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中祖都不杀的开国功臣,竟被忠厚的
作品:《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456章 中祖都不杀的开国功臣,竟被忠厚的仁宗给杀了?
却说刘琰与魏延当街衝突之事,虽经王平、张翼调和暂息。
然洛阳城內早已暗流涌动。
不过半日功夫,此事便已传入丞相府中。
诸葛亮端坐案前,听罢密探稟报。
手中羽扇轻摇,面色沉静如水,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芒。
“刘威硕……魏文长……”
诸葛亮低声沉吟,指尖轻叩案几。
“一者倚老卖老,怨望滋生。”
“一者骄横跋扈,然锐气可用。”
他深知新朝初立,看似鼎盛。
实则內里新旧势力交织,隱患暗藏。
先帝留下的这批元勛贵戚,如刘琰之辈。
虽无大才,却仗著资歷与宗亲身份。
盘踞高位,於新政推行多有掣肘。
而魏延等新晋將领,虽性情刚猛不驯。
却是开拓进取、震慑宵小所必需之利器。
思忖既定,诸葛亮遂於次日早朝后。
独留陛下与相关重臣,议及昨日街市衝突之事。
“光禄勛刘琰,纵仆殴伤巡城士卒,已属不该。”
“更兼口出怨望之言,誹谤朝政,其行可议。”
诸葛亮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迴荡在殿宇之间。
“尤有甚者,当此朝廷三令五申,倡行节俭,反对奢靡之际。”
“刘琰竟乘逾制华车,招摇过市,视朝廷法令如无物。”
“此风断不可长!”
新帝刘禪坐於御座,略显迟疑:
“丞相,刘琰毕竟是先帝旧臣,宗室之亲,是否……”
“陛下,”诸葛亮微微躬身,语气却不容置疑。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刘琰身为九卿,理应率先垂范。”
“今其行止失检,怨望君上。”
“奢靡逾制,数罪併罚。”
“若不严惩,何以警示百官?”
“何以昭示陛下革新之志?”
魏延立於武官班列,听闻丞相之言,心下大快。
不由昂首挺胸,斜睨了文官队列中面色惨白的刘琰一眼。
刘琰急出班列,伏地辩解:
“陛下!丞相!”
“臣昨日实因车夫鲁莽,与士卒偶生齟齬。”
“绝非有意衝撞法纪!至於车驾……”
“臣……臣一时糊涂,望陛下、丞相明察!”
他声音发颤,额角渗出冷汗。
诸葛亮却不看他,径直向刘禪奏道:
“臣请陛下旨意,削刘琰光禄勛领宫禁侍卫之权。”
“夺其『都乡侯』爵禄,罚俸一年。”
“並没收其洛阳城外良田三百亩充入公中,以儆效尤。”
此议一出,殿中微有骚动。
处罚之重,远超眾人预料。
刘琰更是如遭雷击,瘫软在地。
光禄勛本职权力被削,爵禄遭夺,罚俸抄產……
这几乎是將他数十年的顏面与根基一朝扫荡大半!
刘禪见诸葛亮態度坚决,且所言句句在理,只得准奏:
“……便依丞相所言。”
“刘琰,尔当深自反省,切勿再负朕望。”
散朝之后,刘琰失魂落魄,踉蹌回府。
昔日门庭若市的光禄勛府邸,此刻竟显冷清。
他独坐书房,望著窗外萧瑟庭院,心中五味杂陈。
羞愤、恐惧、不甘……
最终化为一股强烈的求生之欲。
他深知诸葛亮一言可定其生死荣辱,若不能求得丞相谅解。
自己必將彻底沉沦,泯然眾人矣!
是夜,刘琰灯下研墨,铺开绢帛。
以极为谦卑悔恨的笔调,写下一封长信:
“琰顿首再拜首相明公阁下:”
“琰稟性空虚,材质庸钝,德行本薄。”
“加之耽酒荒事之秽行,积弊深重。”
“自先帝在时,悠悠之口,议论纷紜,几倾琰之根本。”
“幸蒙明公神鉴,察琰区区为国之心。”
“忍其污垢,扶掖拯济。”
“使得续佩印綬,忝列朝班。”
“日前醉后迷乱,言词悖谬,触怒纲纪。”
“明公仁德,復加宽宥,不付有司推鞫,全其躯命。”
“感激惶悚,无地自容。”
“琰必当克己责躬,改过迁善。”
“誓以死报效国恩,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然若终无驱策效力之处,则琰虽生,何面目復见眾人乎?”
