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匯报演习（中）
    见几人都不说话了，鲁锦才继续道，“我们如今正处在军事技术日新月异的大变革时代，这点从咱们之前大规模使用火炮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发现了，有了火炮之后，和有火炮之前所用的战法战术完全不同。
    “而类似的变化以后只会越来越快，所以你们在场的这些人，哪怕身为將领，也要时刻保持虚心学习，不然骄傲自满之下不知进取，很快就会被下面那些年轻的小將顶替掉。
    “朕可没跟你们开玩笑，別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国公，谁要是学不会新战法，那就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是！”在场诸將闻言顿时点了点头。
    见眾人全都应下，鲁锦才再次说道，“说回刚才那个问题，至於战场之上，一种武器，或者一个兵种，是否会被时代淘汰掉，並非是看有多少手段针对它，而是要看有没有一种新东西在功能上能够完全替代它，並且比原有的兵器或战术更有效率，更有性价比。
    “朕再举几个例子，比如剑，在殷商、周朝、乃至秦朝、还有西汉早期，还是大量装备於各国各朝的军中，当时还无刀盾兵一说，而是有大量的剑盾兵。
    “但是到了西汉中期的时候，隨著冶铁技术的发展，还有炒钢法的普及，单刃的环首刀迅速就取代了双刃的铜剑，为什么？一是因为铁比铜更便宜，材料更易得，二是刀只需要开一个刃，製造起来比双刃的剑更简单。
    “但两者在使用时的功能並无太大区別，剑能做到的刀基本也能做到，於是剑就被淘汰了，沦为礼器一般的存在，即便后世也有人用，但一般也都是將领拿来展示威仪的，你们见普通士卒还有用剑盾的吗？”
    “原来如此！”眾人顿时恍然大悟道，他们以前並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问题，现在经鲁锦这么一讲解，立刻就有了醍醐灌顶一般的感觉。
    夏煜更是举一反三的问道，“那这么说，春秋战国时的马拉战车，就是被骑兵淘汰的了？可是这样也不对吧，当时应该既有战车又有骑兵才对，否则为何叫车骑將军，但为何那时的战车没被骑兵淘汰掉呢？”
    鲁锦当即反问道，“那时的骑兵能像战车一样一边奔驰一边射箭吗？能像战车一样使用长兵器吗？
    “骑兵和战车同样作为战场衝击敌阵的单位，彻底在功能上取代战车，还是在高桥马鞍和双马鐙问世之后，有了马鞍和双马蹬，骑手才能在马背上使用各种兵器，而且单人单骑比战车还要更灵活，战车只能在平地上跑，一人一马的骑兵能去的地方可就多了。”
    夏煜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马鞍和马鐙，这倒是臣刚才忽略了，如此看来，每次军事技术的革新，都与技术的发展息息相关，廉价的铁刀淘汰了铜剑，马鐙出现后，灵活的骑兵又取代了受到地形限制的马拉战车。
    “同理，陛下发明的火枪出现之后，不仅操作简便易上手，隨便拉个农夫，只需短短一两月的训练即可成军，而训练一个合格弓手，不仅需要力惊人之辈，还要三五年的长期训练，才可成军，故而从上手难度和成军速度来看，明显火枪更胜一筹。
    “並且经过这次的改进之后，火枪的威力和射程也全面超过了弓弩，从製造难度和成本上来说，火枪虽然也不便宜，但却不需要筋角这种难寻之物，只需要钢铁和木材，这就极大方便了量產，製作工期也比弓弩快得多，因此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火枪確实可以全面取代弓弩了。”
    眾人闻言全都点了点头，倒是朱亮祖却突然反驳了一句，“不，我觉得弓箭还是有些用处的，尤其是在夜袭摸哨方面，弓箭声音小，火枪响声太大，一开枪整个敌营都听见了，这就失去了夜袭的突然性。”
    夏煜闻言一愣，当即点头道，“常山王说的確实也有道理，但是在大多数场景之下，火枪確实可以取代弓弩了。”
    鲁锦这时也说了一句，“那朕要是做出无声火枪，你不就傻眼了。”
    ”
    ..”朱亮祖闻言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嘆息道，“这话也就是陛下来说，陛下能造出什么臣都不觉得稀奇，但是骑兵，臣还是觉得不会那么快被淘汰，按陛下的说法，必须有新东西能在用处上取代骑兵，可是什么东西能替代骑兵呢，这又谈何容易？”
