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新警察故事》 第1章 冲向现场的飞车 七月七日,月曜日! 东京都,宇田町! 东北角的枫叶亭在晨色中泛著青灰,这座平日只有流浪猫光顾的木质凉亭,此刻却被二十余名西装革履的身影围成密不透风的铁壁。 原本冷清的氛围被打破,这里变得喧闹起来。 警戒线外,五台警视厅鑑识课车辆顶灯疯狂旋转,將路旁的树影切割成支离破碎的红蓝马赛克。 “哇呜~哇呜~!” 道路上,寧静的空气被划破。许多车辆飞驰而来,宛如离弦之箭,从远方呼啸而至。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路上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望著那朝著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的警车,他们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紧张,步伐也是更加急促了几分。 刺破空气的警笛声中,一辆银色雷克萨斯rx如同失控的金属巨兽,轮胎在沥青路上擦出焦痕。 刚穿越不久的秋元悠介死死攥住车顶把手,指节在清晨的冷光中泛著青白。 仪錶盘指针正抵著道路最高限定的刻度颤抖,后视镜里倒映著年轻警察失去血色的脸庞。 情感上,他很想相信上司古屋彻朗警部的驾驶技术,但车辆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还是令他心惊胆颤。 总算知道系里的眾人都不愿意坐对方开的车的原因了。 车窗外景物如闪电般飞速倒退,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一般,这速度简直就像一头铁索都拉不住的疯牛。 本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没什么可畏惧的了,可此刻坐在这地上的『飞机』之中,他还是难以保持镇定啊。 平时冷静的秋元悠介,此刻內心忍不住咆哮。 难道刚刚穿越没几天,就要再次倒霉透顶的撞『大运』了吗?i类career组的身份到手才几天,还没有捂热就要丟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惩罚』?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了几句! 古屋警部,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还开得这么飞快,难道一线的刑警就这么热衷於飞速到达现场吗? 肾上腺素飆升的秋元悠介,转头望向右边驾驶位上的上司,希望对方考虑到自己这个刚到六系不久的新人,从而將冲向地狱的行驶速度降下来。 “嘶嘶,铃木组到达现场。” 车上的无线电冒出声音。 “东野组到达现场。” 似乎没有察觉到秋元悠介期望的目光,古屋彻朗警部没什么动作,目光依旧注视著前方。 极限的超车而过,车內依旧沉默。 就在以为对方不会解释之时,没想到古屋警部突然开口: “一线刑事的价值就体现在犯罪现场的时间上,越早到达现场,获得的线索也就越多,侦破案件的成功率也就越高。” “尸体冷却前60分钟的气味、血跡凝固时的形態变化、目击者记忆的新鲜度...这些才是破案真正的黄金。没有最先到达犯罪现场的渴望,这样的刑事显然是不合格的。” 秋元悠介没有回答,古屋警部也並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专心行驶著。 车里的氛围顿时变得沉默。 几分钟后,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宛若闪电般,以漂移姿態切入停车空间时,副驾上的秋元悠介甚至能够瞥见轮胎与路肩迸出的火星。 平和公园到了。 秋元悠介强压下胃部翻涌,目光扫过车窗外如禿鷲般聚集的媒体群。 nhk的卫星转播车正在升起天线,tbs的女记者踩著十厘米高跟鞋试图突破封锁线,富士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如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警视厅发言人。 “砰!” 猛地关上车门,下车后的他努力平復著在生死之间游走的激烈情绪,原本略显狰狞的白净面庞,渐渐恢復了往日的帅气。 “你没事吧?抱歉,我开得有些快了。”古屋警部充满歉意的声音传来。 “完全没事!” 深吸一口气后,秋元悠介有些嘴硬,不过那语气中隱隱带著有几分咬牙切齿。 呵呵,怎么一坐到车上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变化这么大,这个飆车狂真不是精神分裂? “那就好,我们到地方了。”古屋警部温和提醒。 听到这话,秋元悠介精神一振,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才跟上古屋警部稳中带快的步伐,向著印有行人禁止等標语的黄色封锁线走去。 他这般行为自然是有原因的,在一些凶杀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会因为害怕侥倖、查缺补漏及变態的成就感等心理,在犯案后返回现场。 某些光速侦破的案件就是如此原因,可以说毫无技术,全是运气。 所以来到犯罪现场之后,要时刻注意人群,说不定升职的功劳就在其中。 封锁线前方。 诸多光鲜亮丽、来自不同电视台或新闻报的记者,將不知是警察署还是派出所的警察围成一团。 她们爭先恐后的询问著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好为自己的履歷再添一笔夺目的光辉。 询问位置最好的记者无一不是出身於观看人数眾多的大电视台或销售量卖爆的大新闻报。 而剩下的小报记者就只能挤在旁边,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残羹剩饭”。 往里走的两人,不论是威严肃穆的气势还是自信坚定的神態都异於常人,这自然吸引了一些记者的注意。 对於他们来说,消息就是金钱,越是有价值的消息,能够从中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 不知是出於对名誉的追求,或者是对金钱的渴望,其中几位颇为机灵的记者当机立断,直接冲了过来,阻拦在两人前方。 “斯米马赛,两位刑事,我是每日新闻的记者田中丽子,请问平和公园里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封锁公园?有被害者吗?被害者有几人?是仇杀还是情杀?被害者的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了过来,秋元悠介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心想这记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当的,说这么久都不带喘气的,这肺活量一听就远超常人啊。 “抱歉,案件正在侦破中,我们现在不接受採访。” 古屋警部率先伸手一挡,动作如武士拔刀,隔开要顶到自己下頜的黑色话筒,一边加快步伐破开围堵人群,一边用沉著而又不失礼貌的语气回绝。 面对封锁线前巡逻警察投来的询问目光,秋元悠介和古屋警部两人同时从口袋中掏出警察手帐打开,以此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警视厅搜查一课暴力犯罪搜查六系系长古屋彻朗。” “警视厅搜查一课暴力犯罪搜查六系刑事秋元悠介。” 霓虹警视厅的警察位阶共九层,巡查,巡查部长,警部补,警部,警视,警视正,警视长,警视监,警视总监。 其中,巡查与巡查部长之间还有一层巡查长,是为长期没有升任巡查部长的巡查准备的。 毕竟,资歷深厚的巡查与新人菜鸟的巡查还是要有分別的。 飞快的瞟一眼確认两人身份,装备齐全的巡逻警察当即抬起黄色封锁线,留出足够的进入空间,面带笑容的说道:“请进,古屋警部,秋元警部补。” 一线之差,记者的呼喊声、请求声被拋在身后,两人无视了她们。 步伐渐行渐远,耳朵灵敏的秋元悠介甚至还听到了低骂的声音。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犯罪现场的小亭子外,秋元悠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套、脚套,为了防止犯罪现场被污染。 “古屋警部,这个。” “秋元君,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嘛,要知道以前来到我们系的那个career组傲气得不得了,结果到了现场十分粗心大意,犯了些书本上没有的错误后,就夹著屁股灰溜溜离开了。谢谢,有这份细心很不错,看样子你以后的前途会更加了不得啊。” 面对递过来的东西,古屋彻朗先是有些愕然,回过神来后点了点头,用欣慰的眼神看了一眼秋元悠介。 公园凉亭,血色染红了草木。 直入现场的古屋警部望著地上保持原状的尸体,向先到的铃木组的组长铃木智久询问道:“辛苦了,现场情况怎么样?” “是,警部。现场有两人死亡,一男一女,男性死者新川雅人,四十二岁,腹部开放性创伤;女性死者竹內知和子,四十岁,颈动脉破裂。” 蹲在男性尸体旁查看的铃木智久猛然抬头。 这位繫著深蓝领带的组长立即起身,黑色西装裤的下摆还沾染著草屑。 “从现场来看,两位死者的手机和钱包里的现金都不见了。不知是凶手拿走的?还是路过这里的流浪汉、暴走族或雅库扎拿走的?需要仔细调查一下。” 说话间,两具尸体旁闪烁著此起彼伏的镁光灯,鑑识课的人员正忙不停的拍照取证,很是忙碌。 “预谋杀人?还是拦路抢劫不成怒而杀人?”略一思索,站在一旁的秋元悠介心中冒出了猜测。 得益於前世的经歷,他很快便融入了这血腥现场的调查之中。若是换作一般人,突然面对如此残酷的场景,恐怕早已无法保持冷静。 看了一眼有些零乱的现场,古屋警部再次询问:“其他人呢?” 东京都警视厅的搜查一课下辖多个系,每个系通常配备约十名警员。 在执行任务时,通常以两人一组的形式行动,这种编组方式既能確保彼此的安全,又能实现相互监督,可谓一举多得。 毕竟,单独行动过於危险,这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警察的力量在於团结协作,面对罪犯时,团队作战才是最佳选择。 然而,搜查一课中的六系却与眾不同。只有八名警员,未能达到標准的十人编制。 相比之下,其他系的情况则更为特殊,大多系的人员数量都超標,甚至有的系人数翻了一番,达到了二十多人。 在六系中,警员们被分成四个小组,秋元悠介与古屋警部搭档,组成其中一组。 第2章 撞『大运』的穿越 今天发生的这起案件中,六系派出了包括系长在內的三个组参与,未到的一个小组正处於休假中,如今现场只有铃木一人,自然要询问一番。 “啊,东野组东野良和森田大悟他们两人正在周围查看情况,看看有没有犯人留下的痕跡。” 铃木智久神情有些紧张。 清风掠过林间,裹著血腥味的空气里突然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身高相差无几的两道人影撞开亭子外围的灌木丛。 走在前面的那人手中还提拿著什么,一边抱怨的拍打著衣服上的苍耳,一边大步向这里走来。 正是东野组的两位,其中身材偏胖、吊著小肚腩的是森田大悟。而偏瘦那位则是组长东野良,身材削瘦,中等身高,看上去有几分尖酸刻薄。 瞧见古屋警部后,东野良举起手中染血的刀具,指了指丛木,有些激动的说: “警部,凶器!看来凶手作案后,是直接从丛木中逃跑的。这样的话,很可能是强盗杀人。” 证物袋中染血的刀具折射出冷光,仿佛命运的腥笑。 在凶杀案件中,能够找到凶器对侦办案件有很大的帮助。 毕竟,凡走过必有痕跡,通过凶器的来源往往就能查找到凶手。 “干得好!东野。” 古屋警部点了点头,环视眾人一圈后,发布命令道: “现在还不能肯定,不过从如今的情况来看,確实有很大可能是强盗事件,但其他可能性也不要忽略。接下来我们开始搜查,我来分配小组和任务。” 一声悲鸣的尖叫响起,打断了刚刚开始的讲话,眾人也是齐齐扭头望去。 “斯米马赛,我迟到了,路上有些堵车。”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踉蹌的越过封锁线,脖子上掛著证明自己身份的警察手帐,上气不接下气的鞠了一躬。 瞧见自己的下属,铃木智久横跨一步挡住部下,抢先训斥的声音裹著落叶漱漱作响。 “高桥,不过是在警察署侦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盗窃案件而已,才调到搜查一课就这么懈怠了吗?要知道我们负责的可是杀人性质的重大案件,你这种状態迟早要滚蛋,提起士气来,不要丟铃木组的脸。” “是,前辈。”高桥佑哉立即低头立正。 瞧见这一幕,秋元悠介心中有些好笑,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能大概了解古屋警部的性格,平日生活中是个笑容满面、很是和善的人。 只要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大错,一般来说都是以爱护部下为上,即使有些冒犯也是不会生气的。 作为六系的老人,铃木智久岂能不知道自家警部的为人,不过是为了下属未来的前途著想罢了。 才来没几天就留下一个不妙的印象,前途实在糟糕啊。 另一方面,身为组长的铃木智久已经斥责过了,其他人自然也是不好多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果不其然,古屋警部只是咳嗽一声,语气轻轻的说道:“高桥君,下次可要早点来。” 接著,他拍了拍双手,將在场眾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要再纠结一些无关的琐事。 “好了,各位,我来分配任务。东野和森田一组,负责搜查男性死者新川雅人的线索。” 话音一转,“秋元君?” “嗯?” 秋元悠介转头望向古屋警部,目光中带著疑惑之色。 “你跟了我几天,应该大致明白办案的流程了。现在你要亲临一线侦办案件,增加办案的经验,有些事情不亲自面对是绝对不会理解的。接下来,你和铃木一组,负责女性死者这方面吧。” “至於高桥君,就麻烦你和我一组了。” 高桥佑哉闻言身体一震,用想死哀求的眼神望向自家的组长,而铃木智久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只是面无表情的示意对方自求多福。 瞧著两人的眼神交流,秋元悠介內心暗自发笑。刚刚犯了点错误,就要时刻和上司在一起,任谁都是不会自在的。 不过在听见自己的安排之后,他也是有些激动。在原时空,自己刚到派出所不久就因为救人被『大运』创飞,只是隨著师傅侦办过小案子。 而大案子的话,也只是见识过,至於亲自上手,那是根本没有机会。 有时候,他也在想英雄无用武之地。好比学了一身精湛的“屠龙术”,却无龙可屠,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而原身的话,其父母在他中学时车祸死亡,留下一间可以的房屋和一笔数额不小的金钱。 正因如此,他才以孤儿的身份完成大学学业。感谢他夜以继日的奋斗,留下了一个良好的身份。 穿越到这个平行世界之后,秋元继承了原身大部分记忆,不知是来晚了还是怎么的,记忆很是模糊,其中法律知识也遗忘了不少。 正因为这样,秋元悠介为了不暴露自己,才不得不选择来到一线办案。 毕竟,一线可不管你什么身份,来了就要干活。 一般来说,身为i类career组的精英官僚,都是被分配到警察厅或者警视厅的警务部、总务部,从没有危险的文书工作开始做起。 奈何他身为冒牌货,自然是不敢去这些地方的,只要平时一交流,就很可能就会暴露完蛋。 所以在经歷三个月的初级干部训练之后,秋元悠介强烈要求前往一线,被多位大佬仔细询问了一番,才按照他的意愿分配。 至於为何会来到搜查一课,自是因为i类career组在一线的位置不多。 歷史上有先例的只有四个一线单位,公安部外事一课、组织犯罪对策部组织犯罪对策总务课,以及刑事部搜查一课和搜查二课。 其中公安部外事一课负责调查外交官、欧美裔外籍人士,说白了就是侦办间谍案件,属实是好进不好出。 而且,一入公安深似海,从此警察是仇人,公安与警察之间的关係复杂,彼此之间的恩怨实在难以形容。 至於组织犯罪对策部,事如其名,一听就知道,是负责暴力团体和有组织犯罪的地方。 虽说是其下面的总务课,但危险性还是存在的,指不定哪天上下班路上就被失了智的雅库扎报復。 而搜查二课,则是负责侦查智慧型犯罪,例如诈骗、背信、非法侵占等商业罪行,以及公职人员的滥用职权和选举舞弊案件。 其中很有技术量,办案人员有很高的要求。虽然学歷符合要求,但如今的他自然是不能前去的。 经过这么一番没有选择的筛选,秋元悠介自然只能来到负责恶性案件的搜查一课。 第3章 血色情人节 车辆横行的道路上,一辆白色的斯巴鲁力狮在拥堵的车流中灵巧穿梭。 从案发现场到女性死者的家大约半个小时,不堵车的话。 此时,副驾上的秋元悠介透过车窗望著不断倒退的城市风景,手中的搜查资料被冷风吹得轻轻翻动。 按理来说,他们在处理刑事案件时有权开启警报器让周围车辆避让。 但在实际操作中,大多数刑事並不会如此,除非真是十万火急的重大案件。 这位六系的老人,资深巡查部长將车速精准的控制在限速边缘,稳中带快,上午古屋彻朗堪称暴走族的架势风格形成鲜明对比。 车內不时发出细微的电流声,仿佛警车开始兴奋起来,明亮的光线將秋元悠介身前的粗略案卷照得清清楚楚。 马斯洛需求金字塔理论像一柄闪著亮光的手术刀,精准解剖著他此刻有些躁动的思绪——当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后,精神便会不安分地寻求更高层级的满足。 这是他作为i类career组精英首次主导刑案侦查,粗略案卷硌著掌心传来真实触感。 右边座椅上的铃木智久正用手指无意识的叩击方向盘,血肉与塑胶部件碰撞的脆响让空气愈发紧绷。 这位年长他十二岁的铃木组组长在警衔表上低他一级,或许再过几个月就是两级。 此刻的他却像块沉默的铁石横亘在指挥链中。 想起警视厅內部的谈笑,这些在泥泞恶臭现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刑警,看career组就像看闯进靶场的瓷器瓶。 他不常穿的制服肩章反倒成了枷锁,与充斥著硝烟血跡的搜查一课格格不入。 虽说无论资歷还是年龄身为铃木组组长的铃木智久都超过秋元悠介许多,但因为i类career组入职直接就是警部补的身份。 现如今,三十好几还苦苦挣扎在巡查部长职位上的铃木智久在此次行动中也是要听从他的指令行事。 古屋警部深灰西装上残留的焦香咖啡香气,突然浮现在记忆里:“铃木和你一组。” 上司当时说话的语气,带著警视厅独有的冷幽默,每一位曾经“粉嫩”的新人都经歷过。 秋元悠介略一思索,就嚼出其中的深意。 古屋警部为何会这样安排:既是防止菜鸟指挥官衝出悬崖的保护索,也是將实战经验化作养分的脐带。 这样的布置真可谓是面面俱到、用心良苦。他能够遇见这样一位照顾下属的上司,实在幸运。 要知道,大多数的同期刚开始入职往往会被前辈老人刁难,加上霓虹社会特有的冷漠感,那就更是艰难了。 像帮前辈跑腿买咖啡、送东西等,都是常有的事,“cpu”你的时候还美名其曰“锻链”。 因为他们曾经很可能就是这样,时间是一个轮迴,屠龙者成为新的恶龙。 原本像秋元悠介这样通过国家一类甲级公务员考试一步到位,直接担任警部补职位的精英官僚本就来就不受一线刑事的待见。 如果没有好的开头,那么儘快融入六系,得到一线人员承认的想法恐怕就只能落空了。 现如今之际,是该如何领导好自己的临时下属铃木智久? 秋元悠介才来到搜查一课不久,平时直接跟古屋警部一起,实际上与这些奋斗在最一线的刑事並没有什么了解。 说到底还是相处时间太短了。 该用什么作为突破口?从根本上来说,在一线只要自己有能力,就能活得很滋润。 在穿越之前,李秋元在派出所跟隨师父被抽调到专案组,也曾见识过一些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案子。 而现在突然来到异国他乡,还没適应就开始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刑警生涯,他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车外喧譁的人声响起,秋元悠介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敲击著中央扶手。 他强迫自己看向前方不断延伸的白色导流线,记忆却在回溯穿越之前的场景:派出所值班室永远散不去的泡麵味,永远和善可靠的师傅。 最后停留在那个卡在99%的系统加载界面...... 是的,他一穿越过来就发现了只有自己才能看见的虚擬屏幕——系统。 要是来个十分给力的系统,说不定就能轻而易举的侦破这起案件了。 可是如今未知的系统还没有加载完,秋元悠介也只能焦急的等待。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划破车里的沉默。 只见铃木智久猛地踩下剎车,斯巴鲁在便利店前划出完美的停车弧线。 蝉鸣声突然灌入车內,混著七月柏油路面蒸腾的热浪。 他拿出手机瞥了一眼,表情有些为难。 霓虹的上下等级很是森严,下克上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津津乐道,就是因为这种事情极少发生。 在公共运输工具之中,是不能大声喧譁的,加上为了保护个人的隱私,社会人基本是不会在这类场地接听电话。 但在日常生活中,总会有例外。 办案中接个私事电话不算什么,但奈何身边坐著个不熟悉、新任的上司。 人近中年的铃木智久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一心办案、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热血青年了。 即使上司介意的概率很小,他也是不会触犯。 “车上没水了,我去买瓶饮料!” 看著街道转角处的便利店,秋元悠介解开安全带,金属口清脆的碰撞声像是某种暗號。 这道声音传来,铃木智久如听仙乐一般,顿时大喜,心中对秋元悠介的观感也好上了几分。 他飞快下车接通电话,点头哈腰的低语起来——谦卑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薄西装的后背渗出深色的汗渍。 很快,车辆就重新回到原本的通行道路上! “刚刚是夫人打来的电话吧,是出什么事情了吗?”秋元悠介突然开口关心道。 作为上司,哪怕只是临时的,也自然有责任去关心下属的情况,了解对方的心理状態。 因为这样,不仅能帮助团队更好地协作,还能在潜移默化中增进彼此之间的信任与默契。 “让您见笑了,其实没什么大事。” 铃木智久摩挲著婚戒:“內子在问今日是否有安排,说银座三越的有家餐厅很美味......” 瞧见前方,他突然噤声,以往美好的记忆浮现。 斑马线上正走过捧著鲜红玫瑰的白衣少女,瓣在热风中传来阵阵清香。 “主要是今天有些特殊,是七夕情人节同时也是我们的订婚纪念日。” 说著,铃木智久的脸上便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本来想带她去吃烛光晚餐的,可惜如今案子还没有破,恐怕要加班查案了。”他话语间有些低沉。 “抱歉,是我唐突了。真好,铃木桑很幸福啊。” “没事。其实啊,因为我长期加班,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是內子在处理,无论是父母生病还是孩子上学,她真的付出了很多,和我结婚真是很对不起她。能与她在一起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面对这些真挚的话语,秋元悠介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论年纪他没有对方大,经歷也不如对方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实在很难將自己带入对方的感受中。 所以,秋元悠介沉默片刻后,念头一转,避开了这个话题,提起当前侦办的案件。 “说起来,这次的案件也是发生在情人节前,虽说看起来像是强盗杀人,但实际上有没有可能是为情杀人?”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变成了电视剧中常见的事段,情人节的杀意或者血色情人节?” 察觉到对方的用意,铃木智久调整完情绪后,也开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玩笑。 就在谈话间,两人的关係也是越发熟络,已经到下班后可以相约喝酒的程度了。 ...... 港北区赤坂公馆3丁目5番2號,斯巴鲁力狮在这座高级公寓的附近停了下来。 女死者情况。 姓名:竹內知和子,原名横原知和子。 职业:无业、家庭主妇。 丈夫:竹內刚也,国会议员。 住宅:港北区赤坂公馆3丁目5番2號顶层。 当赤坂公馆的鎏金门牌映入眼帘,阳光正从天际晕染开来,仿佛披了一层灿灿的金衣。 仰头看著大名鼎鼎的全景豪华公寓,铃木智久情不自禁的调侃:“这样的公寓,我一辈子也是不可能有机会买下的。” 隨即又有些感嘆,“要知道,很多平民都骂我们警察是『税金小偷』,看著眼前既豪华又奢侈的公寓,他们怎么不说说国会议员。” 国会议员岁费是130万左右,一年收入大概是1600万日元。 另外,每年六月和十二月会发两次奖金共635万日元,所以国会议员的基本收入每年都在2300万日元左右。 “因为要挑好欺负的下手,而我们警察就是那个软柿子啊。好了,別抱怨了,开始调查吧。” 秋元悠介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劝解道。 实际上霓虹警察的工资是不低的,平均年薪在690万日元左右。 整个社会的平均年薪是467万日元,与警察相比,年薪差了近200万日元。至於东京都的警察,他们的收入更高,平均年薪在812万左右。 作为巡查部长的铃木智久,其平均年薪在540万日元左右。 对於大部分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他们的第一份工作每月收入基本上都在20万日元左右,年收入约为250万日元。 相比之下,铃木智久这个级別的薪水在整个社会中已经称得上不错甚至优越了,足够他养活整家人。 当然,六口人的话,这样的工资就有些捉襟见肘,想要过得更好,那就需要配偶或者其他人出去工作。 而身为警部补的秋元悠介其平均年薪更是可观,即使租个上档次的高级公寓居住,以他的薪水而言也是能轻鬆承担的。 不过与国会议员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絀了。 对方的年薪可是在2200万日元左右,更不用说其他收入和权力了。 第4章 行动中的各组 旋转门转动的剎那,冷气裹挟佛手柑香味扑面而来。 在公寓管家確认身份后,大理石地面倒映著他们疾走的倒影。 带领人胸牌在顶灯下折射出十字星芒,指纹解锁的滴答声里,秋元悠介瞥见议员秘书新井广司抬手时的精致腕錶,上面泛著幽蓝的冷光——是百达翡丽星空系列,抵得上普通公务员三年薪资。 电梯镜面里,三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在白炽灯光下明暗交错,仿佛预示著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艰难战斗即將打响。 秋元悠介注视著数字不断滚动的显示屏,大拇指与食指无意识的摩挲著,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顶层竹內家! 其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宽敞,大空间的客厅足以容纳十多人坐下而不显拥挤。 窗外的高楼园更是贯通南北,视野极其开阔。 而第二印象则是简朴,除却必要的装饰物外,墙壁上基本没有什么绘画图案,偶尔只有一两副风景画的相片点缀其上。 不要说豪奢资產家,即使与中產阶级家庭相比,都略显寒酸。 假模假样还是不慕浮华?从房间的装饰上,可以知道对方不是喜好物质之人。 这样的人不是內心坚定就是野心庞大之辈,无论哪一种,对方肯定不是蠢人。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真的不知道妻子和他人有染?或者说其中还有什么內幕? “你好,我是先前电话中跟您交谈的刑事秋元悠介,这位是铃木刑事。” 在短暂的思索中,秋元悠介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率先开口介绍道。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前世专案组中那些大佬的身影,那是一群经验丰富、行事严谨的前辈。 或许是受到他们的影响,秋元悠介有条不紊地开始了接下来的询问。 从一开始的分组,敏锐的铃木智久就知道了古屋警部的目的。 因此,他在这次的行动中一言不发,只是作为背景板的工具人,矗立在主要询问人身后。 “竹內议员,请节哀。” 刚坐下的秋元悠介將白瓷茶杯推过红木桌面,杯底与实木碰撞出清脆声响,“事关尊夫人,有几个问题需要您配合。” 察觉询问开始,铃木智久適时从西装內袋抽出照片,光滑边缘在吊灯下晃出一道冷光。 照片滑过拋光桌面时发出沙沙轻响,血色在米色底纹上晕出暗红的杀意。 相片中的男人半仰躺在杂乱草丛中,领结仍保持著完美的温莎结,腹部绽开的伤口却像朵扭曲的食人。 “不认识。” 飞快地瞟一眼,竹內刚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保养得宜的手指无意识的转动杯柄,白瓷茶杯发出清脆细碎的悲鸣。 缓吸一口气后,他轻轻扯松领带,仿佛平日里习惯的屋內空气突然变得稀薄了起来。 “请认真回忆一下,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与尊夫人在深夜一起遇刺的,倒在同一片血泊里。” 年轻刑警的身体前倾,捕捉到议员瞳孔收缩的瞬间,“想必议员您也是很好奇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见此话,竹內刚也的面色一冷,白净的手上青筋鼓起,有些气愤的反问。 国会议员久居高位的气势骤然迸发,空气仿佛凝结,给人十足的压迫之感。 不过面对这底气不足的威嚇,秋元悠介並没有在意,反而心中一喜,在这一瞬间他洞察到对方背后的色厉內荏。 “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单身的男人在偏僻无人的地方深夜相会,只要仔细一想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吧。” “我不知道。”竹內刚也侧过头,看向屋外的空中园,依旧摇头。 一旁的首席秘书新井广司突然横插进来,为自己老板开脱: “夫人独立的个体,是自由的,谁也管不到夫人做些什么。” “作为民眾选举出来的国会议员,每日要处理三十二项国会议程。老师忙碌於国家大事,自然不可能对夫人所有的事情都清清楚楚。” 竞选成功的国会议员一般有三位秘书,公设第一秘书、公设第二秘书,以及政策担当秘书。 公设第一秘书又称为一號秘书、首席秘书,是议员最为信任的人,往往能够继承议员的政治资源,成为议员以后的接班人。 两者可以说是十分亲密的关係。 很多想要施展抱负、背景深厚的霓虹年轻人都是通过成为大佬的秘书,从而开始政治家的竞选之路。 在霓虹社会中,议员聘请亲属担任秘书的现象很是普遍,这种做法被称为“世袭政治”。 公设第二秘书以及政策担当秘书就没有如此高的地位了。 公设第二秘书属於辅助性角色,地位低於第一秘书,但高於政策担当秘书。 政策担当秘书地位最低,但因为是议员在政策制定和立法过程中的重要助手,实际上的影响力不容小覷。 这三名秘书属於特別职务的公务员,他们的工资是由议员使用国家经费支付,所以议员又是他们的“老板”。 但不好的地方是一旦自家的“老板”败选,那么他们也是会一併失去工作,成为无业人士。 总之,议员与秘书是一脉俱损、一脉俱荣的关係。 虽说议员秘书工资偏低、不稳定、工作强度大等诸多缺点,但他们天然可以接触到许多国家大事,能够拓展眼界、锻链自身的能力以及结识广阔的人脉。 如此一来,只要熬过这段苦逼的时间,利用议员的身份背景和人脉,无论是在事务所內部转岗,或是开始政治家之路竞选议员,或是去显赫部门担当要任,这些都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出路。 “那尊夫人外出时,会隨身携带手机和钱包吗?常常去哪地方?生活中有没有结怨的人?” 新井秘书猛地起身,在议员回答之前,抢先开口:“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他接著解释道:“至於夫人常去的地方,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限制。而生活中夫人很和善,不会与他人结仇。” “我问的是竹內议员,不是別人,新井桑。竹內议员,你的妻子在深夜失踪,你的妻子隨身会带什么东西?你的妻子常去哪里?做些什么?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还是说你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或者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再三被打断询问,秋元悠介有些恼怒,呵斥中带著几分杀人诛心。 水晶吊顶突然在微风中晃荡,交错的光影在议员僵硬的脸部游移。 一连串的攻击性话语之下,竹內刚也整个人阴沉得好像要滴水一样,心中压抑的怒火隨时要爆发出来。 见自己老板被刑事猛然质问,陷入困境之中,新井广司伸手一挡,打断道: “正式抗议。这位刑事,你这是引诱性询问。竹內老师有权拒绝回答,询问就到此为止吧。老师因妻子的去世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休息。” 见此情形,两人相视一眼,知道对方的牴触心理十分强烈。 恐怕继续询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双方关係只会更加恶劣,於是就此作罢。 不过离开之际,秋元悠介平静的声音迴荡在有些空旷的客厅之中。 “竹內议员,相信你也知道楼下那些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狂热记者吧。若是案件迟迟不能侦破,诚然我们警视厅会受到很大的抨击,但对议员你本身也是会有巨大影响的。” “难道就不担心吗?万一有人趁这个机会掀起针对你的政治风波?当然,我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罢了。竹內议员,请仔细思考一下吧。” 公寓楼下。 “看来这位国会议员隱藏著很多秘密,什么消息都没透露,简直是一问三不知。” “抱歉。我的询问有些糟糕,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 出了门口,秋元悠介边走边说,回首看向身后的高楼。 听见此话,铃木智久摇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没有。刚才的事情,很可能是戳到他的痛楚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反应这么大。国会议员啊,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废话,身为下属怎么可能指责上司,自然要表示否定。 而且先前的询问不过是强势了些,想要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失误的地方,完全符合刑警的职责要求。 对这方面,铃木智久本就没有什么看法。他在意的是身边这位出自职业组的精英刚才的表现十分惊艷,完全不像才入职新人——什么都不懂。 询问过程中,表现很是老辣熟练,也没有犯什么常识性错误。 若不是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活力满满的年轻人,他恐怕就要以为是位老练刑警在询问了。 “嗯,和丧妻之痛相比,他反而对刚才的问话更为在意。人到老年,夫妻依旧恩爱什么的,在这世上可能已经不多了。” 嘆了一口气,秋元悠介摇摇头,说出了议员刚才表现的本质。 听见这番话,铃木智久面色一变,好像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 另一边。 由於霓虹的户籍是登记制,没有统一有效的身份证明制度,一般都是通过运转免许证也就是驾照、住民票、健康保险证等来证明身份。 最常见的就是驾照,基本上每一个成年人都有,而未成年人的话,证明方式比较灵活,有护照、学生证、健康保险证、住民票等证件。 通过钱包里的驾照地址,在新川雅人住处一无所获后,东野良和森田大悟来到了死者生前任职的软体开发公司。 午后阳光斜射在写字楼玻璃墙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白光。 人事部长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人后颈发凉。 梳著三七分油头的部长不断推著金丝眼镜: “新川君的话,他从不参与同事聚餐,连自动贩卖机的罐装咖啡都只买特价品。生活中,为人很孤僻,许多同事也不太喜欢他。工作方面...”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新川雅人的履歷表,想要极力撇清公司的问题,“虽然技术能力无可挑剔,但去年他带的三个新人...全都辞职了。” 询问完毕,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电梯间突然传来高跟鞋急促的咔嗒声。 “请等一下!” 转身看见一位戴著圆框眼镜的女职员正攥著工牌吊绳,脸上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 她有些紧张,修剪好的指甲深深掐进记事本的边缘:“关於新川系长...有些事不方便在办公室说。” 安全通道的绿色应急灯下,女职员从衬衫口袋摸出手机调至静音,避免被人发现。 “新川雅人根本不像部长说的那么简单。他会在茶水间把別人牛奶偷偷拿走,往无人的杯子里吐口水,还会修改考勤系统剋扣下属奖金,是个十分恶劣的人。” 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他往西装內袋塞了个黑色u盘,第二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东野良目光转动间,注意到森田大悟的食指开始轻敲手臂——这是他们发现关键线索时的暗號。 刚刚,死者电脑里的访问记录显示,最后上传时间竟比死亡推定时间晚了四小时,而那个神秘的u盘至今下落不明。 第5章 稀罕的法医 东京都警视厅搜查一课六系的办公室位於警视厅大楼的中层。 阳光透过灰色百叶窗闯了进来,投在地面上,显露出条纹般的阴影。 墙面上布满划痕的白板贴著此次案件的死者照片。六系的松木桌面上,散落著一堆痕跡鑑定报告。 当秋元悠介推开金属门时,正午十二点的钟声恰好震动窗台上的绿植。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瀰漫著刑警特有的邋遢气息,但在某个瞬间混入了一缕平价咖啡豆的焦香。 “幸苦了。” 两道分不清谁先谁后的声音响起,墙角的阴影突然迸出两个交叠的人影。 古屋警部藏青色西装包裹的身形从墙角档案柜后显现,领口处金质樱纹章在暗处泛著冷光。 他手中的白瓷杯正被高桥佑哉半倾斜的金属滤壶填满,混著泡沫的褐色液体在日光灯管下蒸腾起螺旋状的雾气。 “要喝咖啡吗?” 扯松深蓝色领带,秋元悠介和铃木智久几乎同时开口,相当默契的说道: “辛苦了。我要一杯,加两块方。” “我也一样。” “怎么样?有什么收穫吗?” 古屋警部喝了口热烫的咖啡,他的拇指在杯沿刻著“特別搜查记念”的金边上来回摩挲。 “抱歉,警部。对方可真是难缠!” 空气中散发著咖啡的香气,秋元悠介揉了揉太阳穴,嘆了一声。 “这个啊,在看到死者的具体信息后,我就知道你们这一组肯定会遇见大麻烦。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即使是刑事部长都会头疼。” 古屋警部唉声嘆气了一番。 “砰!” 就在这时,东野良和森田大悟两人急冲冲的进入办公室,脸上的笑容显示出他们此行有很大的收穫。 六系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嗡鸣,六道身影围坐在咖啡氤氳的热气中。 几组相互映照之下,除了能够补齐拼图使得案件的脉络齐全之外,也许还能发现因为信息不全从而遗漏的线索。 投影仪蓝光映得古屋警部更加年轻了几分。这位年过五十的系长正用马克笔在案情白板上画著交叉箭头。 “原来如此,看来两位死者都不简单啊。竹內议员拒绝回答、新川缺少金钱,两边都是很有动机啊。但双方都有不在场证明。” 古屋警部啜饮黑咖啡的声响在静默中格外清晰。 “两具尸体相隔不远,从喷射状的血跡来看,新川雅人率先死亡的。然后,相约的竹內知和子来了,再被凶手杀害。” 他在白板上划出两个几乎重叠的血色圆圈,“从这一点上,此次案件的凶手应该是单独作案。”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对了,鑑识报告出来了。从脚印痕跡的分析来看,除了一男一女的死者外,还有三个脚印未能確定。根据科搜研的分析,大概是两位男性和一位女性。当然,这三个脚印也不排除偽装的可能性。” 旁边座位上,高桥佑哉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所以,凶手就是三位不明脚印者之一。那法医的解剖报告呢?死亡时间是几点?有没有什么线索?” 古屋警部先是一愣,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时间,笑道: “高桥君,法医不是万能许愿机,想出报告就能出的。现在这个点,应该还在解剖中。” 闻言,高桥佑哉也是明白过来,訕笑一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抱歉,我有些著急了。” 早上高桥才犯了点小错误,现在又忘记常识。 不过身为新人想要侦破案件,心情有些迫切的话很是正常,古屋警部作为过来人自然是理解的,没有介意什么。 一般来说,尸体检查有3个程度。第一种体表检验,这个很快,几十分钟;第二种程度,系统解剖,做完体表后开头胸腹三腔,若是训练有素的话,2-3个小时就可以完成;第三种程度,在第二种的基础上要取材做病理检查,解剖完需要4-5个小时。 从早上发现尸体,取得家属同意,到法医开始解剖,这是一个时间不短的流程。 如今的话,肯定没有解剖完,尸体检查报告自然是无的,还需等待一段时间。 一旁的铃木智久面无表情;东野良虽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他脸上却是显露出十分欠揍的笑容。 秋元悠介伸出手拍了下高桥佑哉的肩膀,安慰对方无需在意。隨即扭头一转,看著投影上的的人像,询问道: “死亡的新川雅人和竹內知和子两人在深夜相会,外遇的可能性很大。警部?有明確的证据表明两人之间的不正当关係吗?” 古屋警部顿时摇头:“这一点还不能证实。” 椅子上的东野良往后一躺,双手抱头,很是悠閒的说道: “你觉得是其他原因?从现在的证据看来,除了不正当男女关係之外,没有別的什么被杀害的理由了?或者说两人被杀,很可能就是因为姦情败露。” “不,只是一位国会议员的夫人和一个公司职员是怎么认识的?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繫。或者说这种联繫才是被杀的原因。这种联繫可能是姦情,也可能是別的什么。” 为了说清楚自己的疑惑,秋元悠介补充道。 闻言,东野良一怔,直起身体,摸著下巴自言自语: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过可能性有些低。有什么证据可以確定两人的关係?现场遗失的东西有......” 秋元悠介和他一同看向桌子上的现场照片,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手机。” 听到这里,高桥佑哉举起手,有些不解道: “手机不是已经被拿走了吗?我们一直都在找手机啊。那这样调查结果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对,手机被拿走了,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凶手或相关者拿走,要么是意外——路过的人拿走。但现场很是偏僻,一般不会有人前往。如果是凶手,他为什么不拿走死者的身份证件?” 说完思路的秋元悠介突然起身,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他看向眾人,笑著询问道:“现在的话,相关者中,你们觉得谁更值得怀疑?” 脊背突然挺直,东野良吐了一口气,阴阳怪气的回应道: “当然是我们尊敬的国会议员了。一旦外遇被爆料,他以后还怎么竞选议员。” 此话一出,仿佛狂风席捲,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啊,国会议员是凶手。” 过了一会儿,高桥佑哉惊讶出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看见这个神经大条的傢伙,眾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內心摇头嘆气一番。 自家的组员不爭气,身为组长的铃木智久脸上有些掛不住,瞪了高桥佑哉一眼,口中恨铁不成钢的解释道: “只是猜测,从杀人动机上是说得通,但实际上不一定。” 顿时,高桥佑哉恍然大悟,知道实际情况后,脸上的凝重之色消散,放鬆了下来。 “不过如今议员的嫌疑的確很大。” “啊,铃木前辈,还不是要查国会议员。”如过山车上下波动的高桥佑哉苦著脸,有气无力的耸拉著肩。 古屋警部收起脸上笑意,不再理会两人的搞笑举动,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组要调查国会议员?” 闻言,秋元悠介摇头,指著投影中的一个人像,略带深意的回答道: “不,这是东京检查厅特备搜查部的权力范围。目前来看,我们想先调查竹內议员的第一秘书。” “首席秘书?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当然,他在询问过程中不仅打断询问,还遮遮掩掩,其中肯定有问题。而且身为那位议员的贴身秘书,肯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旁观者清,说不定就能够提供线索。但是如果查到了议员身上,警部.....” 点点头后,古屋警部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神情坚毅的说道: “相信上司会理解我们的,继续查案吧。” 在这一瞬间,年过五十、平时和善的警部露出了自己独有的锋芒,果然有系长的风范。 听见肯定的回答,心跳猛然加速的东野良站起来,十分激动的说道:“是,系长。若是那傢伙在,恐怕早就叫囂著说下属应该理解上司才对、不要盲目衝动,只会顾及自己的前途。” “那傢伙,是在说长谷川吗?总不可能是佐野吧。”诧异的瞟了一眼,秋元悠介心生疑惑。 查一位权势滔天的国会议员,听起来就很刺激。眾人只觉血液沸腾,热气上涌。 “砰!” 大门猛的被推开,打断了他们的鸡血斗志。 一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短髮女性走了进来。 她身著白色大褂,手中拿著尸体检查报告,步伐急冲冲的,身上还带著尸臭味与消毒水味的混合气味,实在难以形容。 眾人隨著她的靠近,眉头紧皱,胃部泛酸,產生种种不適之感。 瞧见来人,秋元悠介很是惊讶,没想到负责解剖的竟然是位女性法医,而且还是长得不错的女性法医。 在霓虹,令人反感討厌的一种职业叫做“4k”职业:骯脏、危险、噁心、辛苦,这四个词,在霓虹语中都是以“k”为开头的。 而法医在“4k”职业中更是超级加倍,可以说是令人反感的顶层,几乎没有多少人愿意从事这一行业。 愿意从事法医的医生像大熊猫一样稀罕,钱少事多社会地位低,加上醃入味的尸臭味,称得上是婚恋市场上永远败北者。 因为人数稀少,警视厅的法医可以说是承担著相当大的压力,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干活,尸体是一具又一具的,根本没什么个人休息时间,是社畜中的社畜。 加上女性这个限定的话,那简直是“大熊猫中的大熊猫”,稀罕至极。 第6章 幸运来临 “大熊猫”法医永野美穗大步流星穿过走廊,白大褂下摆掀起冷冽的弧度。 进入六系办公室后,她將解剖报告拍在会议桌上,文件与桌子的碰撞声让原本的寒暄戛然而止。 “托诸位的福,我连轴转完成了两具尸体的解剖。” 她摘下橡胶手套的指节处还泛著消毒水浸泡后的苍白。 古屋警部抬手止住正要起身的年轻警察,笑著说道:“这位是刚到六系的秋元警部补。说说尸检情况?” “致命伤均为一击毙命,伤口边缘整齐,凶器推测是刃长15cm左右的单刃刀具。” 永野美穗敷衍般的点点头,然后將尸检报告投影到幕布,述说检查內容:“胃內容物与晚餐残留相符,死亡时间在餐后2-3小时。” “根据伤口,能判断凶手性別吗?”秋元悠介突然发问。 室內陡然安静,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 永野美穗眯起眼睛打量这位新人,將解剖图片调至1/4速回放: “无论喉部横切还是脾臟贯穿伤,只要懂点人体解剖结构,女性同样可以造成。不过...” 她指尖划过二维人体模型上的创伤角度,“根据创面入射角推算,凶手身高在163-167cm之间。” “这个区间男性偏矮,女性偏高。”秋元悠介凝视著投影中重叠的创伤轨跡线,分析著这个线索,“但现代营养条件下,16岁以上的...” 就在这时,电子提示音在他脑中炸响。 淡蓝色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系统的全息影像如烟般绽开。 旁边的永野美穗頷首,双手环抱,嘆了一声。 “这次的尸体检查没有什么线索,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既然如此,我的工作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找到和抓住凶手就是你们刑事的事情。” “法医也没有线索啊,那现在岂不是陷入了僵局了。” 躲在秋元悠介背后的高桥佑哉眉头紧皱,低声嘀咕了一句。 听见此话,永野美穗心中暗恼,猛的转头望去,目光似箭。 她的钢笔在解剖报告上戳出深深凹痕,金属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这番话好像法医就是在说吃白饭的,有用的时候是大爷,没用就是块抹布隨便丟。 法医就这么不受你们刑事的重视吗?听见没有线索帮不上忙,就这么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 “警部补!” 似乎是察觉到白衣死神的注视,高桥佑哉浑身一个激灵,抖动一下,身体向后倾倒。 还好突然之间,拽住了秋元悠介的衣角,这才没有摔个满地爬的跟头。 “既然如此。那森田,我们走,去外面调查。” 东野良起身,喊了下自己的同组成员森田大悟。 闻言,高桥佑哉心中一动,偷瞟下古屋警部,然后用期望的眼神看向铃木智久。 而铃木智久则是將询问的视线投向职业组出身的年轻刑警。 “失陪。”秋元悠介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锐响。 他衝进洗手间反锁隔间,看著虚擬面板上逐渐清晰的熟悉字跡。 楼外惊雷骤起,顶上光线震颤著映出他灼亮的瞳孔。 “他怎么?刚才看上去有些兴奋。” “说不定是想到了什么线索,结果没有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感,现在想冷静一下。” 面对永野法医的询问,古屋警部笑著回答后,疑惑的看了一眼年轻刑警离去的背影。 男士洗手间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秋元悠介后背抵在冰凉的金属隔板上。 他做了三次深呼吸,喉结上下滚动著,仔细盯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淡蓝色屏幕。 【智慧警察系统】几个鎏金大字在虚空中缓缓浮现,继而化作个人信息: 姓名:秋元悠介 年龄:23岁 性別:男 职业:警视厅搜查一课刑事 至於最后的仓库栏,却是一排空荡荡的灰格子,刺得他眼角生疼。 “这届系统不行啊,怎么什么都没有。”秋元悠介曲指弹了弹悬浮的光幕,金属质感的涟漪在空气中盪开: “新手大礼包呢?” 仿佛回应他的腹誹,光幕突然扭曲成俄罗斯轮盘的模样,光滑指针在十二个漆黑扇形区间跃动。 机械音伴隨著抽奖转盘响起: 【首登奖励:十连抽】 秋元悠介扯松领带,指节捏的发白。 面对抽奖,他总是有些发虚。 因为他这玄学般的运气,不说堪称超级非酋,那也是与好运从不沾边。 短暂一生中从来没有中奖过,只能说好事少、霉事多。 当年偽装踩点去彩票店刮奖时,可是创下连刮五十张“谢谢惠顾”的传奇记录。 当指针开始疯狂旋转时,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谢谢惠顾(空)】*3 【案件线索卡】*2 【刑侦专家学习卡(12小时)】*1 【七折拉麵劵(过期作废)】*1 【饮料免费劵(过期作废)】*1 【谢谢惠顾(空)】*2 “居然没空手?中奖机率这么高!” 秋元悠介猛地睁开眼,看见光幕上的五张卡劵泛著微光,心中高兴的同时鬆了口气。 真是良心系统啊,还好不是企鹅的,不然凭他的运气,只能是十连惠顾。 毕竟,他的脸黑的不能再黑了。 看到“学习卡”的说明,秋元悠介嘴角抽搐,想起前世学生时期——若是当年有这外掛,奋斗多年的高考也不至於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 线索卡顾名思义,提供一条侦破案件的线索。 指尖触及到“线索卡”的剎那,无数模糊的景象碎片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很快画面便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般消散,最后呈现出几个黑色大字。 【黄色警戒线外撑伞的人影。】 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却暴露出了巨量的信息內容。 就如同每个人都不写日记一样,写日记吗?不写。 一般人会前往犯罪现场吗?前往犯罪现场的会是一般人吗?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猛地推开隔间门,动作快得像被烈火燎著了衣摆。 “我们走,即刻出发!” 他视线扫过办公室內,瞧见正对著投影打哈欠的同僚,手指重重扣响纸质档案件。 话音未落,眼睛一转的高桥佑哉拿起外套,就跟著冲了出去。 当古屋警部探出身子张望时,三道人影早已消失在楼梯转角,只剩他攥著三把黑伞的右手悬在半空。 “气象厅发布了暴雨预警,现在外面正在......”沙哑的尾音被电梯闭合声打断。 闪烁的顶灯在雨帘中撕开一道猩红裂口,警车宛如一往无前的黑色箭矢,破开层层雨幕,前往昨日的罪恶之地。 仪錶盘上的蓝光映著秋元悠介紧绷的下頜线。 他忽然转头,有些错愕的盯著后视镜,“高桥?你怎么--” “古屋警部坐镇总部,居中协调。” 后座的高桥佑哉擦拭著身上冰凉的雨水,傲直笔挺的头髮变得有些萎靡不振。 来了也好,人多力量大! 引擎轰鸣,窗外骤雨拍打著玻璃,水痕將街灯扭曲成案件线索图。 穿过最后一道霓虹灯带时,秋元悠介鬆开攥得过紧的方向盘,瞥见右边后视镜中不断倒退的夜影。 公园外,柏油路面上泛著水晶般的亮光,点点落叶被雨打风吹去。 枯萎的残枝裹著泥泞,在凹陷的积水潭中拼凑出狰狞的鬼面。 远处的警戒线在风中狂舞、猎猎作响,恍若地狱的勾魂幡。 第7章 侦探?侦探! 暮色四合,雨瀑倾泻如注,仿佛整个世界都顛倒在这无边的水影之中。 一时间分不清雨水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地面涌起。恍惚间,又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穿刺而来。 泥土在雨中渐渐变得湿润,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浑浊的气息,让人呼吸都感到有些沉重。 暴雨天气,隱约雷鸣,天昏地暗。 行走在积水路面上,秋元悠介的警用雨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雨水顺著衣帽的檐边倾泻而下,连成一道道闪烁的银线,伴隨步伐碎成晶亮的水。 他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湿意,一马当先的走在前方。 目光刺破重重雨帘,却未能在封锁线外瞧见撑伞的人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哀嘆,看来还是迟了一步。 正当他准备带著几分失落返回时,目光转动,突然瞥见手边依稀可见的脚印。 眼睛猛然睁大,瞬间瞭然。 指尖陷入潮湿的泥土,尚有残跡的脚印蜿蜒如蛇,在泥泞中勾勒出仓惶逃离的轨跡。 他突然意识到,线索里提及的那个人並未离开,没有发现,不过是隱匿了起来。 跟隨来到现场的公园,看到行动奇怪的领导者,铃木智久和高桥佑哉有些困惑。 一路上,他们默默听从命令,没有多问,只是隱约觉得对方目標如此確定,肯定掌握了什么重要线索。 身后的高桥佑哉见上司停下脚步,正欲开口询问,却被身旁的前辈挥手制止。 左侧的铃木智久只是撑著伞,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著主心骨的下一步指示。 冷风裹挟著雨水拍打而来,让秋元悠介的思绪更加清醒。 他的目光如炬,仔细巡视著四周,隨著地上的脚印越发清晰,他的脚步也越发坚定。 “小心!” 铃木智久的示警与惊雷同时炸响。 正当秋元悠介准备走进草木树丛仔细查看时,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影从刺槐丛中暴起,如脱兔般窜出,猛地將他顶翻在地。 “三点钟方向!” 铃木智久的目光紧隨而去,焦急的吼声在雨滴中炸开。 伞面在风中翻捲成扭曲的拋物线,高桥佑哉像猛虎下山一般冲了出去,皮鞋踏碎水洼的声音像碉堡中的机关枪扫射。 一时不慎,肋骨猛撞在湿漉漉的树干上,秋元悠介腹部一痛,有些岔气。 树枝折断,打翻的雨水从叶片飞落,灌入领口。 霎时间,先前的黑影突然折返,扫动的伞骨刮过他的耳际。 瞬息之间,秋元悠介闻到了廉价须后水的薄荷味。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行动,乘其不备,猛踹对方奔跑中的小腿一脚。 暗里骤然炸开布料撕裂的刺啦声,铃木智久瞳孔骤缩,猎豹般纵身扑去。 他攥住黑影翻飞的风衣下摆时,伞柄已挟著风声劈下——咔啦! 额角与硬物相撞的闷响在雨幕中炸开,泥泞雨水溅上树叶,为其裹上一层包装。 “铃木前辈!” 追击过来的高桥佑哉嘶吼著甩开碍事的雨伞,靴子碾过积水潭,猛衝上前。 团结的力量所向披靡,无人可阻挡。 三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將黑影死死按在潮湿的枯黄草丛,警用对讲机在缠斗中迸出刺耳的电流声。 “警视厅搜查一课!” 缓过来的秋元悠介用膝盖抵住对方后背,金属手銬在雨幕中泛著冷光, “不准动!再反抗一下试试!” “放开我!你们这群疯狗...” 陌生黑影的咒骂被侧脸压入泥泞,铃木智久抹著额角淌下的泥水的同时,將擒拿锁扣又收紧三分。 ......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 简单检查后的秋元悠介大步迈过走廊。 年轻的警部补拿著一叠白毛巾推门而入,薄西装的下摆一片湿润。 他递给共同奋战的伙伴铃木一条,自己用一条。 最后一条,则是丟在逃跑黑影面前的铁桌上。 待这个男人小心翼翼伸手时,秋元悠介如鹰隼般的目光紧盯著对方,仿佛想要看穿其內心。 “该老实交代了吧,冬山健辉。” 闻言,男人瘫坐在铁椅上,袖口滴水,深棕色头髮黏在额角。 “真的只是债务纠纷...” 他第三次重复先前的话语,显眼的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看到三位气势汹汹衝过来,以为暴力催收。” 坐下的秋元悠介用钢笔轻敲档案夹,金属声在狭小的寂静空间中格外清晰: “真是意外?这个暂且不提。那你是受人委託,跟踪竹內议员的第一秘书到案发现场?今天又特意返回,侦探先生,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吗?” 他翻开桌面上查找到的塑封证件,“冬山健辉,冬川侦探事务所?可是这家事务所三年前就註销了。” “经营失败,为了生活。” 思索一会儿,冬山健辉不死心的继续解释。 突然,铃木智久把椅子拖出刺耳声响,俯身时投下的阴影笼罩嫌疑人,鏗鏘有力的说道: “昨夜十一点七分,你出现在板桥舟渡町的监控里。不要心存侥倖,能够看出来是你。” 察觉对方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动摇,秋元悠介眼睛一眯,甩出照片——画面里模糊的身影正在便利店买罐装咖啡。 “从这里直行向前300米就是舟桥平和公园。加上又在跟踪他人,不用多说了吧。” “真的,相信我,凶手真不是我。” “那就老实交代,跟踪新进秘书想要干什么?是谁委託你?” 冬山健辉低头不语,面目沉入阴影。 见对方又开始沉默,旁边的铃木智久嘆了一口气。 在將要出声的瞬间,秋元悠介注意到对方的右手小指在微微抽搐,似乎在数著什么。 这个自称侦探的男人从进入开始,每隔十五分钟就会瞥向墙上的电子钟。 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杀人案件,上庭后刑罚很重?或者说有別的原因。 或许对方真不是凶手,不然的话,也不会这般从容。 身为侦探肯定知道些情况,没有確凿证据的情况下,警察只能拘留一段时间。 难道他的目的就是这个? “砰!” 见对方仍旧沉默,铃木智久转变了放法,想要通过嚇唬对方,突破防线。 他猛地一拍薄皮铁桌,发出巨响,结果没有什么作用。 此时,秋元悠介紧盯著对方,缓缓说道: “我很好奇你在这么大雨的情况下,来犯罪现场想做什么。想必在被抓的地方不远处,肯定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是在公园里吗?还是埋在某个地方的下面吗?” 冬山健辉有些不適,瞳孔出现短暂的扩张,目光开始躲闪起来。 “只是受託调查婚外情罢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不回应的凝固氛围。 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冬山健辉袖口一拧,挤压出来的晶莹水珠隨著重力滴落在审讯桌上。 “昨晚跟丟了,今天想来確认...”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年轻刑警將手机推到他眼前——张模糊图片上,中心是树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坑,其裹著几件沾染血腥的黑衣服。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轻的巡查高桥佑哉推门而入,裤脚渗水。 他附在秋元悠介耳边低语时,冬山健辉的身体突然前倾,手銬撞在桌沿发出清响。 霎时间,秋元悠介转头看向嫌疑人,发现他的目光正死死的盯著巡查手里的透明证物袋——那里面装著刚刚从公园挖出的证物,袋角沾染著暗红色痕跡。 看来这下才是真的触及到对方的防线,不然,对方也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空调出风口涌出的微风掀起了秋元悠介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速记符號间夹杂著“竹內议员”“新井秘书”“侦探事务所”等字样。 似乎知道对方心理防线即將告破,铃木智久沉默下来,用手指轻轻摩挲著额角的淤青,那里还残留著伞柄的弧形印记。 “为什么要隱藏证据?现在该交代了吧。” 掐准时机,秋元悠介屈指叩响桌面,手指与铁皮碰撞的脆响让冬山健辉猛地一颤,开始先前的询问。 警部补深灰色西装依旧笔挺如刀,与窗外滂沱大雨形成微妙共振的节奏感,仿佛连东京湾席捲而来的颱风都在配合他的审讯节奏。 这位无证的侦探第三次把湿透的西装外套往肩上拽了拽,喉结滚动著发出类似老旧轮胎漏气的嘆息。 “是稻田浩二......竹內议员的次秘书......” 冬山健辉的声音混著雨点击打玻璃的碎响。 “他说只要能拍到新井秘书外遇的证据......没想到对方居然杀了人,如果把这个交给稻田秘书的话......” 正在擦拭警察手帐、手机等贵重物品的高桥佑哉闻言大怒,立刻把白毛巾甩向审讯桌。 因为这个,他可是在大雨中寻找了许久,衣服湿透,还摔了几跤。 哐当一声中,年轻刑警的怒吼几乎盖过惊雷声: “所以你就把带血的衣服埋入树下,藏进土里?知道我在暴雨里挖了多久吗?!” 突然,铃木智久忽然重咳一声,提醒对方注意自己的言行。 “高桥。” 为了防止对方犯错,秋元悠介用询问报告挡住同僚青筋暴起的手,並警示道: “警视总监昨天刚签发的內部通知——下个月所有审讯室都会升级监控系统。” 他状似无意地瞥过墙角,上面老式crt监控摄像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存在感似的。 “你猜那些新设备能不能拍到暴力执法?如果你还想继续当警察的话,那就自己注意行为。” 平行时空的霓虹,其时代水平与原时空的千禧年相差不大,但新时代的苗头已经出现,正处於过渡之中。 第8章 审讯室中的两人 楼外骤雨转急,铅灰色雨幕將玻璃窗冲刷成扭曲的毛玻璃。 走廊声控灯管在雷声中明灭,刚出审讯室的秋元悠介瞧见窗口处一直观看的古屋彻朗的背影。 警部腕上的手錶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他好像也是正准备离开。 对方转身时,棕色皮鞋在光洁的地面拖出潮湿的水痕。 审讯结束后,眾人回到了办公室。 座位上,高桥佑哉將案卷抵在下頜,纸张边缘被指尖揉出褶皱。 “警部...” 他喉咙吞咽了一下,审讯室方向传来金属门关闭的闷响。 “那位无证侦探...法官会怎么判?不能酌情量刑吗?毕竟是为了婚约...” 铃木智久啜饮咖啡的节奏微妙停顿,杯沿恰到好处遮掩住了嘴角弧度。 这位在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的刑警总像看穿一切的棋手,此时蒸汽升腾匯成的蛛网白雾掩盖住了他的眼睛。 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问题,秋元悠介微微一愣,手中的放大镜悬在侦探偷拍照片上方,胶片上的雨伞图案被放大成模糊光斑。 静默之中,指甲无意识的刮擦证物袋封口,记忆深处开始翻涌。 曾经青涩的他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不过却挨了师傅一下。 只是提示了一句话,感嘆还是太年轻了,多经歷几次就会明白。 果不其然,只是短短一周时间,他就悟了出来,不再纠结。 法与情,这是多少年来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楼外惊雷劈落的瞬间,古屋警部的侧脸在闪电光线中宛若一张古朴的青铜浮雕: “法律不是天平,是尺规。忒弥斯和阿斯塔米亚不过是美好的象徵。” 他目光幽幽的看著窗外,解开领扣,喉结在阴影中滚动: “三年前银座珠宝抢劫案,劫匪哭著说女儿要做心臟手术,但记得审判庭旁听席的哭泣声吗?” 当头棒喝之下,高桥佑哉支支吾吾,指节泛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绪陷入混乱。 印表机突然吐出传真,旁观许久的铃木智久抽出纸张的撕裂声格外清晰。 “年轻人总爱把苦衷当免罪符。” 他伸手弹了弹手中墨跡未乾的订婚记录,油墨纹路在暴雨时候特有的潮气中晕开。 “等你们见过用骨灰盒藏毒的孝子,用亲生儿女骗保的慈母...” 回过神来的秋元悠介,扶正歪斜的放大镜。 曾经偶然听一位经验十分丰富的老法医说过,解剖刀能划开皮肤,却剖不开人心。 就在这时,他目光凝聚,忽然注意到一张照片的角落:好像是侦探事务所的窗台上,枯萎的订婚玫瑰还插在积灰的瓶里。 感嘆完的铃木智久將手中纸页扔在桌面,油墨味在空气中扩散,上面记录著无证侦探早已取消了订婚戒指。 暴雨砸在玻璃上的轰鸣吞没了嘆息。 冰冷的法律条文在潮湿空气里膨胀,像勒进血肉的钢索,又像拖住溺水者的绳索。 楼下走廊尽头,少年育成课值班室里的童话绘本被穿堂风吹起,彩页上的王子正俯身为灰姑娘穿水晶鞋。 金属椅子与地面摩擦出轻响,铃木智久的话语,混著雨声竟似某种古老的钟声。 “结案报告里不会记载的是...” 他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厚实的墙壁,最后来到审讯室的位置,铁门小窗透出的光正被黑暗吞噬。 “那位未婚妻,早已取消了订婚戒指。” 完结的话语中,惊雷响起,黑暗吞没了眾人的表情。 楼层走廊重归寂静,唯有鑑识课的惠普印表机仍在吞吐热敏纸,像台永不疲倦的判官。 雷雨天气,灯光闪烁。 椅子上的古屋警部的表情明暗交错,手中的钢笔在卷宗上投下细长阴影,金属冷光掠过眼角的皱纹。 “程序正义是法治根基,但实体正义也不可忽视。法律的本质是维护国家稳定。”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过於强硬,他沉默一会儿后,语气柔和的劝解道: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法有规定,自当而行。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 此刻,秋元悠介的记忆逐渐清晰,回想起师傅发人深省的话。 “同情不能稀释罪行,就像暴雨不能洗刷罪恶。” 他转动放大镜,指节叩在实木桌面,惊得咖啡里的涟漪盪开。 “高桥,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干活。” 见高桥佑哉呆呆出神,铃木智久的呵斥如同砂纸一般,磨平了所有柔软的稜角。 忽然,明亮的灯光骤然划破雨幕。 在扭曲的放大镜下,照片在强光中纤毫毕现: 死去的议员夫人將小手嵌入新井秘书的西装褶皱,翡翠耳坠垂落的弧度,正与电梯失重中晃动的百达翡丽手錶重合。 两具身体交叠的阴影里,藏著比婚戒更隱秘的契约。 “真是...” 看见这般离奇的情景,秋元悠介瞳孔猛缩,情不自禁的的感嘆了两个字,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目光紧盯著照片里的两人,似乎想要从二维的图像里窥见他们本来的面目。 这时,高桥佑哉顾不得失落,震惊的张大了嘴。 而见识多广的铃木智久面上也是带著几分惊色。 “好一出《麦克白》!” 古屋警部的嘆息混著雨声: “看来我们需要將两位秘书都请过来了,希望竹內议员不要以为我们在针对他。” “行动吧!” 话音一转,语气坚决如铁。 警笛刺破雨幕,警车破风而行。 闪烁的顶灯,將东京的夜色切成规整的方块。 ...... 审讯室的日光灯投下懒散的阴影。 这位名声在外的政坛秘书稻田浩二瘫倒在铁椅上,像条脱水的鰻鱼。 光滑的金属桌面倒映著他扭曲变形的面容,额角折射出油光。 这位曾穿著定製西装出入国会议事堂的男人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电子钟的红色数字一分一秒的跳动。 秋元悠介將转帐记录和录音甩到桌面,那位无证侦探留了一手。 在確凿的人证和物证下,竹內议员的二號秘书稻田浩二虽然试图挣扎辩解,但最后还是供认不讳,承认是自己僱佣侦探跟踪了新川。 明白自己前途无望之后,他有些神经质地啃咬指甲,直到面目狰狞: “老师总说“政治家的影子必须比和服更加乾净”。新井的影子骯脏了,我只是帮他更换一下。” “僱佣侦探跟踪,隱匿凶杀证据.——这就是你从政坛学到的?” 听见此话,稻田浩二挺直脊背,瞳孔里燃起病態的光,神情疯狂: “诸位可曾见过筑地市场的金枪鱼拍卖?每条鱼鳃都被冰冷刺骨的铁鉤刺穿吊起,就像我们这些秘书--不踩著別人往上浮,就会被暗流扯进深渊。你们明白吗?” 新井广司的存在犹如一座大山,横亘在他晋升第一秘书的道路上,挡住了他成为政治家的宏愿。 嗤笑一声,高桥佑哉的钢笔发出“咔”的响动,墨汁在笔录上晕开黑斑。 指尖摩挲著议员夫人与新井秘书在温泉旅馆的偷拍照,秋元悠介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么你也该知道,当鱼被送上砧板时,第一个被剖开的就是肚子里的秘密。” “新井杀人入狱。接下来,我就会成为公设第一秘书。你们难道不想获得一位国会议员秘书的友谊吗?” “是吗?” 这句反问的余波迴荡在狭小的房间內,仿佛是断头台的嘲笑。 无言之中,稻田浩二痴痴的望著一片空白的墙壁,记忆仿佛回到常驻的办公室里。 角落里晃动的树影,那是竹內议员最喜欢的黄杨。 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咯咯”声,他高扬的头颅渐渐低垂。 走廊上,高桥佑哉一边摇头,一边毫不掩饰的鄙夷对方: “真是令人失望透顶。倘若日后都是这般人物执掌政坛,那...” “呵呵,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霓虹这个国家的政治家吗?他们可不像外表那般光鲜亮丽。那些骯脏的交易,都隱藏在吞噬了无数灵魂的黑暗之中。” 铃木智久的嘴角掛著冷笑,內心满是愤愤不平。 “好了,不说这个。接下来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硬骨头,对方肯定一点都不承认的。要是他和夫人的事情曝光,竹內议员肯定第一个杀了他。” 似乎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很快又恢復了平静,將话题引向別处。 儘管对铃木智久的过往充满好奇,不明白他是如何对政治家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但目前案情尚未告破,秋元悠介当务之急自然是集中精力破案,不相干的事情暂且搁置。 日光灯管在金属天板间嗡鸣,將惨白光线泼洒在审讯室每个角落。 中央铁椅上的新井广司垂低著头颅,面庞处於阴影之中,表情深邃,看不清楚。 他身上的定製西装在强光下泛著青灰色泽,整个人仿佛被浇筑在混泥土里,连睫毛都不曾颤动。 “砰!” 碰撞的声音在密闭空间炸开,高桥佑哉摔开笔录本。 “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扯松领带,衝出审讯室,脖颈上泛起恼怒的红潮。 单向玻璃外,看见全部过程的秋元悠介用铅笔轻敲著档案边缘,在“早稻田大学法学部”的粗黑字样上留下细密凹痕。 “精英的脑迴路可不会向蠢货敞开。” 为了安慰自己的组员,铃木智久將罐装可乐贴上后辈涨红的耳际,“当年竹內议员在竞选中横扫参与者时,这位可是他的暗影武士。” 冰冷的铝罐扣在高桥佑哉掌中扭曲变形,碳酸气泡发出细微爆裂声。 “话都不说,怎么审讯?” 察觉到对方的沮丧,铃木智久解释道: “好了,高桥。你以前在警察署抓的不过是小偷,自然容易撬开口。今天这位可是早稻田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外务署,又成为国会议员的秘书。对方可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要在意。” 突然,古屋警部咳嗽两声,用皮鞋跟轻轻敲击地砖,让眾人安静下来。 这位系长正从容的调整著袖口,月光蓝领带隨著动作泛出流水般的光泽。 “但暗影武士往往比主公更熟悉城堡的暗道,不是吗?” 他看向眾人,指尖划过特殊製作的玻璃,指著屋內的沉默不语者。 隨即,话音一转:“对付精英中的精英,自然也要精英中的精英。是吧,秋元君。” “精英的血液温度需要特定环境才能解冻。这位新井秘书上进心很重啊。” 明白对方的用意,秋元悠介点点头,脸上浮现轻笑。 第9章 终於突破的防线 在金属门轴转动的嗡鸣声中,审讯室的铁门轰然打开。气流捲起冷风,扇动对方额头垂落的髮丝。 秋元悠介端坐在新井广司的正对面,锐利的眼睛直视对方,仿佛要穿透其內心。 铃木智久和高桥佑哉两人作为“护法”,横亘如山,一左一右。 “听说国会图书馆的穹顶彩绘是仿照帕特农神庙设计的?” 他將热气氤氳的茶杯推过桌沿,杯底与金属桌面摩擦出悠久的哀鸣。 “真羡慕你能隨时欣赏神与巨人的战爭——不像我们,只能在监控录像里看议员夫人游玩温泉旅馆。” 新井广司的喉结在阴影中滑动出微妙的轨跡,像猎豹发现陷阱时紧绷的肌肉。 他继续保持沉默,身体一动不动。 审讯室的日光灯在金属桌面投下冷白的光晕。 秋元悠介的指甲刮过证物袋封口,最上面的那张照片缓缓划出,边缘与桌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响。 天板顶灯光线恰好漫过,照片里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温泉白雾中侧身回望,长睫毛下的目光温柔得能融化三月的薄冰。 空调出风口涌出的暖风搅动空气,新井广司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消散。 这位始终垂首的男人忽然抬起脖颈,当他看清照片內容时,后槽牙咬合处绷出青筋,咬合肌在皮肤下起伏如岩,咽喉重重吞咽,仿佛要將某个呼之欲出的秘密重新咽回胸腔。 “猜猜上一位坐在这把椅子上的人?” 秋元悠介用钢笔轻敲笔录边缘,金属笔帽与亚克力板碰撞出规律的声响。 这声音像手术刀刮过骨膜的频率,让新井广司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稻田...浩二?” 沙哑的尾音劈裂空气,这个名字从牙齿缝隙挤出时,审讯室的温度似乎骤降三度。 新井广司脖颈暴起的青筋在监控镜头下纤毫毕现,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重组,闪过对方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虽说是疑问,但语气中却很是肯定。 “宾果,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秋元悠介口中撒著谎,面色如常,心不跳色不改。 左边的铃木智久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右侧的高桥佑哉却有些稳不住,瞳孔扩大了几分,表情诧异。 还好此时的新井广司知道幕后黑手是稻田浩二后,愤怒仇恨充斥內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无暇他顾,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观察镜外的古屋警部摩挲著浅浅的胡茬,口中发出轻笑。 审讯心理学第三十七条,当九分真相裹著谎言衣,最精明的猎物也会主动咬鉤。 年轻刑警的审讯技巧让他想起京都老匠人製作的镶金瓷器,用真相的金粉修补谎言裂隙,反而让整个故事愈发流光溢彩。 当秋元悠介停止追问后,审讯室內陷入诡异的寂静。 雨点击打在玻璃上的声响忽然变得清晰可闻,仿佛每滴雨水都在强化某种心理倒计时。 高桥佑哉有些急迫,背后的手掌鬆开又紧握,如此反覆。 明明对方心理防线都崩溃了,怎么不趁此时机追问?就在他忍不住动作时,身为前辈的铃木智久扭头怒瞪了一眼,示意他消停下来。 电子钟的数字跳过七圈寂静后,崩溃的男声混著雨声流淌开来。 自顾自的述说著,从银座料亭的威士忌酒杯,到议员夫人的柔情似水,权欲的毒液如何渗入骨髓。 当供述接近尾声时,高桥佑哉才惊觉楼外轰鸣暴雨已化作细密雨丝。 “真是...骯脏得令人作呕啊。” 不是菜鸟的新人刑警对著自动贩卖机的幽蓝微光喃喃自语,易拉罐环扣断裂的脆响迴荡在空旷无人的角落。 这番指责不知是针对议员夫人,还是別的什么。 办公室內,古屋警部抬起手腕,动作嫻熟的摸向手錶,但却是空荡荡的,旋即又从下衣口袋中掏出手机。 “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该下班了。今天诸位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你们先走,我来通知东野他们。” 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上了年纪的警部有时候还是习惯通过手錶查看时间。 时代的车轮浩浩汤汤,没有人能够螳臂当车。身处其中的他无法选择,只能適应,就像翻盖按键手机到触控萤幕智慧型手机的蜕变。 深夜时分,皮鞋叩击路面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霓虹。 秋元悠介的影子在钢筋森林里缩成墨点,仰颈时喉结滚动似吞咽著星光。 那些悬浮在摩天楼腰际的led光带,恰似眾神垂落的银链,將人间切割成无数菱形囚笼。 这城市总会给人一丝希望,如同一个个五彩绚丽、光辉璀璨的泡沫,但一进入阳光下,便会砰的一声碎裂。 梦想也好,理想也罢,仿佛触手可及,但又如梦幻泡影,一触即碎。 名为东京的饕餮之城惯於豢养希望,身处其中的都是逐梦之人。 泡沫之后,裹著求职网站的萤光gg,挟著股票行情的数字蜃楼,电子屏幕上映著每个仰望者的瞳孔。 而当真实刺入的瞬间,爆裂声便此起彼伏,白雾里蒸腾著三十七种方言的喝骂。 晨光顺著玻璃幕墙的沟壑攀援而上,百叶窗將金色光瀑筛成条形码,印在空荡的床榻。 镜面倒影中,青年將领带结推至喉下三指处。剃鬚刀的嗡鸣惊散了镜中人的轮廓,露出属於异乡客的锋利稜角。 东京的职场规训正从织物纤维里渗出,霓虹的刻板印象还要更加刻在骨子里: 纯色西装要裹住所有锋芒,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必须承受22牛顿拉力,半袖內衬的汗衫则是社畜最后的遮羞布。 就像《孤独的美食家》里的主人公井之头五郎,无论春夏秋冬、温凉寒热,外出时永不换装。 