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从人力车夫开始》 第1章 秋夜 秋。 夜雨淅淅沥沥。 夜幕笼罩了北平城,街面晦暗不明。 西城区。 骡马市大街,寥寥几名行人冒著夜雨匆匆而行。 大街迎面跑来一辆空座人力车,引来冒雨而行的行人目光。 拉车的是一名小青年,头髮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衣服贴著乾瘦的身体,整个人看上去像个麻杆。 这小青年面颊由於奔跑而略显紫红,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热气。 有行人伸手拦车要坐。 “不拉!歇业!……歇业!” 小青年上气不接下气,那嘶哑的嗓子喊了几声,在街面眾人目光之下,人影钻入胡同没了踪影,徒留街面行人一脸鬱闷之色。 入了魏染胡同,四周一片黑暗,地面泥地湿滑,后面的车轮陷入淤泥之中变得沉重起来。 太难受了!这嘴中呼出的是热毒气! 此刻,他感冒了! 而身体又冷又饿,今晚熬不过去恐怕要遭了! 这……有些不妙啊! 冯保亮艰难地拉著车子向前而行,最终在胡同第三个院口停了下来。 抬头凝视。 路口有一座倒座房,对面是长长的墙壁,有一棵大老槐树在院门口墙壁耸立,浓郁的枝叶遮住了出口上空风雨,让他感到冰凉的身躯暖和了很多。 里面是一处大杂院,这里住著五十多户人家,有二百多余人,是附近最大的一处大杂院。 那门口倒座房微弱的灯光蔓延而来,落在院门口一角,落在大槐树摇曳的枝叶之上。 那一片片枝叶宛如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在夜风夜雨肆虐之下,隨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就像现在的他! 是的! 眼下情况不妙! 眼下是北洋政府管辖之下的北平城,他穿越到一名同姓同名的人力车夫身上。 原主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拉车过劳死,他刚刚適应这具身躯。 今天下了雨。 冯保亮在珠口市大街一家铺子门口避雨很长时间,见夜雨一直不停,便冒雨归家。 冯家有兄弟姐妹五人,老大是冯保顺,原主冯保亮是老二,至於三弟冯保孝,四妹,五妹是原主老爹与后弦妻子所生,亲疏有別。 没妈的孩子是个草! 自从有了后妈之后,老大冯保顺和老二冯保亮兄弟两人可遭了大罪了。 原主老爹曾经是北洋直系军阀军队一员,有“冯黑子”外號,为人心狠手辣,却又是个十足的守財奴,从军队离开之后,原主老爹冯黑子拿出积蓄买了一辆人力车揽客。 冯黑子拉了几年人力车之后,等老大冯保顺和老二冯保亮陆续长大,冯黑子便把人力车交给了冯保顺,冯保亮兄弟两人,他又娶了一房太太享乐去了。 两兄弟从黎明5点到深夜23点,分为两班,每日二十小时揽客,一天所挣的钱都要上缴。 按照规定,两兄弟只能留午饭,一碗汤麵钱,至於早饭和晚饭都在家中吃。 只是……以冯黑子守財奴的性格,饭菜无油,时间长了,让两兄弟身体慢慢垮了下来。 而原主冯保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忽然死去了。……。 眼下,不过是夜里八点钟左右,这时候,他本应该在珠市口,天桥一带揽客。 早早回来定然让冯黑子发怒,说不定又是一阵棍棒相加。 冯保亮脑海回想著原主曾经的记忆,面色越来越凝重了。 这冯黑子是个凶狠之人! 稍有不顺心便拎起子女棍棒侍候,尤其是喝醉酒时候,无人约束,这种脾性更盛。 “呼!”冯保亮长长吐了一口气,那股伤寒热毒让他脑袋越加难受,而身体四肢百骸却是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此刻,他只想洗个热澡,喝一碗薑汤蒙头大睡。 至於去医院吃药就別想了! 冯黑子绝不会钱给他看病的,除非……只剩下一口气。 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能硬著头皮上前了! 冯保亮拉著车子迈步朝大杂院走去。 大杂院东西走向,冯家住在大杂院最深处的房舍,出了围墙便是红线胡同,院子像迷宫一般。 入了大杂院,仿佛踏入了菜市场之中,那喧囂的声音绵绵不断入了耳中,……有孩子们在房內玩耍笑声,有双方邻舍交谈声音,有斧子劈柴声音,有木匠锯木头声音,有铁锅铁勺撞击声音等,一股脑涌入耳中来,让脑门更加难受了! “咦!二亮子回来了!今天不错吧?” “二亮子,今晚回来早啊!”……。 陆续有邻舍们看到冯保亮拉著车子回来,便含笑开口打招呼。 “刘大爷,你忙哩!不太好,身体受了伤寒。” “王大妈!我受了伤寒,浑身不舒服,额头髮烧,先回来了。”……。 冯保亮朝眾人一一招呼,脚步不停,弓著背,病懨懨而过。 最终,冯保亮回到自家院子,发现冯黑子双臂环抱站在正堂门口,一脸不善的瞅著他。 在冯黑子背后是老三冯保孝和后妈柳氏,两人面露一丝幸灾乐祸的眼神,等冯黑子发话开始,两人那幸灾乐祸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聆听神色。 “站住!”冯黑子朝冯保亮怒喝一声,声音很高。 他单手叉腰,双目圆睁,手指指著冯保亮,“想偷懒?老二,雨天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你竟然不到八点就回来了!有钱不挣,你小子想反天?” “你瞧瞧咱们大院的良子,人家比你大几岁,人家每天都比你挣得多。