有呢!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向成卫很是惊讶,问道:“你说小宝的病,周……周大人也帮著治了?”立时语气就客气起来,叫了声周大人。 杨泽点头道:“是啊,正是因为周大人先给小宝治的病,稳住了病情,之后我们才能把小宝治好呢,要不然我到的晚,时间上可能会来不及的。要说起来,周大人对小宝算得上有救命之恩呢!” 杨泽把话说完,把周玉晋听得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他心想:“小杨先生你太够意思了,太仗义了,太值得结交了,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至少你这番话说出来,我屁股不用开了!” 向成卫哦了声,衝著周玉晋点了点头,道:“多谢周大人为犬子治病了,改ri我定重重有谢,今天咱们还是先给韩刺史看病!”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杨泽进屋。 他二人进了韩盘的房间,见屋里躺著两个人,床上躺著的自然是刺史大人了,而旁边的大椅上则躺著刺史夫人,刺史夫人的头上还盖著块手巾,看来她也被折腾得够戧,坚持不住了! 外面,周玉晋擦了把冷汗,回头看向马登高和纪新,就见这翁婿两人呆如木鸡,都傻傻地站著,看样子都找不著北了! 刚才三个人的对话,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弄了半天,周玉晋竟对向长史的儿子有救命之恩,如此说来,以后这周玉晋在瓜州医所里可以横著走了,再也没人敢招惹他了! 孙九峰皱起眉头,怎么说杨泽,杨泽就到了,这也太巧了些!没想到杨泽竟是个小小少年,如果他真的如谭松鹤说的那些,医术高超,那没准儿就能治好韩盘的病,可刚刚自己前后两次告诉向成卫,说韩盘不行了,得提早准备后事……哎呀,这可是要坏菜了呀! 屋里,向成卫对慕容氏道:“韩夫人,先前和你说的杨泽,他到了,就是他给韩太夫人看好的病,魏侯的长公子也是他给看好的病,不如让他给韩大人看看!” 慕容氏啊的一声,从椅上直起腰,往向成卫身后看去,见只站著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她惊讶地道:“这是杨泽?怎地这么个年轻法,杨泽应该是他爹?” 向成卫和她说过杨泽年轻,可具体多大岁数却並没说,在慕容氏的心中,医术高明的名医,再怎么著也得三十好几,不可能再年轻了,所以她才有这一问! 杨泽嘴一咧,好么,刚见面就给我长一辈,不过我可不能给我自己当爹!他道:“回韩夫人的话,学生便是杨泽,家严名讳百秋,是保安县至仁堂的坐堂医,韩夫人莫要认错人!” 慕容氏啊啊两声,忽地从椅上站起,道:“不管你是不是杨泽,还请你快快给我夫君看病!” 杨泽道:“学生这就给韩刺史看病,韩夫人莫急!”走到床边,他向韩盘看去。 第二十七章 又是一个传世好方 ()杨泽没著急给韩盘號脉,以现在韩盘的病情来看,其实號不號脉,也能知道个大概。(百度搜.) 就见韩盘躺在床上,麵皮灰暗,双眼半开半合,似乎连紧闭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都盖在被中,现在天气很热,韩盘的额头上有薄薄的一层细汗,从总体上来讲,这位刺史大人看上非常虚弱。 杨泽回头问了声:“韩夫人,刺史大人在服了周大人的药后,病情可曾稍有好转?” 慕容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好过一小阵子,还能话了,可没过多久,病情就更严重了,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到这里,慕容氏忽地捂住了嘴巴,心中惊骇,她心中暗急:“夫君好的那一阵子,不会是迴光返照?听別人过,人在临死之前,会有迴光返照的情况,一般都是趁著那时刻,几句遗言!夫君难不成也是如此?