“惟明公垂怜裁之!”
信中极儘自贬之能事,將自身过错归为“空虚庸钝”、“耽酒荒事”。
並將往日流言与今日之祸相连。
暗示自己多年来承受压力,博取同情。
更以“誓死报国”之言,表达效忠之意。
实则暗含希冀重新获得任用之机。
诸葛亮览毕此书,沉吟良久。
他知刘琰才具平庸,且心胸狭隘,不堪大用。
然其毕竟是宗亲,若逼之过甚,恐寒了其他老臣之心。
於稳定不利。
且观其信中言辞,確有惶恐悔过之態。
遂执笔批覆,言语温和,肯定其“悔悟之心可嘉”。
然“京师重地,非养閒之所”,决定將其遣出洛阳。
任命为河东太守,品秩仍按二千石。
保持其官位不变。
在诸葛亮看来,此举已是网开一面。
既將其调离权力中心,免生事端。
又保全其体面,予其改过之机。
然詔命下达刘琰府中,却如又一记重锤!
河东虽非偏远小郡,但远离帝都。
在刘琰眼中,这与流放何异?
一旦离开了京圈,刘琰再也不是高人一等的“京爷”了。
他捧著那纸调令,双手颤抖。
只觉一股冰寒之气从脚底直窜顶门。
“遣出京师……哈哈……终究是容我不下……”
“诸葛孔明,你好狠的手段!”
他喃喃自语,神情似哭似笑。
自觉半生经营,宗亲荣耀,尽付流水。
从此远离政治核心,昔日同僚如何看待?
那些曾被他轻视的寒门子弟,如今怕是要在背后肆意嘲笑了!
强烈的失落感与屈辱感交织,使得刘琰心志渐趋失常。
接旨后,他称病不朝。
终日闭门不出,以酒浇愁。
府中僕役常见其独坐庭中,时而狂饮,时而呆望天空。
举止恍惚,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旬月之间,竟似苍老憔悴了十岁。
时近新年,万象更新。
按旧例,命妇需入宫向太后朝贺。
刘琰之妻胡氏,虽知丈夫近来心境不佳,然礼制不可废。
且胡氏素来端庄慧敏,想著若能藉此机会。
在太后面前为失意的丈夫稍作周旋,或能有一线转机。
遂仔细梳妆,身著合乎规制的命妇礼服,入宫拜謁。
太后袁瑛,晚年居於深宫。
先帝逝后,更觉孤寂。
见胡氏仪態得体,言辞清雅。
且深知礼数,不由心生欢喜。
加之宫中能说话解闷之人本就不多,遂婉言留胡氏在宫中多住几日,陪伴左右。
胡氏心念丈夫前途,见太后盛情,以为机缘。
若能得太后青睞,或可为刘琰进言。
便恭敬从命,小心侍奉。
与太后谈天说地,解闷抒怀。
她本有才情,言语得体,颇得太后欢心。
如此,竟在宫中住了一月有余。
却说刘琰在府中,初时尚觉清净,然旬日过去。
不见妻子归来,心中渐生焦躁。
加之贬官外放之期日近,借酒消愁更甚。
这日,恰有一二往日酒友来访,实则多为趋炎附势之徒。
见刘琰失势,言语间已少了几分恭敬。
席间,一人酒酣耳热,竟口无遮拦调侃道:
“威硕兄,尊夫人入宫月余未归,太后恩眷真是深厚啊!”
刘琰本就心烦,闻言皱眉:
“內子侍奉太后,乃人臣本分,有何可说?”
另一人醉眼惺忪,嘿嘿笑道:
“非也非也!嫂夫人容月貌,冠绝洛阳。”
“久居深宫,嘿嘿……”
言未尽,意已猥琐。
刘琰心中“咯噔”一下,一股无名火起,强压怒意:
“休得胡言!宫中禁地,岂容尔等妄加揣测?”
先前那人却借酒装疯,凑近低声道:
“非是弟等妄言,威硕兄岂不闻『汉宫飞燕』旧事乎?”