瞧瞧你!……废物东西!说起来,丟尽了老子的脸面,烂泥扶不上墙。” “生病了!脑袋发烧!”冯保亮皱眉,出声解释。 这一解释在冯黑子看来是犟嘴,不服管教。 他顿时更加生气了。 冯黑子怒极而笑,“呵呵!原来是我们二爷生病了!要不要老子伺候?” 说完,冯黑子立即抄起门口的扫帚。 冯保亮见势不妙,他立即丟了车子朝对面两间西厢房跑去。 这西厢房住著的是冯保亮的奶奶和三叔。 眼下,也只有奶奶才能约束住冯黑子。 冯保亮钻入房间,冯奶奶正在下炕,“奶奶,我爹又要打我!你可要做主啊!我发烧了,身体难受要死。” 冯奶奶一惊,她坐在炕边也不急著穿鞋,她朝冯保亮招手,“三孙!过来!” 冯保亮凑了过去。 冯奶奶摸了冯保亮额头,她面色严肃下来。 恰好此时冯黑子也手执扫帚追入房间,冯奶奶顿时朝冯黑子破口大骂,“混蛋东西!又来发酒疯!孩子发烧烫手,怎么?你想要打死他?行,赶明儿也把我打死算了!” “天下没见过你这种混帐父亲的!对老不孝,对小不慈,一味地吃酒发疯,滚……滚!” 冯黑子见老娘生气,不敢造次,便丟下扫帚气急败坏离开去了。 冯奶奶给冯保亮熬了两碗薑汤,冯保亮喝下之后便回东厢房睡房蒙头睡了过去。 翌日,五更的时候,老大冯保顺起床出车惊醒了冯保亮。 【我的每日运动资產】 【昨日步行:5180】 【昨日跑步:2002】 【昨日骑车:0】 【昨日拉车:0】 【结算步行收益:5180厘】 【结算跑步收益:2002分】 【结算骑车收益:0】 【结算拉车收益:0】 【昨日总收益:25.2元】 【我的总资產:25.2元】 阵阵信息传到脑海,让冯保亮彻底清醒过来。 第2章 袁大头 我的每日运动资產? 这不是他手机里面的小程序吗? 运动就有小钱钱收穫。 难道变成了外掛? 冯保亮惊讶,意念落在面板。 忽然间,一排数字消失,面板化为一个空间,意念深入之后,发现里面空间很深,这更像是长方形空间,有一千多立方。 中央地面有二十五枚大银元和一个贰角小银元。 大银元自然是袁大头,正面是袁大头像,在头像上面有一行字:“中华民国三年”。 背面是两条麦穗中心写著“壹圆”,麦穗纹精美。 其他也是如此。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那贰角小银元正面是一身军装的袁大头像,光头上面有一行“中华民国三年”,背后嘉禾纹中心是写著“贰角”,顶上有一行字,“每五枚当一圆”。 银圆有四种面值——壹元,伍角,贰角,壹角。 后世所说的袁大头就是壹元面值。 除了银元,市面最流通的还有铜元。 民国成立之后,便製造“开国纪念幣”、“共和纪念幣”及铸有省名的民国铜元等。 铜元面值以“当十文”,“当二十文”民国开国纪念幣最为常见,是市面流通最广。 而“当二十文”是常说的铜圆大枚,上面写著“当二十文”,眼下,三十枚“当十文”铜圆可兑现一角银元。 而且,这时期,铜圆与银元换算比例並不是固定的,洋行每天都在门口贴出转换告示来提醒顾客。 眼下兑换比例如下: 一个大洋=10角银元=“当十文”铜元300枚。 一个大洋=300铜元。 一角银元=30铜元。 一角银元=“当二十文”铜元15枚。 系统钱幣兑换好像与外面不同,系统是固定的十进位。 这时候,老北平两大著名公园——中央公园,现称中山公园,与北海公园的入门券都是0.5角。 公园里面著名的茶座,茶水一角,点心每盘一角,可以边饮茶边听曲。 著名的戏园子广和楼戏园门票二角,城南游乐园门票二角,电影院还是无声黑白片要票价一至二角。 像梅先生这种最贵的梨园大师演出,最贵的票价在一个大洋左右。 街面中等饭馆里面的酱肉,香肠,松蛋等冷荤拼盘,每盘0.7角。 热菜溜里脊,鱼香肉片,辣子鸡丁,炒牛肉丝等,每盘一角。 拉黄包车一公里左右一角,一天下来大概也有七八角收入,一月下来,除去吃饭房租等生活费用,能剩下五个大洋左右,而那些好的人力车夫被主家包月,包吃包住,每月能落下十个大洋来。 这是原主所羡慕的,心中念念不忘。 不过……眼下,他冯保亮要改变命运了。 望著空间的这些袁大头,冯保亮心中微微激动。 没想到曾经手机的小程序变为真实了。 运动就有现金收穫,这简直是比捡钱还容易呢! 这掛! 冯保亮很喜欢! 这时,老大脚步进屋,冯保亮急忙俯下身体趴在炕上。 “老二,醒了?还烧不?” 老大冯保顺已经把车子拉到院外,他进屋正要吹灭煤油灯,见冯保亮醒来,便露出一脸关切样子。 老大性子是逆来顺受,长期养成了憨头憨脑性格。 冯保亮摸了一下额头,那里高烧退去,仍然残留著一丝余毒热气,让脑门隱隱有些发痛。 “退下了!还有些疼!不碍事!”冯保亮苦笑。 “好!多睡会!” 老大冯保顺吹灭了煤油灯,闭了房门去了。 这时候,冯保亮自然睡不著了,他摸黑穿衣。 昨晚,他被灌了两碗薑汤,没有吃主食,这时候,肚子饿的飢肠轆轆了。 冯保亮准备去骡马市大街马记羊汤馆喝一碗羊肉汤。 这家马记羊汤馆在这一带远近闻名,羊肉来自內蒙大草原,肉质鲜美,羊汤浓郁,深受附近食客们青睞。 冯保亮准备喝一碗羊肉汤暖一暖身体,另外,他打算去王府井协和医院一趟,爭取感冒彻底退下去,不耽误他下午接班拉车。 有了运动里程这个外掛, 忽然,黑暗之中对面炕头传来老三冯保孝的声音。 “二哥,你要起来?” 这孩子竟然醒了! 他可是个铁憨憨,一直喜欢朝冯黑子转述老大冯保顺和老二冯保亮兄弟两人行踪消息,被老二冯保亮一直暗中教训仍然初心不改。 “嗯!”冯保亮摸黑下床,隨口答应一声。 “大哥让你说睡会呢!你起床干什么?” 老三冯保孝继续追问。 “闭嘴吧!……你!”冯保亮训斥老三一声,穿上破旧布鞋,推门而出。 一夜过去,小雨停了下来。 