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匯报演习（上）
    七月上旬，鲁锦带著枢密院的一眾人等，来到城西北的京营校场检阅新军，除了枢密院的文官之外，这次从北边带部队回来的张温和朱寿，以及刚刚回家祭祖回来的朱亮祖，也在这次的陪同之列。
    改编后的新一师和新二师，三万多人先是在校场集中列阵接受检阅，鲁锦亲自骑马从队列前面依次走过，士卒们则用扶枪礼向皇帝敬礼，即左手扶枪立於身体左侧，右手横臂拦於胸前，用右手护住刺刀刀刃，表示刺刀不朝向自己人的意思，以示对首长的尊重。
    等检阅完毕后，鲁锦又带著几个將领和官员回到点將台，两个师的方阵又再次展开，以团为单位，依次进行队列会操表演，主要是演示几个新练的队列动作。
    各团在行军时先以背枪式进行齐步走行军，步枪统一背在右肩身后，用右手单手扶住身前的背带，以免步枪乱晃。
    待转过弯进入点將台前的直道后，又在军官的口令下，从背枪式变为扛枪式，步枪搭在身前的右肩上，用右手扶住枪托底部，刺刀朝向后上方，队列缓缓走来，从背枪换成扛枪，雪亮的刺刀高高耸起，立刻就有了刺刀如林的感觉。
    等队列路过点將台前最后二百米时，行进队列突然从齐步走转为正步走，士卒们手上的动作也从扛枪式变成劈枪式，以肩膀为轴，右手扶枪托下压，左手顺势握住枪身中部，然后双手同时下劈，右手握著枪托收到腰间，做刺刀前劈式，正统的三段式劈枪动作！
    又长又尖的雪亮刺刀顿时齐刷刷的指向前上方，那整齐划一的刺刀衝锋架势，立刻就显得威慑感拉满。
    如果不是服装和军靴不对，看起来就跟德三阅兵也差不多.
    军服方面，暂时还是用的红色交领战袍，下面是红裤子，普通士兵穿黑布鞋，打绑腿，军官则穿黑色长筒布靴。
    鲁锦之前虽然设计出了中山装样式的军服，但是现在还没有缝纫机等加工机械，想要靠人力手工缝製那么复杂的中山装，还是有些太难了，所以暂时还未批量装备全军，中山装式军服只在鲁锦的贴身侍卫队里小规模试用。
    除了身上的衣服，新军的头顶也没有钢盔，而是戴著黑色的布帽，形制採用后世的奔尼帽、渔夫帽样式，上面是平顶，下面是一圈宽帽檐，用来给士卒遮阳。
    这种帽子还被战士们暱称为小范阳，因为奔尼帽的样子本来就和宋朝厢军戴的范阳笠很像，只是帽檐宽度要比范阳笠窄一些，所以叫小范阳。
    还有之前几十斤重的全身布面铁甲，这次军改后也没了，军改后统一换成了甲片外露的钢片扎甲，用的还是两档甲形式。
    就是那种身前一片身后一片，肩部用两条皮带连接，只能护住前胸和后背，因此被称为两档甲，外形很像是现代的防弹背心，但下摆比防弹背心稍长一些，防弹背心下摆通常只到腰部，而这个两档甲的下摆却能盖住襠部和半个屁股，算是增强了对要害部位的保护。
    甲片採用轧制钢板衝压而成，然后再进行热处理，油淬发黑，既可以增加甲片硬度，油淬发黑之后也可以防止甲片锈蚀，並且用这种黑色的扎甲，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不会反光，方便隱蔽接敌。
    所以现在的新军从外表看起来，就是红衣服红裤子，黑鞋、黑甲、黑帽子，露著两条红胳膊、红裤腿。
    整套两档甲只有8斤重，比现代的防弹插板都要轻，相对於以前几十斤的全身甲，负重更是大幅减轻，但是相应的防护能力也降低了不少，许多士卒都表示换了甲冑之后总有种不安全感，没以前套著全身甲那么踏实.....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改之后的新军必须適应新式战法，拋弃全身甲就意味著拋弃了以前那种死板的列阵互懟，转而要发挥步兵和火枪的灵活性。
    尤其是换装了使用米涅弹和线膛的火帽击发枪之后，射程和精准度都较之燧发枪时期大幅提升，继续搞战列线打排枪就没了意义，反而应该利用线膛枪射程远、精度高的优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发挥散兵的优势。
    如此一来，机动速度就是最好的防护，几十斤重的甲胃反而影响了士兵的移动速度，有个两档甲保护一下躯干要害就可以了。