“当今陛下正值年少……”
“唉,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说罢,连连摆手,做畏惧状。
此言如同毒刺,瞬间扎入刘琰心中最敏感脆弱之处。
他本就因仕途挫折而疑神疑鬼,自尊受损极重。
此刻被友人点破此层,顿觉一股热血直衝脑门。
脸色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案几,酒爵震落在地:
“住口!尔等之意。”
“莫非是那贱人与……与陛下有染?!”
那几人见刘琰勃然变色,酒醒了一半,连忙起身:
“威硕兄息怒!醉后狂言,当不得真!”
“我等告辞,告辞!”
说罢,仓皇离去。
独留刘琰在厅中,胸脯剧烈起伏,脑中一片混乱。
友人虽否认,但那未尽之语、曖昧神情。
以及“久居不归”、“容月貌”等词,如同魔咒般在他心中盘旋发酵。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屈辱:
“是了!定是如此!”
“若非有不可告人之事,何以滯留宫中月余?”
“胡氏啊胡氏,我刘琰尚未倒台。”
“你便如此急不可耐,行此苟且之事,置我顏面於何地!”
他自觉抓住了真相,一种被背叛的怒火混合著自身无能带来的羞愤。
几乎將他吞噬。
又过两日,胡氏终於获准出宫。
她心中带著一丝喜悦。
因这月余陪伴,她小心翼翼,曲意承欢。
终得太后承诺,愿在合適时机向皇帝进言。
或许能挽回刘琰留京任职。
她满心以为这是个好消息,或可宽慰丈夫鬱结之心。
殊不知,她刚踏入府门,还未来得及敘说宫中情形。
刘琰已如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冲了过来,双目赤红,浑身酒气。
指著她的鼻子便破口大骂:
“贱人!尔还有脸回来?!”
胡氏愕然,被骂得懵住:
“夫君何出此言?妾身……”
“住口!!”
刘琰厉声打断,言语极尽恶毒。
“尔这水性杨、不知廉耻的妇人!”
“宫中一月,乐不思蜀了吧?”
(此本位面曹叡所衍生出的典故)
“可是攀上了高枝,便视我刘琰如敝履?”
“尔与那……那宫中之人,做出何等苟且之事,从实招来!”
胡氏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丈夫所指。
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刘威硕!你……你血口喷人!”
“妾身入宫,乃奉太后懿旨。”
“朝夕侍奉,谨守妇道,何曾有过半点逾矩?”
“你……你竟以如此污秽之心度人!”
“哼!侍奉太后?”
“说得冠冕堂皇!!”
刘琰冷笑,面目扭曲。
“若非倚仗顏色,媚惑……媚惑主上。”
“太后何以独独留你月余?尔当我是三岁孩童否!”
积压的委屈与愤怒瞬间爆发,胡氏再也忍不住,泣声反驳:
“刘琰!你这无用的匹夫!”
“自己仕途不顺,不思己过,反来疑心妻子!”
“妾身一片苦心,在宫中强顏欢笑。”
“为你周旋打点,指望能挽回圣心。”
“你倒好,终日醉生梦死,竟编排出如此不堪的罪名扣我头上!”
“你若有本事,何须我一介妇人替你奔走?”
“你若真有骨气,又何至让我在宫中小心翼翼,看人脸色?!”
这番话,句句如刀,直戳刘琰痛处。
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被人说中无能。
尤其是被自己的妻子当面斥责。
胡氏的辩白,在他听来,非但未洗清嫌疑。
反而像是坐实了她“委身宫中”以换取利益的猜测!
“啊啊啊!贱人安敢辱我!”
刘琰彻底失去理智,狂怒之下,对左右杂役嘶吼:
“將这淫妇与我拿下!绑於庭柱之上!”
眾僕役见主人盛怒,不敢违拗,只得上前將胡氏制住。
胡氏奋力挣扎,哭骂不止。
刘琰竟俯身脱下自己脚上所穿之官靴,几步上前。
抡起鞋底,朝著胡氏脸颊狠狠抽去!
“啪!啪!啪!”
清脆而残忍的击打声在庭院中迴荡。
皮革鞋底重重落在胡氏娇嫩的脸上。
顷刻间便红肿起来,嘴角破裂,渗出血丝。
“我让你狐媚!我让你不守妇道!”
“我让你瞧不起我!”