雨过天晴之后,夜幕星空灿烂,空气清新,东方拂晓將临。 冯保亮脑门仍然发痛,他没有心情欣赏这纯天然的黎明前夜景,他隨手关了房门,朝外面而去。 五更天的时候,大杂院亮光一片,陆续有人影挑著东西走出院子。 这些人有赶早集的小贩,有大户人家的僕人,有送水工,掏粪工等,每日要五更天起来甚至更早起来,一直忙碌到天黑这才回家。 冯保亮出了大杂院,出了魏染胡同,来到骡马市大街马记羊汤馆。 一碗羊杂汤十五个铜元,免费送一个锅盔饼子。 冯保亮先交了钱,去了饭馆角落桌子等待,很快,小伙计托著木盘过来,羊杂汤放在冯保亮眼前。 他抱著托盘,朝冯保亮憨笑,“保亮兄弟,你发財了?” 冯保亮倒辣椒油的手臂微微一顿,心中暗呼不妙。 早知道对方认识自己,他直接去王府井那片去吃早点了。 放下辣椒油,冯保亮抬起头来,望著这陌生的一张脸,皱眉起来,“你认识我?” “哈!听你院內的五爷提过你!”小伙计憨笑解释。 “五爷?”冯保亮自语,脑海骤然浮现关於五爷的记忆来。 五爷人称范五爷,是前清铁帽子王后裔,民国前是贝子爷,以前,这骡马市大街一带都是他家的財產,民国成立,人人平等,贝子爷府邸败落下来,范五爷沦为大杂院一员。 他与妹子莫荷相依为命,以半口生涩英语在琉璃厂混口饭吃。 这……怎么越回忆越感到熟悉呢? 冯保亮神情恍惚起来。 “得嘞!你慢吃!”小伙计见冯保亮没有回答,便笑著走开了。 冯保亮加了三碗汤,满头大汗淋漓离去。 掌柜的和小伙计两人望著冯保亮远去的背影议论起来。 “这冯黑子的二小子怎么有钱下馆子了?” “掌柜的,我也在纳闷呢!这小子口严,没细说。” “呵呵!你也是事多,口无遮掩。去……去收拾桌子!” 第3章 早点麵摊谈心 一出汗,鼻孔通透,额头那隱隱约约的疼痛又弱了,几不可见。 人不再难受,有了几分精神。 协和医院大概不用去了! “呼!”冯保亮停了下来,把鼻涕擦在布鞋脚下,手掌在墙角抹了抹,这一刻,他非常怀念纸巾。 后世,作为一名985名校毕业社畜,到了中年时期,精神压力极大。 妻子的虚荣,两方双亲赡养,孩子的学费,房贷,职场的挣扎等,都像是一座大山压来,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更像是一个工具人,不敢有太多的想法和行动。 就这样,冯保亮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生,临终前竟然穿越而来,……这或许是上天对他的补偿吧! 这是一定的! 只是……眼下时代並不好过啊! 这是洋资年代! 衣有洋纱,洋布,洋缎,洋装,洋帽等,食有洋面,洋油,洋麵包,洋茶等。住有洋房,洋楼。行有洋车,洋自行车,洋电车,洋共公交车,洋轿车等。用有洋铁,洋镐,洋钉,洋火,洋蜡等。 还有洋兵,洋枪,洋炮,洋火轮船,洋片,洋墨水,西洋画,洋商,洋行,洋钱,洋財。 另有洋大人,假洋鬼子,又名二鬼子! 所以,你说多糟糕? 大概是洋爹一生气立马让你暴毙那种环境。 再后来还有新旧军阀混战,鬼子入侵,抗战爆发等,……总之,未来一阵子是乱世,普通百姓的日子並不好过。 也只有等解放之后,天下这才安定下来。 在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啊! 好在……他有掛。 步行一步收穫一厘钱,跑步一步收穫一分,一天最低五十大洋打底,一百天就是五千大洋。 如此下去,一年就是五万大洋。 到时候,娶几房姨太太! 娘的! 美! ……。 “老二,你怎么在这里?”忽然,前方老大冯保顺惊讶声音传来。 冯保亮抬起头来,发现老大拉著一名旅客而来,这名男旅客脚下放著一个行旅箱,头戴黑色圆帽,一身灰色长袍,样子像是个学校的老师。 “等你呢!老大,去哪里?”冯保亮开口询问。 这一刻,冯保亮內心有了一个主意。 冯保顺面露惊讶,不过,他脚步不停,朝冯保亮喊,“就在不远处,你等著我。” 说完,冯保顺拉著车子迅疾去了。 冯保亮在旁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蹲下来,过了片刻时间,果然,老大匆匆而来。 “老二,你有什么事情?难道是……身体还没好?” 老大冯保顺皱眉,面露纠结。 在冯黑子淫威之下,老大冯保顺不敢管他兄弟冯保亮的事情。 不然,冯黑子连他一起收拾了。 所以,老大面露纠结,內心有些踌躇不安。 天知道老二又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冯保亮含笑迎了上去,“老大,你多久没下馆子了?一年?还是半年?” 冯保顺听了,面露回忆之色,脸上神色渐渐凝固下来。 “嘿嘿!有半年多了吧!也只有年关见一下肉味而已!老大,你不觉得身体渐渐吃不消了吗?长此下去,定然病倒不可。” “我喊你来,就是想个办法,商量商量一下。”冯保亮解释。 这话落在冯保顺耳中,冯保顺面露惊异,“老二,你想说什么?” “走!咱们找一家饭馆坐坐!”冯保亮提议。 “这……不行!我可没有钱让你下馆子!”老大冯保顺连连摇头,脑袋摇的像是拨楞鼓。 这让冯保亮看的笑了起来,他意念从面板空间取出一个大洋,手掌伸开,放在老大眼皮下。 那银光闪闪的袁大头老大冯保顺面色一僵,双眼露出了一丝惊喜,不过,转瞬而逝。 “走吧!我做东!”冯保亮含笑。 “这……你哪来的?”冯保顺面露不解。 “嘿嘿!咱姑奶奶赏的!”冯保亮胡诌。 不过,老大冯保顺相信了。 冯家老爷子的一个妹妹確实在瑞贝勒府听差。 两人一前一后朝旁边的一家街头早点摊位而去。 