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铜料没那么缺
    有一说一，关於后世广为流传的那个关於电报的故事”，什么1844年，摩尔斯在华盛顿和巴尔的摩两个城市间，架设了第一条长达64公里的电报线路，並用这条电报线发出了电报通讯史上的第一句话，上帝创造了何等的奇蹟”。
    这就是个精心策划的宣传话术，听听就好，谁信谁傻。
    当然，鲁锦並不否认电报这项发明的伟大，但他们这个宣传话术很明显就有漏洞，因为在摩尔斯之前，英国早就发明了指针式电报机，用於铁路调度，只不过用的不是摩尔斯的密码而已，所以哪怕说，世界上用电报传送的第一句话，是xxx次列车几点几分从哪个站发车，都比什么圣经更靠谱。
    甚至就以使用摩尔斯密码的电报来算，难道摩尔斯本人在架设这条正式线路之前，他就没做过实验？实验的时候就没发过其他的话？鬼都不信。
    但是，鲁锦虽然抨击白皮的宣传话术，却不妨碍他学习人家的宣传方式，正所谓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就要被別人占领了，所以为何自己不能也这样做呢？
    所以在这个时空下，用电报发出的第一句话”，也被鲁锦精心设计了一番，他当然不屑跟那些宗教入脑的人一样，去讚颂什么上帝创造的奇蹟，老子自己辛辛苦苦搞出来的电报，跟上帝有什么关係？於是最后就被鲁锦换成了女媧对人类的號召。
    他希望將来这句话广为传播时，能激发一些人的志气，能引起一些人的思考，把人的眼光放远一些，去瞭望那遥远的宇宙，哪怕只能影响一两个人，也是值得的。
    就像屈原的《天问》那样，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行，何由考之？”这样人类的科技才能一直进步下去，而不是等他死了就一切人亡政息。
    而在眼前的当下，当內阁眾人见到鲁锦发过来的这句话时，眾人不禁一愣，隨即都陷入了思考，皇帝发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要他们帮忙解梦？看起来也不像。
    陛下做事向来都有其深意，所以可能只是单纯的想给他们看这句话，对，一定是这样。
    那再看这句话的意思，人身蛇尾的神女，这自然是女媧无疑，在梦中呼陛下为孩子，这也符合女媧造人，是全人类之母的身份，关键是最后一句，两万年了，你们何时才能爬出母亲的襁褓。
    两万年了，人类从遂古之初生息繁衍，从茹毛饮血到今日建立国家，难道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还算是没有爬出母亲的褓？那皇帝所指的这个褓又是什么？难不成要人人成为女媧大神那样的存在，才算是长大吗？
    再结合陛下此时用堪比神跡一般的无线电传信，所以陛下想表达的意思是，只有发展公输氏的科学，才能让人类追上神女的脚步，逐渐成长为神明？
    想起皇帝最近搞出的铁路，现在又加上这电报，可能皇帝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此处，李善长当即对黄旭问道，“我们可以用此物给陛下发消息吗？”
    “当然可以，李相想发什么？”黄旭当即问道。
    “就说，御电传书，瞬息而至，铁路行车，一日千里，孩儿已初窥神跡，终有成人之日，神女不必掛心。”
    黄旭闻言顿时就笑了起来，他突然发现李善长这位宰相非常有趣，没想到这么快就领会了陛下的意思。
    而在场的其他人则是闻言一愣，尤其是次辅陶凯，听著李善长的回覆，难道陛下说的是这个意思？
    黄旭这边也很快將李善长的话写在纸上，又翻著密码本逐字翻译成数字密码，再敲著电键滴答滴答的给鲁锦回了过去。
    一旁的冯国用此时看完了收报和发报的全流程，於是也问道，“所以陛下那边收到电报，也要像咱们刚才那样，重新將其翻译成文字？”
    “对，和咱们这边是一样的。”黄旭当即道。
    冯国用又拿起桌上那本《伏羲电报码》问道，“那是不是別人有了这本书，也可以译出朝廷发送的公文和军令？”
    这次不等黄旭解释，陶广义就主动解释道，“的確是这样，但这本伏羲电报码本来就是准备公开的，天下人人皆可用此传信，因此又称为明码。
    “而朝廷要发送公文和军令，则可以在此明码的基础上，再编撰更多的密码出来，同样是收发数位讯號，但要经过两次，甚至多次转译，才能还原出信件的意思，这样即便別人收到了电报，用明码也译不出朝廷的机密电文。”