刘琰一边疯狂抽打,一边嘶声咒骂,状若癲狂。
胡氏初时还哭喊怒骂,待到后来,已是脸颊高高肿起。
疼痛钻心,羞愤欲绝。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直至力竭,刘琰方气喘吁吁地停手。
將沾了血跡的靴子扔在地上,看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妻子。
他心中掠过一丝快意,隨即又被巨大的空虚和暴戾填满。
他厉声道:
“將这丟人现眼的贱妇,给我扔出府去!”
“永不许再踏入我刘家大门!”
胡氏被家僕粗暴地拖出府门,丟弃在冰冷的街道上。
围观者指指点点,皆掩面惊骇。
奇耻大辱,加之身心重创,让胡氏几乎昏厥。
但她性子中亦有一股刚烈,强撑著一口气。
挣扎起身,掩住肿痛的脸颊,眼中燃起熊熊怒火。
径直转向京兆尹府衙,击鼓鸣冤!
府衙官吏闻听是光禄勛刘琰之妻状告丈夫,本觉是家务事,欲加调解。
然细听状词,竟涉及“誹谤君上”、“污衊宫闈”。
且毁容事实確凿,顿时嚇得魂飞魄散。
此等牵涉皇帝清誉的大案,他们如何敢断?
不敢怠慢,火速將案情层层上报,直至直达天听。
皇宫內,刘禪闻听此事详情,
尤其是听到刘琰竟怀疑自己与胡氏有私,並因此殴妻泄愤,还闹得满城风雨。
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荒谬!无耻!”
刘禪难得震怒,一掌拍在御案之上,
“朕留胡氏於宫中,乃是太后之意,为解母后寂寥。”
“朕与胡氏,见面不过寥寥数次。”
“且皆有宫人在侧,循规蹈矩,何曾有半分逾越?”
“这刘琰,自己心思齷齪,行为暴戾。”
“竟敢如此污衊朕躬!其心可诛!其行可灭!”
刘琰此举不仅是在给刘禪造黄谣。
更是在暗指刘禪生活作风有问题。
这令一向脾气好,宅心仁厚的刘禪也忍无可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虽不至如此夸张,但刘琰此举,无疑触犯了帝王最大的忌讳——
清誉。
更何况,此事已传扬开来,若不加严惩。
皇家顏面何存?皇帝威严何在?
诸葛亮亦在侧,闻言面色凝重。
他本意只是打压刘琰气焰,调离京城以息事寧人。
万没想到此人竟如此不堪,闹出这等骇人听闻、辱及君上的风波。
此刻,再无人能保刘琰。
刘禪盛怒之下,不容置辩,直接下詔:
“前光禄勛刘琰,身为人臣,誹谤君父。”
“身为夫主,暴虐髮妻。”
“秽乱德听,辱及宫闈。”
“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不杀不足以正纲纪、肃清议!”
“著有司即刻將其逮捕,验明正身,弃市处决!”
“其家產抄没,眷属流放!”
此詔一下,朝野震动。
虽有人觉处罚过重,然刘琰所作所为,实已自绝於天地君亲。
无人敢为之求情。
数日后,刘琰被押赴刑场。
昔日九卿高官,如今蓬头垢面,镣銬加身。
直至此刻,他或许才恍然醒悟。
自己的猜忌、暴戾与那可怜又可悲的自尊,终將自己送上了绝路。
刀光落下,一颗头颅滚落。
为这场由街头衝突伊始,最终捲入帝威、宫闈与家庭伦理的悲剧。
画上了一个血色的句號。
洛阳城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依旧谈论著此事,唏嘘不已。
而朝堂之上,经此一事,元勛贵戚们的气焰为之一敛。
诸葛丞相整顿吏治、强化皇权的步伐,也得以更加顺畅地推行下去。
只是那河东太守的职位,终究是空缺了出来,等待著新的赴任者。
而刘琰的名字,则逐渐成为史书上一则警示后人的案例。
诉说著权力漩涡中,人性如何被扭曲,以及帝王尊严不容侵犯的铁律。
而刘琰,
也由此成为了新帝刘禪,第一个诛杀的开国功臣。
……
刘琰被处决,弃尸街市。
其家產抄没,眷属流放边陲。
此事在洛阳城中引起的波澜,久久未平。
昔日车水马龙的光禄勛府邸,如今朱门紧闭。
封条斜贴,一派萧瑟淒凉。
市井议论,虽觉刘琰罪有应得。
然天子为此家事竟诛杀九卿重臣,亦不免令人心生凛冽之感。
深宫之內,
太后袁瑛闻听刘琰伏法,胡氏被逐,心下惻然。
她忆起胡氏在宫中之时的温婉恭顺、善解人意。
更怜其无端受此大辱,遭此横祸。
遂轻嘆一声,对身旁女官道:
“胡氏无辜,遭此大难,实乃刘琰之过。”
“传哀家懿旨,召胡氏入宫覲见。”
懿旨传出,不过半日,胡氏便应召入宫。
她身著素服,不施粉黛。
昔日姣好的面容上,虽敷了药膏,仍隱约可见青紫肿胀的痕跡。
尤其嘴角那道破裂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她步履微有些蹣跚,低眉顺眼。
行至太后座前,盈盈拜倒。
声音带著一丝沙哑与颤抖:
“罪妇胡氏,叩见太后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
袁瑛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酸楚,连忙起身。
亲自上前將她扶起,拉至身边坐下。
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过她受伤的脸颊,眼中满是怜惜:
“……好孩子,快起来。”
“瞧瞧,多好的一张脸,竟叫那狠心短命之人打成这样……”
“真是造孽!”