    鲁锦当即反问道，“那你说骑兵在战场上的功能是什么？”
    眾人闻言立刻思考起来，不过鲁锦並未等他们回答，就自己说道，“骑兵的功能有二，一为凿阵，二为快速移动，这两个功能，如今已经被我们淘汰了一个。
    “以往凿阵用的都是重骑兵，但是如今我们有了火炮，什么样的敌阵能扛得住火炮的集群射击？所以有了火炮，还需要重骑兵吗？”
    见眾人一副恍然的样子，鲁锦才摊了摊手，“所以从一开始在庐州组建骑兵部队的时候，朕就没往重骑的路子上发展，而是一直往轻骑兵的方向训练，以前如此，今后也是如此，我们已经不需要凿阵的重骑兵了。
    “至於另一项，快速灵活的移动，这一点確实不是暂时能取代的，若是真有办法取代，朕也不会让继续组建新的骑兵部队了，但是，还是那句话，也就是打完这几仗之后，最多过个百八十年，到时候骑兵估计连打杂都费劲。”
    此言一出，在场眾人当中跟隨鲁锦最早的朱寿和张温两人顿时对视一眼，他们都想到了鲁锦那辆铁车，张温当即道，“陛下说的是，那种无需牛马牵引，就可以载著人飞奔的铁车？”
    鲁锦点点头，“不错。”
    冯国用却是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的问道，“舒国公和陛下说的，莫非是火车？可是那东西不是只能沿著铁轨跑吗？快倒是够快了，但是不够灵活啊，总不能在战场上现铺铁轨吧？”
    张温看了鲁锦一眼，並没有接这个话，鲁锦当初穿越时带来的那辆车，一直都很神秘，而且每次转移的时候，都是趁著夜里避著人偷偷转移的。
    比如上次从庐州把车运到建康，就是张温带著禁卫亲自负责，在夜间宵禁之后偷偷运进王府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以至於连冯国用和李善长这两位丞相都不知道，此时还以为他们说的是正在搞的火车。
    现在就以鲁锦这个保密態度，只要不是鲁锦主动说出来，张温自然也不敢当眾说的太多。
    而鲁锦听了冯国用的问话，却说道，“火车之所以只能沿著铁轨跑，那不是车的问题，而是路的问题，你一次拉几十节，载数百吨，若不在钢轨和枕木上跑，那普通的土路不就被压烂了？
    “但若是把火车头造的小一些，轻便一些，装上四个车轮，只拉一节马车车厢的话，就是土路也不妨碍行驶，无非就是载的货物少一些而已，虽然暂时还是无法替代灵活的骑兵，但是代替一些拉车的牛马却已不成问题，甚至就连替代耕牛犁地，也並非不可能之事。”
    ”
    ...？”冯国用顿时听的目瞪口呆，他还是先入为主了，鲁锦刚把火车头拿出来的时候，就是连配套的铁轨一起说的，以至於他还以为这玩意只能在铁轨上跑，可现在听皇帝的意思，这玩意还能上土路？甚至还能耕地？？
    “火车头真能拿来耕地？好像也是，既然连百万斤的重车都能拉动，拉个型鏵肯定没问题，只是造价应该也不便宜吧？若是几百上千两一台，还要烧煤，拿来耕地也不划算啊。”冯国用当即道。
    鲁锦却不在意道，“不造出来一辆算算，又怎知究竟多少钱呢，再说一头耕牛本来也不便宜啊，起码要三五块银元一头，一头牛能拉几个型，一天能耕几亩地？若是造出来的车，一台车就能顶几十头牛呢？那即便贵一些也划算啊。”
    “. ...这倒也是。”冯国用听闻此言，也不得不点了点头，隨即又道，“所以陛下说的意思，只要这种车將来继续改进，等它跑的比马快，还能翻山越岭，跨沟越坎的时候，就可以淘汰骑兵了是吧？”
    鲁锦当即道，“那也早著呢，不仅车要达到你说的性能，配套的武器也得跟上才是，不然总不能驾著火车直接去撞死敌人吧。”
    “那臣就明白了。”
    朱寿此时也问道，“那陛下刚才提问，说现在这些新军还差什么，这又是何意，莫非陛下对新军还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鲁锦点点头，“確实还有不满意之处，首先装备就还是不够好。”
    “装备？除了少个头盔，还少什么？”朱寿顿时不解道。
    “確实是少了个头盔，朕本来想的是，等以后能炼出锰合金钢了，直接用锰钢做头盔，现在想来，用锰钢做头盔实在有些浪费了，关键是我们的敌军很少有批量用火枪和榴弹的，锰钢材料就显得有些防御力过剩。”
    鲁锦说著又看向陶广义问道，“咱们的大口径金属板材衝压技术怎么样了，姓沈的那套搪瓷设备交付了吗？若是直接用碳钢钢板衝压一个头盔，现在的技术能不能做到？”
    陶广义当即答道，“那套做脸盆的衝压机已经交付了，上个月沈荣派了十来个工匠来厂里学习，学了大半个月，就让他们把设备拉走了，现在应该正在他家的铁锅厂组装调试呢。