可迴光返照之后,就是必死无疑的了呀!” 想著想著,慕容氏竟然止不住心中悲伤,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见她这么突然地哭出来,杨泽嚇了一跳,不会,自己只不过问了一句,就把刺史夫人给问哭了,她咋这么容易哭呢!他可没往迴光返照那方面想,只是问问服了他的小建中汤有啥反应没有,哪会想到慕容氏竟然往迴光返照上想呢! 向成卫在旁道:“杨……小杨先生,是不是韩大人的肚子里有古怪之物,便是因为这古怪之物,所以才让他害了如此的重病?怎么才能把那古怪之物弄出来呢?” 现在的情况下,如果真能把韩盘治好,那让这位刺史大人露屁股,那就露,失官威是小,保住命是大啊! 慕容氏想得更多了,听向成卫提什么古怪之后,便想到夫君的肚子里有妖怪,妖怪想要吃夫君的肚肠,想到这么可怕的事,她哭得更厉害了! 杨泽一愣,奇道:“古怪之物?哦,向大人是韩大人肚子里有虫子什么的?不是不是,韩大人的病不是虫子引起的,这点我可以肯定!” 著话,他开始给韩盘號脉,片刻之后,他道:“韩大人脉相细弱,看来这段时间,遭了不少的罪啊!”接著他又给韩盘做全套的检查,重点就是检查韩盘的肚子。 检查完之后,杨泽便问慕容氏,韩盘这段时间的病症都有哪些。慕容氏哭哭啼啼的,话也不完整,总是到一半就又哭,只好由屋里的丫环来回答杨泽,幸好丫环一直都在照顾韩盘,得倒也详细,从韩盘得病,到马登高开始治,一直讲到现在的情况。 听丫环的解,杨泽坐在床边,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起来。他感觉韩盘的病其实並不严重,至少不像表面上这么严重,严格来讲,只不过是医生看错了病,开错了方子,所以才导致怎么也治不好,还差点把韩盘给折腾死! 这病最开始的症状,是韩盘吐出一条蛔虫,由於这个症状太骇人,所以医生都是围绕著这个开始治的。其实,吐蛔未必就是肚子里虫子太多了,虫子没地方待,所以被吐了出来,更加不一定全是寒热错杂的原因,所以用乌梅汤不见得会有多大的效果。 而周玉晋跟杨泽的那些症状,也並不全对,他本身就看不好这个病,症状自然也就是根据他自己的判断的,一部份对了,可有些部份却没出来,所以杨泽开出的小建中汤,自然也就不好使了。 不亲眼看到病人,就擅自开方子,是医家大忌,如果不是周玉晋非要这样做,还藏著掖著不让杨泽知道病人是谁,那杨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开方子的。 见杨泽在思考,向成卫不敢打扰,他轻轻走出了房间,招叫过孙九峰和周玉晋,道:“你们也进来听听,等会小杨先生开出方子来,你们在一旁帮著参详参详,韩大人是万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孙九峰听向成卫也管杨泽叫小杨先生,心想:“难不成就这么会儿功夫,那杨泽就显出高超的医术了,竟让向长史也对他恭敬起来?” 周玉晋却很是高兴,只要杨泽能把病治好,那么他就没有责任了,他自己没有了责任,这比什么都重要,比韩盘的病还要重要。 两人进了屋子,正好看到杨泽睁开眼睛,就见杨泽站起身,走到桌子旁,看样子是要准备开方了。 杨泽抬头看了眼周玉晋,心想:“反正人情已经卖了,不如卖的再大些,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以后我要办什么事儿,也能更加方便些。” 杨泽冲向成卫和慕容氏道:“学生刚才想出了个方子,是从周大人的方子上得到了提升,从而想出来的,这便將方子写出来,大家研究一下,如果可行,那么就给韩大人煎制服用!” 他提笔將方子写了出来,这个方子却是大建中汤,当然並非原汤,而是根据韩盘的病情,经过修改加味的。 根据《金匱》书里的记载,心胸中有寒痛,呕不能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现有头足上下,即此之似块攻动这样症状的,可以使用大建中汤。 