当西装化作第二层皮肤,自由便成了奢侈品专柜里仅供陈列的样品。 他忽然想起原宿街头撞见的视觉系乐队。那些穿刺皮衣上的铆钉,那些漂成银白的发梢,此刻都成了平行时空的残影。 即使重去,亦是相见不相识。 秋元悠介对著玄关镜调整袖扣,丝滑领带像条甦醒的蟒,每当脖子微微前倾——这条蓝蟒总会在锁骨间勒出淡红纹章。 第10章 被「拒绝」的性骚扰 潮湿的柏油路蒸腾著水汽,被雨水涤净的天光从云隙间漏下,在早高峰的站台投下斑驳的斜影。 高耸玻璃墙上蜿蜒的水痕折射著光斑,將往来乘客的脸庞割裂成流动的碎片。 入闸机吞吐著西装革履的人潮,电子闸门开合的蜂鸣此起彼伏。 由於通行人数眾多,诞生了一个特有的职业:地铁推送员。 每当地铁门关不上时,就用力將出入口的人员往里推。 地铁推送员的工作时间通常集中在高峰时期。 灵活的工作时间安排加上远高於普通打工人的薪资,这使得很多大学生和兼职人员选择这份工作。 地铁站台上,穿深蓝色制服的地铁推送员戴白色手套,腰別扩音器。 青筋暴起的手臂抵住乘客后背——这个时薪高达两千日元的特殊工种,此刻正用拉麵师傅揉面的力道將沙丁鱼般的通勤者塞进车厢。 咸腥的汗水在密闭空间蒸腾成白雾,將报站声晕染得模糊不清。 车厢里新闻早报正在播放: “昨日中央线因疑似痴汉事件延误二十三分钟...” 车厢悬掛的防痴汉警示海报边缘蜷曲,起雾的亚克力板后,年轻ol用包链在胸前交叉成十字。 据东京警视厅和旅客铁道的统计,约有三分之二的女性乘客曾在车上遭受过性骚扰。 霓虹內閤府的一项调查,十六岁至二十九岁的年轻人中,约10.5%的受访者表示曾遭受过性骚扰,其中近九成的受害者是女性。 另一项由东京都政府进行的调查则显示,45%的霓虹女性曾遭遇过性骚扰,其中电车內的性骚扰超过八成。 种种权威调查,反映了这一现象的普遍性! 过载的金属罐头里,拥挤是天然的掩护色! 为了应对这一问题,內阁政府採取了一系列措施。 从深夜时段加开了女性专用车厢,到上下班高峰时期甚至全天开设女性专用车厢。 此外,在加强宣传和教育的同时,更是通过法律手段打击这一行为,《刑法》中明確规定了对性骚扰的处罚。 眾议院提案会上,当一位女性国会议员说出“考虑设立女性专用车厢”时,会馆后排一片凝重——后来那个提案以全票通过。 秋元悠介摩挲著西装的第二颗纽扣。他的幸运在於,这个时空的电车生態尚未演化出“全员举手示警”的滑稽景观。 如今还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地铁,而不是突然被一位完全陌生的女性指著鼻子说性骚扰。 前世的时候,霓虹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发展到男性寧愿打架,担上斗殴的名声,也不愿意沾惹性骚扰的罪名。 因为法律上,打架斗殴不过是拘留三天,而性骚扰是真的会丟掉工作,被周围人指责,从而社会性死亡。 所以在乘坐地铁时,男性往往伸出双手,以此来摆脱自己的嫌疑。 当第二次播报“樱田门”站名的机械女声穿透脑海,秋元悠介回过神来,从人墙夹缝中抽身而去。 沾著点点雨渍的黑色皮鞋踏上自动扶梯的剎那,齿轮咬合的声响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隔著沾满水雾的玻璃扶手,逆流而上的白领们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標本,衣领上別著的会社徽章在晨光中明明灭灭。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从有乐町线的樱田门站走出,回首便是上班工作的地方。 这里是东京都的中心,官厅街、霞之关。 其中,沿国道一號线,从虎门十字路口到樱田门的道路一带是整个国家核心中央官厅云集的地区,这里堪称是全部官僚机构的“头脑”所在。 若是能从虎之门一侧的高处依次眺望,文部省、大藏省、邮政省、通產省、外务省、农水省的建筑群从两侧沿大街左右佇立,巍然不动,威风凛凛。 走近前端,在法务省旧本馆的正对面,有两栋巨大的高楼显露出威容。 其中,挨著皇居的是警视厅本部厅舍,而另一个有21层之高的现代办公大楼则是霓虹警察的顶点:警察厅所在之处。 推开六系办公室的金属门,扑面而来的喧囂声浪让人恍如置身於人头涌动的居酒屋。 西装褶皱的东野良正把腿架在文件柜上啃鯛鱼烧。 一旁椅子上的森田大悟则是挥舞著咬了一半的羊羹手工点心“七夕”,两人面红耳赤的爭执震得窗边绿植簌簌发抖。 “秋元君!”听见响声,森田大悟突然转身,將缀著金箔的樱糰子举到半空,玻璃纸在自然光中折射出细碎虹彩。 “银座【鹤屋吉信】的限定款,用分子料理技术重构的铜锣烧慕斯,要尝尝吗?” 闻言,早已吃过麵包早点的秋元悠介摆手谢绝,只是进门隨意一瞥,他就注意到东野良的领带歪成了麻,袖口还沾著暗色的咖啡渍。 “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再来一个。” 东野良突然探身,如野狗抢食般夺过森田大悟手中的鬆软慕斯,奶油沾上胡茬也浑不在意。 “你们这是怎么?面色这么憔悴,看起来像是熬了几天都没有休息?” “哈哈,那就要问这个胖子了。昨天走得匆忙,没带雨伞。刚刚开始走访询问,暴雨就落了下来。加上天色已晚,我们找了个小旅馆居住。结果这个傢伙的呼嚕声大得要命,打了几巴掌都不醒,吵得我一整夜都没有入睡。” 东野良大口咀嚼著,仿佛口中的糕点是某个人的血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真是失礼!在那么窄、那么小的地方睡觉当然难受。你这是羡慕我的睡眠质量好,而且到现在我的脸还很痛。” 埋头啃著草莓大福的森田大悟猛抬起头,怒视某人。 旋即,两人又开始互喷对方,斗嘴扭打起来! 拉扯间,森田怀里的红豆馅蹭上东野的衬衫,在纯白色布料上洇开暗红痕跡。 旁边观看的秋元悠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逡巡,只得用案件情况岔开话题。 “关於新川雅人,你们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进展吗?” “那傢伙藏得真深啊,可还是被我们发现了。”东野良停下与森田的对峙,翻开皱巴巴的笔录本。 “三丁目公寓管理员终於鬆口,说每周末都有戴宽檐帽的姑娘悄悄来访。监控拍到了侧脸的瞬间...” 他忽然压低声音:“那姑娘在新川死亡的前一天发生过爭吵,动静很大。” 昨夜古屋警部最后离开,他自然是知道情况,但现在这个时间警部还未上班。 了解完情况,秋元悠介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缕深思。 隨即,他也將自己这方的调查详情通知对方:无证侦探隱匿的证据,两位秘书之间的勾心斗角以及潜藏在阴影中的人影。 东野良瞳孔骤缩,手指无意识的刮擦桌面上的纸质文件,发出刺耳的声响。 森田大悟突然插话:“我们追查到的是男性死者的情人。” 他两只手比划著名,最后合在一起。 “未知人影与这位女性,两者之间恐怕不是巧合。” 办公室骤然安静下来,印表机吞吐纸张的声响格外清晰。 “如此一来,现场三个未知脚印好像都清楚了。不出意外的话,杀人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沉吟片刻,秋元悠介幽幽的说道。 “但还是要先確认一番,避免意外。”东野良伸了个懒腰,一抹头髮。 整个人精神一振,仿佛將身上的疲惫洗了去。 在年轻刑警背身整理卷宗的窸窣声里,东野良重重的拍了拍森田大悟的肩膀,低声提醒还沉浸在奶油泡芙美味里的同僚。 “新来的怎么这么猛,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吗?长谷川组不在,现在我们组可是代表著六系老人的顏面,若是让这些新来的给比了下去,岂不是丟人丟到家了!” 他的气息混著隔夜咖啡味喷在森田耳侧:“森田啊,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啊,这么早吗?这还没到上班时间。我也还没吃完。” 森田叼著半块炸开奶油的泡芙,腮帮鼓动间含混回应。 “搞快点!我们要比新人先抓住凶手,明白吗?” “哦,难道不是为了主任的位子?还是说你不想討厌的长谷川坐上这个位子?” 森田大悟突然醒悟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东野肋下,脸上儘是挪耶之色。 “八嘎!你在说什么胡话?”东野良突然恼羞成怒,踹开转椅。 隨后,他扯过皱巴巴的西装外套,转身离去。 “等等我!” 椅子上的森田大悟慌忙把手中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抓住战术挎包追向即將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 “秋元君,麻烦帮我们向系长报备外勤。” 森田大悟在门外探出头,含糊不清的朝秋元悠介喊道。 回过头来,年轻刑警望著空荡荡的办公室心中有些错愕。 这两人有这么奋进吗?平时不是懒懒散散的吗?真是小瞧他们了。 铁门哐当合拢的余震里,明亮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望著满地的狼藉,东野良办公桌上堆著的文件依然杂乱无章,最下面长谷川警部补破获重大凶杀案的剪报露出一角。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秋元悠介走到窗边,凉风拂面而来。 远处的写字楼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耸,仿佛一座座钢铁森林。 “难得他们有这份干劲。” 他喃喃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好事。案子能早日破获,对大家来说都是解脱。” 第11章 归来的小组 昨夜的审讯,新井广司只是交代了他与议员夫人长达两年的婚外情。 因为凉亭里许久都没有动静,跟踪夫人的他上前查看,发现两人已经死亡。 他坚称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唯一带走的东西是死者的手机,里面隱藏著夫人外遇的证据。 这样做既是自保,也是止损。一是为了议员和自己的前程,二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样一来,案件情况发生根本性转变。 原本以为是一號秘书为情杀人,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对於竹內知和子,新井广司並没有这样痴恋至狂的感情。 至於拍摄照片中的模样,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据他供述,议员夫人看起来是个很称职的妻子,实际上经常在外面找男人。 最近的这段时间,她和那个新川的男人打得火热。 这么说的话,倒也能够解释新井广司不承认杀人的原因。 这倒也是,谁会为了这样一朵交际怒而杀人,难道真是喜欢自然的顏色? 清晨的阳光通过百叶窗斜射入六系的办公室,桌面的金属包边折射出冷光,空气中漂浮著咖啡与油墨文件混杂的气息。 除了东野组外,六系眾人全员到齐。当最后一名组员入座时,端坐的系长正用纸巾擦拭著沾满茶渍的白瓷茶杯。 “好久不见!长谷川,佐野。” 古屋警部脸上掛著笑容,热情地打著招呼。 他眼尾的笑纹像未完全闭合的百叶,隨著目光扫过佐野真由子裹在深灰色西装马甲下的修长身形时微微紧绷。 长谷川城真略带褶皱的亚麻衬衫上还带著海风的咸腥,显然是从度假地匆匆折返。 “真的是好久不见吗?才一天又十一个小时而已。听说警视厅要为老年痴呆的警察设立特別搜查班?” 佐野真由子笔挺的鼻尖微蹙,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该把您列为首批候补呢。” 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闷笑。 这么毒舌的吗? 秋元悠介暗自咋舌,看著瞬间陷入尷尬境地的警部,心里有些忍俊不禁。 听见攻击性如此强的话,古屋警部额角的脉动清晰可见,喉结滚动了两下,乾笑著摸了摸鼻尖。 “这不过是正常的问候罢了,佐野。怎么啦?是有人惹你不开心啦?一直这么嘴不饶人,明年都三十岁嘍,小心嫁不出去哟。” 佐野真由子顿时噎住,说不出话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真是漂亮的回击!秋元悠介心中讚嘆。 “难不成是佐野的相亲又黄了?” 长谷川诚真倚著办公桌低笑,一脸戏謔的猜测道。 “你给我闭嘴!” 话音未落,佐野真由子顿时柳眉倒竖,她手中的档案夹已挟著风声砸向对方,却在半空中被铃木智久截住。 还想再扔东西,抓起手边的笔筒却停滯住——下面压著昨天好友送来的和果子礼盒。 传统红漆食盒上“缘”字金纹刺得她眼睛生疼。二十五次相亲失败的流言,到底是谁传到六系来的? 瞧见这一幕,秋元悠介在心中暗自点头。 “看来是说中真相了。” 不禁想道,明明佐野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却一直嫁不出去,就她这脾气,確实得负很大的责任。 “不对呀。前段时间,佐野你和男朋友不是相处得挺融洽的嘛,怎么又跑去相亲了?难道分手了?” 轻放东西的铃木智久突然回过神来,一脸好奇地询问。 “那个金融精英啊,之前是挺好的,我们都到了准备订婚的阶段了。结果那傢伙居然要求我辞去警察这份工作,回去做一个传统的大和抚子,他想要个穿著围裙等门的人偶。” “这样的话,那我算什么?不就成了他的附属品了吗?於是我让他滚去和信用卡帐单结婚。现代女性不需要象徵枷锁的婚姻,尤其对当对方妄想在新娘研习里加上“辞职承诺书”。” 佐野真由子將束腰西装外套搭在椅背,翻动文件的指尖骤然停顿,太阳光在她修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刑警的职业寿命可比婚姻长多了,现在的我只想工作,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话说回来,比起討论我的私生活,身为刑警的诸位是否应该更关心眼前还没侦破的案件?” “明年你都三十岁了,这道门槛一过,在相亲市场可是要跌停板的。” 铃木智久把保温杯往铁皮柜上重重一磕,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面容: “佐野啊......” 佐野真由子攥著钢笔的手指微微发紧。铃木组长的嘆息像根细针,顺著耳膜扎进神经末梢。 “別再说了,铃木。相信佐野她自己能处理。” 古屋警部屈指叩响白板,金属支架震颤著映出他紧皱的眉峰。 深灰条纹西装下摆隨著转身划出锐利弧线,案卷在会议桌上铺开时掀起细小气流,纸张的摩擦声打破凝滯的空气。 “长谷川,佐野。你们先查看案件记录,了解情况。” 长谷川诚真斜倚办公桌面翻开卷宗,阳光將他半边身子镀成金色。 佐野真由子面色一缓,抽案情文件的动作像法官扯开判决书般乾脆,隨著抬手的弧度在无名指关节处显露出金属指环的红痕。 身为办公室內地位最低的新人,高桥佑哉適时为眾人递上茶水: “刚刚我进总部时,撞见东野组长他们正好外出,让我提醒秋元警部补。他们说要继续昨天的调查,去查找新川情人藏身地点,监控拍到......” “女性?” 铃木智久突然插话,钢笔在记录本上戳出墨点。 一旁的秋元悠介冷静点头,向古屋警部报告了东野组的进展情况。 空气骤然凝滯,所有人目光聚焦在警部身前白板上的现场照片——犯罪现场散落各方的三枚脚印如同某种显眼信號。 “21码女式短靴。” 古屋警部用红笔圈出脚印编號,並標註人物姓名。 “死亡时间前后半个小时,只有新井广司、冬山健辉和神秘女性三位闯入过现场,其中冬山作为侦探跟踪新井调查外遇,新井跟踪女性死者。如果这样推理的话,新川情人很可能就是这位神秘女性。” 霓虹的码数自有一套计算体系,是直接以厘米为单位,异於其他国家。女式短靴21码大致相当於华夏的32码。 白板上,两位男性脚印显露出真容,女性脚印旁新川情人打了个问號。 “新井秘书只拿走了手机,剩下两人中的无证侦探已经抓到。那么剩下的这位就是拿走钱包中的现金的人。现在需要明確的是,新井秘书和这位女性,谁才是现场的第一发现者?” 铃木智久起身在无证侦探的名字上画了个勾,圈住新井秘书和新川情人,最后重重的在新川情人的右边画了个问號。 “无证侦探跟踪新井秘书身后,他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新井秘书声称目击到“穿黑色风衣的人影”是凶手,还是他人?。” “你们居然已经查到这个程度了?” 佐野真由子猛手中的钢笔悬停在卷宗上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迅速翻动著现场勘察报告,当视线扫过“现场乾净,无直接物证”几个红字时,眉峰不自觉地聚拢。 只是一看,就知道这起杀人案的凶手远比想像中狡猾。 监控时间轴在屏幕上闪烁,距离这起案件发生的时间,已经经过三十一小时四十三分钟。 一旁的长谷川诚真突然像被抽去脊椎般瘫在窗台上,警徽在夕阳里折射出刺目的光。 “这样的话,岂不是只剩抓住凶手了?现在查案最多算收尾功劳...” 他对著玻璃上自己灰暗的倒影喃喃道:“不如把精力投到新的案件上...说不定...” “长谷川警部补!” 佐野真由子“啪”地合上档案,金属桌沿的反光掠过她紧绷的下頜线。 “您对主任职位的渴望已经饥渴到希望发生案件了吗?” 窗边的身影触电般弹起,长谷川诚真活像被戳中软肋的河豚。 他咳嗽一声,整了整歪斜的领带,声调陡然拔高: “追求晋升是警员的本分!我的本意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是曲解。而且谁不想进步?法国皇帝拿破崙还说过——” “不想当將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巡查警衔的高桥佑哉突然鼓掌,年轻脸庞涨得通红,仿佛喝了什么大补药一般。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接连不断的响起原子笔砸向桌面的声响。 其余几人震惊不已,集体向两人投来刀锋般的目光。 古屋警部用笔盒轻敲桌面,皱纹密布的额头下闪过精光:“有上进心是好事。”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会议桌边的秋元悠介,隨后看向情绪激动的高桥佑哉: “不过还是需要脚踏实地的做事,这样才能一步步实现目標。” 总是沉默的铃木智久低著头,在角落中擦拭著警察手帐。 “我要成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系长!”高桥突然立正高喊,后脑勺翘起的髮丝隨动作颤动。 古屋警部手抚额角,用力揉著太阳穴。合著刚才说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窗台边的长谷川诚真望著这个热血菜鸟,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初进入搜查一课六系时的模样。 如今主任之位明明触手可及,此刻却像隔著防弹玻璃般遥远。 他咽下那句“系长位置至少要熬十五年,而且还不一定有机会。”的忠告——毕竟有人帮忙分担炮火的机会,在搜查一课比未污染的凶案现场还要稀罕。 而且,对於系长这个目標,他只想对高桥佑哉说:这个目標你把握不住,还是让我来吧。 第12章 无法確认的证据 晨光射入室內,阴影逐渐退回顶上天板,这是最后的藏身之处。 佐野真由子瞧著吵吵闹闹的办公室,嘆了一口气,突然起身。 金属手链在腰际发出锁拷碰撞的声响。 她修长的指节抵住会议桌边缘,白净的指甲在明亮空间中折射出手术刀般的光芒: “现在,是討论案情。需要閒谈的出门左转,吸菸室里有的是人。” 室內纷乱的话语突然停滯,空气中瀰漫著紧张的气息。 椅子上的古屋警部突然咳嗽起来,手上皱褶的皮肤隨著声音抽动:“但比起职位...” 他手中的笔盒指向白板上血淋淋的现场照片:“先把这个傢伙送入监狱如何?” “刚才说到哪里了?” “谁是才是真正的第一发现者?” 高桥佑哉持著钢笔,举手示意。 旁边,铃木智久的表情有些诧异,高桥居然没有粗心,真是难得。 他一边想著,一边做出自己的判断:“也就是二选一。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真正的凶手。” 佐野真由子突然合上笔记本,金属搭扣的碰撞声清脆如刀出鞘。 “21码靴常见於158cm左右的女性,而新井身高是171cm。” 她將现场身高平面图转向眾人,足足十厘米的差距在二维上很是明显。 “那这样的话,凶手不在他们之中,岂不是目標错了。” 高桥佑哉瞳孔一缩,俯身向前,想要確认一番自己的视力有没有问题。 “鞋码不一定准確,还是要查找到真人確认。” 佐野真由子眼睛一翻,露出白眼。这个新人是怎么进入搜查一课的? 原地未动的秋元悠介目光深邃的盯著白板,仿佛其上有什么诱人的东西,视线牢牢固定在上面。 他的指甲无意识刮擦著咖啡杯沿,陶瓷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最后一位脚印的拥有者。东野组他们正在追查。” “但我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等著东野他们的线索送上门。”铃木智久犹豫了一下,直言道。 “是啊,我们也出去调查吧。”高桥佑哉突然起身。 思索片刻,秋元悠介点点头,如此说道: “警部,我和高桥去公园更远的地方调查监控,通过这样来追查新川的情人。长谷川组需要有熟悉案情的人在场,铃木,就拜託你了。” ...... 调查回来的高桥佑哉猛地撞开会议室的门,木质门板在墙上反弹出闷响。 “有了!”他亢奋的声音在走廊激起回音,“公园西侧更远的一家歌舞酒馆,它外面的监控显示...” 话音未落,后边的秋元悠介缓步迈进办公室,下頜轻点的动作恰好印证了同行伙伴的发现。 座位上,正为旁边两人解释疑惑的铃木智久將咖啡杯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 “所以新川的情人確实在死亡现场出现过?从案发时间开始,她一直消失不见。这么说的话,嫌疑更大了,像是正处於潜逃之中。” 他扯松领带,指了指新川雅人的照片: “看来,这起案件跟这位男士关係不浅,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女士犯下的。是熟人强盗杀人?” “绕了一天又回到原点啊?”高桥佑哉跌坐在转椅上,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烦躁地揉乱本就支棱的短髮,深蓝西装的金属扣在顶灯下泛著冷光:“搜查一课的长官们会生吞活剥了六系...” 佐野真由子从案卷堆里抬头,纤细手腕上的银链隨著动作泠泠作响。 “菜鸟新人。” 突然的称呼让空气凝固,她慵懒舒展腰肢时白色衬衫勾勒出的曲线,与爆裂的脾气形成微妙反差。 “你是从哪里调到搜一的?” “中央警察署刑事课。” “我的同期,中央署总务课的长野彩乃,你认识吗?没有咖啡了吗?” 她一边说著,一边摇晃著手中的铁罐。 “知道,温柔可靠的长野前辈平时十分照顾我们。” 高桥佑哉条件反射般挺直脊背,耳尖泛起的红晕被长谷川诚真尽收眼底。 这位深知同僚脾气的刑警突然埋头翻找案情文件,纸张撕抽声在佐野眯起眼睛的剎那变得格外响亮。 “长谷川君?”佐野真由子甜腻的尾音让空调冷风都凝滯。 “你刚才点头是在同情菜鸟,还是可怜我?” “颈椎病!绝对是颈椎病犯了!” 长谷川诚真战术性后仰,马甲口袋里的紫外线灯管硌得肋骨生疼。 他余光瞥见高桥正螃蟹般横移向门边,立即拋去警告的眼神——六系新人守则第一条:永远別在母老虎狩猎时当逃兵。 可惜佐野真由子如解剖刀般精准的思维已转向: “菜鸟留下,我需要活体资料库对照证词。” 她屈指敲击的尸检报告封面溅著暗褐污渍,“毕竟某些人写的搜查记录...”未尽之言隨钢笔尖刺破纸面的声响扎进高桥心臟。 当铃木智久提著半人高的罐装咖啡撞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新人刑警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鵪鶉,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爬满潦草字跡。 长谷川诚真缩著身子,双肩抖动,面容快埋进案卷之中。 而佐野真由子把玩著证物袋中的凶器,笑容比拿著红苹果的皇后更为森然。 “鑑定报告到了!”大门轰的被推开,一位二十多岁的制服青年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正是鑑识课的日野信辅。 “黑色风衣上只检查出冬山健辉的接触痕跡——指纹在袖口、肩部,皮屑在胸部,都是外面。” 他隨著喘气,目光扫过在场刑警,肯定摇头,“並没有第二者存在性证明。” “什么?没有,这不可能!” 金属椅子与地面剧烈刮擦的锐响撕裂空气。高桥佑哉猛地站了起来,上身紧绷。 想要出声质问,是不是鑑定错了? 当看见对方胸前橙底黑字的“鑑识课”徽章时又停了下来,他的指节按在松木桌面上峰皮肤泛出青白。 “凶手衣服上没有凶手的痕跡,要么是侦探撒谎了,这不是凶手的衣物。要么是凶手十分狡猾,就是縝密到穿著防渗透內衬的职业级处理,比如职业杀手。” 百叶窗在秋元悠介脸上割出明暗断面。 他的瞳孔收缩如针,指节轻敲桌板,在脑海中疯狂思索著。 “现在的话,我想重新审讯新井广司和冬山健辉两人。” 钢笔坠地的脆响截断话音。古屋警部保持著弯腰的姿势僵在原地,领带尖垂在血泊模擬图上,暗红纹路与新川雅人的致命伤完美重叠。 “重新审讯?” 直起身时,他的西装褶皱里抖落细碎光尘,审讯室方向传来铁门开合的闷响,“看来秋元君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第13章 新的方向 审讯室的金属桌面上凝结著寒意,秋元悠介屈指轻叩桌沿,清脆声响惊得新井广司肩头微颤。 顶灯在后者略微浮肿的眼瞼投下蝶形阴影,隨著喉结滚动,那道阴影正诡异地蠕动。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不锈钢桌面映出扭曲变形的面孔,新井广司的瞳孔在镜像中缩成针尖。 他忽然注意到对方那平淡如水的模样,仿佛有十分確凿的证据一般。 “看来你们发现了?”沙哑声线在密闭空间游走,新井广司的手指开始无意识摩挲袖口磨损的金线,那里原本绣著议员家的椿纹章。 沉默许久,他终於开口。 “三年前,竹內议员的竞选陷入麻烦之中。有位竞选者实力很强,获得不少民眾的支持。夫人为了保住体面的地位和优渥的生活,通过新川雅人获得了对方的黑材料,竹內议员才竞选...” 老式投影仪在墙面投下摇晃的鬼影,照片边缘与“竞选中的惊人爆料——政治家丑闻。”的剪报重叠,恰似毒蛛黏著在蛛网中央。 “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情况。” 古屋警部面露凝重之色,无意识转动手中的钢笔。 又涉及到一位政治家,情况朝著不妙的方向发展,原本在抓捕议员秘书就已经受到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 结果看情况,这起案件可能是政治家之间的博弈。 他们这些小警察若是掺和得深了,恐怕瞬间就会粉身碎骨。 “警部。” 望向职位最高者,铃木智久訕笑一下,轻声询问:“这起案件牵连到这么多人,需不需要加派人手?” 昼色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虎纹,古屋警部解开的第一颗纽扣在阴影中微微反光。 “继续查案吧。確实人手不足的话,我会向上级管理官报告。” 他抓起外套时袖扣擦过白板,磁吸照片哗啦啦散落如命运纸牌。 “重点排查这位竞选失败者的情况。至於东野组,以防万一,不用干涉他们行动。告诉情况后,就让他们继续去查那个情人。” “技术开发部的新川雅人既然通过不法手段,获得竞选者的黑材料,那么必然留下了痕跡。不知道是藏在公司还是家里,或是在那位情人身上。这种事情一旦暴露,新川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他手里肯定有威胁政治家的把柄,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杀死的。那位竞选失败者的嫌疑很大啊!” “铃木你们继续搜查新川雅人的情况。长谷川,你和佐野两人去神奈川县,调查那位竞选失败者的情况。” “干把跌!长谷川,佐野。” 佐野真由子起身时,制服衣摆掠过铃木膝头的案件卷宗。 她耳语般的宣言在空调嗡鸣中异常清晰:“比起当家庭主妇,我寧愿三十年后在审讯室退休。” 待两人转身离开,回过头的铃木智久看了一眼身旁的秋元悠介,出声询问道:“秋元警部补?” 听见呼喊,正看著杂乱线索图的秋元悠介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摆了摆手,说道:“你和高桥去吧,我和警部留在本部。” 走廊白炽灯管隨著纷沓脚步声闪烁,转角的方向传来电梯开启的电子音。 铃木组和长谷川组分头行动,铃木组调查新川雅人,而长谷川组则去调查竞选失败者。 原本略显拥挤的办公室顿时宽敞起来,变得有些空荡荡的。 柜檯旁,古屋警部手持咖啡壶,一边倾倒著热气腾腾的咖啡,一边扭头询问。 “要喝咖啡吗?这可是手工现磨的。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现在不习惯你们喝的罐装咖啡。” “不了,警部。” “秋元君,线索是你审问出来的?为什么不去?若是抓住了凶手,这功劳可就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总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对方刻意引导的一样,事情太顺利了。只是询问就交代,身为国会议员的秘书,不可能如此简单。当然,也可能是我过於疑心了。” 话语间,秋元悠介瞥了眼白板上错综复杂的线索网,某个曾被刻意涂抹的名字在白昼下泛著淡淡光痕。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案件线索卡的提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心中早已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即便如此,仍难以彻底排除对方的嫌疑。 “警部,我外出调查一下。” 正午阳光烘烤,在难得一见的暴雨之后,天气又恢復成炽热的模样。 玻璃幕墙外,雨水洗刷过的街道蒸腾著扭曲的气浪,夏天的东京实在热啊。 行走在从喧闹到寂静的街道上,秋元悠介怀揣心中的疑虑,大步向著脑海中记录的地址而去。 转角而过,前方是一座三层高的暗红小楼,年久失修,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周边的绿化只能说乾净,就没有別的什么优点。 这里一般是刚来东京的打工人选择的地方。地价便宜,租金不多,很適合身无积蓄的打工族。 无证侦探的冬川侦探事务所藏在这座廉价公寓的最上面,门锁锈蚀处留著时间的年轮。 秋元悠介用钥匙打开紧锁的房门,他只是拿著新鲜出炉的搜查令一亮——年老的公寓管理员就十分迅速的递上了有些斑驳的房屋钥匙。 在玄关停驻三秒,他鼻腔縈绕著腐臭味与汗臭味交织在一起的诡异气息。令人不適,胃部泛酸。 这么难闻的地方,对方是怎么生活下来的?根据熏臭的程度,无证侦探是在里面放了毒气弹吗? 秋元悠介强忍著扑面而来的恶臭,经过玄关,一入里面,视线豁然开朗。 左边是文件柜,右边是沙发桌面,窗口左侧则是侦探办公所在的位置。 有些杂乱的桌面上堆放著各式各样的报纸,上面角落中刊登著侦探事务所的联繫方式;有些则是报导的赌马情况,不过后者看样子很久没有翻阅了。 远角窗台,那只枯萎的玫瑰正无力的倒在满是灰烬的瓶中,跟照片之中的情况一模一样。实际到来一看,更为淒凉悲切了几分。 隨意的打量几眼,没有什么发现,只是无证侦探生活留下的杂乱痕跡。这也正常,真正的隱秘不会放在客厅空间之中。 来到臥室,衣柜暗格里,两枚婚戒在骨灰盒上叠成十字。 较大那枚內壁刻著“冬山健辉“,较小的却非“川上里香“,而是“冬山里香“。 衣柜旁边,秋元悠介的指尖抚过戒圈凹痕,忽然明白对方文件档案里轻飘飘的一行字:冬山健辉的未婚妻取消了订婚戒指。 枯萎的玫瑰瓣散落在泛黄报纸上,某则赌马新闻被红笔圈出的日期,正是川上里香死亡证明的签发日期。 整个案件的大概轮廓浮现在秋元悠介心中。只是略微一想,眾多线索便串联起来。 当即,他给留守总部的古屋警部打电话,说明这里发现的情况。 同时,请求对方在內部电脑中中调查一些事情。 第14章 未能履行的约定 警视厅大楼浸在铁锈色的暮靄中,深色玻璃墙上折射出破碎的夕照。 七楼审讯室的小窗漏进细长光刃,將金属长桌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棋盘。 空调出风口垂落的封条残片在气流中飘摇,像极了停尸房那些被撕碎的认尸报告。 拖过一把相较轻质的椅子,来到与嫌疑人平视的高度。铁椅碾过地面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响,秋元悠介与冬山健辉相对而坐。 三十公分的桌面横亘著两个世界——年轻警察面上映著顶灯冷光,而对面那人蜷缩在审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像是一团即將消融的沥青。 “你还不交代吗?” “什么?” “认识新川雅人吗?三友科技技术开发部的新川雅人?” 沉默,仿佛置身於赤裸裸的冰天雪地之中。冬山健辉低著头,脸庞沉入阴影里。 空调在寂静的房间中嗡鸣,像是那夏天永不停歇的蝉鸣,相向而坐的两人交织在光影之中。 虚假的面纱渐渐剥去,真相逐將显露。 “需要聊聊川上里香的事情吗?” 见对方不应,秋元悠介將证物袋轻推过界,袋中的彩色相片与医院的死亡通知书重叠,“或者该称呼她冬山里香?你永远的妻子?” 当那张泛著塑封光泽的照片滑过金属桌面时,犯人席上传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照片里的女孩举著茄田祭典的紫茄玩偶,虹膜中倒映著那年盛夏的晴空。 冬山健辉有些枯槁的手指在塑封膜上刮出白痕,仿佛要透过二维平面触摸三维时空里消逝的温度。 泪滴从半空跌落,在平滑的地板上摔成几瓣。 他的肩膀剧烈抽搐著,身体止不住前倾,似乎想要把照片的人儿仔细记在脑海中。 可越是这样,记忆的潮涌越是澎湃,恍惚是一个关住了许久的闸门,突然间鬆动,里面的洪水再也压不住,喷涌而出。 时间不知过了许久,冬山健辉泪水流干,声音沙哑,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与侦探事物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她入职三友科技那年,你的事务所刚被吊销执照?” 秋元悠介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冰层,直入对方极力隱藏的內心。 冬山健辉前额抵向桌面的瞬间,秋元看见他后颈浮现的旧疤——那是经年累月对客户鞠躬形成的褶皱,此刻因剧烈抽噎扭曲成蚯蚓状的沟壑。 混著苦涩味的泪珠顺著桌沿滴落,在平滑地面上绽开透明梅瓣。 “请节哀!” 纯白色的纸巾放在金属桌面,冬山健辉无神的看了一眼,始终没有动作。 “现在,该坦白了吧。” “既然你们已经找到自杀的她,想必也知道了真相。” 砂纸摩擦般的沙哑嗓音在密闭空间迴荡,无证侦探的手銬撞在铁质桌面,发出困兽般的清脆响声。 他內心深处的伤疤被猛地撕开,那些脆弱的情感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眾人眼前。 “七月六日的深夜,你在哪里?” “不必绕弯子,是我杀了那对狗男女。先是新川雅人,然后是一个女人。本来只想杀了那个混蛋,但对方出现了,而且还是那个该死的傢伙的外遇对象,於是我也杀了她。” “是吗?” 听到对方毫无掩饰的话,秋元悠介口中轻嘆一声,知道事情的真相已经显露於自己面前。 “那个傢伙死有余辜,如果不是他,里香也不会离我而去。里香没有完成约定就去世了,这都是那个傢伙的错。” 悲伤之中的冬山健辉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仇恨,话语中尽显痛苦。 “可川上里香是自杀。” 犹豫了一下,秋元悠介还將厚实的尸检报告翻到现场照片页。 血泊之中,正是无证侦探的未婚妻。天台角落,散落的抗抑鬱药瓶在闪光灯下泛著冷光。 铁椅发出刺耳摩擦声,冬山健辉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迸出凶光: “她被迫每天加班到深夜末班车停运!那个禽兽把咖啡泼在她准备了两周的企划书上!” 男人痉挛的手指抠进了掌心,仿佛毫无痛觉一般。 “里香为了重新经营事务所,进入了三友科技开发部。结果成了那个傢伙的下属,一直遭受职场霸凌。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可能自杀?那时候,我们明明都准备备孕了。”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经营失败,侦探事务所也不会破產,里香也就不会去那家公司。是我太粗心了,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要是早点注意到,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心中的死意突然迸发出来,冬山健辉猛地用额头撞击金属桌面,发出轰隆巨响。 监控屏幕突然剧烈晃动,留置室值班警察衝进来时,无证侦探的前额已在审讯桌上磕出新月状的血痕。 秋元悠介攥住男人衣领的手背暴起青筋,淡淡血腥味混合著铁锈味在空调出风口盘旋。 幸好有电子监控,否则这样的伤口,到了检察官起诉时,肯定会被追问一番。 如果被怀疑是警察殴打、刑讯逼供,那么案件肯定要重新审理。 在自残发生的剎那,秋元悠介就猛的起身阻止。 “既然你这么想死,为什么不在復仇后殉情?现在自杀又有什么用?” 年轻警察的低吼让冬山健辉停止挣扎。男人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无名指上长期佩戴戒指形成的苍白戒痕在灯光十分显眼。 “对,还...不能死...” 他神经质地摩挲著手指,仿佛上面仍旧戴著那象徵意义的铂金婚戒,“还有约定,说好要等到明年情人节那天,我们结婚。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去善光寺供长明灯...” 听见这话,秋元悠介的钢笔在笔录纸上洇开一团墨渍。 寂静之中,仿佛能够听见审讯室日光灯管的细微嗡鸣。 此时,他突然觉得后颈渗出冷汗,仿佛有蜘蛛顺著脊椎缓缓攀爬。 “约定?什么约定?” 知道背后有隱情的秋元悠介放轻语气,像是在安抚隨时会跃出窗台的野猫,仿佛这样,才能让对方安静下来。 单向玻璃外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古屋警部正查阅著对方未婚妻的情况。 原本以为对方没有自杀的念头,结果却是没有完成某个约定。 难道约定一完成,他就会自杀?一个毫无牵掛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危险的。 这样一个人留在警视厅,万一哪天在留置室自杀了,六系肯定要倒大霉。 双眼无神的抬起,冬山健辉的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滑动: “七月七日,情人节...我们约好要在教堂点十二支白烛。她总说紫色茄田像梵谷的鳶尾...” 他忽然笑起来,露出牙齿尖锐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像砂纸打磨玻璃。 “在银座三越百货顶楼的观景台向她求婚,用tiffany的樱限定对戒,在眾人的祝福声里交换誓言——毕竟,这也是希望天空见证我们的爱情。” “今年情人节订婚,明年情人节结婚。我们约定好了的,不能违背。即使要自杀,也要完成约定。” “原来如此!不过你还是被我们抓住了。” “是啊,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既然里香让我被你们抓住,那就这样吧。” 审讯结束,秋元悠介指节抵住门把的瞬间,金属寒气渗入骨髓。对方死意已定,难以劝解。 真正想要自杀的人不会大吵大闹,而是安安静静,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坠入深渊。 无牵无掛的人很是麻烦,既然对方承认了,还是及早转到监狱里面去。 这样的话,以后自杀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当然,转移过程中,肯定要著重提醒。 当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秋元悠介才发现笔录纸被自己攥成了扭曲的鹤形。 单向的玻璃墙外,古屋警部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 霓虹在霜色玻璃上流淌成斑斕的河,居酒屋薄帘掀开时,晚风裹挟著柏油路面的余温扑面而来。 六系全员围坐在檜木长桌前,清酒在粗陶杯里泛起涟漪。 立下首功的秋元悠介注视著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冰块碰撞声与三小时前的手銬脆响微妙重叠。 “原本要新人准备的接风宴,倒成了庆功宴。” 佐野真由子用筷子轻敲梅子酒瓶,琉璃色酒液折射著吊灯暖光。 长谷川诚真把烤得滋滋作响的牛舌夹到主角碟中,油脂香气混著烧酒醇香在空气里舒展。 坐席上的古屋警部正用湿毛巾擦拭著手汗,瞳孔內倒映著满室跃动的光影: “一举多得不好吗?现在,该让主角们说两句。” 东野良鼓著塞满明太子的腮帮含混叫好,森田大悟慌忙放下正在拆卸的烤鱼,被鱼尾拍起的水珠溅到高桥佑哉的西装袖口。 知道现在该是自己和高桥佑哉两人表现的时候。 看见另外一人紧张得有些发抖的模样,秋元悠介决定还是自己先发言吧。 於是,他率先举起手中的酒盏,手腕翻转间,口中高呼:“为了我们更美好的未来,乾杯!。” 眾人举杯时袖口露出的崭新腕錶,在居酒屋灯笼下泛著冷硬的金属光泽。 欢呼声惊起檐角风铃,佐野真由子笑著把空杯推近酒瓶:“不愧是精英官僚,有气魄。” 长谷川诚真忽然伸手截住倒流的酒柱:“给菜鸟新人留点。” 被点名的青年起身时带翻筷枕,九十度鞠躬让额发扫过酱油碟: “原中央警署刑事课高桥佑哉,承蒙...” 话音未落便被此起彼伏的嘘声淹没,古屋警部眼尾笑纹堆成细密的网: “不用过於严肃!这里只有追著尸臭跑的鬣狗,没有需要敬礼的长官。” “来,乾杯!” 突然,猛地灌下一大口、有些微熏的东野良对著秋元悠介笑著说道: “秋元君,真是了不起啊。原以为你这样的精英来搜查一课不过是走过过程,做做样子罢了,没想到这次的案件居然还是靠你侦破,这令我很惊讶。 其实我们六系一开始不欢迎你的到来,长谷川和佐野希望来的是可以任由他们使唤的后辈。现在,你的能力我们看在眼里,以后我们好好相处、继续努力吧。” 听见东野良这番醉酒之后、十分真挚的话语,被爆料出底细的长谷川诚真与佐野真由子两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尷尬的笑笑。 “哈哈!为了六系,乾杯!” 桌面之前,秋元悠介並没有因为这件事介怀,打个“哈哈”混了过去,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碰杯。 当第十二瓶中档獭祭清酒见底时,古屋警部望著有些微醺的部下,恍惚看见二十年前暴雨夜倒在血泊里的那张年轻面孔。 “结帐时,记得开记帐发票。” 经验丰富的系长將发票折成纸鹤,收入囊中,“不然的话,没有纸质收据可是会让审计科那群禿鷲闻著味过来。” 当最后一片刺身消失在东野良的筷尖,秋元悠介瞥见窗外飘落的夏樱瓣粘在警车顶灯上。 霓虹灯牌在玻璃酒杯上折射出扭曲的倒影,恍惚间与审讯室单向玻璃的冷光重叠,仿佛形成了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第15章 消失的「新娘」 夏日晨光漫过百叶帘,青槐树影间传来此起彼伏的鸟鸣。 秋元悠介倚在褪色的窗框上,指尖残留著昨夜波本威士忌的余温。 休假本该是值得珍惜的时光,但此刻他寧愿用三个休假日换一场酣眠——如果宿醉带来的钝痛没有在太阳穴里敲打的话。 警视厅六系的同事们此刻或许正在办公室內享用晨间咖啡吧? 同期之中,那些含著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们,总爱在搜查会议间隙谈论私人游艇与瑞士滑雪场,他一个孤儿也是没有什么好认识的。 浑身有些酸痛的秋元悠介低头望著指节经年累月的厚茧,玻璃窗倒影里那件起皱的衬衫,像极了记忆里国中时永远不合身的制服。 视网膜上突然浮现淡蓝色屏幕: 【血色情人节悬案侦破奖励:三次抽奖】 【刑侦专家学习卡(12h)】*1 【神秘美食优惠券(过期作废)】*1 【谢谢惠顾(空)】*1 “三分之二概率么...”秋元悠介扯动嘴角,指尖轻触虚空。 霎时间激活刑侦专家学习卡(12小时),无数刑侦图谱在意识深处展开,法医学要义如电流窜过神经末梢。 系统仓库之中,保存的物品消失又增添。 窗外蝉鸣渐起,他忽然注意到墙上的月历。七月九日,碧空如玉,时光正好。 ...... 七月十日,烈日炙烤著东京都千代田区的钢筋森林。 警视厅大楼的玻璃幕墙折射著刺目光斑,秋元悠介抬手挡住晃眼的阳光,皮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清脆声响。 入职一周零三天,他已经能精確掐准从家中到工作地点的时间差,无论是步行还是乘坐拥挤的地铁,都能提前一两分钟踏进搜查一课六系办公室。 “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上好)!” 迈入大楼,此起彼伏的问候声里,年轻刑警穿过瀰漫著速溶咖啡香气的走廊。 制服组与西装组在复印机前错身而过时,彼此领带上的警徽都会微微偏移角度——那是警察厅与警视厅派系间心照不宣的避让。 推开標著“暴力犯罪搜查六系”的磨砂玻璃门时,秋元悠介的手腕下意识绷紧。 “早上好,各位。昨天一切顺利吧?” “当然顺利啦!昨天可是难得的寧静一天。六系又平安地度过了一天,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真是幸运。” 桌上堆积的结案报告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特別是那叠关於池袋风俗店纵火杀人案的卷宗——嫌疑人认罪书上的血指印还泛著暗红。 检察官的挑剔眼神仿佛穿透纸背,让他想起上周被退回三次的取证记录中,某个被標红的“证物链断裂”批註。 缓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整理案件后续的资料。 虽说犯人已经承认罪行,但后续文件的整理至关重要,必须確保万无一失地递交检察官送审,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一般来说,警察负责抓捕犯人,检察官负责起诉,法官负责审理案件,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紧密协作的流程。 如果案件中存在任何不清楚的地方,检察官肯定会將其退回,要求重新撰写。 因此,虽然一般的案件不需要做到完美无缺,但也必须確保检察官挑不出大的错误。 毕竟,警察组织作为强力机构,在办案过程中难免会得罪许多人,与检察官之间也存在著一些难以调和的矛盾。 叮铃铃,叮铃铃! 正当他准备翻开卷宗时,刺耳的电话铃撕裂空气。高桥佑哉一把抄起听筒的动作让转椅发出濒死的吱呀声,这个入职刚满周的巡查总是过分积极。 “你好,六系...酒店?新娘失踪?血跡?!” 年轻警员骤然拔高的声线引得古屋警部从文件堆里抬头,老刑警眼角的皮肤在皱眉时拧成蜈蚣状。 “全员出动!” 滑轮椅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古屋警部猛的起身,大手一挥,像是即將征战沙场的將军,话语间带著铁血果敢的气息。 警部深灰色西装下摆扬起时,旁边的秋元悠介瞥见对方后腰的s&w m19转轮枪皮套。 这支传承自昭和年代的老式佩枪,此刻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蓝光。 ...... 东京皇家园酒店的巴洛克式穹顶下,水晶吊灯將斑驳光影洒在鑑识课人员的防护服上。 当秋元悠介在电梯镜面里整理领带时,听见东野良刻意压低的声音: “失踪案件的话,不是应该由地方警察署来办理吗?怎么会交给我们?居地方警署居然放掉这种案子?” 听到这话,高桥佑哉兴奋地回答: “这个我知道!听说新娘准备室里发现血跡,而且新娘曾打电话想举报什么人。她现在失踪了,怀疑是被人谋杀,所以上级才让我们出动。” “原来是这样。”森田大悟在一旁点头,完全不顾东野良投来的杀人般目光。 后辈新人居然知道內情,看来他並不是那么无能嘛。 但森田,你这么轻易就表示赞同,到底是跟谁一伙的?而且即使不知道,也应该表现出前辈的稳重。 你可是东野组的人,可不能让人小瞧了。东野良在心里暗暗腹誹。 “穿著婚纱的新娘失踪,也不一定是杀人案件。说不定是新娘突然对婚姻產生恐惧,不想结婚偷偷离开,或者是新娘为爱私奔。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轻鬆点了。” 走在前面的秋元悠介侧过头,笑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话语间满是调侃之意,显然並未当真。 “是吗?秋元君竟然这样想。身为女性,我倒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蹺。婚姻是人生中极为庄重的一步,到了这一步,新娘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佐野真由子穿著高跟鞋,脚跟摩擦作响,扭头反驳道。 她似乎对美好婚姻有著强烈的嚮往和真挚的期待。 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权威性,她又向眾人中唯一有结婚经验的古屋警部询问:“警部,您觉得呢?” “啊?这个……”古屋警部被突然点名,有些措手不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毕竟,他自己的婚姻就是失败的,哪有什么经验可谈? 看到警部支支吾吾的样子,佐野真由子心中顿时有些气闷。 难道真的没有美好的婚姻吗? “佐野,秋元君只是提出自己的猜测而已,没必要较真。而且,能够相濡以沫一生的婚姻本就稀少,可不要因为自己没结婚就对婚姻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期望。” 左边的长谷川诚真调笑著说道,但话语中又带著几分真诚。 佐野真由子听到这话,仿佛受到重创,一时无言以对,便不再继续这个偏离主题的话题。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仿佛血腥味混著香檳酒气扑面而来。 案发现场位於酒店二楼中间,门口对面是紧急通道。 新娘房间不大不小,客厅、化妆檯、沙发一应俱全,看起来並无任何可疑之处。 眾人到达现场后,鱼贯而入。隨著鑑识课人员手中灯光的闪烁,调查正式展开。 新娘准备室的珍珠白净地毯上,鎏金玫瑰纹路正沿著某道手掌抓握状血跡蜿蜒生长。 佐野真由子的细高跟在地毯血渍前骤停,她脖颈间银色项链的吊坠微微晃动: “这种残缺的血手印,根据手掌大小来看,猜测是女性。但这种出血量的话,应该不致命。不像谋杀,反倒是不小心划伤了某处,倒下时留下的痕跡。这么看来的话,接下来应该不用我们出场了。” “情况很难確定,也可能是犯人的偽装表演。” 秋元悠介戴上乳胶手套,指尖抚过梳妆檯断裂的珍珠项链。 而散落的米粒珍珠中,半支ysl口红在镜前划出猩红轨跡,最终消失在更衣室的胡桃木门前。 新郎井口和真站在五米外门口的警戒线后,定製西装的左襟別著朵枯萎的铃兰——本该由新娘佩戴的捧配饰。 在夫妻案件中,一方失踪或死亡,首先被怀疑的往往是另一方。 例如著名的辛普森杀妻案、三浦和义杀妻案,基本可以认定丈夫是凶手。 作为刑事警察,自然要从这种可能性入手展开调查。 门口处,秋元悠介手持笔记本,询问新郎井口和真,铃木智久则在一旁补充。 “井口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令妻子小林春菜不见的?” “早上敲门的时候,大概是7点多。因为春菜昨天心情不太好,晚上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春菜小姐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吗?你没有一起住下来吗?” “仪式即將举行,新娘要做很大准备。而且,我还有工作。” 秋元悠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平日里,令妻子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或者说生活中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最后一次的话,应该是昨天晚上,大概九点钟的样子。她说回房间休息,我送到门口,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对方的陈述像排练过的话剧台词,连擦拭额角的动作都精確到秒。 “也就是说令妻子的失踪是在之后,那在这期间她有没有可能自己出去?” “不可能的,中途的时候我去敲过门,没有回应。以防万一,通过监控录像倒退调查了一下。这栋酒店很有名,走廊上装有防盗摄像头,我们已经查看过监控,只发现她离开过一次的记录。”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在我离开之后,春菜她出来过一次,但很快就回来了。后面,她就没有出去,一直呆在房间里。” “也就是说,监控之下,新娘自始自终都在房间里。” “是。” 什么?秋元悠介正在记录的手突然一抖,在笔录本上划出一道错痕。 他惊愕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对方。 房间內没有其他出口,只有大门,那么新娘小林春菜究竟是如何离开的?难道这次的案件又是一个密室案件? 身旁的铃木智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扭头望向新娘准备室,仿佛那里是一张吞噬无数生命的深渊巨口。 “你把春菜怎么了?肯定是你,你这个混蛋,我杀了你。” 走廊突然传来骚动,一道消瘦的人影冲了过来,大概五六十岁,头髮灰白。 与新娘关係亲密的老人衝破两个警员的封锁。 他布满厚茧的手掌紧紧抓住新郎的领口,充斥诸多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对方。 “请冷静!”*2 秋元悠介和铃木智久介入其中,將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腰间的手銬发出清脆的撞击。 “住手。你是新娘的什么人?我们是警察。” 隔开爭执之后,秋元悠介掏出警察手帐打开,表明自己的身份。 “两位刑事,一定是这个小子,是他下的手,请相信我!” 当看到樱纹章的手帐时,悲伤的老人突然像被抽去脊樑般瘫软,浑浊的泪水顺流而下,停下了动作。 瞧见这般对方伤心的模样,秋元悠介和铃木智久也是大概能够猜测出对方的身份。 眼神示意了一下,铃木智久轻轻点头,就將这位老人带到另外一边了,与正被询问的新郎分开。 “这位刑事。” 回过神来的新郎突然暴起,精心打理的鬢髮散落几缕,指著老人的背影,对年轻警察呵斥道: “你没听见死亡威胁吗?他想要杀了我,快把他抓起来,我要告他故意伤人。” “井口先生,这位是你的丈人吧。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新娘小林春菜的消失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林先生指控的可是非常严重的。” 说著,秋元悠介向前半步,皮鞋尖几乎抵住了新郎擦得鋥亮的牛津鞋,俯身凝视著对方。 现场的气压仿佛低了下来,强大的压迫力覆盖而去。 “这,这是误会。他就是个顽固老头子,一直不想把春菜嫁给我,但我和春菜是真心相爱的。” 回忆起面前之人警部补的身份,知道对方非同一般,不能轻易得罪。 於是,井口和真喉结突然诡异地滑动,他扯出个痉挛般的笑容,领结隨著吞咽动作上下起伏。 “不然的话,我和春菜又怎么可能结婚呢?你说是吧。” 身前的新郎已经服软,但秋元悠介开口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笔尖在记事本上洇开墨团。 旁边全身镜里,新郎的影子正被无数水晶灯稜镜分割重组,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 第16章 椅子中的杀机 六系办公室內,阳光如液態黄金般倾泻而下,洒在六系办公室的金属档案柜上。 悬浮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仿佛跳著细碎的华尔兹。 线索白板上布满了红色標记,椅子上的古屋警部走到近前,屈指叩响。 沉闷的声音猛然发出,板面上声响刺耳。办公室內,原本窃窃私语的空气瞬间凝固。 “现场情况怎么样?” 他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停留在长谷川诚真翘起的一缕乱发上,低沉的嗓音震得空气微微发颤。 负责调查监控的长谷川诚真扯松领带,起身说道。 投影仪的蓝光在他脸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 “监控显示,新娘自昨夜九点进入套房后便再未出现。门锁完好,备用钥匙……” 他稍作停顿,“现场看起来是个密室。” “密室?现在还有密室?”东野良的嗤笑如同刀片划过玻璃,眼神中满是不屑: “我们可不是侦探小说里那些三流的警察。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搞密室戏码?要不要给犯人发张魔术师执照?” “从现场情况来看,新娘的房间確实形成了一个密室。新郎的证词也能证明这一点。” 一旁的秋元悠介突然插话,他用红笔在笔录本上画出红色圈圈,重重地在某个地方划了一道: “不过我也不相信有完全的密室。新娘凭空消失,肯定其中有秘密。” 眾人闻言纷纷点头。 若是在现代中连密室都无法侦破,岂不是丟了刑警的脸面?要知道,以前密室案件无法侦破,大多是因为时代的限制。 如今,很难再有完美的密室了。 “这么看来,新娘应该是在晚上九点到早上七点之间失踪的。” 佐野真由子抬起头,指著房间的照片说道。 与长谷川诚真同组的她心中已经有了初步判断,“房间內部有没有机关?或者说存在容纳成年人的通道?” “我们仔细检查过了。三面是厚实的墙壁,根本没有什么机关。除了房间正门,根本不可能从房间內部离开。” 森田大悟率先摇头,东野良也嘆了口气。负责勘探新娘房间的两人都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走廊监控有发现吗?”秋元悠介直接问道。 “没有。” “窗户呢?”长谷川诚真扭头问道。 “酒店的房间是落地窗,不可能出去。右下角有个只有几十厘米的小窗户,以新娘小林春菜的身材,不太可能通过。而且窗户上也没有任何痕跡。不过这个地方还需要再確认一下。” 听见质疑的东野良摸著下巴,心中有些不確定。 他意识到自己和搭档可能遗漏了这个问题。原本看到狭窄的窗户,就下意识地忽略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喊上同组的森田大悟,准备立即出发。 长谷川诚真看著东野良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干劲,他可不能让对方抢了先。 不然的话,六系空置的主任之位还不知道落谁家。 “佐野,走。我们去调查新娘的人际关係。不能让东野组的人抢到头功。” 长谷川诚真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立即开始了行动。 佐野真由子手扶额头,有些无语地看著他。虽说早就知道同组之人的性情,但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吐槽。 对方这种强烈的上进心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这么渴望立功升职?还是说这么见不到对手升职? “佐野,快走了!”长谷川诚真回过头,拉住短髮女性的手臂,猛地向外奔去。 他的目光掠过秋元悠介的脸庞,向正在发愣的高桥佑哉笑著说了一句,“新人,刚把爹!” “这......长谷川警部补......”高桥佑哉指了指门口的人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铃木桑,我们也行动吧。去调查那位可疑的新郎。”秋元悠介一拍手,打断了对方的吐槽。 目前仓库里仅剩下一张案件线索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用。 经过刑侦专家学习卡的洗礼,他更加渴望凭藉自己的能力去侦破这起案件。 走在日光灯照耀的走廊上,秋元悠介冷静思索著: 新娘小林春菜神秘消失,新郎井口和真行为可疑,而新娘的父亲又对新郎充满敌意。三人之间,肯定隱藏著不为人知的关係。 ...... 再次踏入新娘的房间,秋元悠介的目光在室內缓缓扫过。 上次来时,他就隱隱觉得这里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当时急於询问情况,未曾深究。如今细看,那种古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扭头看向正在翻查化妆室物品的铃木智久,问道: “铃木桑,你觉得这房间里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有些不和谐之感。” 正在翻检梳妆檯的铃木智久愣了一下,抬起头环视房间,微微点头: “说起来,確实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得知对方也有同感,秋元悠介的神情愈发凝重。 既然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么现场必定隱藏著他们未曾注意到的细节。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最终停在铃木智久身旁。剎那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铃木桑,你不觉得化妆檯和椅子有些不对劲吗?”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铃木智久疑惑地问。 “两者实在太不搭配了。” 秋元悠介指著那张有著光滑纹理的实木椅子,“铃木桑,你见过酒店配备江户时代榫卯工艺的家具吗?” 铃木智久仔细端详,隨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那种不適之感正是源於此。 酒店房间通常配备的都是塑胶製品,很少会有这种手工製作的实木家具,更何况如此精致,一看就是出自技艺超凡的匠人之手。 椅背处波浪形的唐草纹在暮色中泛著琥珀光泽,十三重传统榫卯结构如同等待破解的密码。 粗略的打量了一下,秋元悠介轻轻摩挲著椅子光滑的表面,仔细查看。 当他的手指抚过第三层透雕菊纹时,机括咬合的轻响让铃木智久的瞳孔骤然收缩——椅柱內暗藏的尖锐铁锥泛著冷光,刃口残留著微量褐色液体。 现场的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把精工椅子的背后必定大有文章,说不定就是洞察犯人的线索。 经过一番调查,他们得知这把椅子原本是坏的,是新娘的父亲送过来的。 档案上还记录著,新娘的父亲经营著一家百年老木匠店。 走出酒店,阳光炽烈,炙烤著大地。秋元悠介看了一眼时间,临近正午。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七折拉麵优惠券,和铃木智久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午餐。饱餐一顿后,两人立刻赶往新娘父亲的木匠店。 约莫一个小时,当他们在中央区破败的工匠街找到“大江户小林工房“时,七月升腾的热浪达到一天中的顶点。 门口竖掛著百年老铺的樟木招牌,穿过狭窄的丛小径,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工房內室所在。 “有人在吗?不好意思,打扰了。”秋元悠介轻轻推开房门,礼貌地喊道。 第17章 诡异的报警 屋內,一位枯瘦的老者正坐在房间中央,面前摆著一盒包装的什锦寿司。 听到询问,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急切地望向门外。 “警察先生,有春菜的线索了吗?”新娘的父亲小林一郎踉蹌了一下,试图奋力起身。 然而,这位长时间滴水未进的老人早已体力不支,幸好身旁一位青年男子及时伸手扶住,才没让他摔倒。 “抱歉!” 秋元悠介和铃木智久对视一眼,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哀嘆,异口同声地摇了摇头。 “此次前来,是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请问新娘房间里的那把椅子是您製作並送去的吗?” 明白对方身体不宜再受什么刺激,秋元悠介语气温和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小林一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无神地注视著两人,声音低沉而坚定: “是我製作的。” 听到对方清晰而坚定的回答,秋元悠介不禁鬆了一口气。 既然对方已经承认了这件事,想必也不会再隱瞒什么。 “那椅子中的机关是你设置的吗?” 老人枯槁的手指在听到“机关”二字时骤然蜷缩。窗外的光线將他佝僂的脊背压入榻榻米凹陷的纹路中。 “是我。” 沉默如绷紧的弓弦,突然断裂。小林一郎突然挺直腰杆,浑浊的眼球中迸发出刀锋般的锐利。 “为什么?” “因为那个傢伙是个混蛋,我绝不能让春菜和他结婚。刚和春菜交往时,我以为他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但隨著时间推移,我发现了他的异常和两面性——春菜被他骗了。” 消瘦的老人抬起头,声音中带著极大的愤怒: “春菜可能因为和我关係不好,轻易地相信了他、依赖了他,才会被他掌控。我想过办法让他们分开,可是……” 他枯瘦的手掌拍在食盒旁边的矮几上,青瓷茶碗震颤著发出呜咽般的颤音,“井口那混蛋用春菜的不雅照片威胁我。” 回忆隨著茶香蒸腾而起。 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暮色笼罩著楼梯转角。 一位老人佝僂著身子,向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恳求: “和春菜分手吧,拜託了,放过我的女儿。” “您在说什么呢?我和春菜是真心相爱的。证据就是春菜什么都听我的。” 青年男人毫不犹豫地反驳,掏出怀中的香艷照片,在老人面前轻轻摇晃: “您看看,春菜对我有多爱啊。您该庆幸春菜选择的是我,至少我会把视频存在加密硬碟里——而不是像別的男人那样,让录像带出现在涩谷的成人商店中。” 別过脸,老人心中怒火中烧,猛地暴起想要抢过相片。 但岁月不饶人,他出其不意的动作被对方轻易挡开。 隨后,西装革履的青年將嘴唇贴近老人耳畔,发出威胁: “请不要对我怎么样。如果我出了事,您也不想看见女儿的不雅视频被散播到全世界吧。” 望著对方离去的背影,老人痛苦地大吼,手掌握拳,用力捶在墙壁上,发出“砰”的巨响。 从恍惚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小林一郎望著眼前的两位警察,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命运的戏弄: “可是,还没来得及行动,春菜就先一步出事了。结果,我也没能杀了那个傢伙。” 秋元悠介瞳孔猛地收缩,后颈泛起寒意——他们离一场未遂的谋杀竟只有半步之遥。 面对这种自爆情况,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將目光投向身边的铃木智久,而对方也一脸茫然。 两人陷入沉默,悄然离开了百年的小林工房。 “铃木桑,这种事情,身为警察的我们该怎么处理?” 走到车俩之前,思索许久的秋元悠介突然问道。 “啊,入职警察这么多年,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简直是个烫手山芋,根本无法处理。无论怎么做,都是失败的。如果让那些像鬣狗一样的记者知道,我们肯定会遭到猛烈抨击。还是当没发生过吧。” 面对这般情况,铃木智久无奈地耸了耸肩。 从结果来看,对方並未真正採取行动,而女儿已经失踪。 无论於情於理,都无法带走他,只能当作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毕竟,即使对方如今承认了,但在没有造成恶劣后果的情况下,最多只是训诫一番,根本不会受到刑法的制裁。 如果他在检察官询问时翻供,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六系眾人再次在办公室里匯合。 长谷川诚真打开投影仪,率先匯报了他们小组的调查情况: “新娘这边没什么发现。小林春菜作为银行职员,工作兢兢业业,没有过错;生活中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同事们都说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座位上的佐野真由子抬头补充道: “倒是她的一位女性亲友有些问题,风评不太好。为人高傲,生活奢侈,仅凭她的工资根本无法承担。” “女性亲友?我好像没有印象。” 闻言,秋元悠介有些疑惑。 在霓虹语中,这个词的意思与“闺蜜”差不多。 “我也没有。”旁边的铃木智久肯定地点头。 眾人的目光齐齐投向负责调查这一部分的两人,佐野真由子嘆了一口气,说道: “这位女性亲友我们没有见过,因为她也失踪了。我和长谷川在她的工作地点和家中都没有找到她。” 听到这话,眾人心里一惊。原本以为只是新娘失踪,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女性亲友不见踪影。 这样一来,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多了一个变量,就意味著多出了无数种可能性,先前確定的调查方向也必须重新调整。 东野组在调查窗户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新郎上司与一家污水处理公司的社长有利益勾结。 新郎的上司作为区役所环境卫生科的组长,在环境卫生工作方面拥有相当的影响力。 高桥佑哉举手问道:“那这和新郎有什么关係?” 东野良与森田大悟相视一笑,前者反问道: “如果六系有人举止异常,你能察觉不到吗?新郎和他上司之间,肯定有我们不明白的联繫。要么新郎是同流合污,要么他真的愚蠢透顶。但今天见到的新郎,你觉得他是那种人吗?” 霎时间,高桥佑哉醒悟过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处恶性环境之中,很难出淤泥而不染。 “对了。我们仔细调查了窗户,新娘不可能从那里通过。唯一的可能就是新郎在门口录像倒退的十三秒。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不管有多不可思议,剩下的就是真相。所以,新娘一定是从房间里走出。” 森田大悟將小窗户的照片推到桌面上,补充说道。 “这么说的话,犯人基本可以確定是新郎了。” 秋元悠介略一思索,得出一个顺水推舟的结论。 听见此话,眾人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隨后,他开始讲述新娘父亲这边的情况。 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新娘的父亲小林一郎並不希望女儿嫁给新郎。他通过木匠手艺在桌椅中藏了利器,想要趁机杀掉新郎。 经过一番毫无成就感的询问,他们得知新郎曾用视频威胁新娘父亲。新郎用谎言欺骗新娘结婚,控制对方,本质上是个无耻之徒。 佐野真由子捏扁空咖啡罐,气愤不已: “所以新郎用私密视频要挟新娘父亲?”她泛红的眼尾扫过投影仪的蓝光,“这种败类確实有作案动机。” 从种种情况来看,新郎的嫌疑实在太大。如果新娘反抗结婚,新郎確实可能会对她下杀手。要想办法揭穿对方的真面目,查看隱藏在背后的秘密。 正值思索之际,鑑识课的人员走了进来。铃木智久轻轻碰了碰秋元悠介的胳膊,递给他一份加急报告。 报告显示:梳妆檯底部的血跡dna並不属於新娘。 年轻刑警的喉结微微滚动,瞧见內容的眾人同时望向照片上笑靨如的新娘,仿佛她的脸上此刻笼罩著层层迷雾。 就在这时,值班台的电话铃刺破凝固的空气。 高桥佑哉握著突然响起的电话听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新娘……小林春菜小姐在北品川二丁目的交番出现了!她还活著……” 年轻的巡查咽了下口水,“声称被女性亲友早川理惠下药迷昏。” 这个离奇的消息让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秋元悠介很是惊讶,这样一来,这起案件就不是失踪案件,而是绑架案件。 从如今的情况看来,新娘是被早川理惠迷晕的,应该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不然不可能轻易脱逃。 那么,这位女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消失?新郎的动机?这起案件真是扑朔迷离。 “新郎看上去有不在场证明。” 理著思路的秋元悠介用原子笔轻敲桌面,金属与木质的叩击声在寂静的会议室格外清晰,“血跡dna之谜、失踪的女性亲友、环境卫生科的贪腐案件……” 突然,他的笔尖停在白板上错综复杂的线索网上,“突然『復活』的新娘,这些事情搅在一起,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感觉就像被猫抓乱的毛线团,没有找到线头的情况下,是怎么也解不开谜团的。” 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铃木智久扯松领带,望著窗外明亮的天色,笑著说道。 他们重新梳理了一遍线索: 婚礼过程中发现新娘失踪,梳妆檯下有血跡,新郎父亲与新郎有恩怨,血跡不属於新娘,新娘女性亲友失踪,新郎父亲想杀新郎,新娘忽然现身。 “鑑识课,立刻让他们比对梳妆檯血跡与失踪女性亲友的dna。” 最后,秋元悠介將两个线索串联到一起,猛然开口。 “你的意思是在新娘房间里留下血跡的是那位早川理惠?这么说的话,的確很有可能。” 摸著下巴,长谷川诚真犹豫一下,道。 “小林春菜既然说是早川理惠下药迷晕了她,那么是在什么时候?新郎井口和真晚上九点送新娘回房间时,不是替代者,肯定是本人。据新郎供述,他离开之后,新娘曾出去过一段时间。” 想起来新郎的证词,秋元悠介洞悉到时间的某个关键节点。 “你是说新娘在最后一次出去时,就被掉包了,回来的不是新娘?” 佐野真由子想到小林春菜和早川理惠相似的身形。 “確实如此。在监控画面中,我们根本无法看清那张脸,只能凭藉衣服和身形来判断是新娘。早川理惠显然抓住了这个机会,代替了小林春菜。” “这样一来,新娘被迷昏后是如何回到房间的,以及这次诡异的报警,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第18章 转变的方向 办公室內静謐无声,眾人陷入沉思,仔细权衡这种可能性。 “那这么猜测的话,犯人也就是新郎跟新娘的女性亲友早川理惠,他们两人之间存在某种恩怨。 不然,新郎也不会在早川理惠替换新娘后,继续实施行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极低的情况,新娘是自杀的。” 经验丰富的古屋警部突然开口打破沉默,拋出了一个关键的猜测。 “那么,长谷川,你们去调查早川理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很可能已经死亡;东野和森田去调查新郎。至於秋元君……” 他扭头望向秋元悠介: “你和铃木去交番询问那位『復活』的新娘,看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高桥也和你们一起行动。” “走吧,我们出发。” 点点头,秋元悠介起身看向铃木智久。 斜阳的光线刺破云层,警笛声撕开东京的迷雾。 这场始於婚礼的失踪案,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 东京湾的咸腥海风撞碎在公务车挡风玻璃上,后视镜里森严的警视厅大厦正被夕阳熔化成流淌的金液。 从首都高速都心环状线转入海岸线,驾车一刻钟左右便可抵达北品川二丁目交番,两者的距离並不远。 街道上的黑色公务车由远及近,急剎在交番门前。 “你好,打扰了,我们是搜查一课的。” 刚下车的秋元悠介推门而入,率先迈入內室,直接向交番所长询问情况。 “先前报警的小林春菜在哪里?” “你好,请跟我来。她在休息室。” 一位佩戴银底胸章、银色月桂叶以及三道金槓的交番所长起身,微笑著说道。 旁边一位身著制服的年轻警察听到他们的身份后,投来充满仰慕和崇敬的目光。 搜查一课在警察中的地位极为特殊,几乎所有的电视剧都在刻画他们的故事。 而且,那里升职立功的机会很大,许多年轻警察都渴望能调入搜查一课。 这里面的人员有別於其他地方,就连领口上都要佩戴上红色的樱纹章,像是被神明选中了一般。 正因如此,进入警视厅搜查一课,又叫成为“被选中的一员”。 然而,由於人数限制,从警察学校毕业的巡查和巡查部长很少能直接进入搜查一课。 通常需要经过一段时间,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后,才会被上级看中並调入。 身旁的高桥佑哉就是这样的例子,他毕业后被分配到警察署,由於缺人,直接进入刑事课,並立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相比之下,他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毕竟一开始进入的是刑事课,如果是被分配到交番,那简直是地狱开局。 除非立下惊天动地的功劳,否则基本要在交番熬一辈子。 察觉到年轻警察的敬仰目光,行走中的高桥佑哉微微挺直胸膛,心中暗自得意。 瞧见这一幕的铃木智久不动声色。 他作为过来人,並没有出声打击,任由他享受这一时半刻的荣耀。 至於秋元悠介,作为精英官僚入职,在警视厅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因此直接无视了他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是小林春菜小姐吗?”在所长的带领下,三人敲门进入休息室。 暗淡光线斜射入交番休息室的格子窗,在米色桌面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房间里,一位年轻的女警正在安抚小林春菜,桌面上摆著茶水和一些充飢的食物。 “小林小姐,我们是搜查一课的警察,有些问题想问你。”刚坐下的秋元悠介直接进入正题。 或许是婚纱被脱,如今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合身。 小林春菜扭动了一下身体,目光茫然地点头。 “你好,请问你是什么时候被迷昏的?” “是理惠约我出来的。喝了她给的水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婚纱也被换了。” 小林春菜低声回答,她无意识地摩挲著一次性纸杯边缘,水渍在桌面晕开不规则的阴影。 正在询问中的秋元悠介看了一眼旁边的女警,眼神向旁边之人示意了一下。 老练的铃木智久立刻明白,將女警叫了出去。 门外,铃木智久看了一眼房间內,压低声音询问那位安抚小林春菜的年轻女警: “小林春菜报警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她身上有伤痕吗?有没有说过什么值得注意的话?” “没有,但她身上好像有淤青,腰间和腿部的位置。这些痕跡应该是最近被击打造成的,下手的人真是个混蛋。” 似乎是因为同为女性的代入感,让年轻女警感到非常不爽,她愤愤地说道。 房间里,秋元悠介继续询问小林春菜: “也就是说,最后进入房间的不是你,而是早川理惠穿上了婚纱进入房间。这样看来,她好像对你的丈夫有不可言说的心思,你知道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喜欢和真吗?” 小林春菜抬起头,眼中夹杂著困惑与愤恨之色。 她无意识的抚摸著左手无名指內侧的烙痕。那个本该戴著婚戒的位置,此刻正渗出比谎言更粘稠的真相。 “这个就要问她自己了。对了,你曾经打过举报电话,能详细说说吗?” 隔壁窗外隱约传来车辆飞驰的嗡鸣,与墙上掛钟的走针声交织成某种令人窒息的节拍。 “没有,那是我拨错了。”小林春菜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 她的指节骤然发白,纸杯在挤压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秋元悠介与高桥佑哉对视一眼,无奈地嘆了口气。 对方欲盖弥彰的掩饰,明眼人都能明白其中肯定有情况。但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们也无可奈何。 “你的父亲似乎不太愿意你与新郎结婚,为什么你还是要与井口先生结婚?” 他换了个方向,试图找到对方的突破口。 “这是我的事情,没有为什么。” 刚开始情绪有些激动,但很快小林春菜又平静了下来。 “待我君衣湿,君衣不可分。愿为山上雨,有幸得逢君。《万叶集》中说,夫妻相爱是双向奔赴,遇良人则成家,遇不良人则离断。 小林小姐,一个人的付出是很痛苦的。既然如此,不妨结束这段恋情,重新开始。” 