    至於为何不直接彻底拋弃甲胃，则是因为要不要使用甲胃，不是看己方的装备，而是要看敌军的装备。
    如果敌军仍旧大量使用弓箭作为远程武器，那你什么甲冑都不穿，士兵就成了脆皮，擦著就伤，中箭就死，一仗打下来伤亡率就会很大。
    但如果敌军也大规模装备火枪，那己方反而可以不用披甲了，因为披了甲也挡不住火枪子弹，双方索性全都脆皮上阵，反正谁打谁都是一枪死，这时候穿甲冑就显得多余。
    或者己方装备的火枪射程再远一些，把有效射程拉到三百米以上，这个时候也可以不穿甲，因为三百米基本就超出敌方弓箭的最远射程了，敌军的弓箭射不到我，我用火枪拉开距离单方面输出，那还穿甲冑干什么？
    而现在却正好处在这个不尷不尬的时候，所以甲冑暂时还不能彻底退出歷史舞台。
    轰隆轰隆—
    又是一个团的士卒迈著整齐的步伐，踢著正步，挺著刺刀从点將台前路过，口中还大喊著口號保家卫国，大明万胜”，而鲁锦则是站在点將台上朝下面走过的士兵连连挥手致意。
    倒是刚从六安祭祖回来的朱亮祖，站在鲁锦身后看著台下的新军，眉头不禁频频蹙起，他忍不住低声吐槽道，“一下子从全身甲换成两档甲，这跟光著腚上战场有何区別，我看著都觉得害怕，万一哪飞过来一支流矢射中了四肢，那不就当场歇菜了？”
    鲁锦闻言顿时呛了他一句，“那你的弓箭也得能先射的到才行啊。”
    陶广义这时也出言帮腔道，“常山王有所不知，你久不在京师，一直在外领军，不知新式火枪的厉害，这第二代火枪远不是之前的燧发枪能比的，使用钢芯穿甲弹时，二百米之內的披甲目標隨便乱穿，三百米內的无甲目標也是一枪就死，因此我们只要在敌军弓箭的射程外开枪，就不容易遭到敌军流矢射击了。
    “本来换装两档甲，也就是图个保险，给士卒一个心安而已，其实要我说，再激进一些，直接所有甲冑都可以取消，只要作战时注意一下交战距离，伤亡也是可以控制的。
    “当然有个两档甲更好，现在咱们生產力上来了，一副八斤重的两档甲才值几个钱，一块银元能买四件！
    “反而是士卒伤亡，不论是受伤还是牺牲，抚恤金和治疗费用都是巨大的开支，有这个钱发抚恤，还不如每人多发个甲冑呢。”
    朱亮祖闻言顿时看了他一眼说道，“哦？这么说陶尚书搞的新火枪很厉害嘍，那一会俺可要好好瞧瞧。”
    见两人停止了爭论，鲁锦这才对他们问道，“你们看看，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新军还缺点什么？”
    “缺什么？”朱寿闻言当即道，“这几个月的整编和军改，我也一直盯著呢，换装新式火枪后的一个师，整体战力很强，比以前要强得多，但是要说缺点，我觉得最缺的还是骑兵。
    “要是能给每个师再配一支单独的骑兵部队就好了，也不需要太多，能有个千八百骑，战时能掩护一下步兵，顺便帮步兵追击一下敌军就好。”
    还不等鲁锦说话，一旁的张温就说道，“那不是有骑兵吗，一个师一万五千多人，足有六个团，虽然每个团比以前少了，但是全师的各级传令兵，警卫，侦察哨兵都是配有马匹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有大几百骑了，战时临时组织到一起，也是可以辅助步兵完成任务的。”
    朱寿当即反驳道，“哨骑是哨骑，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骑兵部队，也没放在一起练习过专业的骑兵战术，怎么能和专业骑兵相比呢？”
    朱亮祖听到两人的討论，顿时也插话道，“其实只要有马，俺觉得火枪骑兵也不错。
    “这次俺打云南的时候，在大理遇到了段氏的一支骑兵，总共有八千骑，这群狗日的玩意想依託上关和下关两道关卡阻挡我的大军，然后让那八千骑去后方断我粮道，迫使我断粮主动后撤。
    “可是我的二方面军和两个禁卫师都没有职业骑兵，也是只能临时组织几千哨骑前去应对，也不跟他们硬拼，只要拖住敌军骑兵，不让他们袭击我军粮道和民夫即可，我主力这边则抓紧时间攻城，只要先攻破大理，那敌军的骑兵也就失去意义了。
    “后来果然如此，我攻破大理之后，那支八千人的骑兵就退去了姚安府。
    “再后来为了抓住这支敌骑，我见之前路过贵州时，从贵州土司那里借来上万匹骡马，於是就让两个禁卫师的火枪团，骑著这些骡马前去追击，也不需他们和敌军马战，只是將骡马当作运输工具，火枪兵到了之后再下马作战，一样能提高机动性。