实事上,治韩盘的病还有一个方子,名叫附子粳米汤,也是会有一定效果的,但不如大建中汤,治虚寒腹痛,附子不如乾薑,治虚寒xing呕吐,半夏不如川椒,补中治虚,甘草、粳米、大枣不如人参、飴,不同的人得同一种病,却会有不同的治法,按著韩盘的病情来讲,还是大建中汤更好些! 只片刻功夫,杨泽把方子写好了,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递给向成卫,道:“学生的字写的不是太好看,以后定要好生练习才行!” 向成卫接过方子,看了眼,道:“这字中规中矩,没什么不好的!”他的心思不在杨泽的字上,他怎么可能会在乎杨泽的字好不好看呢,他只在乎方子是不是好用。 就见方子只有五味药,別直参、川椒、乾薑、飴、伏龙肝。向成卫想了想,他记得周玉晋开的那个方子上,除了飴这味药之外,再也没有和眼前这个方子相同的药了,难不成就因了一味飴,杨泽就想出来了个新方子? 向成卫分不出药方的好坏来,转身便把方子交给了孙九峰。 孙九峰接过方子一看,脸se刷地就白了,他当了快一辈子医生,一直当到了医正这样的高位,可以算得上是寧北道最著名的医生了,就算他治不好韩盘的病,但眼光却是在的,別人开出来的方子是好是坏,他是绝对能看得出来的。 “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子的,我竟然没有想到,这真是一浪更比一浪高,我真的是老迈无用了!”孙九峰很有种失神落魄的表情。 他当医正甚久,主要是给权贵之人看病,所开方子讲究的中正平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开方子总喜欢开一大堆的药,以此来显示这方子很复杂,很重要,只有他能开得出来。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当他看到周玉晋开的小中建中汤方子时,就大讚这方子简单,没有一味多余的药,配伍得当,足可传世,当然小建中汤本来就是传世的方子,他倒也没看走眼,可现在看到了杨泽开的方子,竟是更加的简单,每味药都直指相对应的症状,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感觉,竟然也是可以传世的方子,他能不惆悵么! 孙九峰把方子又递给了周玉晋,道:“你能开出传世佳方来,小杨先生竟然也能开出一个来,一天当中我竟然看到了两个传世之方,这实在是让我无话可了!” 周玉晋接过方子,心想:“你的两个传世之方,哪个也不是我开的,都是人家杨泽开出来的!” 周玉晋看过方子之后,也感惊讶,这方子的確是简单,太直接了,难不成这杨泽真是医学天才?这般小小年纪,医术就这般高了,要照这么发展下,他心是一代名医,名垂青史啊! 向成卫问道:“这个方子怎么样,可能使用?”他深怕再把韩盘吃出个好歹来,所以特別小心。 孙九峰点头道:“可用,这方子绝对可用。” 周玉晋也道:“回向长史的话,这方子就算是没用效果,但也不会加重病情的,十分安全!” 向成卫这才鬆了口气,又想让慕容氏看方子,慕容氏却道:“既然大家都好用,那就赶紧抓药煎制啊,別再拖拖拉拉的了!” 向成卫立即叫过僕人,让僕人抓药煎制。这些ri子,僕人们也被折腾得不轻,丝毫不敢怠慢,拿了方子飞跑出抓药。 杨泽道:“向大人,我们还是出等,这么多人挤在屋子里,不利於韩大人养病。” “对对,出等,我正好有话要和你!”向成卫带著眾人出了屋子,不理外面的医生,他单独带著杨泽了厅。 jing彩推荐: 第二十八章 一剂见效 ()马登高见孙九峰出来,慌忙上前,小声问道:“孙兄,刺史大人的病……” 孙九峰微微点了点头,道:“小杨先生开了个方子,极好,此人ri后必成一代名医,前途不可限量!”虽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能称杨泽为小杨先生,其实就等於是明韩盘的病,有很大可能被治好了。 马登高啊了一声,心中愈发的焦虑,周玉晋和杨泽交好,杨泽医术越高,那岂不是等於周玉晋的靠山越硬,而他自己也就愈发的危险了。 