提及父亲,知道对方的有些动摇。秋元悠介开始表演起来,一边述说著诗意,一边轻声说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个万金油的手段。 既然对方愿意相信爱情,那就从最坚定而又最脆弱的地方破开防线。 “你懂什么?和真那么爱我。”目光垂落在杯中水影里,小林春菜犹豫片刻,低声反驳。 交谈完的铃木智久走了进来,俯身在秋元悠介耳边低语了几句,注视对面小林春菜的目光之中夹杂著同情与愤怒的混合。 听到这些猜测成真的內容,秋元悠介嘆了口气,重重的说道: “是吗?那他为什么要隱瞒威胁你父亲的事情,而且你身上淤青伤痕是怎么来的?不要自欺欺人了,坦然面对现实吧。” “否则,你永远无法从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挣脱出来。你的父亲非常担心你,甚至愿意做任何事情。” 说到这里,他俯身向前,带著强大的压迫力:“包括杀了井口和真!” “什么!可是......” 话语触碰到了她內心最深处的心理防线,小林春菜瞳孔剧烈收缩、震惊不已。 张了张嘴,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见状,秋元悠介递过纸巾,语气温柔地说: “小林小姐,哭出来吧,发泄出来就好。然后,重新开始人生。” 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的小林春菜终於开口: “最近一段时间,我察觉到和真的异样,於是去调查了。我发现污水处理公司的社长向他们行贿,和真和他的上司利用职权做不正当的事。我质问过他,他说是上司胁迫他的,恳求我不要说出去。因为一旦这些事情曝光,和真就会彻底完蛋。” “所以,我打了举报电话,但又掛掉了。后来和真知道了,他暴怒之下动了手,我身上的伤痕就是这样来的。” 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终究不是爱情,她惨笑一声: “井口和真的真面目就是一个偽君子,一旦威胁到他的利益,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我。整个事情就是这样。” 霓虹灯开始侵蚀黄昏,暮色覆盖天际。 秋元悠介点了点头,大步走出交番。 他们需要转移调查方向,重点调查早川理惠。 此前就有些怀疑她。生活中挥霍无度,可能挪用资金,似乎还有一个情人...... 第19章 穿著婚纱的尸体 夏日炎炎,河面波光粼粼,碧波荡漾。 一位身著白色卫衣的青年男子在河边晨跑,道路两旁的树木鬱鬱葱葱,枝叶繁茂,为炎炎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他一边欣赏著沿途的风景,一边感受著清晨的寧静。 然而,就在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被一抹纯净的白色所吸引。 “啊!啊!” 悽厉的尖叫声割裂晨雾,惊飞了棲息在芦苇丛中的白鷺。 ...... 炽热的阳光穿过密集的百叶窗,洒在洁白的床榻上,隨著时间的推移,光影在房间里轻轻游走,仿佛一群活泼的小精灵在嬉戏。 突然,手机闹铃的刺耳声响打破了这份寧静。 年轻男子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脊背,像鲤鱼打挺一样迅速从床上弹起。 房间里的有线电视正播放著nhk的灾害预警: “今日东京最高气温35c,创这几年来最高,外出人员应当......”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著七点三十分。 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刚刚好——他可以匆忙从那栋老旧的家中出发,穿过十二个街区,赶往千代田区的警视厅。 或者悠閒地享受一顿美味的早餐,再挤上摩肩接踵的地铁前往工作地点。 其实早就该搬家了,但每当前身看见床头柜上那张泛黄的合影——十四岁的他和父母在樱树下的合影。 他搬离这个承载著二十三年记忆的房间就变得异常艰难。 因为如此,穿越一周有余,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仍会在相片前隱隱作痛。 然而,在权衡了现实情况后,秋元悠介还是不得不忍耐一段时间,暂缓寻找一个更適合的地方居住。 毕竟,刚参加工作不久,他的钱包还很空瘪,实在无力承担新居的费用。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公园河岸边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速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大吃一惊。他抓起西装外套,掛断电话,迅速整理好思绪,准备出发。 一辆蓝黑色的计程车在河边的黄色封锁线前缓缓停下。 秋元悠介掏出钱包,付了车费后,迅速下车。 望著计程车绝尘而去,他下意识地捏了捏钱包,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打车怎么这么贵,简直像是在抢钱!下次再也不坐了。 霓虹的计程车服务很好,但价格昂贵,1.05公里420円,超过起步距离,每233米增加80円,深夜加价,低速加价。 所以,他暗暗决定,搬家的事情先放一放,不如先买辆车,这样出行也能方便些。 蝉鸣裹挟著暑气扑面而来,行道树荫在沥青路面上洇出深浅不一的墨痕。 快步走进案发现场,只见一具身著白色婚纱的年轻女子倒在河边的草丛中。 她紧闭双眼,头髮凌乱不堪,宛如一位风华正茂的睡美人,却再也无法醒来。 秋元悠介戴上白色手套,半蹲在尸体旁,望著阳光下冰冷的躯体,他双手合十,默默致以敬意。 余光中,他瞥见一双黑色的腿影,抬头望去,原来是同事高桥佑哉。 “高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秋元悠介问道。 “哈哈,因为昨天晚上是我值班。” 等待已久的高桥佑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黑眼圈清晰可见,显得疲惫不堪,仿佛已经熬了好几天几夜。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女性的照片,他递给秋元悠介。 “刚刚比对过了,这具尸体就是早川理惠。” 听到这个名字,秋元悠介猛地回头,仔细打量著尸体。 儘管尸体的皮肤因失去生命而变得苍白,但仔细观察后,除去化妆的部分,確实与照片上的人有七八分相似。 就在这时,几道声音传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河边草丛里发现了一具穿著婚纱的尸体。” “明明还没有確定是杀人案,要是让媒体知道了,肯定会大做文章,把这起案件渲染得耸人听闻。我们为什么要接手这种棘手的案子?而且我们手头不是还有其他案件没完结吗?” “肯定是其他的系推脱,不愿意处理。” 佐野真由子和长谷川诚真一边抱怨著,一边走了过来。 见他们一齐到来,秋元悠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靠近。 “那是因为这具尸体非同一般,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什么?”佐野真由子好奇地凑近查看,眉头紧锁,记忆在脑海中翻涌,“早川理惠!” “是她!” 长谷川诚真也大吃一惊,猛地蹲下仔细端详。 过了一会儿,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確信自己没有看错。 “大家,早上好!”东野良和森田大悟一边戴著手套,一边穿过封锁线,大步走了过来。 “哎,秋元警部补和新人来得最早啊。作为精英官僚有责任感,来得早能理解。新人这么上进,长谷川你可是有对手了。” 扫视一圈后,东野良调侃道。 “一大早的,东野你在说些什么废话。而且这关上进什么事。”长谷川诚真反驳道。 “警部呢?” 佐野真由子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职位最高的系长。 “喂喂,我生病时,佐野你可没有这么关心我。怎么我没有最早赶来现场,让你很诧异吗?我就不能处理点私人事情。” 古屋警部从车子后面冒了出来。 “不,警部。只是按照您平时开车的速度,应该第一个到达才对,这一点確实让我们很惊讶。”佐野真由子解释道。 看著眾人互相调侃,秋元悠介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温馨。 他轻轻一笑,打断了眾人的寒暄,“这些事情稍后再说,大家先看这里。” “这不是早川理惠吗?她的尸体居然在这里。” 突然,东野良望著草丛中的尸体,惊讶地大叫道。 他的反应和长谷川诚真如出一辙,两人都是惊呼出声。 “原来是我们正在处理的案件啊。怪不得让我们接手。”佐野真由子恍然大悟,眼尖的她从尸体身下翻出一个蓝色小瓶,“看,这个东西。” “大量服下安眠药死亡吗?” 高桥佑哉双手叉腰陷入沉思,揣测道: “穿著婚纱意味著对爱情的渴望,难道她因为爱而不得,选择自杀了吗?” “等等,別这么快下结论,这有点片面了。你忘记新郎的存在了吗?昨天我们不是討论过吗?新郎的嫌疑可是很大啊。” 惊愕的看了他一眼,秋元悠介伸手一挡,提醒道。 “啊,说的也是。” 闻言,高桥佑哉点了点头。 …… 警视厅六系办公室內冷气开得十足,明亮的光线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在地面上洒下一道道光影。 “死者是因为体温降低导致的失温症死亡。” 法医永野美穗迈著大步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將一份新鲜出炉的尸体检查报告拍在木製桌面上。 “等等,你是说死者是冻死的?” 秋元悠介有些诧异,打断了永野美穗的话。 如今正值夏天,即使夜晚再冷,也不可能直接冻死人。 毕竟,霓虹属於温带和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通常炎热,气温较高。 即使在夜晚,气温一般也会在20c到25c左右,部分地区可能会稍低一点,但仍然属於比较温暖的范围。 “是的。从她体內检查出了含有安眠药成分的金塞林。而且她身体上的尸斑有些奇怪,顏色很不正常。以我的经验判断,死者好像是在冷冻室里冰冻过。” 永野美穗拿起尸体检查过程中拍摄的图片,指著其中一张解释道。 她顿了顿,调出尸体局部特写。 “肌肉组织呈现冻融的结晶纹路,就像...超市冷柜里解冻的牛排。” “冷冻室?” 眾人齐声惊呼,惊讶不已。 第20章 谎言者的落幕 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温柔的光线洒向大地,为万物披上一层金色的薄纱。 六系的办公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预示著真相即將大白於天下。 “看来,新郎是在前天晚上將早川理惠从房间里搬出来,先是藏在某个冷藏室里,然后在第二天將其拋尸河边。” 长谷川诚真摩挲著咖啡杯沿,感受指腹下粗陶的颗粒感。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篤定。 了解整个调查进展的秋元悠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在昨天的分组行动中,东野组追查到新郎与上司之间的关係。 新郎自幼父母双亡,艰难长大。后来在上司的资助下读完大学,毕业后成为了环境卫生科的一名公务员。 两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同流合污,大肆贪污受贿。 而长谷川诚真和佐野真由子则发现了新郎井口和真与早川理惠之间的曖昧关係。 他们在某次购物中举止亲密,似乎有著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加上新娘小林春菜的证词,新郎的真实面目逐渐浮出水面。 对方本质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惜做出杀人灭口的举动。 隨著层层迷雾被揭开,新娘失踪的真相也渐渐清晰。 新郎原本计划谋杀小林春菜,因为她是唯一能揭发他罪行的人。 然而,早川理惠误打误撞捲入其中,出於对新郎的爱慕,她试图取代小林春菜成为新娘。 在喝下含有安眠成分的水后,新郎以追查踪跡为由,趁机进入房间。 发现目標错误后,他仍决定继续实施计划。 將昏迷之人放入冷冻库冻死,等待时机再行拋尸。 最后,早川理惠的尸体被发现躺在河边草丛里。整个案件的脉络大致如此。 “新郎井口和真试图通过製造密室来掩盖自己的罪行,但他显然低估了我们警察的能力。这么明显的破绽,怎么可能逃得过我们的法眼?” 理清思路的秋元悠介望著早川理惠的照片,语气坚定: “现在,我们要找到確凿的证据,让他无法抵赖,还死者一个公道。” 铃木智久摇摇头,补充道: “目前,虽然可以通过酒店监控和人员指认新郎,但这样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在法庭上,他可能会抵赖,检察官和法官也不会轻易採信这样的人证。” “是啊,我们手头的证据还不够確凿,还需要再想想办法。”长谷川诚真点头附和。 “死者婚纱上有新郎的皮屑,这样的证据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法医永野美穗突然眼前一亮,提出了一个关键证据,期待地看著眾人。 然而,房间里响起一阵低沉的嘆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边,眾人纷纷摇头。 “永野法医,新郎本来就接触过婚纱,之前婚纱是穿在小林春菜身上的,他完全可以狡辩。” 对方毕竟不是专业的刑警,秋元悠介解释道。 永野美穗有些无奈地说: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那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新郎认罪?反正法医的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就交给你们警察了。” 目光掠过桌面上的酒店照片时,秋元悠介眼睛一亮。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突然面带笑容,胸有成竹般高声说道: “现在基本可以確定,杀害早川理惠的凶手就是新郎井口和真。” “他在监控无法录像的时间段內,通过应急通道將早川理惠搬运到地下一层的冷冻库。等她冻死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將尸体转移到河岸附近。这个过程中,他肯定留下了一些痕跡。” 说著,秋元悠介的笔尖悬在酒店平面图上,指著地下一层的冷冻库標识,將自己的推理清晰地展示出来。 眾人顿时眼前一亮,意识到地下一层的冷冻库中说不定能找到关键证据。 醒悟过来的东野良立刻起身,说道:“那我们马上去调查!” “不行!没有搜查令,我们无法进行调查。仅凭推测是无法申请到搜查令的。” 双手撑在桌上的长谷川诚真,猛地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道。 他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眾人的热情。 东野良瞬间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沮丧。 “没办法啊……” 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高桥佑哉双手抱头,爬在桌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忽略这个糟糕的消息。 秋元悠介皱著眉头,看著士气低落的眾人,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古屋警部。 只见端坐在滑椅上的古屋警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指了指警察手帐,似乎在暗示什么。 脑海之中闪过一道灵光,秋元悠介顿时恍然大悟,对古屋警部点了点头。 没有搜查令,並不意味著不能搜查。 他们可是警察,採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策略,以其他理由进行內部搜查不就行了。 比如,假称接到报警,酒店內有兴奋剂交易,这样酒店人员就无法阻止警察进入搜查了。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將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眾人经过一番討论后,一致同意。 来到酒店,六系的眾人在他的带领下,开始了一场“內部搜查”。 只是一说,酒店工作人员就立即同意了。 到达地下一层的冷冻库后,高桥佑哉率先走了进去。 “真是冰火两重天啊。外面烈日炎炎,这里面却冷得刺骨,到底有多冷?” 白色的冷气瞬间將他包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双手抱胸,试图给自己带来一丝温暖。 紧隨其后的秋元悠介,拍了拍高桥佑哉的肩膀。 “零下五十多度,这是超低温冷库,主要用於储存金枪鱼、深海海鲜和生物样本等特殊物品。別抱怨了,里面空间不大,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痕跡。” 由於正值夏天,他只穿了一件薄西装,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单薄,手臂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其他人在门口等待,冷冻库空间有限,只足够两人在里面行动。 冷库之中,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仔细搜寻著每一个角落,认真详细,避免遗漏线索。 那些重叠交错的铁架,仅仅轻轻触碰一下,刺骨的寒意便透过厚重的手套,直透指尖,令人不自觉地打个寒战。 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稍有不慎,那冰冷的金属便会像利刃般刺入肌肤,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慄的疼痛。 突然,秋元悠介半蹲下来,目光紧紧盯著货架后面的一处隱秘铁鉤。 上面掛著一块白色的纤维,正是他们要找的证据。 婚纱上的布料出现在冷冻库中,这无疑是铁证如山。 与此同时,井口和真在应急通道处看到警察发现了证据,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现场。 “真是个败类!还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放弃抵抗。不然的话,你一挣扎,我们也就不得不动点粗了。” 早已在门外埋伏的东野良和森田大悟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等待著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当然,如果你选择反抗,我们也会很乐意。乐意帮你“放鬆放鬆”筋骨。” 气质凶恶的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期待井口和真的反抗。 ...... 审讯室的日光灯下,自然光与人工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然而,角落里总有一些阴影无法被照亮。 铁椅子上,井口和真西装革履,却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脸上满是伤痕,显得狼狈不堪。 “我的工作是接受会社社长的贿赂。作为银行职员的小林春菜发现了我们的勾当,她劝我自首,但我怎么可能背叛对我有大恩的上司呢?” 井口和真平静地说著,嘆了口气: “春菜不肯罢休,想要告发我们。我去找上司商量,他暗示我必须把事情处理乾净。一旦暴露,我们都会完蛋。虽然我本不想杀人,但上司的逼迫让我走投无路,我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说到这里,他情绪有些激动,想要起身,手銬发出碰撞的声响。 “老实点。” 高桥佑哉呵斥了对面的青年一句。 成功获取到新郎的证言,站在玻璃幕墙外的古屋警部,立即通知长谷川组和东野组,要求他们立即对案件中其他涉案人员实施逮捕。 鑑於此案涉及公职人员的贪污受贿问题,古屋警部还特別告知了搜查二课的人员,希望他们能够协同行动,共同推进案件的调查工作。 “是吗?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当然,他们也不例外。” 站在旁边的秋元悠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俯身紧盯著对方的眼睛:“你骗不了自己,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井口和真沉默,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然后你欺骗了春菜小姐,用结婚的幌子说自己愿意自首,接受惩罚,然后重新开始。但你却在她的水中下了安眠药,等待她的入眠。” 秋元悠介走到井口和真的背后,看著窗外晕开的阳光,自顾自的说著。 “我查看了监控的型號,发现因为这个型號老旧,所以在录像回放时会暂停功能。你就是凭藉这个监控死角实施行动的吧。但进入房间后,令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昏迷的不是春菜小姐,而是早川理惠。” 听见这番洞察內心的话语,新郎井口和真喉咙滚动了一下,吞咽著不存在的唾沫。 “你为什么要杀早川理惠?”高桥佑哉追问。 “因为她精神不正常,逼迫我跟她结婚,还割伤了自己的手腕。我实在无法忍受,发现是她后,就决定趁机一劳永逸。” 井口和真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著墙壁,惨笑了一声,“你们不知道她有多过分,我是被逼的……” “別再装可怜了!你冷静地策划並实施了谋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將在监狱里为自己的罪行懺悔。” 秋元悠介俯视著他,眼睛如鹰隼般锐利,语气毫不留情。 斜阳透过百叶窗,黄昏的光线洒在房间里。 办公室內,森田大悟一边吃著点心,一边和东野良在沙发上打闹;长谷川诚真则在为佐野真由子倒咖啡。 “各位前辈,你们说人类真的不会长进吗?” 高桥佑哉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当然,这因人而异。比如佐野的相亲依旧失败,这就是没有长进。” 长谷川诚真扭头回答,说完立刻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顿时,室內爆发出一阵笑声。佐野真由子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恨不得杀了刚才说话的长谷川诚真。 “人类从歷史中唯一得到的教训是,人类从未从歷史中吸取教训。” 审讯完毕的秋元悠介推门而入,也加入了討论。 他走到窗边,目光仿佛透过无尽的钢铁森林,看到了远方的工匠街上,一对父女重归於好。 寧静祥和的百年老铺里,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刨木声。 第21章 地铁上的出手 夜色如墨,悄然倾洒在渐行渐远的人影上。在黄昏的天际之下,霓虹灯开始闪烁,仿佛在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一般来说,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们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8:30至下午5:15。 然而,由於刑警工作的特殊性,他们需要隨时应对各种案件和紧急情况,因此很少能按时下班。 在工作中,他们必须根据案件的复杂程度和紧急性,加班处理案件、调查线索或进行审讯。 此外,在警察系统中,通常实行轮班制,包括日勤和夜勤,具体的时间安排因地区和部门而异。 昨日的值班是高桥佑哉。按照常理,他在交代完河岸边案件的情况后,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值班室的床显然没有家里的舒適,也很难真正放鬆。 但出於对侦破案件的热情,或许还有某种上进心,他还是选择坚守岗位,直到犯人认罪后才离开。 虽然警察组织规定了工作时间,但对於一线刑警来说,自由时间仍然少得可怜。 警视厅七楼的办公室里飘著速溶咖啡的焦苦,秋元悠介合上“婚纱冷冻案”的卷宗时,电子钟刚跳过19:47。 玻璃幕墙外的东京塔正被夜雾蚕食,化作悬浮在云层间的白色灯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 地铁甬道里,突然经过的穿堂风掀起秋元悠介的衣摆。 旁边gg屏上妆容完美的虚擬偶像,仍在二维的世界里推销著“幸福结婚戒指”。 看见这个,他想起某个社会学教授在电视里说的冷笑话: 男人的勋章不是军功章,而是妻子嗔怪的那句“这么早回来会被邻居笑话的”。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几乎没有体验过正常下班的感觉,总是处於加班之中。 而在社会上,上班族们下班后常常会去居酒屋与朋友或同事喝上一杯。 如果下班太早,甚至会被妻子认为没有出息,过於孤独,无法融入职场。 为什么妻子们不愿意丈夫早回家?这其中或许有著难以言说的困境。 当然,这只是一个类似野史般的猜测。 下班后不直接回家的现象確实很常见,其背后有著多方面的原因和文化背景,包括工作文化、社交需求、个人兴趣以及社会观念等。 例如,长期以来的“加班”传统、工作的压力以及敬业精神。 儘管近年来社会一直在努力推动工作方式改革,以减少加班时间。 但在原时空中,霓虹政府推行的“上四休三”制度却遭到了很多人的抵制。 因为工作时间虽然没有改变,但工资却减少了。 总之,在霓虹社会中,下班后的时间被视为“自由时间”,人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放鬆身心,享受生活。 走出略微宽敞的地铁站,秋元悠介看著周围的高楼大厦,城市宛如神明的囚笼,將人间紧紧束缚。 目的地距离地铁站三个街区,步行之中,视野逐渐开阔,钢筋森林仿佛变得稀疏,楼层也逐渐低矮下来。 三丁目的和果子店亮著橘色暖光,糯米糰子在橱窗里摆出永恆的微笑阵列。 店主老伯照例在打烊前给他留了枚樱饼,包装纸上洇开的红渍像极了结案报告里某个未能完全闭合的指纹。 当钥匙转动声惊动楼道声控灯的瞬间,那句脱口而出的“ただいま(我回来了)”总会在玄关处撞得粉碎。 二十七坪的公寓里,只有晾衣架上未乾的警服衬衫在空荡荡掠过的风声中模仿拥抱的姿势。 远处的尖锐楼顶突然亮起地震预警的红光,房屋之內,有人不动如山。 站在冰箱的冷光里,秋元悠介咀嚼著早已凉透的便当。 他望著窗玻璃上自己重叠的倒影,忽然想起派出所的那年。 师傅说刑警都是时间的守夜人,用正义的利刃划破黑暗的帷幕,守护昼夜的安寧。 微风叩击窗欞,空了的饭盒静静躺在茶几上。 熄灭最后一盏檯灯,秋元悠介拉上窗帘,让黑暗將房间填成巨型显影液池。 至於今天“新娘婚纱案”的奖励抽奖,这就不便为外人所知了。 毕竟,三次谢谢惠顾的感谢著实太脸黑。 在意识沉入混沌之前,他似乎又回忆起清晨手机在枕头下震动——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河岸边的女性尸体。 时间的长河不会为任何人驻足,永不停歇的流逝。 ...... 第二天清晨,秋元悠介像往常一样在街边买了早餐,匆匆吃完后便踏上地铁,前往警视厅。 地铁摇晃著驶出坂田桥站,玻璃窗外的gg灯箱將靛蓝色光影泼洒在车厢里,他突然听见布料撕裂般的尖叫。 “请、请不要这样!” 穿著水手服的幼小女生整个人紧贴在车门上,浅栗色刘海被冷汗黏在额头。 她面前的中年男人正用报纸遮挡下半身,浑浊的酒气混著髮胶味扑面而来。 “变態!” 斜挎著公文包的上班族低骂一声,却將脸更深地埋进手机。 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眼前,秋元悠介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记忆似乎回到了前世,身为警察,遇到这种事,他当然义无反顾。 就像一周前在涩谷巷口撞见醉汉施暴时——衝上去的瞬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顺手抄起了路边的啤酒瓶。 这时,他的手掌同样先於大脑做出了反应。 “住手!警察!” 一把抓住男人探向女生大腿的手腕,秋元悠介用力反拧。 对方疼得直叫唤,西装袖扣在扭打中崩开,露出內侧缝著的黑色图案纹身。 “多管閒事的傢伙!” 面露狰狞,男人挥舞著公文包试图反击。 面对这般情况,秋元悠介毫不畏惧,反而冲身贴近,准备让对方品尝一下无限制擒拿格斗术的厉害。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车厢连接处闪出。 一位戴著玳瑁色眼镜的中年男人单手劈在歹徒颈侧,动作利落得像切开宣纸的裁刀。 “该死的混蛋!” 新加入者用膝盖压住歹徒不断挣扎的躯体,深灰色西装隨著动作绷紧,露出左胸內侧若隱若现的警察手帐。 瞬息之间,秋元悠介注意到他制伏歹徒时始终用袖口遮掩右手虎口,仿佛那里藏著不愿示人的旧伤。 被制伏的西装男人仍在拼命扭动著手臂,想要挣脱束缚:“放开我,放开我...” “不要抵抗,你这傢伙。” 话音未落,后来加入的男人猛地发力扭动对方手腕,展现出专业擒拿手法,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这是误会!只是一个小丫头胡言乱语罢了,真的,我没有干坏事啊。放开我,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招惹谁...” 地铁此时冲入隧道,黑暗吞没了所有人的表情。 当车厢驶入市谷车站,秋元悠介和陌生男子合力將歹徒押出地铁。 听到对讲机里的情况,车站制服警察奔跑而来。 而后,在一声声道谢之中,秋元悠介將歹徒交接给他们,毕竟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 望向身旁的中年男子,秋元悠介正准备询问对方姓名並表达感谢时。 中年男人却看著羈押而去的背影怔怔出神,目光之中闪过痛苦之色。 “真是帮了大忙,感谢协助。” 虽说没有对方,他自己也可以擒住对方,但既有人帮助出手,自然要感谢一番。 而且,对方好像还是一位同僚。 “在下远藤宗政,也是警察,不用谢。” 回过神来的远藤宗政摆了摆手,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在站台冷白的灯光下,秋元悠介看清对方的侧脸——那是张被岁月蚀刻出沟壑的面容,眼尾细纹如收拢的摺扇。 转角的墙壁切断了被羈押的歹徒身影,连同看押的两位制服警察。 身旁,这个气质如古剑般的男人远藤宗政嘆了口气,若有所思的说道: “秋元君,这种事情真是屡禁不止,到底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杜绝这种现象呢?” 说罢,他转身消失在人流中,身影如同一滴墨汁融入浑浊的河水,转瞬即逝。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心中默默猜测:看的出来,他对这种事情真的十分痛恨。 ...... 警视厅大楼。 秋元悠介轻轻推开门,看到古屋警部坐在椅子上,便笑著打招呼: “警部,来得这么早啊?” 古屋警部抬起头,微微一笑,语气平和而带著几分调侃: “老年人的睡眠本来就短。秋元君,你这么早就来了,是想继续处理昨天的案件吗?” 他拉开袖口,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时间,然后扭头问道。 点了点头,秋元悠介无奈地嘆了口气: “是啊,真是不想写案件卷宗。怎么还有这么多报告要处理呢?” 古屋警部哈哈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岁月沉淀的豁达: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时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什么案件不案件的,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不写这个东西,有人负责。” 他放下手中的笔,嘴角掛著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秋元悠介的手指在键盘上突然停顿,面对这种“凡尔赛”的调侃,他只能沉默以对。 凌晨八点十分,六系办公室里,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將古屋警部翻阅卷宗的沙沙声无限放大。 他盯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案情报告,光標在“作案动机”一栏不断闪烁,陷入了昨天案件的回忆中。 “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古屋警部忽然开口,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敲了敲桌角的空咖啡罐。 自然光洒在他银白的发梢,投下柔和的光晕,让那些如同案件卷宗般层叠的皱纹更显深刻。 “三十年前我值夜班时,法医室的土井也是这样把自己灌成胃穿孔。” 秋元悠介苦笑著扯开第三罐咖啡的拉环:“您当年遇到这种案子,会怎么写报告?” 他指向屏幕里被標红的段落——那里详细记录著凶手將被害人放置在冷冻库里冻死的过程。 古屋警部用笔在尸体检查照片上画出流畅的弧线,沉吟片刻,说道: “那时候,我更注重真相本身,而不是文字游戏。报告嘛,只要能还原事实,让人信服就好。”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玻璃,仿佛穿透了时间的迷雾。 第22章 垃圾场的行李箱 八点二十五分的晨光斜切过警视厅六系办公室的玻璃,咖啡机发出蒸汽喷涌的嗡鸣。 从厕所返回的秋元悠介推开六系的玻璃门时,不锈钢门把手还凝著盛夏的热意。 “早上好啊,秋元!”东野良叼著薄荷拋来卷宗,金属桌角磕出清脆声响。 这个爱戴黑色太阳镜的资深刑警心眼很小,但是一旦熟络起来认可对方后,在相处中就会不拘小节、自来熟。 他旁边的森田大悟,体重有些显眼,正低头品尝著早点。 办公室像精密齿轮般开始运转。 长谷川诚真警部补的钢笔在验尸报告上划出沙沙声线;高桥佑哉对著电脑屏幕皱眉啃拇指——这位从中央警察署调来的青年总在思考时露出这个习惯。 而古屋警部擦拭著陪伴他十多年的青瓷茶杯,裊裊青烟中传来他惯常的哼唱: “樱啊樱......” 六系之中,唯一的女性佐野真由子在閒暇时刻,悄悄翻开时尚杂誌,沉浸在其中。 三菱重工的掛钟指向两点十七分,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疲惫的嗡鸣。 秋元悠介刚整理完“新娘”冻亡的案情报告,后颈突然泛起细密汗珠——不知何时,西晒的阳光已在地面烙出金红色菱形。 “今天真是和平啊。” 他对著堆积如山的文书脱口而出,伸懒腰时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空气骤然凝固! 六道视线如手术刀般精准刺来。 佐野真由子杂誌后面的眼睛闪过寒光,东野良指间的薄荷“咔“地碎成两半,就连总在打盹的警部都猛然睁眼。 秋元悠介先是露出一脸疑惑,有些摸不著头脑,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顿时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这句话好像不该说,希望电话不要响起……” “我在地方警察署的时候,曾经有人就说过,这种迷信时灵时不灵的。秋元警部补说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高桥佑哉抬起头,为秋元悠介辩解。 但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在眾人的目光訕訕地闭上了嘴。 听见反驳,长谷川诚真猛地拍案而起,打断了高桥佑哉的话语,震得咖啡杯里盪开同心圆: “知道为什么法医值班室从不准备芒果布丁吗?知道为什么鑑识课拍照永远要说'最后一次'吗?” 他泛青的下巴微微抖动,“这不是迷信,是概率守恆定律!” 前世经歷过派出所值班时电话不断轰炸的秋元悠介点了点头,深有感触。 有时候,这並非迷信,而是实实在在的“玄学”。 “小子,地方警察署刑事课本来就没什么事,怎么能和搜查一课相比?这里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巴不得能清閒一会儿呢。” 东野良恶先是瞪了秋元悠介一眼,又狠狠地盯著高桥佑哉。 “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身为警察,我们怎么能牴触案件呢?即使再困难,也要勇往直前。” 古屋警部突然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刺耳的电话铃恰在此时炸响。 眾人一脸无奈地盯著秋元悠介,仿佛在说:“这下完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看著黑色话机如同注视吐信的毒蛇。 不会这么巧吧?我刚说完就来案件? 秋元悠介忍不住心中暗暗嘀咕,颤抖著手拿起电话。 接通后,终於鬆了口气——原来是管理官找系长有事。 “不是!” 听到传达的电话內容后,古屋警部微微一愣,轻笑一声。 “看来这个玄学也不是那么准嘛。” 说罢,他便起身前往上司的办公室。 当发现只是管理官来电时,秋元悠介几乎要亲吻话筒,汗湿的衬衫贴在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眾人这才明白,原来只是虚惊一场,顿时鬆了一口气。 被嚇唬住的东野良立刻起身,作势要勒住他的脖子,想报復一番。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秋元悠介早已和他们熟悉起来,不再像刚来时那样陌生。 如今,一些无伤大雅的动作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日常。 六系的氛围一直很和谐,大家相处融洽。 或许是因为六系聚集了一群“刺头”,这里没有过於浓厚的前后辈文化,只要不过分,彼此之间都能轻鬆相处。 “我就说嘛,不可能这么巧,这不是案件电话,哈哈!” 高桥佑哉双手一摊,几乎仰天大笑,脸上满是得意,这正验证了刚才他所说的话。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叮铃铃”,电话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笑声。 东野良锁住秋元悠介喉咙的动作突然定格——第二波铃声如同丧钟般撕裂空气。 眾人目光齐齐聚焦在那部不断震动的黑色电话上。 高桥佑哉瞬间收敛了笑容,心中祈祷不要是案件电话。 那不断发出的声响仿佛阎王的嘲笑,秋元悠介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 隨著电话內容传入耳中,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最终彻底死心。 眾人默默地等著电话內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之前的“教训”,他们变得格外谨慎,决定等到结果出来后再嘲笑他。 “嗯,好的,我们知道了。”掛断电话,秋元悠介嘆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地与眾人拉开一些距离,然后缓缓说道: “垃圾场的行李箱里发现了尸体,真的是案件电话。” 似乎还想挽回先前的失误,他又补充了一句:“这真是玄学,大家以后可別再这么说了。” 眾人闻言,无不震惊。 长谷川诚真更是激动地拍著桌子:“我就说吧,果然!” 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眾人突然意识到“罪魁祸首”是谁,顿时群情激奋,纷纷想要好好“教训”一下秋元悠介,怪他刚才那句不吉利的话。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去现场吧,別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被发觉的秋元悠介试图转移话题,但显然毫无效果。 面对眾人的“围追堵截”,他无奈之下只好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態,苦笑著承诺: “居酒屋『鹤丸』新出了金枪鱼刺身套餐,下班后我请客。” 剎那间,美食的诱惑瞬间化解了紧张的气氛。 眾人达成目的后,纷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四散开来,暂时放过了他这次的“乌鸦嘴”。 窗外,警笛声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喧囂的街巷中。 扣上外套,秋元悠介突然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 “刑警的日常,就是由无数个『真香』瞬间组成的啊。” 想到晚上要大出血,他的心里不禁隱隱作痛。 当勘验车碾过现场满地的松针和樟叶时,没人注意到管理官办公室的百叶窗隙间,古屋警部正对著办公桌后的威严男人点头: “是,他接触一线工作后,简直是如鱼得水,表现可谓十分优秀。现在可以担当要任了......对,正准备宣布这个事情......” 第23章 蜷缩的死者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寧静的空气,警车呼啸而来,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 远处传来轮胎碾过沙尘的声响,三辆黑色公务车衝破围栏,车门上“警视厅搜查一课六系”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闪耀,瞬间闯入了巡逻警察的视网膜。 从警视厅出发的眾人很快便赶到了案件现场。 穿过堆积如山的垃圾,他们来到了一个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区域。 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静静立在地上,周围散落著一些被撕碎的报纸和塑胶袋。 “中岛,你怎么在这?”高桥佑哉看见其中一位制服警察,惊呼出声。 “你认识?”秋元悠介侧目问道。 “是我的同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他。”高桥佑哉说道。 中岛健太瞧见熟悉的人,面露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高桥,听说你调到搜查一课了?还挺能干的嘛。” “当然,我可是从警察学校就立下誓言要进入搜查一课,现在终於实现了。” 高桥佑哉的脸上带著骄傲之色,语气中满是得意。 两人拍了拍肩膀,脸上露出回忆之色。 “听说你现在在少年课陪不良少女写悔过书?这种凶案现场……” 说到这里,他话语戛然而止,猛然抓住同期的肩膀,目光落在对方崭新的巡查部长肩章上,惊讶地指著问道:“你?你怎么是巡查部长?” “別这么用力,我肩章都快被你弄掉了。” 中岛健太打掉抓住双肩的手,然后提醒道,“你忘记了吗?我可是大学毕业生。”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將高桥佑哉瞬间定格在原地,脑海中的记忆瞬间浮现,对方確实是大学学歷。 想到这里,他顿时失去了动力,整个人萎靡不振、垂头丧气了起来。 看到对方魂不守舍的模样,秋元悠介出声提醒道:“好了,高桥,我们该去查看现场了。” 这是一处散发著腐臭的垃圾场,位於城市的边缘,四周空旷,距离最近的一座二层小楼都相隔百米远。 事件的起因是一名清洁工在打扫时发现了一个流血的行李箱,隨后通知了巡逻警察。 炎热的空气中瀰漫著垃圾腐败的酸味,秋元悠介的皮鞋陷进乾燥的泥土里。 带刺的铁网在黄色警戒线前泛著冷光,警戒线內,墨绿色的行李箱宛如一只搁浅的怪兽,张著血盆大口。 待鑑识课人员完成拍照取证后,他们缓缓打开了行李箱。 只见死者双手抱膝,蜷缩在狭小的空间中,身上裹著破烂的灰色衬衫。 “好臭!”高桥佑哉捂住鼻子,面目扭曲地说道。 “確实。”眾人也纷纷皱眉,气味扩散开来,令人难以忍受。 行李箱中,尸体已经膨胀变大,四肢增粗,难以辨认生前的容貌。 显然这具尸体出现了“巨人观”,在夏天高温的环境下,死亡时间久、空间狭小且通风不良,很容易发生这种现象。 “哇,这么小的空间居然能容纳一位成年人,真是奇蹟。话说,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势蜷在里面?” 东野良看著死者的惨状,忍不住吐槽道。他指了指死者头颅上的凹陷,“看来,是击打头部造成的死亡。” 秋元悠介点头,继续道: “尸体尚未解剖,具体的死亡原因还不確定,但初步推断死者头部遭受重创而死。至於死亡时间……” 鑑识课的人垫上防尘布,接过话头,指著尸体说道: “大约是四十八小时左右。颈部有勒痕,但致命伤是后脑钝器击打。指纹比对確认是山田敏夫——半年前从府中监狱出来的网络诈骗犯。” 翻看清洁工的询问记录时,秋元悠介发现对方每天都会前来这里清洁打扫。 “也就是说死者两天前就已经死亡,那么尸体大概是昨天晚上或者今天凌晨被搬运到这里来的。” 根据来往的时间和偏僻的地点,他推测道。 “怎么確定的?”长谷川诚真有些疑惑。 “因为这一带到了晚上就基本没有人经过,巡逻警察在十一点巡逻前也没有发现尸体。你没看询问记录吗?” 秋元悠介扭头看向对方,口中反问道。 “啊,抱歉。” “这样啊,没有目击者吗?对了,能確定他的身份吗?”佐野真由子突然插过话题,询问死者的身份。 “石黑明太郎,男,三十三岁,失业中,住在练马区丰玉北3丁目16番2號。”高桥佑哉拿著一张印有清晰头像的驾照,立即回答。 “有什么线索?” 环视下四周,长谷川诚真直接问道。 “哼,在你们悠閒自在的时候,我已经调查到了,这是从死者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查看完尸体的东野良拿出一张做工精致的酒店名片,上面写著“新福园”三个红色大字。语气颇为感嘆的说道: “这可是银座的高级中华料理店——新福园。真是一个奢侈的傢伙,要知道这里的晚餐平均一万円上下,以我的薪水,吃不了几次就破產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仔细端详了一下死者的衣服,秋元悠介问道。 “怎么?” “以他的收入水平,能去这么奢侈的地方吃晚餐吗?死者的衣服可不是什么昂贵品,而是平常人家会选择的便宜服装。而且他不是正处於失业之中,哪里有钱满足这样的口舌之欲?” “说的也是哈。”东野良挠了挠头。 炽热的阳光下,秋元悠介的西装领口渗出汗渍。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蜷曲的姿势。只见尸体的右手食指被齐根切断,创面平整得像被雷射切割过。 当他注意到尸体西装內袋露出的金属反光时,后颈突然窜过一丝细微电流。 冰凉的金属稜角硌著掌心,沾著血污的金属徽章在手套间泛著冷光,中央的数字“四”被利器划出狰狞的刻痕。 “这是什么?秋元,有线索要共享出来,不然要吃独食吗?” 东野良抢过徽章,端详片刻后,塞进证物袋里。 “从上面残留的血跡来看,可能是凶手放入口袋的。”秋元悠悠介眼睛一眯,心中浮现猜测。 “你说这是凶手的东西?” “不一定,死者和凶手都有可能。” 秋元悠介用镊子翻开尸体被割破的西装,暗红色的血跡在深色布料上洇开一朵诡异的,下面隱藏著一抹黑色,“但被凶手刻意划了。” 突然,佐野真由子半蹲下,裤腿下摆沾上泥土也浑然不觉。 她举起手电筒对准尸体蜷曲的右手:“这里有情况。” 强光下,死者手肘外侧的布料上沾染著漆红的顏料。 长谷川诚真拿著镊子轻轻一夹,放到眼前仔细一闻,“这是顏料吧。他是在什么地方碰上的?” 第24章 重合的线索 查看完现场后,六系的成员们迅速分头行动,全力展开案件调查。 秋元悠介站在死者石黑明太郎的公寓门口,锁眼处锈跡斑斑,显得陈旧而破败。 这是一间狭小的出租屋,位於东京郊区一条狭窄的街道上,周围环境显得有些荒凉。 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无人应答。公寓管理员递过来的钥匙在锁孔中发出滯涩的摩擦声,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推开门的瞬间,霉味混杂著食物腐臭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秋元悠介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洒入,將满地狼藉照得分明——被掀翻的矮几、散落的案卷,还有地板上拖曳状的暗褐色痕跡。 他的皮鞋碾过碎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臥室门前,他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被桌子上的一台旧电脑吸引。 电脑屏幕上显示著一张照片——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眼神锐利。 “这是六系前主任武田信宏的照片。”铃木智久难得露出一丝惊讶,指著照片说道。 “前主任?”秋元悠介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六系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精英部门,专门负责处理重大案件。 而前主任武田信宏,曾是六系仅次於系长的负责人,也是六系曾经的骄傲。 然而,因一次案件的失误,他辞去了警察工作,从此淡出警视厅。 “石黑明太郎为什么要拍摄六系前主任的照片?” 秋元悠介心中满是疑问,可惜对方再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打开电脑,开始查看石黑明太郎的文件。电脑里保存著大量关於前主任的照片和视频。其中一段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 画面中,石黑明太郎正在和一名男子交谈,那男子的脸被遮住了,但秋元悠介却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深深的仇恨。 “他是谁?”秋元悠介心中一惊。 旁边的铃木智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山本龙一。 山本龙一是多年前被武田信宏抓捕的犯人,一直对前主任怀恨在心。 他的刑期好像要结束了,现在的话,有可能已经出狱了。 想到这里,铃木智久立刻將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难道山本是为了报復前主任,利用石黑明太郎的黑客技术窃取信息?秋元悠介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迅速拿起电话,拨通了高桥佑哉的號码: “高桥,你查一下最近监狱里有没有犯人出狱,尤其是那些和前主任有过节的人。” “好的,我马上去查。”高桥佑哉应声道。 掛断电话后,秋元悠介站在窗边,凝视著窗外柏树的枝椏,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位前主任对他而言,既是一个陌生的影子,也是六系曾经的荣耀象徵。 如今,作为六系的一员,他自然成为了这些恩怨的继承者。 “无论是什么人,我都要找出真相。”秋元悠介在心中默默发誓。 不久,高桥佑哉的调查结果出来了。监狱里確实有一位刑满释放的犯人,正是山本龙一。 他的出狱时间与石黑明太郎被杀的时间极为接近。 “山本龙一很可能是犯人。”秋元悠介对铃木智久说道。 “可是,石黑明太郎为什么会和山本龙一扯上关係?”铃木智久疑惑地问道。 秋元悠介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石黑明太郎可能只是山本龙一的棋子。他利用石黑获取前主任的信息,同时製造混乱拖延时间,真是一举多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铃木智久再次问道。 秋元悠介抬起头,目光坚定: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找到山本龙一,揭开这起案件的真相。” ...... 警视厅大楼內,六系办公室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刚刚完成清洁打扫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冷清,但这股味道却让秋元悠介想起了案发现场的尸体。 想到那具在炎炎夏日下已经死亡两天、膨胀成“巨人观”的尸体,他的胃部不禁有些不適。 儘管已经见过许多尸体,但今天的这一幕仍然让他难以忘怀。 打开投影仪,眾人围坐在会议桌前,开始討论案情。 “通过死者曾去过的高级中华料理店,我们调查到他是和一位四十多岁、头髮稀疏的中年男子一起吃饭。遗憾的是,没有拍到他的正面照片,只有一个背影。” 东野良率先点开死者的照片,滑鼠移动到一张黑色背影图片上。 “嗯?看来我们都发现了同一个男人。通过死者膝盖上的顏料,分析成分后,我们在一个废弃的破旧漆料厂里找到了第一案发现场。那里还有死者的右手食指和一片血跡。” 长谷川诚真有些惊讶,將自己这边的调查情况展示出来。 “对了,在第一案发现场,我们还发现了这个。” 佐野真由子举起右手,一枚工程塑料的圆扣出现在她的手心之中 两组线索比对之下,居然指向同一个目標。几人心中都明白,凶手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还没等他们核对细节,秋元悠介与铃木智久相视一眼,將他们在死者家中的发现拿了出来。 看到照片中男人的面貌,东野良、长谷川诚真和佐野真由子震惊不已,而森田大悟则怔怔出神,似乎在深思著什么。 “这不是那个黄金珠宝抢夺案的犯人山本龙一吗?我记得他因为在强盗过程中失手杀害了一位女性店员。” 佐野真由子猛地起身,指著图片大声说道。 “佐野,你怎么知道?”长谷川诚真有些诧异。 “那是因为这件案件发生在一家很有名的珠宝店。自从发生这起案件后,他们的保卫就很严密。我因为感兴趣,就打听了一下。” 佐野真由子白了旁边的人一眼,有些无奈地解释道。 “等等,这个人好像有些眼熟。”森田大悟凑近照片查看。 “怎么,你认识他?”东野良瞥了森田大悟一眼。 “对了,我记得刚来六系时,武田主任还在,他讲过这个案件,就是他亲自抓住犯人的。”森田大悟猛地一拍手,想起了是怎么回事。 “什么?”几道声音齐齐响起。 “对,我和铃木在死者家中发现了这个。”秋元悠介隨即把石黑明太郎跟踪偷拍的照片放了出来。上面赫然是前主任武田信宏。 “难道是刚出狱的山本龙一想要报復前主任,所以委託在监狱中认识的石黑明太郎调查信息?但为什么要杀了帮助他的石黑明太郎?” 长谷川诚真起身,投影仪的蓝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用原子笔指著两人的头像。 “会不会是因为两人之间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矛盾,一怒之下,山本杀了石黑?比如是调查到消息之后,石黑临时变卦,狮子大开口,想要一笔不小的金钱。” 东野良换了个方向,站在山本龙一的角度,推测石黑明太郎死亡的原因。 “这样好像很有可能。”长谷川诚真摸了摸头,符合凶手的思维,赞同道。 “所以,根本上还是要从武田主任入手。对了,警部和高桥呢?”佐野真由子起身,目光扫视一圈,询问道。 “我匯报之后,因为將这起案件牵涉到武田主任,所以警部和高桥两人出发去查看武田主任的情况,顺便保护他。” 正在翻看人物资料的秋元悠介抬起头,指了指警视厅大楼的窗外,解释道。 “啊,这个时候,警部竟然不在。关於武田主任,在六系担任多年系长的他肯定知道这起案件。” 佐野真由子有些泄气,顿时又坐了回去。 第25章 当年案件 东京都江东区3丁目8番31號,癌症研究所有明医院。 医院大楼四周丛林茂盛,绿草如茵,宛如沙漠中静謐的绿洲。 与那些喧囂的公立三甲医院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寧静,秩序井然。 在铃木智久的带领下,手捧白色鬱金香的秋元悠介踏入了乾净整洁的医院大堂。 一通左转右绕、上上电梯之后,他们终於来到了目的地。 606病房的门虚掩著,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某种倒计时。 “咚咚。” 年轻刑警轻轻叩响了房门。 “请进!” 一个成熟稳重却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听见邀请,秋元悠介也不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 目光扫视屋內,沙发上坐著閒谈的三人,最里面躺在床上的患者在蓝色遮光席后若隱若现。 看见来人,古屋警部和高桥佑哉正从待客桌旁起身,举手示意。 桌后,一位面容苍老、留著胡茬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投来疑惑的眼神。 想必他就是六系前主任武田信宏,秋元悠介在心中猜测。 一番寒暄过后,几人移步到旁边的隔间。古屋警部率先开口介绍: “信宏,这位是六系的新成员秋元悠介。他是职业组出身,一线查案的能力十分出色。” “武田主任,您对山本龙一还有印象吗?”秋元悠介自我介绍过后,直奔主题。 “山本龙一?他怎么了?又犯什么罪了?怪不得今天你们这么多人来找我。” 听到这个名字,武田信宏微微一愣,记忆中那张凶恶的脸瞬间浮现。 他回忆道: “山本龙一的话,他最近应该出狱了。当年因为在强盗珠宝过程中,他失手杀人,拒不交代赃物的下落,被判十年刑期。” “十年?” 高桥佑哉惊讶出声,这个时间不对。 因为按照时间推算,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中,怎么可能出来犯案? “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减了两年刑。”武田信宏似乎察觉到眾人的疑惑,便继续解释。 “山本龙一当年为什么要去抢劫珠宝?这背后有什么重要隱情?” 秋元悠介理清思路后,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在刑事案件中,作案动机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必须弄清楚。 动机可以帮助警方理解犯罪行为的背景,缩小嫌疑人范围,並为案件定性提供依据。 例如,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致人死亡,是抢劫杀人还是激情犯罪,动机是关键的判断因素。 每一起案件的背后,犯罪者通常都有其动机,可能是因財起意,可能是因爱生恨,也可能是出於报復、嫉妒或其他复杂的情感或心理因素。 即使在精神疾病影响下犯罪,其行为背后也往往有某种扭曲的“逻辑”。 总之,犯罪行为並非无缘无故,背后必有其原因。 “嗯……好像是因为缺钱。当时他钱大手大脚,经常去夜总会找女公关。” 武田信宏沉吟片刻,眯著眼睛,翻找著脑海深处的记忆。 谈话间,时间悄然流逝。秋元悠介和铃木智久正准备起身告辞,却被古屋警部叫住。 两人止住身形,疑惑的看向他。 “秋元君,让高桥跟你一起去吧。铃木就跟我留下。这段时间的磨礪,应该能让高桥改掉粗心大意的毛病。” 古屋警部笑著说道,眼神中似乎另有深意。 余光瞥见高桥佑哉兴奋的表情,秋元悠介知道无法拒绝,於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而且,在侦察案件中,人员忽然变动是案件大忌。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样的安排背后另有用意,但此刻正值关键时刻,也无暇多想。 绿色丛行道上,两位年轻男子並肩而走。 “警部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刚出医院,高桥佑哉就像一条挣脱锁链的哈士奇,兴奋地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问道。 秋元悠介看著他那兴奋激动的样子,心中不禁嘆了口气。 看样子对他还是要约束点,不然的话,任由他放开性子,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犯错? 他斩钉截铁地说: “去调查当时的那起案子,让我们看看山本龙一他背后的真实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话语在空气中飘荡,被驶动的车辆甩在身后。 目的地:涉谷区。 八年前,那起珠宝抢劫杀人案正是由还在原宿警察署刑事课任职的武田信宏侦破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他声名大噪,被调入搜查一课,成为警察署中的佼佼者。 当时的话,线索不是很明显,但前主任通过现场一公里外的菸蒂,顺藤摸瓜之下,才就锁定了山本龙一。 如今要调查此案,自然要回到案发地,查看最原始的卷宗。 涉谷区神宫前三丁目,原宿警察署。 明亮的走廊上,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警面带甜美微笑,步伐优雅,宛如大家闺秀般缓缓前行。 紧隨其后的是面沉如水的秋元悠介,而最后面的高桥佑哉则悄悄捂住嘴,肩膀不时抽动,忍俊不禁。 虽说同为警察,但这里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能顺利找到人带路,还是靠秋元悠介凭藉职业组警部补的身份——出卖“美色”,才“勾搭”上这位年轻女警,带他们去档案室查看当年的案件记录。 毕竟,他们一个在別的警察署工作,刚调到搜查一课;另一个更惨,今年才入职。 他们在这里哪里认识什么人,虽说搜一的招牌大名鼎鼎,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的。 而且,在没有委託书或介绍信的情况下,有人买帐还好,不吊你的话,管你是什么人。 这种出卖“色相”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高桥佑哉这傢伙说出去,否则一旦被六系那群爱看热闹的傢伙知道了,肯定会被大肆宣扬,成为警视厅同僚们的笑柄。秋元悠介心中暗想。 是威逼呢?还是利诱呢?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思索之际,听到身后时不时的抽搐声,他实在忍无可忍,猛然回头,只见高桥佑哉的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额,警部补。” 高桥佑哉被他嚇了一跳,以为是警察署里潜藏的亡魂,拉开距离后才鬆了口气。 但看到秋元悠介阴沉的面容,他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请往这边走,你们要查看的案件卷宗就在这里。” 年轻女警的声音如同含了蜜。这副模样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很有吸引力,制服诱惑嘛。 但在警察组织內部,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毕竟,谁不知道人前温柔的女警背后真面目是什么样? 长年累月受“警察服装”的薰陶,即使再温柔的大和抚子都会变成暴躁的“山地母猩猩”。 至於对方的心思,秋元悠介自然明白。 以他职业组的身份,在地方警察署里简直就是散发著无尽魅力的“唐僧肉”。 对於署里那些未婚的“女妖精”来说,吸引力简直爆表。什么警察压力大、同行不结婚之类的说法,在她们面前都不值一提。 在霓虹社会中,受传统思想影响,大多数女性成年后会选择成为家庭主妇,全职照顾家庭。 但隨著时代发展,女性意识觉醒,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自立自强,投身工作。 对於愿意全身心投入家庭的前者来说,选择一位优秀的伴侣至关重要,这十分考验她们的眼光。 一旦判断失误,遇人不淑,那么后半辈子就可以说是陷入麻烦恼火之中了。 而面对像秋元悠介这样经过国家和警察双重严选的精英,她们像是看见香浓朵的蜂蜜,自然一拥而上。 只要稍加思索,就能想到“前途无量”“卓越非凡”这样的形容词。 从职业组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未来的职业发展,还是工资待遇,他都满足了大部分女性的期望。 即使现在,他警部补的薪水在社会上也堪称“不低”,虽然与那些高收入人群相比还有差距,但公务员的稳定性、高职业上限和社会福利,都让他成为理想的伴侣。 这么一比较,年轻刑警简直是上上之选。拥有优越条件的男性,根本不会出现在被她们称为“婚活”的相亲市场里。 毕竟,这样的优质人物,可以称得上是她们眼中的完美对象,迈向更高一层阶级的钥匙。 正如《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中所说,怎么成为將军夫人? 答案是:在他还是小兵的时候嫁给他,陪他在边境里、森林里、沙漠里,过上二十年。 第26章 经理的噩梦 档案室里,钢製骨架支撑著堆积如山的密集文件,浮尘中的霉味混著铁锈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褪色的卷宗尘封在遗忘的时光中,等待某次宿命般的邂逅。 “承蒙关照。” 秋元悠介礼貌地致谢,微微頷首,向带领他们的人表示感谢。 当他从年轻女警身边掠过时,带起的气流轻轻掀动了对方的鬢髮。 直到转角的墙面切断了视线,他才停下脚步,逕自走进房间。 身后,高桥佑哉倚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一动不动。紧紧盯著那位依依不捨的年轻女警,目光在对方藏蓝色制服裙摆上停留。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同病相怜。 自己现在也没有女友呢? 这世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果然是大不相同。 然而,先前的告诫仍歷歷在目,於是高桥佑哉只得把五味杂陈的情绪压在心底。 按照架子编號,寻找到那年的案件卷宗。 十坪见方的检索室里,秋元悠介將黄檯灯扭到最大亮度。 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子前,仔细查阅起来。 当案件卷宗被掀开时,泛黄纸页发出裂帛般的脆响。 此时,霓虹《公关文件和档案管理法案》尚未颁布,他们也是只有凭藉代代相传的古老方式查找想要的资料——手力翻动。 秋元悠介的目光掠过当年的死者——中岛椿。 她当时在珠宝店里上班。当山本龙一抢走珠宝、夺门而出时,这位勇敢的店员挺身而出,试图阻止强盗。 但因力量悬殊,她被推开摔倒,头部撞上尖锐的柜角,当场死亡。 那年,山本龙一因为缺钱,才去店里抢夺珠宝。难道是因为要去点女公关吗?这个理由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但身为刑警,自然不应放过任何线索,即便再可笑,也要认真排除。 秋元悠介的目光一亮,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山本龙一经常去的一家夜总会。 八年前,山本龙一父母意外死亡,继承大笔遗產的他挥霍无度,最后负债纍纍。 案发前一晚,山本龙一在某个包间里与人相会,与他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当年山本龙一到底是出於什么原因前去抢劫?真的因为缺钱?说不定那里面就可能有答案。 叮铃铃,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铃声在寂静的空间之中显得格外刺耳,瞬间惊醒了沉迷於案件之中的两位刑事。 “秋元君,尸体检查报告出来了。” 电话那头,永野美穗语速飞快地说: “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四十八小时前,最多不超过五十小时。死者確实是因为头部遭受重击而死亡,至於他断掉的手指,应该生前被斩断的。” “这些我们都大概了解,还有什么线索吗?”秋元悠介微微一愣,回想起现场的尸体。 “当然。” 话音未落,电话中就传来一句坚定的回答。 “根据死者身上的挤压痕跡,我发现死者曾经在行李箱中发生过姿势变动。” “什么?”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的瞳孔瞬间收缩,这个消息实在令人震惊。 因为死者不可能“復活”,这就意味著有人曾经打开过行李箱,搬动过尸体。 是谁?这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线索就这么多,希望能够帮到你们。就这样,我还要告诉其他人。” “嘟嘟!” 电话掛断,秋元悠介仍保持著接听的动作,目光震惊的看见面前的档案卷宗,仿佛它们在述说著不可思议的故事。 那么,行李箱从第一案发现场移动到第二案发现场的行为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凶手杀了人之后,將尸体装入行李箱,就直接离开了。 而后面发现尸体的人,將行李箱搬运到每日有人打扫的垃圾场,以便被人发现。 那问题来了,这位第一发现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对方认识死者?是与死者有关联的人? 眾多问题浮现在脑海,但背后似乎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啊,这件案子这么复杂的吗?”旁边的高桥佑哉抓了抓头髮,一脸烦恼。 这番话打断了秋元悠介的思绪,將他从疑惑的漩涡之中拉了出来。 他突然醒悟过来,无论案件再怎么纷乱复杂,只要將线索一条一条的追查下去,总会找到隱藏幕后的“黑影人”。 如今的话,他们应该继续追查八年前的案件线索。 临走之际,年轻女警攥著前来人员登记簿的手指微微泛白,期期艾艾的说道:“为了保持联络,留个通信电话吧。” 沉默之中,秋元悠介扯过一张纸,快速写了一连串数字,然后像是被猛狗追赶一样,迅速逃离了这尷尬的场面。 前世他可没有这种待遇,没想到现在居然能有这样的“桃运”,真是有心插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以前高攀不起,现在却爱理不理。 出了大门,秋元悠介狠狠的瞪了一眼低笑的高桥佑哉,对方忍俊不禁的样子实在惹人生气。 经过一番“和平”的商谈后,高桥佑哉点头同意不会说出这件糗事,至於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这就难以知晓了。 隨即,两人按照卷宗里的线索,赶往当年的夜总会,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线索。 多年过去,照片中曾经金碧辉煌的门面已经变得破旧不堪,冷冷清清,唯有五顏六色的招牌依旧闪耀。 两人偽装成客人,订下了一间包厢。 虽说在工作日的大下午前来有些奇怪,但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位年轻的服务员进来招待时,秋元悠介装作好奇的模样询问。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服务员低头整理果盘,口中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们是报社的记者。因为当年的犯人山本龙一今年出狱,所以前来了解一下情况,准备报导。” 见对方不为所动,秋元悠介嘆了口气,与高桥佑哉对视一眼,从钱包中掏出一张“樋口一叶”。 收下小费后,年轻服务员表现十分热情: “虽然当年我还没有来这里上班,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听前辈们在聚会中说起过。” “据说,有人在包间外面听到山本龙一喝酒后大喊要去抢劫,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真的实施了行动。对了,当年有位前辈就在包间里服务,好像是现在的经理大塚炎?你们如果想了解更多的情报,就去询问他吧。不过他现在好像准备辞职了。” 听见这个关键情报,秋元悠介立即起身,两人一同向经理房间走去。 “请问是大塚炎经理吗?” “你们是谁?闯进房间想要干什么?”大塚炎愕然地看著推门而入的两人,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起身呵斥道。 “我们是警察。” 秋元悠介亮出警察手帐。 “警察?有什么事吗?”听见对方的身份,大塚炎鬆了一口气,平静下来。 “我们有些问题想要找你。是关於当年山本龙一的事情。” 在狭小的房间內,秋元悠介绕过办公桌,走到对方身前,直接说明来意。 听到这个噩梦般的名字,大塚炎心神不定,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 第27章 八年后的復仇 斜阳余暉从窗外轻巧地跃入,洒在大塚炎那阴晴不定的脸上。 他的面容一半隱匿在阴影之中,另一半则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下,仿佛是他內心深处的矛盾与挣扎的写照。 沉默良久,心中那不断蔓延的恐惧阴影,终究还是压倒了仅存的懺悔。 大塚炎崩溃地捂住头,终於开口,声音满是绝望: “怎么办?他肯定会来报復我们......当年,要是我不在那里就好了。真是该死,为什么那天上班的人是我?” 他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对了,如果现在道歉,他会不会原谅我?” 说著,他猛的抓起手机,拨通了那个曾经烂熟於心的號码。或许是太过焦急,他甚至按错了一位数字。 “您拨打的电话號码目前无法使用。” 隨著铃声响动,冰冷的语音提示传来,大塚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那个號码早已被山本龙一废弃,他再次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就在他拨打电话的瞬间,旁边的高桥佑哉想抢过手机,而秋元悠介却轻轻摇头,伸手一挡,阻止了下属的动作。 不出所料,电话根本无法接通。大塚炎在两人面前,上演了一场“川剧变脸”,情绪瞬间从希望转为绝望。 “山本龙一已经出狱了,你现在必须想清楚。” 秋元悠介顿了顿,语气中带著一丝警告: “说不定在你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他就躲在某个角落里,窥视著你......还有你的家人。” 听见这番直白而残忍的话,大塚炎沉默不语,先前拨打不通的电话號码,更是彻底击碎了他那最后一丝的希望。 “当年,山本龙一出手阔绰,我们几个——我、大泉羽佳和小西清人三个人,为了钱刻意接近他,成为了他所谓的“朋友”。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一群狐朋狗友罢了。” “大泉羽佳是夜总会的女公关,手段高明,轻易就让山本龙一成为了她的裙下之臣,对她死心塌地。” “他的钱都在了大泉羽佳身上,给她带来了许多业绩,让她成为了夜总会的明星女公关。但钱总有完的一天,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四个人还“桃园结义”。出於对金钱的渴望......”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捂住脸,显得十分无助: “在小西清人的怂恿下,我们制定了一个抢劫珠宝的计划,可是谁也没想到,山本龙一居然真的付诸了行动。第二天酒醒后,看见报纸刊登的案件报导,我们都嚇住了。”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报復你们?” 没有在意对方的懺悔,秋元悠介直指核心。 “因为那个傢伙是个疯子,平时自詡为老大,最讲骨气。你们知道他最討厌的人吗?” 没有等他们回答,大塚炎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是明智光秀。发动了“本能寺之变”,背叛了织田信长,最后在“山崎之战”死於乱军之中的明智光秀。” “这下,你们明白了吧。疯子肯定会报復回来,拉著我们一起下地狱。” 他惨笑一声,脸上满是对那个人的恐惧。 “既然如此,你可以跟我们走。在警察的保护下,你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等我们抓到山本龙一之后,你再回来工作。” 秋元悠介仔细思索片刻,面对一个毫无软肋的杀人犯,確实有些棘手。 如今,大塚炎几人隨时可能遭遇不测,只能让他们进入警方保护之下。 “不行!这样做,我的家人怎么办?如果一直抓不到山本龙一,那我们就要一直呆在安全屋里吗?” 伸出满是厚茧的右手,大塚炎轻轻的抚摸著桌面上那座“优秀经理奖”,语气坚定的说: “自从山本龙一出狱之后,我一直处於担忧恐惧之中。就在昨天,我就已经决定辞职了,然后搬家。和家人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这样,山本龙一总不可能找到我吧。” 为了避免即將到来的危机,他已经下定决心,拒绝警察的保护,选择搬家。 面对固执的大塚炎,秋元悠介也是没有多说。 他深知,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诚恳的劝说一次就够了,再多的话,反而显得有些“不尊重他人”了。 当然,这件事情还是要向上报告一下,免得日后对方出了什么问题,还得担上责任。 毕竟,向上级匯报,是每一位打工人都必须学会的技能。 只要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影响又不恶劣,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於后果严重的,要么辞职走人,要么直接端上“铁饭碗”,准备吃免费的饭。 回到六系办公室,秋元悠介刚一坐下。 值班柜上的电话就“叮铃铃,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接到电话后,他得知又有一起新的命案发现,需要六系派人调查。 秋元悠介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东野组和长谷川组还在调查当前的案件,古屋警部和铃木智久则负责守护前主任武田信宏。 这么一排除,有空的自然就剩他和高桥佑哉了。 没办法,值班电话已经打来了,六系必须出动。 刚刚才歇息一会儿的两人,又要匆匆赶往这次的案件现场。 途中,秋元悠介趁机將他们所知道的情况告知六系的其他人,希望这些线索能对侦破“行李箱流血”案件有所帮助。 夕阳的余暉洒在大田区的街道上,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橙红色。 那轮燃烧的火球缓缓下沉,恰似拖著行李的暮归人,渐渐隱没在高楼大厦的轮廓之后。 大田区,南六乡工业园,小西金属精加工会社二楼社长室。 当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赶到现场时,房间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忙碌的警察。 社长室里,节能灯散发著明亮的光芒。 一名男性社长俯臥於柚木办公桌前,身穿藏青西装,后背有三处深约十厘米的锐器刺创——推测为二十厘米以上的单刃刀具,致命伤穿透了左肺叶。 右手指缝里有黑色纤维,疑是凶手的衣物。椅子上血跡呈喷溅状,混合著玻璃杯碎片与翻倒的威士忌酒液。 碎纸机里残留著未完全处理的新宿地区土地转让合同。 现场的窗沿发现半枚擦拭状血指纹——与社长小西清人不符,疑是凶手翻窗户逃离时留下,外墙有攀爬痕跡。 最后,死者全身並未发现捆绑痕跡,在他身后,象徵著生命与希望的绿植静静佇立,一枚沾染血跡的金属徽章躺在盆栽之中,上面刻著“三”的字样。 现场之中,秋元悠介一边查看案件报告,一边勘察现场。 当他看见纸面报告上的名字后,瞬间大吃一惊——这位死亡的社长竟然是小西清人! 他心中顿时想道:凶手会是山本龙一吗?金属徽章是凶手的东西? 来到监控室,老旧的电脑屏幕正幽幽泛著蓝光。 出示证件后,监控人员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的舞动,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摆脱自己的嫌疑。 选定某个节点后,时间开始倒流。 加密文件夹里数以百计的监控画面自动播放——从工业园停车场、工作车间、楼梯走廊到员工休息室,画面逐一闪过。 