    “只是可惜，后来高训导一意主张应该招抚，让段功主动派人去招降，以此换取他们段氏的童子活命，段功答应了，所以后来就没打起来，那八千敌骑出城投降后，就被我下令全杀了。”
    “.....”张温和朱寿还不知道这次攻打云南的细节，此时听到朱亮祖说起战事的具体过程，顿时一阵无语，张温更是好奇道，“你们二方面军的训导官竟然允许你杀降？还一杀就是八千人？”
    朱亮祖闻言顿时气愤道，“那支该死的敌骑杀了我两个营的民夫，老子打昆明、打大理，两场硬仗下来都没死那么多人，不杀光了他们，我怎么跟那些民夫交代？
    “还有我们派去姚安的知府，也被那支敌骑勾结城內的豪强给杀了，杀了两个营的民夫还不算，还杀了朝廷的知府，若不给云南那些豪强一些顏色看看，如何能震慑得住他们？
    “若是这都不加以严厉处置，今后云南各地的豪强，还不知有几人又要暗中勾结谋反，正所谓乱世当用重典，所以老高就默许了我的命令。”
    “原来如此，那確实该杀！”张温听完了来龙去脉，顿时也认同了朱亮祖的做法。
    朱寿则是看了两人一眼吐槽道，“你们这都扯到哪去了，不是说骑兵呢吗？”
    然后他又转头对鲁锦问道，“陛下对骑兵怎么看？”
    鲁锦当即道，“我圣武军自成军以来，因为缺少战马，无法组建成规模的骑兵，仅有的两三个骑兵师，也无法单独承担战役级別的任务，所以骑兵一直是在给步兵担任辅助的角色。”
    眾人闻言都点了点头，鲁锦则是继续说道，“而我军歷来就是以步兵和火器为主要进攻力量的军队，尤其是各种火器，极大增强了步兵的进攻能力，和抵御骑兵的能力，所以未来很长的时间內，都是步兵为主的天下。
    “等军改后新的七个骑兵师组建完成，这样几个骑兵师一起出动，也是可以单独执行一下战役级別的任务的，比如打西北，或者打辽东、漠北，这些地方都用得上，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鲁锦转过头看著他们，“骑兵最后的辉煌就这几仗了，等打完了这几仗之后，不说直接把骑兵淘汰掉，但以后骑兵能担任的任务，只会越来越边缘化，到最后甚至连给步兵打杂的能力都没有了，到那时也就是骑兵彻底退出歷史舞台的时候了。
    “哦对了，在那些地广人稀的边境地区，骑兵用来巡逻还是有些用的，比如给边防军代步用，总比直接让士卒用腿走著巡逻强一些。”
    “......”眾人闻言顿时更加无语，他们知道皇帝陛下眼光长远，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骑兵在皇帝的眼中，很快就要落到打杂，巡逻，即將被歷史淘汰的地步了。
    鲁锦则是继续道，“说回军改后的步兵师，师级单位確实没必要专门加一个单独的骑兵编制，因为单独一个师无法完成战役级別的任务，如果只是战术任务的话，那只靠师里那几百个哨骑也完全够用了。
    “而若要完成战役级別的任务，则必定会出动军级作战单位，军部是有直属骑兵团的，如果哪个师需要骑兵支援，可以由师部调一个骑兵团，或者骑兵营过去临时加强一下，寻常情况下让师里带一支专属骑兵部队，反而是累赘。”
    眾人闻言这才点了点头，朱寿再次说道，“若是军部的骑兵团隨时能加强到下面各个师，这样倒也是一个办法，那基本就没问题了。
    “只是陛下说骑兵打完漠北、辽东、西北这几仗后，就彻底沦为了打杂的，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骑兵几千年来就一直是最强的进攻兵种，怎么可能轻易消亡呢？”
    鲁锦闻言顿时反问道，“从夏朝、殷商到秦汉，车兵也用了几千年呢，以前甚至还专门有个车骑將军的职位，你现在还能看到有以前那种职业的战车兵吗？
    最多有个临时的楯车之类而已，马拉战车你看还有吗？”
    “这....
    “”
    “还有弓弩手，更是从黄帝炎帝时期用到现在，如今不也被火枪彻底取代了？”
    “眾人闻言顿时无话可说了起来，这两个例子他们都无法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