孙九峰拍了拍马登高的肩膀,道:“你我为友多年,能帮的我自然会帮,可这次……唉,为兄只奉劝你一句,该放时,就放!” 马登高低下了头,没有回答,他心中想著:“也只有如此了,总算只和周玉晋破脸,却没有得罪过杨泽,以后刻意交好,不定会有转机,自己这辈人不行,纪新这辈子也没指望了,那么就靠孙子辈的!” 纪新啥事没有,只能在旁乾瞪眼,孙九峰这是在劝岳父大人辞官,可要是岳父大人不当医师了,那自己这医吏也没法当了啊,难不成以后要街上开药铺?自己这医术怕是赚不到啥钱啊! 杨泽和向成卫到了厅,向成卫倒是没再问起韩盘的病,而是和杨泽起了小宝的事,小宝算得上是他的老年子,唯一的血脉继承人,他能不关心么,深怕小宝以后再得啥病,所以自然要问问清楚,別留下后遗症啥的。 杨泽把治病过程详细一遍,他可不敢小宝以后就不生病了,人吃五穀杂粮,哪可能永远不生病,他只能一些养生之道,虽然小孩子不大点儿,现在就开始养生,实在早了些,但能让孩子健康成长,让向成卫放心,也就算达到目地了。 过了一会儿,僕人跑到厅来报,药煎好了,已经韩盘服了下,慕容氏想问问,这药多久能见效果? 杨泽和向成卫又了韩盘的房间,见韩盘已然服过了药,杨泽估算了一下,告诉慕容氏,大概要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效果,第一个效果就是肚子里不再出现响声,第二个效果是不再痛了,如果两个时辰之后,韩盘能起身进食,喝些稀粥之类的食物,那么就证明这病已然治好,后续只需调养即可,连第二剂药都不用服。 慕容氏非常惊讶,问道:“一剂药就能治好?这么重的病怎么可能一剂药就行,就连京城里的御医都不敢什么病,一剂就能治好的,你不会是在大话?” 杨泽挤出一点点笑容,道:“学生是不是大话,两个时辰之后便知,那时也不过刚刚天黑,还请韩夫人耐心等待!” 向成卫也道:“是啊,不过一下午的时间罢了,等等,这种时候,著急也没用!” 慕容氏却又问道:“那要是这方子不管用呢?” 杨泽道:“那学生就再想一个方子,再给韩大人试试!” 慕容氏大怒,人人都夸著少年医术高,开的方子好,可她怎么看著不像呢,她夫君是何等身份,可是堂堂一州刺史,难道就给这少年试药用吗?这少年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假医生! 她气乎乎地往床边一坐,不再答理杨泽,连带著也不理向成卫,她只盼著韩盘能快点好,可千万不要再试药什么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过了,就如同杨泽先前的那样,韩盘的肚子果然不响了,肚子里那个大块也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也没有过那个大块一样,竟消失得无影无踪,韩盘的jing神明显好转,不但能睁开眼了,也能话了,问他肚子还痛不痛,他不痛,也不难受了。 可由於上回周玉晋拿来的那方子,服药之后也是短时间的好转,之后病情又严重,所以向成卫和慕容氏谁也没立即就开心起来,都继续等著。 杨泽安慰他们,这病只要能进食,那就是好了,以后只要调养就行,所以確定病好了,还是接著严重,只要看韩盘能不能进食就成。 后面的一个时辰,可不像前面那一个时辰好熬了,看不到希望时倒也没啥,可心中一有了期盼,有了希望,时间就显得很长,过得很慢了! 比一个时辰要长,一直等到天se黑了下来,到了该掌灯的时辰,韩盘竟然道:“感觉躺著好累,扶我起来!” 慕容氏喜出望外,她道:“怎么,夫君你要起来?还是躺著,躺著好!” 韩盘忽地笑了,虽然他仍很憔悴,可能笑,就明jing神恢復了不少,他道:“是躺著好,可要是一连躺上好几天,那就不好了,还是扶我坐起来!” 慕容氏忙扶他起身,在后背给垫了个枕头。韩盘看向杨泽,道:“这位便是小杨先生,你们话,我其实都听到了,別看我刚才不能动,可心里是明白的!” 杨泽忙上前行礼,道:“学生保安县杨泽,见过刺史大人!” 韩盘微笑道:“你很好啊,很好!”