当某个戴著黑色鸭舌帽的身影出现在第七段视频时,秋元悠介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山本龙一的左腿。”档案中的记忆浮现,他手掌猛地一握,“八年前,武田主任开枪制服他时,子弹击中了他的膝盖。” 监控画面里的男人从正门处经过,行走有些不便的动作在顶光下格外显眼,像是一道永远无法癒合的陈旧疤痕。 突然,秋元悠介与高桥佑哉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明白了山本龙一的入侵方式——他是怎么进来的。 视频的进度条即將走到尽头,社长室走廊监控中,房门关闭,门缝间露出残留的某个背影。 怪不得对方的行动会这么顺利,感情是死者自己先降了——引狼入室。 通过社长室里的种种线索,秋元悠介明白了这起案件的全部过程。 说来有些可笑,这次山本龙一的行动,可以用“朴实无华”来形容。进入房间,杀掉目標,爬窗离开。 就像是怎么把大象放进冰箱一样,简单得令人咂舌:打开冰箱-放入大象-关上冰箱。 一家著名会社的社长死亡,自然会造成巨大的社会影响,吸引眾多民眾的关注。 这般情况下,无论舆论的发酵,还是警察的压力,都会隨之而来。 而像石黑明太郎这种的社会边缘人死亡,则如同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小西金属精加工会社外,依然有络绎不绝的记者赶来。 由於案件影响大,警视厅决定成立搜查本部,由搜查一课管理官堀川正郎担任总负责人,搜查一课六系和大田区大森警察署的刑事课共同参与调查。 警视厅是整个东京都的警察总部,下设多个部门,负责东京都內的治安管理、刑事侦查、交通管理等任务。 总务部、警务部、生活安全部、刑事部、交通部、警备部以及组织犯罪对策部等眾多专业部门。 大名鼎鼎的搜查一课就是刑事部的下属部门。 刑事部长高配警视监,管理整个刑事部,警视长的参事官作为二把手协助管理。 搜查一课內,警视正的课长是总负责,警视正或警视的理事官是二把手,协助课长管理整个搜查一课。 下面还有13位警视职位的管理官管理各系的日常事务,进行现场的指挥和案件的统筹管理。 大森中一丁目1番16號,大森警察署。 暮色漫过天际,城市街巷中的霓虹灯如同寄生在钢铁森林中的萤火虫,在渐浓的夜色中依次亮起。 大森警察署內灯火通明,身著西装的警察步履匆匆,穿梭於各个区域,一片忙碌的景象。 宽敞的会议室內人声鼎沸,人群密集,椅子的挪动声此起彼伏,显得有些嘈杂。 在会议室主桌中间,管理官堀川正郎五十岁上下,鬢角已经染上霜色,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隼,仿佛能够穿透层层迷雾,直抵案件的核心。 “起立!” “请坐!” 行完礼后,堀川正郎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坚定有力: “各位,今天晚上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儘快解决这起案件。现在媒体已经报导,民眾十分担忧。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明白了吗?” “是!” “各小组匯报案件情况。” 一位资深刑警起身,手中拿著厚厚的报告,说道:“我们对案发现场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发现了以下关键证据......” 他的匯报中,基本涵盖了先前秋元悠介在现场中注意到的情况。 例如,办公室无强行侵入的痕跡、威士忌酒杯只有死者的指纹,且伤口集中於后背——这些都指向熟人作案的可能性。 但由於不了解小西清人与山本龙一的关係,有些地方显得不够完善。 虽说从“上帝视角”来看,仍然有些不足。但身为勘察现场不久的刑警,能作出这样的报告已经十分优秀了。 匯报结束后,堀川正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立即点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隨后,又有警察站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一位年轻警察,脸上带著些许稚嫩,语气也不如前辈那般沉稳。 多人的案件匯报,包括了现场勘察结果、证人证言、嫌疑人线索等诸多情况。基本上这次案件中的方方面面都包含在內。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嫌疑人很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不然的话,两人根本不会一起饮酒。我们需要调查死者的社交圈,看看有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接下来......” 堀川正郎听完后,总结了眾人的讲话,提出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句打断的话语。 “管理官,请稍等一下!我有情况要匯报......” 第28章 解散的会议 夜幕如厚重的帷幕缓缓拉下,遮蔽了天际,深邃而幽暗,宛如书画上泼洒的浓墨。 城市的喧囂逐渐被黑暗吞没,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警笛声,划破这寂静的夜。 在大森警察署搜查本部的会议室里,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刚刚那句话仿佛还迴荡在房间里, 冷气在空气中瀰漫,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 投影幕布上,现场照片带著血色的痕跡,在冷白灯光的映照下,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诡异光芒。 这些照片记录著一起刚刚发生的惨案——社长室內,男性尸体俯臥在血跡斑斑的桌面上。 秋元悠介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仿佛仍能嗅到现场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文件袋的边缘,那里夹著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银座珠宝店抢劫案,犯人山本龙一。 “管理官,我认为这起案件可以和垃圾场行李箱案併案调查。” 在眾人惊讶的目光中,秋元悠介起身,沉稳地陈述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自信,仿佛掌握了案件的全部线索。 “理由?” 管理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著一丝审视。 “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秋元悠介的话语掷地有声,坚定而自信。 他身边的高桥佑哉眼中既有担忧,又带著一丝兴奋。 他们两人是搭档,一同进入侦查案件,一同进入警视厅,如今又一同站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当话语落下时,秋元悠介甚至能够听见在场眾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二十七双眼睛同时投来如解剖刀般锋利的目光,最前排的刑事课课长持笔的动作一滯,金属笔帽磕在实木桌面上的声响突然变得十分刺耳。 堀川管理官眼睛一眯,交叠的双手微微收紧,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牛皮錶带: “说说看。” 会议室內的眾人纷纷將震惊的目光投向这个年轻的刑警,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妄自菲薄的狂人。 要知道主持这次案件的总负责人最见不得空谈之辈。 眾人刑警们心中早已对这位年轻人下了“死刑”般的判断——刑侦学是一门更注重经验的学科。 一位正值朝阳年华的青年能有多少破案经验呢?除非真的是天才之辈,或者是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学习刑侦知识。 不然的话,在前辈的基础上,又怎么能有什么惊人的理解。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墙上的掛钟秒针跳动声变得异常清晰。 资深刑警们默不作声,等著看年轻人的笑话。 年轻刑警们心中先是惊讶,继而对敢说如此狂话的人升起敬佩之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岂不是在说刚成立的搜查本部可以解散了?在对方眼中,他们岂不都是无能之辈? 想到这里,眾人不禁恼怒起来,既气愤又想听听对方究竟有何底气,敢说这样的大话。 主桌上的总负责人堀川正郎,瞧见鹤立鸡群的秋元悠介,顿时回忆起他的名字。 原本就对主动调到搜查一课的精英官僚有些好奇——居然能在那位资深的古屋系长口中得到“十分优秀”的评价,这可不容易。 今天听到对方如此豪言壮语,他心中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大丈夫的气魄,不禁更加欣赏。 於是,堀川正郎脸上露出罕见的和蔼笑容,深深看了秋元悠介几眼,语气平和地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把握光说大话,那可要想清楚了。毕竟,出了错误,可是要承担责任。” 说到这里,他周身气势一变,会议室的气氛也隨之紧张起来。 这番情况令在场的刑警们大跌眼镜,纷纷猜测秋元悠介莫不是管理官的亲戚? 不然为何能得到如此宽容的对待? 要知道管理官一向以严厉闻名,这般少见的情况,就连主桌上的其他长官心中都好奇起来。 秋元悠介並未被管理官的气势嚇倒,反而镇定地解释著自己的观点。 他將山本龙一的情况一一道来,隨著他的讲述,会议室內的眾人惊呼一片。 原本看向他的目光从譁眾取宠转变为认可与敬佩,纷纷意识到他进退有度,慌忙不乱,颇有大將之风。 秋元悠介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细节都如同利箭般射向真相的核心: “山本龙一,八年前的珠宝店抢劫案犯人,最近出狱。根据调查,行李箱案和小西清人案彼此之间有紧密的联繫,现场之中,都发现了他的身影。” 听完秋元悠介的分析后,管理官堀川正郎面带笑容,双手鼓掌:“啪啪啪!” 掌声渐渐从会议室蔓延开来,直到在场之人都纷纷鼓掌。 会议室內的高桥佑哉看见这般热烈的情况,心里不禁鬆了一口气,放下了对於上司的担忧。 等掌声落下,堀川正郎才开口说道: “没想到这起案件竟然是那位八年前的犯人。既然如此,刚开始不久的搜查本部会议可以解散了。各位,接下来该抓捕犯人了,目標——山本龙一。” 此次搜查本部的会议本就是为了侦破案件,找到真凶。 如今幕后黑手的真面目已经揭开,在场的刑警们自然无需继续留在这里。 正式的讲话之后,堀川正郎面带微笑的看向秋元悠介。 许是案件的真相被揭开,他整个人也是放鬆下来,调侃道: “秋元君,要是你早点来,我们恐怕也不用开这个会了。” 眾人闻言,顿时大笑起来。 在搜查本部中空耗时间,尤其是大森警察署刑事课的警察们,他们也早已厌倦。 毕竟,能够直接抓捕凶手,提前侦破案件,早早回家享受妻子备好的温茶,谁又不愿意呢? 从最初的嘲笑到如今的重视,他们也认可了秋元悠介的勇气。 至於剩下的如何逮捕犯人,自然交给管理官重新安排。 离別之际,资深警察拍了拍秋元悠介的肩膀,表示认同与感谢,感谢他节省了眾人的时间。 年轻警察则微微躬身,微笑著告別。 见同为六系之人的上司得到地方警察署的人认可,高桥佑哉的心中也是激动起来,胸膛微微挺起,不愿意被他人小看。 第29章 藏身之处 夜幕笼罩下的警察署,窗外的灯光稀稀落落,却在黑暗中透出一丝希望的光亮。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高桥佑哉十分激动,简直快要手舞足蹈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盯著旁边之人的身影,忍不住说道: “警部补,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会议室挤了三十號人,他们的目光真是可怕,我手心直冒汗,后背都快要湿透了,您倒是半点不慌。” 夜晚的楼层里,走廊上只有零星几盏灯散发著光热。 微微一笑后,秋元悠介扯鬆了领带,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罐咖啡: “现在夸奖还是太早了。山本龙一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知道,可警部补刚才的表现真的太完美了。我看到那些地方警察的人都署被您镇住了。” 西装褶皱的高桥佑哉接过咖啡罐,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秋元悠介突然转身,差点撞飞高桥佑哉夹著的资料文件。 “好了,別忘了,我们是一个团队。这里面有你的一份,也有六系的一份。” 他没有被这番好听的称讚迷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目光如炬的说道。 第二天,太阳依旧按照它永恆不变的规律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大田区的街巷重新焕发出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大塚炎因为对山本龙一的恐惧,不得不选择辞职,离开这个他打拼多年的地方。 或许出於愤恨,他將当年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讲述了出来,这为警察追查山本龙一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昨天晚上,秋元悠介已经將所知的情报全部告知了管理官,希望藉助广撒网的方式,儘快將山本龙一绳之以法。 而他和高桥佑哉则计划前往可能的地点追查山本龙一的踪跡。 警察本就是讲究纪律与服从的组织,不適合单打独斗,个人英雄主义更是要不得。 交出情报后,如果能抓到犯人,他们也有一份功劳。 相较於他们,身为管理官的堀川正郎能够调动更多的人力物力,追查到犯人的可能性自然也高了许多。 虽然小西清人被杀案件的真相已经解开,但犯人尚未落网。 作为此次案件的总负责人,堀川正郎自然还要派出大森警察署刑事课以及各方面的人手继续调查。 至於山本龙一的下一个目標是大塚炎还是大泉羽佳,这就难以判断了。 既然犯人的目標已经暴露,当然要围绕这两人展开行动,进行一场守株待兔,说不定对方就会自投罗网。 如果秋元悠介处於管理官的位置,他很可能会让两人进入警视厅的安全地点保护起来,或者派出一些警察贴身保护。 然后,派出一些身形容貌相似的人员进行偽装,安排合適的地点来“钓鱼”,引诱对方乖乖上鉤。 但这终究只是他的胡思乱想,实际的决策自然要交给堀川正郎来判断。 东京都的七月正午,烈日犹如炽热的熔炉倾泻而下。 树上蝉鸣在蒸腾的热浪中不绝於耳,柏油路面泛起层层涟漪,行道树上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像被晒蔫的枯叶蜷缩在树干周围。 道路上车流如织,即使是工作日,某些地段依旧会发生堵塞、通行不畅的情况。 这並不奇怪,毕竟光是狭义上的东京就有几千万人口,还没算上整个东京的流动人员。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秋元悠介將地图摊在膝盖上,食指时不时地敲击著塑胶扶手。 空调出风口呼呼作响,混著车窗外断断续续的喇叭杂音。 在静默之中,他通过三起案件的特徵,仔细思索著山本龙一可能的藏身之处。 通过八年前的案件、如今接连发生的两起案件、大塚炎提供的情报以及对整体案件的梳理,秋元悠介心中有了大致的方向。 从整个地图来看,山本龙一的活动地点都处於东京的西部地区。 如此推断,山本龙一的藏身之处应该相差不远。 “八年前涉谷区的珠宝店案件,山本龙一住在世田谷区。虽说是按照计划行动,但他並没有选择离家最近的地区,而是前往涉谷区作案。” 沉默片刻的秋元悠介突然开口,驾驶座位上的高桥佑哉赶紧拧小了空调功率,接著说道: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对方是有意远离自己的家,也就是安全的地方。” 高桥佑哉握著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您的意思是...” “山本龙一是个疯子,但绝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如果选择作案,他一定会远离自己所在的地方,以免自己暴露。第一起案件的死者是练马区的居民,案件却发生在中野区。” “按理来说,两人在银座吃完高级中华料理后,交易就应该完成了,可石黑明太郎为什么会被杀?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导致山本龙一產生了杀意,將对方引到中野区杀害。” 是价格没谈拢?还是临时加价?秋元悠介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测。 如果是前者,石黑明太郎死得冤枉;若是后者,那就不冤枉了。 如此一来,山本龙一在中野区和练马区的可能性被排除。他用红笔在这两个地方画了个叉。 “而第二起案件发生在大田区的工业园,这个地区也可以排除。” 秋元悠介顿了顿,笔尖戳著相邻的两处位置,“以前珠宝案件的涉谷区和他家所在的世田谷区同理。” 后视镜里映出高桥佑哉恍然大悟的脸:“所以那傢伙藏身地在...” “排除所有干扰项。”红笔唰地划过大片区域后,笔尖最后停留在一个边缘地区的上方。 地区之中,涉谷区、中野区、练马区、大田区、世田谷区,这些地方一个个被排除后,只剩下一个空白的区域十分醒目——杉並区。 那里地形多为丘陵和山地,有许多自然景观和公园。 因为中央线沿线的车站离市中心较近且物价水平低,吸引了眾多民眾前来居住。 如此一来,地区之中住宅区眾多,人流量巨大。 杉並区住宅密度位於全东京前列,中央线五个站台每天要吞吐二十万人。 若是山本龙一潜藏在其中,確实很难被发现。 “可这搜查范围...” 脑筋转动,高桥佑哉瞄了眼口袋里的介绍信。 “先查两周內现金付租的独居户。” 秋元悠介摇下车窗,热浪混著汽车尾气涌了进来,“记住,重点找带地下室的——那里租金便宜又利於隱藏。” “行动吧,去杉並区。” 语气平和之中却透著坚定。 “明白。” 然而,山本龙一又是如何行动的呢? 要知道,他可是在眾多区域之间反覆摇摆,甚至还去了警察力量强大的中央区,却始终没有暴露。 確定大致地方过后,另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冒了出来。 秋元悠介脑海思绪如潮,车辆飞驰而过。 就在这时,路边一位近似流浪汉的身影突然在车窗外闪过,他余光瞥到了这一幕。 顿时,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醒悟过来——若是对方直接大摇大摆地行动呢? 要知道,整个东京的地下世界什么都有。 既然如此,山本龙一完全可以通过购买一个在役所存在的真实居民身份,简单偽装后,光明正大地乘坐地铁来作案。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案件发生后,始终找不到山本龙一的原因——因为他已经披上了另一个人的“皮肤”,那是一般人无法识破的“皮肤”。 若是这样的话,山本龙一肯定是独自一人,没有他人协助。 第30章 「作假」的售卖 一轮大日横空,散发著无尽的光热。 整个城市的气温升腾而起,仿佛落入了火海之中。 刚调查完资料的秋元悠介推开区役所厚重的玻璃门,热浪扑面而来,短袖衬衫瞬间贴在后背。 他眯起眼睛望向天际线,远处那座矗立在热霾中的高架正在扭曲变形,仿佛隨时会融化成赤红的铁水。 “警部补,要冰咖啡吗?” 抱著装满档案的纸箱,高桥佑哉从后面追了上来,年轻警员的前襟就被汗水浸透成深棕色。 没等回答,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瞥见屏幕上跳动著“长谷川刑事”的字样,秋元悠介立即向同组之人挥了挥手,快步走向行道树的阴翳处。 “秋元!重大进展!” 电话那端传来长谷川诚真有些变形的声音,混杂著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我们再次搜查了第一案发现场,凶器掉在了废弃漆料厂的下水道里,山本龙一居然没有带走。” 接听电话的同时,秋元悠介手指无意识扒拉著树干龟裂的纹路。 凶器?这是一条虽说十分重要的线索,但也用不上这么激动吧。 想到这里,他突然醒悟过来,难道是能够直接锁定凶手? 不会吧,山本龙一也不是个蠢货啊,这未免太不小心了,真是个奇葩。 树上的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树影里大大小小的光点在秋元悠介的瞳孔中明明灭灭。 这个发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山本龙一是个疯子,做出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没想到这起连环杀人案竟然在第一个不怎么相干的现场遗留了凶器,犯人终於出现了破绽。 “血跡检验结果如何?” 他压低声音问道,余光扫过正在翻看资料的高桥佑哉。 年轻警察正用铅笔在住民台帐上勾画,笔尖在“杉並区2丁目”几个字上反覆描摹。 电话里突然传来杂音,接著是佐野真由子清冷的声线: “除了死者石黑明太郎的血跡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但dna库里没有匹配记录,应该是个白户。” “这个消息似乎称不上十分重要吧?” 热风裹著汽车尾气灌入鼻腔,秋元悠介的喉结滚动一下,远处施工中的塔吊在视网膜上留下惊险的残影。 “那你猜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电话中,长谷川诚真笑著问道。 正欲询问详情,佐野真由子却因同组之人卖关子而有些不耐烦。 “你说了这么久,还在卖弄什么关子?让开,我来讲。” 她抢过手机,贴在耳际:“凶器是手工锻造,刀把內有磨灭的影打铭文。” 这种刀具特有的“影打”纹路在记忆中浮现,那是每位匠人在淬火时留下的独特印记,如同指纹般无法偽造。 “你们查到了凶器的刀具店?” 秋元悠介的声音有些惊讶,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一旁的长谷川诚真见答案被曝出,也不再隱瞒什么,迫不及待地插话: “山本龙一肯定没有想到,凶器是手工製作,每把都蕴含著製作者的心血。我们请教了德藏刀具的工匠,终於知道了凶器的製作地方。是在...” “杉並区。” 就在对方准备透露谜底之时,秋元悠介脑海之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陷入诡异的沉默,直到佐野真由子的笑声打破僵局: “看来有人抢了长谷川前辈的高光时刻呢。” “额,你怎么知道?” 长谷川诚真愣住了。 他鬱闷不已,原以为只有自己这组追查到这个地点,没想到新人组也追查至此。 “看来,確实不能小覷精英官僚和新人啊。” 他不禁想起了被新人碾压的东野组,这下体会到了他们前段时间的感触,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洞察到对方心思,秋元悠介能想像到同僚涨红的脸。 他转身靠在树干上,树皮粗糙的触感透过衬衫传来,语气诚恳地询问: “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在杉並区的哪个地方?还请前辈指教。” 闻言,长谷川诚真立即恢復了往日的神采,说出了具体地址: “杉並区2丁目14番8號。” 转过头,看见仍旧忍俊不禁的佐野真由子,他不禁有些恼怒,顿时说道: “这么好笑吗?要知道你可是和我一组的,长谷川组受损的名誉也有你的一份。” 霎时间,佐野真由子僵在了原地,半截声音卡在喉咙里,仿佛鸭子嘎嘎般的叫声。 刚才恰到好处的台阶让对话重回正轨。 得到地址后,秋元悠介掛断电话,不再理会对面“互戳心窝”的两人。 此时,他望著高桥佑哉手中住民台帐上的某个名字——村上翔太郎,42岁,独居,登记住址与刀具店仅隔两个街区。 刚才他们在区役所的调查可不是白费的。 不再犹豫,两人立即赶往地点。 “森田刃物所”的招牌在烈日下泛著晶亮的金属光泽,鎏金古文字边缘已有剥落痕跡。 橱窗里陈列的刀具在强自然光中折射出冷冽的锋芒,一柄大马士革纹短刀旁立著“昭和五十二年作”的铭牌。 推开店门的瞬间,清脆的叮铃声响起。 清凉的空气裹挟著特有的铁腥味扑面而来,凛冽的刀具散发独有的锋芒。 一位穿著作务衣的年轻学徒从里间走出,面带笑容的迎了上来,十分热情的说道: “欢迎光临,两位客人。请问需要什么刀具?要我介绍一下吗?” 旁边的高桥佑哉正要亮出证件,却被秋元悠介阻止了。 他四下打量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说道:“有没有適合处理鱼类的刀具?比如適合鮪鱼的厨刀。” “有,请问您是喜欢和包丁还是洋包丁?。” 和包丁和洋包丁? 先是有些疑惑,但隨即在记忆中深挖一下,顿时回想了起来。 和包丁是传统霓虹厨刀,而洋包丁是受西式厨刀影响而发展出来的刀具。 “洋包丁吧。” 因为正在查案,顾不得什么刀具,秋元悠介隨意选择了一个刀具。 年轻学徒推荐手工製作的刀具,儘管价格较高,但强调其独特性。 踱步至手工刀具区,秋元悠介的指尖轻轻拂过玻璃展柜: “听说贵店的'影打'系列最適合处理大型鱼类。” 他的视线扫过墙上悬掛的数十柄刀具,在靠近收银台的展示柜上定格——那里陈列著与凶器形制相同的款式,刀把上的铭文与案发现场照片很是相似。 隨即,秋元悠介掏出山本龙一的照片,对著招待员说道: “请问,这个人来购买过刀具吗?” 视线在照片上一滯,年轻学徒顿时僵住了,张了张嘴,道: “可能来过吧,不过因为这款样式很受欢迎,许多人都来购买过,来人的模样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看见对方这般紧张的模样,秋元悠介知道其中肯定有情况。 正要进一步询问时,金属帘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里间走出一位虎背熊腰的男人。 沾满铁屑的帆布围裙隨著步伐微微作响,厚实的手掌按在学徒单薄的肩头。 “两位客人,有什么事情吗?是款式不喜欢还是要退货?” 低沉的声音夹杂著锻铁炉特有的焦灼气息。 秋元悠介有些愕然,对方这般动作显然是把两人当作上门滋事的恶客了。 旋即,他不动声色的亮出警察手帐。 明白两人的身份,精壮男人有些不解,但还是让徒弟接受了询问。 “这个男人来这里买过刀具吗?你有没有印象?” 上前一步,高桥佑哉將凶器照片和人像照片並排推至台面,两张照片在玻璃上投下交叠的阴影。 年轻学徒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血色刀光刺伤般偏过头去,变得支支吾吾的。 “有什么不好说的?快说?” 瞧见自家徒弟的模样,精壮男人也是明白了过来,一巴掌拍向青年的后脑勺。 听见师傅的命令,青年徒弟顿时鬆了一口气,低著头说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个男人一周前確实前来买过刀具。” 他吞咽了口气,余光注视著精壮男人了,接著说道: “这把刀具確实是小店的,但这把手工製品只是略有瑕疵而已,不至於警察来吧。”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越来越低,头仿佛要垂到地面上似的。 死寂在店內蔓延。 精壮男人突然暴起揪住学徒的衣领,咆哮声震得刀架上的刃具叮噹作响: “混帐!我说过那批残次品必须熔毁。” “是...是他说要便宜的机器製品...” 年轻学徒脸色惨白指向山本龙一的照片: “那天师傅去锻刀大赛当评审,我...我就把有瑕疵的手工刀当机製品贱卖了...” 铁匠夺过凶器照片的瞬间,整间店铺的空气仿佛被投入熔炉。 精壮男人老茧密布的指腹反覆摩挲照片边缘,最终重重碾过刀把处的模糊铭文。 “小店新铸的肋差,请务必笑纳。”他突然转身抽出陈列柜最上层的锦盒,语气恳切道: “这个,就当...贺二位以后高升的薄礼。麻烦贵客不要將这件事情说出去。” 接过锦盒时,秋元悠介听见里屋未熄的锻炉发出“噼啪”的爆响。 他和高桥佑哉对视一眼,目光中颇有几分古怪之色。 监控录像带转动时的沙沙声里,山本龙一模糊的身影始终贴著屋檐阴影前行,直到消失在杉並区某片老式团地之內。 秋元悠介翻开记事本,铅笔尖在“村上翔太郎”的名字上重重画圈。 监控录像显示,目標离开刀具店后的方向,正是通往这个男人的公寓。 村上公寓所在的昭和式团地宛如水泥迷宫,褪色的蓝漆外墙爬满龟裂的纹路。 在3號楼前停步,两人仰头望著402室紧闭的百叶窗,对方居然不是在地下室这个容易隱藏的地方。 锈蚀的空调外机在热风中摇摇欲坠,排水管在墙面上拖出长长的霉斑。 “警部补,住民台帐显示村上翔太郎是2周前搬入的。” 行走中,高桥佑哉翻动著资料,“前租客是...” 尖锐的轰鸣声突然撕裂闷热的空气。 听见响声,秋元悠介猛地转头,瞥见巷口內闪过半张带著医用口罩的侧脸。 “站住!” 他拔腿狂奔,汗水瞬间模糊视线。 那个身影在巷尾一晃,就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行道迷阵中。 面对自家上司的举动,高桥佑哉有些不明白,跟上后,气喘吁吁的询问道: “警部补,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 “不,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急剎转身的秋元悠介摇摇头,不確定的说道。 但他心中却是生出一丝疑惑,那个身影的確很是眼熟,好像就是最近的时候,在哪里看见过。 第31章 第三位死者 叮咚! 清脆的铃声骤然响起,宛如急切的鼓点,催促著屋內或许还在沉睡的人。 这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肆意迴荡,一波又一波地撞击著人的耳膜。 门口两侧,秋元悠介举著枪柄的手微微发颤。 他死死盯著房门——似乎只要一发现动静,迎面而去的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耐心地等待了片刻,屋內却毫无动静。 他不禁心生疑惑,难不成对方外出了?还是正在查探情况?或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就在这时,秋元悠介瞥见房门的缝隙,心中驀然一动。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伸手一推,想要验证自己的推想。 没想到,只是轻轻触碰,那扇內里黑暗滚动的门便猛然敞开。 当门轴发出濒死呻吟的剎那,所有猜测都被推翻。 金属锈蚀的摩擦声里,他看见对面高桥佑哉的枪口微微上抬,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闪身而入。 “警戒!啪!” 顶上明亮的光柱劈开浓稠黑暗,秋元悠介低吼著踹开玄关皮鞋,摸到电线开关。 两人停止了小心翼翼的动作,房间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见屋內一片狼藉,仿佛经歷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嗯?”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轻咦一声,秋元悠介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跨步走了进去,玻璃渣在脚底发出细碎哀鸣。 桌椅东倒西歪,物品散落一地,似乎诉说著不久前这里发生的惊心动魄。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暗叫不妙,意识到自己可能来晚了一步。究竟是谁会先他们一步来到这里,实在令人费解。 按理来说,知晓这个消息的,除了长谷川组,就只有他和高桥佑哉两人,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於是,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开始在这一片混乱中仔细搜查起来。 分头行动中,秋元悠介搜查臥室。 床头柜抽屉滑开的瞬间,他的目光顿时凝固,指尖堪堪触及到床头柜的把手,金属凉意顺著夏天的汗珠沁入掌心。 几道寒光迸射的细长圆柱刺入瞳孔——五根工业雷管整齐码在防潮垫上,簇新的金属外壳泛著银白色冷光。 “一周內灌注的硝酸钠凝胶。” 有些后怕的秋元悠介半蹲著腿,屈指微叩管身,黏著度完美的阻尼感让他的后槽牙泛酸。 没想到山本龙一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想要製作炸弹,还好没来得及实施行动。 若是这些致命玩具在涉谷十字路口开,恐怕整个警视厅都要经歷人事地震,全世界瞩目而来。 “警部补!” 呼唤从厨房传来,高桥佑哉的声线里绷著罕见的颤音。 闻言,秋元悠介心中咯噔一下,如旋风般起转身,皮鞋在地板上刮出半道白痕。 七步穿过客厅,情况映入眼帘。 新人刑警正以三指托底的安全姿势捧著广口试剂瓶,小心翼翼的走动,仿佛这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 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在玻璃罐子中划出蛛网状的流动轨跡,宛如剧毒蜘蛛收缩的丝腺。 当看清楚標籤上手写的【c?h?n?o?】分子式时,奔跑而来的秋元悠介顿时感觉冰锥自头颅顶部贯入,沿著脊髓蔓延而下,在全身范围內炸成冻渣。 “25c下撞击感度0.2焦耳。” 脑海中冒出一句警示的话,他下意识的退后半步,腰部与桌子碰撞出清晰闷声。 诺贝尔家族在斯德哥摩尔实验室中炸死诺贝尔弟弟的传说突然具象成眼前这罐恶魔之泪,透过茶色玻璃与他对视。 霎时间,高桥佑哉的手腕不受控地轻微颤动,液体表面泛著微微涟漪。 无名的炮弹在秋元悠介脑海里炸响,心中一紧,急忙快步上前护住,避免出现意外。 清扫出通行之道后,他扯下一张隔热层垫在暗处桌面上,平静的液面与狂跳的心臟形成荒诞的对比。 当容器终於安稳著陆在清凉阴影中时,两人的后背与衬衫已经紧贴在一起,凸显出一大片对称的汗渍水痕。 “山本龙一这傢伙究竟是从哪儿搞来的?这分量,恐怕是把半个化工学院的实验材料都给顺走了吧。” 深吸一口气后,高桥佑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紧绷的脸庞满是不解,愤愤然地开口道。 “不好说,不过这傢伙一定要儘快抓起来,实在太危险了!” 盯著眼前这散发著死神狞笑的玻璃瓶,秋元悠介缓缓摇头,沉声说道。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它是可以和六根清净、恶魔注视等东西相提並论的催命符。 在化学和医学中都有杰出表现的物质,既是微笑的天使,也是地狱中的恶魔——硝酸甘油! 常温下,其表现为无色或淡黄色的粘稠液体,作为一种高能爆炸物,它十分危险。 安全感略微提升之后,回过神来的秋元悠介掏出电话,按下手机快捷键时,指尖仍在微微发颤,屏幕的亮光映出他泛青脸庞。 “堀川管理官,请求紧急支援。” 耳畔传来文件翻动的声响,他能想像到电话对面那位银髮管理官抓著钢笔惊讶起身的模样。 “杉並区2丁目居民住宅区发现硝酸甘油和工业雷管,需要爆裂物处理班全装出动、前来处理。” 身为警视厅警备部下属的爆炸物处理班,他们的职责就是应对这般情况。 掛断电话后,秋元悠介並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继续拨打了本地警察署的电话,通知所属区域的警察署派人疏散人群。 因为这里可是居民区,若是一不小心发生意外,他们两人即使没死,肯定是要背上一口拒绝不了的黑锅。 半个小时之后,当刺破正午阳光的警笛声层层叠近时,秋元悠介正背靠著墙壁笔,时不时的打量桌面上的玻璃罐子。 楼梯中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爆裂物处理班的人员到了。 防爆服上的萤光条在昏暗阴影中明明灭灭,处理班特製的铅封容器口像是小型棺槨,將那些琥珀色的致命液体永远封印。 特殊人员彻底的检查了房屋一遍,確认无其他情况后,就驱车离开了。 “总算安全下来了!” 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无危险感的地方是那么顺眼,秋元悠介缓吐出一口气。 经过这一场惊心动魄的行动,两人都有些疲惫。 虽说只是短短一个小时,但他们是真的全神贯注,精力全集中在爆炸物上,完全体会不到时间的流逝。 若是硝酸甘油一旦发生什么,首当其衝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小命肯定不保。 甫一从危险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他与高桥佑哉相视大笑的剎那,清风拂过浸透冷汗的衬衫,激得他们同时打了个寒颤。 穿过警戒线,堀川正郎踏上生锈的消防梯时,漆皮鞋尖粘著半片绿色树叶。 来到房间,这位以严谨著称的管理官难得露出讚许之色: “干得好!不愧是搜查一课六系的成员,真是名不虚传!” 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热情的鼓励著解决炸弹的首功之人。 “现在爆炸物已经解除,你们真是大功一件,幸好及时发现了,不然的话,这片住宅区会牺牲多少无辜的生命?” 说到这里,他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对山本龙一这人已经彻底不抱什么希望了,竟然想实施爆炸行动。 这样的人必须重拳出击,打掉这个泯灭人性的傢伙,不能让这样的人继续在城市之內游荡。 要儘快布置行动,抓住对方,不然的话,后患无穷。 慰问完两人,知道没什么情况后,堀川正郎放心下来,大方地给他们放了几天假,让他们回去休息。 街道上传来车辆的轰鸣,下楼后的秋元悠介瞥见同事正在给围观居民发放防灾手册,並解释这是一场紧急的消防演练。 当管理官愤怒的眼睛闪过警灯红蓝光时,他能听见自己坚定的回应: “管理官,请允许我们参与接下来的行动。” “是的,管理官。” 无数车窗反光正在匯成明亮的洪流。 攥著温热的配枪握把,秋元悠介忽然想起方才爆炸物內部滑动出的水珠——就像山本龙一扭曲人格渗出的毒液,亟待他们亲手斩断。 两人拒绝了先前的命令,他们经歷了如此危机,当然想亲手把山本龙一绳之以法。 就在这时,管理官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接听几句之后,他面色凝重,向著秋元悠介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抓住犯人吧。案件结束之后,我亲自为你们请功。” 说罢,一行人便上了车,前往电话中发生情况的所在地方。 行道上人影稀稀落落,没有多少人愿意在此刻出行,霓虹灯管在炽烈的阳光十分不起眼。 心中生出不好预感的秋元悠介驻足在夜总会的招牌前。 十二个小时前,他们正是在这里从经理大塚炎的口中知道了山本龙一的眾多消息。 “死者身份確认了?他...” 掀开警戒线,进入熟悉的房间,秋元悠介的皮鞋尖不慎踢到办公桌的边脚,发出碰撞闷响。 鑑识课的人员从尸体旁抬起头,防护袖口上还沾著凝结的血珠: “死者大塚炎,死亡推定时间今日8:00-9:00。致命伤是左侧第四肋间约7cm的刺创,凶器应该是细长单刃刀具。” 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秋元悠介看著昨日那个抚摸员工奖的身影,此刻正以扭曲的姿势凝固在血泊之中。 桌面上,鐫刻著“二”字的金属徽章折射著冷光,新鲜刻痕的边缘残留著暗红污渍。 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人,今日再见,却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真是造化弄人。 “如果我们昨天坚持將他带走...说不定...山本龙一这傢伙...” 攥紧现场记录本,高桥佑哉的手指甲在硬壳封面上留下深深的月形痕跡。 新人刑警西装衣服隨著深呼吸起伏不定,像是一座即將迸发的活火山。 沉默片刻,秋元悠介深吸一口气,用证物袋轻敲下属紧绷的肩胛; “现在需要的是找到证据,抓住山本龙一,让他无可爭辩,乖乖认罪,而不是对既定的事实懺悔。” 他的视线掠过墙上老式掛钟,看著10:47的指针不停跳动,仿佛永不停歇的生命。 突然,角落传来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玉川警察署的资深刑警口中嗤笑一声,把玩著手中之物,將警用记录簿摔在旁边的茶几上。 “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就敢说大话,连重要证人都看不住的精英,倒是擅长给案件添乱。若是你们昨日直接带走此人,今天怎么可能发生命案?” “看来搜查一课的人也没那么能干嘛,你们的行动我看不到可取之处,简直是浪费时间和警察力量。” 第32章 逐渐剥开的真相 將近正午的阳光炽烈如火,仿佛將人们的火气也一併点燃,空气中瀰漫著几分急躁与不安。 热浪撞进窗户却被房间里的冷气逼退,金属桌沿折射而出的刺目白光在眾人脸上割出锐利的阴影线。 听著对方几乎是当面指责的话语,秋元悠介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並未立即回应,心中却在迅速思索著对方言辞背后的逻辑与意图。 不过,在资深刑警唾沫星子溅射桌面的瞬间,他捕捉到身旁高桥佑哉后颈骤然绷紧的肌肉线条。 “你说什么?” 旁边的高桥佑哉反应过来,怒吼震动空气发颤,皮鞋跟与地面碰撞摩擦发出的清脆响声惊飞了窗外棲息的乌鸦。 然而,只是走出一步,秋元悠介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挡在他的胸前三寸之处——这个精確到厘米的阻拦距离,恰是擒拿格斗教导的衝突安全閾值。 在本土职场文化中,武士道精神影响深远,其中就有一条类似“主辱臣死”的信念,虽说两人之间没有到这个地步。 但如今被羞辱的可是自家的上司,身为下属的高桥佑护哉必须出头,不然的话,会被认为没有骨气。 阻拦住两人之间的衝突,这是身为现场人员中地位最高的警察必须做的事情。 若是发生了警察內部间的动手,一旦报导出去,丟的可都是警察的脸面。 “搜查一课的人该不会都是温室里的朵吧?怎么这么无能?” 资深刑警松垮的领地啊隨著冷笑晃荡: “但凡昨天留个活人在现场......” 即使是知道对方在诡辩,可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阻拦高桥动手的秋元悠介心中也不禁被挑起了火气,忍不住大怒起来,想要对他出手。 深棕色条纹门突然炸开的撞击声截断了后半句话。 “刑事课的人什么时候学会对上级决策指手画脚?你是在质疑我的安排吗?还是说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声音轻得像手术刀划开纱布,管理官堀川正郎踏著大步走来,目光如刀,黑色的西装袖口在空调冷气中泛著寒芒。 身后跟著的警察署刑事课课长喉咙凸起,上下滚动三次,最后终於化作一记仿佛砸穿地板的瞪视。 眼神中充满了责备与警告,仿佛在说:“你等著,这事没完。” 显然,刚才的爭执被门口处的这两人听见了。 那位资深刑警的肩膀开始细微震颤,像被蛛网黏住的飞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他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被长官听见,顿时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如纸,连忙矢口否认: “不,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继续调查吧。” 堀川正郎並未过多追究,只是轻描淡写地训斥了几句,便就此揭过。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会与一线刑警爭执不休,无论胜负,都有损他的威严。 金玉不与石头碰! 在跟隨管理官离开之际,年老的刑事课长压低声音,对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说道: “抱歉,我下属刚才有些失態,言辞过於冒犯。派来保护死者的警察是他的好友,关係十分密切。因为这件事,他朋友很可能会辞职。所以……实在抱歉。” 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表达歉意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出了夜总会,刺眼的明亮让两人的瞳孔再次紧缩。 阳光如毒蛇般在地面上游走,沥青路面蒸腾出蜃气,秋元悠介的衬衫后襟洇出深色汗渍。 他站在光晕里,听见刑事课长那番话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没想到的事情背后竟藏著这般隱情。 “可再有火气,也不该烧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话卡在喉间的评判,又隨著汗水的轨跡,化作盐粒蒸发在空气中。 “负责大塚炎安全的警察要辞职?” 高桥佑哉的声音被热浪烤得有些失真,新人总以为失误能像橡皮擦一样轻易抹去,却不知在警视厅的档案柜里,每个页面都藏著乾涸的血。 闻言,秋元悠介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保护的人死了,负责安全的警察自然难辞其咎,这是铁律。 当那个浑身蒸腾著热气的黑影撞破光晕时,警车轮胎正顺著仿佛融化的沥青缓缓爬行。 刚才出言不逊的资深刑警正朝这边走来,脚步急促得像是路面在鞋底灼烧。 来者不善,高桥佑哉脑海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下意识地分开脚步,呈八字站立,双手按在腰间,准备迎击。 而旁边的秋元悠介则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著来人。 对方的制服有些凌乱,领口处的盐霜绘製出波峦起伏的轮廓,显然刚经歷了一场激烈的训斥。 於是,他只是轻微调整了站姿,保持轻微防备,静静地看著对方。 资深刑警走到两人身前,突然九十度鞠躬,脊椎发出枯枝断裂般的脆响。 “轰动你私密马赛!刚才是我不对,请原谅我。” 男人后颈晒脱皮的地方黝黑,汗珠顺著发梢砸在地面,瞬间被热浪蒸腾成带著咸腥的白烟。 这是一场盛大的道歉,九十度的鞠躬,是除了最庄重的士下坐之外,最诚恳的致歉方式。 虚扶的手悬停在灼热的空气里,秋元悠介的指尖似乎触到对方镀金樱警徽滚烫的边缘。 懺悔有时比子弹更具穿透力。 他微微侧身,接受了对方的歉意。 看来,这位资深刑警並非全然不讲道理。 当热风捲走最后一缕道歉的尾音,某种灵光之感突然窜过后颈。 驻足在警车投下的狭窄阴影里,秋元悠介很快就將这件事情拋在脑后。 现在,他的思绪被刚才提到的辞职警察勾连起来,脑海中仿佛有齿轮开始转动。 睫毛上凝结的汗珠將世界折射成万筒,那些滚烫的碎片——搬动尸体、抢先一步、暴晒的警徽。 眾多线索在意识深处重组,隱隱拼凑出连环杀人案卷宗里被烈日烤焦的真相拼图。 在公寓楼下消失的身影,秋元悠介眯起眼睛,已经回忆了起来,那是垃圾场行李箱案件之中出现的人影。 山本龙一住所提前被翻动的痕跡、长谷川组调查动向的泄露、第一发现者面对尸体时异常的专业素养......所有线索在灼热的空气中突然串联在一起。 环环相扣的咬合声响突然在颅腔內轰鸣。 “警部补!” 副驾驶座的高桥佑哉突然直起腰板,安全带在制服上勒出深痕。 “真的是他吗?”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 目光直视前方,秋元悠介点点头,心中不禁为对方哀嘆了一声。 “只有辖区內巡逻警察能在案发后十分钟內“恰好”出现在垃圾处理站,也只有內部人员能知道和预判我们的搜查路线。” 丰田皇冠在高速弯道划出精准的弧线。 听见此话,高桥佑哉用力握著车顶把手,手掌指节泛白。 后视镜里,新人刑警的喉结艰难滑动,似乎想到十八岁的自己——那个坚信樱纹章绝对纯洁的见习生。 雨刷擦过的挡风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入职典礼那天別在胸前的勛表。 沉默之中,他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个几乎確凿的事实。 车辆飞速前进,从世田谷区通过高速公路,跨越长长的距离,回到杉並区。 在山本龙一的临时居所处,两人沿一个向外扩散的圆圈,开始追查先前看到人影的行踪。 这一过程需要眾多的人手,但秋元悠介早就將情况告知给了长谷川组和东野组,两组表示马上就来。 通过道路上的监控,偶然间,两人追查到了对方的下落——一个老旧废弃的仓库。 仓库区域的铁皮外墙在热浪中噼啪作响。 轻手轻脚中,秋元悠介的贴著生锈的捲帘门,侧耳倾听,金属传导来的闷响像是钝器敲打肉体的节奏。 旁边,高桥佑哉的呼吸陡然粗重,佩枪皮革摩擦声暴露了他颤抖的手指。 喉咙有些发痒,他张了张嘴,有些结结巴巴的再次询问道: “警部补,真的是他吗?有没有可能弄错了?” 脑海之中,高桥佑哉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这个答案,希望得到旁边之人的认可。 看著对方这般心神不定的模样,秋元悠介眉头一皱,语气重重的说道: “好了,冷静一下,高桥。 记住,身为搜查一课的警察必须隨时保持冷静,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无论多么不敢相信,全部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一个自然就是真相。 你忘记那天对方肩章上缺失的纽扣了吗?长谷川和佐野手中的金属扣那是什么?好好想一想。” 隨即,他不再理会对方,开始拨打电话。 “管理官,我们找到山本龙一的藏身之处了。” 述说完猜测后,电话中只听得见对面微微的嘈杂声。 “需不需要请求sat特別突击队支援?” 耳麦里传来铅笔折断的脆响——堀川管理官呼吸一窒,十分激动之中手掌用力。 他毕竟是从一线升上去的,有著对案件情况的判断力,能够做出正確的判断。 至於对或不对的后果,那就是管理官他自己的事情。 几个恍如时间停滯的呼吸之间,堀川正郎飞快的做出决定,命令眾多人员开始转变方向,去杉並区的仓库调查。 而后,他给两人的命令是在保住自身的安全上,便宜行事。 新人警察的头髮在眼下投出莫名的阴影,隨著仓库內部骤然爆发的惨叫微微震颤。 深呼吸几下,冷静下来的高桥佑哉正用手机给长谷川组和东野组发送地址邮件。 完成布置,做好准备之后,两人目光对视一眼。 点点头后,秋元悠介解开枪套暗扣,金属的冰凉触感刺破掌心汗水。 翻过低矮的围墙,空气中似乎正渗著血腥味。 第33章 仓库中的绑架 废弃仓库的穹顶吞噬了所有天光,里面一片黑暗,宛如浓稠的墨汁。 几束昏黄的灯光勉强撕开这片遮挡,却也显得力不从心。 晕黄光束中漂浮停滯的尘埃,在秋元悠介踏入门槛的剎那骤然沸腾起来,仿佛是在欢迎这位手持利器的客人。 几盏昏暗的灯光中,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紧绷著呼吸的高桥佑哉紧隨其后。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入这片未知的领域,沿著混泥土裂缝组成的蛛网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隨著他们的不断深入,远处的景象逐渐在黑暗中勾勒出轮廓,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三十多米外,圆形立柱后缓缓浮现人影。 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幽灵般从黑暗的深处走了出来。 “站住!” 见状,秋元悠介立刻大声喝道。 他的呵斥撞上生锈的铁架,震盪中又反弹成金属的回音。 那个身影在听到喝声后,似乎真的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两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借著微弱的光线,秋元悠介看清了前面之人。 对方脸上满是狰狞,眼神中燃烧著仇恨的火焰,正是高桥佑哉的同学——中岛健太。 二十八小时前,这位巡逻警察还在靦腆地在现场看守,为查案的眾人购买解暑饮料。 当这张扭曲的面孔转向光源时,高桥佑哉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以至於他手中的战术手电筒哐当坠地。 確认对方身份的那一刻,秋元悠介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可如今这般情况,又让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若是前世之中,这无疑是对警察荣誉的极大玷污。 他不愿意见到同室操戈的惨剧,更不愿意让一个罪行累累的凶手在旁目睹。 中岛健太的警察身份,仿佛是天生的偽装,很难引起別人的怀疑。 从他遇见第一起案件的尸体时,就察觉到凶手很可能是山本龙一,但他按兵不动,只是巧妙地將尸体搬运到更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以此引起警察的注意。 然后,他利用长谷川组的信息,提前一步找到了山本龙一,並將其绑架到了这里。 此刻,中岛健太將八年前的犯人困在椅子上,用刀抵在山本龙一的咽喉处。 被束缚者脖颈上的血珠沿著刀锋蔓延,於重心最低处滴落。 死寂之中,连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何况是血珠。 滴答声里,被捆绑的犯人裤腿处逐渐形成一小片血色镜面,倒映著天板上如同绞刑架的锈跡钢樑。 中岛健太用刀在对方恐惧的脖子上比划著名,同时不断地发出威胁的声音。 似乎他就是要对方露出害怕恐惧的模样,为当年案件的受害者——他的母亲偿还罪孽,而他自己也能够从中解脱出来。 看到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两人,中岛健太的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中岛,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死后在空旷的仓库里迴荡,目睹眼前这一幕,高桥佑哉只觉身心疲惫,他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面前这个举刀抵著山本龙一喉咙的男人,既是他最信赖的同期,又是最陌生的罪犯。 “哈哈,高桥,你不会懂的,你根本无法理解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突然,中岛健太笑了起来,笑声里混著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刀刃在暗淡光线中划出冷冽的血色,不断宣泄著满心的不满与对罪犯的仇恨。 中岛健太开始倾诉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痛苦,母亲因抢劫命丧黄泉,这件事对父亲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一病不起,他的內心满是悲痛。 “每天看著病床上父亲插著呼吸机的模样,脑海中就会想起八年前那个清晨——母亲的血流在珠宝店的大理石地面上,染成一片红色。” 说到这里,中岛健太的情绪激动起来,手中的刀刃不断抖动。 於是,原本幸福的家庭瞬间分崩离析,变得残破不堪,美好的家就这样散了。 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山本龙一——因为他八年前那起珠宝抢劫案中,杀害了中岛健太的母亲中岛椿。 “现在选择投降,或许还来得及挽回。你如今抓住了警视厅悬赏的犯人,要是能自首,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目光紧盯著对方,秋元悠介不动神色踏前半步,眼睛里闪过智慧的光芒。 冷静分析一番后,他试图劝说中岛健太选择放弃抵抗。 “是啊,中岛,就此收手吧。再继续下去,你整个人生就彻底毁了。” 听到这话,高桥佑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疯狂点头。 “人生?呵呵,我现在还有什么人生可言。从他杀死我母亲的那一刻起,整个家庭就已经支离破碎,不再完整了。我,早已没有家了。” 听到两人这么说,中岛健太的情绪更加激动,手中锋利的刀刃在山本龙一的脖子上再次划出了血痕。 “你冷静一点!” 看到这种情况,秋元悠介赶忙向前一步,可不要將犯人杀死,不然的话,从哪里知道製作完成的炸弹去向。 “你不要过来!” 察觉到秋元悠介的动作,中岛健太立刻大吼,手中刀具挥舞起来。 他整个人已经处於崩溃的边缘。 不能再刺激对方了。 嘆了口气,秋元悠介举起双手缓缓后退,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回到高桥佑哉身边,他低声问道: “中岛有没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人?或者说未完成的愿望?” “家庭!中岛那傢伙非常重视家庭,每次同期过生日时,他都特別羡慕。” 注视前方的高桥佑哉微微一愣,脑海中浮现出与对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听到这个原因,秋元悠介立刻回想起原宿警察署里中岛椿的档案。 母亲去世,父亲重病,重视家庭。 猛然抬起头,他看向持刀手臂抖动的中岛健太,立刻发问: “中岛,你这么做真的好吗?你这一刀下去,固然报了母亲的仇,但你的父亲呢?身患重病的他不是更需要你的照顾吗?要是你成了杀人犯,被关进监狱,又怎么去照顾他呢?” 话语停顿了一下,看著对方颤抖的双手和挣扎的动作,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於是,他趁热打铁地接著说道: “而且,你那么正义善良的母亲,又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你忍心让远在天国的母亲感到遗憾和失望吗?” 沉重的话语在空旷的仓库中迴荡,仿佛有回声传来。 就像无数的质问在中岛健太耳边响起,又似劝人向善的经文。 手持利刃的身形一滯,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叮咚! 沉默之中,他踉蹌著后退,失去控制的尖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紧接著是痛哭流涕的声音。 三十六计中,攻心为上! 通过抓住对方的软肋,终於让中岛健太选择放下刀具,放弃了抵抗。 “啪啪!这两巴掌是替阿姨打的!” 看著对方这副软弱的模样,高桥佑哉心中五味杂陈,猛然上前,揪著中岛健太的衣领將他拽起,给了对方重重的两个巴掌。 “她在我们警校训练时说过什么?警察的枪口永远要朝向罪犯!你明白吗?” 閒著的秋元悠介则在一旁看著,並没有阻拦。 毕竟,对方给他们查案製造了不小的麻烦,让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若不是六系眾人机敏,恐怕山本龙一早就引发了更大的事端。 儘管中岛健太最终选择放下武器被抓,但他確实犯下了错误——为了復仇,绑架了山本龙一,因为对方杀害了他的母亲。 革职是不可避免的,至於具体的刑期,应该不会太重,毕竟他所犯之事並不算严重,只是绑架了罪犯山本龙一。 要知道,山本龙一本身就是罪大恶极之徒,根本不被警察放在眼里。 作为警察自己人的中岛健太,先前要是投降的话,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绑架山本龙一这件事,可以认为是巡逻警察中岛健太英勇无畏,在下班期间发现犯人,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成功抓捕了犯人。 这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能获得警视厅的奖励。 而且,刚才秋元悠介只是將山本龙一可能在废旧仓库的情况告知了管理官,並没有提及中岛健太牵涉其中的情况。 一是因为不確定,贸然怀疑同僚,二是提前预防这种情况,做个准备。 当然,要是把全部猜测都告知管理官的话,刚才在电话中肯定不会如此犹豫,一定会立即派人赶来。 如果在堀川正郎赶来之前,中岛健太投降自首的行为,再操作一番,也不是不能掩盖这件事情。 至於山本龙一的证词,根本不足以採信。 这种情况中,在三位现场抓捕犯人的警察与杀人如麻的疯子犯人之间做选择。 如此压倒性的优势下,警视厅的长官们又不是傻子,况且还可能涉及警察组织的丑闻,自然会选择让苦一苦犯人,让他承担一切的。 阳光从生锈的通风口斜切进来,將现场三位警察的影子拉成扭曲的十字架。 第34章 去向不明的炸弹 七月正午的太阳晒得铁皮屋顶发烫,蝉鸣声里混进了急促的脚步声。 蹬蹬蹬! 皮鞋与地面密集接触的声音由远及近,在仓库外响起。 六系的两组人马猛然赶到,甫一进入,他们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十分惊愕: 脖颈血跡的山本龙一歪倒在褪色的木椅上,粗实的麻绳在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痕跡。 五步之外,高桥佑哉半跪在充满灰尘的地上,衬衫后背被汗水浸透。 他安慰著另外一个人,那人脊樑弯曲双手抱头,正痛哭流涕著。 霎时间,无数的疑惑冒了出来,前来的眾人面面相覷,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混乱的现场,长谷川诚真保持著警戒姿势走近后,低声询问: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中岛抓捕了山本龙一,发现对方是杀害自家母亲的仇人,於是他將犯人带到了这里。” 隨即,秋元悠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语速很快:“山本身上有被击打的痕跡,脖颈上被划伤了,但没有大碍。我们赶到后...” 他顿了顿,看向仍在哀痛抽泣的中岛健太。 “中岛已经涉嫌犯罪,现在需要確认的是否逮捕中岛?” 仓库中瞬间充斥著一阵阵的惊呼声,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原来是这样,真是世事无常!” 目光在那两人身上逡巡,东野良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番。 “可惜了,如果是抓捕住犯人,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中岛以后肯定有一番大好的前途。现在做了这种事情,判刑是不会太重,可是出来以后,还能从事什么工作?整个人生基本已经毁了。” 仔细一思索,长谷川诚真想到对方的未来,摇摇头。 说到这里,佐野真由子左右张望,突然扯住长谷川诚真和秋元悠介的袖口,声音压低,提议道: “你能不能別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现在的话,我们难道不能设法掩盖事情吗?中岛太可怜了。而且,对於警察来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丑闻啊。” 瞥了她一眼,秋元悠介心中暗想:印象中,对方是这么心地善良的人吗?居然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说实话,他是不太赞成的。 且不说这种做法风险很大,即便成功,其性价比也极低,根本不值得。 “什么?这种事情?我们怎么能这么做?要是一旦暴露,在场的所有人可都是破坏了职业守则,我们全部都会完蛋、身败名裂。反正...” 说到这里,长谷川诚真的目光有些闪躲,看向椅子上的犯人: “我还有家人要照顾。反正,我是绝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 “是啊,这种事情一旦曝光,我们可都是要“被辞职”的。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警察这份工作不仅工资可观,更是我热爱的事业,我不想失去它。” 森田大悟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的附和。 一旁,东野良也默默点头。 “抱歉,是我过分了。” 见眾人都反对,佐野真由子也是放弃了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念头不过是先前突然想到,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 实际上,她也是不想冒辞去警察这份工作的风险做这种事,不过是一时衝动。 之前可是说过,她可是要在审讯室里退休呢。 为一个陌生的人,让这么多人冒巨大风险的话,实在划不来。 而且,关係上也不过是仅仅见过几面,还不值得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金属碰撞声突兀响起,手銬关上的清脆声迴荡在仓库里,眾人循声望去。 现场中,与中岛健太关係最近的人——高桥佑哉,先是用复杂的目光注视著对方,隨后咬紧牙关,毅然用腰间的手銬將跪著的中岛健太銬住。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最容易动摇的新人,最终却表现得最为坚定。 突然,高桥佑哉拽著中岛健太站起来,手銬在他自己腕上勒出红印。 后者踉蹌著撞到货架,空易拉罐哗啦啦滚落脚边。 “走吧。” 高桥佑哉的声音哑得厉害,却把手銬握得极稳。 他准备將对方带离仓库,返回警视厅的审讯室。 路过眾人身边时,低著头的中岛健太突然停下脚步。 他垂落的额发在鼻樑投下阴影,开口道: “高桥,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想当警察吗?” “是因为电视里刑警威风凛凛的样子,你希望有一天自己的故事也能出现在电视里。对吗?” 高桥佑哉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丝毫停顿,答案快得像出膛的子弹。 轻笑一声,中岛健太的喉结在微光中颤动,音带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声音逐渐变大,最后戛然而止: “高桥,我不可能实现这个梦想了,犯下如此大的错误。但你不一样,你要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想,在警察的道路上勇往直前。你有一位好上司,以后继续加油。” 转头看向秋元悠介,他眼中满是敬佩: “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刑警,有你这样的警察,真好。破案直觉敏锐无比,简直就像“现代的福尔摩斯”,再棘手的问题都难不倒你,希望以后你一直坚持下去,追逐真相。” 清风掠过秋元悠介的衣服下摆,沉默如未出鞘的刀。 环顾眾人,某种类似释然的表情在中岛健太的脸上浮现,他轻轻嘆了口气: “六系真是个厉害的科室,我败给你们了。” 说罢,他在高桥佑哉的押送下,缓缓走出仓库。 仓库的大门径直打开,炽烈的阳光穿透云层,如利剑般直射而下,洒在中岛健太身上。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心中世界就满是永不停歇的暴雨,似乎再也照不进温暖祥和的景象了。 这一瞬,光线刺眼,酷烈的同时为世界播撒著希望。 久处阴影的他,不禁眯起眼睛,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有些不適应。 但片刻之后,他却有些贪婪,贪婪地享受著这暖暖的光和热。 仓库外的蝉鸣更躁了,水泥地面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眾人的影子。 隨著扰乱案件的中岛健太离开,眾人的目光聚焦在椅子上血跡斑斑的连环杀人犯山本龙一身上。 见到他们,山本龙一顿时大笑起来,儘管脖颈处鲜血淋漓,他却毫不在意。 “六系,是武田那傢伙以前待的地方吧?” “没错。” “哈哈,真是缘分啊。八年前,我被他抓住;八年后,又被他的继任者抓住。难道他真是我的克星?” 说到这里,山本龙一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瞪著眾人。 “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他的克星,真想见识一下他那时的模样。到那时,就再也没有人能抓住我了。” 听罢,秋元悠介的瞳孔剧烈收缩,立刻联想到之前在山本龙一居所发现的可疑物品,顿时面色骤变,咬牙问道: “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你已经用了吗?是在武田主任家,还是在大泉羽佳那里?” 紧紧盯著椅子上歪斜的阴影,他试图从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之前,在追查山本龙一的临时藏身之处时,他们发现了藏在住所中的硝酸甘油和雷管。 这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令人谈之色变的武器——用於安全引爆经过处理的硝酸甘油炸弹。 原本以为,这些危险物品是山本龙一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中岛健太找上门,从而阻止了一场可能的灾难。 但现在看来,山本龙一或许早已將炸弹布置在別处,藏身处的物品只是冰山一角。 面对秋元悠介的连番质问,山本龙一却闭口不答,嘴角掛著一丝狰狞的笑。 见此情景,东野良怒火中烧,猛地向前,想要让山本龙一尝尝拳头的滋味,看他是否还如此囂张。 “东野,虽然这里没有监控,但动手是不明智的。若是在检察官面前,他反咬一口,证据確凿的情况下,你的警察生涯可能因此终结。就算挺过了这一关,也是会留下不好的传言。” 长谷川诚真面色沉重,及时阻止了东野良。 闻言,东野面色一变,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这是为自己好,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用力握著拳头挥舞了几下,强硬道: “真是麻烦,老子不当警察又怎么样。” “哼,你忘记在组织犯罪对策课得罪的人了吗?若是让那些地下的鬣狗知道你没有警察这身皮,你还能好好过下去?” “这...” 嘆了口气,东野良在劝说下,放弃了行刑逼供的想法,双手抱胸静静的站在一旁。 指了指闭口不言的犯人,佐野真由子先是气愤,隨后焦急地说道: “看他这样,肯定不会说实话。接下来该怎么办?那可是高能爆炸物,威力巨大,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这种情况,东野良面露挣扎之色,长谷川诚真则是脑海之中不断涌动著各种想法,想要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挺著小肚腩的森田大悟则在原地走来走去,嘆气的同时满脸沮丧。 面对山本龙一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態度,眾人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第35章 危机的排除 阴暗的仓库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里浮著铁锈与霉斑的腥气。 眾人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皮鞋在地面划出凌乱轨跡。 他们时不时的將目光投向那把有些破旧的木椅,山本龙一被捆绑在上面,眼神中隱隱透著危险的光芒。 唯有秋元悠介一人静立原地,单手抱肘,指节抵在下巴,冷静的思索著——这个姿势保持了三分钟零七秒。 “石黑是你的棋子,对吧?但你为何要將他除掉?即便这样做可能会对你的復仇计划產生影响。” 他紧锁眉头,突然开口质问:“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系的眾人听到他的询问,面面相覷,心中满是困惑。 现在可不是探討案情的时候啊,当务之急是儘快逼问出炸弹的下落,然后將其拆除才是。 但鑑於之前案件的种种情况,他们只是相视一眼后,便都沉默不语。 毕竟,现在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原本焦躁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东野良握紧的拳头悬在半空,佐野真由子將记录本边缘捏出褶皱。 所有人都看见嫌犯脖颈动脉在纱布下剧烈跳动。 谈到案件,椅子上的犯人自然来了兴趣,山本龙一嘴角扯动,露出一抹狰狞的笑,缓缓点头道: “不错。石黑不过是个网络诈骗犯,很容易被我利用。 我让他去跟踪武田,调查对方的情况,结果那傢伙居然嫌弃报酬不够,想要多要点钱。 於是,我便將他杀了,顺便製造出一起杀人案件,引起混乱。” “原来如此。”秋元悠介冷冷回应: “石黑身上的“四”字金属徽章是你丟在他身上的吧,小西清人是“三”,大塚炎是“二”。 这些应该是你为了復仇准备的金属徽章,但为什么在石黑身上用掉一枚? 接下来的两人中,“一”是大泉羽佳还是武田主任?” “那个网络诈骗犯就像发霉的麵包,真是吸引了一群嗅觉敏锐的鬣狗。” 山本龙一咧开渗血的嘴角,木製椅子隨著猛然的后仰发出刺响:“至於为什么?当然我是乐意,后面的自然是需要你们自己猜测了。” 他舔过开裂的唇:“你们不是自詡为搜查一课的精英吗?去追查吧。” “呵呵,但是现在你已经被捕,无论是大泉羽佳还是武田主任,你都无法再报仇了。” 不屑地冷笑一声,秋元悠介话锋一转,下了个肯定的判断。 他俯身下来,直视著对方,故意嘲讽道: “你当年被人欺骗,被人抓捕,什么都干不了。 你就是一个废物,还自喻为老大,结果你看看,他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跟你一起去抢劫,你知道吗?” 山本龙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似乎有些破防。 此刻,他突然激动起来,想要挣脱束缚,紧勒的绳子与木椅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他们我自然会一一报復回来的,但武田那傢伙也討不了好。每一个人都会得到报应。” 眾人听见此话,心中一震,他们能感受到山本龙一的仇恨,但这种仇恨並不能解决问题。 既然对方如此说,那么肯定留有后手,即使被抓也能够完成復仇。 那么製作完成的炸弹,山本龙一究竟放在哪里?排除之后,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两人。 在对方开口的情况下,秋元悠介不想错过时机,继续引诱道: “那你为什么要报復武田主任,当年不过是因为抓住了你?就这么恨他?” “因为武田抓了我,让我在监狱里受尽折磨。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但他让我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我要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那大泉羽佳呢?” 椅子上的山本龙一突然前倾身体,桀桀的狂笑起来: “那女人?我曾经真的喜欢过她,即使为她再多钱也无所谓,可她把我当做个傻子。” 因为这般剧烈的动作,犯人脖子上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动,纱布渗出了鲜血,血滴顺著衣领滑落。 “那么“一”的復仇徽章,你会给两人之中的谁?” 见对方愿意接受审讯,长谷川诚真向前一步,猛然发问。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秋元悠介的审讯。 此刻,秋元悠介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得默不作声。 刚才的询问之所以顺利,是因为对方想说,过於直接的询问,恐怕是个傻子也会意识到其中的核心。 “你们不是自詡为精英的搜查一课吗?这个问题就当是最后的考验了,能通过,我乖乖『束手就擒』,不能通过,你们就等著坐冷板凳吧。” 微微抬起头,山本龙一侧著看了一眼出声之人后,嗤笑一声,目光转向满是灰尘的混泥土地面。 “山本,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黑暗。” 摇摇头,东野良突然说道,语气中充满劝解之意。 “黑暗?我已经在黑暗中了。你们这些警察,也体会一下被推进黑暗的痛苦。” 山本龙一冷笑一声,阴影中的面庞扯动,血腥味混著铁锈味漫在空气中。 听见这番话,身为警察的几人都有些焦急,要知道炸弹一旦爆炸,他们很可能就会成为背黑锅的。 什么升职加薪都不用想,不被开除都是好的了。 “是吗?我们等著。” 死寂之中,下定决心的秋元悠介不屑地回应。 “秋元,你有办法了?” 旁边几人听闻,面色一喜,顿时扭头看去,齐齐询问,想要得到確定回应。 猛地抬起头,山本龙一的目光直直盯了过来,似乎很不相信。 毕竟,他隱藏得这么好,对方怎么可能发现? 轻哼一声,秋元悠介缓吸了一口气。 既然对方不说,那就不要怪他开掛了,虽说只剩下一张线索卡,但为今之际也不得不用了。 系统,给我线索! 淡蓝色屏幕之中,念头轻点仓库里不断旋转的卡片。 顿时,雪噪点伴隨著闪动,一条信息出现在唯有一人可以看见的视线中。 【隨时准备“一飞冲天”的医院。】 深深看了山本龙一一眼,没想到对方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敢在医院放置炸弹。 要知道,一旦炸弹爆炸,对方成为恐怖分子是毫无疑问的了。 在如今被抓捕的情况,被法官判死刑是一定的,真是自寻死路。 想要杀人诛心的秋元悠介俯下身,平视对方,缓缓讽刺道: “这个考验也不怎么难啊,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就知道了。” 山本龙一紧绷著脸庞,先是呼吸一窒,隨后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在嘲笑对方的大话。 “四枚金属徽章,代表你要復仇的四个人,小西清人,大塚炎,大泉羽佳,武田信宏。 但现在“一”这枚金属徽章,你最后是放在哪里呢?前面的两人,你都是用刀杀人。 如果我猜得不错,当年的三人,你都是想要自己亲自解决。 而面对抓捕你的武田主任,你选择的是用那些致命的东西,是因为面对积年累月训练的警察,你没有必胜的把握,同时作为结束的烟。对吗?” 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秋元悠介只是自顾自的说著。 听见这番话,旁边的几人瞬间反应过来,心中一紧的同时意识到了炸弹的去向。 “你怎么会知道?” 沉默片刻,仿佛自己的內心被人看穿,椅子上的山本龙一不断颤抖著,话语不敢置信地从口中蹦出。 “哈哈,我还知道你放置炸弹的地方?不是武田主任的家,而是主任妻子所在的医院,是不是?” 紧盯著对方,秋元悠介的话语继续响起,將对方心中的秘密一层层彻底剥开。 仿佛看见了地狱中的魔鬼,山本龙一崩溃地蠕动著,口中大喊“你是魔鬼”。 踩住仍在晃动的椅腿,秋元悠介俯视著这个突然苍老的男人: “真遗憾,你精心设计的终章,其实在序幕时就写好了破折號。” 指甲在木製椅子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山本龙一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空气中瀰漫著绝望与恐惧。 第36章 升职加薪(二合一) 瞧见山本龙一这副不堪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这番话的真实性便不言而喻。 疯子的疯態本就千奇百怪,眼前这副样子自然也不足为奇。 心中有底的几人不禁兴奋起来,鬆了一口气。 隨即,秋元悠介迅速將这番猜测的情况报告给管理官堀川正郎,让对方紧急动员人手拆除炸弹。 至於大泉羽佳那边,看守的人员不用太多,重点还是在武田主任这里。 “给警部匯报一下情况,他们现在还在医院里。炸弹的时间还有多久?” 想到医院的情况,佐野真由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迅速询问道。 听见这个问题,眾人齐齐一愣。 “安心,从復仇的顺序来看,医院的炸弹至少会在排在最后。 现在,大泉羽佳还活著,也就是说炸弹肯定不会立即爆炸,有足够的时间来拆除,不用过於担心。 而且,当復仇者需要观眾时,倒计时永远不会真正归零。” 匯报完情况的秋元悠介不假思索,立即笑著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说,我们还是要感谢一下中岛健太,毕竟如果没有他將山本龙一绑架了,后面的情况真是难以预料。” 略一思索,长谷川诚真放下心来,试图化解眾人的紧张。 “这样的话,我们需不需要去警部那里匯合?” 佐野真由子询问道。 “从千代田区到江东区可比我们这里快多了。” 