这里位置出了骡马市大街,进入了珠市口西大街,街口这家早点摊位紧挨著纪晓嵐故居胡同口,位置很不错,已经有几个人影上座了。 饭摊简陋,食物却很全,有大饼,包子,馅饼,馒头,卷,油条,小米粥,豆腐脑,白粥。 一张葱饼饼一斤八个铜元,一小笼肉包子十个铜元,两个馅饼,两条油条都是四个铜元,两个杂粮馒头,两个杂粮卷是两个铜元。 小碗白粥一个铜元。 豆腐脑要三个铜元。 冯保亮了一角,食物放了半个桌面。 老大冯保顺又兴奋又忐忑,双手搓来搓去,面露不安。 等两人坐下之后,他不安神色越加浓郁,低声开口,“老二,这……老爹知道了,恐怕我们少不了一顿毒打。” “是吗?”冯保亮咬了一口包子,瞅著老大缓缓摇头,“老大,你今年多大了?” “这……二十岁了!怎么了?”冯保顺面露迷茫。 “呵呵!你也该娶媳妇了!对吧??可是呢?冯黑子……不,是老爹……他提过没有?他一味地吃酒独自享乐,老大啊!他对咱们兄弟两人不管不问啊!未来,我敢打赌,他绝不会出钱为你討一个亲事。我们挣的钱都被他拿去吃酒了,想想看,是不是这种情况?” “啊?这……老爹说过,奶奶有积蓄。等奶奶走了之后,咱家有钱了。” “狗屁!老大,你糊涂啊!听冯黑子的话,毁了你一生。他的话能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忘了吗?奶奶膝下还有三叔啊!纵然奶奶有心帮你,不过,这钱最终还是落在冯黑子手中的,就凭他酒鬼脾性,你能落多少?所以,老大,我们要合计合计,自己攒钱啊!” “这……?老二,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我看出来了!冯黑子靠不住,咱们后妈更不是省油的灯。一切都要靠自己!所以,我打算自己攒钱,每天给冯黑子上缴一角,剩下的攒起来。你觉得呢?” “这……恐怕老爹不让你用车子了。”冯保顺轻轻摇头,面露无奈之色。 “呵!看来,你也不傻。”冯保亮一笑,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不用就不用!去车铺干活,咱们大杂院的良子每月能落五个大洋呢!一年下来五十个大洋呢!瞧著吧,过不了几年,人家便娶了媳妇了,到时候,你乾瞪眼。” “这……。” 最后一句话让老大心动了,他踌躇起来。 冯保亮不再多说,他吃了半笼包子,起身去拉车。 “老大,你吃完去城南游艺园等我!” 丟下一句话之后,冯保亮拉著洋车去了。 第4章 城南游艺园 城南游艺园位於香厂路附近,提起香厂路来,老北平宣武人都知道,老天桥人更不用说了。 香厂路在天桥西面,农坛的北面,东起留学路,西至阡儿胡同,此地多有製作香贩香者而得名。 这里有新世界游乐城,当年开业,吸引了整个北平达官贵人,外地的富商,游客甚至外国人。 这种模仿上海大世界的做法,作为最先当时老北平西方文明的象徵,轰动了整个京城,游人如织。 第二年,离新世界游乐城不远位置上建起了城南游艺园,城南游艺园开张后,京城上下再次轰动一时,闻名遐邇。 在城南游艺园鼎盛时期,前门大柵栏观音寺一带繁荣,渐渐移向香厂万明路一带,最显著的就是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陆续迁到大森里营业。 素菜馆的六味斋,新丰楼,把致美楼,泰丰楼的买卖都顶了。最妙的是观音寺原来是鞋铺大本营,自从香厂开了一吃素人鞋店,所有青年男女,都以穿小吃素人的鞋为时髦起来。 观音寺的老鞋店,只有老年人才去光顾了。……。 所以,这里是整个北平城洋车夫最集中的地方,连前门火车站也望尘莫及。 冯保亮朝城南游艺园赶去,穿过了珠市口大街,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被人叫住了。 原来有一家三口人要去前门火车站,地面有一堆行李。 珠市口到前门火车站有三公里之余,这家人又有一堆行李,冯保亮要了三角二十个铜元。 对方还价,最终三角十个铜元达成。 这两口子立即把一地行李放在洋车上,装的满满的一车,又把十岁大的孩子放在上面,两人搀扶著孩子在左右追著赶路。 “慢点!慢点!拉车的,慢点!东西掉了你可赔不起!”女主人在后面大喊,一脸热汗。 “拉车的,別急!等等我们!”男主人也气息喘喘,满脸热气。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唯有坐在车上的小少年一脸好奇看著冯保亮奔跑。 好嘛! 以前是顾客大喊快点快点,恨不得插翅飞起来,轮到这两口子却喊慢了。 顾客就是上帝,这要求必须满足人家。 冯保亮放慢了速度,小跑前行。 半个小时之后,来到了前门火车站。 这前门火车站是全国最大的车站,站前是小广场,黎明时候,已经有了很多人影了。 在车站大厅外观像是个圆形大棚子,上面书写著北平站,在东侧是欧式圆顶汉白玉建筑,柱子四壁有露天大钟,典型的西洋风格。 车站附近还有,客票房,行李房,厕所,电话,电报等,在楼顶甚至还有无线电报发射天线。 红砖青瓦与电气化交匯,中外建筑风格相融,这正是旧世界与新世界的变革细微之处。 冯保亮直接拉到车站入口之处,帮忙把行李卸下来,收了钱便转身拉著车子绕到火车站出站口而去。 前门火车站出站口外面有左右各两排长长的拉洋车队伍,还没有等冯保亮凑上前来,已经有人黑著脸过来阻拦威胁。 “小子!瞎了眼了吗?这里是你拉人的地方?快滚!” 听闻车站拉黄包车的有好几个帮派,尤其是旗人帮最为盛名,这些帮派背后有前门铁路局高官的影子,这是人家的钱袋子。 见这名便衣人员一脸凶煞凶恶样子,冯保亮急忙低头一转身拉著车子溜了。 他原本不过是想探一探虚实,既然已经形成了帮派利益,冯保亮自然是不敢涉险的。 