又看向向成卫,道:“这几ri,辛苦向大人了,看你的样子,也憔悴不少,这都是被我连累的啊!” 向成卫也是欣喜之极,他上前道:“韩大人这是的什么客气话,你我相交一场,贵在默契,不必客气话的呀!” 韩盘虽然感到好了些,但病如抽丝,哪可能马上就全好,了几句话后,便有些疲倦,他冲慕容氏道:“我饿了,要是有吃的,弄些来,这些ri子一直都没吃啥东西,我都快挺不住了!” 慕容氏喜道:“想吃东西,就明夫君你的病好了呀!”她喜滋滋地对僕人道:“还不快快厨房,做些容易克化的饭菜来!” 杨泽道:“米粥就好,清淡些,不要太油腻!” 向成卫却道:“我也饿了,走,小杨先生,让韩夫人照料韩大人就成,咱们也吃点喝点,韩大人的病好了,我心里这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韩盘嗯下口唾沫,道:“你们一,我这酒癮也上来了,你们多喝几杯,算是替我喝的!” 向成卫哈哈大笑,拉著杨泽出了房间。 等外人都走了,韩盘这才紧紧握住妻子的,对慕容氏道:“憔悴了,白头髮多了不少!” 慕容氏也握著丈夫的,眼中有泪,脸上却全是喜容,道:“只要你能好,我头髮全白,又有啥大不了的!” 夫妻两个相视不语,却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杨泽和向成卫出了房间,向成卫笑声不绝,很是开心,院子里的医生们谁也没走,都一直等著,见向成卫大笑出来,便知韩盘的病治好了。 医生们无不惊讶,这还不到一天的时间,杨泽就能把韩盘的病治好,而且前后只服了一剂药,这简直就是奇蹟啊!这病到底是怎么治的,如果进行的辨证,可得好好问问杨泽才行。 向成卫不理这些医生,他和杨泽出了后宅,道:“咱们就这条街上,找一家酒楼,由我做东,好好请一请小杨先生,嗯,周大人也一道来!” 周玉晋大喜,赶紧跟上两人,这回算是和长史大人攀上关係了,自己从此有了靠山了! 医生们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一起大声叫道:“长史大人,还是由我们来做东……” 马登高喊得最响:“长史大人,还是由下官做东,各位各位,都不要和我抢啊!” 眾人一拥而出,抢著做东! 到了前衙,还没等出大门,就见外面快步进来了一捕头,竟是白天向成卫派出寻找杨泽的那个差役头目。 这捕头满头大汗,神se慌张,一进衙门,见到向成卫后,立即跪下,大声道:“长史大人,小的把杨泽找著了,不过……不过却找到了两个,不知大人你要找的是哪个,小的把他们全带来了!” 著话,外面又进来一群捕快,架著两个人,一个是老汉,一个却是个不大点的小孩儿,看来这两个人都叫杨泽,重名的! 捕头脸se难看,补充道:“他们两个自称都不是保安县的,不过,小的看他们是在撒谎,打几板子,应该就会是保安县的了!” “冤枉啊,小老儿叫杨哲,並非杨泽,更不是保安县人!”老汉叫道。 而那小孩儿哭了,道:“我都不姓杨,我姓於,叫於泽,我啥时候我叫杨泽了,爹,爹呀,快来救我!” 向成卫一愣,隨即哭笑不得道:“你们,你们这些混帐东西,怎么乱抓人啊,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抓杨泽,我只是让你们找到他!好了,他不用你们找,已要在这儿了,要是靠你们,啥事儿都办不成!好了,这位老人家,还有这位小儿郎,我请你们吃饭,算做陪罪!” 捕头跪在地上,抬起头,满脸的茫然,心想:“杨泽来了?到底谁是杨泽,是个干啥的呀?” jing彩推荐: 第二十九章 进医所,开药铺 ()向成卫斥责了捕头,並不停留,接著往外走,杨泽就在他的身后,路过捕头时,上前扶了把,把捕头扶了起来,还衝他笑了笑,但並没有说话,快步追上向成卫,一同出了刺史衙门。 捕头被杨泽扶了起来,见杨泽冲他笑,赶紧也回了一笑,他见杨泽就在向成卫很近,显而易见是亲近之人,又对他態度相当地好,他自然便心存好感,心想:“难不成是向长史家的晚辈?嗯,有可能,听说向夫人来了,没准就带来个自家的晚辈,果然是高门出身,为人就是和善。” 