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秋元悠介微微一笑,轻轻说道。 闻言,东野良点点头,提议道: “对,相信已经出发的爆炸物处理班,我们还是返回警视厅吧,等待著警部的凯旋。” “好!” 道路上,三辆车首尾接连前行,警笛鸣响,顶灯旋转。 中间车辆的后座,秋元悠介和长谷川诚真一左一右羈押著犯人,將中间的山本龙一围堵得水泄不通,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 寂静之中,驾驶位置上的对讲机突然炸响: “处理班报告!在病院病房、天台、停尸房等多处地点发现定时炸弹,倒计时停在4小时23分17秒!危机解除!” “重复,危机解除!” 二十五公里外的癌症有明医院顶楼,陆风正拂过停止转动的炸弹齿轮,霓虹灯牌在防爆小组的护目镜上投下恍惚光斑。 顿时,听见炸弹拆除的好消息,车上的几人表现各异。 犯人山本龙一却如同被抽去了脊樑,瘫软在座位上,痉挛的手指不断扭动著紧固的镣銬,妄图挣脱束缚。 而身为警察的几人自然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激动的同时心中也放鬆了不少。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什么错误,反而有抓捕犯人、提供重要线索等情况的大功劳。 一想到这个,长谷川诚真就有些浮想联翩,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 幸好前面开车的东野良不知道,不然的话,他肯定要回过头来泼冷水。 “真是讽刺!” 犯人山本龙一低声的自语打破车內的死寂,涣散的瞳孔里倒映著车上驾驶位的笑容。 “讽刺什么?” 回过神来的长谷川诚真接过话题。 “你们知道炸弹为什么还有4个半小时才会爆炸吗?” “18点43分23秒,八年前你被逮捕的时间。” 听见这个问题,秋元悠介冷笑一声,想起档案室中的记录,枯黄页面上清清楚楚的记载著。 预料之外的回答声响起,山本龙一有些愕然,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够知道这个时间。 “看起来,我输的不冤,连这个时间你们都知道了。” “要知道,为了找到你,我们可是了好大一番心血,连你內裤的顏色都调查得一清二白。” 为了增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开车的东野良夸张的恐嚇道。 “是吗,就凭这个国家的警察,真是可笑。” 山本龙一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在嘲讽著什么。 知道对方已经是將死之人,车上的几人也不计较什么,只当是“断头台”前的遗言。 一路无话,车辆飞驰。 警视厅大楼依旧耸立。 刚刚打扫过的审讯室內,迎来了新的一位罪大恶极的客人——山本龙一。 隨著不锈钢门的滑动,他似乎嗅到了自己八年前残留在警察组织的气息。 而后,山本龙一盯著单向玻璃上深邃的黑暗轮廓狞笑一下,便是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不再动弹。 管理官堀川正郎的棕色皮鞋跟突然叩响观察室的地面。 来到单向玻璃旁,这位警视用戴著婚戒的手指轻点监控屏幕,山本龙一脖颈后的电子镣銬突然亮起定位红光——这是警视厅高层特批的死刑犯监护系统。 等待片刻,秋元悠介与上司看著窗户里长谷川诚真、东野良两人坐在铁皮桌后,与犯人开始了一问一答。 “七月十三日,19点半左右,你在废弃漆料厂杀害了石黑明太郎,后面两天,分別杀害小西清人和大塚炎,后来在医院放置炸弹,试图引起恐慌。” 长谷川诚真將法医报告推过铁桌,尸检照片在冷光灯下泛著尸斑特有的青灰色。 “犯下故意杀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多起罪行,行为恶劣,性质严重。你是否认罪?” 因为先前的约定,山本龙一併没有掩饰什么,直接了当的承认了自己所犯的罪行。 审讯完毕后,即使知道自己下场很惨——死刑难免,但他还是没有丝毫畏惧。 起身时,面无表情的注视了那黑黝黝的玻璃墙面十秒,才在看守警察的带领下离开。 “干得好!秋元警部补,不愧是职业组的精英,这一届中,你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旁观完一切的管理官堀川正郎回过头,笑著讚扬道,脸上带著莫名的笑容。 隨后,他看向旁边沉默的高桥佑哉,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高桥君,你的所作所为都在警察组织的眼里,不要灰心丧气。前行中,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坚持的勇气,我们要做的是鼓励自己勇往直前。” “以后继续加油,相信你们会喜欢接下来的礼物。” 看了看两人,说了这么一句神秘莫测的话语后,他便转身离去了。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与高桥佑哉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却仍有些难以置信。 如今升职加薪近在眼前,未来若能迎娶白富美,便可踏上人生巔峰。然而,这第一步虽触手可及,但后续的两步却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毕竟,人生的道路虽多,但真正能助普通人实现阶级跨越的,无非是投胎、学习与结婚这三条途径。 推开房门,秋元悠介不经意间瞥见管理官堀川正郎在转角处冲他挥了挥手。 心中一凛,疑惑顿生,他大步跟了上去。 待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年迈的管理官堀川正郎深深看了他几眼,才缓缓开口: “这个时候,我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进入正题吧。秋元君,你的理念是什么?你想好加入哪个派系了吗?” 这问题如洪钟大吕,直击他的內心。 看了一眼面前沉默不语的堀川正郎,秋元悠介苦笑道:“可以不选吗?” 闻言,堀川正郎无奈一笑,指著窗外的斜阳感嘆道: “多么美好的景色啊!可这警视厅大楼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警察组织內部派系林立,有激进的鹰派,有温和的鸽派,还有不偏不倚的中立派。 更有你这样的平民派,出身权贵的世家派,以及中產阶级派等等,你究竟要选哪个呢?” “出身职业组的你,可是个十分吸引人的香餑餑,大家都想拉拢。无论再怎么能力不足,你们这些职业组的混蛋未来至少都是警视长。 我的话,未来上限就是个警视正,而你呢,只要表现好,警视长、警视监甚至警视总监都有可能,很多人可都是想投资的。” “那警察厅长官呢?” 秋元悠介突然问道。 这个饼,画得他有些撑! 堀川正郎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野心,隨即肯定地回答:“这也是有可能的。” “你现在只是警部补,还没什么价值。等你到了警视正或警视的位置,就会明白有多少人来拉拢你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香菸,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郑重道: “给你个忠告,儘早选择。不然,即使你现在遥遥领先,最后也会是落下几步。 到那时,一步之差,便是天壤之別。即便你不在乎,也得有足够的分量,不至於被他人狩猎。” 说完,堀川正郎摇头离去,只留下秋元悠介独自沉思。 残阳如血,將六系办公室的百叶窗染成黄昏色,灰尘在晕开的光束中沉沉浮浮。 调查完案件的眾人齐聚在一起。 看著打打闹闹的几人,警部古屋彻朗眉眼带笑,似乎很是高兴。 “好了,各位!” “这次能够阻止爆炸案件的发生,是诸位勠力同心的成果,若是没有齐心协力的合作,相信即使能够抓住犯人,也是会造成严重后果。” “接下来,我受管理官委託,传达特別表彰。” 拍了拍手,古屋彻朗的面色一肃,清脆的声响迴荡在房间之內。 闻言,原本倚在档案柜、办公桌旁窃窃私语的眾人立即噤声。 室內顿时变得安静起来,佐野真由子將原子笔在记事本上按出“咔嗒”声的清晰无比,几人齐齐注视著职位最高之人。 空气骤然紧绷。 长谷川诚真无意识揪住西装下摆,布料在他指间皱成不安的褶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臟怦怦跳动。 斜对角座位的东野良却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高抬的杯子模糊了他面上的神情,让人察觉不到。 “秋元主任,接下来的案件工作中,希望继续展现出你非凡的破案智慧,再接再励。” 寂静如同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主任? 听见这个职位,会议桌旁的几人顿时有些傻眼,没想到空置了许久的主任之位竟然落刚来不久的新人。 心中一紧的同时,佐野真由子猛然转头看向同组之人,发现长谷川诚真永远停直的背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佝僂下去,像被抽走脊樑的提线木偶。 整个人的精气神消失不见。 而当事人只是接过书面表彰和任职文书,將其轻放在桌面上,但薄薄纸页与灰纹实木间碰撞的轻响在落针可闻的室內格外清晰。 她可是明白对方的心思,不知道对方受不受得住这番打击。 为了这个位置努力许久的长谷川诚真无比泄气,心中仿佛缺了一大块,空荡荡的。 想要出声反驳,可是回想起这些天秋元悠介的表现,便没有了底气,只是张了张嘴,就闭口不言。 而东野良则是表现得很是平淡,仔细盯著手指的咖啡,好像毫不在意。 对於他来说,只要对手长谷川诚真没有当上,谁当都是一样的,无所谓。 原来临走之际,管理官说的礼物竟然是这个,那么接下来的自己呢? 高桥佑哉如此想道,即使不如职业组的上司,想必对於他来说肯定是一份大礼。 接过表彰的秋元悠介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毕竟,这个时候要是过於卖弄,可是十分显眼的。 即使知道东野组和长谷川组的几人不会过於羡慕嫉妒恨,但为了维护前辈的自尊心,还是不要引起什么注意了。 会议桌中间,古屋警部继续宣布。 “高桥巡查,表现十分不错,推荐参加巡查部长考试,希望你升职到巡查部长后,继续保持这股心气。” 唰唰唰! 几道锐利的目光懟在新人脸庞上,高桥佑哉得知自己可以参加升职的消息,顿时涨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没想到自己真的得到升职的机会,即使要参加晋升考试,可这个恐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在场之人自然明白,有的人参加升职考试需要自己努力,有的人则是洒洒水一样,直接就通过了。 有了管理官的支持,面试考官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对於这个好运的小子,原本六系的几人都有些羡慕,他们升职哪个不是到了年限才参加考试的。 “长谷川组表现很好,找到了凶器的来源。” “东野组行动迅速,追查到了凶手,继续努力。” 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长谷川诚真,古屋警部嘆了口气,说道: “长谷川,听说搜查一课最近好像要建立新的系,可要好好加油啊。”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当古屋警部提及新设搜查系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长谷川诚真突然弹簧般挺直腰板,后脑勺重重撞上旋转椅背。 几乎同时,东野良的马克杯在桌面砸出闷响,深褐液体溅落在光滑的桌面上,打湿了旁边放置的文件。 没想到同组之人这么快就恢復了生气,佐野真由子实在是好气又好笑。 “是,系长。” 看向古屋警部,长谷川诚真神情坚毅的站了起来,口中坚定的说道。 察觉到话中的含义,东野良心中感觉不妙,顿时也隨之起身,表达著自己的决心。 面对爭先恐后的两人,古屋警部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摇了摇头。 第37章 请客与搬家 时间在忙碌与等待中悄然流逝,分针在钟面上一圈又一圈地踱步。 当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流淌成银河时,办公室的掛钟指向期待已久的时间。 终於,下班的钟声敲响。 秋元悠介从座位上缓缓起身,西装下摆扫过桌角堆积的案卷,带起一阵混杂著速溶咖啡气息的微风。 他目光扫过办公室內或疲惫或兴奋的几人,屈指叩响桌面,指节与木板相撞的清响让喧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 “今晚庆功宴。” 新晋搜查主任的声音里裹著喜悦,举起的袖扣在顶灯下折射出微亮的光点。 “我和高桥请客。” 话音刚落,办公室內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此起彼伏,撞碎了凝滯的空气。 “吆西啊!”“太好了!” 东野良將钢笔拋向天板,尖锐的笔尖划过银光弧线;佐野真由子推开转椅,蹦了起来,高跟鞋在地面擦出尖锐的摩擦声。 嘴角勾勒出微笑,长谷川诚真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目光却追上东野良起落的钢笔,像在观察子弹的轨跡。 眾人快速整理好手上的工作,动作麻利却不失秩序,仿佛在为这场庆祝做著最后的准备。 收拾妥当后,几人鱼贯而入的走进电梯,光滑镜面中倒映出他们言笑晏晏的画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著放鬆与期待。 电梯门开合之际,秋元悠介敏锐地注意到高桥佑哉缀在队伍末端,新人刑警的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著衣角——这是对方心中挣扎的信號。 瞧见后面同僚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心领神会,放缓了脚步,轻声说道:“这次我请客,你就不用出了。” 听到这话,高桥佑哉猛然抬起头,后脑勺差点撞上墙壁转角。 他眼中满是惊讶之色,仿佛是在询问这是为什么?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偏心”。 看了看前面几人的背影,这位未来可期的巡查部长有些侷促地摸了摸头,带著一丝憨厚说道: “不,今天升了职,我应该请客,和主任一起,也是减小了很多压力。要是单独请客,我的钱包肯定是要大出血。现在的话,还好。” 刚出炉的搜查主任,这就是叫上了,秋元悠介心中暗自好笑,这傢伙情商也是有的嘛。 他摆了摆手,语气坚定而肯定: “不必了,你的大部分薪水要寄回家里,每个月就留吃饭的钱,哪里能够请客。” 闻言,高桥佑哉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这副模样惹得秋元悠介有些哭笑不得,身为上司自然要关心下属。 “好了,快走吧。今天晚上可是有丰盛的大餐。” 虽说之前叫囂著要去吃米其林三星餐厅或者五星酒店的餐饮,但在实际选择上却是隨便找了家街边的人气烧烤店。 烧烤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泼洒出五顏六色的光潮。 看著街边的小店,秋元悠介有些错愕,没想到几人竟然选择来到这种地方。 “安了,就这样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可不是想在高档餐厅里,绿著眼睛等待许久,然后就只上了几盘分量少少的怀石料理。 虽说我想要减少体重,可也不想用这种放松虐待自己。” 解释了一番后,佐野真由子掀开印著啤酒gg的塑料门帘,迈著大步,向里面走去。 “我也是。” 旁边的古屋警部点点头,表示赞同。 “走吧!” 长谷川诚真、东野良以及森田大悟相视一眼,紧隨其后。 看著接连而去的几人,秋元悠介有些愣神,似乎前世高档餐厅就是这样。 盘子大,菜量少,空的地方放根草。 抹点酱,撒点渣,一盘卖你八百八。 放在霓虹的话,这么一盘怎么也得几万日元,根本不如街边餐饮店划算。 可能六系这么多人在外面总共一起的费,还比不上高档餐厅的人均费用,更不用说小费了。 街边充满烟火气的平民料理更合適平民出身的六系眾人。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带著高桥佑哉立即跟了进去。 “我要十串牛舌!” 饿慌了的佐野真由子不再顾及什么淑女形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开始举手点菜。 古屋警部扯松领带,露出后颈上的美少女战士创可贴,与以往的硬汉形象形成荒诞的反差。 长谷川诚真和东野良两人用消毒湿巾反覆擦拭著竹筷,指节因用力而泛起青白,仿佛是在比试谁先消除上面可能存在的细菌。 很快,分量十足的青椒烤鱼在铁盘上滋滋作响,红绿辣椒在金黄油脂里沉浮,麻香扑鼻而来,引动著眾人的食慾。 面对美食,飢肠轆轆的几人当然不会犹豫,混著透心凉的冰镇啤酒如猛虎下山般吞食。 望著饕餮的部下们,秋元悠介恍惚看见前世餐厅里熟悉的同僚们。 那时聚会之中,他们狼吞虎咽的爭食模样,与此刻佐野真由子用虎牙撕扯鸡软骨、森田大悟啃食肥实鸭腿的姿態重叠。 眼前这些沾染烟火气的吃相更令他眼眶发热。 “主任发什么呆!” 似乎察觉到注视的目光,佐野真由子將冰镇啤酒贴在他的脸颊,冷凝水顺著下頜滑进衬衫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旁边,高桥佑哉正笨拙地用啤酒起子开瓶,金属边缘在拇指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当琥珀色酒液终於喷涌而出时,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的排风扇。 炎热的空气,能喝上一口舒爽清凉的冰饮,实在是非同一般的享受。 酒足饭饱之后,面对狼藉的桌面,眾人相视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满足与愉悦。 人影绰绰的街道上,增光溢彩的夜景开始甦醒,令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从高楼大厦天台望下,整个城市变得灯红酒绿了起来。 深夜的街道漂浮著倦意。 站在街旁,秋元悠介扶著路灯杆,目送上司与部下们歪斜的背影。 佐野真由子把红色包包拎在手里,步伐稳健的踏过街道转角自动贩卖机的白光;古屋警部哼著走调的演歌,手臂隨著步伐甩动; 东野良仍保持著笔挺的走姿,却在拐角处突然蹲下,將呕吐物精准吐进下水道格柵中。 当然,极力比拼的长谷川诚真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涨红,眼神晕迷。 听见声响后,喉咙涌动,也跟著弯腰呕吐。 森田大悟和高桥佑哉两人在旁边搀扶的同时,分別猛力拍打著醉酒之人的后背。 美好的一天即將结束,新的一天又將开始。 晨光刺破窗帘,老式公寓的楼下蝉鸣不断,沉迷於美梦之中的男人渐渐甦醒。 將闹钟关闭,揉眼睛的同时开始起身,查看手机中消息。 mixi群组里跳动著同僚们宿醉的哀嚎——佐野真由子发了张浮肿的自拍,长谷川诚真的语音消息夹杂著牙刷的摩擦声。 掀开被子后,听见外面的欢声笑语,床榻之上的某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扬起的手臂一滯。 今天可是休假啊,破完案件之后,可以享受他们应得的假日。 打量了一眼繁杂臃肿的房间,秋元悠介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他要搬家,斩断过去。 洗漱完之后准备出发,前往东京名气实力最强的几个不动產开查看租住的公寓。 综合考虑之后,即使卖掉原本的老房子,还是买不起合適的房子,当前的话,还是选择租高级公寓。 之所以寻找名气较大的会社公司,是因为不容易上当受骗,加上住宅品牌眾多,选择面广。 一般来说,都能够选择到心宜的房子,不会浪费很多时间。 房產中介的传单散落一地,千代田区二手公寓的老式落地窗倒映著通行大桥,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这套1ldk月租四万八。” 西装笔挺的中介推了推金丝眼镜,镜链在阳光下闪动著金属的冷光。 看著整洁的平面,秋元悠介的指尖划过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法医科的金属解剖台。 当电梯在28层停驻时,液晶屏显示的温度比地面低了3.2c。 落地窗外,远方的警视厅大楼缩成棋盘格的微缩模型,他仿佛看见蚂蚁大小的同僚们在迷宫里穿梭。 “秋元先生?” 三井不动產的中介轻声询问,递来钢笔的姿势十分恭敬,希望达成这一笔合约。 签约栏的横线如同现场封锁带,当秋元悠介签下最后一笔时,窗外恰有乌鸦掠过,羽翼掠过了玻璃上的倒影。 经过一天的跑来跑去,他终於找到一间合適的电梯公寓,距离上班地方不近不远,附近有新干线地铁,交通便利。 租金的话,也是十分合適,价格称得上低廉。走马观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后,就很快就签订了合同。 因为是独居的原因,选择的是1ldk,不大不小,47平米。1代表的是1个房间臥室,l客厅,d餐厅,k厨房。 这个標准对於独居来说,还是十分可以的。 当然,更豪华的公寓也不是没有,像港区的麻布十番,青山,表参道这些地方,可能他一个月的薪水还付不起月租金。 这些地方无论是风景视野,还是生活便利都是十分完美的。 但贵的地方唯一的缺点,那就是贵! 第38章 踩著的狗屎运 清晨,阳光明媚。 逸散的晨曦为整个城市的天际线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箔。 秋元悠介从缓缓停下的计程车里钻出来时,金属门把手摺射的光团灼灼,刺痛了他的眼睛。 站在原地,甫一打开钱包查看余额,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嘆。 刚租了高级二手公寓,加上入职警视厅不久,手头本就拮据,如今又是一笔额外的开销,真是雪上加霜。 以后再也不能坐计程车了,还是攒点钱买车吧。 这句话似曾相识,仿佛在某个地方听过一般。没办法,镜泽的“真香”定律,谁也逃不过。 不过,今天出门时,在楼下意外踩到的十张散发著金钱诱惑的福泽諭吉,倒是让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看来昨天的抽奖真的生效了! 案件结束后,侦破山本龙一连环杀人案,获得了五次抽奖机会。 五分之三的概率! 【財富卡:十万円】 【危险感应卡:能够避免危机】 【饮料打折券(八折)】 两次谢谢惠顾。 瞧见闪著金光的財富卡,秋元悠介当即就使用了,但没发现有什么异象。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本以为出错了,直到今天早晨。 楼下行道里突然窜起的风卷著十张万元钞票拍在膝头,他触电般后退半步。 十张簇新纸幣整齐躺在光滑地面上,晨光在防偽线上映照著真实的彩色。 想起昨夜系统光幕绽放时播放的机械音:“財富卡已生效,请注意查收。” 没想到財富卡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兑现,这十万円乖乖的送到了手上。 再一查看,仓库里的財富卡果然消失不见。 原本他还在想系统会怎么增加財富,毕竟银行卡里的数字稍微变动一点、无故增加,蝴蝶效应之下,便是惊天波澜。 系统竟以这种方式送钱,实在出乎意料。 虽然没有得到能提供破案线索的提示卡,但危险感应卡也十分珍贵,能在危险时刻助他一臂之力。 此次抽奖,算得上收穫颇丰! 跨过黄色封锁线,进入现场。 一座年久失修的白色二层小楼映入眼帘,从右边转角楼梯而上,楼道里人来人往,身著制服的警察们正忙碌著。 穿好鞋套,秋元悠介扶著发霉的墙纸,目光径直落在玄关处那具呈献祭姿態的尸体——银色鱼叉贯穿的胸腔像裂开的石榴,珊瑚状血渍正沿著灰色地毯蔓延。 “早上好!” “你来得也太晚了吧,刚刚晋升就这么懈怠吗?秋元主任?” 蹲在男性尸体旁的东野良抬起头,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面对这种玩笑式的调侃,秋元悠介解释了一番后,指著地上的男性尸体问道: “这是什么造型?用鱼叉来杀人?” 闻言,东野良猛地起身,笑道: “是不是像渔民叉中的热带海鱼?” “这个冷笑话可不好笑,居然用鱼叉杀人,难道犯人是为了捕鱼才杀人的吗?对了,死者是什么身份?” 摇摇头,秋元悠介一边回应吐槽,一边蹲下身子细致查看尸体。 “牛郎。” 与此同时,森田大悟从旁边小桌面上递过一张彩色名片,看见之后,他十分愕然。 上面清晰地写著工作地点、电话號码,背面是染著金髮的死者摆著妖嬈勾人的姿势。 “冈田良太,爱好 sm,有意者联繫。” 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死者,秋元悠介有些恶寒,不明白那些富婆为何喜欢这种类型。 刚走访完周围居民的高桥佑哉进来,疑惑地询问: “sm,那是什么?” “真是缺乏常识。” 斜睨询问之人一眼,东野良淡淡说道。 “不好意思。” 顿时,高桥佑哉被这毫不留情的回答噎了一下。 “不知道也是好事,免得成为我们这样心灵污秽的成年人。高桥,你还没满二十岁吧,保持住心灵的纯洁。” 看著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好奇,秋元悠介嘴角勾勒出邪笑,口中劝说道。 sm这个词语一旦明白了其中的真意,就会如模因传播一样,永不忘记。 知道的人想遗忘都遗忘不了,不知道的话,免得受到污染。 “对了,那里面还有一个?” 突然想起什么,东野良指了指里面的臥室。 还有一个?难道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件?怀揣著心中疑虑,秋元悠介迈入里间。 一具身著薄衣裙的年轻女尸侧身半仰躺在床边,锁骨处形成多条暗红色痕跡。 视线扫过,臥室十分邋遢,衣物堆积各处。 “有什么发现吗?” 他踩过满地褪色的保险套包装,看向在狭小房间里已经勘察完毕的长谷川组,询问道。 瞧见来人,长谷川诚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答: “织田美优,22岁,好像是在吉原“人鱼之泪”的风俗店里工作。” 吉原位於台东区,是霓虹最有名的风俗街之一,以泡泡浴为主,拥有一百多家店铺,是有名的三大泡泡浴地区之一。 “刚刚打电话確认过了,店里的工作人员说她一天前就没来上班,行踪不明了。” 窗边查看的佐野真由子转过头,接著述说自己的发现。 看著床头柜上染血的锋利菜刀,秋元悠介眉头一皱,指著道: “凶器,就是这把菜刀?” “是的,两人都是心臟受创,一击毙命,凶手的行动十分凌厉啊。” 踩著无处下脚的地面,佐野真由子点点头。 “从死亡时间以及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情况来看,很大可能是强盗入室杀人。” 长谷川诚真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推理分析。 “也不一定是强盗杀人,如果是仇人復仇,也是能够说得通的。因为这两人的职业,一个牛郎,一个风俗女,很多地方都可能得罪人,这种猜测也不奇怪嘛。” 伸头往里瞧了瞧,东野良立即出声反驳。 “但是房间里和两人身上,都没有发现財物和钱包,正常来想的话,应该就是犯人拿走了。” 佐野真由子坚持同僚的观点,提出自己的推理猜测。 毕竟,从房间里的痕跡来看,许多证据都指向强盗杀人的答案。 “迟到的人怎么认为?” 转头看著最晚来的人,东野良寻求著支援。 低头沉思秋元悠介,听见询问,察觉到眾人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 得益於刑侦专家卡的训练,他微微一愣后,毫不心虚,底气十足地说道: “现场的凶器有鱼叉和菜刀,从房间里的情况来看,鱼叉肯定不是死者的,而是凶手带来的。 既然如此,凶手为什么要带鱼叉来强盗?这就说明凶手是有目的的杀人。 至於菜刀,很可能是凶手杀了男性死者后,发现房间还有另外一位女性,不得已的情况下,用厨房里的菜刀杀人。” 说著,他突然蹲下身,白手套指著床脚处堆积的衣物,面上露出笑容,因为拉出来后,这显眼的蕾丝衣裙上居然勾勒出脚印的痕跡。 看见这件確凿的证据,几人心中一惊,长谷川组的两人对视一眼,他们过於关注尸体本身,忽略了周围繁杂的环境。 “抱歉,是我侦查的这里。” 长谷川诚真脱口而出的道歉中,佐野真由子猛然抬头,看向说话之人,面露困惑之色。 明明不是他犯的错误,为什么要承认? 就在这时,高桥佑哉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了先前的事情,道: “对了,这是我刚才走访附近居民时,有人目击到一个年轻男子昨天从这间房子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这是他的画像。” 对著眾人,半举著手中的白纸画板,上面有位清晰的素描人像。 “哟,挺能干的嘛,办事速度这么快。” 东野良抢过人像画板,惊讶地称讚对方。 “这个小子一看就知道不像什么好人,我们出发了。” 说罢,他和森田大悟就外出前去调查了。 “主任,这?” 面对被夺走的线索,高桥佑哉转头看向自己的上司。 他的喉结在僵硬领带里滚动了两下——这个被抢走线索的新人刑警,此刻像被拔掉尾针的蜜蜂般茫然。 “高桥,若画像上的就是犯人,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秋元悠介示意高桥佑哉不要介意,功劳是跑不了的。 虽说画像上的人的確有可能就是凶手,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这起案件没那么容易解决。 当然,这些想法他肯定不会说出来,免得打击调查之人的信心,而且要是直觉不对,也不会暴露出来,避免眾人的嘲笑。 正要分配任务之际,秋元悠介左右张望了一下,终於发现现在之中好像少了一位人员。 心中冒出疑惑,立即询问道: “古屋警部呢?” “他和铃木前辈现在应该呆在警视厅。” 看了下时间,长谷川诚真回答道。 嗯? 清脆的笑声响起,佐野真由子解释道: “警部的原话是,调查主任的位置终於有人了,他也可以轻鬆许多。 当然,他也没有多么轻鬆,还要去整理髮票、核算开支,以及向上级匯报情况。” 点点头,秋元悠介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甫一上位,身为系长的古屋警部就这样完全放手,表现出十分信任的姿態,他实在压力山大。 第39章 各自的线索 后背抵在乾燥的墙面上,鑑识课的闪光灯在秋元悠介的视网膜上留下残影。 目光在忙碌的鑑识课眾人身上扫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阻碍,便从狭小的房间里退出,以免妨碍人员行动。 无声退向门外,秋元悠介的步伐却在门门槛处驀然顿住。 斜射而入的光线正紧贴在男性尸体胸口上的银色鱼叉上,光滑的金属表面浮现蛛网般的细纹。 他的目光凝固在鱼叉中段,上面的痕跡几乎呼之欲出。 “稍等一下。” 秋元悠介俯下身,凑近查看。 戴著白手套的食指悬在目標三厘米处,鑑识课员递来的放大镜尚带著未散尽的体温。 当这些细碎痕跡收束成清晰螺纹时,旁边佐野真由子的惊呼响起。 “这不是指纹吗?” 她激动地指著鱼叉上的浅纹说道。 刚才见主任的动作有异,隨即疑惑地转头查看,没想到竟有如此重大的发现。 “东野那傢伙在干什么?这么重要的地方都没发现?这么粗心大意,难道组织犯罪对策课出身的人都有这毛病?” 洞察到东野组的失误之后,长谷川诚真抱怨道。 他摇摇头,“以前整天盯著雅库扎的枪械走私,不会是连怎么提取物证都忘了吧?一会,等他回来之后,我可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两组之人今天都出现了失误,真是奇了怪了。 “好了,现在发现了线索,解决了遗漏的情况,我们开始分头调查吧。” 不得已之下,秋元悠介打断了长谷川诚真的话,以免两人再起嫌隙。 他故意將尾音拖长,目光却斜睨著对方的反应。 “是。” 几人立即回应。 年轻的警部补將证物袋举过眉间,蕾丝白裙在塑料包裹中不断蠕动: “长谷川前辈,劳烦您和佐野前辈去吉原查访一下这位女性。我和高桥回警视厅等待法医的报告。” 他转身时西装下摆扬起锐利的弧线,“风俗店里错综复杂,这位死者的情况不好调查,你们多注意。” 什么也没说,点头之后,明白事理的两人就迅速行动了。 望著他们离去的背影,高桥佑哉摸了摸头,问道: “主任,接下来我就乾等著吗?他们都出去调查了?” “走吧,我们回警视厅。” 六系办公室內空荡荡的,与往日的吵闹截然不同。 寧静之中,秋元悠介站在铺满现场线索的白板前,调整著相片的位置,试图发现遗漏的线索。 “警部补,我们这样閒著真的好吗?” 端坐片刻,有些忍耐不住的高桥佑哉仰头问道。 “对了,鱼叉调查得怎么样?”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秋元悠介回过头,猛然发问。 “啊,这个,我发现五公里內的几十家超市和渔具店都有同款鱼叉售卖,其中有家光是本月就卖出162把...” 喉咙滚动一下,高桥佑哉捏著笔记本的手指微微发白。 当翻动到最后时,他苦笑著將其丟在有蓝光映照的桌面上: “这样追踪的话,根本没什么发现,凶器真的太普遍了,实在是大海捞针。 虽说现场只有鱼叉上有凶手的指纹,但从鱼叉来源调查的话,不可能找到凶手的。 主任,你很在意这个?” 微微頜首之后,秋元悠介一边敲著布满红色笔痕的白板,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从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两人都是一天前的上午被人杀害的。 但现场的凶器竟是鱼叉,这很奇怪。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偏门的凶器?背后一定有不得不用的理由。” 他目光突然盯著坐正身体的高桥佑哉,一字一句的说道: “只要搞清楚了这一点,我们就能够明白凶手的杀人过程。” 高桥佑哉恍然大悟,不断点头, 这时,森田大悟推门而入,告知他们抓住了画板上的人。 闻言,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立即起身,前往大楼里的审讯室。 单向玻璃內侧,东野良正半撑著身体,怒视前方,恐嚇著铁椅上的“年轻犯人”。 猛地拍了下桌面,他大吼道: “你为什么要逃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年轻人浑身一颤,抖动起来。 他双手不断挥舞著,口中很是激动,满脸通红地否认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这般情况下,对方依然否认。 看见里面的嫌疑人不作假的委屈模样,秋元悠介轻声询问: “確定是他吗?” “画板上的人的確是他,据他的经理指认,而且这人最近有了一大笔钱,大概五百万左右。高桥,你立大功了。” 旁边的森田大悟肯定点头,然后笑著拍了拍高桥佑哉的肩膀。 “五百万,杀人动机很充足啊。” 视线穿透玻璃,停留在那张唯唯诺诺的脸上,眯著眼睛的秋元悠介,口中喃喃道。 但他心中生出一丝疑惑,对方似乎並无问题,却又有一丝古怪。 房间里,东野良继续询问: “那你昨天上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 年轻人回答道: “因为我去那里求他宽限一点时间,晚点还钱。推开门,然后就......” 指节在审讯桌上泛出青白,东野良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贴上嫌疑人抽搐的面颊,质问道: “等一下,房门没有关,一进入房间,我就发现他们倒在血泊里,都已经死了,我才没有干这种事情,你不要冤枉人。” 听见这番诛心的话语,年轻牛郎猛抬起头看向说话之人。 他激动地反驳的同时双手在胸前十字交叉,作防御状,挡住逼近的审讯者。 “既然如此,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脚印,巧合的是,这个脚印跟你的鞋码很相似。” 刚刚进入房间的森田大悟突然停止敲击笔录本,紧盯著对方,突然插话。 询问直击问题核心,年轻人低下头,底气不足地承认: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我就进入臥室里,想要把借条拿出来销毁。这样的话,以后就不用还……” “砰!” 话音未落,东野良的掌心已重重拍在铁皮桌面上,手掌与铁桌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年轻人的颈部一缩,仿佛被这突然的声响给嚇到了。 旁观的秋元悠介摇摇头,心中不解,对方怎么这么傻。 两个死者都没有什么亲人,在债主死亡的情况下,即使有签订的手印借条,他也根本不用还什么钱。 只要去问问相关的律师或有经验的长辈,就能明白这一点。 怒目圆睁充当白脸的东野良再次猛拍了下桌子,大声呵斥道: “所以你就在死者房间里隨便乱翻、破坏现场?知不知道你给我们调查带来多大的麻烦?啊?” “好了,这么粗暴干什么?你仔细想想,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现场有奇怪的地方?” 和顏悦色充当好人的森田大悟满脸正气,口中不断劝说。 “我......” 年轻人怯懦地低下头,张了张嘴,一言不发。 审讯室骤然陷入死寂,唯有微微作响的换气扇將血腥味与谎言搅成浑浊的漩涡。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秋元悠介注意到年轻人阴影中的嘴角微微一扯,心中一震,涌起南辕北辙的想法。 但看著对方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又好像觉得刚才那一幕是他的幻觉一般。 在审讯者没有注视的瞬间,对方嘴角转瞬即逝的抽动——像提线木偶突然挣脱了丝线。 不过他確定,这一剎那没有看错,不是什么眼、精力不济等情况。 如此一来,就要深思一下这位偽装得十分完美的年轻人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贼喊捉贼,摆脱嫌疑? 回去的路上,拿著笔记本的高桥佑哉眉头拧成结,满是疑惑地说: “那位牛郎是不是犯人呢?看样子又是不像,还是说另有其人?现在的调查完全走入困局了。” “不能这么简单下结论,或许情况並不如我们想像的这么糟糕。 借钱的牛郎看上去没什么嫌疑,但谁也不知道他在现场究竟做过什么? 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吗?也不一定。” 沉吟片刻,秋元悠介回答道。 不过他的话语间好似意有所指,隱隱约约的揭示著什么。 明亮的顶灯下,楼道散发著威严的气息。 嗅到办公室里的咖啡香气,原来是调查女性死者的长谷川组回来了。 “怎么样,有收穫吗?” 看见两人,秋元悠介笑著问道。 站在椅子旁的长谷川诚真双手插兜,摇摇头道: “据店里的工作人员供述,织田美优的风评很不好,她不是风俗店里的服务员。” 他的眉头一皱,似乎在想该怎么形容:“”而是一种类似中介的人,她很遭人恨。” “她算什么中介,不过是通过逼迫离家出走的少女进入风俗店做皮肉生意,每交易一次,她都可以从风俗店和出走少女两方那里得到一部分金钱,织田美优真是该死,竟然会有她这样的人。” 將手中原子笔大力按在桌面上,佐野真由子山峰曲线不断起伏,发泄著心中的怒火。 在霓虹社会中,女性地位本就尷尬,常受无形枷锁束缚。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若女性间能相互扶持,尚可为彼此撑起一片天。 可嘆的是,竟有如织田美优这般败类,非但不自尊自爱,还试图將他人拖入泥潭,实乃女性群体中的毒瘤。 每念及此,她便恨不能將织田美优揍得满脸开,以泄心头之愤。 这人究竟是受虐成癮,深陷斯德哥尔摩综合徵的病里?还是因为自己坠入了深渊,也想让其余之人共尝其苦果? 第40章 目標浮现 “那这么说的话,织田美优肯定会在工作中得罪很多人?如今被杀的话,也是罪有应得,可以预料到的。” 推测著女性死者被杀的原因,高桥佑哉点头附和刚才说话之人。 “心里想什么,没人能干涉。但切记不可脱口而出,否则一旦被他人知晓、传播,你还能在搜查一课继续担任警察吗?” 见有人认同自己的观点,佐野真由子心中满心欢喜。 然而,凭藉其丰富的警察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语中存在不妥之处,於是开口劝道。 若是一般民眾说出这番话倒也无妨,但作为警察,若此言被外人知晓,必定会招致严重后果,不死也得脱层皮。 为了刚调入搜查一课的新人著想,这番话最好烂在自己肚子里,可以想,但绝不能说出口。 毕竟,在这大楼里,隔墙有耳,说不定有人为了邀功,会將这番话宣扬出去,到时候,未来的前途可就毁於一旦了。 “东野组的人呢?” 环视一圈,长谷川诚真没发现人后,坐在椅子上询问道。 秋元悠介回答道: “他们已经抓住了那位画板上的人,但审讯之中,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对方承认是因为借了钱才前往案发现场。” 从现场的证据来看,没有確凿的物证人证可以指认年轻人是凶手。 而询问中,他进入房间的理由合情合理,没有破绽,杀害死者的行为也不符合他的利益。 但那个诡秘的微笑还是引起了敏锐之人的注意。 迟疑了一下,秋元悠介继续说道: “但这人还是有些嫌疑的,不能完全排除作案的可能性。毕竟,他是最后一个出现在现场中的人,谁知道他做什么?” 先前发现的异样当然不能明说,因为这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刑警终究还是要靠证据说话!当然,殴打成招的除外。 “不不不,东野组能抓住什么犯人?肯定是误入现场而已,既然现有证据不能指明年轻人是凶手,那就不要轻易下定论。” 没有丝毫犹豫,长谷川诚真立即反驳。 他有些激动起身,来到线索白板前。 两人每次案件都想压过对方一头,至於两人之间的间隙是怎么来的,当然同为一组成员时性格脾气不怎么对口,相看两厌,然后就產生了嫌隙。 东野良嫌弃长谷川诚真为了上爬不惜溜须拍马,而后者鄙视前者查案过程中行为粗暴,乱用暴力,没有上进心。 將他们分开后,形成了楚汉河界、对峙而立的两组较劲不已,因为是良性竞爭,古屋警部也就没有多管,只是激发著他们的斗志。 “怎么听起来这么彆扭、不顺耳呢?是怕东野他们先侦破案件,抢到功劳?然后新设系的位置距离你越来越远?” 往后一躺,瘫倒在椅子上,姿势舒適的佐野真由子鬆开手中的原子笔,目光盯在行走之人身上,口中饶有趣味地调侃道。 听完整个过程的秋元悠介有些忍俊不禁,成为主任后,他也想过让两人终归於好,但考虑到士气情况,还是保持现状的好。 “別说什么这种蠢话!” 似乎被说中了心思,长谷川诚真脸色起了变化。 他猛然转过身,目光直直盯著刚刚誹谤之人。 看了看办公室內的眾人,声音压低道:“真的很明显吗?” “是的。” 齐齐的回答声响起。 “哼,当著你们的面,那我也就不掩饰什么了,我就是想要成为……” 突然,大门轰然推开。 嚇得长谷川诚真身形一颤,顿时闭口不言。 若是这种事情被宣扬出去了,他肯定会成为警视厅一大笑话。 身著白大褂的法医永野美穗出现在门口。 看著挡在中间路上的旁观之人,她眉头一皱,挥手示意了一下,道: “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两位请让开一下。” 正看热闹的秋元悠介没想到自己差点成为热闹。 他回过头,拉著旁边的高桥佑哉,赶紧闪开。 他知道这位法医科的高冷美人对自己的印象不是很好,只能说是一般。 还是不要招惹这位“大熊猫”化身的女性法医了。 不然的话,整个法医科室同气连枝之下,有他们这些一线刑警好受的。 要知道,现代侦破案件中,法医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某些程度上,是真正的缺一不可。 “结果出来了,死亡时间在26小时前,昨天早上8点19分以后,心臟部位受创,都是一击毙命。从尸体检查报告来看,凶手应该不是一般人。” 无视了几人诡异的氛围,永野美穗直接带到会议桌前,翻开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 面对这位高冷女性,几人都有些不自在,或者说在眾多buff加成下,对方受重视的程度实在高。 长谷川诚真將视线投向坐著的佐野真由子。 目光交匯闪动之间,刀光剑影浮现。 长谷川诚真:她刚才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佐野真由子: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自己想。面露杀气。 长谷川诚真:完了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佐野,你要利用好同为女性的优势,將这位高冷法医融化,成为我们的自己人。这样的话,以后六系可以得到多大的便利。 佐野真由子:我能怎么办?已经约她去购物逛街,结果对方不感兴趣啊。 秋元悠介:你们进行加密通话居然不叫我?还好我也略懂略懂,不然真就被你们蒙在鼓里了。 佐野,刚才长谷川的提议非常不错,警视厅里的法医,你也知道,人手十分稀缺。 若是有了这么一位“闺蜜”,你以后简直可以横著走,好好考虑一下,不为六系也要为自己啊。 佐野真由子:你还是职业组呢,怎么不自己劝劝。 闻言,秋元悠介噎了一下,心中有些无语。 法医与职业组相比的话,根本是两条不相干的线。 对方这样的高级法医可是走的人才特招,直接进入警视厅,根本没有经过考试,这怎么比较? 长谷川诚真:是啊,有这么一位关係近的法医,我们六系以后案件出现中的尸体,简直可以说是想解剖就解剖,想加快就加快,哪里还要排什么队,空耗破案的“黄金时间”。 佐野真由子嘆了口气:我尽力吧。 听得津津有味的高桥佑哉丝毫没有注意到几人的情况,只是一心沉迷於案件之中。 讲述完毕的永野美穗抬起头,环顾四周。 面对不断眨眼的三人,她面露疑惑之色,询问道: “你们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还是我哪里说错了?” “咳咳,没事,完全没事!不说这个,关於刚才说的这一点,我们在现场已经知道了,有没有更具体的线索?” 沉默之中,见无人询问的秋元悠介勇敢举手,直接了当的表达自己的看法。 “当然,这是刚才鑑识课的文件,他托我將这个带过来。凶器上的指纹是属於另一个有前科的人。” 毫无表情的永野美穗又掏出一份白纸黑字的文件——上面是银色鱼叉的指纹对比结果。 足利幸之助,28岁,过去曾经多次携带凶器罪,被处以十日拘留,还因为吸食和持有兴奋剂(毒品)被处十年以下的惩役。 携带凶器罪听起来嚇人,实际上是属於轻罪刑法。 这种罪名独立於刑法之外,多数是道德范畴內的行为,比如街上流浪、暴露身体、乞食偷窥等就属於违反轻罪刑法。 按规定,违反轻罪刑法,会被处以1日以上三十天以下的拘留,或者1000円以上1万円以下的罚款。 实际上的话,轻罪刑法对於未遂犯没有处罚规定,通常不会进行逮捕,除非是真的不识相,惹怒了执法警察。 而与兴奋剂有关的罪名就比较重了,无论是吸食、持有,还是贩卖、製作,通常都会受到十分严厉的刑事处罚。 相关的犯罪,惩役起步,上不封顶。 最次都是一年以上的惩役——一年的有期徒刑, 知道这个信息后,眾人心中一震。 据警视厅的某项调查,曾经犯过罪的人第二次犯罪的机率远比普通人高。 纸面上的这个人,十分符合此次案件中杀人凶手的身份。 “这么说的话,那位被逮捕的牛郎就与案件无关了,而这人就十分可疑了。” 抬起头望向秋元悠介,长谷川诚真激动地说道。 他先前的猜测是正確的,而且身为对手的东野组已经走入了错误方向,自己將破获这起案件,积累升职的功劳。 似乎是洞察到了他的心思,秋元悠介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这件事情会告知给东野组他们。” “额,告诉他们吧。嗯,还是告诉他们比较好。” 听见此话,长谷川诚真的动作一滯,摆了摆手,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 一息时间未过,他转头看向能够决定此事的主任,投出询问的目光。 在秋元悠介愕然的点头之后,对著佐野真由子一挥手,长谷川诚真马上就冲了出去。 看著同僚飞奔离去的背影,秋元悠介不禁摇了摇头: “一旦涉及到东野良,长谷川就会变得十分容易被看穿。”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在嘀咕一句后,佐野真由子拿起座位上的包包,隨即跟了上去。 第41章 进击的行动 长谷川组前脚刚走,刚审讯完的东野组后脚就回来了。 森田大悟的领带歪在一边,东野良的袖口还沾著茶水污渍——显然是审讯时过於激动打翻了杯子。 两人一身疲惫,精神萎靡。 甫一回来,就被告知案件有新情况,知道做了无用功的东野良和森田大悟再受打击,顿时变得有些泄气。 “啊,又被长谷川那傢伙抢先了!” 瘫倒在椅子上,东野良把原子笔转得飞快,笔尖在空气中发出“咻咻”的声响。 “这次的案件肯定与我们无关了,真是让人火大。” 话语中带著懊恼之色,他突然把笔往桌上一拍,震得旁边堆成小山的案宗都晃了晃。 那本被摔在桌上的《周刊文春》封面女郎还保持著甜美的笑容,塑料膜在日光灯下泛著白光。 毫无顾忌的一番话让呆在办公室的几人有些尷尬,劝说不是,同情不是,只好沉默以对。 旁边的森田大悟正往嘴里塞第四块抹茶大福,绿色豆粉沾在胡茬上: “没办法,他们运气太好了,直接就碰见了这样的线索,这次案件就怪我们过於得意忘形了。” 他含糊不清地说著,糯米糰子黏在臼齿上,让他不得不伸手去抠。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竞爭不过他,我还不如辞去警察,回家煮红薯算了。” 一甩手,东野良双目圆睁,怒视著左边的森田大悟。 看著有些放荡形骸、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两人,秋元悠介不禁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好。 此次案件之中,东野组已经落后长谷川组一步。 想到两组之间的竞爭,他不由得有些热血沸腾,也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面对桌面上厚厚的现场材料,也开始忙碌调查起来。 当目光扫过证物袋里型样式完全不同的凶器时,秋元悠介灵光一闪,脑海中形成的凶手形象十分割裂。 男性死者与女性死者虽说都是一击毙命,但从现场的痕跡来看,一个乾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臥室里的现场,则是凌乱无比,衣服堆积杂乱,衣柜里也是如此,仿佛是故意这样做的。 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掩盖身份,或者说不得不如此行动。 从现场尸体的位置来看,一个在门口玄关,一个在里面臥室。 整个房间里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跡,也就是说凶手是正门而入——通过开锁或者邀请? 进入房间,再到臥室。 印象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形成了两具尸体死亡的顺序,男性死者牛郎冈田良太率先死亡,而女性死者织田美优隨后被杀害。 前来调查的他们在查看现场之后,也都理所应当的认为是男先死女后死。 但实际上被害顺序真的按理来说的这样吗? 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不然的话,案件调查可能进入凶手预备好的陷阱里? 而那个鱼叉上的指纹,很可能就是对方故意设计好的,因为上面居然只有区区一枚手指印记。 要么全部存在,要么故意留下,真是好厉害的算计,让前来调查的人误以为是没有清除乾净。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突然撑住桌面霍然起身,指尖在报告单上叩出清脆声响: “高桥,我们再前往一趟现场。” 然后,他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法医,手指在空中划出利落的弧线: “永野法医,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能否精確到分钟级?或者说死亡时间谁先谁后?” 听见这八竿子打不著的问题,永野美穗有些懵,手中鬆开的原子笔掉落在金属文件夹上发出轻响。 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太过接近,应该就是短时间內接连死亡的,具体谁先死,这很难判断。 她双手抱胸,惨白的指甲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 “两具尸体的直肠温度差在0.3c以內,胃內容物消化程度也基本一致。” 顿了顿,思索一下,接著说道: “要区分先后顺序,可能需要通过其他方法再检测几遍,才能给出一个答案——但这需要时间。 而且,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现在正值夏日,气候炎热,两具尸体检查结果可能不那么准確。” “哪怕是半个小时的时间差也请务必確认。” 將现场照片按拍摄时间顺序平铺在桌面上,秋元悠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先后结果对重构犯罪现场至关重要。” 他的指甲在两张尸体照片的边沿留下月牙形压痕。 “这件事情就拜託你了,永野法医。” 让已经出具正式报告的法医重新检测,不亚於对专业能力的质疑。 毕竟,要求对方重新检查一遍,实在容易得罪人——被人打。 因为这一个问题就去法医科大动干戈,也实在有些不划算。 还好这位年纪不大的女性法医对职责有著坚定的尊重。 不然的话,別的法医肯定会用工作繁忙,没有时间推辞,只得自己想办法。 隨即,他和高桥佑哉赶往了死亡现场。 七月流火炙烤著柏油路面,蝉鸣声里飘来沁入地板的血腥味与消毒水味。 当警戒线在身后重新拉起的剎那,秋元悠介忽然停住脚步。 他站在玄关门口,望著里面那扇贴著封条的木门,眼睛一眯,喉结微微滚动。 停顿片刻后,两人轻车熟路的进入里面的臥室,看著仔细查找过的衣服堆,开始再次检查。 人形白线的旁边,衣柜门大敞著,像张开的深渊巨口。 几柜抽屉如犬牙般参差外翻,各季衣物如同被颶风席捲过的落叶堆叠成山。 突然,秋元悠介翻找的动作一停滯,白色手套悬浮在衣服堆的上层,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映入眼帘。 紧盯著这件冬天十分保暖的衣服,他脑海中的思绪开始疯狂旋转。 蹲在地上的高桥佑哉正努力的翻找著证物,却听见布料撕裂般的抽气声。 “主任,怎么?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察觉到身边的声响,高桥佑哉停下行动,回头询问道。 “嗯,现在这个时候你会穿这种衣服吗?”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秋元悠介面带笑意的询问,手指同时指了指面前厚实的衣服。 “啊,当然不会,夏天穿羽绒服怕不是个傻子,没有人会这样的,一般都是清凉宽鬆的衣服。” 没有丝毫犹豫,高桥佑哉嘲笑一声,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话语之中还嘲笑了这么做的人,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没有见识过这么穿的人。 “那夏天的时候,你会把厚实的衣服放在哪里?是专门放在衣柜的下面,还是摆在最上面?” “当然是下面,现在这个季节用不上啊。” “那位年轻牛郎可是说来寻找借条的的?翻找衣物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將最下层或者说全部衣服都丟出来?” 凝视著空荡荡的衣柜,秋元悠介心中生出怀疑。 听见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高桥佑哉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嘴里喃喃念叨著:“那他是为什么呢?”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猛然起身,伸手在衣柜边框比划了一下,里面的空间足以容纳一人潜藏在其中不被发现。 然后,他回过头,对著新人刑警调侃道: “你进去就知道了?” “主任,你是说那个牛郎搬空衣服是为了躲在里面?可他不是说进来时,织田美优就已经死了吗?然后才开始翻找。 如果说曾经躲在了衣柜里面,看见了凶杀的场景,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一拍手掌,想明白之后,高桥佑哉又陷入新的一个问题。 嘴角噙著笑意,揭开了案件中的一块迷雾,秋元悠介十分高兴,也不卖弄什么关子,直接回答道: “第一个猜测,他偷偷进来的,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躲进了衣柜,无意间瞧见了凶手杀害房间里的织田美优。 但看见满地的衣服,凶手居然没有想到衣柜的问题吗?这就很有意思了。 是没有人发现?还是发现的人不存在了?” 听见此话的高桥佑哉啊了一声,顿时想到了什么,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吞咽下口水后,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主任,你是说那个牛郎,他就是凶手。不然的话,织田美优发现地上的衣服,肯定会打开衣柜。” “他是半个凶手。” 斩钉截铁的话语迴荡在死者的怨恨之中。 “为什么?还有半个凶手的吗?” 闻言,高桥佑哉挠了挠头,满脸不解。 这个回答太过奇怪了,凶手还有半个的吗?什么样的行动才能算半个? “因为这起案件中凶手有两位。” 看见旁边之人的反应,秋元悠介目光深邃,话语幽幽的说道。 这回答简直是石破天惊! 从一开始,前来调查的他们认为的方向是一个人分別杀害了两人,但如今说居然两个人杀害的。 “我知道了,是同伙作案?” 知道对方把自己的意思想歪了,秋元悠介摇摇头,解释道: “不,这起案件可以说是阴差阳错,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才变得这个模样,我们要回到案件的本质上。” 第42章 再见「熟人」 阳光泼洒在大开的地面上,似乎照出隱隱约约的血跡。 话语在寂静的房间响起,仿佛是死者怨恨的迴响。 身为警察的秋元悠介当然不会在乎什么,直接说道: “一开始,年轻牛郎就前来还钱,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冈田良太恰好外出去买东西了,便利店的监控有记录。 也就是说,年轻牛郎是对织田美优说推迟还钱,这个女性死者的性格,先前长谷川组已经说过了,为人很恶劣、对金钱的掌控欲比较强。 如果她坚持不推迟,那么年轻牛郎一怒之下的行动就可以推测。 听见门口声响,冈田良太回来了。 然后,慌张之下他躲入了衣柜之中。 结果这时候,使用鱼叉的那位凶手来了,用鱼叉杀死了男性死者冈田良太,隨后直接离开。 躲在衣柜里的年轻牛郎察看完现场,加上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静,自然想要摆脱自己的嫌疑。 於是,他想到个办法,首先清扫现场中自己的痕跡,如果没人发现他的存在,自然是上上之策。 但如果警察追查到他,那么就让自己成为现场的第一发现人,通过一系列九真一假的谎话摆脱嫌疑。” 看了一眼旁边震惊不已的高桥佑哉,轻笑一声,接著说道: “当然,这需要永野法医確认具体的死亡时间,以及东野组和长谷川组的调查进展。 毕竟,这番话只是我的猜测,虽说逻辑很对,但没有证据支持,还是需要接著调查。” “那需要將这种猜测告诉他们吗?万一...” 迟疑了一下,高桥佑哉还是吞吞吐吐的询问。 笑了笑,秋元悠介肯定回答道: “当然要说,这只是一种推测,而且,东野他们正好在警视厅,也可以好好审讯一下那位掩饰得十分完美的牛郎。 走吧,我们去长谷川组那里,看看情况如何?” 车辆停在老式团地公寓前的楼下,旁边就是一辆十分眼熟的丰田,引擎盖上落满了枯黄树叶。 “这车,看著好像是长谷川前辈他们的?” 看著似曾相识的车辆,下车后的高桥佑哉摸了摸头。 “没错,就是他们,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走吧。” 正步入大门时,突然看见长谷川组的两人折返而出,他有些不明白情况,怀揣著疑惑迎了上前。 “你们来了?根据刚才的调查,指纹的主人足利幸之助已经死亡了,时间就在昨天的下午。” 看见两人,长谷川诚真面色凝重的摇摇头。 “凶手行动这么快?”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佐野真由子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凶手的行动快,凶手不应该是这位死亡的足利幸之助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人先前的猜测,於是秋元悠介讲解了一番可能的情况。 听明白之后,长谷川诚真和佐野真由子两人都十分震惊,他们完全没有朝这个方向思索。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鱼叉上的指纹怎么解释?还是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想到这个,两人对视一眼,佐野真由子突然说道: “足利幸之助是自杀,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凶手?不然的话,怎么会自杀呢?” “自杀?你说他是自杀?” 听见这个惊讶的消息,秋元悠介也顾不得什么敬语,直接询问道。 没有在乎对方不使用前辈之类的敬语,佐野真由子肯定的点点头,给了对面的两人一个確切的答覆。 “主任,那这样先前的推测岂不是...” 说到这里,高桥佑哉就没有接著说下去。 毕竟,继续说的话,就是对上司的指责了。 “如果足利幸之助是凶手,那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两人?档案上完全没有三人之间的交集记录。” “这確实是个问题,足利幸之助不是自杀了吗?我们去当地警察署调查一下吧。” 摸著下巴,长谷川诚真思索一下,提议道。 这倒也是,不实际调查一下,也不確认对方的情况。 於是,几人齐齐来到当地的警察署。 因为是自杀,在经过刑事课调查之后,確认无其余情况后,由署里的生活安全课接手。 毕竟,他们的职责之中就有日常事务管理,包括自杀案件。 经过介绍,秋元悠介带领几人来到生活安全课的办公区域。 面前的负责人赫然是前几日在地铁上出手相助的警察——远藤宗政。 “不好意思,我是生活安全课的负责人,警察远藤。” 瞧见面前之人有些眼熟,他迟疑了一下,试探道: “你是警视厅的长官?” “是。接下来可要麻烦你了,我们想查找一下关於足利幸之助、冈田良太以及织田美优的情况。” 面对共同出手的战友,秋元悠介笑道。 “小问题,请跟我来。” 隨后,几人看到远藤宗政来到墙壁旁的档案柜,驾轻就熟的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材料。 “这个?给。” “真帮了大忙,十分感谢。” “不用客气,我听说织田美优和冈田良太死了。” 就在他们离开之际,远藤宗政轻声的询问从后面传来。 “你认识他们两个人?” 意识到对方可能有线索,正准备转身离开的秋元悠介回过头,猛然反问。 “嗯。因为我们生活安全课留意过这两人,冈田良太不仅是牛郎,还是附近地区暴力团的老大,经常勒索他人钱財。 而织田美优作为冈田良太的女朋友,她通过逼迫出家离走的少女去风俗店交易,得到金钱。 两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实在臭味相投,都是人渣败类。他们一起死了,对於我们来说真是一件大好事。”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旁边墙壁上的奖章: “是不是该给杀了他们的人发点什么感谢证之类的东西,毕竟这位凶手可是为我们除掉了两大祸害。”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身为警察不应该是保护民眾,打击这样的败类吗?不要妄想凶手是替天行道,这是杀人行为?” 年轻的高桥佑哉感觉对方的话语十分刺耳,出声反驳道。 不想两方之间起什么爭执,身为带领者的秋元悠介自然要出言阻止。 在人家的地盘上,多少也得给几分面子,而且对方又是共同应对过性骚扰的朋友。 於是,他立即扭头呵斥:“高桥。” “呵,实际上不就是这样吗?那些傢伙不应该什么时候死了最好吗?不管凶手是不是出於正义。” 看见对方年轻的脸庞,不想搭理什么的远藤宗政来了兴致,目光紧紧盯著对方,一字一句道。 “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是调查足利幸之助,关於他,有什么事情吗?” 见气氛陷入僵硬,秋元悠介开口询问,將话题引入正题。 “啊,那个吸毒的。是他杀了这两个败类吗?真是难得一见啊,同为社会渣滓的人居然会內訌?难道自杀前想为社会做点贡献?” 敏锐察觉到秋元悠介话语之中的意思,身为警察的远藤宗政立即反应了过来,口中满是不屑与嘲讽。 “身为警察,只是凭藉猜测就妄下评论,是不是过於偏激了?” 佐野真由子实在难以忍受,火爆的脾气上涌,盯著对方直接说道。 听见这番话,秋元悠介和长谷川诚真立即上前一步,將刚刚发火之人挡在身后,同时开口询问。 “我们想知道一下足利幸之助自杀的情况?其中有没有问题?” “这个?我只能说足利幸之助绝对是自杀的,因为那个时候,监控拍摄到了自杀的画面。我们署里刑事课也调查过,没有问题。” 摇摇头,远藤宗政十分郑重的回答道。 接著,他环视了一圈室內: “现在没有人,等会我会让下属將足利幸之助的东西全部送过来。” “好的,十分感谢。” 回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调查了眾多地方的四人有些疲惫,抱著眾多的文件材料,直接回到位置坐了下来。 “警部和铃木前辈还在开会啊,没人帮我们泡咖啡了。” 看著无人的位置,佐野真由子悲嘆了一句。 “好了,想喝现磨咖啡是不可能的,我这里还有罐装咖啡。” 翻找了下脚边的柜子,发现了什么的长谷川诚真笑道。 “算了吧,再这么喝咖啡,我还怎么保持美丽的容貌。” 摆了摆手,佐野真由子不耐的回绝了。 纸页翻动的细细声中,响起了“砰”的一声巨响。 走著狂放姿势的东野良大步迈了进来,脸上带著十分囂张的笑容。 身后的森田大悟亦是如此。 看著大摇大摆的两人,几人都有些不明白情况。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秋元悠介想起先前的年轻牛郎。 难道这两人大有收穫?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如此囂张。 於是,他立即询问道: “那个牛郎招认了?” 原本还等著几人忍耐不住,结果谜底都被揭晓了。 保持神秘笑容的东野良面色一变,恢復了原本的模样,解释道: “哈哈,刚才的那个...” “结果出来了,我通过蛆虫实验的多次实验和眼球化学法的精准检验,发现女性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早於男性尸体。” 如疾风一般闯进来的永野美穗如此说道。 第43章 验证的猜测 他腋下夹著的两只鞋套,身后的佐野真由子的后颈正滚落著汗水——两人显然经歷了炎炎烈日的曝晒。 这两人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了? “你们不是要去地方警察署调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望著神情激动的长谷川诚真,东野良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我们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我们明白第一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另外一位凶手脚印的原因了。” 上前一步,佐野真由子抢先说道。 转过头,秋元悠介询问道: “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个?” 长谷川诚真突然抓起腋下夹著的鞋套,正对著眾人。 薄如蝉翼的塑料布在他指尖沙沙作响,在办公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什么?” 原本充斥著纸页翻动声的办公室陡然炸开多人此起彼伏的惊呼。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正在整理档案文件的佐野真由子手一抖,文件夹著的原子笔顿时碌碌滚到桌角。 长谷川诚真手中的咖啡杯子盪开,棕褐色液体掀起阵阵涟漪。 他们没想到事情正朝著出乎预料的方向变化。 思路得到验证,秋元悠介面上浮现瞭然之色,眼中闪过锐利的精光。 “等一下,蛆虫实验我知道,但什么是眼球化学法?” 旁边张著嘴、活像条缺氧的金鱼的高桥佑哉刚才好像听见一个不懂但感觉不明觉厉的名词,於是举手询问。 “是指把眼球泡在化学药剂里吗?” 他说完后先是打了个寒颤,无意间瞥见永野法医白大褂下摆的边缘上还沾著微量的未知液体。 听见这个问题,永野美穗有些苦恼,伸手揉了揉眉心,医用橡胶特有的刺鼻气味似乎还残留在指间。 “额,眼球化学法是一种十分先进的法医技术,用於推断死亡时间。 其原理是基於人在死亡后,尸体內红细胞会不断有规律地破裂,红细胞內的钾离子会不断地有规律地进入眼玻璃体液,通过检测眼玻璃体液中的钾离子浓度等指標,可以推断出死亡时间。” 经过这么一番颇费口舌的讲解,她看著周围同事们迷茫的眼神,不禁嘆了口气,知道自己白详细介绍了。 於是,破罐子破摔,她放弃般把原子笔往胸袋一插,简短的说了一句: “你们不用了解太多,知道这种方法可以精准判断死亡时间就行。” “也就是说杀人顺序是从里到外,这不可能。玄关死者的姿势可是面向外面的,凶手应该是背对著门口才对,除非存在两个凶手。” 知道这个惊人的消息,长谷川诚真深吸一口气,推翻了先前的猜测,因为这里面的逻辑十分说不通。 “主任?” 与此同时,高桥佑哉手里的咖啡杯哐当砸在金属桌面上,深褐液体在《凶案现场记录表》上洇开污渍。 他空张著嘴,震惊不已的望著对面的新晋主任。 如此看来,先前的推测十分正確,凶手应该是两个人。 “啪!” 东野良突然用力拍了两下手掌,把正在思索之中的同事们都嚇了一跳。 他单手撑著办公桌边缘,食指神经质地敲打著桌面,睫毛下的眼睛亮得嚇人,活像发现猎物的猫科动物。 “各位!”他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些变调,“刚刚我和森田把那个年轻牛郎审得底裤都不剩了!” 角落里传来长谷川诚真用力的咳嗽声,但东野良完全没在意,反而把卷宗拍得哗啦作响。 “那个傢伙承认了,是他杀了织田美优,因为对方不推迟还钱时,话语过於尖酸刻薄,他一怒之下,动手杀了对方。” 站在旁边的森田大悟用袖口抹了把油亮的额头,圆胖的脸上满是严肃之色,连连点头。 这番话语如同炸弹一般响彻在眾人脑海。 案件中的迷雾被吹散,显露出本质的情况。 “怎么样啊长谷川?” 东野良突然转身,手肘撑在工位隔板上,故意询问对方,想要杀人诛心。 他歪著头,露出得意的笑容,拇指炫耀似的摩挲著审讯笔录:“你追查的线索有收穫吗?” 长谷川诚真握著咖啡杯扶手的指节泛了白。 他盯著案头那叠毫无进展的调查记录,后槽牙把口腔內壁硌得生疼。 余光里能看见东野良故意晃来晃去的对方认罪书——这小子甚至换了支笔来专程炫耀。 但是面对“同僚”这般桀驁的表情,长谷川诚真实在无奈。 因为对方確实抓住了杀害女性死者的凶手,面对挤鼻子上脸的行为,他也是只能忍耐,只有在抓住另一位凶手后,才能够反击回去。 秋元悠介的钢笔尖“咔”地戳进记事本,在“足利幸之助”这个名字上洇开墨点。 不管如何,凶手肯定与他有什么联繫。 笔记本上记载的各种线索在他眼中闪过: “现在,需要重视的是另一位凶手,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恐怕比我们想像的要危险许多。” “主任,我和佐野出去调查了,去看看足利幸之助有什么线索?” 话语未落,长谷川诚真猛地拽松领带,起身说道。 他可不想一直看见东野组囂张的模样,自然也是只好避开。 经过东野组办公区时,他的脚步刻意重了几分,惊的地板沓沓作响。 没有关注两组之间的较量,秋元悠介摩挲著现场拍摄的鱼叉照片。 光滑的尖端上残留著暗红色血跡,指纹採集標记十分显眼。 为什么鱼叉上会出现一位自杀者的指纹,总不可能真的是在死前想为社会做点贡献以此来赎罪吧。 而且,足利幸之助与两位死者也没有什么交集,根本不是同一条线上的人。 他们之间怎么会產生联繫? 凶手用这把鱼叉杀了冈田良太,上面既然有足利幸之助的指纹,说明对方肯定接触过凶手或者说凶手真的是他本身。 不过还是要调查清楚后,才能知道。 望著蓝光投影上的死者照片,高桥佑哉心中冒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忽然站起身来: “主任,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织田美优和年轻牛郎合谋杀死了冈田良太,然后两者之间因为关係破裂或者什么因素,年轻牛郎用菜刀杀了织田美优。” 闻言,森田大悟从案件卷宗里抬头,长时间翻阅的眼中闪过疲惫之色: “这三者之间確实有交集,但是为什么呢?难道是那女的劈腿?於是先下手为强,电视剧都这么演!” 他边说边用原子笔戳著记满线索的白纸,“比如出轨对象想上位,就联手做掉正牌男友...” “蠢蛋!怎么可能是这种情况?” 东野良把文件夹摔在堆满咖啡罐的金属託盘上,震得空罐子相互之间发出劈里啪啦之声。 他扯开两颗衬衫扣子,露出脖颈处褪色的伤痕: “鱼叉上足利幸之助的指纹怎么解释?他可是和这几人完全没有交集的,考虑强盗杀人的可能性都比这种猜测高!” “对了,那位年轻牛郎具体是怎么说的?” 回过神来的秋元悠介突然起身,转椅滑轮撞翻了角落的垃圾桶。 与同组的森田大悟相视一眼,东野良肯定回答道: “我们將主任你的猜测一说,对方虽然想要编谎话掩饰,但最后在我们强力的审讯下,他还是承认了。 具体就是他杀了女性死者后,听见声响,躲进衣柜,出来后就看见了玄关处的男性尸体。” “那他在衣柜里躲著的时候,就没听见点特別的动静?” 秋元悠介忽然挺直脊背,洞察其中的关键问题。 “啊,这个啊,他根本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听见门口好像开合了两道声响,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动静不大?其中的情况肯定有异。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眼睛一眯。 冈田良太先回来,然后凶手又进入房间。 什么人可以让屋主毫无防备的放进来? 是屋主看了不会心生怀疑的人。 例如宅急便运送人员、送信的以及政府工作人员等天然具有信任度的职业。 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忽然被撞得哐啷作响。 抱著半人高纸箱的制服警员踉蹌著挤进来,纸箱边沿还支棱著件包裹在证物袋里皱巴巴的灰色条纹睡衣。 “抱、抱歉!打扰了!” 一位身著制服的年轻警察涨红著脸从纸箱后探出头,衣服第二颗纽扣不知崩到哪里去了。 “我是警察署生活安全课的真田,来送足利幸之助生前的遗物...请问放在哪里?” 他踮脚张望时,纸箱里突然滑落一只破洞的拖鞋,“咚”地一声砸在长谷川的办公桌上,还好有证物袋裹在外面。 “真是麻烦你了,还特地送过来,实在感谢。” 上前几步,秋元悠介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纸箱,袖口蹭过桌沿微微的灰尘。 他瞥见年轻警察有几缕紧张之色,眼中有些慌乱,但没有在意什么。 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搜查一课可是多少年轻警察的梦寐以求之地。 这里对他们天然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有些不习惯当然是正常的。 真田刑警把纸箱搁在堆满案卷的办公桌上时,三张便利贴从摇摇欲坠的文件山上飘落。 他盯著墙上贴满线索分析图的白板,喉结动了动: “搜查一课啊,原来你们的办公环境是这样,跟我们差不多,但还是羡慕啊。我可以看看吗?” 来到这里的地方警察想要趁此机会张望查看,当然是可以的。 他们这样的行为,基本上都是想要体验一下电视剧里精英刑警的气息。 看见自杀之人的隨身物品,东野良已经扯开证物箱封条,迫不及待的翻找起来,塑胶手套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抖开证物袋里皱巴巴的灰格纹衬衫,细细查看了一下,又开始翻动起来: “衣服、袜子、牙刷牙膏,怎么还有绳子?自杀的人准备得倒是齐全。” 纯白的麻绳在他的指间宛若滑蛇一般游动,绳结处还沾著可疑的深色污渍。 第44章 戒毒所的电话 夜色之中依稀有灯光亮起。 警视厅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在同僚翻看纸箱中物品时,秋元悠介看著面前的年轻警察,笑著问道: “其实与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一样,你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 “不了,谢谢,我马上就要回去。” “那么,高桥,你带这位同僚將东西搬到鑑识课。” 闻言,高桥佑哉笑著点了点头,对著年轻警察说道: “好的,那我们走吧。” 在两人走出房间之际,柜檯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刺耳的电话铃突然撕裂轻鬆的空气。 “你好,六系...好的。” 秋元悠介握著听筒的指节微微发白,玻璃窗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河流里发现浮尸,初步判断是窒息致死。” 转头,他看著办公室里正谈论著晚餐吃什么的几人,苦笑一声,遗憾宣布道: “各位,有案件来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啊!” 夜幕低垂,街边路灯泼洒著晕黄的光芒,照亮了为生活不断奔波的匆匆行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警笛声刺破黑暗,来到案发的河流边。 刚下车的东野良把现场勘察箱摔得哐当响:“我的特级和牛套餐券今天可就是最后的期限了,结果现在泡汤了。” 他恶狠狠扯开警车后座的白手套盒,旁边的警用手电顺著座椅滚落到森田大悟的皮鞋上。 “明天我请客啦!” 森田大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听说浅草那家新店会用喷枪烤雪纹...” 他突然噤声,鑑识课的人员正围在河岸边的草地上,黑色塑胶袋里隱约露出青白色的脚踝。 夜风灌入衣领,丝毫没有凉意。 “咔嗒”一声,膝盖骨发出清脆的响声。 来到尸体旁边,秋元悠介蹲了下来,准备仔细查看。 旁边,蓝色制服的鑑识课人员开始匯报情况: “野口正,五十一岁,大和运输的工作人员,从工作单位那里得知,他四天前就已经缺勤不在了,结果被人拋尸河里。” 强光手电筒的光圈照在尸体青紫色的脖颈上,指节宽的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在肿胀的皮肤上凸起死亡纹路。 看到惨烈的形状,秋元悠介呼吸一窒,不自觉地用虎口模擬著: “看样子他是窒息死亡的,脖子上的勒痕很明显,应该是什么绳子勒住脖子导致死亡的。” “不愧是主任,观察得很仔细嘛!”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东野良称讚了一句,指尖玩耍似的转著证物袋。 他新打的头髮被河风吹散几缕,显出几分潦草之感,接著说道: “脖子上的痕跡粗细不一、有凹凸痕,没有手掌的掐痕,凶器应该是纤维製作的绳子。” 绳子? 好像刚刚从哪里听见过似的,秋元悠介猛然起身,骨头髮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脑海中似乎还残留著点点印象——二十分钟前,生活安全课送来的遗物纸箱里,不正躺著半截褪色的一捆麻绳? 第二天一早,阳光泼洒,六系办公室光线十足。 晨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滑的地面上烙下道道金痕。 秋元悠介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惊得窗台上偷吃麵包屑的乌鸦一颤。 门轴吱呀吱呀作响,他手里攥著的鑑定报告纸边沿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科搜研的人员比对过了,绳子上提取的皮肤组织和野口正颈部的勒痕dna完全吻合,看来就是这根绳子勒死了野口正。” 秋元悠介把报告摔在满是暗褐色咖啡渍的办公桌上,震得东野良的马克杯里晃出几滴褐色液体。 杯子身上“霓虹第一刑警“的烫金字在阳光下显得有点褪色。 东野良立即联想到了两起案件之中的关联,提出一个猜测: “这么说的话,应该就是足利幸之助先勒死了野口正,然后再用鱼叉杀死了冈田良太。” 他突然原子笔戳向白板上的案发现场照片:“那这混蛋为什么要自杀?” 沉吟片刻,倚著椅子的秋元悠介嘴里喃喃道: “这样啊,不就构成了连环杀人案件了吗?可钱包和財物都没有找到。” 不对! 他眼睛猛然睁大,目光转向眾人: “足利幸之助真的为了財物抢劫杀人吗?