语气中充满了心疼与愤慨。
胡氏感受到太后掌心传来的温度,又闻此关切之言。
多日来强忍的委屈与惊惧瞬间决堤,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
却强忍著不敢哭出声来,只是肩膀微微耸动。
袁瑛取出丝帕,为她拭泪,柔声道:
“莫哭,莫哭。”
“在哀家这里,无人再敢欺侮於你。”
“从今往后,你便留在宫中,陪伴哀家,可好?”
胡氏抬起泪眼,见太后目光真诚,绝非虚言安慰。
她经此生死劫难,早已心灰意冷,对宫外世界再无留恋。
留在宫中,既可避开世俗流言与白眼,又能得一安身立命之所。
更是感念太后恩德。
遂再次俯身下拜,哽咽道:
“蒙太后娘娘不弃,垂怜收留,罪妇感激不尽!”
“愿长留宫中,侍奉娘娘左右,以报天恩!”
袁瑛闻言大喜,连声道:
“好,好!如此甚合哀家心意!”
当即吩咐左右,“传哀家旨意,赐胡氏锦缎百匹,明珠一斛,黄金百两。”
“暂居蕙草宫,秩比良娣。”
“一应用度,皆按宫中规制供给。”
正说话间,宫人稟报陛下前来请安。
刘禪身著常服,步入殿內。
见胡氏在此,且面容损伤,微微一怔。
隨即向太后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
袁瑛让胡氏暂且退至屏风后休息,方对刘禪道:
“……皇帝来了。”
“適才哀家正与胡氏说话,这孩子,著实可怜。”
刘禪在母亲身旁坐下,神色略显复杂,嘆道:
“……母后慈心。”
“然刘琰之事,儿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其行径太过骇人,誹谤君父,殴妻至伤。”
“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断然处置,皇家顏面何存?”
“朝廷法度何在?”
袁瑛目光深邃地看著儿子,缓缓道:
“吾儿行事,自有道理。”
“只是……我大汉立国以来,因家暴之罪而处死九卿重臣,刘琰怕是头一遭吧?”
她话语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她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素来以仁厚著称。
若非触及逆鳞,绝不至於下此狠手。
恐怕,刘琰之死,
背后亦有藉机震慑那些倚老卖老、日渐骄纵的宗室勛贵的考量。
经此一事,京中权贵们的气焰,確然收敛了不少。
刘禪沉默片刻,道:
“……母后明鑑。”
“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总不能让些许蠹虫,坏了父皇与相父辛苦奠定的基业。”
袁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头道:
“吾儿確是长大了,思虑渐趋周全。”
刘禪微微欠身:
“儿臣愚钝,尚需学习。”
“诸多事务,亦多赖相父教诲。”
提及李翊,袁瑛似想起一事,道:
“去岁本该是你相父六十寿辰。”
“奈何先帝驾崩,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寿宴便未能举办。”
“六十乃甲重逢,意义非凡。”
“更何况你相父乃国之柱石,於公於私,此寿诞皆不可轻忽。”
刘禪立刻会意,正色道:
“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亦正思虑此事。”
“父皇丧期已过,理应为相父补办一场盛大庆典。”
“以彰其功,以表朕心!”