    “如果咱们自己衝压钢盔的话，钢盔口径肯定没有脸盆大，但钢板应该会更厚一些，这就需要更大的压力，更长的衝程，所以衝压机的偏心轮和冲头也应该做的更大更重一些，可以试试，应该不难。”
    “那就儘快搞一个，到时朕会告诉你头盔怎么做。”
    “是。”陶广义当即答应下来。
    等敲定了钢盔事宜，鲁锦又指著台下那些士兵对他们说道，“我们是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而步兵八成的战斗力都在那双脚上。
    “人的双脚最是娇贵，十指连心，別说是打个水泡受点伤，哪怕是脚趾甲半个月没剪，扎到肉里面，都会让一个七尺大汉疼的寸步难行，而一个步兵失去了快速行走的能力，那还打什么仗？
    “再看他们现在穿的是什么鞋？还是软底的千层底布鞋而已，虽然和普通百姓比起来，有鞋穿就已经不错了，但是我们要更高的要求自己，这种布鞋既不耐磨，又不防刺，若是地上有些碎玻璃，碎石子，生锈的铁钉之类，那脚走起来不仅硌得生疼，最关键还是不防水。
    “以前咱们在关內打仗还不太明显，以后作战的区域只会越来越向南北发展，若是穿著这种布鞋走在漠北的雪地和烂泥地里，哪怕是续了的鞋，走不出二里远，鞋子就要被积雪湿透了，然后再被冷风一吹，一个时辰就能把两只脚冻成冰坨子，这还怎么打仗？”
    眾人闻言顿时严肃的点了点头，其实这个问题早就开始显现了出来，只是这两年暂时还不明显而已，另外也是將领们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解决办法。
    早在大明刚建国，鲁锦发动北伐的那年，由於战略要求东西两路大军要快速穿插，对河北的大都形成战略包围，这就需要各部队的士兵们连续强行军，对鞋袜的损耗，以及双脚的保养也就提出了更高的標准。
    当时鲁锦的解决办法是，在北伐之前儘可能的多做准备，每个士卒出征之前至少背著两双备用的新鞋，再加上脚上的一双，最少也是三双鞋起步，而执行穿插任务，跑的最远的，甚至一个人准备了四双备用鞋。
    另外就是加强卫生管理，一旦有条件的情况下，一定要儘可能的监督士兵用热水泡脚，缓解双脚疲劳，就是靠著泡脚和多准备备用鞋这两招，这才完成了这次看似不可能的千里挺进塞上，从燕山以北对大都完成战略包围的壮举。
    但是近些年，隨著明军开始长期在漠南，河套，辽东等地驻扎，他们已经开始品尝到了寒冬的滋味，好在这两年北边还算安生，没有什么远征的行动，所以在军队过冬的时候，可以靠减少出勤活动量，轮流换班来解决。
    这样在驻地不用外出的情况下，即便鞋被雪打湿了，也可以换班之后回屋用炉子烤乾。
    可一旦要远征作战的话，到时战场上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行军的路上，上哪找炉子给你烤鞋去？就算能找来炉子，草原上你都找不到柴禾可以烧，总不能一边打仗，一边跑蒙古草原现挖煤出来烧吧？
    陶广义身为总装备部的尚书，军鞋也是归他管的，闻言当即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鲁锦立刻道，“驻扎在中原以及南方的部队暂时先这样，但是驻扎在河北、
    山西、西北、辽东、漠南这些寒区地方的部队，必须想办法给每个士卒都做一双能防水防雪的皮靴，鞋面和鞋底都用皮革来做，还要做羊毛毡的鞋垫，袜子等等，每人至少一双，平时可以不穿，只在出征的时候，或是日常外出执勤的时候再穿。
    “另外中原及以南的野战部队，每人每年至少要发四双布鞋，各部队的军需仓库里还要给每个士兵多储存两双新布鞋，在出征作战的时候，要保证每个士兵至少能隨时带上两双新鞋出征。
    “当然，这还只是权宜之计，等以后橡胶材料多了，我们在南洋的橡胶林开始產胶之后，要想办法研发出能防水防刺，內衬钢板的橡胶底军靴！”
    眾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鲁锦执意开拓南洋，搞橡胶树，不止是为了工业需求，原来这玩意还能拿来做防水的鞋子啊？！
    “还有喝水用的水壶，三年之內，我们要有量產锰系不锈钢的能力，到时用不锈钢钢板衝压成水壶，给每个士卒都发一个，尤其是在进攻安南以前，水壶不准备好，就不能发动对安南的战爭。
    “一定不要让士卒喝生水，避免出现瘟疫和疟疾，还有痢疾，即便逼不得已非要喝生水，也得在水壶里加了化学净水剂才行。
    “我们的士兵不仅要从头武装到脚，就连士兵的胃，也要给我想办法武装起来！”