他那个时候可是决定要自杀了啊,这样的人会在乎什么金钱吗?” 这疑惑如洪钟大吕之声响彻在几人脑海,他们也是想不明白。 “主任!” 就在这时,高桥佑哉抱著一沓资料闯了进来,后腰磕到门把手疼得他齜牙咧嘴。 他喘著气把档案文件递给眾人,证件照上的男人三角眼里泛著混浊的光: “野口正的资料已经调查到了,他是个有前科的人,五年前他被逮捕,三周前才被释放。” 猛然起身,东野良凑近急切询问道: “罪名是什么?” “额,是猥褻罪!他只对年幼的女性出手。” 这个平日总戴著防狼喷雾的女警突然把白色喷瓶砸在办公桌缝隙里,瓶身在实木里微微震颤: “喜欢洛丽塔,专门挑小女孩下手,真是个人渣!” 她咬著后槽牙的声音让窗边的乌鸦都扑稜稜飞走了。 沉默之中,秋元悠介点头,眼中闪过怒意。 这个社会猥褻实在过於普遍了,但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思索片刻,他突然扭头问道: “足利幸之助的家中有什么发现吗?比如钱包之类的东西?” 摇摇头,长谷川诚真肯定道: “他家里简直是一乾二净,什么都没有。” 现在案件陷入僵局之中,什么线索都不能直接指向凶手。 “我和佐野去当地的警察署询问下情况。” 说罢,他和佐野真由子就起身离去了。 寂静之中,秋元悠介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翻看年轻牛郎的询问笔录。 发现白纸黑字之间,並没有他所想的情况。 年轻牛郎承认杀人之后,將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包括小时候偷窥女性洗澡的糗事。 这本笔录上的情况,对方应该没有撒谎。 现场就是如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清扫了自己的脚印痕跡,並没有其他的什么脚印。 如此说来,凶手究竟为什么一点脚印都没有显露?除非是特意准备了脚套,不然的话,不可能一点痕跡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即將自杀的足利幸之助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行动吗?根本不需要。 这样死意萌生的人,直接光明正大的杀完人,然后回家自杀就行,不需要掩饰什么痕跡。 “真要自杀的人...” 他猛地转身,后腰撞得档案柜咣当乱响,“会像专业杀手似的戴这种东西?” 隨著思维的清晰转动,秋元悠介渐渐排除了足利幸之助作为凶手的嫌疑。 一般来说,想要嫁祸给对方,必然是对这人有极深的恨意,不然不会多此一举。 叮铃铃,叮铃铃! 柜檯上的电话铃响起。 “你好,这里是六系...啊?找长谷川刑警?” 当高桥佑哉手忙脚乱接起听筒时,碰翻了桌角的案件卷宗,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他茫然的望向已经没有人影的楼道。 这是六系的办公电话啊,对方为什么会打到这里来? 意识到肯定是长谷川诚真留下的名片,秋元悠介霍然起身,示意高桥佑哉继续接听。 “哦,你是公寓管理员啊。什么?戒毒所给足利幸之助打电话,询问他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 高桥佑哉的原子笔尖戳破了记录纸。 “他在进行戒毒?” 他声音陡然拔高,仿佛不敢置信。 “是哪个戒毒所?” 旁边的秋元悠介突然插话。 电话那头,公寓管理员话语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药物滥用治疗中心。” 察觉到案件可能有突破口了,立即拨打刚才记下的电话號码。 “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问足利幸之助是什么时候进行戒毒的?” “从七月十五日到二十二日。” 秋元悠介的眉峰突地一跳,皱成捲纸,晨光里漂浮的尘埃在他紧缩的瞳孔中凝成光点。 办公室內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人面面相覷,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足利幸之助的嫌疑被排除了,因为他既然在戒毒所进行戒毒,直到自杀那天中午才回去,那么他肯定没有杀人时间。 “在戒毒期间,足利幸之助有什么异常行为吗?” “没有。不过在他离开的那天,早上出去购买过替代的果后,就变得有些沉默,然后中午他就回家了,一直没有回来。” 在这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坚持戒毒的足利幸之助会突然回来?然后在家中自杀?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但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凶手不是足利幸之助。 接下来的话,应该往哪个方向调查? “足利幸之助既然没有杀人,那么这根勒死野口正的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隨身物品里?” 脑子转过弯的高桥佑哉突然询问道。 这个问题,在场的眾人自然明白,不过没有出声回答,因为这里面情况复杂。 突然,长谷川诚真推门而入时带进一阵热风,身上的白色衬衫还在渗著汗渍。 第45章 不愿怀疑的对象 室外的空调机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鸣声. 长谷川诚真踉蹌著撞开玻璃门,行动很是急切,似乎有什么重大发现。 佐野真由子扶著门框小口喘气,马尾辫黏在后颈上,衬衫后背晕开深肉色的汗渍。 长谷川组的两人不知为何又折返回来了? 大步之中,长谷川诚真行走姿势有点诡异,腋下正夹著什么灰色的东西。 身后的佐野真由子额头滚落汗珠——显然是经歷了炎炎烈日的曝晒。 “你们不是去地方警署调查情况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东野良叼著牙籤挑眉,嘴角大福的残渣簌簌落在摊开的现场照片上。 他注意到长谷川诚真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急忙忙赶回来的,脸上的表情又如此激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那是因为我们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我们明白第一案发现场为什么没有另外一位凶手脚印的原因了。” 上前一步,享受著空调冷气的佐野真由子抢先说道。 转过头,秋元悠介不解的询问道: “你们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个?” 长谷川诚真突然抓起腋下夹著的鞋套,正对著眾人。 薄如蝉翼的塑料布在他指尖沙沙作响,在办公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鞋套?这不就是我们现场勘查用的...” 目光一凝,秋元悠介突然说道。 “是的,正是因为这个东西,凶手才没有显露出什么马脚。” “为什么要这么费事呢?就为了不暴露自己。” 佐野真由子“啪”地把鞋套拍在血跡分析图上:“恐怕不只是这样,凶手穿著这个进出房间!” 她食指戳著证物照片里模糊的玄关: “足利幸之助穿26码皮鞋,但凶手不是。 正因为知道他和足利幸之助的脚印並不一样,所以凶手才选择这样,不留下脚印,不然的话,就有破绽了。” 挠了挠头,旁边的高桥佑哉突然小心翼翼的插话道: “啊,这个啊。我们刚刚已经找到了足利幸之助的不在场证明了。” “纳尼?” 长谷川诚真震惊的看著几人,手里捏瘪的咖啡罐“噹啷”滚到桌底,此刻却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般僵立。 因为他和佐野才出去一会儿,在车上发现了鞋套想到这个原因后,就立即赶了回来。 留在办公室的这几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这些人根本没有出去啊。 结果就听见发现自杀者不在场证明了,显然自己这组的调查进度落后了。 原本东野组已经抢夺头筹,在这样下去,让这位如何自居啊,因为他平日里认为自己是系里调查能力最杰出的刑警。 秋元悠介用原子笔帽端“噠噠”敲著证物袋,透明塑料下的麻绳隨著节奏微微颤动。 隨即,他將刚才的发现告诉两人。 闻言,佐野真由子突然把鞋套甩进垃圾桶,塑料製品撞在金属內壁发出空响: “凶手是脑子进水了吗?” 她卷著鬢角短髮的手指突然顿住: “为什么要选择足利幸之助这样既没交集又毫无关係的人?” “恐怕是要找一个替死鬼,各位心中应该有一些猜测了吧。” 说著,秋元悠介指了指证物袋中的杀人绳子。 听见此话,反应过来的眾人齐齐点头,都是一脸凝重的模样。 不是足利幸之助杀的人,但凶器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隨身物品之中,实在意味深长啊。 因为作为凶器的绳子,在足利还活著的时候,是不可能偷偷放入他的隨身物品之中。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对方死了之后再搞的鬼。 能够完成这样小把戏的人实在不多,肯定身边之人。 实际上,也就只有前来收拾尸体的警察才能够做到。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先前眾人才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怀疑同僚,是警察组织里的禁忌啊,谁都不想事情走入这个方向。 即使怀疑对了,大家也都是不想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案件的进展已经进入到了这里,眾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时候,秋元悠介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他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於是,指著档案中的人名,將刚才的发现讲了出来: “我实在不愿意怀疑他,但是他的嫌疑的確很大。” 落下的声音中带著一丝无奈和纠结。 几人目光隨之而去,在野口正性犯罪的受害者名单中,因为一个年幼女性的人名而陷入沉思。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和担忧。 “是他?” 高桥佑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惊讶出声。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这下麻烦大了。” 佐野真由子嘴里喃喃道,一脸难以置信,满脸的担忧。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回答,死寂之中,东野良突然转身,向著门口走去。 他的表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东野,你要干什么?” 看著对方的背影,长谷川诚真察觉到之后,开口询问道,他的声音中带著一丝疑惑和急切。 快步上前几步,挡在东野良的前方,长谷川诚真怒目而视,显然对东野良的举动感到不满和奇怪。 “这还用说吗?当然去把他抓回来啊。” 东野良回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出身犯罪组织对策课的刑警表情认真而坚定,仿佛没有任何可以阻挡他的决心。 明白对方的目的,长谷川诚真横跨一步挡住门框,藏青制服下肌肉賁起。 他后腰抵住的门把手深深陷进皮带,金属衣扣在日光灯中泛著冷意: “请不要误会,在古屋警部不在的情况下,秋元君才是主任,他才能做决定。 而且,你这样粗莽的行动会影响我们警察的立场,若是让记者知道了,警察组织內訌的责任,你承担不起。 地方警察署里,职位比我们高的警察多了去了,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我们怎么应对他们的责问?” 他指尖戳向东野良的胸口: “结果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只会导致我们六系受到处分。 你知不知道?有没有想过?” 第46章 满是歉意的询问 推开森田大悟劝阻的手臂,东野良突然踹翻转椅,椅背撞在档案柜上发出巨响。 他扯开领带时崩飞的纽扣弹到线索白板上,正中某位警察的证件照眉心: “就你能冷静,不这样,怎么破案?难道就乾等著吗?让对方就这样逍遥法外?要知道,现在各种线索都指向他。” 无视了对方的询问,长谷川诚真转头询问在场职位最高之人。 “秋元主任,现在的情况下,怎么办?” 看著两人之间的激烈对峙,思索片刻的秋元悠介进行了决断,语气认真而坚定: “行动吧,我来承担责任。” 金乌西坠,斜阳光撒。 黄昏將警车染成靚丽色,东野良把警灯摔进后座的声音惊飞了街道屋檐下的乌鸦。 望著后视镜里渐远的搜查一课大楼,秋元悠介的指腹摩挲著手机里警察女儿的照片——女孩穿著水手服在警察署的开放日餵警犬,书包掛饰是守护民眾的金属警徽。 警笛划破霓虹初上的街道时,挡风玻璃映出他紧绷的下頜线,像把出鞘的利刃。 此行之中,没有搜查令在手,六系眾人肯定是不能直接逮捕对方,只能以案情諮询的名义进行问询。 因为地铁上的共同经歷,秋元悠介其实不想怀疑这位同僚。 但如今种种线索都指向这位並肩作战的朋友,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现在的话,只有放手调查一番了,若是能够排除身上的嫌疑,那就更是好了。 现在身为系长的古屋警察不在,秋元悠介作为调查主任,自然是全权负责此次案件 身为负责人,有时候是不能融入自身情感的,即使他心中很是相信,也是要调查一番。 在东野良和长谷川诚真去询问这位警察署生活安全课长之后,不管问询结果如何,他都必须亲自向远藤宗政道歉。 这是身为上司的责任,也是对这位朋友最后的尊重。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城市中的灯火依旧通明,但在某些地方,光线隱匿,只剩下深沉的黑暗。 来到了一处补习班的外面,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正踱步徘徊在外。 他面色平静,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之色。 秋元悠介缓步上前,歉意地说道: “抱歉,我的同僚有些过分了。” 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愧疚,眼神中也流露出对眼前这位中年男子的同情。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秋元悠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站在围栏前,拿出香菸盒子,准备开始解一解心中的烦闷。 “这个没什么,你不用介意,要不要?” “不了,谢谢。” 烟雾繚绕中,他缓缓说道: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是身为警察必要的怀疑,只是作为被怀疑者,这其中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原来被警察当作坏人询问是这个感受,如今我倒是真切体会了一下啊。” 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和苦涩。 秋元悠介微笑著说道,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远藤,你是在等你的女儿吗?她在补习班学习?” 远藤宗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点头,看向补习班的眼神中带著一丝痛苦。 面前之人没有回答,秋元悠介也没有介意,伸手从背后掏出了一沓纸卷,递给对方,说道: “这次我可不是空手前来的,这是我从同期那里得到的歷届东京大学入学试题。 你女儿可要努力学习,考上东京大学啊。以后说不定能够子承父业,然后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看著面前的“厚礼”,远藤宗政顿时破了功,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 “我的女儿才刚刚上初中呢,大学入学考试可还早得很。 而且,我可不想她成为警察,连家都不顾上,只要她幸福就好。 不过还是十分感谢你的这份心意,我替她谢谢你。” 说著,他微微一躬身,眼神中带著感激周之色,接过了厚厚的试卷。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有利於孩子的未来,是任何一位疼爱子女的父母都无法拒绝的,这种情感深沉而真挚。 能够得到这么一份东京大学的学习秘籍,远藤宗政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心血。 毕竟,如今可不是网际网路时代,各种资料唾手可得,即使费尽心思去寻找,也未必能找到如此齐全、系统的资料。 在霓虹,高中考大学的模式与国內大相逕庭,每个学生都需要参加所报考大学的本校入学考试,只有通过了入学考试,才能踏入理想大学的校门。 因此,这份入学试题对於大多数有孩子的家长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是无法拒绝的珍贵礼物。 拿著厚实的试题卷,远藤宗政缓缓转身,目光投向灯光明亮的补习班。 他的眼神中夹杂著疼爱与愤恨,情绪复杂而深沉,语气轻轻的说道: “我女儿的成绩不错,说不定高中的时候还能用上这份资料。 相信你也知道她的情况,现在每天晚上,我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这是我身为父亲、警察,无论如何也要做到的事。” 说到此处,远藤宗政的声音微微哽咽,话语中满是心酸与无奈。 他这位在警察署勇敢而坚强的警察,此刻露出了心中的温柔和软弱。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守护市民安全、满身荣誉的警察,而是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的哀伤父亲。 “那件事情之中,我的女儿受到一生都无法治癒的痛苦,身为警察的父亲每天为市民的安全奔波,结果连自己的家人……” 他握著栏杆的右手青筋暴起,手臂微微颤抖,显示出內心深处的愤懣与自责。 “那个犯人,也就是野口正已经被人杀死了。” 沉默之中,秋元悠介突然开口。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告知的释然,也有试探的锐利。 聚焦的余光紧盯旁边的远藤宗政,想要从对方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跡。 身为地方警察署生活安全课的刑警,远藤宗政自然明白秋元悠介话中的含义,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怀疑。 但他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带著一丝嘲讽,没有丝毫的动摇,淡淡道: “是吗?那我该怎么说呢?是说他死得好,还是希望他不要死?” 反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带著一丝冷意,仿佛在诉说著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秋元悠介背向对方,心中五味杂陈,他挣扎了下,轻轻说道: “你知道的,我不希望是你。你能给我个肯定的回答吗?” “我说了你就会信?搜查一课的刑警不会如此盲目吧。” 远藤宗政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眼神中闪过痛苦之色。 “是啊!希望不是你,不然的话,我可不想亲自將手銬戴在你手腕上。抱歉,我失態了!” 秋元悠介的声音逐渐提高,话语中带著一丝决绝,在呼啸的夜风掩盖下,即使只是相隔几米,也显得格外有力。 黑暗之中,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远远的街道上闪过开霓虹灯的车辆,车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光影,仿佛在默默见证著这一切。 “主任?” 询问声响起,车窗里的高桥佑哉探出半个身子,夜风灌入领口,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摆了摆手,秋元悠介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111111 【润色版】 推开六系办公室的门时,他被浓重的咖啡味呛得皱了皱眉。 白炽灯下,东野良正用红笔在白板上画著错综复杂的线索图,笔尖戳破纸面的声音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长谷川诚真瘫在转椅里,脚边散落著七八个空咖啡罐,其中一个还在滴著褐色液体。 “怎么样?” 佐野真由子突然直起身,椅轮碾过地上的证物照片。 她满是疑惑的眼睛盯著秋元悠介领口歪斜的领带。 “应该不是他。” 把沾著夜风的外套甩在椅背上,秋元悠介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树叶。 东野良手里的马克笔“啪”地掉在地上走了过来,质问道:“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没有,直觉。那个男人还没有到拋妻弃子的地步,他肯定清楚自己杀了人的话,后果会是什么,家庭会一拍而散。” 沉吟片刻,秋元悠介拿出一个自由心证的理由。 他忽然想起远藤宗政办公桌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黏土掛饰,底座刻著“爸爸加油”的字样。 “直觉?” 东野良打断道。 没有沉默,他接著反驳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靠直觉办案了?就因为对方是你认识的朋友?” 长谷川城真点了点头,捏扁了手里的咖啡罐,铝皮在他掌心发出刺耳的呻吟: “下午问询时,他提到女儿时眼神很平静。这样的人除非真的是影帝,不然的话,瞒不过我们。” “喂!”东野良一脚踢翻垃圾桶,里面的外卖盒滚出来,油渍透明塑胶袋里晕开: “对方可是干了二十年的老刑警!” 他指著白板上错综的红线: “凶手熟悉现场勘查流程,知道怎么避开监控死角,甚至杀人时的鞋套都可能是警用物资!” 第47章 拨开的迷雾 夜色如墨汁般在城市上空晕染开来,警视厅七楼的玻璃窗映出参差不齐的光斑,显示出紧张严肃的氛围。 靠在转椅里的秋元悠介面对质问,他保持沉默,冷静分析眼前复杂局面。 对面墙上的掛钟指向凌晨十点十七分,秒针跳动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起案件涉及两位凶手,已擒获其一,另一位却隱藏得极为隱秘。 从足利幸之助隨身物品线索来看,只有负责收拾自杀现场的警察才能接触到相关物品。 再结合第三位死者过往罪行,怀疑目標逐渐聚焦到警察署生活安全课的刑警身上。 然而,面对询问,嫌疑对象表现得毫无破绽,仿佛调查陷入了误区。 秋元悠介的食指无意识地扭动著原子笔的塑胶笔帽,顶灯冷白的光束將他稜角分明的侧脸切割成明暗两半。 “对了,鱼叉上足利幸之助的指纹是什么时候覆盖上的?” 他突然拋出的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在场眾人瞬间警醒。 此前,他们因远藤宗政女儿的事情,认定他是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 但现在看来,排查工作似乎还存在疏漏,遗漏了关键人物。 第一起案件中,死者冈田良太与织田美优的死亡时间早於足利幸之助的自杀时间,那么,足利幸之助的指纹又是如何出现在杀害前两者的凶器上的呢? 这背后显然隱藏著凶手对自杀者的栽赃嫁祸,但在这一过程中,凶手必定与自杀者有过接触。 考虑到能够接触到自杀者的时间有限,凶手只能是在自杀现场將指纹覆盖在凶器之上。 而能够接近自杀者尸体的,也只有前往现场进行处理的警察——警察署的生活安全课人员。 这意味著,嫌疑目標不应局限於远藤宗政一人,所有去过现场的警察都有嫌疑。 “难道是那个人?” 长谷川诚真突然直起佝僂的背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白板上的关係图。 “第三个死者的绳子出现在自杀者的现场,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布的局?” 他握拳的指节泛著青白,衣服衬衫的领口歪斜著,浑身散发著汗臭与咖啡的混合味。 “你说的是他?”“很有可能。”佐野真由子与东野良先后附和,办公室內眾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杀害第三人的凶器绳子出现在足利幸之助身上,也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是生活安全课的人!”高桥佑哉突然拍案而起,玻璃杯里的茶水溅湿了卷宗。 这个总是粗心大意的青年反应过来,此刻头髮有些凌乱,领带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那天负责现场封锁的共有五人,远藤课长带队,还有......”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 “对,他的嫌疑很大。” 秋元悠介的声音打破凝固的空气,他抓取马克笔在线索白板上画出一个同心圆: “如果足利幸之助是自杀,那么他身上不可能有杀害第三位死者的凶器,也就是说是故意的。” 红色马克笔的痕跡十分醒目,宛如迷雾之中指明方向的秒针。 “现在就去逮捕对方吗?” 长谷川诚真看了看时间,焦急地询问道: “宜早不宜迟,万一对方察觉自己暴露,提前逃走,那我们后续的调查可就困难重重了。” 秋元悠介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申请搜查令,准备出发。” 黑夜中,警笛声划破寂静,顶灯闪烁著红光,如同永不放弃的鬣狗,追逐著迷雾中的人影。 …… 审讯室的铁门在深夜十一点二十分被重重推开,金属碰撞声在走廊激起阵阵回音。 真田佑斗被两名制服警察夹在中间走进来,深蓝色警服依然笔挺如新,胸前的金属警徽在顶灯下泛著冷光。 审讯室里,气氛紧张压抑。 秋元悠介坐在铁桌后面,率先开口: “真田巡查,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吧?” 生活安全课的警察真田佑斗嘴角扯出讥誚的弧度,眼尾疲惫的纹路隨著表情舒展开来: “呵呵,你们大半夜都不休息的吗?这么劳师动眾,该不会是请我来喝速溶咖啡吧?” 话语之中,一只手放在桌面,一只手搭在椅背,模样十分懒散。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显示著这个人整洁乾净的性格。 单向玻璃外,东野良正在疯狂翻找档案。突然他抽出一份泛黄的考核表,食指指向某行记录: “找到了!真田连续五年晋升考核都被生活安全课压著,评审意见全是“辖区治安管理不力”!” 审讯室內,高桥佑哉一边记录,一边突然开口讽刺道: “没有抓住凶手,我们怎么敢休息。” 一副不屑模样的真田佑斗嗤笑一声,反问道: “这样做,真的好吗?居然怀疑內部人员是犯人?如果没有证据,想过你们需要承担的后果没有?” “这就不用你费心了。我们也不想怀疑同僚,但事实如此。从现在的状况来看,除了內部人,就没有其他可能了,你心中应该清楚才是。” 將鱼叉指纹的现场照片推了过去,秋元悠介俯身直视对方: “而且,你上司远藤先生可是承担了许多压力,他看起来也非常遗憾。” 椅子上的真田佑斗故作惊讶: “嗯,是吗?但是,为什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因为杀害野口正的凶器绳子,就是这个。” 秋元悠介从桌下掏出证物袋,递给对方: “你送过来的隨身物品,也就是足利幸之助的遗物其中有这个东西。 但是在他还活著的时候,是不可能將这件东西放入对方口袋里的,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到他要自杀。 也就是说,只能是自杀现场的人才能將这个放入他的口袋,才能做到的事情,不是吗?” 说著的同时,他紧紧盯著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破绽。 “哈哈,我为什么要將这个东西塞入自杀者的口袋里?难道不是可能是其他人吗?” “你忘记了吗?今天清晨你可是特地將足利幸之助的隨身物品带到我们这里来? 你不是计划要將杀人罪名推到自杀者的身上吗?如此一来,我们看到这根绳子肯定会怀疑凶手是足利幸之助。 但他自杀了,这件案件就会以这样的理由结案,这种情况不正是你所谋划的吗?” 秋元悠介突然笑了起来,话语顿了顿,接著说道: “而且,你身为警察,应该知道这些物品应该送往鑑识课才对,不將这些东西送过去,而是送到我们办公室。 恐怕是想查看一下我们的调查进展吧,也想知道你自己的计划欺骗到我们没有?” 第48章 陷入僵局 夜幕笼罩,万籟俱寂,唯有审讯室內惨白灯光闪烁。 听见质问的真田佑斗偏过头,目光对著光洁的墙壁,口中幽幽说道: “哼哼,是吗?隨你怎么说,但我绝不可能杀人。” “凶器上的指纹不是你弄的手脚吗?这根绳子也不是你在自杀现场塞入的?真是会狡辩。” 高桥佑哉忍无可忍,手掌用力拍了拍桌面,试图恐嚇对方。 真田佑斗却毫不动摇,只是平静地看著,双手撑在铁桌面上,嘲讽道: “別白费力气了,这样的威胁对我没用,你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吗? 这一套我在那些赌博的混混身上用得很多,真是屡试不爽。 接下来,也別唱什么红脸白脸了,我不感兴趣。” 高桥佑哉想要转头看向身旁的主任,但秋元悠介没有给他机会,一脚踹过去提醒对方。 现在可是熬鹰的时间,就看谁先撑不住。 对方身为警察,对审讯手段肯定一清二楚,所以不能用非常规手段。 “你这样只会加重自己的嫌疑。” 冷笑一声,秋元悠介转换了一个方向,提醒道: “是吗?可是没有证据的话,关押我的时间应该是有限的吧。在这期间,若是没有证据,那你们可就要承担无故关押市民、滥用职权的罪名了。” 口中重哼了一声,真天佑斗丝毫没有在意什么提醒,反而著重威胁著审讯者。 “看起来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们没有证据吗? 你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也已经確认过了,不存在。 鱼叉上指纹我们也调查清楚了,是放在担架里的吧,不然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获得自杀者的指纹。” 秋元悠介將审讯记录摔在桌面上,眼神看了一眼窗外,似乎在示意什么。 东野良推门而入,手中拿著鱼叉与担架,將对方的小把戏一一展示出来,表明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 “哦,是吗?你们都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干得不错。” 审讯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真田佑斗喉咙滚动几下,目光有些飘移,变得心神不定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对方承认,高桥佑哉气愤地质问道。 真田佑斗垂头把玩著手指,试图为自己辩解: “啊,哈哈哈,这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些人本就是应该去死的人渣败类啊,我不过是执行正义、替天行道而已。 你知道吗?他们抢劫勒索、组织交易,这些败类做的齷齪事情,区域中的民眾也都十分厌恶这些人,我不过要给他们些惩罚罢了。” “是吗?我看不尽然吧。固然想要除害,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吧,毕竟,他们影响到了你的工作。 听说,你已经五年没有升职变动?都是辖区里的那些傢伙惹出来的事情吧。不然的话,你应该早就得到晋升才是。 他们每次惹出事情,署里都是训斥你——他们就是你的工作负担。” 秋元悠介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对方半真半假为自己贴金的谎言。 旁边的高桥佑哉听见对方的解释时,心中还生出这人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但被揭开后,又是有些恼怒。 毕竟,先前的话,可真的是差点欺骗到他了。 旁边观看的几人瞧见这一幕,心中也是有些好笑。 看来新人刑警还是见识少了,在调来之前,恐怕地方警察署里应该也没见识到什么,实在是一帆风顺。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我並没有杀这些人渣败类,你找错人了。” 沉默之中,真田佑斗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看向审讯者,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没有撒谎。 听见这样的诡辩,高桥佑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起身双手捏拳,重重吞咽一下,把著审讯的桌角,咬牙道: “那是谁杀了人?不要以为谎称自己是精神病就可以不受惩罚了,有专门的医生能够分辨出来。 狡辩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这里的记录可是要交由审判法官查看的,一直撒谎,罪加一等。” “哈哈哈,我说了没有杀人就没有杀人。虽说我的不在场证明確实不存在,可是现场有我的痕跡吗?” 听见对方毫不畏惧地多次重复,秋元悠介眉头一皱,心中生出了怀疑。 难道对方真的没有杀人?但是他做这些行为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一口气? 秋元悠介淡淡地问道: “你没有杀人?有什么证据吗?或者说你知道杀人的是谁?” 椅子上的真田佑斗面色有了微微的变化,似乎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种情况自然没有逃过秋元悠介的注意,因为他目光一直紧盯著对方,关注到了表情的变化。 先前的话语提到对方知道凶手?所以才坚定的说自己不是?那么他手中肯定有证明凶手犯罪的证据?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也就是说你知道有人是,对吧。” 秋元悠介继续询问,但真田佑斗陷入了沉默之中。 瞧见对方沉默不语,他心中一喜,知道刚才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確的。 那么问题来了?身为警察的他为什么要帮助杀人犯?是有什么把柄不得不做?还是自愿的? 不过无论对方怎么说,做出这些事情的他肯定避免不了惩役——有期徒刑,就看他参合进案件的深浅程度了。 面对不回答的情况,秋元悠介继续劝解道: “你现在不交代是没什么用的?只要我们大力气天罗地网般搜查你身边的情况,肯定是能够找到对方的?不要隱瞒了。” 结果真田佑斗一直不配合。 审讯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隨著时间的流逝,秋元悠介心中一沉,知道很可能问不出什么了。 因为对方掺和案件的程度很深,深到即使知道凶手,也不能说出来。 对著高桥佑哉摇摇头后,秋元悠介起身离开了审讯室。 东野组和长谷川组正在里间商谈著情况。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两组人马接连上场,结果对方都是一言不发。 面对这般情况,他们都是有些无奈。 见时间已经这个点了,秋元悠介停止了这次的审讯,將嫌疑人关押回留置室里,准备明天重新审讯。 毕竟,他们也不是铁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奔走,以及对案件的脑力思索,几人都快要精疲力尽了。 调查了这么久,他们也是需要休息的。 第49章 再次行动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如同利剑般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驱散了残留的夜色。 晨雾早已散去,整个城市在夏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夏日的奏鸣曲,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生机. 警视厅大楼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庄严肃穆。 此刻,它已经恢復了昨日的生气,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眾多面目严肃的中年人来往於楼层之间,他们身著笔挺的制服,步伐稳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歷经世事的沉稳与坚毅。 遇见时彼此点头交错,那眼神交流间,仿佛在无声地传递著信息与信任。 而年轻人则不復成熟之人的死气沉沉,他们带著昂扬上进的锐气,如同初升的太阳,散发著无限的活力与希望。 行走在眾人之间,秋元悠介提著一大包早点,里面装满了各种零嘴和饮品,丰富多样,应有尽有。 虽说他的面容略显疲惫,但整个人因为坚定目光与挺拔身姿,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望见他的模样,错身而过之人都露出会意的表情,目光中闪烁著敬仰与同情的混杂之色。 他们深知,能在警视厅大楼里过夜,意味著肩负著重大的责任与使命,是值得敬佩的。 因为复杂案件之人的工作时间並是不固定的,有时候清閒得让人无聊,而有的时候却是忙得连饭都吃不上。 面对这般情况,即使强调纪律的监察人员都不会上前纠错,而是会选择视而不见,当作没有看见的无视过去。 如果真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不知道这些规矩,那么他肯定会尝到在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的滋味。 即使不懂,在体会过一两次小巷子的黑暗也就会明白了。 不讲道理,就讲拳头,这是永恆不变的真理。 正因如此,秋元悠介才光明正大地將东西带了上来。 其实大楼里有专门的食堂,但那个味道一吃就一个不吱声,最后的结果是,眾多人员往往出去填饱肚子。 至於难吃程度,食堂到现在还流传著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笑话,每当新人来的时候都会有前辈將这个笑话传递下去。 有天警犬没吃的饿了,饲养员没有办法,急得上火,最后餵食堂饭菜,结果警犬只是用鼻子闻了一下,当即就用利爪掀翻了。 所以,食堂的饭菜又有一个外號——狗都不吃。 从实际上来说,食堂的饭菜也没有难吃到那个地步,只是外面的更好而已。 皇帝不差饿兵,身为主任的秋元悠介自然要犒赏一下三军——六系成员。 而且,他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至於其他的几人,几乎每人都有各自的苦楚。 长谷川诚真虽说没有结婚,但他作为长子,需要供养两个双胞胎妹妹上学;东野良有女友,正谈婚论嫁中。 森田大悟还是个巡查部长,工资较低;佐野真由子是存不住钱的性子,相亲有时候也是有点费钱的。 而高桥佑哉的话,他的家庭也是一言难尽,生病的生病,残疾的残疾,基本上每个月的薪水都寄了回去,身上只有点点生活费用。 可以说除了他和古屋警部,六系成员基本上都是一群穷鬼,瞧见金钱两眼放光的地步。 还好这些人都进了体制,不然的话,放出去个个都是悍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 推开玻璃门时,秋元悠介手里提著的塑胶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豆浆的甜香混著和果子的豆香味在空气中瀰漫,唤醒了趴在文件堆里打盹的高桥佑哉。 “主任!”高桥佑哉一个激灵直起身,领带歪斜地掛在衣领上。 他盯著塑胶袋里热气腾腾的早点,喉结上下滚动——昨晚通宵审讯时,他只能靠自动贩卖机的罐装咖啡充飢。 至於其余几人也是一副精神不振,无精打采的。 不过在瞧见来人手上的食物后,顿时一个激灵。 长谷川诚真从转椅里抬起头,制服皱得像咸菜乾。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落在秋元悠介手里的塑胶袋上,缓吐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食堂的饭菜。” 听见此话,正对著化妆镜补口红的佐野真由子“噗嗤”笑出声: “听说新来的鑑识课人员不信邪,非要尝食堂的咖喱饭...” 想到这里,她突然捂住嘴,想起那个可怜的新人蹲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的样子。 秋元悠介把早点分给眾人,豆浆杯壁上渗出的水珠打湿了衣服的袖口,上面的杯盖没有完全闭合,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店员。 他想起自己刚入职时,古屋警部也是这样提著大包小包的早点,在晨光中推开六系办公室的门,为眾人带来一份热腾腾的温暖。 “真田佑斗为了保护真凶,寧愿自己被怀疑都不肯说出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突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乖乖认罪?” 一边啃咬著食物,填充自己飢饿的空肚,长谷川诚真一边谈论著昨天深夜或者今天凌晨的审讯。 他眉头紧锁之中,透露出一丝困惑与焦虑。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是真田这傢伙有什么把柄在真凶手里呢?” 东野良回过头,出言反驳。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眼神中闪烁著质疑的光芒。 两人又开始呛了起来,原本冷清的办公室变得热热闹闹的。 “警部,您觉得呢?”心中好笑的同时,秋元悠介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麦,询问道。 有时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时间带来的经歷是任何昂贵的东西都无法比擬的。 现在,他正询问著六系之中宝贵的“智者”,希望获得一丝丝线索或提醒。 “对啊,警部,快用您多年经验想想办法?” 眼睛一亮,佐野真由子抿了一口茶水,囫圇吞枣般將食物咽了下去,语气满是期望的说道。 终於有调查主任可以分担自己的任务了,悠悠閒閒的古屋警部喝著茶,看一看许久没有翻动的新潮社作品,实在愉悦啊。 “哈哈,你们真是高看我了,现在我也不过是了解大致案件內容,怎么可能提出什么有价值的调查方向? 而且,秋元主任,现在是你做主的时候了,我可不是撒手不管,而是相信你的才能。” 正在愜意之际,突然听见自己被call,古屋警部微微一愣后,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覆。 轻鬆自在的同时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见对方那里没有什么线索,秋元悠介心中暗嘆一口气的同时生出一丝丝疑惑。 真田佑斗身为警察肯定知道包庇罪有什么后果,然而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就意味著他肯定有犯过什么更为重大的错误,被真凶抓住了把柄。 这起案件之中,牵连的死者有四人,其中真田佑斗声称没有杀害冈田良太和织田美优两人,第三人足利幸之助是自杀。 剩下的野口正是被绳子勒死,等等,绳子是对方放入自杀者身上的。 难道?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咀嚼食物的声音。 晨光中,秋元悠介望著墙上贴满的线索图,心中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个直抵核心的问题。 他猛地起身,对著眾人说道: “我们去调查一下第四位死者,但实际上却是第一位死亡的人——野口正。” 新晋主任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与果断,仿佛已经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 听见命令,眾人没有疑惑,立即开始了行动。 望见几人鱼贯而出的背影,放下手中打发时间小说的古屋警部脸上露出祝福的笑容,口中不禁感嘆道: “年轻真好啊。” 拉出抽屉,看了一眼里面的合影,他目光之中闪过坚定之色。 第50章 忽现的线索 来到河流岸边,夜晚不比白日里,如今看起来整个现场一览无余。 发现这里有钓鱼的地台,是一条南北通行的直道。 看见此处的地形,秋元悠介眼睛一眯,分配了任务。 东野组去北边查看摄影监控,长谷川组背道而行。 来到案发现场的河边,秋元悠介陷入沉思。 沉默片刻,他突然自言自语道: “野口正死於晚上,这个时间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被发现也是在晚上?” 这是一个复杂的谜团,但只要解开,他们就能够离真相更近一步。 “可能是巧合吧。” 听见问题,高桥佑哉不知道是不是在询问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让上司下不了台,硬著头皮回答道。 “不,不对,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十分偏僻,但夜晚的话,一般应该不会有人前来。” 秋元悠介自顾自的述说著,突然他话语一转,询问道: “野口正的第一发现人是谁?什么身份?”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仿佛发现了某个遗漏在外的缺口。 明白这次是询问自己,高桥佑哉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记录本,直接回答道: “据说现场询问笔录,是一位钓鱼者,无意间钓起来了这具尸体。” 钓鱼人除了空军,什么都能够能够钓到,这样的话,也不是很奇怪。 “杀人现场在这里,也就是说凶手和死者肯定有一人有目的来到此处,野口正的家距离这里有些远,他不可能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钓鱼? 第一起案件之中杀死冈田良太的鱼叉?这些事情都逐渐联繫起来了,有趣,十分有趣。” 秋元悠介推测的同时,目光中闪过道道精光,仿佛已经抓住了某个人的尾巴似的。 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河流以及倒映的闪闪日光,他深吸一口气后,直接转身而去。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三组之人再次匯聚在一起。 秋元悠介一行人鱼贯而入,惊醒了趴在柜檯打盹的店主。 一家装修典雅的咖啡店里,因为未到正午,前来的人员不多,依稀只有几位处理工作上班族、逃学的学生以及调查案件的警察。 甫一坐下,东野良就抢先说道: “我们通过几条道路的调查,综合对比之后,发现一个意外的情况。” 將电脑转过来,斜对著向眾人。 与此同时,他面带兴奋之色,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 屏幕之中,一位身材较高、身著西装的三十多岁男子正走通过此路。 “他是?” 凑近屏幕,佐野真由子犹豫了一下,翻找了自己的记忆,確认不认识此人。 “东野,你搞什么鬼?现在还卖什么关子?这个人是谁?” 见状,长谷川诚真有些不耐烦地敲著咖啡杯,立即询问道。 原本就对对方有些不满,结果现在还在打什么谜语,不进入正题。 听见询问,没有介意劲敌的挖苦,东野良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恍若大悟过来: “对了,你们没有去冈田良太工作的牛郎店,不认识这个人。 这人是那家店里的经理,他的家也不在这里,为什么会从这里走过?而且,你们看这里。” 他將时间往前一调,到了某个时间段: “真田佑斗就在这里。” 明白过后,长谷川诚真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一番后,感嘆道:“十分可疑啊。” 他的脸上带著一丝凝重之色,陷入了这起案件的深入思考。 闻言,旁边的佐野真由子不禁点头赞同。 知道这个情况,秋元悠介心中一定,知道自己的推测进入了正確的道路。 轻笑一声,指著屏幕中的人影,他幽幽道: “看来,我们要跟这位打一打交道了,他们店里的税收与消防怎么样?” 听见此话,眾人齐齐笑了出来,但只是一瞬便收敛回去了。 毕竟,这里可是安静的咖啡店,虽说不禁止谈话,但也不能肆无忌惮的大声喧譁。 所以只是短短片刻,在其余人看热闹的目光投来之前,就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了。 而且,先前的这句话不过是个冷笑话,將对方“请”过来是不需要什么威胁的,只要轻轻將逮捕令一亮,对方自然晓得。 有了线索,几人离开刚刚喝完的咖啡店,开始行动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费用是由高桥佑哉请的客。 至於为什么?当然是大的请不了,一杯小小的咖啡还是能够承担的。 ...... 同一间审讯室里。冈田良太工作的牛郎店里经理加藤勇也被“请”进来询问。 看著低头垂目的嫌疑人,秋元悠介將审讯记录本拍在桌面上。 噼里一响的啪声惊得对方身形一颤。顿时,目光紧紧注视著这人的几位精英刑警心中一喜,知道找对人了。 而且看起来这位牛郎店里的经理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不是十分冷静。 只是从神情姿態就能够知道对方实在心虚得很。 加藤勇也,你的事情发了?还不快交代? 当然,秋元悠介是不可能这么说的,只是心中想想,脸色一肃后,淡淡道: “加藤勇也,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吧?” 没有铺垫什么前奏,直接了当的开始询问,进入正题。 毕竟,即使心理素质超强的人进入这里后,心中都会產生不適之感。 而何况一些心理素质普通的正常人,选择这个时机,也可以趁嫌疑人刚进入威严的审讯室还没有反应过来,从而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一般来说,在审讯室里认罪的犯人大多是刚开始的时候或者审讯许久,实在熬不住了。 因为这两个时间节点就如同破案的黄金时间,发挥的作用十分之大。 六七成的犯人就是这个时候开口,一两成是通过旷日的煎熬,最后的就是死不改口的强硬分子。 对於后者,就没有必要多说了,直接重拳出击。 因为一看对方那个样子,就知道是白费力气,不吃点苦头、没有体会过“大记忆恢復术”是不会开口的。 第51章 完美的破绽 审讯室內的灯光昏暗而刺眼,仿佛每一束光线都在无情地剖析著位於犯人椅子上的加藤勇也。 这位平日里沉著冷静的经理,如今却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虫,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抓著椅子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若是有足够的时间,或许这位牛郎店的经理还能够保持冷静,但如今面对审讯者的不断追问,根本无法平復心中的思绪。 询问的话语如同万斤的铁锤砸在他的心中,掀起滔天的波澜狂潮。 此时,坐在铁桌对面的秋元悠介双手交叠,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能看穿加藤勇也慌乱的內心。 微微向前倾身,他语气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不用掩饰什么,你做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 证物袋被轻轻反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宣告著对峙的胜利。 加藤勇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乾涩的声响,像是被卡住了的齿轮。 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內心的慌乱却像潮水般不断涌来,脑海中不断迴响著刚才的话,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秋元悠介其实心里清楚,他们刚刚才发现了加藤勇也的踪跡,根本没来得及进行深入调查。 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一种心理战术,一种逼迫对方开口的话术。 但他知道,这种话术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毕竟,加藤勇也的嫌疑实在太大了,而且从之前的审讯情况来看,对方和真田佑斗之间一定有著某种不为人知的关係。 此刻,秋元悠介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够撬开加藤勇也的嘴,那么这起案件的全貌或许就能浮出水面。 他必须让加藤勇也相信,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样对方才会在恐惧中失去抵抗的勇气。 若是不能撬开对方的心理大门,那么也是只有通过时间的磨耗,来让他说出真相。 但这样的话,负责审讯的人肯定要承担相当大的压力。 如今,审讯者的攻势一波又一波,只有这样才能洞察案件的迷雾,获得真相。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审讯中为什么要將同伙分开审讯?自然是利用犯人之间相互不信任的心理。 毕竟,基本上没有人能够完全信任他人,都是会心生怀疑。 分开后,为了减少自己的利益受损程度,很大程度上就会乖乖的交代罪行。 “是吗?是那个人承认了?” 沉默许久,加藤勇也的声音响起,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看到对面之人的反应,秋元悠悠介心中一喜,知道在这般僵持的情况下,对方终於扛不住要开口了。 那个人?指的是真田佑斗吗?嗯,应该就是他。 在之前的审讯中,真田佑斗一直极力掩饰著什么,而这个人,无疑就是加藤勇也。 看来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协议,不然的话,真田佑斗不可能强撑著不交代。 在如今的这位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令一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警察不管不顾的遮掩罪情。 不仅是秋元悠介好奇,知道这起案件种种情况的其余人也是万分期待。 现在,这位经理应该是要交代了,后面的面纱终將被揭开,包括两人之间的关係。 不过为了让对方更信任几分,需要加把火,让对方心中埋下一颗互相怀疑的种子。 脑海中各种想法闪现,秋元悠介思索一番后,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避免对方发现什么不对: “你说呢?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得到你的消息?这种事情只要一想,就能够明白。” 通过反问的形式,不暴露情况的同时又可以促使对方向著自己怀疑的方向思索而去。 確定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加藤勇也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西装前襟隨著胸膛剧烈起伏。 內心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瞳孔瞬间紧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像旋风般不断盘旋。 想到某个时刻,加藤勇也猛地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 “呵呵,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轻易就找到了我,原来真是他告的密。不过真田他是疯了吗?要知道我手中可是有他的罪证啊。”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话,他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还未等对面的审讯者询问,就直接將两人的关係挑明。 “罪证,你手中有他的把柄吗?这就是你们確定对方不会供述的枷锁,双方都有对方的把柄?” 没有回答,加藤勇也的双手紧紧抓著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中带著一种决绝。 他环视了一圈这狭小的审讯室,仿佛在寻找著一丝可能的退路,但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头。 “你们不是好奇我和他之间的关係吗?” 话语中带著一丝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其实说起我们认识的时间並不长,但在法律上,我和真田佑斗应该算是共犯吧。 他是杀人犯,我也是杀人犯,他为什么要供出我呢?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既然他不认仁,我也不用管什么了。” 听到这里,秋元悠介心中一震。他知道,加藤勇也终於要说出真相了。 他微微向前倾身,眼神中带著一丝期待,示意加藤勇也继续说下去。 加藤勇也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劲。 他开始讲述整个事件的经过,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在揭开一层层的迷雾。 原来,加藤勇也曾经目睹了真田佑斗的杀人现场。 是的,这起案件中死亡的四人中,最先死亡的野口正是被真田佑斗杀害的。 瞧见这一幕,加藤勇也在震惊之余,拍下了照片,试图以此威胁真田佑斗,让他继续杀人——自己的仇人。 但真田佑斗很快冷静下来,拒绝了他的要求。 於是,加藤勇也退而求其次,他让对方策划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他自己亲自动手。 为了不被暴露,真田佑斗接受了,选择了一个心理脆弱的背锅侠——就是足利幸之助。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加藤勇也偽装成宅急便的工作人员,通过真田佑斗提供的鱼叉杀害了冈田良太。 整个过程中,熟悉案件调查的真田佑斗一直为他提供支持,甚至在最后,他还利用自己的警察身份,將自杀的足利幸之助偽装成凶手,试图將嫌疑引到他身上。 因此,牛郎店经理在整个杀人过程中並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唯一的不算破绽的破绽是做得太完美了——点滴不漏,仿佛根本没有这位凶手似的。 第52章 怀疑的海啸 聪明反被聪明误,真田佑斗就是犯了这个毛病。 虽说鱼叉上有故意留下的指纹,但脚印的嫌疑仍然存在。 原本他们两人就要去解决足利幸之助,但结果在上午的故意偶遇中,用力过猛。 原本戒毒十分痛苦的足利幸之助选择了远离麻烦——自杀。 这一情况,两人並没有意识到,但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真田佑斗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可利用之处。 加藤勇也讲述到这里,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又被绝望所取代。 他意识到,自己和真田佑斗之间的协议已经不復存在了,他们互相掌握了对方的罪证,却也互相陷入了绝境。 听完加藤勇也的供述,秋元悠介眉头紧锁,手中的原子笔无意识地敲击著审讯本,发出“篤篤篤”的声响。 这起案件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得多。 心中暗想,原来真田佑斗不会供认案件的理由是这个原因,但幸好他们抓住了加藤勇也,否则他和真田佑斗联手,恐怕很难找到突破口,掌握不了两人的罪证。 突然,秋元悠介的目光停留在加藤勇也的脸上,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在店里工作的牛郎——冈田良太?身为店里的牛郎,他可是为牛郎店打工的。作为经理,你为什么不顾一切都要选择杀了他?” “呵呵,真是为了店里,那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问题,加藤勇也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中闪过丝丝愤怒之色。 他突然瘫倒在椅子上,眼睛无神地望著天板,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开口: “你们知道吗?这家店的经济效益很不好,我接手后一度將它发展了起来,结果冈田良太这个该死的傢伙...” 加藤勇也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哽咽,仿佛在诉说著自己的不幸。 他继续说道: “这个混蛋在工作中拍摄了许多照片,威胁客人勒索金钱,不然的话,就会发给客人家人。 遇到这样的威胁,每一位前来的客人只得乖乖就范。 隨著时间的流逝,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我一直不明白情况,结果还是某一天老顾客无意间说了这件事情,我才知道。” 说到这里,加藤勇也满腔愤怒地拍了拍桌面。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手掌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通红,但他却毫无察觉。 听见这种情况,单向玻璃外的几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该说什么,冈田良太未免也太目光短浅了。 因为这个情况,可是搭上了不止一条命啊。 “即使店里的情况不好,也不至於杀了他吧。” 高桥佑哉突然说道,似乎有些不理解其中的原因。 加藤勇也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著刚刚说话之人,目光如虎噬一般,唾沫溅射到桌面上也没有丝毫察觉: “你懂什么?隨著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社长决定关闭这家店,失去了这份工作,我就一无所有了。 难道那个混蛋不该死吗?只要解决了他,店里的生意会越来越好的,这样牛郎店就不用关闭了。” 听到这里,秋元悠介心中不禁嘆了一口气,短暂思索之后,明白了整件事情。 在霓虹社会中,离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社会上,许多公司实行年功序列制度,隨著时间的推移,即使没有显著的成绩,工资也会逐渐增加。 一旦离职,就意味著要从头开始,这对於许多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原本可能是七八百万円年薪,加入另一家公司后,就要从基层干起,不能直接入职中高层。 当然,是人才引进或者猎头招聘之类的情况不在其中。 街道上的眾多流浪汉有些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离职之后,其他会社不愿意招收一位大龄员工。 找不到工作,没有工资,养不起家,只得流浪,一旦离职就很可能陷入一个死循环中,再也脱离不出。 加藤勇也的情况就是如此。 作为牛郎店的经理,他的薪水相对较高,但如果店倒闭了,他將不得不重新开始,薪水可能会大幅减少。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也让他对冈田良太充满了愤怒。 秋元悠介突然意识到,加藤勇也的杀人动机不仅仅是因为冈田良太的行为影响了生意,更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可能失去一切的事实。 这种恐惧和不甘心让他选择了极端的方式。 毕竟,涉及到切身利益,已经步入中年的加藤勇也怎么可能甘心,肯定是不想离职,要重新经营回来——杀人动机十分充足。 站在河边的人永远不能理解溺水的人! 若是突然让自己的工资消减三分之二,有多少人能够接受。 不要说一个麵包五十万,即使两三千,民眾就要手中的拉栓枪就会变成自动。 加藤勇也的这种情况,转移到警视厅的话,哪个警察不沸反盈天,莫说是上级长官,即使大臣也不是不能打黑枪。 反而可以说,个个都能是霓虹第一男枪。 还好的是,公安委员会的那些人明白情况,原本就低下的待遇不会轻易触碰,不然的话,走夜路都不安稳。 在加藤勇也承认签字之后,秋元悠介摇摇头,准备出去面对昨天那位拒不回答的真田佑斗。 他知道,利用同伙之间的不信任心理是审讯的关键。 只要让真田佑斗怀疑加藤勇也,那么他的心理防线就可能会被衝垮。 就在加藤勇也准备离开的时候,真田佑斗恰好被东野良和森田大悟带了进来。 两人交错之间,目光对视,眼神中包含著无尽的复杂之色。 为什么电视剧中,都会出现同伙犯人接连被带去审讯,自然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每一个都有可能开口。 若是自己没有交代,其余他都交代了,那么他自己的罪行就会更重,利益受损程度更大。 为了减少自己的罪行,自然每个人都是怀疑他人,从而自己交代。 有时候,就是相互之间的不信任,从而出现內部问题,同伙之间就瞬间分崩离析了。 看到真田佑斗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秋元悠介心中不禁暗笑。 知道对面的真田佑斗心中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只要略一逼问,对方的心理防线就会被怀疑的海啸衝垮。 第53章 吐露真言 重新坐上那把略带余温的铁椅,真田佑斗的双手微微颤抖,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扶手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寻找某种支撑。 好像还没有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神游离不定,时而聚焦在桌面上反光的铁皮,时而飘向审讯室那扇紧闭的门,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脑海中不断迴响著那个问题: 警察究竟是怎么抓住加藤勇也的?他们掌握了多少信息?加藤勇也会不会在审讯中出卖自己?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如此,他將面临怎样的命运? 这条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真田佑斗的喉咙发紧,仿佛有一团无形的火焰在胸腔內燃烧,炙烤著他的理智。 他张了张嘴,试图无声地说服自己保持冷静,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警察的惯用伎俩,试图通过心理战术击溃他的防线。 然而,內心深处,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很可能是事实。 加藤勇也的落网,意味著他们的计划已经彻底暴露,而他自己,也早已无处可逃。 刚一抬起头,迷惘目光与秋元悠介那双平淡却锐利的眼睛相遇,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中。 那种压抑已久的不安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迅速蔓延至全身,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审讯室內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的冷气在无声地流动,將炎热的空气逼迫出去。 整个房间里,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犯人椅子上,真田佑斗的呼吸声在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徒劳地挣扎著,试图找到一线生机。 沉默持续了许久,秋元悠介忽然站起身,缓缓走到对面的墙壁旁,靠在那里。 目光如炬,紧紧盯著真田佑斗的后背,仿佛能够对方的皮肤,直抵內心最深处。 他没有开口,静静等待著对方的自爆,现在无声胜有声、无招胜有招。 没有开启审讯不代表著对方就会冷静下来。 此刻,审讯者与被审讯者之间的耐心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紧绷的弦上蕴含著巨大的力量,只待某一刻,哪一方率先崩溃。 然而,这场对峙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时间是审讯者的盟友,每一秒的流逝,都在无声地侵蚀著被审讯者的心理防线。 寂静之中,真田佑斗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背脊上的冷汗顺著脊椎缓缓滑落,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即使身处凉爽的空调房中,他依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与不安。 死死的盯著反光的铁皮桌面,被审讯者眼神不安而又迷茫,內心却如波涛般汹涌。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过去的画面: 那个夜晚,他与加藤勇也在昏暗的灯光下密谋,计划著如何一步步將牛郎店的生意推向巔峰,甚至不惜鋌而走险,踏入法律的灰色地带。 曾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却未曾想到,最终会落得如此境地。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突然,真田佑斗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中夹杂著无奈与自嘲。 这笑声在寂静的审讯室內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对自己命运的嘲讽。 被审讯者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是终於下定决心面对即將到来的风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冷静: “你们想必都知道了吧,毕竟,连加藤勇也都抓住了。他的话,一经审讯,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完全都会供述出来。” 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但每一个字都带著沉重的分量,砸在空气中,激起一阵无形的涟漪。 仰头看向光源,刺得真田佑斗眼睛生疼: “若是一开始手中没有沾染血跡该多好啊,想必现在也能够从容面对吧,可惜回不去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內心最深处的悔恨与无奈。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游离,似乎在回忆什么,隨后继续说道: “你们想问什么直接询问吧,不,不对,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能够回答的了。” 身为同僚,两方都很清楚,牛郎店经理毕竟不是警察,心理素质可能强於一般人,但见识方面还是不足,被抓住后,绝对不可能承受住审讯。 这样一来,他交不交待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负责案件的警察能够轻鬆几分,不用面对检察官的反覆询问。 所以如今,摆在被审讯者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乖乖供述情况,然后在监狱里消磨不能挽回的人生时间。 听见此话,秋元悠介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著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察觉到真田佑斗已经开始动摇,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觉得呢?” 秋元悠介深知,他们获得的情报虽然是从刚刚的审讯中推测出来的,可能存在些许差异,但大体上已经足够接近真相。 此刻,他需要的是让真田佑斗自己认罪,而不是暴露过多的情报。 如果让对方察觉到什么,再次闭口不言,那局面就会变得棘手。 真田佑斗的瞳孔微微收缩,忍不住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试图组织语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发出轻微的“噠噠”声,仿佛在为自己的思绪打节拍。 沉吟片刻后,他终於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昨天说得对,五年间我没有升职,都是因为这些人渣败类。 署里的长官和上司肯定也不怎么喜欢我。毕竟,一点成绩都没有,只有按著年功增加工资。” 真田佑斗的语气中透著一股无奈与自嘲,仿佛在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总结。 接著,他开始自顾自地述说,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记忆的深处一点点挖掘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將自己与加藤勇也的合谋一一道出,包括最开始杀害野口正的事情。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带著认罪的分量。 第54章 缺席的正义 审讯室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冷气在无声地流动。 眉头微微皱起,秋元悠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墙壁,发出轻微的“噠噠”声,仿佛在为对方的坦率打节拍。 一旁,高桥佑哉则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真田佑斗的话激怒了。 他猛然起身,俯身盯著真田佑斗,一字一顿地说道: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野口已经承受了法律的惩戒,你无权审判他。” 话语之中,透著一股凛然的正气,仿佛要用这句话將对方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年轻刑警特有的正义感发动,试图用语言感染犯人。 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笑声响起,似乎在蔑视著什么? 双肩抖动之后,真田佑斗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盯著高桥佑哉,嘴角勾起一抹讥誚的弧度,不屑的回答道: “正义不会缺席?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只是解释,或者说连解释都不如,不过是一份空白告知而已。 你想要什么结果,我隨便都可以写。你这样的傢伙当警察,未免也太天真了?真是个愚蠢的傢伙!” 这句话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轻蔑,仿佛在嘲笑刚才说话之人的天真与无知。 背后的秋元悠介静静注视著对方,平静目光之中,仿佛带著莫名之色。 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即使是出於好心,也不过是站在道德高地的指指点点。 皱了皱眉,高桥佑哉俯身看著眼前这个嘲讽自己的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想要爭辩,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低声问道:“你...?” 但面对这般血淋淋的话语,高桥佑哉本能觉得是歪道理,却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之处。 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机会,真田佑斗继续讽刺道: “那个萝莉控的傢伙已经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態了,只是关了五年就被放了出来。 曾经被他欺负过的那些女孩都十分痛苦,每天自我关押在房间里,不出门不社交,大好的人生就这样废掉了,无法重新开始。 我管理的辖区居然有这样的人渣,实在无法原谅。 这个混蛋一直不停地做著同样的事情,你们知道吗?几周前,他刚一放出来,就开始了作案。”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手掌握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愤怒之色溢於言表,真田佑斗的眼神中燃烧著一股难以熄灭的怒火,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语气中充满了控诉与不甘: “你们这些警视厅的长官,口口声声说著正义,却连这样的人渣都治不了!你们凭什么来审判我?凭什么?!” 审讯室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真田佑斗愤怒的呼吸声在迴荡。 突然听见新的情况,无论是审讯室內的秋元悠介和高桥佑哉,还是室外的东野组、长谷川组,他们都眉头一皱。 心中先是生出一股意外,接著涌现难以抑制的愤怒之情。 出狱后,竟然还敢继续犯案,实在不可饶恕。 “既然知道了这种情况,为何不向上级报告?若是如此的话,你也不用陷入这条黑暗的道路?” 高桥佑哉的声音中带著一股压抑的怒火,仿佛在质问对方为何要选择这样一条不归路。 斜睨了几人一眼,真田佑斗脸上浮现一抹讥讽的笑意。 他嗤笑一声,反驳道: “黑暗?哼。不向上报告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这些遭受黑手的女孩怎么可能站出来亲自指证? 若是媒体报导出来,她们的一辈子就毁了,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话语顿了顿,真田佑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无奈,仿佛在回忆什么。 他放开心中的警戒,吐露真相: “那天晚上,我在河岸边钓鱼,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可以缓解內心的焦躁。 在那里,我遇见了野口正。因为天色原因,他不认得我,居然將猥褻事情当作炫耀般说了出来。后来的结果,你们就知道了。” 听见这番缘由,眾人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为真田佑斗感到可惜,这样一个原本有著光明前途的人,却因为这种事情身陷囹圄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从结果来看,真田佑斗確实是为民除害,虽然这种方式不值得提倡,但得到这个罪魁祸首死亡的消息之后,那些遭受创伤的女孩们想必也是能够直面阳光,在黑夜之中睡一个安稳平静的觉。 