    眾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放心了。”冯国用当即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桌上的收报机也再次响了起来，开始喷吐出一条新的报文，报文的內容很短，黄旭很快翻译出来，只见上面写道，“此言大善，请內阁诸公至芸香殿议事，朕有关於电报的国事相商。”
    看到鲁锦的回覆，李善长当即挺著胸脯捋了捋鬍子，他就猜陛下是这个意思，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而陶凯也是偷偷看了他一眼，心道此人揣度圣意的本事倒是不差。
    “诸位，我们去覲见陛下吧。”
    “同去。”
    一行人很快收了摊，搬著大包小包的电报设备去了芸香殿，结果到了才发现，皇帝不仅叫了他们，还把翰林院的宋濂、詹同、章溢、罗本等人也召了过来，不知是什么意思。
    “臣等参见陛下。”
    “诸位先生免礼，既然人到了，咱们就商议一下这电报使用事宜吧，来人，赐座。”鲁锦当即挥了挥手说道。
    “谢陛下。”
    等眾人各自落座后，李善长才作为眾人的代表问道，“这电报的收发方式臣等已经看过，但是对於如何架设，如何使用，还是知之甚少，若是朝廷全面使用此物，都需要什么，是要人还是要钱，要不陛下先说个章程，然后我们再议？”
    鲁锦当即摆手道，“那就让广义先给大伙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也可以问他。”
    “是。”陶广义当即起身来到眾人跟前介绍道。
    “目前的电报机总共有两种，一种是无线传输的，只需要一套收发机，还有蓄电池，另外在旁边架设一根天线，即可与其他的无线电台通信，但是受限於一些技术问题，以及功率太低的问题，这种无线电台的传输距离暂时还不够远，大约只有五百里上下。
    “比如主站设在京师建康，那向北最远大概可以通联到徐州、海寧州（连云港）一线，这是比较可靠的距离，再远到济南的话，那就是一千里了，则必须在天气良好的黄昏时分，才有可能通联的到。
    “按照这个范围，以京师为中心，向东可以通联杭州、绍兴、最远到寧波府；向南最远大概能到九江、南昌一线；向西最远到潁州（阜阳）一带。
    “如果是架设在山西北部的集寧，则可以通联到开平，若是架设在开平，也可以通联到数百里外的靖塞府（锡林浩特）。
    “另外若信號传递途中遇到山脉阻挡，则通讯距离还会锐减一半，甚至七成，原本能传输五百里的，到了山区可能最远就只能传输一百多里了。
    “所以若要在全国范围內使用无线电台的话，就需要每隔二三百里设立一个站点，然后由各站点接力传送电报，才可能传送到最终位置。
    “但是由於无线电的技术暂时还不是很成熟，所以在长距离接力传送中，很可能会导致一些信息丟失、错误等等，不过整体来说，无线电的成本更低。
    “另外使用无线电台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从陆地与近处的海岛进行即时通信，比如福建与东面的澎湖县、屏州府（台湾）通信，或者广东湛江与琼州岛的通信，不需船只往来，这边发过去，那边立刻就能收到。
    “还有，此种无线电在海船上也能使用，比如朝廷的军舰，如果每艘军舰都装一台无线电，那么方圆五百里內的所有军舰都能互相联络，也可以在靠近陆地五百里內的距离，实现军舰与陆地的通联，方便朝廷对舰队的指挥，也方便舰队之內的指挥和调动。”
    眾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如果说无线电在陆地上使用，听起来暂时还有诸多限制的话，那它在海上则是无可替代的作用，设想一下，比如日本那狭长的地形，从西岸到东岸大约也就五百里上下，那岂不是意味著，东西岸的两支舰队可以隨时联络？这要是打起仗来，岂不就能方便许多？
    “听起来確实有可取之处，於海军来说更是不可或缺之物，但是在陆地上使用，尤其是传送公文和军令，似乎还是有诸多不便，那另外一种呢？”冯国用当即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另外一种就是有线电报，它不用天线发送信號，而是通过金属导线实现电台与电台之间的通信，因此就不易受到天气的影响，也不需要太大的功率，即可实现长距离通信，但缺点就是需要在各个站点之间架设电线。”
    冯国用一边解释著，一边让旁边的侍卫搬来一张桌子，上面摆著的是电线桿的沙盘模型。