出了前门车站,冯保亮摸到一家澡堂子门口,放下洋车,掀开车座,从里面铁箱子取出一把洋锁,把洋车锁在廊廡木柱子上。 这洋锁是来自美利坚的鹰牌掛铁锁,铁锁上面雕刻著一只禿鹰,煞有气势。 冯保亮锁了车子之后,便去对面铺子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毛巾,皂角,牙刷,牙粉。 狮子牌牙粉,一盒贰角,这是来自东洋牌子。 骨质牙刷,用骨头製作而成,来源不明,一支一角。 力士牌香皂,法货,一块一角。 三角牌毛巾,国货,魔都三友实业製造,一条一角二十个铜元。 一共了五角二十个铜元,冯保亮交了钱,领了东西便朝澡堂子而来。 门口的小二早已注意到冯保亮,他急忙掀开门帘子把冯保亮迎了进去。 “小二哥,我的车在外面,注意点呀!”冯保亮朝澡堂小二吩咐。 “哎呦!请小少爷一百个放心!绝对丟不了!对了……你老要搓背修脚吗?”小二哈著腰,腆著脸询问。 “要的!”冯保亮点头。 澡堂门票一角,至於搓背修脚能贵多少呢? “好勒!爷,里面请!”澡堂小二高兴大喊,在头前领路。 冯保亮泡了一顿热水澡,心清气爽。 他躺在大铺眯顿一会子,等全身疲劳消散之后,他这才出了澡堂子。 来到外面,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正是正中午时分,冯保亮拉起洋车朝城南游艺园赶去。 路上无人地方,冯保亮把毛巾等生活用品放入了面板空间。 路过一家商店,冯保亮又买了一件白褂子,了一个大洋。 这时期,布匹很贵,做一件衣裳没有一个大洋都拿不下来。 所有,这才有旧社会百姓常说的缝缝补补又三年。 白褂子穿在身上,冯保亮一路拒了三波客人,这才来到城南游艺园。 城南游艺园最令人瞩目的是那地標建筑,那高高耸立西洋风格钟楼,“四面钟”。 这钟楼是方形塔楼,东南西北四面各自安装上一面西洋风格巨大圆形錶盘,非常的吸引著老北平人的目光。 这座四面钟楼高十几米,底座宽大状似铁锚,老北平百姓迷信传言,这是城南游艺园要用这只铁锚,拴住不远处船形建筑新世界游艺场的生意。 后来,城南游艺园一家独大了,它代表著北平城的新文化新时尚潮流。 老大等的焦急了,他揣著双手在袖筒之中,脚步来回在游艺园大门口走动,一张脸四下张望著,寻找著目標。 “老大!”冯保亮拉著洋车小跑著过去。 冯保顺看到冯保亮之后,又气又急,疾步迎了上来,“老二,你这是干啥?一直不回来,可害惨我了!” 冯保亮一笑,塞给老大五角钱,“得嘞!別抱屈了!这钱算是给你补偿了。” 冯保顺仔细检查了五个小银元,他神色逐渐缓和下来。 有了这五角钱,回到家中,他免得一顿挨骂和毒打了。 把钱装入衣兜,冯保顺这才发现冯保亮这上身白褂子。 “咦!老二,你哪里来的白褂子?”冯保顺面露惊异。 第5章 天桥巡警 冯保亮一笑,“咱姑奶奶赏的!” “是吗?你又见到她老人家了?”冯保顺不疑,面露羡慕之色。 “哈!让我明儿去探望一下呢!不说了,老大,你吃午饭没有?”冯保亮含笑询问。 冯保顺摇头,“哪有心情吃啊?老二,我要去接活,车子等傍晚给你。傍晚在哪里见?” “在三角市场茶馆那一片匯合。”冯保亮说了地点。 这天桥三角市场就在不远处福长街里面,里面茶馆,酒馆,小吃云集,人流如织。 冯保亮准备品尝一下天桥特色小吃。 “行!我走了!”冯保顺答应,他急忙拉著洋车朝游艺园门口跑了上去。 门口出来了几名民国风学生打扮的青年男女,这些人一出门就被一眾人力车夫围了一圈。 老大拉著洋车挤了进去,获得了一名顾客,拉著洋车去了。 一波洋车夫离去,片刻之后,四面八方又匯集而来一批人,大家围在游艺园大门口揽客。 这里以前曾经诞生过帮派,因为帮派爭斗碍了达官老爷们的眼,加上城南游艺园一方不允许帮派的存在,这些帮派陆续被警察署打掉了。 持续多年打击,城南游艺园从未诞生过像前门火车站那种大的帮派。 当然,拉帮结伙还是有的,这些人都是以洋车东家为枢纽,联合起来抱团取暖。 冯保亮走了过去,蹲下来与这些人閒聊。 等待客人的时候,车夫们喜欢集在一起閒聊,吹牛侃大山。 大家对冯保亮有些印象,没有顾忌,继续上一段话题。 “听到没有,人和的刘四爷女儿虎妞跟隨一个拉车的小子跑了。” “哎呦!你老说的是祥子吧?娘的!他真是踩了狗屎运。” “刘四爷丟了大脸了!听说,他女儿已经有了。瞧瞧,还没有嫁人都偷汉子,这气的刘四爷大病一场,连车厂生意都懒得管了。” “嘿嘿!我认识祥子,这小子乡下出来的,没想到被贵人看上了,和该他发財。” “娘的!听说这刘四爷女儿火爆脾气啊!也不知道祥子能够降住她。” “呸!你这话抬举祥子了!这祥子长得强壮,可性格是个怂蛋儿,太老实了。” “哈哈!这也是人家姑娘看上他的原因呢!可惜,刘四爷看不上祥子,否则,说不定祥子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嘍!哎呀!来人了,不聊了。”……。 一眾车夫们起身,纷纷拉著车子朝游艺园走出来的游客们围了上去。……。 冯保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大概是正中午一点钟的时候,阳光很刺眼。 他离开游艺园朝三角市场而来,来到市场,在一家露天饭摊坐了下来。 要了一碗炒肝儿,冯保亮认真品尝。 这味道果然与后世不同,清淡之中带著一股浓郁的鲜味,肉味甘醇。 而后世炒肝儿更多的是味道冗杂。 冯保亮吃了三碗,起身付钱。 “一共六个大子,您慢走!” 饭摊主人是个老汉,他连连鞠躬赔笑,目送冯保亮离开摊位远去之后,这才收拾桌面。 