“朕定要办一场空前规模的寿宴,使天下皆知相父之尊荣!”
袁瑛頷首,语气愈发温和:
“……如此最好。”
“你父亲崩殂,你相父於你,便如同亚父一般。”
“悉心教导,辅佐朝政。”
“更何况,他亦是你的姨父,哀家的妹妹乃是他的正妻。”
“刘、李、袁三家,血脉相连,亲上加亲。”
“更应同心同德,共扶汉室。”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刘禪郑重应下,“朕这便亲往相府,將此事告知相父,以示诚意。”
说罢,刘禪起身告辞。
出了皇宫,仪仗径直前往丞相府。
与此同时,
相府深处,一间静謐的书房內。
已年过甲、半隱於朝堂的前首相李翊。
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持一盏清茶,轻轻吹拂著浮叶。
他鬚髮皆已白,但面容红润。
眼神深邃如古井,透著一种歷经沧桑、洞悉世事的睿智与从容。
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运筹帷幄之中。
诸葛亮坐於下首,姿態恭谨。
正將近日朝中事务,尤其是刘琰一案的始末与后续影响,向李翊细细稟报。
“……琰竟狂悖至此,编排圣上清誉,实乃自取灭亡。”
诸葛亮匯报完毕,轻摇羽扇。
语气中带著一丝感慨与无奈。
“延街衝突,或可视为武夫莽撞。”
“然污及宫闈,触及天子逆鳞,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李翊轻抿一口茶,放下茶盏,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刘威硕,志大才疏,器小易盈。”
“有此下场,不足为奇。”
“其死,如秋叶飘零,无足轻重。”
“老夫更关心者,是洛阳城中。”
“那些与他类似的勛贵元老,经此一事,作何反应?”
诸葛亮答道:
“回相爷,据察,多数人等皆感震恐,行事收敛许多。”
“陛下素以仁厚著称,此次竟不惜诛杀开国元老、凌烟阁功臣以正纲。”
“其决心与手段,足以令心怀侥倖者警醒。”
“嗯。”
李翊微微頷首,枯瘦的手指轻叩椅臂。
“京城这些勛贵子弟,倚仗父辈功勋。”
“日渐骄纵,奢靡成风。”
“乃至欺压良善,已成帝国肌体之蛀虫。”
“然,若朝廷处置过急过苛,亦恐使功臣寒心,人心离散。”
“此中分寸,拿捏不易。”
诸葛亮凝神静听,他知道这是老师在考校自己,也是传授为政之道。
他微微前倾身体,虚心求教:
“……学生亦常思虑此事。”
“这些功臣勛旧,盘根错节,牵一髮而动全身。”
“敢问相爷,难道对此辈。”
“便真的无法可治,只能听之任之吗?”
李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隨即又恢復古井无波。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孔明啊,自古及今,歷朝歷代。”
“此等问题,从未有过根本解决之良策。”
“你可明白其中缘由?”
他顿了顿,不待诸葛亮回答,便继续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乃太史公之明训。”
“眾人之所以能聚於一处,共图大业,其根基在於『利』字。”
“將士用命,为的是封妻荫子。”
“文臣献策,为的是青史留名、家族显赫。”
“人,只会为了捍卫自身及家族之利益而奋斗不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诸葛亮身上,语重心长:
“若我等施政,触及乃至剥夺其根本之利。”
“那么,昔日之盟友,顷刻间便可化为仇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水』,便是这天下汹汹之利,便是这人心向背之所系。”
李翊意味深长地看著自己最杰出的学生与接班人,缓缓问道:
“现在,你可更明白这世间运转之规则了吗?”
诸葛亮沉思良久,羽扇停於胸前,郑重答道:
“相爷教诲,如醍醐灌顶。”
“学生以往或过於注重律法、道义,於这『利』字之根本,体悟尚浅。”
“如今看来,治国如烹小鲜,既需猛火去其腥膻,惩治奸恶。”
“亦需文火慢燉,平衡各方利益。”
“更需懂得调和五味,驾驭人心。”
“如此,方能成其佳肴。”
“学生……大致明白一些了。”
李翊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神色,正欲再言。
忽闻门外侍从高声稟报:
“陛下驾到——”
诸葛亮立即起身,整理衣冠,准备迎驾。
李翊因受“十锡”殊荣,特许在宫中某些特定场合可免於大礼。
此刻在自家府邸,更无需起身,只是安稳地坐著。
刘禪步入书房,见李翊安坐,先行礼道:
“……相父安好。”
然后才对诸葛亮点头示意。
李翊微微欠身还礼:
“陛下亲临寒舍,老夫未能远迎,恕罪。”
“不知陛下何事蒞临?”