    他隨即指著模型给眾人介绍道，“我们设计的有线电报线路就是这样的，它需要一根三丈长左右的电线桿，可以用笔直的松木或者杉木，剥去树皮，將木材晾乾或者阴乾，再做防腐处理，表面碳化或者刷焦油，都可以，然后埋入地下八尺左右，地上部分最少要两丈高。
    “接著在这样的电线桿上部，再设几根横杆，电线就架在这横杆上面，五十米插一根，一公里20根，像两京线这样的距离，一千公里就需要两万根这样的电线桿。
    “另外就是铜线。”说著他又拿来一节直径0.5毫米的细铜线，递到眾人手中传看。
    “就是这样的细铜线，每公里6斤重，正好和一贯铜钱的铜料相当，像两京线这种一千公里左右的线路，拉一条线就需要6000公斤，也即一千块银元。
    “总的来说，铜线的成本並不贵，用的铜料也远称不上多，真正贵的是木材。
    “而且电报线路建成之后，还需要人员巡视和维护，这方面可以在沿途的內卫军中，划段巡视，每个段训练一支电报巡检兵，或者叫通讯连，百里之內最多几十个人就行，也即沿途的每个县，出一个连的內卫军就足够用了。”
    眾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覷，要说的话，有线电报消耗的铜料確实不算多，一条两京线才六千公斤铜，已经算很便宜的啦。
    总有人说铜料贵，中国缺铜什么的，那是后世的现代，如此大规模的工业需求，才显得缺铜，后世中国生產的工业品要满足全球使用，並不只是中国一家要用，所以才显得缺铜，因为那几乎是全世界的需求，可古代又不一样。
    古代確实也缺铜，但还没缺到连架一条电报线都要斤斤计较的程度，別的不说，就说原歷史上的朱棣。
    朱棣在位的时候，大明大量铸造永乐通宝，又称小平钱，因铸造精美，甚至在朝鲜和日本都广为流传，日本还有大名用永乐通宝当作家徽，手下的武士別的不认，只认大米和永乐通宝，你就知道这玩意的传播范围有多广，铸造数量有多大了。
    就这还不算完，朱棣不仅大量铸造铜钱，还铸造过许多铜钟，比如流传到后世的永乐大钟，使用青铜材质，口径3.3米，高6.75米，通体重达46吨！
    光是这一口铜钟所用的铜料，都够鲁锦拉七条两京线了！七条！七千多公里！
    一条京杭线，一条陇海线，一条京广线，三条线加一块都用不完这一口钟的铜料，你跟我说缺铜？你信不信鲁锦敢把天底下所有寺庙的铜钟铜像全抢来做成电报线？
    说抢太难听，大不了再铸个铁钟跟他们换，以旧换新，总不能算皇帝强取豪夺吧？
    中国缺铜吗？確实缺，但又没那么缺，你缺了继续开採不就是了。
    比如现在大明已经收復的云南，云南盛產铜矿，歷史上清朝就在持续开採云南的铜矿，从雍正时期开始上量，到乾隆时期成为定製。
    清朝在云南设了三十多个炼铜厂，每年滇铜入京633万斤，成为定製，每年送到北京一批，从1727年一直开採到1911年，持续了185年，累计从云南开採冶炼了58万5658吨！
    这么多铜要是全用在通讯上，大明百姓人手一部电话机都用不完，就更別说只是拉几条电报线了.....
    还有，原歷史上那是朱元璋不鼓励地方採矿，他认为地方上採矿中央拿不到多少收入，反而会养肥地方势力，成为割据势力，或者造反份子的財源，所以老朱禁止地方开矿。
    甚至就连大明官办的铁厂，洪武朝晚期的时候，朱元璋甚至都觉得铁太多了，然后主动关停了一批官办铁冶。
    但是鲁锦跟他又不一样，他要发展工业，反而是要主动去找矿开採的。
    再说了，你国內不够不是还可以从国外找吗？等拿下美洲的智利铜矿，还有澳洲的铜矿，你还怕缺铜？
    与其担心铜料不够，还不如想想从哪弄那么多木头电线桿.....
    起码在场的眾人听到这个铜线的消耗量后，都没有当作一回事，反而是李善长问道，“这种有线电报，就不会受距离限制吗？还有山区，在山区也不会有影响？”
    陶广义当即道，“不会受影响，它跟无线电报的传信速度是一样的，都是瞬息即达，而且只要两地之间有电报线，多了不敢说，万里之內隨便传，从燕京到广州也才五千里而已，拉到漠北的北海都不一定有一万里，从寧海州到玉门关也不到一万里，距离肯定不是问题，就算信號出现衰减，大不了中间再加几块电池就是。
    “另外就是山区，山区也不受影响，因为它是沿著铜线传播的，所以不会像电磁波那样受到山体的阻挡，只要沿著山道一路架设电线桿就行了。”
    眾人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冯国用也道，“所以最大的问题，就是需要很多又高又直的电线桿是吧？”
    “对，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