大子是“当二十文”铜元,十五枚“当二十文”铜元为一角银元。 六个大子是十二枚铜元。 閒来无事,冯保亮逛了一圈三角市场,品尝了炸糕,耳朵,扒糕,果子乾,葫芦等,吃的肚皮饱饱的,他这才去了隔壁茶馆歇脚。 天桥的茶馆,在一楼大厅大多有说书人和唱曲,拉二胡的。 这里是三教九流场所,最喜欢热闹。 想要安静地方,只能上二楼雅间。 冯保亮知晓,这里鱼龙混杂,小偷极多,他要了一间二楼雅间,躺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冯保亮缓缓坐了起来,他伸了伸懒腰。 这具身体还很弱,冯保亮估摸著需要养一两个月才有起色。 身体强壮才是一切的根本,冯保亮不会傻的重蹈覆辙,走向后世那种社畜道路。 重活一次。 这一生,他一定要站在高处,欣赏这时代的风景,领略人间风光。 不为別的,……只为上一世的心中缺憾。 上一世,他错过很多机会,而今生,绝不留下遗憾,定然要激情飞扬,要活的畅快。……。 忽然,房门猛的被推开,两名巡警冷著脸走了进来,两人看到冯保亮之后,顿时面露惊讶之色。 冯保亮认识这两人,尤其其中一人徐巡警还是与他同一个魏染胡同,至於另一人张巡警在天桥也是熟脸了。 “哎呦!徐叔,你这是……?”冯保亮站起来,一脸惊讶。 徐巡警三十多岁左右,留著一字胡,他皱眉打量冯保亮片刻,黑著脸问话,“小子,……你一人待在这里干什么呢?实话招来。” 冯保亮扫了门口的那名茶馆小二一眼,挤出一丝笑脸,解释起来,“徐叔,昨夜不是下雨了吗?我受了风寒,一夜没有休息,这不,我今天见了我姑奶奶,姑奶奶赏了我药钱,我也是奢侈一回,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等车子揽客。” “得嘞!快滚出去吧!你是个臭拉车的,下次来人家高档地方,穿好一点。”徐巡警有气无力摆手,一脸鬱闷之色。 “是!是!”冯保亮急忙欠身,转身退了出去。 “客爷!恕在下……。”店小二正要解释一番。 冯保亮冷著脸,鼻子冷哼一声,“哼!狗眼看人低!” 说完,冯保亮径直下楼去了。 店小二闹了个大红脸,等冯保亮出了茶馆之后,他这才呸了一口,“呸!什么人呢?不过是个臭拉车的!摆什么老爷架子?”……。 冯保亮出了茶馆,天边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霞光正在隱去,四周背面房屋晦暗起来。 冯保亮在胡同路口等了片刻时间,老大这才满头大汗拉著车子回来了。 “老大,走!吃晚饭去!”冯保亮招呼一声,朝中午那炒肝儿摊位走去。 冯保顺急忙追上,面露纠结表情,“老二,咱姑奶奶到底给了你多少钱?看你钱大手大脚的,我都心疼。” 冯保亮回头,微微一笑,“你別管,我问你,早上的主意你想明白没有?” “这……要我先提吗?我怕……咱爹打我!”冯保顺面露为难之色。 “呵呵!你是老大,瞧你一点担当都没有。不若,以后,你叫我大哥。”冯保亮开玩笑起来。 冯保顺顿时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来到炒肝儿摊位,冯保亮要了两碗炒肝儿,等冯保顺吃了几口之后,整个人平静下来,冯保亮这才开口,“老大,既然你一人不敢,等我回去一起提出来,到时候,你可別掉链子。” “掉链子是什么?” “嗯?……就是关键时候车轮子掉了,这是个打个比方说法。你明白吗?” “明白了!等你回来一起找咱爹说。” “嗯!就这样说定了!” 冯保亮喝了两碗炒肝,付了饭钱便与老大分开,拉车去了。 第6章 琉璃厂的「纪大菸袋」和「和大人」 夜幕降临,冯保亮与一眾人力车夫在城南游艺园大门口揽客。 很快走了两波队伍,轮到冯保亮的洋车排在最前方。 游艺园门口又出来两名客人,冯保亮拉著车子迎了上去。 等看清楚对面一人客人之后,冯保亮面露惊讶。 这人长相与“纪大菸袋”张老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匪夷所思了。 “纪大菸袋”一身华丽锦袍,仅凭著这一身衣袍就价值五十个大洋,他人模狗样儿朝旁边这名清癯老者献殷勤。 “老爷子,去我店內坐坐?你还別说,我昨日收了一件仿宋瓷器,其工艺逼真让我大开眼界。” “哦?是吗?也好!”清癯老者点头,目光落在围过来的冯保亮身上,“去琉璃厂!” “好嘍!老先生,请上车,三角。”冯保亮放下洋车,请老爷子上座,同时,解下车架子上毛巾,擦了一下座位,以示恭敬。 城南游艺园离琉璃厂大街有三公里之余,冯保亮没多要。 清癯老者微笑点头,上了车子。 显然,他对冯保亮这样子很满意。 这时候,“纪大菸袋”也坐了另外一个车子,他招呼人力车夫一声,让两辆洋车並排奔走,方便他与葛老头谈话。 大街人流很多,这样一来,车速慢了下来。 冯保亮不急不躁地跑,偷听“纪大菸袋”和葛老头谈话。 而旁边那人力车夫面露焦急,遇到前方人影便大喊起来,“借光!借光!別撞著您了!”……。 “奉全啊!你怎么收两宋瓷器呢?了多少银子?” “唉!一百大洋呢!亏死了!” “奉全!古玩这一行水深著呢!高人也有马失前蹄时候,奉全啊!要钻研就钻研一项,把清三代钻研透了,你在琉璃厂大街就是传奇。” “哎哟!老爷子,你老可別捧我!我学徒出身,没见过大世面,小打小闹而已。” “哈哈!你呀!在我面前谦虚什么?对了,这瓷器怎么看出破绽了?” “你还別说,我一想就生气!这瓷器是鬼市掏的,拿回来之后,这才发现局部亚光不协调,原来只有底部和头部是真的。我真是瞎了眼,以后,不去鬼市碰运气了。” “哦!鬼市……!呵呵!都是一群贼耗子之辈,就算有真的,也不会轻易暴露出来。奉全啊!