可捕头又想:“真是莫名其妙,到底谁是杨泽啊,是个干什么的?我为了找他忙乎了一整天,结果还要被骂,我招谁惹谁了!” 捕头往后面望去,见向成卫身后呼呼啦啦地跟著一大群的人,他几乎全都认识,都是街对面医所里的医生,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都认识,可人群里就一个老者他不认识,估计可能就是那个杨泽! 捕头衝著那老者狠狠地瞪了下眼睛,心中暗骂:“这个老傢伙,害我累了一天不说,还要挨骂,看以后有机会我收拾不收拾你!” 被捕头瞪的人却是孙九峰,他是从林州来的,今早刚到,他来时这捕头没有看到,结果就被捕头误认为是杨泽了! 孙九峰被瞪得莫名其妙,怎么搞的,我也没得罪这个捕头啊,他干嘛瞪我? 捕头瞪完了人,又嘆了口气,看向那两个被他胡乱抓来凑数的人,这一老一少两位还在原地站著呢,两人都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看著捕头,等著他下令放人,他们好赶紧回家,今天受的惊嚇可不小。 捕头挠了挠头,冲他二人道:“长史大人要请你们两个吃饭,那你们就去!不过,我提醒你们两个,酒桌子上不要乱说话,要是敢讲我的坏话,你们可记得过了今晚,还有以后呢,小心我天天上你们家敲门去!” 这句威胁倒是嚇不住一老一少,只要不说捕头的坏话不就得了,这个很容易办到的! 那老汉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们真的可以和长史大人一起吃饭,还是长史大人请客?” 小孩儿也乐了,道:“那我能不能叫上我爹,还有我娘?”他一个人吃还不够,把全家都想带上。 捕头被气乐了,摆手道:“隨你们的便,只要记得多吃菜,少喝酒,喝了酒不要胡说八道就成了!” 那老汉大喜,乐得鬍子一翘一翘的,他道:“是是,小老儿多吃菜少喝酒,绝不说差爷的坏话,只说好话!”他转身就往门外跑,得跟上长史大人啊,能被长史大人请客,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吃了这一回,都够他以后和街坊邻居吹上好几年的。 那小孩儿看了看捕头,又看了看跑出去那老汉,叫了声:“先吃了再说!”跟著老汉的身后,顛巴顛巴地跑了出去。 捕头想了想,忽地一拍大腿,道:“早知抓了谁,谁就能被请客,我就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全抓来了,这顿大餐不吃白不吃啊!” 捕快们听了他的话,也都后悔起来,谁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呢,这便宜没捞到,倒是便宜了那一老一少! 杨泽和向成卫找了家酒楼,倒是没有找最大的,只是离著刺史府最近的一座酒楼,这酒楼虽不大,桌椅用具却很乾净,而且菜se也不错,主要是离著刺史衙门近,平常总有当官的来吃饭,所以掌柜的自然要注意些。 杨泽和向成卫,还有孙九峰周玉晋一桌,別的医生分成几桌,那一老一少捡了个便宜,在外面的一桌,反正两个啥话也不说,上菜就吃,老汉能喝酒,而小孩儿则使劲吃菜,边吃自己碗里的,边看著桌子上盘子里的,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马登高来没和向成卫坐一桌,向成卫几乎都不答理他了,他心中焦急,厚起脸皮,借著敬酒的由头,硬著挤进了向成卫的那一桌,还就坐在杨泽的旁边,一脸的諂笑,很巴结地没话找话,非得和向成卫说话不可。 心情一好,向成卫未免多喝了两杯,他打了个酒嗝儿,对杨泽道:“小杨先生,你的医术高明,很值得钦佩,以后官要是有了病,不找別人就找你。” 杨泽忙道:“承蒙大人错爱,学生倒是希望你永远都別找我!” “这是为何?”向成卫微微一怔,別人都希望自己多找他呢,怎么这杨泽却不希望和自己亲近? 杨泽笑道:“向大人不找我,那不就说明你身体健康么!” “哦,对对,是这么回事!”向成卫大笑起来,隨即又道:“不过,要找你,也不一定是为了看病。