听见承认罪行,秋元悠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审讯室。 就在他推门而出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滯了。 离去的动作静止,一句淡淡的话语在空气中响起: “为了这些,搭上自己的前途未来,值得吗?” 说罢,审讯室內停滯的动作解冻,世界恢復成彩色模样。 秋元悠介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推门而去。 他没有等待任何回答,因为案件已经发生,答案就摆在面前,没有听取的必要。 若是不愿意的话,对方怎么可能一怒之下杀掉那个“萝莉控”? 看著空荡荡的审讯室,真田佑斗突然抬起头,望著白的天板,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释然。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些痛苦绝望的俏脸,那些女孩的无助与恐惧仿佛就在眼前。 他嘴里喃喃道: “反正我这辈子也看不见什么希望,能够做点什么,也许是值得的吧?” 这句话仿佛是在询问,又仿佛是在回答自己的內心。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已经无法回头,但他並不后悔。 时间好像是奔涌而去的河流,一去不復返。 灼阳当下,六系办公室的窗台上,摆放著一堆不知名的红的绿的植物,它们隨微风中轻轻荡漾,很是安寧祥和。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才经歷过一番勾心斗角的秋元悠介有些疲惫,直接瘫倒在椅子上,双脚蹬著桌底的围墙。 突然他嗅到空气中浓郁的焦香,转头望去,空閒下来的古屋警部细致勾兑昂贵的咖啡。 第55章 紧张的氛围 百叶窗的缝隙大开,阳光穿透而过,带来明亮之色。 细碎的光点中,古屋警部的声音中带著一丝关切,询问著案件的进展情况: “怎么样,对方交代了吗?这起案件確实有些复杂,光是凶手,就有三位,还不说其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係了。 真是辛苦你们了,现在已经逮捕了嫌疑人,只剩下细枝末节了。” 还没有等秋元悠介回答,佐野真由子怨念似的瞥了一眼说话之人,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某人可不像我们一直东跑西跑,呆在空调冷气十足的地方,可是安逸得很。 哪里明白案件情况的进展呢,可能连凶手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都不知道。” 这番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说出来后,明白针对是谁的几人纷纷嘴唇一抿,憋住笑声,不然很快就会成为正爭锋相对的两人的集火点。 办公室內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仿佛一场无声的战爭正在酝酿。 “嘛,那是因为我无条件相信你们能够解决案件。” 古屋警部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的语气轻鬆而隨意,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从未存在过。 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扫过眾人,最后停留在秋元悠介身上: “有了秋元君这么一位能力强的调查主任,我这个系长是可以轻鬆一些的。” “是吗?” 佐野真由子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满之色,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中带著明显的讽刺。 反驳的声音清脆而尖锐,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直刺向古屋警部的轻鬆態度。 闻言,秋元悠介的喉咙有些发痒,仿佛有一根细小的羽毛在轻轻挠动,让他忍不住想要咳嗽。 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桌面的边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在提醒著他此刻的处境。 微微侧过头,秋元悠介的余光注视著办公室內的紧张气氛,口中轻咳了几声,试图缓解自己的尷尬。 至於为什么他会感到尷尬,原因再明显不过——从座位的位置来看,他和高桥佑哉正好处於对峙的中间。 若是他此刻站起身来,无疑会直接截断那两道擦出火的视线。 然而,秋元悠介並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尤其是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 那么只能默默地坐在原地,儘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 而佐野真由子之所以敢如此“囂张”,自然有她的底气。 首先,作为六系唯一的女性,她在某些案件中——尤其是涉及女性嫌疑人的案件,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 其次,她的年纪与古屋警部的女儿相仿,这让古屋警部在某些时候对她多了一份宽容与宠溺。 而且,古屋警部虽然身为系长,但他並不喜欢將系里的气氛弄得过於僵硬。 更希望团队能够和和气气,甚至互相开开玩笑,而不是像他年轻时那样,面对冷漠的前辈和低微的薪水,整天只能埋头苦干,毫无凝聚力。 或许是曾经淋过雨,古屋警部更希望为后辈们撑起一把伞。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毕竟,在这个组织內部,一个团队的凝聚力远比个人的能力更为重要。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佐野真由子才有如此“地位”,这也是秋元悠介入职不久就能够直接上位主任的背景之一。 若是像是搜查一课有的系,硬是熬年限,被要求做什么贡献,才能够得到晋升。 “佐野,你怎么能够对系长这么说?” 试图打圆场的长谷川诚真站了出来先是呵斥了一下同组的佐野真由子,然后转向古屋警部,微微躬身,语气中带著歉意: “抱歉,是属下失职了,没有將同僚管好,让她养成这副习惯。如果要训斥的话,全是在下的责任。” 说著,他瞪了一眼佐野真由子,眼神中带著一丝警告。 然而,佐野真由子却丝毫没有悔意,反而扬起下巴,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在千禧年之后,警察系统强制要求办理涉及异性的案件时必须有女性警察在场。 这一规定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女性嫌疑人的权益,但也让女性警察的地位变得微妙。 隨著女权运动的兴起,男性警察在处理女性嫌疑人时往往如履薄冰,生怕一句无心之言被扣上“性骚扰”的帽子。 然而,即便如此,警察组织內部对女性警察的偏见依然存在。 她们常常被安排处理文职工作,比如宣传、接待访客等,而真正参与一线办案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某种程度上来说,一线办案的女性警察十分受到其他人员异样的目光。 在六系,佐野真由子算是幸运的。 这里的氛围足够好,古屋警部也是一位开明的领导者,他从不因为性別而对下属区別对待。 正因为如此,佐野真由子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由发挥,甚至敢於直言不讳。 若是换了一位老派的领导,她的待遇恐怕就不会这么好了。 因为有人介入,办公室內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 虽说长谷川诚真语气中带著呵斥之意,但其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保护佐野真由子。 雷霆雨露,俱是人恩。 雷霆未必是责罚,雨露也不一定是滋润。 有时候,可能他人表现的行为与目的相反,但一定要仔细甄別其中的善意。 摆了摆手,古屋警部示意大家不必过於在意,脸上掛著一副轻鬆的笑容,表示刚才的爭执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好了,大家都別太紧张。” 他站起身,走到咖啡机旁,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享受著这片刻的寧静: “案件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整理好所有的证据,確保每一个细节都不出差错。” 话语像是一剂镇定剂,让办公室內的气氛逐渐恢復了平静。 靠在椅背上,秋元悠介鬆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眾人。 团队的凝聚力远比表面的爭吵更为重要,而古屋警部,正是那个始终在背后默默撑伞的人。 第56章 未邀请的生日宴 办公室里空调的凉风拂过秋元悠介汗湿的额发,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衬衫下摆隨著动作微微掀起,露出一截洗得白皙的腰线。 “好了,劳累了一天,晚上我们吃点什么好的?” 说著,他看向眾人,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神色。 至於刚才为什么不打断那场火药味十足的爭执——自然是因为他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秋元悠介悄悄瞥了眼已经恢復平静的办公室,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现在硝烟散尽,终於可以畅所欲言的转移话题了。 果不其然,这个话题立刻点燃了同僚们的热情。 原本还沉浸在各自工作中的眾人纷纷抬起头,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佐野真由子甚至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办公椅发出“吱呀”一声抗议。 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巴,东野良提议道: “寿喜锅怎么样?” “这个天气算了吧,我们还是去吃刺身吧?” 长谷川诚真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露出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 他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见晶莹剔透的鯛鱼甜肉在眼前晃动: “夏天和刺身可是绝配啊,再来杯冰镇啤酒...” “不行不行!” 斜睨了对方一眼,今天扎著高马尾的佐野真由子双手叉腰,乌髮隨著摇头的动作在脑后摆动。 “刺身一盘就要几千日元,我们这么多人,你是想把工资都吃光吗?” 掰著手指计算了一下,她提议道: “还不如去吃烤肉或者相扑火锅,量大管饱!” 闻言,秋元悠介哑然失笑,目光扫过角落里正在揉腰的古屋警部。 这位年近五十的前辈最近总抱怨消化不好。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应该考虑下古屋警部的状况,太油腻的食物可能不易消化。” 眾人齐齐望向面露尷尬之色的古屋警部。 “金枪鱼寿司!” 森田大悟突然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脸上折射著电脑屏幕的白光。 舔了舔嘴唇,他一脸嚮往的说道: “上次在筑地市场吃到大腹寿司,那个油脂的香气...” 说著,他还做了个陶醉的表情,惹得眾人一阵鬨笑。 按品种分类,金枪鱼有黄鰭、蓝鰭、长鰭和大眼四种。 这些品种里,蓝鰭金枪鱼是最受欢迎、最珍贵的金枪鱼品种,肉质细腻、脂肪丰富。 其鱼肉分为赤身、中腹、大腹三个主要部位,其中大腹部分最为肥美。 因为大腹是金枪鱼最肥美的腹部,位於鱼肚子最下方,含有最多的脂肪,口感柔软,入口即化,油脂香甜。 但实际上,位於鱼鳃盖后至胸的鱼腩部分比大腹还要肥美,鱼脂含量非常高,口感极其丰富。 因保鲜难度大,在霓虹以外较为少见。 所以,大腹就是一般人能够吃到的最美味的地方,但这种高级寿司也比较昂贵。 眾人否决了这个提议。 想到那天吃过的晚餐,高桥佑哉迫不及待地举起手,像个课堂上抢答的学生: “各位前辈!我知道一家新开的拉麵店!汤头是用鸡骨和豚骨一起熬製12小时,叉烧厚实,而且最重要的是,一碗只要600円!” 看著眼前热火朝天的討论,铃木智久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不断摩挲著无名指上的婚戒,他欲言又止。 当话题不知道进行到第几轮时,铃木智久终於鼓起勇气举起手,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实在抱歉,今晚我可能...” 声音立刻被淹没在七嘴八舌的討论中。 深吸一口气后,他提高音量: “今晚是我女儿的生日!所以我们一家人要去高级料理店就餐。实在抱歉!”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七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铃木,让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而佐野真由子的眼神尤其犀利,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我们一家预约了银座三越的怀石料理...” 似乎是感受到了眾人虎视眈眈的视线,铃木智久手忙脚乱地从西装內袋掏出一张提前预订好的预约卡: “看,这是两周前就订好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语,精致的卡片在他手中晃动,展示在眾人面前。 或许是因为灯光还是別的原因,这卡片上面泛著奢华的光泽。 闻言,秋元悠介眯起眼睛,从铃木额角渗出的细汗和飘忽不定的眼神来看,缺席聚餐的理由应该不假,但问题不在这里。 “铃木前辈!” 明白整件事情的东野良慢悠悠地开口,脸上带著危险的微笑: “令爱的生日,居然不邀请我们?”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被眾人围堵、额头渗汗的铃木智久,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铃木智久浑身一僵。 “铃木桑...”东野良拖长了音调,眼底闪烁著促狭的光芒: “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偷偷给女儿过生日?我们可是同僚啊,参加这种场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嗯?” 铃木智久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薄汗,衬衫黏在皮肤上,凉颼颼的。 他乾笑两声,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眾人凶恶的目光。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森田大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出口。 寂静之中,长谷川诚真放下了手中的原子笔,用档案文件缓缓包裹上,默默起身来到某人的座位旁。 支支吾吾了片刻,铃木智久忽然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故作懊恼状: “啊!红底你私密马赛(真的非常抱歉)!其实是因为这起案件太复杂了,我本来以为要加班到深夜,所以让內子带她们先去......” 擦了擦额角的汗,他语速飞快的解释道: “谁知道凶手突然全招了,我这才临时有空!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就没来得及通知大家,实在抱歉!” 铃木智久心中暗想: 开什么玩笑,一家人去高级料理店已经够贵了,要是这群饿狼全跟过去,我这个月的薪水怕是要直接蒸发! 而且,案件刚结束,后续文件堆积如山,大家肯定也没那个閒情逸致去参加什么生日宴。 再加上这几天通宵查案,所有人都累得半死,他哪好意思开口? 然而,这番解释显然没能说服眾人。 森田大悟推了推口袋,拿出一把线团对著脖子勒了勒;长谷川诚真双臂抱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而佐野真由子更是直接捏了捏指关节,发出“咔噠”的声响。 “铃木前辈。” 正中的东野良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温和,却让铃木智久寒毛直竖: “你的意思是,我们连参加令爱生日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是这个意思!” 铃木智久连忙摆手,额头上的汗珠都快滴下来了。 这时,秋元悠介忽然抬手,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噔、噔”。 清脆的声响让眾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他。 陷入围攻之中的铃木智久缓吐一口气,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然而,下一秒,秋元悠介微微一笑,重重说道: “身为六系的成员,铃木知情不报,情节十分恶劣,必须让他深刻认识到我们六系的团结精神,必须好好教育一番。” 原以为逃过这一劫,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铃木智久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他內心有些崩溃:等等?!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从希望到绝望,再到更深的绝望,铃木智久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地狱的业火在眼前燃烧。 就在他即將被眾人“正义制裁”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从办公室角落传来。 “咳咳。” 古屋警部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最闹腾的佐野真由子也乖乖站直了身体。 古屋警部慢悠悠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铃木智久身上: “铃木固然有错,但也不是故意的。这起案件確实棘手,大家这几天通宵办案,精力消耗很大。”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 “考虑到这些,铃木的做法……也不是不能理解。” 闻言,铃木智久如获新生,拼命点头,眼中闪烁著感激之色。 然而,还没等他鬆一口气—— “不过...” 忽然话锋一转,古屋警部的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给他一个教训吧,毕竟居然敢隱瞒这种事情。是吧,铃木?” 有了许可,眾人继续了先前的“动刑”。 原来您才是最后的恶魔! “那个...我...” 被围堵的铃木智久后背已经贴在了椅背,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著“爱女”两个字。 “爸爸!你下班了吗?妈妈说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哦!”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遍整个办公室。 声音迴荡之中,眾人面面相覷。 最先破功的是佐野真由子,她“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紧绷的气氛瞬间瓦解! 第57章 意料之外的来者 黄昏渐沉,渔舟唱晚! 东京湾的微风裹挟著海腥味,轻轻拍打著警视厅大楼坚硬的墙壁。 被阻挡下来之后,连带著窗台都散发出咸湿的气息。 夕阳的余暉透过百叶窗,跳到办公室光洁的地板上,將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眾人不復先前虎视眈眈的模样,上演了一出关係亲密的和睦戏剧。 “去吧,去吧。” 摇摇头,靠在桌旁的秋元悠介隨意地在空中挥了挥手,嘴角噙著一抹温和的笑意。 “记得给我们带伴手礼。”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整个办公室的气氛为之一松。 不知何时,古屋警部已经站在了铃木智久的身旁。 这位鬢髮微白的老系长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的力度透过西装布料传来: “是啊,铃木桑以后可是要记得啊。现在的话,还是快去迎接你的小公主吧。” 听见此话的铃木智久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气,心中却也明白,大家其实並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和他开著玩笑,调节一下气氛。 回到座位上,东野良转头对铃木智久笑道:“铃木桑,以后可不许瞒著我们了!” 闻言,铃木智久连忙点头回应:“是是是,下次一定提前告诉大家。” 隨后,他抓起公文包就往外冲,在玻璃门口时,却又突然转身,深深鞠躬: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下周!下周我一定请大家吃饭赔罪!” 看著铃木智久仓皇逃窜的背影,办公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充满了欢乐和融洽的气氛。 椅子上的秋元悠介伸了个懒腰,斜阳挥洒,透过百叶窗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好了,现在谁来告诉我——今晚到底吃什么?” 双手抱胸,佐野真由子看了一下室內的眾人,故作严肃的说道: “是啊,这个根本上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都怪铃木桑,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不过今天既然他的女儿的生日,也是只能原谅了。” “对,我们去吃刺身吧。” 点头之后,长谷川诚真立刻接话。 “又来了!” 夸张的翻了个白眼,东野良显示著自己的存在感,反驳著恩怨已久的对手: “都跟你说了,刺身的价格不是我们这些“大胃王”能够承担的,我看还是佐野的建议靠谱。” “你说什么?” 长谷川诚真立刻跳了起来:“刺身又不是天天吃,偶尔吃一次又怎么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办公室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热闹。 而在一旁看著这一切的古屋警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团队氛围是十分难得和珍贵的。 大家在工作之余,能够这样轻鬆愉快地相处,不仅能够缓解工作压力,更能够增强团队的凝聚力。 “好了好了,大家別闹了,还是先商量一下晚饭的事吧。” 看著面前不断呛声的两人,古屋警部笑著说道,眼神中带著一丝宠溺。 “对呀,晚饭可是大事,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耽误了。” 矗立许久,森田大悟也跟著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眾人一听,纷纷又把话题转回到晚餐上,继续热火朝天地討论起来。、 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对美食的渴望,刚才的玩笑和尷尬早已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还没来得及出结果,眾人宛若闪电般回到了位置上。 办公室里也恢復了往常忙碌的样子,不再打闹著什么。 蹬蹬蹬! 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沉稳,每一步都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位鬢角微白、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著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目光在室內缓缓扫过,仿佛能洞悉一切。 正是搜查一课的管理官——堀川正郎! 原本喧闹的六系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齐齐抬头望向来人。 环视一圈,堀川管理官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本严肃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摆了摆手,语气带著几分调侃: “好了,別装了,你们刚才的“热闹”,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最靠近窗台的古屋警部连忙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尷尬,乾咳两声解释道: “抱歉,管理官,是我们失礼了。以后我一定严格管教他们,这次还请您......” “古屋!” 突然,堀川管理官收敛笑容,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下属没有纪律可不行。”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眾人: “我们是警察组织,纪律是根本!看来你们是忘了警校的日子了?” 突然变化的语气冰冷得像是冬日寒风,办公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室內的氛围直接从夏天进入了冬天,让几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佐野真由子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长谷川诚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就连一向胆大的东野良也默默鬆开了勾搭著森田大悟的手臂。 六系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没想到对方听起来竟然是这样一位比较古板的长官,秋元悠介微微皱眉。 奇怪,堀川管理官平时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他回想起之前几次接触,对方虽然严肃,但从不摆架子,甚至偶尔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难道背后有两副真假不一的面孔? “哈哈哈!” 就在眾人准备低头认错时,堀川管理官突然大笑起来,脸上的冷峻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恶作剧得逞般的表情。 “怎么样?我刚才的“管理官威严”装得像不像?嚇到你们没有?” 闻言,眾人:“......” 温度宛若从冬天又倒退回了夏天,这个冷笑话真的有些不好笑,而且还冷到骨子里了,实在不怎么幽默。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憋住笑容,免得对方看出什么破绽。 眾人之中,佐野真由子最先反应过来,拍了拍胸口,夸张地舒了一口气: “管理官!您刚才真是嚇死我了!” 隨后,她眨了眨眼,故意用撒娇般的语气抱怨道:“我还以为真的要写检討了呢。” 现在,她也看出来了,对方到这里来是一件好事,不然的话,也不会用这么冷的笑话来开场。 第58章 依旧未能决定的晚餐 无奈地摇摇头,原本看戏的古屋警部走上前拍了拍堀川的肩膀,感嘆道: “你啊,还是老样子。” “这么多年了,就喜欢突然变脸嚇唬人。 堀川,刚刚你可真是嚇到他们了,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本性,还真有些不明白情况。 不然怎么配合你演这场戏。” 呆在警视厅许久,从资歷上来说,古屋警部比堀川管理官更胜一筹,但因为不討上司喜欢和过於死板,所以依旧保持著如今的职位。 两人同为搜查一课的刑警,虽说互为上下属关係,但一起办理案件许久,也是明白对方的性格,熟络之后,也变得不拘小节了起来。 挑了挑眉,堀川管理官笑道: “怎么,效果不是很好吗?” 他环顾四周,看著眾人如释重负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至少证明我的演技还没退步。” “管理官,您今天来是...?” 因为之前的案件中有些了解,秋元悠介直截了当的询问对方的目的。 堀川管理官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確实有件事要通知你们。” 他的目光在眾人脸上扫过,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 忽然转头看向最为正经的长谷川诚真,他脑海中似乎有些印象: “长谷川,听说今天是你们系里警察子女的生日?” 闻言,长谷川诚真浑身一僵,忙不迭的回答道:“是、是的!” 点点头,堀川管理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旁边的古屋警部: “现在的话,好像晚了一步。这是我给小傢伙准备的礼物,代我向他女儿说声生日快乐。” 眾人:“......???” 瞧见眼前这一幕,佐野真由子內心疯狂吐槽:等等!这剧情发展不对啊! 秋元悠介心中也有些惊讶,要知道霓虹的社会冷漠感是特別严重的,除非真的十分亲密,不然不会如此。 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著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堀川管理官终於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我就不能关心下属的家庭生活了?” 他拍了拍手,恢復了工作时的严肃表情: “好了,玩笑时间结束。现在,说正事...”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果然……刚才的温情戏码都是铺垫吗?秋元悠介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暗想。 堀川管理官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给你们带来了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从今天起,我负责分管六系。古屋,我们又要开始共事了。” 听见此话,办公室里的眾人在长谷川诚真的带领下,热烈的拍起了手掌,掌声不断。 这算什么好消息?对於您才是好事吧。 眾人面色一滯,拍掌的动作也缓慢了几分,心中齐齐开始了吐槽。 毕竟,对方又多管理了一个系,属於职权含金量增加了,这跟他们这些一线办案的小警察有什么关係? 挥了挥手,示意眾人安静,堀川管理官笑道: “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十分融洽的相处。当然,我想你们肯定对这个好消息不怎么感兴趣。第二个好消息是... 鑑於你们六系最近破获了这起连环杀人案件,清除了警察组织內部的腐肉。上面决定——”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著眾人紧张的表情,突然咧嘴一笑: “给你们放三天假!” 眾人:“!!!” 好消息,这个真的是好消息! 用力拍了拍手,秋元悠介的面上浮现笑意,能够多休息几天,谁又是不想呢? 微微一笑后,堀川管理官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怎么样?各位,这个消息肯定是好消息吧,你们肯定高兴。 今天,我来是想看看你们六系的人员情况,毕竟以后大家可是要在一起长时间共事。 作为搜查一课的精英,你们的能力毋庸置疑,希望以后,你们不要让我失望啊。” 轻笑一声,秋元悠介点了点头,心中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其实他早就猜到堀川正郎不会只是来嚇唬他们的,毕竟以对方的聪明才智,不会做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管理官放心,无论遇到何种困难案件,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侦破。” 古屋警部也赶忙表態,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 说些好话,谁都是能够的,反正不要钱,关键在於能不能实现。 环视了一周办公室,堀川管理官看到眾人忙碌而有序的工作状態,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嗯,不错。继续保持这种状態,我相信以后你们无论遇到什么案件,都能够办好。” 此时,办公室的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继续努力著。 当然,在长官离开之后,眾人放开了性子,就没有继续表现什么了。 对著镜子看了看,佐野真由子哀嘆了一声: “警部,我们真的有三天假日吗?这段时间,我可是又熬夜又追查线索,因为这个,皮肤都已经变得暗黄暗黄的。 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去咖啡店里相亲啊。要是假期里面安排了什么案件,怕不是又要急冲冲的赶回来。” 有人出头,办公室里顿时就变成了诉苦大会,纷纷述说著自己的不易。 希望身为系长的警部完完全全落实上司的意志,让眾人一分不少的享受著这难得的假日。 无奈的笑了笑,古屋警部挥了挥手,安慰道: “好了,大家放心。既然管理官都这么说了,假期肯定能够完全执行的,想必考虑到了这个方面,应该不会將什么案件转给我们,安心吧。” “好耶。” 听见此话,东野良恨不得一跳八丈高,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有了这个时间,他可以和小女朋友去远一点的地方玩耍了。 突然,回过神来的秋元悠介面色一肃,面向几人说道: “对了,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劳累了一天,我们晚上吃点什么?” “要不猜拳决定吧?” “混蛋,你把神圣的晚餐当作了什么?提前告诉你,我会出布。” 打打闹闹之中,窗外的东京湾渐渐亮起了灯火,海风裹挟著欢声笑语,温柔掠过警视厅的每一个角落。 第59章 准备「见义勇为」 夜色已经笼罩住天空,即使天际线处最后一抹的夕阳红也消失在隱隱的黑暗之中。 街边两旁的路灯闪烁著明亮的光线,在渐浓的暮色中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站在人行道边缘,夜风裹挟著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秋元悠介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那些被灯光镀上一层朦朧色团的身影,宛若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 即使到了下班后独享的自由时间,旁边高楼大厦中依旧有数不尽的社畜忙忙碌碌,享受著“社会的剥削”。 有些职业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时刻,只剩日日夜夜的煎熬,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属於自己的那一份微薄的薪水。 他的目光扫过街对面的一家小餐馆,透过雾气朦朧的玻璃窗,能看见独自吃饭的上班族,他们面前的热气在灯光下裊裊上升。 旁边的便利店里亮著显眼的白光,几个穿著校服的女学生挤在杂誌架前嘰嘰喳喳。 更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对著手机怒吼,另一只手不停地揉搓著眉心。 晚餐之后,各回各家,不过因为上次聚餐时的丑况,此次没有过多饮酒,只是几瓶清酒罢了。 这种情况下,后劲没有上来,在神志保持清晰的这段时间里,眾人开始返回了自己的老窝。 漫步在道路上,秋元悠介一边放开大脑,不再思索著案件情况,一边留出些许的注意,避开身边流动的人群。 转过街角时,他差点撞上一个低头看著手机的年轻人。 对方头也不抬地说了声抱歉,眼睛始终没离开发亮的屏幕。 现在已经是夜晚时间了,失去太阳的滋润,那些潜伏著的黑暗正式登场,彰显著自己的存在。 街边行道上,原本那些穿著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人头攒动的情况已经渐渐消失,或许只剩无事閒逛以及正是上班时间的人群走动。 远处似乎传来电车进站的广播声,秋元悠介看了看时间,加快了脚步。 今晚的公寓依然空荡荡的,但至少可以泡个热水澡,在这炎炎的天气实在是一种享受啊。 这么想著,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正在活跃的思绪。 前方约二十五米处,一位身材佝僂的老婆婆与一个染著金髮的青年撞了个满怀。 老婆婆手中的蛋糕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线,重重摔在地上。 “私密马赛,私密马赛...” 老婆婆慌忙鞠躬道歉,灰白的头髮在风中颤动。 一瞬之间,秋元悠介注意到那是个印著“银座cozy corner”logo的精致盒子——这家店的蛋糕可不便宜。 瞧见老婆婆穿著洗得发白的素色衣服,脚上的鞋子已经磨出了毛边,却捨得买这么贵的蛋糕,想必是为了特別的日子。 被撞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耳钉在夕阳下闪著冷光。 他穿著最旧款的潮流卫衣,脖子上掛著粗重的金链子,典型的雅库扎打扮。 令人意外的是,这混混竟愣了一下,隨即弯腰捡起地上的蛋糕盒,嘴角甚至掛著一丝笑意: “老婆婆,这可不行啊。没受伤吧?”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 闻言,老婆婆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十分感谢。这是买给我孙子的...他得了重病,在临终前就想吃这个惦记了很久的蛋糕。” 她略微颤抖的手刚要接过盒子。 “啪嚓!” 雅库扎打扮的青年表情骤然扭曲。 他猛地將蛋糕盒在手中一拧,奶油从纸盒缝隙中爆出,顺著他的指缝滴落在地。 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老婆婆略显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一幕。 “老东西!” 混混样式的青年突然咆哮,卫衣领口露出黑色的刺青: “知道这件款式多少钱吗?被你这晦气的老太婆弄脏了!” 说著,他故意將变形的蛋糕盒晃到老婆婆眼前: “不过嘛...我大人有大量。” 凑近老人耳边,他的声音突然压低: “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年了,那个短命孙子怕是连今晚都撑不过去吧?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青年囂张离去。 虽说没有听见对方说的什么,但从刚才的行为来看,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瞧见眼前的这一幕,秋元悠介感到一阵反胃,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准备上前教训那个令人討厌的傢伙。 因为这一幕刺痛了他的內心,前世家庭落难时,母亲在店外被呵斥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这似乎又是一种时间的轮迴, 面对过去无能为力的自己,此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也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这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当然要上前行动。 囂张的话语迴荡在耳际,老婆婆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乾裂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死死的盯著地上那摊奶油和草莓的混合物,眼神逐渐涣散。 因为这不仅是破碎的蛋糕,更是一个垂死孩子最后的生日愿望。 作为法学院毕业生,原身的模糊记忆中太清楚如何用法律之网困住这种混蛋败类。 轻犯罪法第一条的“公然侮辱”,民法第七百零九条的“精神损害赔偿”,甚至能追究他威胁老人精神状况的言辞。 而且,还有先画靶子再射箭的情况,由不得对方不承认。 “您没事吧?” 快步上前,秋元悠介蹲下身帮老人收拾残局。 雪白的奶油已经渗进了人行道的缝隙,就像某些恶意一旦渗透就再难清除。 他从西装內袋取出纸巾,轻轻擦拭老人沾到奶油的手指。 “谢...谢谢...” 捧著变形的蛋糕盒,老婆婆的声音轻得像片隨风飞舞的落叶。 她指腹无意识地揉著盒子上印著的生日蜡烛图案:“小健...他最喜欢草莓味了...” 说著,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暴露在外的奶油上。 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秋元悠介摸出钱包:“请让我帮您再买一个...” “不用了。” 闻言,老人突然挺直佝僂的背,用素衣袖子擦了擦眼睛: “那孩子...其实昨天已经走了。我只是...想完成答应他的事。” 说著的同时,她將烂掉的蛋糕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年轻人,谢谢你的好意。” 第60章 假日时光 望著老人蹣跚离去的背影,秋元悠介转身望向混混青年消失的方向。 昏黄的灯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出鞘的刀。 他心中下定决心,即使被人说滥用职权,也得好好给那个傢伙上一课。 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看来上天都不想这个傢伙好过,正因为如此才让他目睹现场,给对方一个狠狠的教训。 今天刚刚侦破了案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看什么都想过两招,何况是这种看不顺眼的事情。 这些不良混混的傢伙,简直就是社会的蛀虫,必须清扫一遍。 追赶之中,秋元悠介仿佛已经看到对方被按在警车引擎盖上时那副狼狈相,光是想像就让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正当他盘算著要用什么罪名教训对方时,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过,巷口交错复杂,贯通四面八方。 等车尾的红灯消失在转角,那个囂张身影融入了茫茫人海之中,早已不见踪跡。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秋元悠介环顾一圈,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该死!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都能跟丟,先前他应该將对方的身影记入了脑海,居然没有找到。 “难道是晚餐时的那瓶清酒...”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些懊恼。 难怪反应有些迟钝,真是喝酒误事,以后戒酒。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望了望人影绰绰的街道,他最终嘆了口气。 “算你这傢伙走运。” 虽然没能当场教训那个傢伙让他心里憋著一股闷气,但转念一想,反正这种人迟早还会犯事,到时候再新帐旧帐一起算也不迟。 难得想一次公权私用,来一回打击报復,当一把罪恶克星。 ...... 东京都,千代田区,二手翻新公寓。 八月的晚风带著潮湿的热气,吹动著十五层走廊上褪色的宣传单。 站在1506室门前,秋元悠介的西装外套隨意地搭在肩上,领带早已鬆开。 崭新的钥匙插入了锁孔,僵硬的扭动了几下,细微的摩擦声响起,似乎对这个新家还不太熟悉。 隨后,找到某个关键点,“咔”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了房门。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只有楼道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在门口处迟疑了片刻,秋元悠介左手摸索著墙壁,指尖触到两个並列的方形开关——电灯的开关键。 凭藉记忆,知道右边的那个才是自己的目標,猛地按了下去。 “啪!” 一声清脆的微响,房內灯光亮起。 二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空旷。 米色的墙纸上还留著上一任住户掛画的痕跡,木地板虽然翻新过,但边角处仍能看到岁月的痕跡。 缓吐了一口气,秋元悠介隨手把外套扔在唯一的棕色沙发上,不同材质的布料碰撞摩擦之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环顾四周,除了必备的家具外,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品。 茶几上放著一盆半死不活的绿植,那是搬来时不动產中介送的礼物。 对於独居的一人来说,自然是不大不小,刚刚合適。 前世有一段时间作为“海漂”,他可是生活在更为狭小地方的经歷都有。 相比之下,这里简直称得上奢侈。虽然家具都是二手的,但至少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 其中最让他满意的是那个朝南的小阳台,站在那里可以望见远处森林公园美丽的风景。 这个位於千代田区的二手公寓虽然建於泡沫经济之前的时期,但经过翻新后,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气派。 大理石打造的玄关,实木的门框,这些细节都透露著这里曾经的辉煌。 而如今,能以这么低廉的价格租到,对他来说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 冲完澡后,秋元悠介穿著宽鬆的居家服,半躺在床上。 早已打开的空调冷风轻轻吹拂著他还有些湿润的头髮,在凉爽之中,带走了居住者一天的疲惫。 享受著这难得的舒適,转动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假期的打算上,这可是十分漫长的三天假日,必须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若是出去旅游的话,可供选择的地方十分之多。 因为基本上旅游的地方对於他来讲,可以是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都是有新鲜感的。 想到这里,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旅游宣传册,封面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 这是上次在便利店买东西时隨手拿的,一直没来得及看。 翻开册子,彩色的图片立刻映入眼帘。 奥多摩的青山绿水,秋留野市的枫叶,离岛碧蓝的海水...每一页都散发著诱人的气息。 自然风光的话,东京都西部的奥多摩——一个被大量绿植物包围的地方,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欣赏自然风光和瀑布。 同位於西边的秋留野市,景色优美,四季分明,有完善的bbq场所和露营地,还可以来钓鱼。 周边的岛屿也很不错,如大岛、新岛、式根岛等,这些地方拥有美丽的海滩,適合游泳、划船、潜水等水上活动。 若是现代风景的话,標誌性建筑的东京塔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风景,夜晚的灯光秀非常壮观。 六本木之丘,作为大型综合建筑,拥有整个东京城市景观的最佳视角。 正值七月,热气腾腾,避暑的话,可以前往箱根——著名的旅游胜地,有闻名遐邇的温泉乡,千条瀑布。 还有绿树成荫、空气凉爽的轻井泽,感受微风徐徐吹来,带给的宜人清凉。 黑茶屋户外露台“水之音”也很不错,在秋川山溪,可以一边享受天然刨冰的同时,一边欣赏溪边的美景。 眾多的地点,一时有些让他眼繚乱,本身秋元悠介就是有点选择困难症,每次出去游玩时,都是通过丟骰子通过天意来选择。 但是如今,趁著这个较长的假期,还是要仔细挑选一下,在好好游玩一番的同时,以便疏散这几周来破案积累的鬱气。 第61章 爆棚的运气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薄纱窗帘,在房间里投下五顏六色的光彩。 床榻上,秋元悠介有意识的翻动著旅游宣传册的页角,纸张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毕竟,游玩的同时,也是有原因的。 这次难得的假期並非单纯的福利——而是警视厅惯用的心理调节手段。 上级为什么捨得精锐的人手去休假,增加其他系的工作劳累度,自然是怕內部人员出现心理问题。 因为这个职业確实太过特殊——每天都要面对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总是能够见到人心的阴暗,若是心理素质不够强硬,那可就糟糕了。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前世的教训——同事崩溃的场景,平日雷厉风行的刑警蜷缩在角落里,嘴里重复受害者的名字。 自那以后,秋元就明白了,制服之下跳动的,没有什么特殊区別,终究是普通人的心臟。 医院里至少还能看见希望的光芒,见到最虔诚的信徒与最纯粹的善良。 当然,人性之恶也是有的,换句话说是天使与恶魔同在。 而在警察组织,那就只能看见数不尽的黑暗——为了金钱亲手將亲人送入监狱;为了前程出卖同僚;为了权力栽赃陷害、泯灭人性。 这些积灰的案例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可怕的这些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已经上演的现实。 为什么会有黑化的警察,是怎么来的? 往往就是见的多了,改变不了,或是变得偏激,或是成为野心家,或是废物躺平。 这就是为什么警视厅里会高薪养著一个閒得不得了的部门的原因——心理支援室。 最开始的时候是叫心理治疗室,但却没有什么警察愿意前来,然后在眾多人员的意见下,更改为支援室,也是慢慢有些人气了。 总体说起来,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前往,因为即使是抱著玩笑看的心態,流言也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这些背后的窃窃私语比任何的武器都更加会摧毁一个的心理防线。 毕竟,面对无形的杀人之器,谁也不抵抗不了,谁也不想被人在背后说心理素质不够强硬,有心理病之类。 即使知道自己有些不对,该去查看情况,往往也是前往外面的大医院进行治疗。 正因如此,这地方基本已经形同虚设了,根本没有什么业绩,但也是一部分人梦寐以求的所在——钱多事少不忙活,是成熟社畜必求的工作。 思绪回到眼前的风景册上,秋元悠介一边查探,一边哀声嘆气,真是不好做什么选择。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猛地坐直身体,空调被乱飞,凉蓆在他动作下发出“吱呀”的声响。 “对了,结案奖励还没抽...” 这个想法让秋元悠介暂时从杂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 他点开那个熟悉的系统界面,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了抽奖。 屏幕上的转盘开始飞速旋转,五彩斑斕的奖项模糊成一片。 秋元悠介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转盘转了又转,仿佛永远停不下来。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指针的速度终於开始减慢... “是美食券?线索卡?还是...” 紧盯的同时,秋元悠介不自觉地小声念叨著,手指紧紧攥住风景册边缘。 指针缓缓划过一块黑色扇形,又越过另一块,最终爆出几个他完全没想到的东西。 【財富卡:二十万円】 【技能学习卡:潜水方面(8小时)】 【高级料理店七折优惠卡】 【谢谢惠顾】 盯著这几行字看了足足十秒钟,秋元悠介心中有些不可思议,五分之四的爆率,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手气。 空调的凉风拂过他裸露的手臂,却浇不灭突然涌上心头的兴奋。 难不成现在真是非酋逆转,成为欧皇了? 沉吟片刻,秋元悠介喃喃道:“居然有这个...” 却莫名感到一阵释然,或许这就是天意? 手指轻轻抚过旅游宣传的纸页——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还有色彩斑斕的珊瑚礁。 现在,这张潜水技能学习卡让定下来的选择变得顺理成章。 选择困难症简直可笑,命运已经给出了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决定明天就出发,去那个地方看看——在满足一下好奇心的同时学习一些技能。 这个天意如此的决定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轻鬆,仿佛长久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突然轻了几分。 窗外,东京的夜空依然灯火通明。 长舒一口气,有了打算的秋元悠介关掉了床头灯。 在黑暗中望著天板,空调的微弱运转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 带著这个念头,秋元悠介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睡意將自己淹没。 就在意识即將沉入梦乡的瞬间,一阵刺耳的欢呼声穿透墙壁。 秋元悠介猛地睁开眼,睡意如退潮般消散。 他皱眉看向发光的电子钟——23:47。 这个时间还这么吵闹? 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火从他心底窜上来。 “搞什么...” 没了睡意的秋元悠介一把掀开空调被,冷气立刻缠上他裸露的小腿。 踩上地板,透过拖鞋立马感受到一阵冰凉,他怒气冲冲地拉开门,准备討要说法。 走廊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刺得原本睡意惺忪的眼睛猛然眯起。 声音明显来自隔壁1505室,隨著距离缩短,嘈杂的音乐声和笑声越发清晰。 “咚咚咚!” 用力敲了三下门,秋元悠介的指关节隱隱作痛。 室內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像被按了静音键。 几秒后,凌乱的脚步声接近,门锁“咔噠”一声转动,轰然打开。 开门的瞬间,目光扫视一下,秋元悠介愣住了。 五顏六色的彩带从门缝飘出来,混杂著蛋糕的甜腻香气。 七八个穿著时髦的年轻人齐刷刷看向他,有人手里还拿著半杯香檳。 客厅中央的茶几上,一个双层奶油蛋糕格外醒目,上面插著“20”字样的蜡烛。 第62章 生日聚会 这间房子比他的大了许多,但隨著人数的增加,客厅看起来也狭小了许多,仿佛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房间里的情况已经十分明显了,肯定是其中某个人的生日聚会,其余的是来参加的同伴。 不过有这么多人来?生日寿星的人缘不错,看起来不是那种不会读空气的人。 但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一连遇见了两个生日蛋糕,难道是在提醒自己生日要到了吗? 想到这个,秋元悠介就有些哑然失笑。 他可是有两个生日,一个有同僚参加,热闹非凡,一个是独自一人,默默无闻。 隨著他的到来,房间里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冷滯了下来。 目光扫过这群年轻人,印象比较突出的有——穿著时尚体恤的金髮青年,目光锐利的黑髮青年,气质温柔的大和抚子,还有个戴著圆框眼镜的女生。 其余其他的几人,因为拥挤的客厅,都处於前面四人的后面,加上暗淡的灯光,形象实在不怎么不突出。 总体上是四男四女,对半开。 这么巧,难道还是个大学联谊吗? “是我们太吵了吗?” 他刚要开口质问,一个扎著马尾辫、曲线分明的女生从人群中挤出来,鼻尖上还沾著一点奶油。 “真对不起,我们马上结束。” 她穿著淡粉色的连衣裙,双手合十,轻轻行礼,眯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鞠躬时,乌黑的长髮如瀑布般垂落,甚至能够看见颈后的蝴蝶结丝带在轻轻晃动。 总之,这是一位十分给人好感的魅力女性。 目光一瞥,秋元悠介注意到对方手腕上繫著生日皇冠的丝带。 看来她就是这天生日聚会的主人。 不得不说的话,虽然个子不高,但这身姿颇具曲线、十分曼妙。 “生日聚会可以理解,但你们的声音太大了,这些房间里还有年龄较大的老人,他们肯定是很早就休息了,还是小声一点的好。” 摆了摆手,心中怒气渐消,秋元悠介淡淡提醒道。 毕竟,对方这是生日聚会,若是不热闹一点,怎么体现出欢乐与开心。 有点吵闹是正常的,若是过於计较,未免有些小肚鸡肠。 听见此话,粉裙女生立刻直起身,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丝带上的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啊!我们完全没考虑到...”她转头看向同伴们。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里面的几位青年男女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惭愧之色,他们刚才兴奋过头了,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一些情况。 其中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的男生甚至红著脸摸了摸后脑勺。 “感谢您的教诲,我们接下来会多多注意。” 又是一鞠躬,粉裙女性小跑转身,从茶几上拿了块蛋糕作为歉意。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尝尝这个,十分感谢提醒。” “恭喜,生日快乐!” 没有想到对方的这个动作,秋元悠介迟疑了一下,接过了精致的小蛋糕。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女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笑容十分明媚。 口中祝福了对方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对方生日聚会中都是熟悉的人,他也不好掺和什么,达到提醒的意思之后,当然要回去休息。 回房的路上,秋元悠介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廊的感应灯再次熄灭,將他笼罩在黑暗中。 望著天板,突然觉得这块蛋糕比破案后的庆功宴上的高级甜点更让人心动。 他伸手摸到纸盘,用手指沾了点奶油放进嘴里。 甜而不腻,带著淡淡的柠檬香——是手工打发的鲜奶油。 空调的运转声中,秋元悠介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嘴角还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次沉眠过程中没有再出现什么打扰,他很快就再入了梦乡之中。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十几平米的臥室地板上投下分明的光影。 秋元悠介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鬆软的枕头里。 电子钟显示08:47,这个时间对平时七点就要起床的他来说简直奢侈得不可思议。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尖锐刺耳。 皱著眉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阻挡噪音,但显然是无用功。 街道上,一辆救护车的警笛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楼下便利店门口的自动门不断发出“叮咚”的提示音,伴隨著上班族匆忙的脚步声。 “真是比昨天晚上还吵。” 嘟囔了一句,秋元悠介终於不情愿地睁开眼。 床头柜上还放著昨晚那块蛋糕,奶油已经有些塌陷,但香甜的气息依然縈绕在房间里。 阳光直射在脸上,让他不得不抬手遮挡,享受了社畜们一周两次奢侈的睡到自然醒,真是身心舒畅。 不过这样的体验还是要得益於他自身良好的睡眠质量,因为这里是二手翻新公寓,位於人流量巨大的街口。 时不时就有车辆的鸣笛声,提醒著周围穿行马路的人们。 其中有些不耐烦的,甚至会不断的轰鸣著喇叭,希望阻挡在前的车辆赶快驶动。 这些长长的车流就像看不见尽头的蟒蛇,將其中的眾多民眾吞没。 每天的大部分时间中,这里的车流都十分拥挤。 早先区役所交通管理科的规划没有预想到,原本那个悠閒寧静的小区变成了喧闹无比的地方。 忽略了这个缺点,公寓无论是价格,还是地段条件,都十分优越。 平常的时候,他自己也呆不了多久,基本上都是在警视厅大楼或者外出调查中度过时间,根本不会对吵闹的这个缺点有任何的烦恼之处,除了周末。 空调开了一整晚,虽说身上没有什么黏糊,但他还是选择冲个澡。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秋元悠介仔细端详著自己。 下巴上的胡茬已经长得有些扎手,黑眼圈的话,倒是比前几天淡了不少。 拿起剃鬚刀,冰凉的刀片贴著皮肤划过,带走一层浅浅的毛髮。 这个简单的日常动作,在不用赶时间的早晨竟然有种奇妙的治癒感。 回到臥室,秋元悠介从衣柜里翻出几件休閒装——浅蓝色的短袖衬衫、米色短裤,都是前身很久没机会穿的私服。 他把它们平铺在床上,又找出曾经存放著的深蓝色双肩包。 虽说背包的肩带已经有些磨损,但整体还很结实。 第63章 巧合的相遇 “应该够用了...” 看著眼前的东西,秋元悠介自言自语著,把叠好的衣物塞进包里。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只是两套换洗的衣服以及电话、钱包等隨身物品。 这些东西根本用不著行李箱,这个双肩背包的空间十分足够。 突然,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从抽屉深处摸出一顶卡其色的鸭舌帽。 这个物品似乎是原主以前在轻井泽买的纪念品,上面有清晰的来源地標记。 虽说帽檐上还留著些许摺痕,但戴上后也是看不出什么。 旅游地在岛屿,遮阳的帽子是必需品,往往有些人一拍脑袋就直接行动,不调查一下就糟了大罪——不是破財,就是遭难。 若是没有这个帽子,无论是在途中的船上,还是目的地的岛屿之內,行动都是十分不便的。 要考虑季节因素,若是没有遮阳帽,大部分时间就只能在室內活动,外面的太阳实在过於毒辣。 当然,当地肯定是有这个东西的,至於物品的价格就只有听天由命的,怎么样都会被人宰一刀。 收拾结束之后,秋元悠介清扫了一下房间,將臥室打扫得乾乾净净。 毕竟,他有將近四天时间不会回来,若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清理掉,回来之后岂不是会充满臭味。 翻开桌子上的风景宣传手册,上面有多个酒店与民宿的电话,基本上都是民宿,酒店占据的比例不到十分之一。 上面记录有拉米尔水上旅舍、父岛美丽酒店,地平线酒店、星之诗民宿等地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抵达父岛的主要港口——二见港,其周边就有许多民宿,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 挑选了一番,最终在度假地点的一家不错的民宿——南国庄,预约了两天一夜的住宿。 它提供温馨的家庭式服务,设施齐全,还有厨房和餐厅。 租住的价格合適,靠近二见港,交通便利,方便抵达和离开岛屿,周围有较多的餐饮和购物选择。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它提供短期的住宿,也就是几天时间的居住。 东西齐全之后,秋元悠介准备出发。 锁上门,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隨身物品:钱包、手机、钥匙、民宿预约单...还有那顶许久未戴的鸭舌帽。 背包的重量压在肩上,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轻鬆。 电梯间的灯光有些昏暗,秋元悠介站在金属门前,百无聊赖地盯著楼层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右手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年轻人的说笑声,伴隨著塑胶袋摩擦的沙沙声。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见昨晚生日聚会的青年男女们正从1505的房间里鱼贯而出。 他们也要离开,真是巧了?昨晚这些人是怎么休息的?难道都是在榻榻米上打地铺? 这些年轻人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大学的学生,不是大一大二,行为比较成熟,像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而且,从行为习惯以及精神气质来看,可以排除是理工科的学生,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学艺术的。 毕竟,一般学科可不会容忍这些有些怪异的学生,比如,染头髮、戴耳钉等。, 昨晚那个染著金髮的男生格外醒目——在晨光下,他的发色简直像一簇跳动的赤金火焰。 昨天深夜,目光只是大致掠过,原以为是昏黄烛光的原因,没想到对方的金髮居然这么绚丽。 他的身后跟著七个年轻人,各自提拿著一些东西。 其中,那个手腕有著生日丝带的女生紧隨其后。 今天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头髮没有扎起来,任由青丝披散在后颈上。 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气质十足。 一群年轻人涌来,步伐交错踏在走廊上,响起不间断的踢踏声。 这些年轻人其中有的人从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像是不良,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想这些干什么?秋元悠介思路一滯,不再继续推测。 好不容易的休假时间,怎么看谁都像是罪犯?这个习惯可不好,还是好好放鬆才对。 电梯前方。 提拿著大包小包的金髮青年瞥见有些眼熟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他有些侷促地开口,声音因为手中的重物有些喘气: “您好,昨天晚上实在抱歉。” 目光仔细一打量,他有些不敢置信,因为没想到昨晚那位十分威严的住客居然这么年轻,仿佛跟他们也相差不了几岁。 这样的话,既然是同龄人,那么称呼上就要更改一下,不能过於崇敬。 转过身,秋元悠介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没事,昨晚感谢你们的蛋糕,味道很好。” 他的视线掠过这群年轻人,停留在金髮青年身上,最下方的纸袋隱约可见,里面好像装著画板和顏料管。 虽说回答略显冷漠,但金髮青年没有介意,语气依旧的询问道: “对了,你这是要去旅行吗?” 说话的同时,他调整了一下抱著东西的姿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即使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洁白的牙齿也十分显眼。 没有等他人回答,金髮青年就自顾自的说道: “我们是武藏野美术大学和武藏野大学的学生,这次是两个社团的外出取材,写生活动和民俗调查,应该也算得上是旅行吧。” 说著,他骄傲的挺了挺胸,校徽在衣领上若隱若现。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听著丝毫没有见外的话语,秋元悠介心中暗自发笑。 这个年轻人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回想起案件中那些遭难的天真之人。 不是天真不好,而是总有心念不正的想害人。 即使耍的再好的同学,也要有一丝防备之心,莫说是不熟悉的外人了。 毕竟,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 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这样毫无戒心的態度简直就是在引诱对方犯罪。 这些人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若是他想下手的话,轻而易举的就能將他们给卖了。 “那个,这位先生...” 一个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第64章 准备出发 昨晚那个繫著生日丝带的女生走了过来,鹅黄色的吊带裙下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和洁白的小腿。 毫无疑问,整个人正显露著夏日的特色——穿著清凉。 她的皮肤在电梯间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脸颊上还带著些许红晕之色: “真的很感谢您昨晚的体谅。” 刚回答完一位,又来一位,而且这人好像还是昨晚生日聚会的主人。 心中暗嘆了一声,秋元悠介不得不把刚才的客套话又重复了一遍。 听完,温柔女生转头对黄髮青年露出感激的笑容: “多亏日野君选的蛋糕呢。” 她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密集的淡影。 原来这个金毛狮王的小子叫日野,秋元悠介暗自记下这个名字。 虽说没有细致查看,但他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其中的怪异情况。 当日野因为女生的感谢而脸红时,女生却自然地后退了半步,两人之间始终保持著微妙的距离。 这种若即若离的態度,让他不禁在心里为这个殷勤的黄毛小子嘆了口气——完全没有发挥这小子的特长。 当然,这位大和抚子般的女性看出来没有,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过从如今这个样子来看,男生的情况十分不妙。 若是没有什么独特的奇遇,金髮青年的显然没有什么成功的机率。 有人说过,选择一个爱你的人远胜过你爱的人。 这实际上就是你爱的人不爱你与爱你的人你不爱之间的较量,这两者的结果哪一种是最不妙的。 其他学生也陆续聚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著大大小小的画具或轻薄的记录本,但都没有日野那么夸张。 一个戴著圆框眼镜的女生甚至只背著一个小小的挎包,手里拿著一本素描本。 他们三三两两地站著,不时偷瞄秋元悠介和日野这边,显然对这场偶遇也是充满了好奇之色。 表面上,秋元悠介维持著扑克脸,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但內心却忍不住开始分析这群年轻人的关係网。 日野明显在追求这位“大和抚子”,但从女生的肢体语言来看,恐怕只是单相思。 这种青春期的情感纠葛,让他不禁想起大学时代一些人无疾而终的暗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可惜了,这位看起来人品不错的金髮青年可能要遭遇一次难以迴避的打击了,希望对方不会遇见拉拉扯扯的情况。 不然,成为求而不得的舔狗那就有些难堪了。 从后面几人的微妙目光来看,更有意思的是,好像其中的一位女生对金髮青年有著爱恋之意。 又是一个三角恋吗?这群年轻人的关係真是复杂。 虽说心中想著对於日野不太友好的事情,但秋元悠介表面上却是没有显露出一丁点异样,只是在暗中静静“吃瓜”。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打破了略显尷尬的沉默。 让秋元悠介庆幸的是,这是左边的货梯,宽敞得足以容纳所有人。 如果是右边那个狭小的客梯,恐怕要分两批才能下去。 走进电梯后,他刻意站到了角落处。 日野还在努力地向女生展示他买的写生用具,而女生则礼貌性地点头微笑。 看著眼前的这一幕,秋元悠介突然觉得这个黄毛小子实在可怜——他的殷勤就像打在上的拳头,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回应。 不到片刻,秋元悠介就有些后悔进了这次的电梯。 至於为什么? 当然是实在过於拥挤了。 他、金髮青年日野君和大和抚子般女生最先进入里面,隨著不断挤入的几人。 整个电梯空间显得狭小而沉闷,显然下一班宽鬆的环境更好。 毕竟,这个时间点另外的电梯肯定也没有多少人,他为什么昏了头与这群人挤在一起? 心中生出悔意,秋元悠介紧贴著冰凉的电梯墙壁。 金髮青年日野抱著大包小包挤在他左侧,身上散发著昂贵的柑橘味古龙水气息。 右侧则是那位大和抚子般的女生,她鹅黄色的吊带裙肩带因为拥挤而微微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 伴隨空间的缩小,眾人几乎可以说是摩肩接踵著,根本没有什么空隙。 如今正值夏天,外出之人穿得十分清凉。 隨著炽热的呼吸,秋元悠介已经感受到右边大和抚子的大致轮廓,十分紧贴,也十分尷尬。 “抱、抱歉...” 察觉到尷尬的情况,女生小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试图转身避开肢体接触,却让情况变得更糟——现在她的后背完全贴在了秋元的胸前。 透过单薄的夏装,秋元悠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和微微发抖的身体。 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从她发间飘来,混合著电梯里闷热的空气,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电梯开始下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眾人不自觉地摇晃。 突然,日野手中的画具袋“啪”地掉在地上,几支马克笔滚到角落。 霎时间,他有些慌忙弯腰去捡,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同伴。 这一连串动作让本就拥挤的空间更加混乱,秋元悠介感觉女生的身体又往后靠了几分。 “请...让一让...” 女生艰难地想要调整姿势,却在电梯的又一次晃动中失去平衡。 条件反射地扶住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却让女生彻底跌进秋元悠介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硬了起来。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要解释吗?还是保持沉默?怎么办? 在线等,急! 这个时候,他以往卓越的智慧没有生效。 此刻,別的也不说什么了,这情况实在尷尬,脚趾都能够抠出一栋豪华別墅了。 “叮——” 一楼的提示音如同天籟。 电梯门打开,最外层的几人猛然退出,原本拥挤的空间顿时开阔起来。 有了进退空间,女生就像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连掉在地上的髮夹都顾不上捡。 深呼了一口气,秋元悠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他弯腰捡起那枚瓣形状的髮夹,犹豫片刻还是放进了口袋——现在追上去还给对方只会让场面更尷尬。 第65章 路线重合 走出公寓大门,八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在脸上。 扯了扯有些汗湿的衣领,秋元悠介决定步行到车站让头脑清醒一下。 路过便利店时,他买了瓶冰镇的矿泉水,凝结的晶莹水珠顺著瓶身滑落,在柏油路上刚一留下深色的圆点——剎那间就消失不见。 迈著不紧不慢的步伐,平静下来的秋元悠介准备坐电车前往jr滨松站,然后到竹芝码头搭乘“小笠原丸”號渡轮。 他此行的目的是被誉为“东洋的加拉巴哥”的小笠原诸岛。 因为交通不便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风貌。 这个地方位於东京南方约1000公里处,由30多个岛屿组成,海水清澈,能见度极高,而且有超过300种海洋生物。 蔚蓝海水下的珊瑚礁,夜晚会发光的浮游生物,还有机会邂逅的座头鯨... 这些都在宣传册上见过,而秋元悠介却从未亲身体验。 前往小笠原诸岛的唯一交通方式是从东京竹芝码头搭乘“小笠原丸”號渡轮,因为没有开通飞机的航班,只有通过渡轮穿梭海洋。 整个交通时间约为24小时——轮船方式,夏季三天一班,可以在渡轮上体验眾多的玩耍以及海洋风景。 必须要提到的是,在渡轮的途中,是完全断网的。 普通的手机根本联繫不到外界,只有昂贵的卫星电话才可以。 还好的是,渡轮上有一些娱乐设施可以来打发时间。 换个方向来说,这是体验一下不用网络、回归自然的美好。 船票价格的话,有成人票和学生票,前者3万多円,后者可以打八折。 除了价格较低的二等臥铺外,还有特別二等臥铺,头等舱,特等舱等房间供人选择。 在公寓房间的时候,秋元悠介就已经在小笠原海运的官方服务电话中,预订了前往的船票——头等舱。 如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下,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而且价格也只是贵了三万円左右,对学生来说,这个数额可能有些吃力,但对他这个单身警察而言还算可以接受。 打电话时也有幸运的事情发生,此次渡轮上正好有一个头等舱的房间没有售出。 闻言,秋元悠介立即就预定下来了。 要是晚一点,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 至於为什么要选择远离尘囂的这个岛屿? 当然是因为距离较远,根本没有来过,从而十分新奇。 旅游本身不就是图一个新鲜感吗? 若是身边不远处就是景点,从小生活在那里,早就看惯的那些人,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所以,旅游就是一群在家里看惯的人去往另外一群看惯了的人的家里。 