吃一堑长一智,这是个教训。” “是!是!老爷子,你说得对!”……。 琉璃厂街的繁华程度几乎不弱於香厂路,这里两边大街全是商铺,二层楼木房子蔓延到远方黑暗尽头,一望无际。 在楼房后面是高耸而立的电线桿,笔直穿过大街到了高耸入云的城门,和平门。 电灯管把这里照耀的亮如白昼,比城南游艺园大门口都要亮上几分。 听大杂院范五爷说过,这时候的琉璃厂街是整个北平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每天在这里掏宝的客人来自五湖四海,尤其吸引了不少东洋和西洋人而来。 这些人都是琉璃厂大街一眾铺子的金主,伺候好了,一笔买买能顶上五年十年开张。 范五爷说的没错! 眼下时节,是前清皇族遗老遗少变卖家產的日子。 琉璃厂街这一排古玩铺子的繁华,有一半功劳就得益於这些人。 这情况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洋车在“泛古堂”停了下来,早有一名瘦高个儿店伙计出来,把佟奉全和葛老头迎了进去。 “霉气!浪费两倍时间。亮子,还回去?”那名人力车夫面露鬱闷,四下张望一眼,询问冯保亮。 “我歇歇脚,等回去路口揽客。”冯保亮擦了一把额头热汗,有气无力摆手。 “得嘞!那我先走了!”说完,这名不知名字的人力车夫拉著洋车迅疾去了。 冯保亮不认识此人,人家却能叫出他的名字来,说明人家很机灵,而映衬出来原主愚笨,也难怪在人生刚刚起步路上,中道崩殂了。 冯保亮走了一段距离,放下车子,坐在洋车脚踏板休息。 这具身体还很弱,拉一趟累的满头大汗淋漓,筋骨疼痛,很难想像曾经的原主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细思恐极! 真是活得悲惨! 冯保亮从手腕之处解下来毛巾来,擦著脸上热汗,打量著琉璃厂大街来来往往的路人。 大街上有急匆匆的奔跑的同行,有胳膊夹著学校讲义的中山装学生,有长袍先生,有戴著圆帽的商人,有挑著货物的小贩,有赶著马车的车夫,有骑著自行车的公务员,有坐著洋车的夫人,有绿色福特车迅疾而过,上面是笑嘻嘻的旗袍妖艷女子和男子军官等。 也有徘徊路边的老叫子,小叫子,更有为了生存而背了很多货物的“窝脖儿”。……。 人间百態,都为生存而活著。 这一刻,冯保亮感触颇深,对於后世工具人身份的心底怨念也弱了几分。 昧心自问,后世再苦,比得上眼下时代的人吗?……。 “拉车的!去前门外望德楼饭庄。”忽然,背后有深沉声音传来,打断了冯保亮沉思。 冯保亮回头,发现又是一名熟脸。 “和大人”王胖子,眼前这人与“和大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怎么?不识路?” “不!不!请上车!三角!” 冯保亮回过神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態。 好嘛! 眼下,他们铁三角碰到了两人,这时候,冯保亮久封在脑海记忆之中印象浮现出来了。 蓝一贵上了车子,翘起二郎腿,背靠在背后车厢闭目养神。 同时,他双手合拢,食指不住地敲打著,这样子在冯保亮看来,像个老阴人了。 琉璃厂大街离前门外煤市街有三公里之余,穿过和平门,便是前门大街,再穿过前门火车站,往南便到了前门外煤市街口,对面有著名的交通银行,盐业银行大楼,前门大街是老北平金融中心大街。 整个前门大街有一点六公里,官学名是正阳门大街,老北平人喜欢叫前门大街。 望德楼处在煤市街中段,这一带饭馆林立。 冯保亮拉著洋车入了这条街之后,街面窄了,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二十分钟之后,冯保亮这才来到望德楼饭馆门口。 蓝一贵下了车子,扔给冯保亮三个一角银元,推了推鼻樑子上的眼镜,面露挖苦之色,“小子,趁早改行吧!拉车,你速度太慢了。” 第7章 棍棒相加 “借您吉言!”冯保亮一抱拳,憨笑开口,“小子有了钱,一定去黑市捡漏,到时候还请掌柜的照顾一下生意!” “就你?”蓝一贵面露讥笑,摇头冷笑,“你一个拉车的能攒多少钱?趁早死了这份心吧!爷我也是心好,指点你一句,换做旁人懒得多言呢!” 说完,一转身,蓝一贵径直入瞭望德楼了。 他已经懒得与冯保亮交谈了。 在蓝一贵看来,这臭拉车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 捡漏? 呵呵!什么时候古玩黑市轮到一个臭拉车的发財了?……。 这和大人真是真小人啊! 冯保亮望著蓝一贵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便缓缓转身拉著洋车缓缓而行。 连续跑了两次,小腿开始打颤。 这是体力到了尽头,眼下估摸著是夜间21点钟左右,冯保亮决定不拉了,他抄著近道朝家中赶去。 一进大杂院,就看到裁缝生子妈迎面而来,她不到三十岁,面白如玉,五官俊俏,留著妇女元宝髻髮式,在一家裁缝铺子工作,一月有二十个大洋。 她是大杂院最会打扮的女人,又能养活一家人,关於她的消息,一直是大杂院男人们津津有味的茶余饭后话题。 生子妈看到冯保亮拉著洋车进来,她停下脚步让路,同时朝冯保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生子嫂!”冯保亮下意识喊了一声,便擦肩而过。 在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同时,一股浓郁的香皂香味扑鼻而来,让冯保亮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咯咯!”