对了,你免童子试的事,明天我就给你批了,这事儿好办,考秀才要明年才成,这个也不急,考秀才的卷子是不分科的,分科那是等到举人时才有的,不过你放心,凭你的事,考中个秀才,那是没有半点儿问题的!” 杨泽顿时开心起来,他在路上听向张氏说了,管考试的学政归刺史直属,而他刚刚救了刺史一命,而学政最怕的又是长史,现在长史又说自己考秀才没有半点问题,这说明自己中秀才那就是没问题,一定会中的啊,有了功名,以后办什么事,也方便,自己在这大方帝国的生活,也能有所保障。 杨泽连连谢过,为了表示感谢,这顿饭非要他钱不可! 向成卫呵呵笑了两声,笑道:“不用你请,也不用官请,自然有人请。还有,就是你进医所的事,这事你问周医吏,我看以你的事,做个医吏倒也合適,只是你还没有功名,所以只能先委屈当个医生,待中了秀才后,官便让你做医吏。” 旁边桌上的纪新脸se一绿,医所里只能有两个医吏,如果周玉晋不升官,还当医吏的话,那他就得滚蛋了,可如果周玉晋升官当医师,空出来个位置,虽可以安置杨泽,但却代表著他的岳父大人滚蛋了,这可更要命了,没了岳父大人给他撑腰,他在医所里根就没法混! 马登高身子忍不住地哆嗦,纪新那草包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看来过不了多久,周玉晋就要顶了他的位置了,心中酸楚,可又无可奈何。 杨泽看了马登高一眼,心想:“我初来瓜州,头一天和这位医师大人见面,就要得罪他了?这可不好!官场中讲究的是轿子人抬人,我虽不能抬他,可也犯不著得罪他,又没什么仇怨。当官的奥秘就在於和稀泥,乾脆我也和稀泥得了!” 他道:“向大人,这次给刺史大人治病,还多亏了马大人能先稳住病情呢,拖得不少时ri,要不然也轮不到学生出手,我这才刚刚来到瓜州啊!” 在一一看无一错版本! 向成卫点了点头,道:“你既然这么说,那这事儿就先搁下,以后再说!”他指的是罢掉马登高官职的事。 马登高自然听得明白,这是杨泽为他求情了啊,他可没想到杨泽会替他说话,锦上添容易,雪中送炭可难,这时候不落井下石,就是人品上佳了,何况能给自己说好话。 一时之间,马登高对杨泽的感激之情,实在难以形容了。 周玉晋却有点失望,看来一年半载的,他是甭想升官了。儘管向成卫有意让他主事医所,可那是在他能治好韩盘之病的前提下,可他没有治好啊,这就怪不得別人了,只能以后再找机会。 向成卫又问起杨泽以后的打算,杨泽如实说了,他说想在瓜州城里开个药铺,算是至仁堂的分店,也算是给家里拓展下生意,他自己也能有份稳定的收入,毕竟他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话说著说著,便说到了房价上面来,瓜州可不是保安县,尤其是城里的房价虽然没高到离谱,可也比保安县贵上许多。杨泽算了下,自己带来的钱,別说买下一处房產,就算是租,也租不了多长时间,更別提还要用现钱去进药材了。 谈到这个话题,马登高立时就来jing神了,他刚迎到孙九峰时,就谈好了如果孙九峰能帮上他的忙,那他就在林州买处大宅给孙九峰的孙子成亲用,可孙九峰没有帮上他的忙,这大宅子自然也就不用送出去了。 今晚帮上他忙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这位缺房子的杨泽,该出手时,他自然就要出手了,再说瓜州的房价,再怎么著也要比林州便宜的,何况为了结交下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小杨先生,一处房產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两处,他咬咬牙,也送了! 马登高对杨泽道:“小杨先生,你开药铺需要店面?我倒是有处店面,只不过偏僻了些,要是你不嫌弃,便送给你如何?” 杨泽很是吃了一惊,心想:“用不著这样,我只不过替你说了一句好话而已,你就要送我房產?你也太大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