前身的记忆里只有东京都附近的伊豆大岛,但那些热门景点早已被游客挤满。 为了未知的新奇感,只好前往更远的地方。 当然,他选择此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为了防备突然的紧急任务-——人手不足,需要支援的电话。 若是呆在东京都距离很近的地方,被通知之后就会变得十分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为了將这种情况排除在外,自然距离警视厅远点的地方就是很好的选择。 批准的三天假日足够来回,除去路途费的时间,还能够剩下两天的游玩时间。 来回掉两天,剩下两天游玩。 正如四大天王有五个一般,实际上的三天假期有四天。 因为放的三天假,正好连接到周末。 其中周六被包含在假日里,而周日则是正常休息日。 所以,包括了周日的一天后,整个假期时间就是四天时间。 若是运气最好的话,从周三放到周五,后面续接周末,那才是十分安逸的情况。 一连五天的假日! 挤开拥挤的人流,刚一乘上电车,秋元悠介就发现前面一个车厢里就是一同出发的八位大学生。 电车晃动时,他瞥见那些年轻人正对著旅行地图指指点点。 这么巧的吗?都是出去旅游,夏天什么地方合適,避暑胜地或者海滩之类。 加上同一条列车,这么一看,两者的目標有很大概率是重合的,不得不说这实在也是够巧合。 许是夏日的酷热驱使著不同人迁往同一个目標。 虽说有过两面之缘,但秋元悠介並没有凑近上前,打什么招呼。 因为这群人年轻人都是相熟的同伴,他一个外人插进去是怎么回事。 独自一人面对整个团体肯定会受到排挤,即便是在无意识之间。 著名的电车难题中,两条轨道上分別绑著一个人和五个人,电车驶向五个人,变道的把手握在你的手里。 接下来会怎么选?是选一个人牺牲还是五个人死亡? 从人文精神上来说,生命的价值是平等的,一个人与五个人没有区別,不应该撬动轨道。 但在社会中,普遍认为团体的价值在个人之上,大多认为五个人比一个人多,应该多救几个人。 所以,陌生的人闯入一个本就稳定的架构中,自然之间会发生一些纠葛。 早就决定此行是为了享受,秋元悠介当然不想掺和进去——平白生出些事端,有什么麻烦沾上。 或许是刑警的怀疑渗入了骨子里,他根本不想途中有丁点的异况,避免捲入麻烦事件之中。 就这样,时间一分不少的流逝。 出了电车站台,秋元悠介按照地况路线图开始徒步而行。 从此地到竹芝码头大约10分钟,若是打计程车的话,性价比肯定是不高的。 路程只是短短的1千米不到,坐车只会被人当作冤大头。 这么点距离,加上身上的负重不大,当然步行更为合適。 与路边的行人交错而过,人烟渐渐变得稀少,环境变得空旷了起来。 一个船上风帆的標誌物映入眼帘,上面还悬掛著诸多色彩繽纷的彩旗,正在风中飞舞著。 来到这里,基本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这个標誌物就象徵著启程的远航。 地面类似学校操场的跑道,不过是更为宽广了许多。 道路的尽头的圆拱桥正有游客通行。 第66章 顺利登船 烈日光线下,气温逐渐上升,紫外线毒辣无比。 透过滚滚热浪,依稀可以瞧见拖家带口的人群或者是单独的背包客,他们目標一致地向著里面的招待处行去。 在一棵茂盛成荫的绿树旁,就是竹芝站台的乘坐中心入口。 拉开透明的玻璃门,冷气顿时侵蚀而来,將炎热的夏气挡在屋外,不禁令人浑身通透舒爽。 这里面许多提拿著行李的人群,有蓝色体恤的、有格衬衫的、还有头戴草帽的,他们眾多的行李箱摆放在大厅各处。 寻找到自己线路的窗口,秋元悠介將自己预订好的船票告知给对方。 后面身著制服的工作人员面露微笑,伸手指引行程通道。 在穿行路上,他瞥见了几位应该是同行的乘客,他们或是拖著行李箱,或是如他这般只是简单的带了个背包。 通道的地面好像是红石砖铺垫而成的,看上去有些年久失修。 透过玻璃窗,右边就是此行要乘坐的渡轮——通体白色,与普通轮船的样式相同,顶部像是瞭望台的地方有鯊鱼鰭样式的白红蓝三色纹。 穿过一个狭小的暗淡行道,就是登船的入口,从这里能够直接进入渡轮內部。 门口处,船员们穿著整洁的制服,正在船舱里忙碌地引导乘客。 最前方,一位白色制服的人员收取船票的同时,口中进行提醒: “请注意脚下安全。” 因为这个地方是入口与外界的连接处,是用搭桥贯通的,为了预防安全事故,所以在这里提醒。 登上“小笠原丸”號渡轮的那一刻,秋元悠介就感受到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 空气似乎沉闷了许多,空间收束几分,视线有了顶部。 几位佩戴工作牌的人员上前询问,房间多少號,好指引方向。 因为支付的价钱不同,前往的区域也不尽相同。 因为是价格高昂的头等舱,所以秋元悠介享受到了专门人员带领的待遇。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似乎那里还存在船票——头等舱,这个决定果然没错。 相较於普通的船票,头等舱的船票有著诸多方面的特权。 例如,优先登船和离船的待遇;舒適的床椅沙发;齐全的娱乐设施等。 至於优先登船和离船的待遇,秋元悠介现在没有机会享受。 登船的时候,因为人员差不多已经到齐,赶来的乘客不多,他也没有排什么队,直接就登上了渡轮。 当然,头等舱的好处不只是这些,无论是房间空间,还是寢具、私人设施都远超一般乘客。 渡轮下层的话,就是普通的房间。 越是靠近船长室的地方就越是昂贵,头等舱就在这个地方的周围散布著。 “先生,请往这边走。” 一位身著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接过秋元悠介的行李,领著他穿过略显拥挤的走廊。 路过二等舱区域时,秋元悠介能够瞥见里面排列著整齐的双层床铺,空间狭小得连转身都困难。 行李颇多的乘客正费力地把背包塞进床底,忙碌完后,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头等舱的门一打开,秋元悠介就鬆了口气。 目光往里面一扫,情况果然与二等臥铺大不相同。 里面的空间宽敞,设计舒適,有足够的个人空间。 约十几平米的独立空间里,单人床、小书桌和沙发一应俱全。 左边有衣帽架,再里面就是一个私人卫生间与淋浴设施。 高品质双单人床的旁边是一套桌椅,上面连接著檯灯。 其中,最让他满意的是那个圆形的舷窗,可以供人观赏外面的美景,同时將屋子照得通亮。 海面上折射的阳光透过圆形玻璃在洁白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一块一块的,仿佛是一位位的能工巧匠正描绘著什么。 果然,了大钱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这里无论什么都比一般房间好了许多。 资本主义的衣炮弹实在不一般,普通人真顶不住! 服务生將他的背包放在行李架上,细心地介绍道: “这里有24小时热水,紧急通讯电话,桌椅檯灯,电视,还有...” “这里24小时都有网络吗?” 突然想到了什么,秋元悠介打断道,眼中带著询问之色。 “不是,先生。” 闻言,服务生略显尷尬地摇摇头。 “出发1-2小时后,船上就会断网。” “那这个电视呢?就是摆设了吗?” 敏锐察觉到其中的漏洞,秋元悠介指了指墙壁上的黑色电视,出声询问。 “不会的,先生。这里面会有预存的电视剧或电影,数量种类很多,相信能够满足先生你的需求。” 面上保持著微笑的服务生话语顿了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接著解释道: “而且,如果確实不想看电视的话,船上也有图书馆、卡拉ok和观景甲板等...” 听完,秋元悠介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虽说这不是他想要的,但情况也还可以,又不是糟糕透顶。 走到舷窗前,秋元悠介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道起起伏伏,仿佛永远没有別的变化,一直恆定。 没有mixi的消息提醒,没有警视厅的紧急呼叫,甚至连天气预报都收不到——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他肩膀不自觉地放鬆下来。 想起入职的第二天晚上下班后,刚刚回家洗漱就接到了杀人案件开会的通知,那种烦躁感至今记忆犹新。 服务生离开后,秋元悠介坐在床边,从钱包里抽出船票收据。 头等舱比二等舱贵了整整三万日元,但对他来说物有所值。 作为警部补,他的薪水足够负担这种偶尔的奢侈。 更重要的是,这趟旅程能確保不会有人突然把他召回——小笠原诸岛距离东京1000公里,就算发生大案要案,警视厅也不会专程派船来接他。 走廊上传来欢快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一群学生。 秋元悠介不禁想起那些挤在二等舱的乘客,不禁庆幸自己抢到了最后一张头等舱票。 据说原本预订的几位乘客因为晕船临时取消了行程,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第67章 盈盈海风 舷窗之外,深蓝的河面上。 几只银白色的海鸥在驶动渡轮的周围盘旋,时而俯衝而下,爭抢著被螺旋桨搅起的鱼群。 躺在舱室的一张单人床上,秋元悠介感受著停泊在此的船身有节奏的轻微摇晃。 阳光透过圆形的舷窗洒落在被单上,形成一团光晕,宛如石子引起的波纹。 这座万吨渡轮似乎就是婴儿时期的摇篮,漂浮晃动之间,不禁沉醉其中,令人昏昏欲睡。 这种悠閒舒適的感觉太久违了! 在搜查一课的日子里,连吃饭时都要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隨时准备接听紧急呼叫。 现在终於可以暂时卸下警察的身份,做个普通的游客了。 他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床头柜上放著一本蓝色封面的《小笠原丸指南》,半躺著的秋元悠介隨手拿起来翻看。 彩页上印著渡轮各层的设施分布: 七楼观赏海景的酒吧晚上可以举办舞会,五楼会议室每天下午都有船员关於海洋生物方面的宣讲,甚至连卡拉ok室都配备了最新曲库。 这些平常在他看来幼稚无聊的娱乐活动,此刻却莫名有些吸引力。 想像著自己站在卡拉ok室里,对著麦克风唱著跑调的歌曲,秋元悠介不禁轻笑出声。 虽说他有柯南没有的天赋与“系统”,但却共有音痴的属性。 小笠原號渡轮將在11点准时起航,现在才10点半,距离这个点还有一段时间。 大致查看了下房间里的情况后,秋元悠介决定外出溜达溜达——去甲板上吹吹风、透透气。 锁门时,他注意到门板上贴著一张通知: “今晚23:00途经八丈岛海域,可观赏神秘的夜光虫奇观;明日凌晨5:00经过鸟岛,有机会遇见海豚群。” 这个意外的惊喜让他眼前一亮,心情更加愉悦——看来这趟旅程,註定会有不少难忘的回忆。 推开通往甲板的舱门,咸湿的海风立刻扑面而来,带著盛夏特有的热度。 扶著滚烫的栏杆上前几步,来到船边的秋元悠介眯起眼睛,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头髮。 今天的阳光格外强烈,照在皮肤上有些刺痛,但风中的清凉感恰到好处的中和了这份灼热。 深吸一口气,肺部充满了海洋特有的腥咸气息,脑海中精神一振。 这独特的味道瞬间让秋元悠介舒適了几分。 虽说进入轮船许久,但他本身好像没有晕船的跡象,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意味著他不用在行程中受罪,有的人一离开陆地,可能胃酸都要吐出来。 这种情况下,船医会开一点晕船药——晕吐包治,立竿见效。 若是本身对药有过敏性,这就没有別的办法了。 曾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乘客只有硬抗,而且还是远洋渡轮。 一个月之后,那位乘客暴瘦了五十斤。 这个减肥的办法十分有效,就是很受罪。 所以,秋元悠介登船后没有晕吐的情况是多么幸运,或者说体质適应度较强,绝非一般人。 凝望著远处的高楼大厦,他的心情舒畅无比——休假,谁又是不喜欢呢? 与视野开阔的外界相比,號室狭小的空间还是有几分沉闷。 出来享受一下了无边无际的海平面,真是十分美好,胸中的闷气顿时消散一空。 此时,右侧行道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把固定在地上的蓝色塑料椅。 因为其他乘客不在,反倒让秋元悠介独享了这片海景。 许是因为炎热空气的缘故,进入渡轮的乘客都没有选择呆在室外,而是位於船舱中享受著冷气的吹拂。 紫外线烧灼炽烈的情况下,他们当然不想出来。 即使装备有太阳帽,直面过久的话,原本的皮肤也怕是要晒脱一层皮——这种黑红可不是网上那些靠炒作走红的流量明星,而是实打实的晒伤。 当然,这个时间过久是积年累月的照射,只是渡轮途中的一时半刻,只能说不过尔尔。 因为长时间久坐於办公室中,享受“温暖”阳光的机会却是不多。 所以秋元悠介没有在乎什么,反而格外珍惜, 在阳光照射下,秋元悠介扶著栏杆,极目远眺。 东京湾的水面泛著粼粼波光。 不远处,宽广的河道中。 几艘顏色各异的庞大货轮缓缓驶过,船身上印著看不懂的外文字母。 顏色涂装与脚下的渡轮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前往哪里路线的? 从方向和航旗来看,他猜测这些万吨以上的钢铁巨兽可能是开往横滨或者名古屋的航线。 望著交错而过的巨轮,秋元悠介掏出手机,对著海面拍了几张照片。 镜头里,渡轮划出的海水航跡像一条充满生命的缎带,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他突然想起警视厅的同僚们此刻应该正在清冷的办公室里埋头工作,不由得產生一丝恶作剧般的快感。 回到船舱的走廊上,秋元悠介注意到服务生正在往公告板上张贴今日活动安排。 除了指南上提到的固定项目外,今晚还有一场星空观测会。 瞥见这个,他停下脚步,仔细记下时间和地点。 在东京都內光污染十分严重的夜空下,许多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星星了。 虽说脚下整体白色涂装的渡轮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里面的情况还是大有不同,各种设施项目应有尽有,基本上可以满足一个人所有需求。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头等舱的缘故,一分钱一分货,高昂的价钱自然拥有远超他人的待遇。 路过自动贩卖机时,秋元悠介买了罐冰镇的气泡酒。 铝罐表面立刻凝结出一层水珠,很快就打湿了整个手掌,止不住的往下滴落。 船尾处,他靠在走廊窗边,小口啜饮著冰凉的气泡酒,看著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黄色涂装的吊重机正不断起起落落,穿著橙色马甲的引航员在甲板上来回走动。 他们合力將庞大的货物以及生存的食物放置於船舱里——这些东西在这一天的行程中不可或缺。 第68章 餐厅的再遇 每一条万吨渡轮的日消耗十分惊人,若是东西没有准备齐全,那么后果很是严重。 因为一旦行驶,它就会变成茫茫海洋上的一座孤岛,与外界隔离开来,成为短暂的“海上城市”。 机械臂起起落落,將成箱的蔬果和日用品送入货舱。 这些物资將在未来24小时里变成餐厅的料理、客房的补给——维繫著这艘“海上孤岛”的正常运转。 突然,秋元悠介想到若是此刻发生案件,这里就是最经典的“暴风雪山庄”模式了。 这个念头让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警察手册,隨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职业病真是改不掉。 在无人的船舱以及烈日照射的甲板上閒逛一圈,了解大致情况后,他就回了房间。 每到一个地方,总是忍不住想要查看一遍大致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胸中有底——职业病再次发作。 转身回到船舱內,空调的凉风立刻包裹全身。 头等舱的走廊地面洁白而轻柔,踩上去好像是铺著厚实的地毯,行走悄无声息。 墙壁的凹陷里固定著新奇罕见的自然景观,每隔几步掛著描绘海洋生物的精致贴纸,上面栩栩如生的景象仿佛活了过来,满是海洋的生命气息。 看到这些,秋元悠介不禁感慨这高昂的船票確实物有所值——在这里,连空气都透著股奢侈的味道。 回到房间,秋元悠介踢掉鞋子,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里。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床头柜上的遥控器闪著微光,他隨手按下开关,电视里立刻传出东京电视台女主播甜美的声音。 画面正在报导一起银行抢劫案,他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直到想起自己正在休假,才又放鬆下来。 时间跳动到11点整! “各位乘客请注意,本船即將起航...” 伴隨著一声悠长的汽笛,船长的广播声突然从天板上的扬声器里传出,打断了电视的新闻播报。 “出发之际,请注意晃动,小心摔倒...” 走到圆形舷窗前,秋元悠介看到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正在解缆绳。 隨著內部引擎的轰鸣转动,整艘船微微震颤起来,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 这座庞然大物开始启动,向著远方的目標行驶而去。 即使做好了准备,但秋元悠介还是身形一晃,踉蹌了一下。 这般动静之后,船上没有注意的乘客也是知道此班的渡轮已经开始远航了。 高楼林立的东京湾岸线渐渐远去,那些曾经需要仰望的摩天大楼,此刻都变成了积木大小的方块。 隨著渡轮驶向远海,距离再度拉开,方块又缓缓变成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终於暂时逃离了那个充满案件与压力的人间界,前往一处与世隔绝的新天地。 乘风破浪的渡轮之上,秋元悠介打开舷窗,注视著这奇妙的变化,直到一个移动的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羽田机场起飞的客机。 短短几分钟內,就有三四架飞机腾空而起,其中一架正好从渡轮上空掠过,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室內嗡嗡作响。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换成了天气预报,女主播正在讲解即將到来的颱风动向。 因为嘈杂的声音,关掉了电视,他转而欣赏窗外的海景。 透过纯净的玻璃窗,瞧见辽阔的波澜之洋,这美色总是让初见的人震惊不已,不自觉的沉迷其中。 蔚蓝的海面一望无际,阳光在水面上洒下无数钻石般的光点。 偶尔有飞鱼跃出水面,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房间里的通讯电话突然响起,是客房服务询问是否需要午餐。 闻言,秋元悠介这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 在这与世隔绝的渡轮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分钟都变得格外模糊。 顷刻,回过神来的他拒绝了专属的vip服务,停止了继续望著窗外发呆,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时间指向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刚一起身的秋元悠介盯著手机屏幕上逐渐消失的信號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反覆开关飞行模式,试图捕捉哪怕一丝微弱的信號,但最终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 手机现在除了看时间和拍照,基本成了块没用的塑料板。 “果然还是这样...”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髮,想起临行特意检查充电宝的动作完全作了无用功,的確如那位服务生所说——距离远了之后,海上一点信號都没有。 可惜前来的准备之时,完全忽略了这回事。 从竹芝码头,1-2个小时的时间就会脱离信號的范围,手机和电视从而成为了死板的机器。 一般来说,网络信號是由通信基站的覆盖范围决定的。 如今渡轮处於茫茫大海之上,肯定是没有建设通信基站的,但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视都需要基站的转播。 在这种地方,別说网络信號了,连紧急呼叫都可能打不出去。 把手机扔在床上,秋元悠介在狭小的舱房里来回踱步。 没了网络,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平时有多依赖手机——查资料、看新闻、玩游戏,现在全都成了奢望。 这么一来,失去了网上娱乐方式,后面的行程该怎么打发时间? 这就是一个问题,很大的问题。 思索了一会儿,发觉没什么办法的秋元悠介只好听天由命——相信桥到船头自然直。 换一个方向想,强制断网,也不失为一种回归自然的方式。 此时,感觉有些饿的他前往餐厅,准备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来看看有什么办法。 推开舱门,走廊上已经有不少乘客在走动。 秋元悠介跟著指示牌来到电梯间,发现这里排起了长队。 他转而走向旁边的螺旋楼梯,金属台阶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厅是在四楼,他所在的位置是六楼,所以需要从中间的斜梯或者乘坐电梯往下。 通过楼层分析指引图,可以十分清楚的知道渡轮上分为二楼到七楼,其中四楼有餐厅,五楼有小卖部,七楼有酒吧。 其中的楼层之中,也有多个自动售货机,杯麵速食等许多东西,价格便宜,取拿方便。 四楼的餐厅就是標准的霓虹食堂,门口贴著今日供给的菜单。 上面十分详细,秋元悠介站在前面仔细研究了一会儿。 价格確实和陆上的普通餐馆差不多: 海鲜拉麵800円,黑椒牛排1500円,咖喱猪排饭1000円...最贵的是2000円的刺身拼盘。 他摸了摸钱包,决定奢侈一把,头等舱都住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享受的。 餐厅內部装修得很有昭和风味,木质桌椅擦得鋥亮,墙上掛著海星装饰,顶灯样式新奇。 取餐区排著长队,秋元悠介看到个靠窗的位置,心中有了打算,先去排队,然后去坐。 前面是一对老年夫妇,正小声討论著要尝试什么;后面则是个戴眼镜的大学生,捧著什么东西看得入神。 “请问要什么?” 戴著白色厨师帽的老师傅问道,声音洪亮。 秋元悠介点了份牛排套餐,又加了杯冰镇乌龙茶。 餐盘很快递了出来,牛排滋滋作响,配菜摆得整整齐齐,看著就让人食指大动。 端著餐盘穿过拥挤的餐厅过道时,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金色——是那个叫日野的金髮青年。 下意识地放慢脚步,他看到那群武藏野美术大学的学生正围在菜单展示板前七嘴八舌地討论著。 戴著圆框眼镜的女生指著海鲜的图片,而日野则殷勤地凑在大和抚子女生身边,手里还拿著本写生簿。 第69章 尷尬碰面 “果然...” 瞧见这些人,秋元悠介在心里嘆了口气。 从同乘电车到选择同一班渡轮,现在连用餐时间都撞在一起,真是巧合。 他悄悄的观察了下这群年轻人——他们穿著清凉的夏装,加上电梯里的时候,背包里露出防晒霜和泳衣的边角。 目的地果然如同先前所料,很可能也是小笠原诸岛的景点,这下怕是整个旅程都要时不时碰面了。 面色平静的回到刚才选定的座位上,他发现这个的位置面前就是舷窗,视野极佳。 正午的阳光在海水里折射,透过玻璃洒在餐桌上,为刚出炉冒著热气的食物镀上了一层金边,令人食慾大动。 时不时还能够听见飞鸟的鸣叫声,仿佛是催促进食的自然音乐声。 没有在乎其他什么,秋元悠介开始享受著船上的午餐,他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肉质鲜嫩多汁,黑椒酱的辛辣恰到好处。 “啊...” 一声轻微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透过反光的平滑铁面,秋元悠介察觉到那个大和抚子女生正瞪大眼睛盯著自己,隨即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低下头,散落的长髮遮住了泛红的脸颊。 慌乱之中,她无意识地搅动著餐盘里的味增汤,勺子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美纪,你没事吧?” 名叫日野的青年紧张地凑过去,金髮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是不是晕船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他的声音因为担忧而提高了几度,引得周围几桌吃饭的乘客纷纷侧目。 被称作美纪的女生摇摇头,勉强笑著回答,眼神却飘忽不定: “没、没事,只是汤有点烫...” 蚊子般的声音响起,她目光无神的盯著桌面。 旁边的圆框眼镜女生默默吃著拉麵,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瞭然。 抬头之间,她瞥了眼秋元的方向,又迅速收回视线,全程面无表情。 而其他几个男生则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正热火朝天地討论著下午要去甲板写生或拍摄照片。 无视了这情况,秋元悠介低头扒拉著浸染了牛排酱汁的饭,儘量降低存在感的同时填饱自己的肚子。 船上套餐里的意面味道普通,质感有些生硬,但胜在分量足,蔬菜新鲜。 一边咀嚼著最后一块牛排,秋元悠介一边盘算著下午的安排。 虽然没了手机,但船上提供的娱乐活动似乎也不少,或者可以去五楼买点东西,打发时间。 就著冰凉的乌龙茶,这顿饭——牛排套餐,他吃得格外满足。 “抱歉!” 收拾好餐具的秋元悠介心中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对谁道歉。 电梯中碰到对方臀部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即使道歉也不可能在公眾场合。 经过垃圾桶时,他瞥见日野正在给那位美纪递晕船药,后者面色有些勉强,但还是接过了。 走出餐厅,海风迎面吹来,带走了身上的牛排味。 长舒一口气后,秋元悠介决定去甲板上透透气。 这次撞见让他更加確信——接下来的旅程,恐怕要儘量避开这群大学生才行了。 特別是那个叫美纪的女生,每次见面都尷尬得让人脚趾抠地。 在甲板围栏旁消食了一会,秋元悠介感觉有些无聊,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思索片刻,他决定去五楼的小卖部转转,也许能买本书或者杂誌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 走出店铺时,秋元悠介顺手拿了张活动宣传单,上面详细列出了未来24小时的所有节目。 看来这趟旅程,不会像他担心的那样无聊了。 正当秋元悠介走到自己房间附近的走廊时,转角的13號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只见三个人影从里面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男性,挺著明显的啤酒肚,把名牌休閒衬衫撑得紧绷绷的。 他脚上的鱷鱼皮皮鞋擦得鋥亮,手腕上的金劳在走廊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副派头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成功人士”。 旁边挽著他手臂的妇人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穿著紧身的紫色连衣裙,染成棕色的捲髮精心打理过,脸上的妆容虽然浓重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细纹。 最后面跟著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瘦高的身材裹在略显宽大的西装里,手里提著沉甸甸的公文包。 他微微弓著背,睫毛下厚重的黑眼圈无法遮掩,目光很是小心翼翼,活像块隨时准备抵挡危险的盾牌。 出於职业习惯,秋元悠介的余光在这三人身上快速扫过。 富商模样的男人走路时肚子先挺出去,举手投足间透著股颐指气使的傲慢。 身侧的妻子虽然打扮时髦,但脖子上略显老气的珍珠项链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至於那个年轻人——会社秘书,西装袖口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提拿背包或搬运文件之类的东西。 “典型富有的商人带著妻子和秘书出行。” 只是一瞬,秋元悠介就將面前的三人分析了个遍,在心里得出了结论。 这种组合他在案件中见过不少——有钱的社长把商务旅行包装成家庭度假,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谈生意。 那个富態的商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秋元悠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当看到秋元悠介身上普通的休閒装和略显陈旧的背包时,他撇了撇嘴,直接移开了视线,连个点头致意都欠奉。 倒是他妻子礼貌性地挥了挥手,遮阳帽下的笑容虽然客套但还算友善。 眼睛一眯,秋元悠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回应。 商人的態度让他心里略感不快,但也不至於为此发作。 毕竟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以貌取人再常见不过了。 由於走廊空间有限,双方不得不侧身而过。 当那个年轻秘书经过时,他微微欠身,对秋元悠介露出一个带著歉意的笑容,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交错而过的剎那间,秋元悠介注意到他的西装內袋別著好几支笔,提抱著的公文包侧面还插著捲起的文件——典型的加班族標配。 回到房间关上门,秋元悠介把这段小插曲拋到脑后。 听著空调轻微的运转声,他打开舷窗,让带著咸味的海风吹散刚才的不愉快。 窗外的海面在正午阳光下波光粼粼,几只海鸥追逐著渡轮掀起的浪。 这样美好的景色,可比纠结陌生人的態度有价值多了。 那个秘书歉意的笑容不知为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青年人眼下的青黑和略显佝僂的背影,像极了曾经刚入职的前身。 不过斯人已逝,再怎么斥责也没有意义。 第70章 激烈的爭吵 回想起渡轮活动手册里的內容,秋元悠介决定下午去听场海洋生物讲座,转换下心情。 现在的话,因为时间还早,於是他再度重复上午的“悠閒”。 围帘拉上,明亮的光线被阻挡在外,室內顿时落入一片暗淡之中。 半靠在床头,秋元悠介隨手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开关。 屏幕亮起,正好播放到《变形金刚1》中擎天柱与威震天在芝加哥街头激战的场景。 高楼大厦在机器人的打斗中轰然倒塌,爆炸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屏幕。 “这不是十几年前...不,应该是去年上映的。” 他先是一惊,隨后醒悟过来,口中轻声嘀咕著,却没有换台。 无论何时,在此刻的电视里,这部电影都是重播! 虽然这个世界的电影剧情与前世大同小异,但看著熟悉的画面,还是让他有种奇妙的怀念感。 特別是当山姆在大黄蜂的帮助下成功抱得美人归时,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生出一股怀念之感。 “咚咚咚” 片播放之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电影的尾声。 听见这刺耳之音,秋元悠介皱了皱眉,起身时顺手按下了暂停键。 透过猫眼,他看到门外站著一位精神矍鑠的白髮老人,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但腰板挺得笔直,一身雪白的制服在走廊灯光下格外醒目。 “您好,鄙人是小笠原丸號的船长——佐藤琢磨。” 老人自我介绍的声音洪亮有力,带著长期在海上工作特有的那种粗獷感。 制服肩章上的金色徽章闪闪发光,帽檐下的双眼炯炯有神。 身后还跟著两名穿著制服的船员,一个拿著记录板,一个提著工具箱。 轮船上,船长就是地位最高的管理者,年薪不菲。 可以说只要成为船长,就站在了中產阶级的上层——十分令人羡慕。 不过即使是最年轻的船长,年龄至少都是中年以上。 这份职业需要长时间的学习与磨练。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打开门,秋元悠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闻言,佐藤船长爽朗地笑了几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作为头等舱贵宾,我们来做个小调查,想听听您对船上服务有什么建议。” 他说著的时候,目光却不经意地往房间內瞟去。 “一切都很好,没什么需要改进的,不过只是体验了几个小时,还没有什么的感受。” 听见问题,秋元悠介微笑著回答,同时注意到船长身后那名拿记录板的船员正在悄悄打量房间的每个角落。 “那就好。” 面色黝黑的佐藤船长点点头,话锋一转: “另外提醒您,船上禁止携带危险物品,吸菸请到指定区域。” 告诫的语气依然和蔼,但他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遇到恶劣天气时,请务必关好门窗。卫生间地面容易打滑,航行中隨时可能摇晃,请小心。” 到了这时,秋元悠介恍然大悟——这哪是什么服务调查,分明是借著安全检查的名义来排查可疑乘客。 这倒也是,他一个衣服普通的乘客坐头等舱,加上又是第一次乘坐,管理中没有什么记录。 这没有嫌疑?那什么才是嫌疑? 虽说面临质疑,但秋元悠介並没有介意,因为两者的职业在这一点上很是相似,都要努力排除危险,自然是理解对方的。 不动声色地侧身让出门口的空间,他缓缓说道: “要进来检查一下吗?” “不必了。” 哈哈一笑后,佐藤船长摆摆手,目光在秋元整洁的床铺和简单的行李上扫过。 “祝您旅途愉快。” 说完,便带著两名船员转身离开,皮鞋在走廊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前来敲门的几人並没有答应进入查看的想法。 是因为看见屋內的东西十分简单?还是先前的行为过於光明正大,底气十足? 关上门,秋元悠介重新坐回床上。他想起刚才那名提工具箱的船员——那工具箱里装的恐怕不是维修工具,而是安检设备。 看来头等舱的“特殊待遇”也包括更严格的安全检查。 不过想想也是,能住得起头等舱的乘客非富即贵,万一出了事,航运公司的麻烦就大了。 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时,所有的真理都会沉默。 半躺在床上,秋元悠介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至理名言。 在资本主义的国家,这就是真理! 他看著舷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思绪渐渐飘远——在这艘远航渡轮上,说不定就坐著几位能左右航运公司股价的大人物。 这些人一旦闹出什么乱子,后果可比普通乘客严重多了。 “普通人至少懂得遵守规则...”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口中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著床沿。 他回想起以前办理过的案件,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往往最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他们要么觉得规则不適用於自己,要么相信能用钱或权力摆平一切。 相比之下,普通民眾反而更懂得分寸。 而且,有能耐的乘客闯出的祸事也会更大,因为普通人知道违背安全条例的后果是什么。 而前者,他们不知道,或者不在乎。 若是不提醒一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坏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何况是有能量的蠢人。 明白背后的原因之后,秋元悠介回到位置上,继续悠哉游哉的观赏记忆中的“老电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电视里播放著催眠曲似的声音。 正当秋元悠介昏昏欲睡时,走廊上突然爆发的爭吵声將他惊醒。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空气中瀰漫的咸腥海风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那爭吵声越来越清晰,夹杂著愤怒的呵斥和激烈的反驳。 出於职业本能,秋元悠介一个翻身下了床,三步並作两步衝到门口。 拉开门的瞬间,他看到之前那个“富有”社长正满脸怒意地指著一名消瘦的年轻男子破口大骂。 那年轻人穿著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手里还拿著素描本,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第71章 缘分再会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跟踪狂!以为骗得了人吗?” 门口处,那位高傲的成功商人唾沫横飞,手臂挥舞著,手腕上的金表在折射的阳光格外显眼。 这么说著他还不满意,身体逼近对方,继续呵斥著: “哼,別以为跟到船上就能窃取我们会社的商业机密!我告诉你,这种小把戏骗不了我,以后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被喷了许久的年轻人也不甘示弱,用力推开指著自己鼻樑喝骂的食指: “我再说一遍,我只是在採风!是你自己打电话声音太大,全走廊都听见你在骂下属!” 说著,这位年轻人冷笑一声,目光恶狠狠的说道: “再说这种誹谤的话,我就去税务署举报你们会社的税收有问题——偷税漏税,你信不信?” 对峙的两人中间,富商的妻子——那位穿著紫色连衣裙的美妇人。 她焦急地拉著丈夫的衣袖,却完全插不上话,只得眼睁睁看著这场爭吵逐渐升级。 刚打开门的秋元悠介將这般情况映入眼帘,两人的爭执旗鼓相当,或者说第三人完全没有发挥作用。 他注意到那个总是跟在后面的秘书不见踪影,想来应该是住在其他舱室。 毕竟再怎么受重视,秘书也不可能和老板夫妇同住头等舱。 站在门口处,秋元悠介犹豫著是否要上前调解。 这种事情上前调解,一个不好那就两面都不是人。 而且,以什么身份制止两人?警察?乘客?无关人? 就在这时,陷入激烈爭吵之中的两人似乎终於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吸引了太多围观者。 这种情况下,容易两败俱伤,谁都討不了好。 毕竟,渡轮船上本就需要保持安静,不得大声喧譁。 而且,此时还是午休的时间,更是不能放声爭吵了。 霓虹可是有著特有的读空气能力,若是不会这个,再怎么都是会被排挤。 清醒回来的富商环顾四周,看到走廊上探出的几个脑袋,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要知道,这里可是头等舱,说不定其中就有生意伙伴,让他们见到这种场面,实在丟人。 即使面上不说,背后肯定也是会嘲笑一番,居然跟下等人纠缠这么久,不配和他们合作。 “非常抱歉打扰各位休息!” 突然,他收敛住了心中的怒气,生硬地鞠了一躬,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见状,年轻人意识到了此刻的处境,也跟著道了个歉,但眼神依然充满敌意,表示他记住此事了。 “这事没完!” 丟了面子的富商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隨即转身“砰”的一声重重摔上房门,震得墙上的装饰品都晃了几下。 缝隙闭上的剎那,闪过他阴冷的目光。 闻言,年轻人撇撇嘴,明白现在肯定是爭执不下去了,再不离开的话,就只剩自己在这里丟人现眼。 鬆了口气后,他转身离开时,视线转向后面。 结果秋元悠介正看著这边,两人双目相对。 瞧见外人,年轻人心中的弦顿时绷紧,面色浮现尷尬之色。 似乎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拿著笔记本的这位青年耸耸肩,故作不在意似的说了些相关的內情: “先前,我们之前在车站和码头都遇到过,这些纯粹是巧合,到了船上,他以为我是在跟踪他,就吵了起来。 但这只是意外,我最近写作遇到瓶颈,想去小笠原诸岛找找灵感。结果就变成这样了,都是误会。” 说话时,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瞥向富商紧闭的房门,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衝突中完全平静下来。 闻言,秋元悠介笑著点点头,刻意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对方手中是记录灵感的本子,他刚才先入为主的以为是素描本。 隨后,这位出来寻找灵感的年轻人抱著手中的记录本,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走廊重新恢復了平静,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著方才的硝烟味。 摇摇头关上门,秋元悠介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外面不断起伏的蔚蓝海水——人心就是如此,深不可测! 心想这趟旅程果然不会无聊。 经过刚才那场意外的插曲,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坐回柔软的床边,从背包侧袋里抽出那张已经有些皱褶的民宿预订单。 纸张在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眯起眼睛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 “二见港附近的“南国庄”旅馆...” 看著上面的文字,秋元悠介轻声念道,手指划过老板留下的联繫方式。 邮件中那位自称“小笠原”的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亲自到码头接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在这没有信號的茫茫大海上,老板要怎么確认他的抵达时间?难不成要早早到达,然后举著牌子在码头等候?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那个时候想必手机已经恢復了信號——能够通过电话联络。 一抬头,发现《变形金刚》已经播完了,电视正在放送別的电影。 画面里,金碧辉煌的大厅正在举行盛大的舞会活动,里面满是了西装革履的商业名流,上演著一幕幕的纸醉金迷。 “有钱人的世界啊...” 看到这里,秋元悠介关掉电视,伸了个懒腰。 午后的阳光透过舷窗洒在床上,形成一块块温暖的光团。 突然之间,秋元悠介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高热量午餐带来的饱腹感让他昏昏欲睡。 加上昨晚被吵到的睡眠质量,现在十分有困意。 手中的遥控器滑落到被单上,他闻著海洋特有的咸腥海风,坠入半梦半醒... “哈哈哈,快看那边!” 一阵欢快的笑声突然从走廊传来,惊醒了睡眠中的秋元悠介。 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屏幕显示15:30——自己竟然睡了將近两个小时。 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看来真是昨晚没有睡好。 伸了个懒腰,他决定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刚推开房门,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就迎面而来: “这位先生!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第72章 突兀的尖叫 闻言,秋元悠介抬头,只见那个叫日野的黄髮青年正惊喜地看著他,金黄色的头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人眼睛发疼。 “原来您也是去小笠原诸岛上旅游的,要是早点知道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发。” 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秋元悠介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是啊,真巧。” 然后在心里暗暗补充:其实我早就猜到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虚偽残酷。 看著这群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他忽然感到一丝微妙的距离感——明明自己和他们年纪相仿,却因为工作的缘故,眼神中早已没了那种清澈的愚蠢。 “啊!还没正式介绍呢!” 名叫日野的青年突然拍了拍脑门,动作略显夸张,或许本性就是如此: “我是武藏野美术大学四年级的日野悠!” 他转身指向身后的同伴,一个个介绍过去: “这是艺术生的森田美纪、视觉设计的中村直树...还有武藏野大学的这几位...” 被点到名的学生们纷纷点头致意。 森田美纪——也就是昨晚那位过生日、大和抚子般的女生。 她今天换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在看到秋元时明显怔了一下,隨即低下头玩弄起自己的发梢。 而那个戴圆框眼镜的女生叫西村真纪——医学系学生,性格沉稳,被介绍时没什么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著审视的意味。 还有另外两位女生: 教育学专业的小林奈津扎著活泼的马尾辫,脸上总是掛著明朗的笑容。 法律系的佐藤美雪则保持著恰到好处的距离,举手投足间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而男生的话,那位戴著眼镜的黑髮青年叫中村直树——学视觉传达的,喜欢摄影。 此时,他脖子正掛著专业单眼相机,镜头盖已经取下,隨时准备捕捉美景。 旁边的另外一位是矢岛隆之——是学雕版的,被介绍时爽朗地笑著摸了摸后脑勺,古铜色的手臂上还沾著未洗净的墨色痕跡。 还有一位男生伊藤浩二因为有些晕船,虽说吃了晕吐药,但还是不想出来走动,免得情况加重,只是呆在房间里静养。 “我们打算去父岛写生,探查民俗,游玩一番...” 旁边的日野悠还在滔滔不绝: “听说那里的景色特別漂亮!先生您也是去观光的吧?” 说话时,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期待得到肯定答案的孩子。 对方一看就知道出生於富贵人家,被保护得很好。 点点头,秋元悠介適时地做了自我介绍。 不过没有透露什么,只说自己是普通的公司职员,趁著难得的假期出来散心。 他刻意用了些年轻人常用的网络用语,很快就融入了这群大学生的氛围。 而森田美纪听到他的介绍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平静。 看著这群兴奋討论行程的大学生,秋元悠介忽然有些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 或许这次旅行,他该试著放下刑警的戒备,重新找回一些年轻人的单纯快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职业病哪有那么容易改掉。 一行人沿著舷梯向甲板走去。 秋元悠介故意放慢脚步,注意到森田美纪也渐渐落在了后面。 此刻,这位女生的头髮只是用黑绳綑扎著,上面什么都没有,仿佛缺失了点东西。 扎著马尾辫的小林奈津亲昵地挽著森田美纪的手臂,时不时凑到她耳边说些什么,惹得森田美纪掩嘴轻笑。 三人並肩而行,秋元悠介刚要说还回电梯掉落的樱髮夹时,最前方的中村直树突然激动的冲了出去。 同时,他口中惊呼:“快看!那边有海鸥群!还有鱼群跃出水面!” 只见远处的海面上,银光闪闪的鱼群如雨点般跃出水面,数十只海鸥在低空盘旋,构成一幅生动的自然画卷。 小林奈津兴奋地拉著森田美纪往前跑:“美纪快看!好漂亮!” 森田美纪被拉著往前跑去,顿时三人齐头並进的阵型散开。 没想到有突然的情况打断了计划,秋元悠介微微一愣,看来只有以后再说了,现在还是观赏美景吧。 他跟上眾人的脚步来到甲板栏杆边。海风拂面而来,带著咸湿的气息。 中村直树正全神贯注地拍摄著海鸥捕食的精彩瞬间,日野悠则拿出速写本快速勾勒著眼前的景象。 深吸一口气,秋元悠介暂时拋开了脑海中的那些血腥案件,单纯地享受著这难得的悠閒时光。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远处的海平线与蓝天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仿佛也浸到了碧波荡漾之中,心中办案积累的阴鬱之气顿时一扫而空,消失不见。 下午的海洋生物讲座让秋元悠介大开眼界。 五楼会议厅里,投影仪播放著令人惊嘆的海底影像: 体型堪比小型潜艇的抹香鯨在深海中遨游,吊著灯笼的魔鬼鱼宛如幽灵吞食猎物,还有那凶猛的虎鯊撕咬猎物的震撼场面。 讲解员是位头髮白的老船员,他指著幻灯片上一只色彩斑斕的珊瑚礁鱼说: “这是小笠原特有的蓝宝石鱼,全世界只有那里才能见到。” 坐下的秋元悠介听得入神,种种生物,不一而足,让他拓展了许多海洋知识。 时不时的用手机拍摄上面的照片——为了同僚们的一声惊嘆。 这样的行为当然不止秋元一人,几乎来到这里听讲的乘客做出了一致的动作——想要將这些宝藏分享给他人。 瞧见这些闪光的手机,台上的讲解员只是面带微笑,並没有制止什么。 言笑晏晏之中,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晚餐之后,秋元悠介回到房间小憩,打算养足精神等待深夜观赏夜光虫。 定好闹钟,他就在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的寧静。 刺耳的声波之中,秋元悠介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一看:23点13分,竟然睡过了头。 更奇怪的是,外面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有男有女,混杂著慌乱的脚步声。 第73章 自告奋勇 怀揣著疑惑,秋元悠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准备查看一下。 只见那位富商的房门外聚集了几个人: 那位美妇人脸色惨白,双手捂著嘴;还有个穿制服的船员正对著对讲机急促地说著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挡在门口的年轻服务生——他死死抵住房门,脸色铁青,嘴唇不停地颤抖。 周围陆续有被惊醒的乘客探头张望,但都被船员拦在了安全距离外。 此时情况未明,秋元悠介没有贸然出去,经过磨练的职业本能让他保持著警惕。 若是船上发生了抢劫事情,直接过去的后果就是成为人质。 一旦身上的警察手册暴露,那么他肯定会没命。 当然,此时发生这样的事情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应该是別的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能够引起服务生的尖叫,想必事情的严重性是比较高的。 手掌轻抚著藏在短裤內侧夹层中的警察手册,秋元悠介脑海中快速分析著各种可能性: 抢劫?凶杀?还是突发疾病? “不会这么巧吧...” 他口中喃喃自语,耳朵紧贴著门板,试图捕捉前方门口处的一些对话片段。 船员的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指令声,隱约能听到“封锁”“疏散”之类的字眼。 那个服务生突然崩溃般地蹲下身,嘴里反覆念叨著:“太可怕了...全是血...” 瞧见这一幕,秋元悠介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不是什么小事,能让见多识广的船员都嚇成这样,现场情况一定相当骇人。 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始思考对策。 如果真是刑事案件,秋元作为在场唯一的警察——虽然正在休假,恐怕难以置身事外。 而且贸然暴露身份也可能打草惊蛇... 走廊上的骚动愈发剧烈,乘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隨著船员们急促的指令声。 “让一让!请让一让!” 透过人群,秋元悠介看到佐藤船长正带著几名船员快步走来。 此刻,船长的脸色脸色凝重如铁,眉头紧锁,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锐利的目光扫过走廊上聚集的人群,他抬手做了个疏散的手势。 “各位乘客,请立即返回各自房间!” 听见命令,船员们立刻行动起来,白色制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们礼貌地劝说著旁边的围观者,声音很是坚决,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闻言,秋元悠介悄悄將门缝关上了一些,但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耳朵。 “你看到里面发生什么了吗?” 返回房间路上,一个中年妇女压低声音问道。 身旁的男子摇摇头: “不清楚,但听说是出大事了。” 说到这里,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好像是那个房间的乘客出了意外...” “天啊!是突发疾病吗?还是不小心摔倒了?” “谁知道呢,说不上还可能是凶案,这得等专业人士来检查。” 闻言,男子耸耸肩,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不过船上也没警察,就靠这些船员能行吗?” “管那么多干嘛,咱们还是听船长的,赶紧回房吧。” 听著这些对话,秋元的心猛地一沉,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虽然他的直觉时灵时不灵,但每当遇到案件时,这种预感总是出奇地准確。 一股熟悉的战慄感从脊背窜上来,那是每次接触案件前都会涌动的感觉。 缓吸了一口气,秋元悠介迅速做出了决定。 主动出击掌握住主动权! 想到这里,他猛地拉开房门,大步跨入走廊。 前方,佐藤船长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显得格外挺拔,他正在低声对几名船员交代什么。 紧绷的氛围之中,秋元悠介能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这艘平静的渡轮上酝酿。 而他,註定无法置身事外。 周围的乘客正三三两两地往回走,只有秋元悠介逆著人流向前。 他的步伐坚定有力,肩膀微微前倾,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往无前,破开人群。 刚一靠近封锁区域,一位外围的服务生立刻伸手拦住了前面的去路。 他微微躬身,脸上掛著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中透著迷茫之色: “这位先生,很抱歉,这里暂时禁止通行。请您先回房间休息,稍后我们会发布正式的情况说明。” 闻言,秋元悠介面不改色的点点头,目光却越过服务生,直接看向站在不远处、面色阴沉的佐藤船长。 他略微提高声音,向著对方喊道: “佐藤船长,我想您现在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对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耳朵里传来呼声的佐藤船长猛地转过身,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秋元悠介,仿佛要看穿对方的心思。 片刻犹豫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佐藤琢磨船长对身旁的船员使了个眼色,这才大步走来。 “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刚一走近,佐藤船长就压低著声音询问道,语气中带著明显的戒备。 突然,还没来得及回答,秋元悠介注意到,情况有些不对。 在对方说话的同时,两名体格健壮的船员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身后,形成包夹之势。 这阵仗让秋元悠介不禁苦笑——看来自己是被当成嫌疑人了。 隨即,他摇摇头,上前一步,从內袋掏出黑色证件夹,在对方眼前快速一晃,然后翻开: “虽然我正在休假,但还是...” 虽说话语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拒绝的威严。 目光隨之而动,佐藤船长的眼睛在看到证件內容时骤然睁大。 他死死盯著那白底黑字的警视厅搜查一课徽章,紧绷的面容瞬间鬆弛下来,甚至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我们正发愁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得交给专业人士。” 说罢,他转身对船员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说实话,我们的船员也只是在培训中接过一些相关的教育,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执法人员。 如今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有了真正的专家,想必能够轻鬆许多。” 第74章 移动的孤岛 在渡轮船长的亲自引领下,秋元悠介顺利通过了封锁线,来到船舱房间。 身后,两名值守船员小声议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著前来之人的情况: “刚才那位是警察?” 年轻些的船员睁大眼睛问道。 “何止是警察。” 看著前往的背影,年长的船员压低声音: “看佐藤船长的態度,八成还是个职位比较高的长官。” “真厉害!早知道当年我也该好好读书,说不定能够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 若是这样的话,我现在肯定也是一个吃公家饭的公务员了。” “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 闻言,年长的船员摇摇头,口中嗤笑一声,话语中很是不屑: “就你那连乘法表都背不全的脑子?智力怎么可能与那些学力离谱的天才比?智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你知道吗?” 他望著步伐坚定的背影,眼睛流露出希冀之色: “话说回来,希望这位长官真能查出点什么来,这样的话,我们也能够轻鬆许多。不至於到了这个时间,还在这里玩“木头人”游戏。” “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看守吗?” “不知道。” 没有理会后面的閒言碎语,秋元悠介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案发现场吸引。 最前方的佐藤船长打开那扇关闭的房门,一股混合著血腥味和海水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仿佛经歷了一场激烈的搏斗,但略一细看,又好像没有多大的动静。 见状,秋元悠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那位白天还趾高气昂的富商此刻仰面倒在血泊中,昂贵的定製衬衫被鲜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胸口。 他的脸色已经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双眼圆睁,里面凝固著最后的惊恐与不甘。 最诡异的是,他的左手死死攥著一张撕裂的纸条,指节因为失血而发白。 只是一眼,秋元悠介就知道这位躺下的乘客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亡。 毕竟,活人与尸体还不好判断吗? 经常看尸体的人都知道,尸斑是死亡后1-2个小时出现,夏天因为高温,可能会提前到30分钟內。 尸斑都出现了,人还有什么命吗? 这个对於专业人员来说,要不了几秒就能够判断出来。 在佐藤船长的陪同下,秋元悠介缓步靠近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跨过散落的物品,在船长紧张的注视下蹲下身来,准备仔细查看。 进入专业状態后,秋元悠介下意识想掏出手套,却想起自己正在休假,他只能无奈地嘆了口气。 没有专业装备,他只能保持一定距离观察尸体,避免破坏现场痕跡。 如果留下了自己的指纹,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此时正处於度假之中,谁会带什么装备?留下指纹,是嫌自己没有事情发生吗? 万一船上的人员伙同在一起,指认他是凶手,这有理都说不清,可能直接被当作凶手。 这个房间內很是混乱,桌椅被打翻,抽屉被拉开,似乎有人在寻找什么东西。。 尸体倒在床边,身上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跡,但额角有一处明显的钝器伤,皮肉外翻,血跡已经凝固。 这个形状的话?凶器有些少见。 目光转动,胸口的刀伤则更为触目惊心,昂贵睡衣被鲜血浸透。 上面至少有五处深浅不一的刺伤,其中一处像是直接命中了心臟。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尸体不远处,一把沾满血跡的铁锤和一把水果刀静静地躺在血泊中。 窗外,海浪拍打著船身,发出规律的“哗哗”声。 在这与世隔绝的渡轮上,一场不知是精心策划还是激情杀人的谋杀案正在上演。 “这...” 在秋元悠介仔细观察时,佐藤船长欲言又止,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搓著有些粗糙的双手,他的眼神不断在尸体和秋元悠介之间游移。 这位即將退休的老船长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熬过这么多年,自己职业生涯最后的几次航程竟会遇上这样的噩梦。 真是倒霉啊! 目光锁定在尸体头部和胸部的伤口上,秋元悠介眉头紧皱,心中一凝,知道这起案件第一个疑点出现了。 “两种伤口。两把凶器?” 余光瞥见染血之物,秋元悠介低声自语,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几种可能性。 突然,联想到度假之前才办理过的推迟还钱杀人案,现场是有两位凶手吗? 脑海中冒出了这个想法? 想到这个,秋元悠介顿时摇了摇头,情况不会这么巧的。 那疑点又出来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现场虽然混乱,却透著一股刻意的感觉——抽屉被拉开的角度太过整齐,打翻的椅子摆放位置也很可疑。 “凶手在误导我们。” 突然,秋元悠介轻笑起来,这个发现让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除了神经病和实在粗心大意,一般来说,凶手在现场留下的痕跡一定有其缘由。 正常人作案后都会急於逃离现场,谁会费心布置这样的假象? 除非,凶手想要製造多人作案的假象,好让自己摆脱嫌疑。 两把凶器自然会令人想到两位凶手。 发现情况后,查探者肯定会这么想。 毕竟这些船员只是受过短时间的培训,发现这个疑点的概率很低。 查看完尸体,秋元悠介站起身,开始仔细检查房间的其他细节。 舷窗的锁扣完好无损,窗帘也没有被扯动的痕跡。 奇怪的是,死者昂贵的金表还好好地戴在手腕上,钱包也原封不动地放在行李背包的口袋里。 看到这些,他口中喃喃道:“不是抢劫...” 转向面色铁青的佐藤船长,秋元悠介一挥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现在,凶手肯定还在船上。舷窗都锁著,除非他长了翅膀,否则不可能离开。” 闻言,佐藤船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额头甚至有了细密的汗珠。 虽说他心中早已猜测到了情况,但还是抱著一丝期望,期望凶手已经离开船上了。 现在这个希望破灭——在这座移动的“孤岛”上,藏著一个冷血的杀人犯。 第75章 心血来潮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內。 若是不能找到此案的凶手,到了抵达的港口,船上的乘客肯定是不能离去的。 “如果不能在靠岸前解决...” 想到明天渡轮就要抵达小笠原诸岛,渡轮走廊上的佐藤船长的太阳穴就隱隱作痛,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 隨即,他將期待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年轻刑事,眼神中混合著焦虑与期待。 希望对方能够在明日到达之前,抓获犯人。 旁边,秋元悠介感受到船长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种情况下,我不能保证什么,破案不是许愿,直接就可以得到结果,定罪的时候,需要逻辑与证据。 现在的话,我们还需要更详细的调查。” “刚才,我就已经通知了船员们进入警戒状態。” 嘆了一口气,佐藤船长仿佛已经认命,声音有些微颤的询问: “要封锁所有出入口吗?一个一个的询问乘客?” 闻言,秋元悠介迟疑了一下,摇头否定。 现在杀人案件的情况没有宣传出去,看到这般大阵仗的乘客也不知道內情。 若是他们没有保密住,直接就开始大规模的询问,情况肯定是不能隱瞒的。 但这样的事情一出,糟糕的结果是避免不了的。 为了不引起什么怀疑,还是暗中行动的好。 至於先前的动静,可以先隨便编造一个理由。 似乎察觉到自己过於强硬,秋元悠介给对方解释了一番。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以“乘客突发疾病”为由,让所有人在各自舱室待命。”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距离抵达小笠原还有12小时,我们得抓紧时间。” 隨后,他的目光越过船长,落在走廊尽头的女人身上。 这位突然丧失丈夫的高桥夫人倚靠著转角的墙壁,紫色连衣裙的珍珠在昏暗光线下泛著微弱的光泽。 虽然听不见哭声,但她颤抖的肩膀和不断滚落的泪珠都在诉说无声的悲痛。 瞧见这一幕,秋元悠介深吸一口气,迈著稳健的步伐走向那位遗孀。 虽说这个时候询问会触及对方的伤心事,但案件发生后的一个小时是破案的黄金时间,容不得犹豫。 “女士,请节哀顺变。” 来到旁边,他微微欠身,声音刻意放轻却保持著一定的社交距离: “为了儘快查明真相,我需要询问您几个问题——关於您丈夫的。” 高桥奈美抬起泪眼,浓密的睫毛上滴落著泪珠。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哽咽。 秋元悠介耐心等待,没有重复询问。 沉默片刻,看到对方哀伤的点点头,他开始了询问。 “姓名?” “高桥...高桥奈子。” 抽泣了几下,高桥夫人努力控制著颤抖的声音: “我丈夫叫高桥隼太郎,经营一家旅行社。”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用洁白的纸巾轻拭著眼角,抹去苦涩的泪珠: “这次来小笠原诸岛本来是度假,顺便谈生意...” 高桥?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秋元悠介心中有些愕然。 那个警察的高桥现在休假回了家,这个时候应该正与家人团聚。 冥冥之中,他和这个名字这么有缘吗? 虽说有些惊讶,但秋元悠介並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继续追问著。 “什么生意?” 闻言,高桥夫人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她將擦拭的纸巾攥得更紧。 “这...这是我丈夫负责的业务,我不太清楚细节。”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右侧的舷窗。 询问之中,秋元悠介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这个细微的反应,在心中上重重记下一笔。 身为枕边人的妻子却对丈夫的生意一无所知? 这个说法未免太过牵强,加上这个反应,有些可疑啊。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轻轻点头示意继续: “案发时您在哪里?为什么您丈夫会独自一人呆在在房间?”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身为妻子的我吗?” 高桥夫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其中带著微微的颤抖。 “例行询问而已。” 秋元悠介平静地回答,目光却紧盯著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女人深吸一口气,抹了下眼泪,说: “因为活动手册上说,今天晚上会有夜光虫景象,他不想去,我才独自去甲板上观看。 结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肩膀不断抖动,泣不成声。 点了点头,秋元悠介再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结束了询问,示意她先到一边休息。 身后,不知是出於信任还是什么,佐藤船长毫不客气的说道: “秋元刑事,我必须回到船长室,注意渡轮的航线安全,这里就拜託你了。” 此刻,秋元悠介转身的动作突然一顿,心血来潮,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脊背爬了上来。 他皱了皱眉,这个突如其来的预感让他心跳加速。 但很快,他的眉头又舒展开,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当然。不过我需要一些人手协助调查。“” 说到这里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另外,我是以特聘侦探的身份参与此案。” 听见此话,佐藤船长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张了张嘴,脸上肌肉紧绷,眼神中闪过一丝秋元悠介读不懂的情绪。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最终,想明白的佐藤船长重重地嘆了口气,几乎是咬著牙说道: “没问题。” “那就麻烦您了。” 闻言,秋元悠介微微頷首,暗自鬆了一口气。 隨后,佐藤船长侧身招手,叫来一个年轻的服务生: “这位是岛田。” 他的声音恢復了船长的威严: “他对船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会全力配合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秋元悠介一眼,那眼神中包含著太多复杂的情绪。 然后,就带著船员们快步离开了,脚步声在走廊上迴荡。 注视著佐藤船长离去的背影,秋元悠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询问记录的皮质封面。 这个案件远比他想像的复杂,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76章 暗自庆幸 全力配合,看来是要求儘早破案啊? 在心中嘀咕几句的秋元悠介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那个年轻服务生身上。 这个叫岛田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穿著略显宽大的制服,正不知所措地搓著裤腿。 他的脸颊上还带著几分稚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还没从突发案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就是派来协助我的人?” 盯著岛田那副茫然的表情,秋元悠介在心里嘆了口气。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佐藤船长派这么个生手来,恐怕是另有用意。 派这样的人,一方面表明不会爭夺指挥权,另一方面是展现他完全信任秋元,没有丝毫的怀疑。 船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专业人员,如今有了一位相关经验丰富的警察,自然不会爭夺什么指挥权。 虽说佐藤船长本就没有什么选择,做出这么一副大气的姿势。 即使明白对方的算计,但还是令人心中有些感动。 这可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啊! 此刻,秋元悠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航海钟,时针已经指向11点34分。 距离明日十一点抵达二见港,只剩下不到12个小时了。 若是在这之间没有抓住凶手,就只有將大批乘客滯留在港口,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因为凶手很可能就隱藏在下船离开的人群之中,一旦让他逃脱,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肯定不能放任乘客离开,免得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当然,若是案件情况真的瞒不住,会引起很大的连锁反应——渡轮会社的股价会暴跌,旅行社的订单会取消,甚至整个小笠原诸岛的旅游旺季都会受到影响。 佐藤船长离开之前的这般话语,就是希望能够在到底之前抓住犯人,避免恶劣后果。 秋元悠介自然明白其蕴含的意思。 如果能在靠岸前抓住凶手,事情就好办了。 若是下船之前抓住凶手,一切好说,只要封住知道事情內幕的乘客的嘴,这起凶杀案件就能够隱瞒下来。 身为渡轮船长的佐藤琢磨就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辞职。 秋元悠介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到现在为止,似乎没有人正式报警。 佐藤琢磨很可能只是通过卫星电话向公司高层匯报了情况,根本没有惊动警方。 这样一来,事情就完全在渡轮公司的掌控之中了。 “真是打得好算盘。”秋元悠介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抓住犯人,皆大欢喜,没有的话,就要准备好手段来应对舆论。 若是刚才他没有特聘侦探的这一句话,那么没有抓住犯人的麻烦肯定是有警察的一份。 毕竟,警察没有抓住凶手,这就不是一个天然的舆论吗? 即使没有,幕后黑手也会想方设法的变成这样。 毕竟,如果破案失败,所有的舆论压力都会转嫁到警视厅头上。 “警察无能”这样的標题一定会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 而渡轮公司,则可以完美地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想起自己刚才特意强调的“特聘侦探“身份,秋元悠介不由得暗自庆幸。 这个头衔就像一道护身符,让他不至於沦为渡轮方选定的替罪羊。 毕竟,不是警察,只是聘请的侦探。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的薄体恤已经微微汗湿。 与这些老傢伙打交道,真是一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坑。 真是老谋深算!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想到这里,秋元悠介低声念著这两句谚语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在脑海中,他已经將佐藤船长的处境分析得清清楚楚——这位老练的船长现在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 同时,他也明白了对方先前遇见警察这么激动的原因——一开始就想將黑锅丟给警方。 如果后果真的是这样,即使是秋元悠介这样职业组的精英官僚,肯定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因为上层的大佬会认为这样的人是无能之辈,从而前途无亮。 想到这个,秋元悠介在心里盘算著: 如果成功破案,他一定要让渡轮会社好好“表示表示”,不大出血是不行的。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免费的劳动力。 但隨即,想到失败的后果,秋元悠介的表情又恢復了严肃。 如果破案失败,他脑海中浮现出新闻头条的画面——渡轮公司的股价暴跌,愤怒的乘客围堵码头... 不过这些,当然与他无关。 到时候,他只会站在岸边,看著这艘万吨渡轮陷入舆论的漩涡之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秋元悠介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他下意识地想要呼唤:“高桥,我们...”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如今处於度假之中,高桥佑哉自然是不在的。 一阵冷风吹过走廊,秋元悠介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案发现场的方向——此刻,的確有一位高桥在船上,只是他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也无法回应任何呼唤了。 毕竟,此高桥非彼“高桥”。 身为警察的高桥与死者的高桥姓氏相同也不奇怪。 因为在霓虹,高桥属於第三大姓,第一佐藤,第二铃木,第三就是高桥了。 这三个姓氏宛如御三家,长期霸占前三,没有別的姓氏可以超过。 “秋元刑事!” 一个充满朝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年轻服务生——岛田勇七,双眼发亮地凑过来,年轻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泛红: “我们现在就去查案吗?需要我做什么?我对这艘船可熟悉了!” 闻言,秋元悠介转过头,仔细打量著这个年轻人。 岛田的眼中闪烁著热切的光芒,双手不停地搓动著,脸上显露著激动之色。 这副模样让秋元悠介想起一些刚入职的新人——都是被电视里的刑侦剧荼毒的年轻人啊。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秋元悠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助手確实不错。 至少比那些敷衍了事的同事强多了。 岛田勇七是真心实意想要参与破案,这种热情在麻木的现实中实在难得。 他神秘兮兮的张望了一下,激动而略显颤抖的凑近秋元悠介,刻意压低声音: “刑事先生,您说,凶手会不会就是那位夫人?我看朝日电视台的刑侦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没有听见否认的声音,岛田勇七的眼睛里亮著兴奋之色,继续滔滔不绝: “那些电视剧里说,丈夫死亡的案件,十有八九都是妻子乾的!要么是因为受不了冷暴力,要么就是发现了丈夫出轨...” 这番话语说得眉飞色舞,他甚至不自觉地比划起来,仿佛案件的真相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