刘禪於李翊对面坐下,神情恳切,道明来意:
“相父,去岁本乃您六十华诞之喜期。”
“奈何父皇龙驭上宾,国丧期间,一切从简。”
“致使寿宴未能举办,朕心实感愧疚。”
“如今丧期已过,朕与母后商议。”
“定要为相父补办一场盛大寿诞,以庆甲之喜,以彰相父擎天保驾之功!”
“朕意已决,必要办得空前隆重,使天下同贺!”
诸葛亮在一旁亦立刻附和道:
“陛下圣明!相爷功盖寰宇,德配天地。”
“六十大寿理当普天同庆,轰轰烈烈!”
“此亦乃朝廷之荣光,万民之期盼!”
李翊听罢,手持长须,沉吟不语。
书房內一时静默。
刘禪与诸葛亮皆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应。
片刻之后,
李翊方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陛下与太后盛情,老夫感铭於心。”
“既然陛下有意……”
“也罢,便依陛下之意办理。”
刘禪与诸葛亮闻言,刚鬆一口气,却听李翊话锋一转,道:
“藉此寿诞之机,老夫亦有意,向陛下与朝野宣布一事。”
此言一出,
刘禪与诸葛亮皆是一怔,互相对视一眼。
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与惊讶。
诸葛亮试探著问道:
“不知相爷……欲宣布何事?”
李翊目光扫过二人,最终定格在诸葛亮身上,语气变得格外深沉:
“孔明,你可知,当年老夫辞去首相之位,交由你执掌。”
“为何独独保留这大司马大將军之职,总督天下兵马?”
诸葛亮心中一凛,恭敬答道:
“相爷深意,学生不敢妄加揣测。”
“想必是为稳定朝局,徐徐图之。”
李翊微微頷首:
“……不错。”
“军政大权,关乎国本,不可轻授,亦不可骤易。”
“老夫保留此位,一则为震慑內外,保新政平稳过渡。”
“二则……”
他目光如炬,直视诸葛亮。
“亦是藉此观察、考核於你。”
“看你是否真具执掌全国兵戈、运筹帷幄之能。”
“是否真堪担负这护国重任之责。”
诸葛亮连忙躬身:
“学生才疏学浅,多年来战战兢兢。”
“唯恐有负相爷与先帝厚望,岂敢有半分懈怠,更不敢覬覦军权……”
李翊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不必过谦。”
“这些年来,你內修政理,外平南蛮。”
“伐魏也是竟了全功,展露崢嶸,治军理政之才,朝野共睹。”
“老夫观之,已堪大任!”
“如今,是时候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借著此次寿宴,老夫便当眾宣布——”
“將大司马大將军印信兵符,尽数交还於你诸葛亮!”
“自此,天下兵马调遣,皆由你孔明一言而决!”
“老夫……也该真正享享清福了。”
“相爷!”
“相父!”
刘禪与诸葛亮几乎同时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刘禪万万没想到,李翊会在此刻。
以这种方式,提出交还最高军权!
这意味著朝堂格局將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诸葛亮的权力將达到顶峰!
诸葛亮更是心潮澎湃。
他深知这大司马大將军之位所代表的权力与责任是何等重大。
多年来,李翊虽半隱退,但这道军权始终如同定海神针。
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如今,老师竟主动提出交还,是彻底的信任?
还是更深的考校?
亦或是……他口中那欲借寿宴宣布的“一些事情”。
还隱藏著其他玄机?
诸葛亮一向以聪明著称,但在李相爷面前。
他仿佛稚嫩的像个孩童,一直猜不透这位权倾朝野大半辈子的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书房之內,一时寂静无声。
唯有窗外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三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补办寿宴的喜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权力交接预告,蒙上了一层复杂而沉重的色彩。
未来的大汉朝局,將因李翊的这一决定。
驶向一个全新的、未知的航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