生子妈觉得好笑,笑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妥,她低头疾步去了。 冯保亮这才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生子妈那成熟女人背影,骤然间,人进入了男人下半身思想状態。 多奇妙啊! 又圆又大! 如果穿上旗袍,这简直是凸凹有型的杰作了。 一瞬间,冯保亮喉咙有些发乾,嘴唇有些发涩。 等生子妈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冯保亮这才留恋不舍转过头来,低头拉著车子继续前行。 娘的!这女人真会勾魂,也怪不得男人们把她掛在嘴上。……。 大杂院在门口只有一盏灯,整个院子內的灯光都是屋內煤油灯光束蔓延过来的。 四周晦暗不明,大杂院的人影並没有人注意到冯保亮刚才的囧相,大家都是听到了冯保亮打喷嚏声音和生子妈低笑声音。 “亮子!回来了?今晚来得早。” “亮子!快回去看看吧!你哥跪在堂前呢!”……。 一连串问话四起,冯保亮含笑一一回答,最后询问自家中发生了何事。 有热心的刘大爷回答老大冯保顺闹著要娶媳妇,这可把冯黑子气坏了。 刘大爷活灵活现的学了冯黑子几句话,引来四周人哄堂大笑起来了。 冯保亮在眾人笑声之中回到了大杂院深处狭窄小院,果然,老大冯保顺跪在正堂门口屋檐下,正堂屋內传来老奶奶和冯黑子以及街溜子三叔的爭吵声音。 老奶奶的意思是她出钱,先给老大找对象,把婚事定了,婚房就是东厢房。 冯黑子的意思是钱不够,要冯奶奶出二百大洋来。 三叔气急败坏,一直在劝冯奶奶回去,不要再管老大的家事。 “老大,你黑了心呢!我都没有娶媳妇呢!你又要算计娘的钱,你是个黑心王八蛋!” “老三!当初分家时候,我分的那一份少。” “屁话!你占了房子呢!你娶了两房媳妇呢!……这些你怎么不说?” “这是我靠自己本领攒的!有本事……你娶三房姨太太去,我也不拦你。” “你……无耻!” “你才无耻!老三,我才是老大。滚,我家的事情不要你插手。” “你!……不可理喻!娘,咱们回去!你老就当做没有一个儿子。” “唉!造孽啊!”老太太悲慟声音传来。……。 忽然,老三冯保孝从正堂门口探出脑袋,他看到了冯保亮,便回头大喊,“二哥回来了!二哥回来了!” 堂门口的老大冯保顺回头,一脸鬱闷望著冯保亮。 隨著喊声传到院內四周,那躲在屋內看热闹议论的邻舍们陆续来到院內,很快围了一圈。 大家嘰嘰喳喳悄悄私语,等待著冯黑子的反应。 因为冯黑子当过直系军队大头兵,喝酒之后凶性大发,周围邻舍们对冯黑子都有些畏惧。 对於冯家自己的事情,大家抱著看热闹观望的態度,没人敢插手其中。 果然,大家冯黑子没让眾人失望。 一声怒喝从屋內传来,“这该死东西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翠,取棍来。今天,老子要整顿家事。”冯黑子咆哮大喊。 翠是冯保亮后妈的名字,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白天对冯黑子百依百顺,夜晚,人变得有些主见了,没少朝冯黑子吹枕头风。 “当家的,息怒!” “混蛋!快点!”……。 很快,冯黑子黑著脸气冲冲拎著木棍出来。 冯保亮立即转身拎著上衣朝外面逃去。 他知晓,冯黑子凶性上来,下手真狠。 这一棍下去,说不定真的打断了双腿。 冯保亮像猴子一样穿梭逃之夭夭去了,眨眼没了人影。 冯黑子在大杂院追了一段路,最终无功而返。 他正在气头上,看到跪在堂前门口的老大冯保顺,越看越恼火,举起棍子朝老大冯保顺身上落去。 老大冯保顺嚇了一跳,急忙抱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这一击。 “大孙!快跑!”冯奶奶扶著门口门框大急,跺脚高呼。 冯保顺这才回过神来了,他在地上打了个驴打滚,滚到一眾邻舍们脚下,猛地爬起来衝出了人群。 “混蛋东西!”冯黑子见大儿子也跑掉了,他怒气更甚,拎著棍子追了出去。 “滚!滚!有什么热闹看的?”冯黑子朝人群大吼,满脸煞气。 大杂院一眾邻舍们顿时做鸟兽散去。 唯有几名壮年男子不怕冯黑子,站在原地双臂抱肩而立,一副置身事外样子。 冯黑子没敢朝这几人撒气,他一抱拳,拎著木棍追赶大儿子去了。……。 冯保亮正在大杂院门口徘徊。 “老二,快逃!咱爹追过来了。”老大冯保顺惊魂未定跑了出来。 冯保亮一听,撒腿朝胡同口奔去。 出了魏染胡同,来到骡马市大街,冯黑子没有追来,两人放慢速度,缓缓而行。 “唉!咱们去哪里过宿?麻烦二叔吗?”老大冯保顺唉声嘆气,愁眉苦脸。 “老大,今天挣的钱又交给冯黑子了?”冯保亮皱眉。 “是啊!不然,怎么办?他让老三搜身,我想留也留不住。”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说?” “这……我先找奶奶说了想法,没想到老三听墙角,被咱爹知道了。老二,老三真是个叛徒,是咱爹的狗腿子,真可恨!” “哦!咱奶奶同意咱们提议吗?” “同意!” “这就好办了!明日,你去咱二叔家一趟,请二叔回来主持公道。车份钱咱们可以给他贰角,你只管答应,以后,你的那份车份钱由我来替你付。” “啊?贰角?这……。” “放心吧!钱我替你出!走,去澡堂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